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刺客风云史》 作者:玉叹雪 内容简介:  明末,东林六君子入狱,天下第一杀手挟飞雪剑法,劫走杨涟,正邪两股势力对决,却扯出身世迷雾。 ~~~~~~~~~~~~~~~~~~~ 白衣人牵起其中一个小女孩的手,撕开衣襟,用一块布蒙住她眼睛,指示她走向村外。 “你数一百步,往外走,等着我”白衣男子柔声道。 小女孩如木车一般动起来,此刻她脑子一片惨白,没有任何想法,只得按照白衣人的指示而行。她不敢回头望,紧闭双眼:“一步.....两步.....三步.......”颤抖地数了起来。 此时天上又飘起如浮尘般的银亮雪花。 李家村口广场上仅存的五十八口人,不由自主地都被天上的雪花吸引, 雪花如一道又一道的银箭擦身而过。 村民们个个觉得身子一阵冰凉,低头再看着自己身上出现的点点伤口,不敢置信双眼所见。那雪花竟然打穿了一道道的血洞,每个人脸上狰狞扭曲。晴朗天空下,只见,这里如泉涌般喷出一道血箭、那里喷出两道血箭、三道血箭。一个老翁倒下,一个老妇倒下,又一位村民双手抓着天空无助地倒下,仿佛地底有恶魔将他们吞噬,血尽而亡。 李家村中,锦衣卫、马贼及村民共七十九人,在一寻常午间,无人生还。 那日头高高悬着,可满地血泊中的尸体却已没有温度。 【第1节】灭村 明万历四十年六月午间,炙热的烈日将山间小路铺上一层浮动的水汽。从远处看,什么景色都模糊了。 碧蓝天空缀着几朵白云,绿染群山,知了一长一短闹叫着。 三个精壮的练家子,身着蓝靛服,胸前一双飞鱼,腰系青葱带。腰间系着一烏黑鑲金刀鞘,腳蹬泛白骏马,背上黑缎斗篷随著風展开飄逸著,四蹄翻开在小路上哒哒狂奔着,扬起了好大的灰尘。 就在这三匹马的前方路上,一老人担着两篓子慢慢走着。听到奔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老人回头看了一眼,赶紧靠右让出路来。 头一匹马经过老头时,甩了一把汗,豆大汗滴溅到老伯脸上,加上马蹄扬起的灰尘,令老人不得不掩口。老人生气地抹了一把脸,心有不甘,嘟囔骂了一句:“去他娘的,跟前面那群恶鬼一样,下地狱赶油锅投胎是吧。” 带头的男子听到老伯的话,略觉意外,单手强行拉住马绳逼马停步。他掉头问老头:“老伯,你说什么呢?刚刚有一群人经过吗?” “一大群人,跟你们一样无礼,贼乎乎一大群马贼,骂爹骂娘地,差点把我的桐油篓子踢翻了。” “他们走多久了?多少人?”蓝衣男子神情着急,急问道。 老伯歪着头想了想,“十几人呢,天要下雨,人要嫁娘,我没事干啊,还帮你数人头,去了。。。。大约。。。一个时辰?“ “哦,莫要被捷足先登。“带头男子眉毛一挑,赶紧翻身上马。马绳一拉鞭子一抽,骏马翻蹄就要奔出。 “那群人带了好多大刀,说的是四川话。”老伯学着四川话说。 “都是往李家村去?” 老伯道:“我咋知道是不是去李家村,但是。。。。。这条路的确是去李家村。” “老伯,那李家村还有多远?” 老人屈指看着天数了数,“大概还有五里路。” “那群人大概都进村了,我们得赶紧。”双腿一夹,三男子与骏马策馬遠去。 老伯看着他们绝尘离去,手遮着光眺望着,自言自语道:“幸好我不住李家村,这村不知道惹到谁了,要完,但是就你们三个人,要去挡马贼,会不会太不自量力啦。” 就突然一刹那间,一冰透入骨的寒风从他身边袭过,卷起地上落叶和尘沙,片刻间又恢复原状。就那么一眨眼间,老伯依稀看到旁邊林子里有一袭白衣闪过。 可放眼望去,又一个影子都没有。 老伯怀疑自己看错了。再揉揉眼睛,凝神看着两边的路,的确没有什么异状。 老伯叹气道,“眼花了,哪有人,白天哪有鬼,哎,老了,不中用啦。”扛起桐油篓子,悠悠晃晃地走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三名男子急迫的在路上狂奔着,骏马大口喘气,口吐白沫,看来已经到了极限。 纵马奔出一会,林间小路豁然开朗,进入一小平原,两边危峰兀立,山脚下有田地,中间铺一乱石子路。路边有棵大槐树,树荫下有块平滑的大板石,想必是来往路人歇脚地。树旁有块石碑,石碑上单写着三个字李家村。 此地就是李家村村口,位于一山坳里,周遭群山围绕,如果不翻山出去,就只有谷里一条路可以进出。李家村仅一十八户人家,皆姓李。元朝末年李氏族长为避祸战争,率众乡亲辗转寻到此地,从此落地生根。几百年来一直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李家村占地不大,村里的屋子围着一个广场建造。这个广场二十来丈宽,所有的庆典、祭祀都在这里。广场上的青石有着历史的烙印,好几代的人都曾在这里跪着参加成年礼。 一个时辰前,一群马贼挥着大长刀冲进李家村,黑黝黝的刀背拉着雪白的刀锋,见人就抢,见人就砸。马贼挨家挨户,冲入屋内,把男人拉出到广场绑着。 李家村世代务农,没有练家子,偶有一两个胆大气壮的,拿起镐子跟马贼对砍,但几招功夫就被卸了膀子断了腿。仅一会儿时间,村里十多个年男子都绑在广场中,跪坐在地上。马贼拉着几个老头出来问话,刀锋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马贼们骑着马在村子里狭小的路上来回冲锋,大声呼啸,李家村五十八口人,被大刀恐吓着,抱头鼠窜般在村里的广场跪着。女人抱着孩子,男人抱着女人。众人目光涣散,披头散发,手足无措。环顾四周都在尖叫哭喊,却无人可以仰仗相救。马贼首领将剩余的李家村人团团围住,大声呵斥着不要吵。 一个马贼围着村民走了一圈,跟身旁领头的壮汉说道:“有十一个女娃儿,那个是呢?” 那壮汉高出其余人一个头,随手拔起广场旁一块两百斤重巨石,丢在众人面前,蹦的一声吓得众人避开,压碎了好几块石砖。那块石头在李家村已经数十年,没人移动过,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抬起。 此人浑身肌肉盘节,一臉橫肉,額頭上有顆瘤揣著一縷黑毛,眼神兇狠,凝视众人。眼神所到之处,众人停止哭泣或尖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在他刚刚扔的巨石上。雙手一掼把大刀插入石砖裡寸许,兇狠问道:“哪个是村长?” “大当家,这人是族长。”一个马贼,拉了一个七旬老人摔在惡漢面前。老人周身是伤,哼哼唧唧地,脸上好大一处乌青,估计是被马贼打得。 “老头,叫啥名?” “我叫李四。英雄饶命,我们无冤无仇,也不是啥富裕人家。村里有多少钱多少粮,你们都拿去,繞我們一條命,留個活路即可。” “老子可不是什么英雄,老子叫贯天地,蜀东歌老会杠把子就是我,老子不要你们的钱,也不要你们的粮,老子只要李大人藏在这的女娃儿,你给老子交出来!我就放你们村一条生路,如果不给,我们就。。。。嘿嘿”贯天地邪邪的笑道,仿佛人命不当一回事。 “什么李大人,我不知道啊。” “老头,你不说是吧?你不交出来,我一刻钟杀一个,杀到你说为止。”贯天地扬起刀,作势要砍下去。 “别杀人,别杀人。什么李大人?什么小女孩?我不知道。”族长吓得说不出话,急乱的挥手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听到马贼要小女孩,几个母亲纷纷下意识将自己的女兒往身后藏,互相掩住嘴,害怕下一个跪到前面的就是自己。 “李大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歌老会奉令,就是要找当年姓李的藏在李家村的小女孩,这女娃儿关系重大,必须交出来。”族长低下头,一言不发,只是摇手。 看众人没反应,貫天地突然暴起,手起刀落,離他最近的一年轻人右手臂被斩断,鲜血四处乱喷到旁边群众身上。村人吓坏了,不敢相信这种惨剧发生在自己身边。这李家村平日务农,照二十四节气生活,该芒种忙播种,该收割就收割,那里曾跟这些盗匪交过手。 年轻人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已断,初始未大声喊叫,直到剧痛传来,他瞪大铜铃牛眼看血不停地喷出来,年轻人脸上逐渐扭曲,痛的感觉如电击一般,这会才大吼出来,旋即晕倒在地。 余人尖叫声此起彼落,但传不出这幽闭峡谷。方圆三十里,也没有其他人能来救援。 族长紧闭双眼不敢看。众干妇女摇着族长的手臂,哭丧着喊救命。 “族长,救救我们!” “大人救命啊!” 族长无力的跪下,手抱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谁是那个小女孩,可他不敢交代。他记得李大人交给他时,曾恶狠狠地说道,如果泄露机密,全村都得死。那个时候,李大人头顶乌纱帽,身着四爪五蟒朝服,腰系銮带,坐着软呢轿,派头很大,聽說在北京城裡官做很大,他惹不起,只能跪地答应。 “还不说?”贯天地力大,用鞭子卷起一个老头往自己拉,斜劈出一刀,又有一个老头肩头中了一刀,流血如注,哎呀哎呀的痛苦吼着。马贼心狠手辣,眼看马刀要对准下一个人。 “别杀了,那是李大人交代的,不能给你们!”族长哭丧道。 貫天地心裡大石落下,族長這麼說說出來,就表示是有其人,他們沒白忙一場。 “歌老会要带回李大人藏匿在这的小女孩。你交出来,我们就留你们活口,如果再不说,我就再杀一个,直到你说为止,把小女孩交出来!” “李大人藏了两个,你说的是哪一个?”族长心里已经崩溃,顾不了那么多。 “两个?不是一个?”首领和二档头对望,两人都一脸狐疑,这命令里没说是两个女娃。 “那就两个都带上来!”贯天地喝道。 族长发抖的手,指向一个中年妇女,她身后有两个孩子。靠近她的马贼见状,伸手去拉。中年妇女急急忙忙往后退,挡住身后的人。 “住手!”一声长喝带着悠长的回音,震撼了山谷,一群鸟被惊吓地拍翅往外飞去,啪啪作响。 马贼们一愣,皆回头看村口,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叫嚣一群马贼。 三个批黑斗篷的人行至村口。利落整齐下马,袖子一摔,斗篷一振,噼里啪啦作响。 虽然刚刚百里奔波,身心俱疲,但三人理理服裝,不让人看出慌乱形色。各自从行囊中拿出八瓣圆帽盔戴上,上面镶着一块金漆官家朝纹。带头的人,将斗篷批往肩后,露出蓝靛色行军服,胸前有着金锦绣飞鱼纹,白纱夹领,腰部下有暗褶的长衫服,裙浑身鲜亮,稍微动一动,飞鱼的金绣线被阳光照得流光耀目。余二人的服饰上飞鱼纹较小,没有带头那人那么彰显。但三人都身材高大,气宇轩昂,丝毫没有寡不敌众的担忧。 三人的官派气势跟和李家村的贫苦落魄的氛围格格不入,一步踏出就扑面袭来一股气势,压得马贼不敢直视,村民目瞪口呆。 三人环视四周,眼睛和谁相对,那人就被眼神所摄,值得转头避开。带头人缓缓解开腰间携的鞭,另二人慢慢地拔出刀来,白蓝相间刀身绣着鎏金花,明闪晃着。 马贼里的二档头过来跟贯天地低声说,“绣春刀?飞鱼服?是锦衣卫!”声音里透着胆怯, 锦衣卫带头的人慢条斯理地说,“歌老会是吧,谁给你们胆子在这作乱?还有没有王法?”尤其是最后一句,如洪钟般作响。距离虽远,但是这几句话却清清楚楚的送了过来,可见带头的人内力不俗。 贯天地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数,再看了看这三个人,打量了情势,心里有了计较。人数上马贼们占了优势,且不说这三人是锦衣卫,寻常官差歌老会都不应该招惹。但如果在这山坳里,埋了这三人,估计不会有人知道。而且,这个任务不完成不行,到时别说无法交代,掉脑袋都有可能。 心意一定,贯天地暴喝一声,“管你啥鸟子锦衣卫,撞见我们歌老会,算你们倒霉,你个铲铲,上,全杀了!” 三个马贼策马做先锋,往锦衣卫冲去。 持鞭的锦衣卫,将鞭一甩在地中打了个响雷,就势如奔雷往其中一个马贼砸去,马贼肩一沉,躲过鞭头,启料这鞭像是有眼一般,卷上马贼的腰。马贼感到一阵剧痛往上身窜,忍不住大叫。原来这鞭子是精钢所制,镶有倒钩,一旦嵌入人体,轻一拉扯就造成严重撕裂伤。 锦衣卫将钢鞭往反方向一甩,马贼站不住,被横拉撞上另一个马贼。两人一同跌落地面,血溅沙地。锦衣卫提鞭甩开马贼,一横拉竟然将马贼小腹伤的肚破肠流。 待得马贼接近时,另一锦衣卫压低身子,绣春刀一横,先斩了马前腿。马吃痛向前一跪,马贼被摔了下来,刀光迎了上去,一晃手,地上滚了一球好远,马贼身首异处。 才一晃眼,三个手下就死了。贯天地不禁胆怯,但现下别无他法,只能一拼。 “兄弟们,全上了,操他娘,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死。”在贯天地的大喝下,剩下的十五个马贼纷纷策马向这三人冲去。 可惜人再多,也没能阻挡绣春刀的刀光四出,马贼们武功不及锦衣卫,纷纷中刀,一刀一个,干净利落。 不一会儿功夫,马贼全军覆没,只剩贯天地孤军奋战。 带头的锦衣卫用鞭子攻击贯天地,左右包围圈出一个攻击范围,逼得贯天地只能在这鞭子圈内与另两名锦衣卫缠斗,稍要离开,鞭子就会逼得他回到攻击圈内。 贯天地眼见锦衣卫武艺不凡,突的一转身沉肩,撞向其中最瘦小的一名锦衣卫,意图从他突围。 可锦衣卫见他转来,丝毫不避,硬是马步一扎,用肩膀承受了贯天地的力道。 两人互撞出好大一声的“蹦”,原以为贯天地力大,没想到却被锦衣卫顶回去,反而止不住后退了几步,好不狼狈。贯天地心中一惊,莫要今日葬身李家村。他一个转身,往持鞭的锦衣卫攻去,意图拉开攻击范围。持鞭的锦衣卫见来势凶猛,把鞭子回抽,直攻贯天地下盘。 原来这是贯天地的佯攻,他踩上刚刚他搬的大石,回身奋力一跃足有半人高,大刀一转,高举至顶,往其中一名锦衣卫迎头砍下。锦衣卫正在追赶他,来不及收势,见他回头的来势凶猛,吓了一跳只得单臂举刀。 可惜鞭子仿佛长了眼,原本打在地上,突然黑鞭笔直暴起,卷起贯天地的脚踝,一个回抽,把贯天地拽倒。 贯天地号称川东一霸,力贯天地,所以绿林称他贯天地。他靠一身蛮力雄霸四川,可现在在锦衣卫的围攻下捉襟见肘,不一会,身上腿上各中一刀,血流不止。一不注意,贯天地背部门洞大开面对了持鞭的锦衣卫,其见机不可失,一鞭暴响打在贯天地背上,衣服被劈裂,露出肌肤和血痕。贯天地被这一鞭打得扑倒在地。 就这么一个弹指光景,贯天地右手被锦衣卫踩住,另一柄绣春刀已经架在贯天地的颈上,压得他不得不伏在地上。 持鞭的锦衣卫问:“歌老会越来越不入流了,竟然扮马贼抢人,朝廷要的人也敢碰。好大的胆子!说,谁派你们来。或者,我问,歌者到底是谁?” 贯天地吐了一口沫:“呸,瓜娃子,老子日你先人板板,老子没有头子,老子只听我自己。我歌老会不入流,你锦衣卫又如何?有明一朝,锦衣卫倒行逆施,现已沦为东厂爪牙,我偏看你们不起。” 锦衣卫没料到贯天地伶牙俐齿,被说的哑口无言。锦衣卫虽然让人闻风丧胆,但这几年东西厂崛起,并管辖锦衣卫,的确已经没有当年的风光,贯天地此话着实刺中了锦衣卫三人心里的痛楚。 “锦衣卫再怎么样也能管死你们这批马贼,你就一土匪,你拉倒吧,你叫贯天地是吧,不说是吧?等会叫你哭天喊地。”锦衣卫一刀刺进贯天地的大腿。贯天地痛苦的大吼:“你有种就杀了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锦衣卫怒极,右腿踢上贯天地的左脸,一脚踢飞他几颗牙。 贯天地疯狂的怒吼,不肯说出歌者是谁,锦衣卫看了看首领,征询他的意见。 “不管他,他们是歌者派来的,不肯说,就做了他。”看似首领的持鞭锦衣卫说 “跟大哥做事就是痛快。”锦衣卫挽了一抹刀花,一刀直刺贯天地后背心窝,透胸而出,贯天地闷哼一声,血溅四地,气绝于一身血泊中。 锦衣卫拔出绣春刀,在腋下一夹,将血迹抹的干干净净,嘴角邪邪地笑着。 跪在地上众人看着血腥的画面,一声都不敢出。 带头锦衣卫转问族长。“我们奉李大人的命令来接一对女孩,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带她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族长把锦衣卫当救命恩人,赶紧起身将小女孩们指出来。 两个农村小女孩,穿着乌漆麻黑的衣服,手指甲有着黑垢,脏脏的夏衫上多处补丁,藏匿在一个中年妇女身后。 族长喊着:“娃子快出来,青天大老爷来救你们。”农村人没啥见识,看到穿蓝衣的官就说是青天大老爷来了。 族长领着这对小女孩交给锦衣卫。锦衣卫头子把族长拉近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他:“还有谁知道这女孩在这里?”族长疯狂摇着头说“没有没有,只有我知道。当年小李送来的时候交代我保密,我谁都没说,大家都以为是我接回来的孙女。” “嗯嘿嘿那你就没有活着的意义了。”锦衣卫一声冷笑,绣春刀扎进族长腹间,并由左至右横拉搅动。 “你怎么能这样。。。。。你可知道他们是谁?”族长手握着扎进自己腹部的绣春刀,不敢置信,痛不欲生说道。 族长没想到,当年答应收容这对小女孩,竟然引来杀身之祸。他惊恐的眼睛盯着锦衣卫,手抓着他的肩,让他不敢直视。 锦衣卫恶狠狠道。“我知道,就是知道,所以你得死。”其余人看到族长惨死刀下,惊觉青天大老爷也不是来救人的,纷纷尖叫起来,两个妇女见村长惨死,锦衣卫人又少,拉着孩子开始往外跑。 锦衣卫将鞭子系在腰间,伸手去拉两个小女孩。小女孩们转身想跑,被两个锦衣卫奔去拦住。 两小女孩牵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是倔强的表情。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个白影从锦衣卫身边窜出,众人只觉得周遭一股凉意袭人。 锦衣卫厉声道:“谁?现身来。”可无人回应,环顾四周也空无一人。 一眨眼,感觉又是一阵白影飘过,经过其中一名锦衣卫身边,一伸手却不可及。 三个锦衣卫急忙搜寻四下,可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让他们越靠越近,喊着:“谁?是谁?“ 一个小男孩瞪大眼睛,用稚嫩但惊慌的声音尖叫道:“雪!下雪!” 无法置信在酷暑午间,天下落下了点点白雪,三个锦衣卫都抬头看着这刚刚落下的雪花。 突然间,锦衣卫的身上,喷出了血箭。一道,两道,三道,九道细细的血箭喷出好远,锦衣卫们轮番倒地。 持鞭的锦衣卫扔掉鞭子,忙着捂着自己的伤口,他身上有三道血箭,可只有两只手,捂住这两个伤口,就挡不住另一个。“是谁?这是什么?我中剑了吗?。。。。这是剑气”他惊恐不成调的说。 锦衣卫面露恐惧,双手换来换去却接不住伤口的血,终于失血过多,意志不清而跌坐在地上。 李家村人眼睁睁看着锦衣卫以惊恐的表情一个个死去,马贼带来的马也受到惊吓,纷纷站立嘶鸣。 众人完全陷入惊慌,马贼死于锦衣卫之手,而这三个青天大老爷竟然也暴毙而亡。一些村民害怕的哭喊起来,难道是有恶鬼入侵? 突然众人眼前出现一全身白衣的高瘦男子,慢步走到这对小女孩面前。清隽面孔,剑眉明月目,略带病容,头上挽了个高发髻,白麻布长衫道袍,锦缎袖口有个别致的暗纹绣花,白纱腰带上用珠白色马绳系着块老润汉白玉,背上背了一把剑。连靴子都是白白净净,绑着麻绳,只在靴子边沾了些泥土。除了头发和一双眼睛,余皆是白色。 小女孩们受到极大的惊吓,全身发颤,直往后退。 白衣男子示意小女孩莫慌,轻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他拉起小女孩颈间的金链,链子上挂着金锁片,他拿起来看了看锁片背面。 又看了看另一个小女孩的脖子上,也挂着金锁片,他一样拉起来端详了许久,叹了口气。 白衣人牵起其中一个小女孩的手,撕开衣襟,用一块布蒙住她眼睛,指示她走向村外。 “你数一百步,往外走,等着我”白衣男子柔声道。 小女孩依言而行,“一步,两步,三步。。。。。”颤抖地数了起来。 此时天上又飘起雪花。 李家村仅存的五十八口人,都被天上的雪花吸引着,再看着自己身上出现的点点伤口,不敢置信双眼所见,每个人都如中了毒箭,脸上呈现扭曲的痛苦表情,跟三个锦衣卫一样。一道血箭、两道血箭、三道血箭。一个人,一个人,又一个人,缓缓倒地,血尽而亡。李家村口,血流满地,锦衣卫、马贼及村民,共七十九具尸体,一个寻常午间,竟无人生还。 【第2节】苏州 李家村灭村惨案已被人遗忘。这一晃眼十四年,经历了三任皇帝,来到了天启年间。天启是个吏治败坏,党争硝烟四起的时期,可同时又是一个人才济济,缤纷出彩的年代。 现在的皇帝是明熹宗朱由校,年号天启,为大明王朝第十五位皇帝。朱由校的父亲为明光宗朱常洛。朱常洛在位仅二十九天,即因服用红丸而毙命,天启年仅十六岁即被迫接帝位。由于朱常洛生前不被其父亲万历皇帝重视,导致朱常洛自己及儿子朱由校都没有接受良好皇家教育,朱由校反而沈迷于刀锯斧凿、油漆等工作,人们戏称其为木匠皇帝。 朱由校登基后,不问国事,大权旁落,导致后宫宦官崛起,太监们的权势越来越大,结为阉党,控制朝政。阉党领袖就是当今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人又称魏阉。阉党统领着一票官员结党营私,统称五虎、五彪、十孩儿等一众奸臣,搅得朝政糜烂不堪。 这天正是天启五年五月初八。日头曝晒,炎热初夏揭开序幕.天边方暗,各家炊烟袅袅。苏州城外酒肆,方桌五座,内有包间雅座一桌以竹帘子围着,里头两名身着布搭护露出半臂的精壮汉子嗑着瓜子议着事。一着黑布夏衫,一着白粗布服。 酒过三巡,黑衫汉子声音一沉,低声说道:“顾大人对我有恩,我这条命是大人救得,如果不是顾大人,我。。。。我命都没了。” “大哥,这事你总是欲言又止,你倒是说说,当年这事到底怎么回事?”白衣汉子问。 黑衫汉子闷了口酒,抹了抹嘴。想了片刻,仿佛终于放下心中大石般说道:“老弟,这事得从十四年前说起,记得江湖上说的一哥二飞雪山东端木吗?一哥就是那歌者,当年歌者收服了一批川东的马贼替他打天下,马贼带头大哥叫贯天地,号称川东一霸力贯天地。我十四年前,刚离家就被贯天地收为小弟,加入了歌老会,跟着马贼们打打杂。” 汉子又闷了一口酒,神情凝重又说,“贯天地带着我们一群人,有时执行任务,有时劫富济贫,日子很快活。但我们不杀手无寸铁之人,也不杀弱小妇孺。那天,贯老大突然说,要去保定一趟,有个小女孩要救。大伙总是老大说干啥就干啥,一群人就上了马,直奔直隶保定。” “可没想到,兄弟,这趟活,我竟然鬼门关走了一回,见了地狱,你知道吗?”黑衫汉子,说起那天的事,仍是心有余悸。他喝了杯酒,将李家村灭门案说了出来。 一五一十,没有隐瞒,直说到白衣男子杀死了全村人。 白衣汉子听的惊心动魄,仿佛身历其境。 黑衫汉子感慨说道:“那天。。。。。我在村口把风,被突然策马进村的锦衣卫砍了一刀,当下晕死过去,却没死。。。。。。。我醒转后,看到一白衣男子,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剑法。。。。应该是剑法,总之很快很快的剑。杀光村民和锦衣卫。那村里血流满地,现场如人间炼狱,我害怕之际,倒在路边装死逃过一劫。在白衣男子离去后,我顺着山路一路狂奔,可我身上刀伤血流不止,最后昏倒在山路旁,是顾大人和随从刚好经过,把我救了起来,悉心照料,并带我南下,辗转来到苏州,介绍给七剑门照顾,我再也不敢想起此事。尔后,我认为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拿刀动枪犯案特别不怕死。前任七剑门话事人赏识我,我后来就当上了七剑门老大。。。。。。” 汉子想起这段事,心有余悸:“你莫说,老哥纵横苏州十余年,想到这事很是挺怵的。这次顾大人犯事,我想救他,怕力有未逮,只好找绿林山头相助,老哥先谢谢老弟仗义相助!”说完又干了一杯白酒。这黑衫汉子看来是个性情中人,酒量也很好。 这边的白衣汉子听了这段故事,心有感触。“哎,兄弟,咱们七剑门和白龙堂两家自古不分家,手足情,别说你我的,先喝一杯再说。” 原来黑衫汉子下了山头令,邀请绿林各山头秘密会议,要援救顾大人。但是大家顾忌朝廷和锦衣卫插手此事,黑汉子备了一桌酒菜,却没有人前来。 忽然,门口两人大声喧哗掀开门帘走进来。一身蓝粗布夏衫平民装扮,似乎跟店家很熟,一进门就自顾自搬着板凳坐在一起,给蓄着白胡子的店小二使了个眼神要他过来。 黑衫汉子和白衣汉子听到有外人入室,偷瞄着进来的二人。 店小二小跑步赶了过来。眼神上下扫了一遍来客,换上一副抱歉的脸色,道:“二位爷,今儿个场包了,不做生意。” 这次七剑门要救顾大人,召集各界江湖好汉,七剑门手笔很大,竟将这小店包了下来,把掌柜小二换成自己人。看上这间店是因为平时人少,却没想到,居然这小店还有熟客。 “没见过你,新来的?”其中一个男人问小二。 “二位爷,小的昨儿上工。”小二操着外地口音道。 “你瞎说什么?你看看这儿才多少人,哪来的包场?” “人可能等会就到,真的,爷,今儿个不方便。”小二哭丧着脸说道。 “我们常来,是熟客,叫何。。。。。掌柜来。咦?何掌柜呢?”大声说话的男子对着后堂喊道。但的确没看到何掌柜,是另一个生面孔。 两人自顾自的拉板凳坐下,完全不理会小二,小二好不尴尬。 “哎,不管了,这先来一斤白酒,二两花生,半斤片牛肉。还有,记得跟掌柜说,老颜来了,必须送点下酒菜。” 小二无奈,叫来了掌柜商量。掌柜看了看黑衫汉子,黑衫汉子点点头,反正没人来了,示意算了,就让人坐下吧。 “念如兄,这次我上京采买,听到了好多事。”打发完了店小二,那男人转头继续开口道。 “佩韦兄,你离开了好一阵子,正要跟你请教,这次又听说了什么?”回答的人叫做杨念如,另外一人叫颜佩韦,两人都是苏州本地人。 “原来五年前光宗皇帝驾崩后,留下一个千古奇案红丸案。这红丸案,真是蹊跷。光宗皇帝荣登大宝第一天,这郑贵妃送去八个美女陪侍新皇上,据说是环肥燕瘦,仪态万千,人间极品。这光宗皇帝夜夜临幸,一日两旦,纵欲过度,身子骨搞坏了,搞得人形消瘦,无法早朝。这不,一个略懂医理的太监竟说皇上火气过旺,要泻火清肠,就开了一贴泻药。这皇上一服用泻药,竟然弄得更严重,病入膏肓,无法下床。最后内阁只好找其他大臣求救,结果一人叫李可灼,这人乃鸿胪寺司丞,竟献给皇上一颗红丸。光宗皇帝服下后,精神恢复,竟能下床走路,众太监拍额称幸,光宗皇帝自己很高兴,隔没多久,又吃了第二粒,谁知道,当夜即猝死,驾崩了。这两粒红丸也成为一大悬案。” “还有那么离奇的事,这事怎么大家老百姓都不知道?” “这自然,这事涉及宫闱丑闻,岂能为外人道已,还不是我这次入京,听京城里的朋友说的。” “这红丸案,后来李可灼根本说不出来药从何来,谁做的?谁指使他的。因涉及内阁诸位大臣默许李可灼贡献红丸,牵连过大,最后崔升李可灼放逐边疆,此案不了了之。可惜啊,光宗本来会是一个好皇帝,谁知道那么早就过世了,接位的明熹宗根本没有准备好做皇帝,无心问政。现在京城里斗争不休。“颜佩韦道。 “有光就有暗,大明出过于谦、徐玠等忠臣,但也没少出过奸臣。”杨念如道。 颜佩韦道:“官员们结党营私,争权夺利。现下朝廷里有多个党派,有阉党、东林党、还有齐、楚、浙等三地官员组成的三党,皇帝潜心工艺,不问时事,政治大权旁落到魏忠贤手上。魏贼势力发展到了极点,满朝都是阉党,无人敢惹。前阵子东林第一猛将,这左都副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举报魏忠贤内廷操兵、迫害后宫、翦除异己、陷害忠良。一时间弹劾魏贼的奏章如潮水般涌入。大家都以为魏阉要垮台了。” “然后呢?”杨念如问道。 颜佩韦冷笑一声道:“魏忠贤利用皇帝识字不多,让他的干儿子太监王体乾以大恶化小、小恶化无的方式把杨涟的奏疏篡改后念给皇帝听。皇帝竟认为奏章内容没有太大的恶事,反而下旨严厉训斥了杨涟一顿。” 杨念如直摇头,举杯干了一口酒。 颜佩韦频频摇头,道:“外人拍马屁称曹是九千九百岁爷,圈养着五虎五彪十孩儿,其中负责东厂以及锦衣卫是个出了名的撒赖剥皮,叫许显纯。许显纯负责北镇抚司诏狱。就是帮阉党整治政敌。而许显纯出的第一招,就是对准东林党的胆,汪。。。。。。言。” 颜佩韦又喝了一杯酒,抿抿嘴说:“许显纯这一招狠,汪言是东林党的军师,灭了他,东林党休已。这汪言涉及辽东经略熊廷弼贿赂案被捕入狱,竟然不禁打,供出了东林同党。东厂连夜逮捕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等三位大臣。此三人都是东林党重要的人物,大家都在看案情还会如何发展。” “我看,还有更多人要抓进监狱里,就怕又是一场血腥大狱。”杨念如说。 “总会有人站出来的!如果锦衣卫敢来苏州抓人,我们定要挡住这群狗贼!”颜佩韦激动地说!说完用力把酒杯往桌上一掼,溅出不少白酒。 杨念如也拍着大腿说:“照啊,我一定跟颜兄一起!” 突然窗外呀呀呀的叫声,几只乌鸦打破了这肃杀的气氛。 声音搅动了平静的酒肆。颜佩韦一惊,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第3节】密会 角落包间的两位汉子一直静静的喝着酒不说话,其中背对颜佩韦的黑衫汉子忽然拿起酒壶和酒杯,神情严肃走到颜佩韦桌前,示意敬酒。颜和杨两人看着汉子浑身肌肉纠盘,太阳穴鼓起,赶忙也端了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汉子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并给颜和杨二人也斟满酒,如此一饮一斟连续三次,一话未说。颜杨二人,不知如何自处,只好跟着喝了三杯。 大汉面不改色喝完三杯才开口,“七剑门童华生。方才听二位的话,好生钦佩,两位见识过人,特以几杯浑酒敬两位。” 七剑门在苏州家大业大,无人不晓,长期把持丝绸贸易的漕运码头各种势力,有人又有钱。童华生乃七剑门话事人,苏州一带绿林老大,为人行侠仗义,其名头在苏州一带非常响亮。 颜和杨听到童华生三个字,刚要坐下的身子立刻站直了,好生后悔刚刚话太多,不知道是不是激怒了江湖大佬。 “童掌门好。”颜和杨二人语含惧怕的道,两人不知道该不该坐下,只得站着等童掌门说话。童掌门问道:“两位如此关心时局,敢说天下不敢说的话,正想请教二位是哪位山头下?” 颜佩韦和杨念如互看了一眼,知道是绿林来摸山盘道了,胆怯的回答道:“我们只是好论时事,关心国家安危。其实我们不懂功夫,也不属于什么山头,什么门派,我们就是做点小买卖的。” 童掌门剑眉微皱,突然一拳打出,对准颜佩韦脸部直去,这拳快如奔雷,颜佩韦和杨念如都吓得大叫,颜佩韦为了躲避抱头蹲了下来,但一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如习武之人,见重拳直取上盘,必然抬肩以右臂格挡架开来势,而绝不是像颜佩韦一样抱头蹲下。童掌门至此相信两人非江湖人士,哈哈一下,赶紧将颜佩韦扶起来。 “原来二位真是误闯,误入贼窟了。哈哈哈,但相逢自是有缘,两位免惊,坐下来喝杯酒再说。” 童掌门爽朗的笑着,毫不客气坐了下来,并召唤了原本同桌的另一人一起坐下。 颜佩韦这才知道,另外一白衣粗布汉子也是苏州知名人士,乃白龙堂的二档头范江龙,江湖上绰号翻江龙,除了表述其水性好,如江里蛟龙外,也暗指他是漕运码头上的龙头。翻江龙的另外一个含义则是他为人跋扈,如东海龙王一般的火爆个性,一有不顺,立即翻江倒海。 颜佩韦和杨念如乃一介平民,平时各地跑跑做生意,那有机会见到绿林的大人物。看着童掌门等人并无恶意,逐渐宽心。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四人边喝酒边聊时事,逐渐热络。童范二人虽为武林人士,但是见多识广,人脉广阔,知道许多苏州甚至京师官府间的事,苏州不大,当地出的最有名的官员就是周顺昌和顾大章。童范二人一言一贬,都切中时局,让颜佩韦和杨念如十分佩服。 说着说着,童华生谈起了汪言案,童掌门说:“其实二位误会汪言,他没有供出这些大臣。” “此话怎讲?”颜佩韦和杨念如同声问。 “汪言受了酷刑,坚决不供出东林党人受贿,许显纯无奈,又有着上头的压力,于是自己编了供词,抓着垂死的汪言的手,硬是画了押。东厂就拿着这份假供词,开始抓人。” “还有这等事!”颜佩韦愤怒的用力拍了桌子,酒杯跳动洒出酒来。 “更有甚者,汪言一画押,许显纯立即做手脚,当晚即勒死汪言,但是却上报狱中暴毙,如此一来,熊廷弼及汪言皆死,一切死无对证,都由东厂说了算。” “这些人作恶多端,必遭天谴。”杨念如愤慨地说。 “可不是,这已经抓了三个东林党大员,如今东林党成员人人自危。”童掌门难过地说。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嘎吱嘎吱地一声,店门被硬生生推开。五个黑衣斗篷人静肃地进来,斗篷下有长物凸起,露出黑麻布包着的刀身。五人径直寻了一张桌子准备坐下。 小二赶忙迎过去,告诉他们今日不接外来客。 首先进来的男子,哼了一声,丢了一锭十两银子在桌上,把刀解下来放在桌上,斗篷一甩就坐下,理都没理。小二跟掌柜摊把手,无奈地跑进后堂。掌柜摇摇头,脸色难看。 翻江龙斜眼余光扫了一下,察觉是生人,眼神向着童华生闪了一下。童华生故作淡定瞄了黑衣人几眼,看到对方眼神看过来,眼光赶紧移走。 翻江龙改说起江湖琐事,绝口不提跟东林有关的事。说起了漕运和白龙堂的一些事。翻江龙道:“哎,自古漕运是以运粮为主,但是也有许多物件顺便委托漕运,可漕帮兄弟有几件东西是不运的。”童掌门说起这事。 “什么东西?”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童掌门拍掌笑道:“女人、银子、读书人。我们管这叫河海漕三不碰。” “这什么名堂,怎么说?”杨问道。 “偷运女人,多半是拐卖良家妇女做娼妓,这伤天害理之事,我漕运不碰。私运银子,这多半来路不明,大抵是私通官员用,我们不做官家走狗。你们要运自己找镖局去。” “那读书人呢?” “书生迂腐,沿路满嘴论语道德经,孔子孟子的。你想我们漕运兄弟走一路的十多天,听得我都想吐了,不运!”童掌门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说得好”颜和杨两人听得大笑起来。 翻江龙问:“你这三不运算啥,江湖还有三大惹不起,连锦衣卫都惹不起,知道不?”说完颇有意味地看了那边五人一眼。 颜佩韦笑道:“三大惹不起?什么意思?我来猜猜,惹不起那必定是女人、小人、人!俗话说,打女人不是好汉,女人我们惹不起。小人,满肚子鬼计谋,我们惹不起,人一支笔,写得你身败名裂,还编歌,惹不起。” 旁边上来倒茶的小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颜兄弟,你这也算是惹不起,但我们说的不是这个。这三大件有个名堂,叫做一歌二飞雪山东端木。” “什么一哥二雪三木?”颜佩韦问。 翻江龙说:“这排名第三的山东端木是一神秘的家族,代代经商,枝叶繁茂,但从不与武林来往。可但凡惹上这个家的人,就等于惹上大祸。这家族家传武功号称千年流传下来的秘技。曾有山东盘龙寨二档头在官道上调戏端木家婢女,而后惨遭报复,整个山寨覆灭。那可山东一霸,二百多号人啊。据说就端木家两个少公子和两书童,就解决了一整个盘龙寨。此事震惊江湖,端木家族的实力从此方为世人所知。” “排名第二的飞雪,是一个女子,却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剑术,号称天下第一。江湖没几个人见过她的剑法,见过的基本已死。只有一次,你们还记得河南六合门吗?号称八荒六合最快,枪花点点夺命。可飞雪却在众人面前,从天而降以一招飞雪剑法击杀名震河南的六合枪门主,六合门人看得是一清二楚,从此武林开始了她的传奇,人说枪花点点,不及漫天飞雪。名震华中的六合枪传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招飞雪剑法,身中三剑死于非命。” “那歌者是谁呢?竟还排名在飞雪和端木之上?”杨念如饶有兴趣地问道。 翻江龙还来不及回答,与此同时,店小二小碎步跑到颜佩韦这一桌来,掀起肩上的白布,擦起了洒在桌上的酒水。一边背对着黑衣人小声地说:“爷,别再说了,是绣春刀。”眼睛努了努示意他们看那伙黑衣人。 颜佩韦一撇眼,看到五人其中之一不知何时解下了腰间兵器,靠在桌边。麻布没完全绑好,露出了黑色的一截木头剑鞘身,铜质鎏金滚边,跟寻常剑器不同,此兵器尾端微翘,从头尾同宽和长度看来更像倭刀。颜佩韦转头看了童华生和翻江龙,发现二人脸色大变。 颜佩韦心想,绣春刀是锦衣卫专配之兵器,莫非因为刚刚一番言论,来抓捕四人。可稍一寻思,锦衣卫辖区在京师,多半在北京城抓捕。此地乃苏州,并非锦衣卫驻守地,应该不太可能是来抓自己。那这五人来苏州做什么? 刚刚颜佩韦还大声地说要拦这群狗贼,可现下人来了,他声都不敢出一个。 发现绣春刀后,翻江龙也不说了,酒也醒了,店里突然一片诡异地寂静。 锦衣卫桌上放着半斤酒,一盘熟牛肉,偶尔对饮一下。神情肃穆,不发一语。坐在桌首的一人,看似这些人的首领,身材高大,闭目养神,偶尔睁眼静静地喝着酒。 过了片响。其中一个黑衣人转过身对翻江龙挑衅说:“嘿,继续说啊,翻江龙,歌者是谁?干不干得过白龙堂啊?” “你说什么!”翻江龙性子暴躁,桌子一拍,起身开骂。 “凶什么,爷还没听完故事,赶紧说。”黑衣人轻蔑地说。 颜佩韦突然想起,这几人才刚进来,怎么知道他是翻江龙? “哼”翻江龙不回话,丢了一块碎银饼在桌上,拉了童华生起身就要走。 说话的黑衣人突然抽刀,挡住翻江龙和童华生的去路。 黑衣人挑衅地说“七剑帮和白龙堂,是不是准备干什么大事啊?跟爷说说?” “厂卫大人,我两就平民老百姓,能干什么大事,我们酒后胡言乱语,还请大人见谅。”童华生知道此怨不宜结,抱拳谦逊地说。 “我看不是那么简单。”黑衣人说。“咱们也不说东道西,浪费时间,今日锦衣卫奉东厂密令捉拿犯官,听说你二位私下密谋阻扰。这年头,跟官府作对时而有见,但是敢跟锦衣卫做对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咱们本来以为各大山头都来,所以锦衣卫特地派出含在下我。。。以内五个老爷们,但没想到啊,竟然只有小猫两三只,我说,我们人都他妈来多了,特他妈的气,不过没关系。咱也不需要再挑时间,就现在就比划比划,看是两位师傅厉害,还是我们锦衣卫略胜一筹。” 童华生心中大惊,顾大章是苏州名宿,此次京城传来密讯,东厂要捉拿顾大章归案。两人素来仰慕顾大章,因此协定要倾白龙堂和七剑帮的实力,协助顾大章逃走。这事极为机密,他们相约今晚会面商讨,没想到消息走漏,锦衣卫早就准备在酒肆劫人。 黑衣人缓缓地拾起刀鞘,慢条斯理抽出绣春刀。 这绣春刀通体晶亮,刀身有一道刀沟,虽然店里烛光昏暗不比白日,但是刀一出鞘,刀锋的反光立即映亮了室内。黑衣人斜举刀身,不断晃动,反光不断地映射在諸人脸上,每次照到颜佩伟和杨念如二人,二人都无法直视。 黑衣人挑衅道,“咱们比划比划?是两个一起还是谁先来?” 翻江龙脾气火爆,虽知锦衣卫惹不起,但也受不了这么挑拨,早按捺不住。一个马步,左掌一圈,推出一掌,势如奔雷。右手则从腿踝部里掏出了一个匕首,一掌一匕首对着黑衣人攻了上去。 童华生见翻江龙动了手,右脚一个起脚将身边的桌子和椅子分别踢开,为翻江龙制造打斗的空间。另外左臂将颜杨二人往门口一推。并厉声说“快走!” 颜杨两人不懂武艺,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被推得退了好几步,撞在桌上,杨念如后脑撞在门旁的墙上,当场眼冒金星。幸好小二、掌柜眼明手快,一人抓着一人,仓皇逃出酒肆。 翻江龙左手曲掌,右手持刀,一跃一跳,像猴子般东窜西跳,寻找机会进攻,只要一击不中就往后退。黑衣人则好整以暇,舞着刀圈,等待翻江龙进攻。可惜一寸长一寸险,匕首始终无法接近黑衣人的身边,反而一旦黑衣人使劲出刀,翻江龙就必须退让。 童华生看颜杨二人已安全退出,稍稍宽心,回过神来看翻江龙,心下后悔竟然一个随从都没带。当初以为越低调越好,没料到锦衣卫会堵在此处。 江湖规矩不多打少,让童华生犹豫要不要助一臂之力。白龙堂是做生意的帮派,收门徒不考较武功,也没有完整的武学传承,各人都是东学一处西学一处,翻江龙的武艺不能跟七剑帮相提并论。琢磨看着二人打斗,童华生知道自己兴许能打赢黑衣人,但如果是其余四位锦衣卫齐上,事情就棘手。 黑衣人跟翻江龙缠斗了十几招,逐渐摸清翻江龙的招数,看翻江龙又持刀近刺,赶在他前面突然刀锋一转,斜下横砍一刀,逼得翻江龙用匕首去接,可是黑衣人刀没砍到立即变招,转成中路进攻,翻江龙来不及反应,腹部被划了一刀,虽没有开腹破肚,但也明显划破衣裳见了血。 眼看翻江龙受伤,童华生拔出腰间的剑,一声喝啸,持剑直刺黑衣人。 黑衣人一刀见血,看到童华生冲了过来,急忙后跃。童华生来势凶猛,一剑又一剑,只攻不守,绣春刀不得不防。 七剑帮的剑和绣春刀砍劈在一起时,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童华生的剑是个宝物,当年他师父寻遍铸剑师才打造出来,端的是削铁如泥,切石似腐,可却对绣春刀无可奈何,两物堪堪相比。 童华生少年入帮练习七剑朝天诀,至今已十余载。此武功为七剑帮不外传的武功,可变化七七四十九式。是南派中相当厉害的剑法,一剑包一剑,七剑连绵不绝,翻江倒海。且七剑朝天诀并无防守招式,全部都是华丽的进攻手,只攻不防,江湖上评价七剑,“一步不退,只攻不守。”就是赞誉七剑朝天诀的霸道。七剑帮在江浙一带横行无阻,靠的就是这剑上功夫。 童华生的攻势逼得黑衣人不停地后退,都快退到其他人身边了。忽然一声“着!”童华生突破了黑衣人的刀圈,一剑刺在黑衣人肩头,血涌不止。 颜佩韦和杨念如虽然离开现场,却不肯离去,凑在门边盯着战况,此时忍不住喝彩一声“好”。 眼看同僚受伤,其他黑衣人纷纷踏步围救。 其中一人把斗篷一卸,就往童华生头上罩去。 童华生不避不让,一剑劈开了斗篷,在斗篷劈开的同时,两把刀从斗篷中分别一左一右劈来。 童华生只能选择用剑挡了右边来刀,左手自然反应的拍出,拍在刀背上,用力推出。 但挡住两招,却避不过第三刀。 丢出斗篷的锦衣卫,一个弯腰低身,绣春刀狠狠地划过地面,由下往上砍向童华生的大腿。 童华生根本没看到,大腿硬生生地挨了一刀。刀锋过处,鲜血喷了出来。 童华生不敢相信,双腿剧痛,不由自主跪了下来。翻江龙顾不得自己有伤赶紧上前扶住童华生。 翻江龙怒吼,“以多打少,不是英雄好汉!” 砍中童华生的黑衣人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冷笑一声:“锦衣卫奉旨办事,跟英雄好汉有何关系!” 锦衣卫问:“顾大章有何魅力,你们前仆后继的甘愿为他去死?” “顾大人忠心为国,一生清廉,你们阉党竟然诬陷他受贿。如果我死了,下地狱也要做厉鬼,回来咬死你们。”童华生愤恨道。 翻江龙顾不得腹部有伤,拾起匕首就上,如恶狗一般,乱砍乱刺,把三个锦衣卫砍得有些失了阵脚。 逼退锦衣卫后,翻江龙将童华生一臂挂在自己肩上,扶他起来。由于腿部受伤,一个动作就引来剧痛,童华生额头上冒出黄豆般大的汗滴,滑落在地上。 翻江龙一边扶着童华生,一般晃着匕首,慢慢往墙边退。 三个锦衣卫举起绣春刀指向翻江龙,就等一声令下,就要拿下童范二人。 “老四,你动手吧。” “哎,大哥二哥三哥,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大事,你们来也行。”最先动手的那个黑衣人推脱着说。 “老四,你拿下他,咱们给你记功一笔。是不是啊,千户大人。”其中一个锦衣卫对着那个首领笑着说。 那千户往这看了一眼,眼神又移了开,似乎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 “罢了罢了,谁叫我辈分低呢。”号称老四的黑衣人把绣春刀收入刀鞘,从身后拿出一捆绳子,轻蔑地说。“跪下,受绑。” 翻江龙听到他如此无礼,顾不得手上仅剩唯一一件兵器,直接将匕首对准老四扔了过去。 匕首速度奇快,距离又很近,老四根本来不及反应,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就要插入老四的胸膛。 从千户方向飞来一个物件,撞飞了匕首,没入墙壁。 其他三个锦衣卫反应很快,看到翻江龙动手,绣春刀白光一闪,三把刀全砍入了翻江龙的身体。翻江龙还来不及吭声,人就软了下去,鲜血喷了一地。 童华生看到此景,悲愤莫名,握紧了拳头,就跟发了疯似的,向最近的锦衣卫攻去。 “老范,我给你报仇!” 可惜童华生已身受重伤,脚步踉跄,打出的右拳也已无劲力。 锦衣卫的绣春刀白光一闪,回了一圈,童华生的右手臂从手肘以下被卸了下来。 童华生的左手不敢置信的扶着断臂,看着手臂上喷出的血线,被砍断的一截断臂掉在地上。 众人一声惊呼,颜杨两人捂住自己嘴巴,不敢喊得太大声。 绣春刀并未停下来,砍断了童华生右手后,下一招刀锋就架在了童华生脖子上,童华生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和知觉,一动也不动。绣春刀轻轻一抹,一道血如箭般射了出去,童华生魁梧的身躯蹦的一声倒地,压在自己的断臂上。 年轻的锦衣卫拿起桌上的一块布,擦了擦刀上的血迹。 不顾地上两具尸体,锦衣卫拱手向千户大人道,“报告千户大人,童华生和范江龙二人,拒捕并袭击公差,已就地正法。” 千户道:“那掌柜、小二和其余二人跑了,追。” 其中两个锦衣卫冲了出去,在街上分两头搜寻,然而已不见小二、颜佩韦及杨念如的踪影。 匆匆赶回酒肆汇报后,千户裁定先不追寻,顾好首要任务追捕顾大章为重。 五人肃秘无声的离去,留下围观群众和地下两具尸体。 店小二机灵,一看童华生牺牲,立即拉了颜佩韦、杨念如二人往街坊西边躲去,待得人群散去,才回到店里看二人遗体,颜佩韦和杨念如想起刚刚的恶战,心里还扑通地跳。幸好店小二维护,让二人竟然躲过一劫。 杨念如捡起了翻江龙落下的匕首,赫然发现精铁锻制的刀身竟然扭曲弯折。 店小二心细,往墙壁走去。有支筷子插入墙里露出半截。店小二废了好大劲拔出来,努了努嘴递给颜佩韦看说“你瞧,那人用一支竹筷子就撞弯了匕首,竟然入墙数寸。” 店小二继续道:“这是内家高手的功夫,才能以内家真气关注在这么平凡无奇的筷子上,让筷子无坚不摧,打坏匕首。你看,这支细细的竹筷竟然毫发无损。这人是金刀刀法传人金一鸣,锦衣卫里也只有他有这个功力。”店小二留下这段没头没尾的话后,悄然离去。 颜佩韦和杨念如二人,感念童华生和翻江龙与顾大章愿为正义牺牲,内心暗暗发誓日后必要效法二人。 隔年,魏忠贤派人捕捉周顺昌,苏州市民愤然起义斗争。颜和杨及其余三人为不波及民众,走在众人面前顶罪入狱,终被判死刑。知悉详情之人,写了一篇五人墓碑记以感念颜佩韦及杨念如等五人的义举,留下了其千古青名。 【第4节】相府 翻江龙和童华生一死,保护顾大章的地方势力立即群龙无首,土崩瓦解。隔天一早,顾大章就被锦衣卫押解送京。顾大章被抓的消息,立马传遍京城。顾大章是汪言案入狱的第四人,也是东林党的顶梁柱,京城上下官无不哗然。 顾大章被抓后的深夜,一庄稼汉风尘仆仆的造访了前首辅叶向高的府邸。 叶府位于崇门边的明村坊院落里,是一很显眼的建筑。朱漆大门,门上钉满铜钉并悬着两个大铜环,门口一对颇有年份的狮子抱鼓石,比人还高,象征着府邸的主人身份不凡。 叶向高,字进卿,号台山,福建福州府人。在前朝万历年间叶向高已位居朝中首辅,今年已六十六岁,但德高望重且精神依旧。虽退休多年,但天启年间又被请出来二次任首辅位,辅佐天启皇帝,但是两年前因与魏忠贤的斗争及健康问题,再度引退。虽然目前没有官职,但叶向高仍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 来拜访的汉子请门卫传了一个油布包的信,信封上只写了个大字伍。 正在书房喝茶的叶向高看到这包裹,立即命门卫传话正殿相迎。 庄稼汉浑身泥尘,由管家带领着直奔正厅。中年汉子没见过世面,看到叶相立刻跪下说:“草民拜见大人。” “快快快,请起,正要请教此信从何而来。”叶向高客气道。 庄稼汉说着一口方言,兴许是被叶府的气势所吓,说话支支吾吾道:“这。。。。。这个是个。。。。。伍大人。。。。。叫我带来的,说一定要交给叶大人。” “伍大人现在何处?” “他交给我之后就消失了,我也不清楚。他给了我。。。那。。。那。。。银子,交代我怎么。。。怎么来京城。” “还说了什么?”叶向高问道。 “没有了,我。。。不。。。知道。。。就那封信。” “这样啊。”叶向高看他话都说不清,估计再问也问不出来,请管家赏了点钱,带庄稼汉出去。 叶向高回到了书房,支开了仆役,独自一人打开那封信。信封里有个锦囊。 叶向高拿起锦囊掂了掂,很轻,里面应该是个轻薄的纸片。叶向高就着烛光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但锦囊不透光,只能看到用了金线密密地封边。如要打开必须破坏金线,这是密封的惯用手法,以便收信人检查是不是曾被拆封过。 叶向高回想起几个月前,汪言刚被抓那一晚,一人经由其他东林党人介绍求见,彼时赵南星大人也在场。此人举止神秘,称伍易国,乃汪言好友,在刑部有管道。此人试图协同东林党的力量营救汪言。 伍、叶向高及赵南星等对于如何营救汪言,有着不同的看法。曹主张找江湖死士,入诏狱劫走汪言。叶向高则主张应该上奏章要求改押解至刑部审理,并协同言官御史上书主张罪不至死。 伍心急时间紧迫,汪即刻将冤死在牢里。东林党员们则心里另有计较,赵南星担心此案牵连重大,一旦东林倾囊相助,将会被陷构为党争。因此东林党员们主张保持距离,不要由东林党主干出面营救,而是买通关系较好的御史上书,围魏救赵,以免野火烧上身,为救一人毁及全党。三人对此争论不休,后来有点不欢而散。但临走前,伍易国私底下留了一句话给叶向高:“请首辅切记勿做宋襄之仁,以免贻终身之憾。”叶向高没太明白,尚欲追问,其说完这话就匆匆离去。 叶向高拿起剪子剪开锦囊,里头一纸片掉了出来。展开后发现上面写着:“言已殁,供词尚有杨涟,左光斗。请首辅征集玉大侠及孙督师领下聂复将军,双管齐下。” 叶向高和赵南星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按照此讯息,汪言的供词上还有杨涟和左光斗,加上已经被抓进去的顾大章、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私人,总计六人。 顾大章,字伯钦,号尘客,南直隶苏州府常熟县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天启元年任刑部员外郎署山东司事。 袁化中,字民谐,号熙宇,山东济南府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泰昌元年提升为御史。 魏大中,字孔时,号廓园,浙江嘉兴府嘉善县人。家酷贫,读书砥励品行,从师高攀龙。万历四十四年进士。任吏部都给事中。 周朝瑞,字思永,号衡台,山东东昌府临清州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天启初迁礼科左给事中 左光斗,字遗直,号浮丘,又号苍屿。安徽安庆府桐城县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东林党的重要成员,官至左佥都御史。 杨涟,字孺,号大洪,湖广应山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初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吏第一,入朝历任户科给事中、兵科给事中、左副都御史。 此六人中除魏大中外,余五人为同年,皆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交情匪浅,都是东林党重要成员。也是魏忠贤最恨的六个人。 东林的起源要追溯至二十一年前,即万历三十二年。顾宪成等人因政治斗争,加上看不惯朝野腐败,辞官而去。继而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等人讲学办教育。东林讲学之际,提出了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等口号,与朝廷其他朋党产生了路线及权力之争。其他朋党将东林书院讲学及与之有关系或支持同情讲学的朝野人士笼统称之为“东林党”。 六人中,杨涟及左光斗为东林党主心骨,叶向高与此二人相交多年。叶向高知道魏忠贤手上有着一份未曝光的汪言画押供词,他曾怀疑杨涟和左光斗的名字也在上面,但是第一波抓捕时,东厂并未逮捕杨左二人。 东林党员们本还庆幸没有此二人的名字。可没想到曹大人捎来消息说杨涟和左光斗的名字也在供词上。如此说来,东厂下一波逮捕的就是杨和左两个,此二人是东林党的核心,也是魏忠贤最为憎恨的人。 叶向高眉头一锁,唤来家里的随从,“快请赵南星大人来,有急事商讨。” 赵南星,字梦白,号侪鹤,高邑人,万历二年进士,时任吏部尚书,东林党与其他党的斗争都有赵南星的献策,堪称小诸葛。 “赵大人怎么看这封信?”叶向高探询着赵南星的意见。 赵南星在叶向高的大厅里跺着小方步绕圈,两边柱子挂刻着东林书院的对联, 一边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另一边是“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叶大人,我这次看法跟先前不同。我以为伍先生说得对,救人为先,勿做宋襄之仁,不鼓不成列。”,赵南星说道。 “您的意思是?” “叶相,我们需要先发制人,一直以来,东林党行事过于谨慎。救汪言一事,败在我东林注重声誉,注重正当性,坚持诉讼,导致徒劳无功。如今事关人命,魏忠贤这次是要这六人的命。” 赵南星顿了一顿:“按照这封信的意思,我们应该调用江湖人士,暗地里劫人,然后继续找人疏通,双管齐下。” “但是你知道这六位大人的脾气,如果知道我们去贿赂或劫狱,是不是反而陷杨涟与左光斗于不义。” “叶相,这不是迂腐的时候了。还记得汪言是怎么死的?按照先前做法,上奏章保命,一点用也没有。“ “也是,看来救人命为先。“叶相叹了口气。 “那叶相认识此人说的玉大侠?” 叶向高微一沉吟,“玉大侠指的应该是直隶大侠玉复星,我族一侄女,就是玉大侠夫人,我可以请他协助。至于聂将军我不认识,但孙督师统帅关外精英骑兵,应有能人。至于贿赂阉党人员,需要找一位中间人走关系摆平此事,就要请赵大人安排安排。” “行,我来想办法。”赵南星一口答应。 “我来准备奏章,咱们再分头联系东林门人,一起行动,届时在朝廷上力保杨涟和左光斗。至于钱的事,就麻烦赵大人了。“叶向高想到时间争分争秒,赶紧催促赵南星开始行动。 两人叫来小厮,磨墨铺纸,立即开始工作。叶向高和赵南星把工作上一些细节推敲了一番,再把写个直隶玉家和孙督师的信拟好,直到四更才休息。 【第5节】关外 千里关外,一位年轻人站在关外的城墙上,背着手瞭望宁远城外绿油油的六月草原,碧空中有苍鹰盘旋,远处传来阵阵马鸣声。年轻人满眼尽是依依不舍,似乎想看尽这片绿色大海。 年轻人一身青色滚白边的交领麻布袍子,兴许是为了军务方便,袖子短窄,下身也仅用布条携了条粗布裤,没戴帽也没戴头巾,头上随意的挽了个发髻。脚上是一双沾满泥很久没刷的轻便皮靴。身材高瘦结实。剑目朱唇,皮肤偏白,目光英气勃勃,肩膀处及腰间用皮带斜背着一把较寻常剑更宽两指的大剑。 在他身后小一步站着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身材高大,相貌奇伟。老人脸上都是皱纹,双手搓揉着,全身散发出历经风霜的感觉,老人绑个发髻,穿着蓝布衣像一个书大儒。 两人都没有穿军服,却站在明朝与建奴满清的烽火前线上。 宁远城,正是当世闻名的关锦防线的枢纽。 老人是明朝正一品官员孙承宗,曾受封太子太保,御赐蟒袍玉腰带,现任蓟辽督师守卫辽东。 年轻人姓聂名复,聂家第六十四代嫡孙,身负聂家家传武功。从六品,时任宁远骑兵营骑尉,十二岁入伍,一直在孙承宗身边学习,镇守边疆。 “昨晚京城捎来一机密书信,这次要麻烦你,去做一件为难的事。” “老师,您交代的,我一定尽力完成。”聂复恭敬道。自十二岁加入军旅,聂复一直在孙督师去学习,征战关外。孙督师对他来说不但是严师,更是慈父。他对孙督师言出必从。 孙督师道:“信里指名,要求聂将军去救一个人。”孙督师顿了一顿又说,“是去救杨涟杨大人。” 聂复道:“得令,这是要我调集兵马?”初听到杨涟二字,聂复心里打了个响雷。因为昨晚聂复也收到了一个信物,竟跟此事有关。此时,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孙督师提这件事,心里踌躇着。 “不,是要你一人秘密行事,保护杨大人,因为有人要害他。” “是,聂复必不负孙督师交代。”既然是秘密行事,聂复决定先不作声色,暂不说此事。 “聂将军,营里的武将都说你是明军第一人,武功盖世。我记得你曾说过,你的武艺来自个神秘的武学世家,能跟我说说?”孙承宗问。 “是,老师,我聂家一直修习家传的武功,但此事十分机密,一直不能为外人道,因此未能向老师说明一切。” 聂复很尊敬孙承宗,其为关锦防线的建造者,也是阻挡在明朝和建奴之间的唯一守卫者,世人尊称关外大军师。可面对自己的老师,聂复也不能说出家族的秘密。他有些歉疚。但是聂复的父亲曾经交代,聂家的事事关重大,千古不外传,要他谨记在心,万万不敢泄露口风。 “明白了,这既然不足为外人道,就当我多言了。此行是保护杨涟杨大人,你进京后,先去找叶向高大人,他会告诉你如何布置行事。”孙承宗道。 年轻人想到一事,问道:“老师,我不在的时候,如果建奴来了怎么办?” 老人顿了半响说道,“放宽心去,有些事,不得不做。护国士,跟保守边关一样重要。” “保护杨大人比我现在保卫国土还要重要?” “杨大人是国士,与我不同。我避居宁远,主要是我不想沾惹朝廷里的勾心斗角。杨公不一样,他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世间都欠杨涟一个公道,他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聂复听完不语,良久后悄声的问,“老师何不给皇上写封信,当年您不就是天启皇帝的老师?皇帝应该听得进去您的话才是?” “现在不比当年,天启帝年轻时,师生间可以无话不说,论证何是何非。但如今学生已贵为九五之尊,为师的不能在旁随意指点,恐有干政嫌疑。再说天家权术,皇权唯上,我乃朝廷边将,不能妄议朝政。” “好吧,学生全力以赴,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把你的令牌交给我,你的身份敏感,不能被人知道。”老人顿了一顿又说。“一切注意安全,事情办完,尽快回来,宁远还是需要你。”孙承宗担心聂复心里有其他想法,和颜悦色地说。 年轻人一愣,但随即了解。一旦他落到官府手里,查案知道了他是宁远府下辖的人,一定会扯上孙督师,孙督师届时恐遭政敌攻击。 聂复解下腰间的木牌,交给了老人。老人摩挲着这块黝黑都快裂开的木牌,收进了自己的怀间。 老人用着慈爱的眼神看着年轻人道:“聂复,进了京城,带着我的荐帖,去找叶向高叶大人。他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是,老师。” 老人继续说道:“政治是黑暗的,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我活了快七十岁,始终参不透这个游戏。士大夫的攻讦,天家的权术,武林的名声,都是权力的斗争。到头来,还是打仗简单些。” 老人道:“辽东有我,不必担心,还有袁崇焕帮忙着“。 “督师,骑尉,马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士兵走到两人跟前说道。 两人慢步下了城墙,来到城门处。 聂复对老师拱了拱手,说了声;“老师保重。”头也不回的上马离去。 孙承宗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跟旁边的参将说,“走,回去吧,咱们去听听探子的回报。” 【第6节】锦囊 聂复有件事没告诉督师。 昨日傍晚,兵营里的驿站发来了一个油纸包给聂复,说是从京城加急直送。聂复收到后,发现里头是个锦囊。聂复打开一看,有一张纸片,上头写着几行字,下方有一个斑驳不堪的红泥章。 信上写着,“聂兄,别来无恙,是否安好,期待来年春江南之会,共饮腊浑酒。天启五年五月初八,伍字。” 这是一封简单再简单不过的书信,但是信纸下方的红泥章让聂复手心发汗,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对他说的话。 十二年前,聂复记得再清楚不过。父亲聂不言传授完家传功夫的那一天,领聂复到书房,给他看了族谱和一个红泥印。聂复的父亲一个字一个字恳切的说,要他牢牢记住:“复儿,你看仔细了,这是刺客令的章,只要这个章出现,就代表刺客令召唤聂家,聂家必须完成任务,这是聂家的使命,也是刺客家族存在的意义。” “爹,什么是刺客家族?”聂复不解的问,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 聂不言说:“太史公司马迁感念刺客家族的贡献,为这五位刺客做了刺客列传,分别是曹沫、专諸、豫让、聂政及荆轲。聂政就是我们本家的先祖。” “史记刺客列传里的魏国剑客聂政是我们先祖?”小聂复问。 “是的,我们家族留着刺客的血,太史公说刺客家族,不欺其志,名垂后世。说的就是我们重义轻利,饮水思源,愿为知己者死。”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我明白了,士为知己者死,君为家国大义亡。跟爹从小教导我的道理一样。” “聂家单脉传承着绝世的燃灯手内功,为的就是有一天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可自从太史公将刺客家族写进史记列传后,刺客家族的名声太大,引来了杀身之祸,造成了很多无谓的牺牲。五大家族相议决定引退,沉潜行动,散落各地,甚至改姓换名。除非必要时刻,我们绝不出面也不行动。因此后来发展出了刺客令,由一个家族控管刺客令,关键时刻召唤调派刺客家族成员行动。我们不听令于任何人,只认刺客令。”聂不言道。 “像执行任务一样。”聂复点头道。 “是的,刺客令由伍氏家族掌控,由他来发动。五大家族密约每十年碰面一次,除此之外,断不联系。但是上次碰面已经是几十年前了。” “我们聂家执行过那些任务?”聂复问道。 “很多任务,在两千年里,暗杀、弑君、救人、夺宝都曾发生过。但刺客家族不轻易出动。必须是有正当的理由,伍家才会调动刺客令。而且刺客令赏善罚恶,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聂不言自豪地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江湖上秘传的四大神秘武术,就是指金刀刀法、燃灯手、还有百里姬香和甘露玉手,这些都是四大家族的神通。燃灯手就是我们聂家,金刀就是荆轲家的刀法,百里姬香是专諸家秘传的毒物,还有豫让祖师爷的易容术以及近身擒拿的秘技甘露玉手,这些手段是刺客家族上千年不外传的秘技。” 上千年纠缠的历史,百般的曲折,王公贵族的历史悬案等等,聂复听得如痴如醉。聂不言又把刺客令的一些规矩,细细地跟聂复说了,并要他牢记在心。 十二年前的谈话犹在耳,聂复知道刺客令要用火炙才能出现字。聂复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按照父亲教的步骤,将纸片在蜡烛上小心的烤着,果然在空白处出现了几行字。 纸片上浮现的字是“柯六,国不杨购赵,生笑剑林。” 这一行字毫无意义。 按照父亲当年的教导,聂复知道怎么解开这个密语。 他看着信纸的原写着天启五年五月初八,这几个数字相加是一十八。 父亲谆谆教诲要求背到滚瓜烂熟的史记刺客列传此时派上用场,聂复用十八这个数字去反推里头的字。 他解出来密语原是“劫人,聂援杨应山,驰劫东林。” 杨涟是湖广应山人,朝廷上同年称其杨应山,刺客令要他劫的就是当今左都御史,东林党杨涟杨大人。 锦囊里布置的任务竟然和孙督师交代的一样。 【第7节】追捕 锦衣卫都指挥使许显纯穿着官服,三品五梁配金带,四色混织成云鹤花锦绶,下结青丝网及金绶环。帽子放在一旁八仙桌上。虽然是一身官服,但许显纯还是像个地痞一样,手里握着两颗金灿灿的大球,滴溜滴溜的转着。 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代表着锦衣卫无上权力的一把手,阉党布置的重要缉捕捉拿都是由他亲自负责。 许显纯的手沾满了不少鲜血,但他未害怕过谁。除了这次要抓的杨涟。而据密探传回来的消息,几大江湖组织都要营救杨涟,让追捕杨涟一事更加棘手。 在朝廷上,杨涟总是毫不掩饰地对阉党表现不屑,连话都懒得说一句,正眼都不瞧一眼。每次魏忠贤提到杨涟总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许显纯看得出来,魏忠贤的内心是惧怕的,许显纯很难想象,掌控大内的九千岁爷竟然害怕这个老头。可见当年的移宫案对魏忠贤造成多大的阴影。 许显纯回想起刚刚与主子魏忠贤的谈话,魏忠贤拍桌大骂道:“这厮必须往死里整,我不要那种暗杀的一刀毙命,我要他身败名裂,受尽折磨而死。我知道这种读书人,最怕人家说他品行不端,我就是要抹黑他品行不端,我要让世上再无干干净净的杨涟!他必须得死,还不能给我好好死!!!还有那个左光斗,他也不能活,这帮人,什么东林党,魏大中,周朝瑞、黄尊素,都得死,跟我魏忠贤作对,没人能有好下场。。。。。“骂到后来,魏忠贤已经话语错乱,不知所云,几十个东林党都被他点名轮番骂完。 许显纯能感受到九千岁爷的恨,如果没办妥这件事,许显纯的乌纱帽保不住,更有甚者,可能帽子下的脑袋都保不住。他想起昨日某位官员私底下告知江湖人士暗中串联,蠢蠢欲动,联合了许多高手要救援东林党。如果没能把左光和杨涟带回来,他不敢想象结局会如何。 许显纯用力的挠了挠头,苦恼的想着对策,突然想到一个人,叫道:“赶紧叫历千户!” 【第8节】通州 京城郊外,东直门外三十里。 聂复坐在郊外的一个客栈里,此时正是入夏头三伏。他双马换乘,毫不休息,整整跑了两天一宿,从宁远到通州足足八百里路,直至此刻方得休息,如果不是平日打坐练气,身子的底子好,估计现在已经累倒了。 一路赶来,身上都是风沙,他跟店家打了一盆水,就地在客栈外面马棚,清洗一番。把脸上的泥沙洗干净,顺便洗了洗头发,把自己梳理一番。 他进店要了杯凉茶,稍微坐着歇一会,理一理思绪,筹划营救杨涟事宜。 通州交通要道,人声鼎沸,客栈坐的满满的,大多数人简单喝杯茶吃碗面,客栈也没有什么大菜料理,多是进京出京的人来往短暂歇息之处,时间比较紧张。 但其中一个大圆桌挤坐着十来人,聊天声音特别大。 这一桌围着一个武师打扮的人在说事,喝着茶磕着瓜子,其中有一个带个白巾帽的老书生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其他七八个大汉都是光着膀子的拉货师傅。 “秦师傅,你见识广,你说说,这个京城有些什么大事啊” “对啊,秦大哥,你说啊“ “您走镖人面广,又常在京城走动,肯定知道的比较多“ “哎呀,别听我说一些瞎话,我们应该听听这位顾老师的,顾老师一路跟我结伴走来,沿途说了好多各省份的趣事,他读书多,听听他的。”秦标头推脱着。 老年人摇手回道,“老朽只是一介平民,说的都是一些平常事,你们还是听秦师傅说吧。“ “慢慢说啊,呵呵,现在城里最大的事就是汪文言了。“秦师傅慢慢的倒着茶水说道。 聂复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也凑着耳朵听着。 “现在传言汪文言拿了熊廷弼的钱,关在东厂。熊廷弼没守住辽东,被革职入狱,为谋一条生路,他的族人拿了钱四处找人救援。据说钱给了汪文言去做一些活动公关,希望能轻判熊廷弼。而东厂抓住了这条线,据说汪还供出了顾大章等四人也拿了钱,这四个大臣都被抓进来了。这四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东林党主心骨。我看汪文言休已。汪文言俗称东林党唯二智胆,他一死,就只剩黄尊素,东林党此番估计得拍拍屁股解散。” “汪文言怎么可能会供出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少年问道。 聂复有点讶异,少年竟准确无误的说出了四位大臣的名字。 “汪文言受贿可能不假,毕竟这人一直游走黑白两道之间。但袁魏周顾这四人应该是被陷害的。袁魏周顾四位大人都是国家名士,注重气节。唯一被怀疑比较多的是周朝瑞大人,毕竟他曾四次上书力荐熊廷弼其才可用,建议让熊某戴罪镇守宁远。”秦姓汉子边喝茶边说着。 少年回道:“这很明显是诬陷,我举魏大中为例,魏大中在家乡被逮捕,当时,数千乡亲不顾安危哭送。魏大中为浙江嘉善人,人称江南廉吏,家赤贫,最是爱好名节。要说他收了熊廷弼的钱,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这些阉党,陷人入罪,一切只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估计东厂后面还会有动作。” “东厂就是一群狗贼。“ “东厂一群杂碎。“ 一些汉子也纷纷议论起来了。 “噤声,小子们不知天高地厚,这种话不能乱讲,小心隔墙有耳。”秦师傅说。 “但为何东厂要找这几个人的麻烦呢?”少年看着老人问道。 “估计还是为了党争的事,就像你说的,一切的动作都有政治目的在里头,这里头学问深了,这些大臣们上一个奏章的用字遣词都要思考良久,要面面俱到,八面玲珑,话要说的漂亮但是又要暗藏杀刀。这些都是高深的学问啊。“顾姓老人说。 “老师,难道我们做学问,写文章,就是为了追求这些?“ 顾老师摸了摸少年的头,用着一种笑眯眯但是爱怜的眼神看着少年,仿佛在告诉他,时间未到,这些道理日后再说。 “哎,我们不要听这些当官的事,跟我们老百姓没关,我要听一些刺激的,打架啥的,有没有谁杀了谁的,或是像你上次说的廷击、红丸、移宫案这类的?”一个汉字起哄说道。 另一个白脸汉子说道:“现在那么乱,我们还希望一些武林英雄来解救大家呢,以前人家说少林武当是武林泰斗,什么行侠仗义,现在都给九千岁爷去做牌坊去了,少林已经不是以前的少林,武当已经不是以前的武当了。” 另一个汉子凑上来说:“对啊,还有上次你说的一哥二飞雪三端木啥的,我们要听这个。” 围着秦姓汉子的几个小哥簇拥着他说些江湖事,显然对与江湖事的兴趣更高。 “好吧好吧,这位兄弟,别瞧不起少林和武当,这两大门派还是武林中的泰斗的,只是他们不愿意卷入这些政治,明哲保身而已。现在虽然大家说歌者、飞雪、山东端木才是武功高强,但是我认为这些还是后起之秀,现在的少林武当修身养性,不追逐名利,才有这些后起之秀崛起的机会。“秦师傅说。 秦师傅喝了一口茶说道:“这样吧,我说说前阵子的一个离奇命案吧。“ “话说,前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命案,在都察院附近白帽胡同的院里,死了两人,其中一个是百户锦衣卫,还是世袭的武官。另外一个是女人。发现时,女人尸体**,下身衣裙被褪至腰间。据说这女人是个独居的寡妇,现场看着像是锦衣卫逼姦寡妇,寡妇自卫夺刀杀死锦衣卫,两人都不幸伤重致死。” “这是强奸案啊。。。。”,其中一个男子露出猥琐的眼神说道。 “你以为就这样是吧?没那么简单。寡妇怎么可能夺刀杀死武功高强的锦衣卫呢?后来东厂找了刑部的仵作来勘验,仵作说了,这个命案他想不透是怎么发生的。”秦师傅说。 “仵作说,凶器是绣春刀没错,但是现场没有凶器。一个女人怎么砍得死武官,还是世袭武官,武艺高强。并且,东厂调查了周围邻居,都说没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 “这年头敢杀东厂的人,敢情是不想活了,但是没头没脑的,没人证,东厂震怒,但毫无头绪,就变成悬案了。”秦姓汉子继续说。 “这仵作是我旁支师弟,我们平常有事还一起喝点小酒。他昨天喝多了,不小心说出口。他认为有第三人,如果不是用火枪,就是一个高手所杀,这个高手应该是善使细锥子或细剑。他说,死人身上有好多个伤口,如果不细看看不出来,死的锦衣卫应该是先被一把很尖很细的细针刺入,然后再被人用刀,在伤口处劈砍,试图隐藏原先那个伤口。” “仵作说,锦衣卫身上还有三个细针刺的伤口,位置分别在肩头、锁骨和心脏,又深又细。很像之前他接过的一个案子,据说那个案子的凶手是飞雪。“ “飞雪。。。。。。“一听到飞雪两个字,四下交头接耳,似乎大家都听过及见过其人一样。 秦镖头得意的说,“你知道这仵作为何不说吗?因为他气不过东厂,总是把他当孙子使唤,他就不愿意说出真相了,反正死的也是东厂的人,你说我这兄弟是不是爱记仇,哈哈哈。” 正当大家跟着为之一笑的时候,突然的一声惊响,把大家吓了一跳。 三个人穿着深蓝色飞鱼官服从门外冲了进来,当先的一个汉子拔出腰间的刀,蹦的一声砍在大堂面外的第一张八仙桌上。 “绣春刀!“秦姓汉子看到这把刀,低声轻呼。 后面两个壮汉,也拔出刀,用刀环顾四周,恶狠狠的拿刀指向客栈里每一桌的人。 每一桌被指到的时候都心中一凛,可以看到每个人被指到时都吞了口口水。 “去他妈的,谁说东厂狗贼的?是不是你,还是你,那个家伙给我站出来?“ “是你吧“,第一个缇骑走向前,拔出桌上的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秦师傅的桌子,用白亮亮的刀尖指着秦师傅和顾老师,一道阳光投射刀尖上,沁出光,落在聂复的桌上。 聂复长期跟随孙承宗,听了很多东厂的恶形恶状,打心里就不喜欢这些锦衣卫。现在身上无官职,聂复心里有了计较,双手一搓,暗运内功,右手扣住桌上的茶杯,一旦厂卫动手,他就先甩杯当暗器,揉身就上,不让老百姓受伤害。 【第9节】缇骑 时间凝住了几秒,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顾老师依旧是慈祥的笑脸,垂下的左手却朝着聂复的方向,摆了摆手。 顾老师慢慢的碎步动着,笑容满面,拱着手对着凶狠狠的锦衣卫做个揖。 聂复注意到,顾老师拱手敬礼时,宽大的袍袖不自然的涨起来。 顾老师右手伸进腰间掏出几锭白银,左手顺势轻轻的按下锦衣卫的刀,笑眯眯地说。“大人多虑了,我们没有人说东厂的坏话,我们只是闲聊。。。。。闲聊。“ 三个锦衣卫缇骑看到那银子,眼都直了,本来竖立的眉毛软了,刀子也垂了下来,再没有恶狠狠的模样了。这宝银长得如锤形元宝一般,是五两官银,彼时一个知县一年薪俸不过四十五两白银。 “三位大人辛苦了,大热天的到处办案维护治安,这三锭白银孝敬三位,去喝喝茶,泡个澡,休息一下,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啊。“顾老师继续说着。 银子的威力很大,三个人凑过来,拿过银子仔细把玩,其中一个还咬了咬。现场原本肃杀的气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 顾老师依旧笑眯眯的等着。三个缇骑的满脸横肉都改堆满了笑,再也没有寻仇的意思。 “照,我也知道大伙闲聊,没啥事啊,该喝茶喝茶,该上路上路,我就来知会大伙,大家维护治安,帮助咱们东厂保卫京城啊。“ 另一个缇骑说:“大家伙子呢,别没事嚼舌根子,你知道我们东厂大事一堆,没空闲功夫处理你们这些猫眼狗鼻的事情,我跟你们说啊,别惹事,别栽在我们手上,东厂办事,不相干的人,滚一边去。” 三个人假装恶狠狠的放话,但是脸上的杀气早没有了,拿了银子,三人喜不自胜的自行离开了。 眼看闲聊的情绪被打断,围观群众逐渐散开。经此一乱,聂复也谨慎起来,赶紧收拾行囊准备离去,瞥眼却看到顾老师一边安慰着受到惊吓的秦师傅,一边看向他这边。 在聂复收拾东西要结账时,顾老师、少年转往聂复的桌子这边来问道:“壮士如何称呼?” 【第10节】少林 看到顾老师迎来,聂复赶忙站了起来,“顾老师好,敝姓聂,名一清。“ 聂复不知来者何意,不敢告知真姓名,刚巧他突然想到百年前的杨一清杨大人,福至心灵的用了这个名字。 “老朽无恶意,特来结识一下少侠,请教少侠师从何门派?” “好说好说,我乃一介平民,贩茶为生,不懂武艺。” 顾师傅呵呵一笑。“少侠两手两只手指环扣茶杯,拇指反压,这是发毒蒺藜的扣手势,少侠恐怕不是贩茶的” 聂复没想到老人心思细腻,一眨眼时间,竟然注意到这个细节。聂复突然升起了戒心。 顾老师道:“少侠勿急,我看少侠对我等并无敌意?是吗?” 少年突然插口问道“您是镇守边疆的军士吗?” “你怎么猜到我是军人?”聂复反问。但这个回答很明显已经承认自己是个军人。 “你打扮书生,却说自己是商贩,这种天气,穿着皮靴,小腿上紮着麻绳,明显是为了骑马或行军之便,且你随身携带一把大剑,恐怕不是赶考的读书人?” 聂复看了看放在板凳上的剑,讶异这个少年的聪颖,一眼就推理出他的来历。 “实不相瞒,我并无敌意,方才听诸位谈论时事,深有所感。不料锦衣卫打扰先生好事,本想出手协助,不过看来先生自有本领化解,不需我出手。” “好说好说,这里不方便说话,不如我们换个地方?”顾老师手往外一摆,示意离开客栈。 三人步出客栈,聂复牵着两匹马,可是保持着戒心。往城外方向人少处走了一段路,在离官道很远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聂大侠,方才劳您担心了。”顾老师说。 “不,我才讶异,顾老师才是武学名家,我看您内功了得。” “入不了您的法眼。” 顾老师微微一笑,突然双手互握,大拇指合拢对着聂复按了一捺。 聂复感到一股气流向自己袭来,泊泊然,绵绵然,如同冬天严寒中阳光突现带来的徐徐温暖,聂复不敢大意,他知道这是顾老师在试探自己。 聂复没有出劲,但他运气护住全身。 可是顾老师没停,第二捺又来了,聂复感受到更强的一股气劲。他如果不出力抵御就要撞倒了。聂复的右手覆盖上了左手,微微搓了搓手,掌心发热,瞬间一股香气传出,聂复一掌拍出,把顾老师发来的气撞了回去。 这烧焦香气突然传出令顾师傅大为惊讶。但一瞬间又回复笑容,似乎了然于心。双手合十,把内劲收了回来。 “是燃灯手!呵呵,居然是武林绝学燃灯手!胸前一盏灯,等待有心人。在客栈时我就察觉到少侠运气有异香,果然是聂家的传人。”顾老师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说。 聂复讶异的说:“顾老师您竟然知道燃灯手。”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传闻的刺客家族。这是几百年来流传的一句话,一向是闻其名未见其人,老朽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燃灯手的传人,有幸,有幸。”顾老师说道并带着钦佩的眼神。 “顾老师,您过奖了,聂家退隐已久,早已不过问江湖事,但刺客家族都是不外传的秘密,顾老师怎么会知道呢?”聂复有些惊讶。 “呵呵,老朽是少林俗家弟子,曾服事过藏经阁和达摩堂,所以听到了很多江湖轶事。” “但少林寺竟然知道刺客家族,那真神通广大。”聂复半信半疑道。 顾老师没回答聂复的疑虑,反问道:“聂少侠,现在在何处高就?” “先前曾在宁远孙督师麾下。” “原来果真是镇守边疆,保卫国家的将士,那顾某真是要代替黎民百姓谢上聂将军,尤其跟随孙承宗孙大人一同叱咤沙场,啊,这种风景和机会令老朽好生向往。” “顾老师,能请教一些事吗?” “但说无妨。” “顾老师袖里功夫紮实,请教师承何处?” “不瞒聂将军,老朽偶然机缘,乃嵩山少林弟子,师承庆悟大师,后我因缘际会入了顾家,做顾家的伴读师傅,我这些年带着我家少主,云游四海,增长见历。” “那少主是这位少年了?” “聂将军好,在下顾绛”,少年主动报出姓名。 “顾公子年少聪毅,将来必是国家名器。” 聂复这话不是恭维,他真心觉得这少年言语谈吐露出不一样的气质,不是一般的年轻人。 顾师傅问道,“聂将军,您不在辽东,来京城做什么?” 聂复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含糊地说;“为了来京城办些粮饷的事。”聂复想营救杨涟的事极为机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说到这,想请问刚刚秦师傅提到了一个名字,飞雪?顾老师可知道此为何人?”聂复留心这件事是因为命案发生现场在京畿道都察院附近,正是左都副御史杨涟的住所。 “聂将军是否曾听过一句顺口溜,江湖三大惹不起,一歌二飞雪山东端木?“顾反问。 “没有,正要请教。”这是聂复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他久在军旅,虽负惊人武艺,但很少过问江湖事。 “这句话意思是说,江湖上这三个不能惹,遇见最好躲开。第一难对付的是歌者,第二是飞雪,第三是山东端木家。” 听到山东端木家,聂复心头一震。 “歌者其人,很少人见过,只知道计谋无双,擅长设局,能调用各地人马,如果惹上他,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十几年前杀了不少为非作歹的人。但近几年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为何。飞雪则是剑法过人,据闻是当今排行第一的剑客,与六扇门、东厂这些机构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外人传说六扇门利用她铲除异己。另据江湖传闻,飞雪从没输过,见过飞雪剑法的很少活着。最后一个是山东的端木家族,这端木家是孔圣人名徒后代,流传好多代的家族,祖传的内功心法惊人,叫天纵将圣功。这个家族极其封闭,不与外人来往,但人丁兴旺且好手如云,无人敢惹。” 顾师傅继续道:“名气最大的就是飞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传闻飞雪一手长剑,一手短刀,速度奇快无比,刚看到她的身影,剑已经到咽喉,再一转身,匕首就贴近你了,不管远战或近身肉搏战,她都可以从容对付。飞雪拿的剑像细长尖针,此剑為龙泉劍谷家依據二十四節氣打造,叫做小雪,位列神州二十四劍之一,天外精钢锻造,即薄又细,剑身通黑如墨,唯有剑尖一段雪白晶亮,锐利无比,但又很坚韧。” “我倒想问,少林武功厉害还是飞雪厉害?”顾姓少年问道。 “在这个年代,武林已经不是元末明初时的武林了,随着明太祖朱元璋压制明教、少林、武当等武林派系,大门派逐渐没落,一些个别的武林家族兴起。武当自上几代冲虚道长以后,已经很久没有高手出现了。嵩山少林也是,现在以学习佛学为主,不再武风兴盛。” 顾老师道,“少林和飞雪的功夫根源不同,少林重内里,讲究硬功夫苦学锻炼,任何一项绝技没有个二三十年看不到进展,飞雪剑法注重的是招式精巧,以速度补足力量的不足。如果武林间对飞雪的描述不假,那飞雪剑法的速度是非常快、非常快的。” 顾老师继续道:“飞雪剑法为何名飞雪,那是出剑时霜锋雪刃,满空飞舞,如漫天飞雪,避无可避。一眨眼间,飞雪可以出一十六剑,一般剑法分为砍劈拉刺,四种剑势,但飞雪剑法以刺击为主,这也是为何小雪剑如同细针一样。” “那以快攻快?能对付飞雪剑法吗?”聂复问道。 “难说,如何比一十六剑更快?”顾老师道。 “可这飞雪剑法比之燃灯手又如何?”顾姓少年继续问。 “这,还真不好说。”聂复含糊地回答道。 “聂兄客气了,燃灯手如果能够以掌劲打散剑气,应该是不在飞雪剑法之下的。”顾老师和蔼的说着。 顾老师向顾绛解释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都是流传了上千年的武艺,只是近数十年十分低调,不为武林所知。刺客家族人员各行其是,极少跟武林打交道,只有直隶大侠玉复星大当家是刺客家族一员,为武林名人,其余聂家,金家,姬家都十分低调。” “只是,顾老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刺客家族和江湖的事?”聂复一路听来,虽然相信顾老师不是坏人,但刺客家族向来机密行事,除了那十六个字,一般人不知道其中密由。究竟此人为何知道那么多事?让聂复担忧。 “少林寺虽身在佛门,但依旧关心江湖事,加上俗家弟子众多,因此很多讯息汇报回嵩山本寺,多年以来都记载在册,存在藏经阁,老朽年轻时曾待过藏经阁,因此曾有幸接触到江湖绝密讯息。”聂复听了半信半疑。但少林寺神通广大,执中原武林之首数百年,俗家弟子打探江湖之事的确也时有所闻。 顾老师继续向顾绛解释:“金刀就是荆轲后代家,荆轲后代在刺秦失败后改姓金,燃灯就是聂家,姬香就是鼎鼎大名的百里姬香的姬当家,玉手就是先前提到的甘露玉手的直隶玉家。四大家族各有各的绝学。四大家族叱咤江湖千年,好令人敬仰。” “战国的荆轲?流传千年?难道四大家族比少林寺还古老。”顾绛睁大眼睛问。 “少林寺是北魏期间达摩祖师创办的,刺客家族的起源,始出春秋曹沫,那一算,得两千来年了。 藏经阁里记载最近的是唐代的事,也有千年以上。”顾老师回答着。 聂复知道刺客家族比少林寺更历史悠久,但是他并不想吐露太多,摇摇头表示:“刺客家族肯定是没有少林寺武学正宗的,少林寺是武林泰斗,内家功夫之大成,这是公认的。”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血红。在边疆,每天看的都是大草原,练的都是阵法,哪有这树荫下谈天的好光景,聂复聊得意犹未尽。 但看着山头和远处进京的人群,聂复想起自己还负有任务,不能误事。 聂复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 “二位,聂复还有任务在身,需办理公务,今天真的很高兴,有这个机会结识。他日有缘,必能山水再相逢。”聂复很不好意思的起身致歉。 “好说好说,我们还想晃晃悠悠的往关外走,兴许我们去的方向就是辽东。” “那太好了,也许我处理完公务,能在宁远再聚。今天就先告别,期望他日相见。”聂复起身对着顾老师拱了拱手。 他们二位也一并起身,要送聂复离开。 聂复翻身上马,往京城方向回去,心里想着耽误了一个时辰,必须赶快去叶相府。他本可介绍他们去见孙督师,至少可以接待一下,尽个礼数。但是毕竟只认识这二人一个时辰,不敢担这个风险,多年未行走江湖,心里还是有点戒心。 他骑着马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来时路,看到一老一少仍站在树下望着他,见他回头,赶忙笑容满面的跟他挥手,表情真挚。他心中一动,勒马回头骑去。 聂复纵马尚未到大树前,立即一跃飞身下马。 对顾师傅拱一拱手,拿出腰间一块玉佩。“顾老师,您拿着这块玉佩,到宁远,求见孙督师,就说。。。。对了,我真名是聂复。就说聂复请您到宁远一聚,孙督师任侠好友,必定接待,虽不是锦衣玉食,但也不致怠慢各位。” 顾老师看着这块白色玉佩,玉润如羊脂,当中刻着小篆,心知这是聂家随身宝物。而且聂复把真名说了出来,心中大受感动,忙说,“这是贵重的宝物,顾某不敢收,聂大侠是否有其他信物?” “出门在外,身上再无其他信物,顾老师放心,此物只是暂寄在您处,顾老师必能保护周全,他日在宁远再跟您取回来。” “好说好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我必护此物周全,聂大侠放心。” “告辞” “再会” 此番是真的告别了,虽万里无云,烈阳直射,正是炼金流火的天气,可聂复心里空荡荡的,有些惆怅,不知来日是否能再相见。 【第11节】侠义 远在直隶境内,鸡刚啼罢,雾气还漫在道路上。隐隐中看得到黄梨木大门,遮掩不住后面高耸的明式建筑,大门上挂着一片黄木滚边内镶青玉的匾额,上面用黑泥写着苍劲的两个字“侠义”。 室内还燃着油灯,就着灯光,玉复星在家中收拾着行囊。他的女儿玉还春也在旁边,背着一个简单的斜背包,里面应该只有几件细软衣物,手里提着一把剑。 玉复星身材高大,国字红脸,有着一双习武之人都有的大手,骨粗茧厚,宽肩阔背。 玉还春不但遗传了爸爸的身材,也承接了妈妈的美貌,好事者称其为武林第一美女。星眸柳眉,双瞳生华,皮肤白皙,难怪江湖也称其为玉观音。也许是源自自小练武,骨架及肌肉较一般女性结实匀称,还有一双长腿。玉还春不喜穿女式服装,总喜欢穿练武的黑色裤装,扎个发髻,偶尔行走江湖会带着大帽,再系个脸巾。玉复星也由不得她,几番提醒还是扮不了闺女样,久了也就随她去了。 一身劲装黑衣,更显玉还春脸上皮肤的白皙,身材结实。玉还春还有心思地定制了白荷叶细滚边,绕了黑衣一圈下摆。显得跟一般的疾行黑衣不同,吐露出几分女人味。 玉还春从案台上拿着两个类似八卦盒的小木盒,递给玉复星。 玉复星拿来后,直接扣入腰间牛皮带上的的一个暗袋里,左右各一。 玉家祖上传下两套家传武功,甘露玉手与玉观音剑。 甘露玉手七十二式,双手互换,再幻化成为一百四十四式,一双玉手柔弱似无骨,可阴柔巧劲横行。七十二式玉手包含了指法、拳法、擒拿和掌法,使起来特别好看,手指像跳舞一般,近身对应敌人威力特大。 玉观音剑也是玉家成名的功夫,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剑法,砍劈挑刺,势劲庄严。剑上含着上乘内功,一套剑式使下来如同观音说法,普度众生。但也由于被冠上了观音二字,玉家前代几位当家的,将玉观音剑其中几招凶险的剑招取消了。 但玉家除了掌法和剑法,也擅长使毒和易容,但不为人知。 玉家的毒药世间少有,毒性可居七大毒物之首。且此毒物由于可以控制发毒的时间,令人难以查出下毒人之手,至于与其他毒物搭配而产生的奥妙变化,更是难以细说。这毒物萃取于祖上留下来的配方,以前先祖称此毒物为玉手罗花。后来改称为玉手罗华,华听起来是花,又听起来是化,带有化妆伪装的意思,也符合战国剑客豫让传下的三大本领,擒拿、伪装和飞毒。 玉家是刺客家族里唯一不低调的。玉家前几世的祖先,在直隶家大业大,被人称作中州大侠。但无人知道,其实玉家是刺客家族一员,只从不为外人道已。 玉复星昨天收到叶向高加急送来的信。 信上请玉家千里驰援,救左光斗大人。 他唤来妻子和女儿说清这件事,没想到女儿玉还春执意要一起去。 “春儿,这事凶险、难办,你留下来陪你妈。” “爹,你这样说,我更要去了,有我在至少搭个手,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玉复星夫人叶氏脸上尽是担心的眼神。她劝道:“虽然这信是我族堂叔写的,但你这一去是跟朝廷做对,这是多大的罪,我们玉家已经不是从前,现在家大业大,江湖上人称侠义堂,你一旦出事,谁来扛这招牌。朝廷中哪有我们容身之处,我们不过蝼蚁而已。这些大官,要你死便死,要你活便活。更何况,你这是跟东厂做对,哎。。。。。。。。。我就不希望你去,但你这犟脾气,我总是劝不了你。。。。。”说完呜呜呜哭了起来。 “晓得,我们会明哲保身的。你别多虑了。”玉复星淡淡的回答叶氏。 “那你们何时回来?” “事情办完就回来,这是江湖救急,玉家必须回应。更何况事情跟左大人有关,我们万万不能袖手旁观。” “哎,怎么说你们都不听,自己小心,尤其是春儿,这事不比一般江湖打杀,事迹败露你们就是钦犯。” “妇人之见,就是婆婆妈妈。” 玉还春赶紧给爹使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了。 “娘,保重,我们一定平安回来。”玉还春上前抱了抱叶氏,拍拍叶氏的肩头,安抚娘的心情。拿起行囊,和父亲跨出门槛。 【第12节】姬香 在玉家出发的同一时间,姬家收到了一封密函,还迎来了东厂历千户的造访。 身为百里姬香的大当家,姬还高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为人老练狡猾,低调谨慎。 姬家多代一脉单传,姬还高妻子早产过世,只留下一子取名为姬风尧,与姬还高相依为命。 姬家这几年都是秘密的扮演杀手的角色,做着接单杀人的买卖,最大的客人就是东厂。姬家和东厂一直是单线联系,东厂会将任务和钱放在指定的地点,姬家接单,杀人,交旨。一直以来姬家尽量避免见到东厂的人 但今天,历千户亲自上门来实属罕见,正值姬还高在练武厅指点姬风尧练武。 历千户径直走入姬家大厅,见到了姬还高,恭敬地拱手做礼道:“姬当家好。” 姬还高微微一笑点头回礼。历千户递了一个油布纸包给姬还高,并道“许大人交代,此事机密重大,必须请姬当家全力以赴,即日出发。” 姬还高接过纸包,打开里头是一封信和一块锦衣卫牙牌,上面写着东司坊。信里只有几句话,写着:“押解左光斗返京,暗中保护,清除一切障碍,特赐令牌,专旨协助东厂办案。” “没有问题,姬还高接旨。”姬还高掂了掂那块牙牌,点头说。 “东厂缉捕人员明日启程,请两位一并出发,同路不同行。”千户说完了就起身,微微点头告别,提步就走。 “理解,姬还高必不负许大人交办任务。”姬还高对着历千户的背影道。 千户一走,姬风尧马上问姬还高;“爹,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姬还高看着东厂令牌,若有所思,没有回答姬风尧的问话。 姬家跟东厂一直有雇佣关系,又有点像合作。东厂不愿意外界知道姬家跟东厂的关系,姬家也不愿意外人知道他们在给东厂办事。毕竟东厂及锦衣卫在当世的评价两极,跟这类特务机构扯上关系,总是名声不好。 姬家一直很神秘,也一直不为外界了解。不同于玉家高挂侠义之名高调行事。姬家一脉香火单传多代,行事低调。两家都是伪装使毒的高手,但玉家很少使毒,姬家则是无毒不欢。 姬还高打开手上的另一份密函,里面写着: 信上写着,“姬兄,别来无恙,是否安好,期待来年春江南之会,共饮腊浑酒。天启五年五月初八,伍字。” 他用火烤了这张纸片,浮现了几个字,“所不庒其欲,结剑是。”姬还高按照家族秘传译出了密语,得到的信息是“专援左桐城,送东牢。” 姬还高听过左光斗这个人的名声,是有名的清官,不是什么坏人。但他是赏金特务,接单不分贵贱,有杀无类,倒也不是太计较。他吩咐姬风尧收拾行李,今晚上路。 【第13节】诏獄 从五月进入诏狱已经超过三十天了。 诏狱规定钦犯禁见任何人。所以没有人知道顾大章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曾经贵为陕西按察使,主管刑部的顾大章,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沦落进了诏狱。 顾大章脸上满是拳头打伤的伤疤,左眉间破裂,鲜血滴滴的流,流过眉毛,流过眼睛,顾大章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除了眼屎还有干的血粘住他的双眼睑。 血一直止不住,继续往下流,流过脸颊,从下巴滴落到地上。 他左眼已瞎,右眼还看得见,但是当左边瞎了后,他们就换一边打右脸颊,看不见也只是迟早的事。 其实打脸不是最可怕的。顾大章最怕的还是拶刑,也就是用两条细棍夹手指。人的手指最怕痛,当手指上的竹棍被扯紧,只一会儿,人就会痛的昏厥。 每只手指来一次,两只手轮流,东厂特别喜欢这种折磨人的刑罚。 用刑皆有一例行手续,先用拳头或板子打,再来一轮拶刑。顾大章在锦衣卫动用拳头时就会昏厥,上拶刑时惊醒。 如果昏厥,狱卒会用水把人犯灌醒,当水冲入口鼻,就算意识不清都会因窒息感而自动呛醒。 拶刑完就是敲打狠击小腿骨及脚心。 整个程序走完一圈,狱卒也累了。把犯人丢回牢房,收拾一下,明天再来一次。 刑求要的就是顾大章说出一句话“我,顾大章拿了熊廷弼的钱。” 顾大章不从!不承认,也不回答! 永远回应的只有一句话,“我没有!“ 被捕前,顾大章知道诏狱从来是走着进去,躺着出来。听过前朝杨继盛的惨事,知道杨继盛掼破瓷碗挖自身腐肉的故事,但是如非亲身经历,这些正经读书考科举的读书人,无法想象诏狱里无止境酷刑的可怕。 “杨椒山杨大人是靠意志力撑过这一切的,我也可以。“顾大章这样对自己说。 每次的用刑都让顾大章逐渐失去意志,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撑多久?人在这种时候,最怕的不是痛,而是绝望,没有支撑的力量,不知道何时结束的痛苦会消磨一个人的意识和良知。 等待用刑的感觉很痛,被制约的感觉更可怕。当每天早餐餐盘丢进来的那一刻,就代表没多久将被拖出牢房,准备温习昨天的痛楚,而昨天的感觉会一幕一幕重新浮现,然后没多久,当拳头打在身上,这种回忆就被新的痛楚抹除,新的一天永远比前一天更痛,永远都是轮回。 顾大章每天都想答应算了,结束这一切,步出牢房,回到家里。 但当“我认罪”这句话就快要从嘴边出来时,杨继盛的那几句话就会从心底喊上来。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平生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想到这里,那些懦弱的意识就又缩了回去,“做人当学杨椒山留名!”他又能用羸弱但坚定的声音,回骂:“懦夫,有本事就把我送三法司会审。” 【第14节】检阅 离诏狱不远的练武大堂,一群令百姓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正被一个男人逼得不断后退。 “再来!”男人低吼着。 两个穿着土黄色锦服的人倒在地上,萎顿不堪地呻吟着。 一个着蓝靛色飞鱼服的伟岸男子站在一丈外,刚好有一束阳光从天井的窗户照在他身上,男人拿着一把木刀,刀尖上扬,刀锋对准其他十二个身穿土黄色锦服的锦衣卫。这是每年新进锦衣卫必须要通过的武考,由锦衣卫种武功最强的千户作为主考官,判定锦衣卫的武艺实力。 又一个锦衣卫拿着木刀往这男人冲去。 锦衣卫的刀由上往下狠劈,隐隐有木刀破空的声音。男人往右身子一让,一个侧步瞬移近两步,好像脚不离地就这么漂走,让该锦衣卫的刀劈空。锦衣卫忙收刀,往左回砍。 但机会丧失就来不及了,男人的刀已经砍在锦衣卫的背上。一身闷哼,倒地不起。锦衣卫委顿地趴在地上,只能用刀慢慢扶撑起自己。慢慢往左侧黑暗处移去。 “再来!锦衣卫没人了吗?” 整个厅堂里,只有这个男人的命令。 下一个锦衣卫跟着出刀,这次他攻下盘,刀交右手,一腿屈膝,一个腿拉直保持重心,木刀往男人的膝盖扫去。在锦衣卫出刀的同时,男人双手持刀把刀往地上一贯,以刀为支点,双手一撑,以不合理的角度飞起,右腿踢向锦衣卫的头。锦衣卫还在调整下盘的重心,避无可避,直接被一脚扫在左侧脸上,除了发出像棍子打在头盖骨上的声音,还有锦衣卫的血随着飞出的身体洒了出来。 又一个锦衣卫倒地不起。 打得一群锦衣卫抬不起头的男人是锦衣卫千户,名满江湖的金刀刀法唯一传人,金刀绣春金一鸣。 金一鸣把没入地板的木刀拔了出来,说:“还有谁!” 众人左顾右盼,纷纷后退,深怕成为下一个倒地不起的人。 “锦衣卫能像你们那么脓包吗!再来!”金一鸣越来越不耐烦。 一个锦衣卫推开前面的人群往前走去,看到他走出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后面的人小声议论,“今科武进士孔佑?” “千户,赐教了。”金一鸣点点头,没有说话。 孔佑抡起手里的木刀,画着弧圈,速度不快但是隐隐有风雷之声。 刀法一般以砍劈为主,但这个锦衣卫出刀的方式像剑。 靠近金一鸣时,孔佑挑刀直刺,这是以刀使剑。直击中路,金一鸣这次不避开了,反而扬刀往孔佑的肩膀砍去。 这招如果两人都使完那就是两败俱伤,孔佑一个转身,避开肩头的一刀,一个回旋反攻击金一鸣的下路。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金一鸣完全不防守,看对方刀攻下盘,刀往左下一斜,又对准孔佑的左肩头。 回旋转身的角度大,速度比不上金的直接变招。孔佑眼看肩头不保,只能一个滚地往远处避开,但是明显看得出避得狼狈。但锦衣卫并未停止,滚地转身后,脚跟一蹬从地上就纵起一人高,刀交左手,左右画两个弧圈。 前面两招属于探试,这里起手的刀法才是武进士孔佑的真功夫,昆仑快刀。 孔佑出刀很快,因此旁观者看到会有视觉错觉,以为孔佑双手使刀,同时砍出。 在一跃一进那么短的时间里,孔佑砍出了四刀,但旁观的锦衣卫都只听到了一声崩的撞击声音。没人能看得清金一鸣怎么接住那四刀的。 孔佑落地,脸色惨白,神情骇然。手上握的木刀已经只剩刀柄,刀身已经碎裂。金一鸣手中的木刀却丝毫无损。 孔佑出了四刀,金一鸣硬碰硬的接了三刀。 第三刀时,孔佑的刀就碎了,但由于刀很快,旁观者只听到了一次声音。 孔佑是天启四年武进士,一身惊人武艺,骑射刀剑无不精通,但三招就落败。 孔佑站起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色惨白的走回其他锦衣卫的队伍里。 厅堂里弥漫的是一群人败死沙场的寂静。 过了一会,金一鸣开口“锦衣卫负有保卫皇权,缉捕罪犯的功能,不管敌人是谁,锦衣卫必须杀退他们,锦衣卫必需逮捕他们。以你们现在的武功,能够尽到锦衣卫的责任?你们都是这一年科选进来的锦衣卫,我不管你们是那位亲王后代,或是那位大内高手的儿子,或是武进士。从你进入北镇抚司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只是个锦衣卫,只听从皇上的旨令,穿飞鱼服,拿绣春刀,维护我大明王朝的律法,惩奸除恶,巩固皇权。“ “听到吗!”金一鸣一声大喝,内劲送出,真气隐隐撞在墙上,墙上挂的绣春刀都开始摇晃,落下些许灰尘。 “听到!”十二个新进的锦衣卫大声回答。 “出去!”金一鸣毫不客气的赶这群新人出去。 【第15节】箭楼 在西直门某胡同一间破旧的箭楼客栈。 一个人身着黑衣蒙着脸巾,坐在客栈二楼西厢房里的桌子前。 整个偌大的房间,只点了一支蜡烛在八仙桌上,八仙桌上放了一盆绿梅。 一灯如豆,黑衣人好像一座雕像,动也不动,但是油芯灯光摇弋,映在黑衣人脸上,好似死神笑容。 突然,窗户出现嘎叽声,其中一扇被窗外一个很轻的动作向外打开。 “来了?”黑衣人看都没看窗户。 另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人从窗户轻巧地跳了进来,也带着蒙面巾遮住口鼻,身材纤瘦,很明显是个女人,一身武行的劲装,腿部手部都扎着黑绳,手里拿着一根像是木棍的长条物。房间很暗,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你看不出来有个人在哪里。 黑衣女子回道:“是,先生。”并转身轻手轻脚的把窗户关上。 “这里有一封信,你看了之后,按规矩办。还有,这锭银子给你,先给你应急用,之后需要再跟我说。”说完,黑衣人把一锭银从怀间拿出来压住桌上的一封信。 “是”,黑衣女子小声回应道。 “这间房间还有左右两厢都被我长期租了下来,你可以住在这里,或是你自己找地方,都可以。如果你要找我,在你刚刚进来的那扇窗外,放上一盆绿萝,我就知道了。” “是,先生” “今天留在这里吗?”女子问了一句。 “不,我走了。”黑衣人起身抱了抱黑衣女子。轻吻了一下女子的额头。 黑衣人径自往窗外去,他先探了探头,确认外面没有人,手在窗台木上一使劲,人就纵身如鬼魅般飘出窗外。 黑衣女子坐了下来,拆开那封信。 她用很轻的声音读着:“护送杨涟入诏狱,严防蓟辽派来之人,杀无赦。” 念完信,黑衣女子长叹一声,双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呆坐了半响毫无动静。 过了一会,黑衣女子把信在蜡烛上引了火,扔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信纸化为一篇灰烬。 她起身离去,跟黑衣人一样,也从窗户离开,一样的身手,一样的鬼魅。 黑衣女子就是名震江湖的飞雪。 没人想象得到飞雪会是一个羸弱的女子,单薄的身板跟绝世武功并不搭配。 她就像一个杀人机器,按照指示进行任务,简单而纯粹。 飞雪本是一农家女,出身平凡,在先生的调教下练成了惊世骇俗的武功。 从小练习近身的短打攻击,她没有雪藕皓臂,也没有盛世美颜。 从七、八岁开始,每日的剑术刺击训练,让她的左手上都是老茧,再也没有纤纤玉指。 为了要能精准的做到飞雪剑法的三剑三环,她每天要练飞跃击刺三百回。她的右手早已青筋盘结,青藤般的血管分布在手臂上,手腕比一般女孩粗。 除了练功,她更要习惯昼伏夜出的潜伏任务,时刻都像一只猎食中饥饿的狼,趴伏着克制动静,肌肉紧绷。在这样的生活下,她早就不是一个女人。 飞雪知道自己披着锦霞凤冠的日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在武学的道路上越多练一刻钟,她就离自己心目中的大家闺秀更远一步。 【第16节】剑法 飞雪在京城边郊农家苦练多年,只有先生和一对哑巴老夫妇陪着。 老夫妇是先生领来照顾她的,不像养父母,而更像仆役。 虽然飞雪尊称黑衣人为先生,但是飞雪对于先生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先生就是她的情感寄托,在这世上,她只认他一人 先生对她来说,是父亲,是师傅,也是情人。飞雪把一番感情都关注在先生与她的关系上了。 先生曾说,是他救了飞雪,但从来不说她从何而来,父母是谁。 先生说她的家人因为饥荒流离失所,他路过路边,看到一堆尸体边,她伸出羸弱的手要求一碗粥,先生拉了她起身,从此她就跟着先生。她不记得那是哪一年,只记得那天下了一场雪,她开始了她的杀手人生。 先生叫她飞雪,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本名。 先生也不多谈自己。从来只在清晨来找飞雪,练剑练功,直至午后,然后他就离去。 在彼时,男女两人是不该独处,更遑论肢体接触。但是这几年,飞雪越发有女人样,有时先生会抱她。她会注意到他的呼吸急促,喉头吞口水。 飞雪自懂事以来,唯一接触的男性就是先生。 先生教功夫时非常严厉,一个动作不对或是一个气息没调好,马上就是一顿责骂。 但是最后总是温言软语的劝她好好地练下去。 飞雪剑法凭借的是无与伦比的速度,一剑数十刺,毫不间断,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一剑接一剑,以攻代守。 每天早起,先练气,调气息与呼吸,让气能够抱守元田,气平才能御剑。 一开始要先练一套近身攻击的搏击动作,都是先生自小教她的,也是弥补飞雪剑法没有防守的短板。 近身攻击主要用小匕首结合肘击及膝盖攻击,有捅、插、搅、扳、肘、挂膝等动作。这套动作是为了防范敌人突破飞雪剑法的攻击欺到身边的话,飞雪也能防御自己。 这套近身搏击的动作打完一套后,才开始飞雪剑法的锻炼,每天至少五个时辰。 五年来,只要不出任务,每天都是这么进行。 飞雪剑法刚开始练习时,先生只让她练一步跳跃刺中农家旁的一棵大柳树上挂的木板。等到那块木板已经不堪使用,并换了好几次后,先生开始要求她每次都要刺中同一个洞,只要连续刺击不是同一个洞,她就会被责打。 从开始刺树干到连续五剑都能刺在同一个洞,她花了半年。她以为自己有了一番成就,但是先生摇摇头要她练习一次飞跃要能连续在树干上刺两个洞。然后每次飞跃的刺击必须准确的刺在原先的两个洞上,分毫不能差。 这一阶段,飞雪又花了一年。 第二年开始,伴随内功的成长,飞雪出剑时开始隐隐有风雷之声,当剑尖刺中木板时伴随剑上的内劲会一并毁掉整片木板。 先生说火候未到,必须悄而无声,且一剑刺穿能再拔出再刺。 从出剑呼啸大作到无声无息,并可以一剑穿透回旋,飞雪又花了半年。 后面的进展就快了很多,再过三个月,飞雪已能做到一跃三剑,剑剑同心。 再过三个月后,一跃九剑。 之后,先生在农家旁的一棵大柳树上挂了一个铁制的人形架,铁架背面用浆糊糊着一层纸,人形架上有很多铁制的小指环。一开始铁架上只有一环,先生要求她能够飞跃刺击铁环,且不发出声音,也就是剑不能碰到铁环。 飞雪练到一跃九剑,剑剑穿环而不响。 先生得意地道:“你终于练成了飞雪剑法的入门第一式了。” 之后才开始教她整套的飞雪剑法,一共十六式。十六式学完的那一天,飞雪也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刺杀六合门吴燕青。” 飞雪清楚记得杀吴燕青的那一刻。 她从天而降,在众目睽睽的六合门大厅,问他是不是吴燕青。吴燕青错愕回答的“是。”她毫不犹豫地出招。 吴燕青大怒,拾起乌木银枪,喊声震天。右手抓着枪尾,快速地轮转枪头,抖着枪花,六合枪法中的绝技“塞外归雁”向她刺去,空中出现六合银枪剑头的点点枪花。 飞雪双脚轻点,跃到半空中,飞雪剑法第一式展开,天空中出现了漫天雪花。 众人只见到点点白光,纷纷落在吴燕青的身上。一剑、一剑、又一剑。 然后几道鲜血喷了出来。 吴燕青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慢慢的倒向地面。 飞雪一个翻身,跳回屋顶上,悄然转身飘去。 从那天起,武林多了一句话,”枪花点点,不及漫天飞雪。” 【第17节】援救 在门口通报后,稍微等待,聂复就被门房一路往叶相府的深处带着。 聂复长年驻扎关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么宏伟的建筑。他心里很紧张,也很雀跃,有一点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聂复看着叶相府各个角落精致的器皿、花瓶甚至花梨木桌椅,一物一皿都和物资缺乏的关外有着极大的反差。 左弯右拐走了好一阵子,才跨进了一处院子,门里坐着两个人,都穿着官服,一个老人系着玉带,一个略为年轻的系着犀带。聂复猜能带玉带的一品官员应该就是叶相。 他赶忙上前,跪地一拜道:“孙督师麾下,前宁远骑兵营骑尉聂复叩见叶相大人。” 老人和蔼可亲的扶他起身:“将军请起,一路辛苦了,可有孙督师的信物?“ 聂复从怀间取出一封信:“此乃孙督师亲笔所书,请叶相过目。“ 叶相接了过来,邀请赵大人来一起看。 信里写道:“叶首辅相台鉴:别来无恙,久不晤见,甚念贤劳。京师突变,聂复武艺高强,心思缜密,盼能襄助大业。孙承宗谨启” “你是来救杨涟的。”叶相问道。 “是的,我是来救杨大人。” “太好了,时间紧急,希望聂将军能在锦衣卫动手前转移杨涟。” “这自然没有问题,但可有更多消息?例如锦衣卫派出的是谁?还有转移哪里去?“ “转移到常州无锡,东林的大本营,当地会有人接引。余目前没有进一步消息,只知道很快,就这一两天,锦衣卫就动手。至于锦衣卫派谁,我们只知道一队人马会拘捕杨大人,其余消息不明朗。” 赵南星沉思片刻道。“我只怕一件事,我怕杨大人不听我们的安排。杨涟一向的念头就是以死报国,如果他知道我们让他潜逃,他其实不会同意的。“ “那怎么是好?“ “这个我考虑过了,如果杨涟不走,请聂将军武力决断,用药、捆绑都没有关系,人命要紧。“ “好,那我懂怎么做了。“ “事不宜迟,我请人带聂将军去杨涟府。我不方便随行,就请聂将军带上我的信及名刺,尽快去找杨大人。“ “好,我立刻出发。” 【第18节】杨涟 打更的已经敲了三响,天上挂着几抹黑云,但是一轮明月照着京城犹如白昼。 杨涟住的只是一个小院。 聂复难以想象一个正三品官员、东林党猛将、服侍过三朝皇帝的政坛名人,竟然住在如此一个胡同小院里。 灰墙青瓦,门口连对门当都没有,更遑论石狮子了,跟刚刚待过的叶相府有着天壤之别,让聂复暗自讶异。 聂复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走到房子东侧的墙,微一蹬脚,手一撑,就翻过墙去了,他练就一身好轻功,足尖落地无声无扬尘。 杨涟家很小,就只有一个厢房围着一个小院子。家里无长物,可谓家徒四壁,窗格上很多窗纸都糊了好几层纸,看得出主人经济状况不是很富裕。 时正盛夏,气温闷热。 杨涟穿着光膀子白薄衫背对着聂复,裤腿褪至膝盖,脚里泡着一盆水,左手摇扇,右手持书拿着老远,就着院子里灯笼微弱的烛光,认真的读着书上的文字。他的国字脸就跟传闻中的一身正气相符,留着几道胡须,满头白发,据说是前朝移宫案时过分优劳一夕变白的。 聂复从墙后闪身出来,上前一拜,说到:“聂复奉命护送大人出京。“ “叶大人派你来的?“杨涟一脸泰然,毫无惊讶之色,眼光上下雷电般一扫,打量着聂复。 “是,这里有叶大人的一封信,请看。“聂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杨涟。 杨涟扬了扬手中的信,打开大略看了一下就合上了,不疾不徐地道:“我身为朝廷命官,砭时政,除国奸,本分责任,弹劾魏忠贤的内容都是真相,你回去覆命,说我不走。” “杨大人。。。。。。。。这。“聂复没想到杨涟一句话断然拒绝,不知如何接话。 “你不是第一个来劝我离京的,这几天已经很多同年来劝我南下。我不离开有几个原因。一,如果杨涟离开,世人就会认为我是负罪潜逃,魏忠贤更可以强加罪名,我百口莫辩。后面就算皇上相信我写的是事实,但我也是有罪之人。其二,我问心无愧,何须离京。所以请壮士回去告诉叶大人,谢谢叶相好意,杨涟心领。我杨涟一心为国除害,早有赴死之心,请叶大人成全。如下官遭遇不幸,家人后事日后还有劳叶相担忧。” “杨大人,您一但进了诏狱,将被用刑折磨,冤死狱中。在诏狱里发生的事,外面是无从知道的,还记得前朝的杨继盛杨大人吗?” “杨某当然知道,可杨继盛大人也因此成为一代忠臣,万世流芳。杨某万历三十五年中第,辅佐三朝明君。光宗皇帝待我至诚,臣受命辅佐天启皇帝登基,帝当面称我忠臣,皇恩浩荡,杨某有护国之心,随时得为国家而死。年轻人,这一切都是我杨涟适得其所,一心所致。请不要再浪费口舌,我心已定,没有转圜余地,壮士,请回吧。”杨涟铁铮铮的道。 “我。。。。。” “还不走,再不走,就轰人。”杨涟道。 “好吧,杨大人保重。”聂复泄气地道。 “恕我未能相送,壮士一片好心,杨涟心领了,从我上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起,我就知道余日不多。只希望皇上能够明白微臣的一片苦心,辨明忠奸,我大明能够再富强百年,才是百姓之福。” 聂复没想到杨涟坚决至此,他想只能先回去跟叶大人覆命,再看如何行事。 “聂复告辞。”聂复拱了拱手,小跑了两步,一跃就到墙边翻身出屋。 聂复离开小院几步,就开始后悔自己的优柔寡断。叶相已经提醒杨涟绝对不肯走,也说必要时强掳,偏偏他为杨涟话语所撼动,竟然忘了使命。聂复暗骂自己愚蠢。 聂复并不知道,当年杨涟在天启登基移宫案时,凭着口才,在乾清宫前骂走当时权倾一时的李选侍与李进忠(后改名魏忠贤),让李选侍从此消失在明朝政坛,杨涟本有伶俐口舌之能,聂复也是为其倾心而听信于他。 聂复赶紧返回小巷,一个鱼跃要翻进杨涟家,这次他准备击昏杨涟直接带走。 【第19节】飞雪 一进入杨涟家旁边的小巷刚准备翻墙同时,聂复感应到右肩上方一股阴森森的剑气袭来,他转头往上一看。 聂复看到天空嵌着一轮皎洁明月,但月光下,迎面来了点点白色雪花,雪花后依稀有一个黑衣人,但在明月的影子下,聂复根本看不清来人。唯一他可以确认的一件事是,那绝对不是雪花,那是剑气,唯有高速移动下,才会出现剑气。如果不躲,就是死路一条。 十几年早晚练功的威力此时发挥作用,他的身体做出自然的反应,右腰硬生生急速扭动,一个狼狈,在地上滚动躲过了来袭的雪花。 他滚了一圈,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落在地上,他知道这个剑气非同小可,竟然撞击青石地面出现这种声音。聂复心里大駭,知道遇到高手了。 可一瞬间,第一片雪花过去后,第二片又来了,一波更大过一波。 聂复来不及拔出背上的大剑,只能空手对付。 聂复一个鹞子翻身,继续往后退。时间大概只过了那么一念间,但聂复已经接手两招剑招。 高手之间的对决其实很短,就在一刹那之间。江湖上有着绝世武艺的,恐怕一双手就数的完。 聂复想起了那句话,“枪花点点,不及漫天飞雪。” 他意识到应该是遇到飞雪了。 聂复手心冒汗,背脊一阵凉,既紧张又害怕,但是眼前情势紧急,不容他多想。 他两手一搓,啵的一声,右手发出一道内劲就往黑衣人拍去。 黑衣人顺手一挥,用剑劈开了掌风,两股劲力撞击,传出啪一声像是撕破衣服的声音,黑衣人讶异发出一声“咦!”。 黑衣人只停顿了一下,双脚轻轻一点临空一跃,又是一波雪花攻势袭来。 聂复根本没有拿剑的机会,避无可避,只能三个空掌劈向黑衣人。 燃灯手练气练到三升三华后,五感的知觉会打开,看得比别人远,看得比别人慢,听得到一般人听不到的声音。专注的时候,快如闪电入地,他也能支微末节看的一清二楚。 聂复看得非常清楚,黑衣人一共出了五剑。 前四剑聂复都以些微的角度擦身避开,但仍有一剑在尽力挪移身躯后,仍旧无可避免的被一剑刺在左肩上,如果不是剑势被燃灯手所阻,最后这一剑有可能是直取心脏了。 黑衣人的剑尖很细,刺得很深,伤口很小,可肩膀依旧有血箭喷了出来。 但燃灯手的气劲也对黑衣人造成伤害,黑衣人用剑气卸去了其中两掌的掌风,但是在刺中聂复的同时,避不掉的最后一掌把黑衣人的面罩打掉了,一头青丝飘了起来,掌劲也让黑衣人脸上红肿了起来。 黑衣人飘然落地,细长的黑剑指着聂复,问“功夫不错,蓟辽来的?”又细又轻的声音跟霸道的功夫完全不相配。 聂复骇然对手武功之高,燃灯手内功鲜有敌手,虽说聂复长期旅居关外军中,但是最近几年与人切磋武功,从未遇到能够让他真正用全力的。今天一战,不但使了燃灯手,在招式上基本输了。 聂复左手大拇指按着肩膀上流血的伤口。右手伸到背后拔出大剑。指着黑衣人,或者该说是黑衣女子。他咬着牙忍着痛楚,打量着黑衣女子,黑衣女子已经没有面罩,拜月光所赐,聂复可以看得很清楚她的面容。黑衣女子面容惨白,丹凤眼,没有什么血色的小嘴抿在一起,但是左脸的红肿因为她的另一侧的白色脸颊而显得特别明显。 聂复调理了一下内息,问了一句“你是飞雪?” 黑衣女子点点头道。“第一次有人能把我打伤,我不杀你,你快走,锦衣卫来了。” “我必须带杨大人走,杨大人乃国家辛苦培养出来的栋梁,多少年才出一个无双国士。杨大人不能被魏忠贤妄加莫须有之罪,更断不能冤死诏狱中。” “与我无关,我是派来带杨涟入狱。” “刁贼,杨大人的名讳是你能直呼的吗?今天决不让你带杨大人走。” “你要带走他?你已经受伤了,怎么打?”黑衣女子诧异道。 “绝不能让你带走他。” 就在说话的时候,杨涟门外传来一声“锦衣卫奉旨捉拿都察院左都副御史杨涟到案。” 听到杨涟前门人马齐聚的声音,聂复心里大叫要糟。 他转身就往杨涟门前冲去。飞雪一个高跃就跳到聂复面前,咻咻咻三声,又是一片雪花正对聂复袭来。 聂复恨飞雪再次阻扰。知道不杀退她,救不了杨涟。也顾不得飞雪是女人,右手大剑,左手燃灯,就一招剑招直刺雪花中心,并左手曲势连发三个空掌。 三波空掌对撞了飞雪的剑气,发出啵啵啵的声音。 聂复内劲惊人,右手大剑的劲道,随着内劲不断催动,剑势不断加速,发出一次又一次撞击空气的风雷声。 两人的对决是武学上快剑打气功。飞雪的内力不及聂复,但是胜在快且诡谲。 飞雪的第一波雪花退散了,聂复的大剑一路直取,但是没有遇到任何阻扰,也没伤到飞雪,在雪花之后,飞雪已翻身到上空,由上而下,更大的一片雪花从天而降。 飞雪居高临下,面带微笑犹如少女,但右侧脸颊有着一块被聂复打伤的红肿伤痕,伴随天上落下十几点致命的雪花剑影。聂复感觉再诡异的画面也不过如此。 七分优雅,三分妖邪,但如果雪花及身就是满天鲜血了。 聂复收回大剑之势,转身向右滚,他没办法一剑一剑阻挡,只能将大剑抡成剑圈,尽量密如网,不让雪花刺入。 霎时间,如下雨般“当当当”的铁器撞击的声音传出,雪花悉数刺在大剑剑身。飞雪一击不中,脚尖点地,立即翻身后跃。 聂复倒在地上,距离杨涟门前还有三丈远,忍着伤口传来的痛楚,侧着眼看到一群青绿锦绣服的锦衣卫骑着马,正在杨涟门前整顿兵马。 聂复一个翻身,手掌拍地借势往杨连门口冲去,飞雪在后面追赶,两记剑招出手,他根本不予理会,大剑直指锦衣卫,剑势引起的破空声让马嘶啼,锦衣卫们纷纷大叫。 但就只前进了短短一米,从后而来的飞雪一剑刺在他腿上,一剑刺在右肩,聂复蹦的一声倒在地上,再难以站起来了。 聂复眼睁睁看着满头白发的杨涟打开大门,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拉上车, 但他却无力阻挡。 悲愤的情绪涌上,他怒吼一声“杨大人。”突然喉头一甜,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第20节】桐城 距离京城数千里外的安徽,押送左光斗的队伍井然有序地离开桐城县城,锦衣卫们都很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 由于是东厂下的拘捕令,当地县令很重视这件事,派了差役前后保护着锦衣卫的队伍。 锦衣卫一行共二十四人,押着一个囚车.但是左光斗并未坐在囚车中,而是雇了一辆骡车,让左光斗坐着,也许是桐城看到的景象,让锦衣卫们对于这趟任务改观,对左光斗还是挺敬重的。毕竟在混乱的天启一朝,官员受人民爱戴的景象并不多见。 锦衣卫拘捕左光斗时没有遇到左家亲友的阻扰,反而是安徽桐城的乡民,拦着锦衣卫的车马苦喊“不要带走左大人!”由于乡民并不是武力阻扰,而是跪地哭喊,锦衣卫们也不好用强。最后是左光斗亲自现身劝退大家,再加上当地县令派了人护送锦衣卫,把围堵的乡民架走驱散,众人才得以脱身。 带队的千户叫卢启明,他随着马鞍上摇晃的摆动,思绪想起了小时候家乡的景象。一般县令大老爷出巡,总是耀武扬威,左右互拥,寻常民众必定回避。一个县令基本就可以决定一个家庭的生死。明朝末期赋税重,官员尅粮严重。关系好的可以免交一些,在测量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系不好的,收粮时衙役故意一脚踢出大半篓的粮,再要农民回去补的情形也是很稀松平常。 所以一般民众对于官员都是恨得牙痒痒的,而百姓哭送左光斗的情景,他是万万不曾想象的。 一行人,静静地走着,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官道前面越来越窄,行入了一片树林,黑压压的参天大树,里头仿佛透不了气的迷宫。 卢千户说了一声,“让桐城的差役去看看有没有问题。孔佑,你也去看看。” “得令”孔佑拔出绣春刀,干净利落的答了一声。 孔佑带着三个差役,骑马快速前行。把在树林里的官道看了一遍,并未看到什么人,除了五位茶叶商贩牵着驮马在树林里的阴凉处休息着,未见异常处。 安徽多产茶,祁门红茶闻名天下,茶商来往官道本就常见。孔佑吩咐差役前去盘问,差役以安徽当地话将这五人细细的查问了,确认是安徽当地的茶商。 孔佑让差役留在原地,回去覆命表示仅有一群茶商在。卢千户希望尽快让队伍快速经过树林,多年的缉捕经验让他尽量避开特殊地形,类似树林、客栈及峡谷等地是最容易中伏之处。 锦衣卫们带着左光斗的车和马奔着小碎步用快速度通过。 一行人经过差役和茶商时,突然后方听到一声大吼。“动手!” 卢千户看到茶商们从后方树丛里抽出刀,一刀一个就干净利落的把刀架在三个差役的脖子上,三个差役毫无防备只能举手以对。 千户回头看动手的声音来自何方,一群人大约二十人,从树上和草丛中窜出来。 “诸位莫惊,我们是来接左大人的。”带头的一人满脸髯胡,大声道。 “来者何人?”卢千户勒马调头问道。 “我来接左大人,难道我们还会自报真名?千户大人未免太天真了。”带头人道。 “锦衣卫押送的人,你们敢劫囚?好大的胆子。就凭你们几个敢动锦衣卫。”千户道。 千户说这话不是没有底气的,随行锦衣卫有二十四个,都是行前精挑细选,武艺过人。还有县令派来的差役共十五个。在人数上,锦衣卫占尽优势。千户心想:“除非这群人武艺高强。。。。。” 带头说话的,甩着头甩着手,浑身爆出咔咔的如爆豆般的筋骨错离声。“莫非官爷们不相信?要不,咱们试试?” 千户转头小声的跟旁边的李百户长说,“你带十个人一组,保护左大人的车往前冲,我们在官道上的驿站会合。” 另外转头跟旁边的一个百户说,“去,打死他,赏你二十两。” 百户翻身下马,向带头的奔去。 百户越跑越快,一拳“霸王举鼎”打在带头的胸口,带头的不避不让受了一拳,拳头及肉发出“嘣”好大一声。 第二招,锦衣卫百户右手手刀从上往下抡,左手一记开山手直攻带头的下颚。 带头的大吼一声,硬是用肩颈受了第二拳,左手横出挡住开山手,右拳由腰底穿出往上打,一拳反打在百户的下颚。百户被这一拳打的口吐鲜血,门牙崩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千户眼看这个带头的功夫不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跟刚刚的百户长交代,“快走,不要停。” 千户交代完左光斗的事,掉头跟孔佑说,“你去对付这个带头的。” “其他人动手,让他们看看我们锦衣卫的手段。”千户振臂一呼,吆喝其他锦衣卫进攻。 在出发前,千户交代过其余锦衣卫,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押送左光斗大人。如果动手,不管任何情势,切勿恋战。他动手的目的是希望在此处拖住劫囚的,让左光斗先离开。 孔佑很兴奋的说“得令”,一蹬脚,直接从马鞍上飞蹤到带头的面前。 带头的看到孔佑马上起跳的轻功,赞了一声“好功夫。”迎了上去。 其他锦衣卫也各自找目标对打了起来,一时间,树林里都是呵斥声及刀剑相交的声音。 孔佑为当今武进士探花,可却在跟金一鸣武艺考查时吃瘪,被几招就打爆,在那之后十分苦闷。 苦练多年的一身好武艺,可惜遇上金刀绣春。这次来安徽是孔佑主动请缨,想好好的施展一番。 孔佑跟带头的招招手,挑衅他出招。 孔佑有十足把握,带头的不是他的对手。他方才观察此人,练的主要是硬气功,受得了几拳没问题.但是遇到真正的练家子,只能在胸腹丹田处抵御一些打击,其他部位无法抵御。普天下只有少林铁布衫可以练到周身无弱点,可据说连少林寺都无人练成铁布衫功夫。 带头老大主动发起攻击,手掌斜劈化刀虚晃一招,后藏杀招,用小腿横扫进攻孔佑下盘。 孔佑左足一点,侧身避开了手刀,右脚一蹬上跃避开扫堂腿。孔佑不急着进攻,他知道带头的拳脚功夫必定稀疏,力道也许够,但是速度及招数不行。 孔佑双手背负,绣春刀系在腰间,就靠左移右挪上跳下躲,轻松写意地避开带头的攻势。斗了十余招双手仍背负身后。 其中一两拳避不掉,孔佑干脆以内劲卸去拳势,带头的知道自己被轻视了,越打越愤怒,拳势越来越快,口上也开始不干净了。 又斗了三十几招,孔佑也觉得玩够了,双手从后背伸回来。 乘着拳势的空档,一掌无声无息的打在带头的胸前,但是不吐劲,一直黏在胸前。 带头的愤怒的左臂下压孔佑的右臂,要把这掌打掉。 孔佑一个转身,说了一声,“中”。掌力一吐,把带头的推出一丈远,倒在地上。 带头老大拍拍身上草屑,翻身再起,用力往孔佑冲过来。 孔佑一个扭身,用肩膀对准带头的胸前一撞。碰的好大一声,把带头的撞的翻了几圈好远。 看到带头老大倒地,其余人都围带头的地方处,扶起带头老大。 孔佑拍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青绿锦绣服,不屑的看着这群人,冷冷的说“还打吗?” 带头老大摆一摆手,呼啸了一声:“放箭” 锦衣卫们大惊,单打独斗锦衣卫不担心,放箭的陷阱就不好惹了。 孔佑赶紧上马,调转马头。卢千户高喊了一声,“快撤。” 陆陆续续好几箭带着呼啸声射来,一支箭钉在孔佑旁边的树干上。 孔佑看着来箭,赶紧拔出绣春刀,刀光闪烁,舞刀成圈挡掉来箭。 但是马躲不了,孔佑的马中了箭,一声悲鸣倒地,抽动不已,却站不起来。 咻的一声,又是一箭钉在孔佑右侧的树干,距离他的右臂只有几寸。 孔佑心想:“自己要全身而退应该没问题,不知道其他人这一次过不过得了这一关。” 【第21节】官道 带着左光斗的一行人,在官道上向北狂奔,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直到前方又出现一个树林。 带队的李百户长转头看后方并无追兵,示意队伍慢下来,打手势请所有人警觉四周。 “放慢,小心埋伏!”李百户长说。 “我们是不是要等千户?”旁边一个年轻的锦衣卫问。 “我们按照原定计划,直奔驿馆会合。驿馆有官兵驻守可以帮我们。如果我们在这等下去,万一又来一波劫匪,我们挡不住怎么办!” “是!明白了。” 小道前头引入了树林,一行人放慢速度进入。这树林较前面遇埋伏的更大,更黑更密。所有人的心情是绷紧的。 突然最后一个锦衣卫小声道,“后方来人!” 李百户长示意大家保持阵势,前方三位继续盯着前方的路,后面七位全部转向面对后方,中间夹着左光斗,成三纵队形。 听到几声马蹄声嘟塔嘟塔的传来,来人甚快,所有人闭住呼吸,盯着来时路的方向。 “是千户大人!”最早看清楚的锦衣卫高兴地振臂欢呼。 只见卢千户的飞鱼服血迹斑斑,脸上也沾满血,后面跟着一个差役看来也是伤势很重,两人两马快速的接近锦衣卫们。 “后面有贼人!快挡住来人!”千户大喊。 “你、你、你,挡住来人”千户指着较年轻的锦衣卫吼着。 卢千户慌慌张张的对着李百户队长说,“扯紧,贼人很凶,又来了很多,我们挡不住,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带左大人先走,你们押后,务必挡住,挡得了一时是一时。如果左大人丢了,我们也估计也活不了了。” “挡住来的贼人就好,保全实力,我们驿馆会合。”卢千户交代。 卢千户对着跟着他来的差役说,“走,你拉着车先撤,任务重要,各位兄弟,务必挡住这番贼人!” 蹬蹬蹬,果然大片马蹄声传来,大约数十人从来时路出现,手里挥舞着刀剑冲过来对着锦衣卫们大吼“动手!” 面对来人多出一倍不止,李百户长调转马头,着其他锦衣卫们说,“兄弟们,当初接这趟,我们就知道没有那么轻松的任务,这一路必定凶险。但我们是锦衣卫,我们誓死维护锦衣卫职责!今日有死无生。” 所有锦衣卫激愤的大喊:“有死无生!” 卢千户和差役拉着左光斗的车继续前行,左光斗在车内一直一言不发,突然问卢千户,“去何方?” 卢千户一言不发,拉着左光斗继续往北奔去。 【第22节】调换 李百户长与留在原地的另外九名锦衣卫,与来的贼人着实厮杀了好一阵子,每个锦衣卫几乎杀红了眼,一个打三个。可惜人数实在悬殊,锦衣卫根本没有赢的可能,随着一个又一个的锦衣卫被砍伤而倒在地上,只剩下四个锦衣卫还能站立,四个锦衣卫包含李百户长背靠背围成一个小方块,各自向外面对一方,准备最后的殊死斗。 李百户长挥舞着绣春刀防御着,一边大喊道:“同志们,不要怕,我们今日血战贼人,就算战死在这里,东厂必有抚恤,搞不好我们还挣个世袭,光宗耀祖,有死无生!” 每个锦衣卫,包含倒在地上的,全都撑起最后一份力气,“有死无生!” “仗着人多,有种你们报上名来,他日叫你们尝尝锦衣卫的厉害“,李百户长不服的说。也确实是,从一开始到底现在,已经总计来了快五十人围攻锦衣卫,这样大的行动,不是一般的劫囚,接近造反。虽然锦衣卫派出的都是武艺精湛的,但是在人数优势下,还是不得不认输。 贼人都面系黑巾遮住脸,没人看的清谁是谁,其中一个带头的慨然骂道:“你们锦衣卫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北镇抚司诏狱冤死了多少人,当年太祖设立锦衣卫时,是保卫皇城,巩固皇权,听命于皇上一人。但是现在呢,你们锦衣卫就是东厂的走狗,东厂让你们害谁,你们就去捉谁。从明太祖到现在,数百年的历史,你们堕落到什么样了,什么飞鱼服,绣春刀,你们不配。有死无生,光会说说,有个什么用。左大人清廉英明,泽被苍生,是我安徽桐城之光。你锦衣卫为虎作伥,做太监的打手,我们武林看不下去,动手劫囚,那又如何,有本事你们把我们抓了。当这个世局连老百姓都忍不下去了,我们就会自己出手,做该做的事。“ “今天,念在你们只是奉旨行事,不是你们本愿,老朽放你们一马。锦衣卫再与左大人为难,你们就不要踏进安徽一步,我们安徽百姓让你们锦衣卫骑马进来,全部躺着出去。”又大声嚷嚷的骂了一好一阵子,却不动手。骂了足足一刻钟以上,黑衣人似乎解了气,竟道“走,我们撤。“ “撤“劫匪众人欢呼了一下,又加了几句骂娘的话。这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纷纷没入草丛,突然就离去了。 李百户长跟锦衣卫们没想到竟然可以死里逃生,都松了一口气,全都倒坐在地上,用刀撑着,互相安慰,看护伤员,庆幸逃过一劫。 但李百户长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卢千户带着左光斗安全吗? 这一次锦衣卫着实大意,平时锦衣卫拿人,从来没有人敢反抗。因此这次是大张旗鼓派了二十四人的队伍。怎会想到被当地武林人士一番冲击就鸟兽散,如今锦衣卫死的死伤的伤,不知道如何回去覆命。如果左光斗顺利到达京城,众人还能落个奋勇杀敌的奖赏。如果卢千户护不了左大人,那这一群锦衣卫就是办事不力,不但飞鱼服不保,恐还有杀生之祸。 如天空打了一声雷响,李百户长背上一股冷汗窜起来。 突然,官道的来时路,百尺之外,听闻到一群人呼喝着跑了过来,手上提着刀,深蓝的衣服绣着银穗花显得分外明亮。李百户长知道那是绣春服,赶忙喊道,“兄弟们,在这里,快来!” 这群锦衣卫再跑的几步,越来越近,李百户长也看得越来越清楚,一群锦衣卫后面跟着的不就是卢千户吗?怎么不骑马呢?再一细想,心头狂颤,什么时候卢千户跑到后边去了? 卢千户冲着他们大喊:“兄弟们没事吧!左大人没事吧?” 先前那个卢千户和差役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两个卢千户? 李百户及原地的十个锦衣卫,互相狐疑的看着对方,搞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李百户一惊,“难道弄丢了左光斗?” 【第23节】分叉 卢千户和差役护送着左大人一路狂奔,完全没有休息,直奔了两个时辰。遇到了一条岔路。 卢千户跟差役使了使眼神,示意往西走。两人双马,拽着拉车的马往其中一条路走,又走了好几里远,终于路边遇到一个小村,整个小村只有一条路,路两边有着几间农户和一家小餐馆,挂着布旗做生意。 两人把车停了,搀扶着左光斗直奔小餐馆,店里没人。 卢千户一话不说,直赴门里,在当中一张桌子,扶着左光斗坐了下来。 从进餐馆后,左光斗一句话都没说,一直盯着卢千户的动静。 左光斗环顾四周,心理有些狐疑地想:“在这里停下来为的是什么?,不是要到驿站吗?” 卢千户倒了一杯茶给左光斗,左光斗摇头示意不渴。卢千户自顾自倒了杯茶,大大地喝了一口解渴, 喝完一口茶,解了日晒的热,卢千户突然站起身离席,笔直一站对着左大人拜了下去。 “左大人,我乃直隶玉复星,奉命来救大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卢千户,你这是?” “启禀大人,事出突然,只得出此下策,假扮锦衣卫劫持大人平安离开。”卢千户道。 原来这个卢千户不是真的千户,而是玉复星假扮的。可身形衣服跟卢千户极像。 玉复星拿过店家递来的布,脸上一抹,血迹干干净净,一点伤痕没有,且血迹一经抹掉,发现脸型跟卢千户没有那么像了。双手用力一扯,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玉复星那张招牌国字脸赫然出现。 ****************************** 原来这一切是玉复星的偷天换日之计。 在锦衣卫到达桐城接走左光斗时,玉家也刚好到达,来不及先带走左光斗。 玉复星只好联系当地的武林旧识,铁拳门的掌门王思通。 玉复星赶紧和王思通商讨,了解桐城当地的情形再议对策。 一晚的讨论,玉复星和铁拳门筹划了一齣“狸猫换太子“,利用玉家伪装的技巧和桐城郊外的地形,骗了锦衣卫,劫走了左光斗。 铁拳门了解桐城地貌,知道桐城外的官道上会经过两处大树林,且人烟稀少。之后还有岔路。 第一波在树林里带头说话恶狠狠的就是铁拳门掌门王思通,他的目的在于分流锦衣卫,让部分锦衣卫先带左光斗撤退。 留在树林里的锦衣卫们也都没有受到大碍,射箭之人主要是针对马,将马除掉以夺走留守锦衣卫的行动能力,并进行缠斗,不让他们追上第一波撤离的锦衣卫。 待得保护左光斗的车马进入第二个树林,事先装扮好假扮卢千户的玉复星,从埋伏的地方冲出,第二波的埋伏人马也适时出现,假装要拦截玉复星扮演的卢千户,如此声东击西,分散了锦衣卫的注意力。假扮卢千户的玉复星佯称打不过来的贼,自作主张带走左光斗。 一来,假卢千户满身鲜血,混乱的状况下,很难分辨是真是假;二来,锦衣卫们在两拨攻击下,有点字乱阵脚,听到指令就行动, 玉复星提出这个提案时,王思通问了万一锦衣卫不分流,所有人留在第一个树林原地战斗,那该如何? 玉复星坚定地答道:“必须让他们分开。锦衣卫这次倾囊而出,高手如云,我们如陷入恶战,对我们不利。” “我们派的人不能多于锦衣卫,也又不能太弱,要让锦衣卫认为有机会会赢,但也有可能会输,如果锦衣卫认为赢定了,他们必定不会分流,如果锦衣卫认为有危险,就会全部撤退。因此王掌门的掌握非常重要,你得一上来就来个下马威,但是又不能太厉害,此间分寸要掌握一下。“ “这个就难了,我怎么掌握这个分寸?“王掌门一头雾水。 “你们带去的人数少一些,但必须是高手。王老师您打头阵,一开始就要震慑锦衣卫,高手一出,锦衣卫知道无法轻易获胜,按照卢千户小心谨慎的个性,他会拖住王老师,让大部队带左光斗先走。” “万一卢启明自己带了左光斗进了第二个树林?” “恩。。。。。。如果先撤的是卢千户带头。。。。。。那我在第二个树林下手用强,你们缠住卢千户,我和春儿抢走左大人。” 当晚锦衣卫夜宿在桐城县令安排的客栈中,严严实实的包了好几层守卫,不让任何人进出。玉复星和王思通也利用这个晚上,紧密安排,甚至找了好几个妇女,连夜赶制青绿锦绣服。可惜临时的手艺没法跟京城绣坊相比,因此玉复星都安排了洒上鸡血,让真伪看不太出来。 玉复星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左光斗点头示意,却不说话,双眼紧闭意思好像是我明白了。 玉复星看着左光斗,心头浮上一层阴影,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左大人?您的意思是?” 在旁边的差役,却瞧出了不对劲。 差役发出一个年轻女声说道:“爹,这人不是左大人,左大人已经五十几岁,不可能手上皮肤如此白净。” 【第24节】小店 扮成差役的是玉观音玉还春,跟随父亲扮成锦衣卫行事。女人观察较细腻,她看出来左光斗的手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皮肤紧致,明明是年轻人的手。 听到玉还春这么说,左光斗把手藏进袖里。 玉复星一惊,一掌劈在木桌上,木桌瞬间粉碎崩裂倒地。 在木桌碎裂的同时间,几乎分不出先后,左光斗右手从怀里取了个物件挥出,有一道十字闪光对着玉复星及玉还春各划了一下。 玉复星听风辨势,左手丹田抱元运劲,右手推出一掌。人借势一个鹞子翻身后跃,并对着左光斗发了好几个空掌,阻止左光斗的下一波攻势。 左光斗则从椅子上一个翻身倒地滚出去,反手拿着一个匕首。两人隔着半丈对峙着。 玉还春的应变能力不及父亲,只得后跃躲避,并顺手拔出腰间的假绣春刀。但平时使剑习惯了,还是一手拿着刀,一手捏个剑诀指着左光斗。 “鱼肠剑,你是姬家的!”看到左光斗手上的剑,玉复星惊呼。立时明白了眼前的人不是左光斗。 短剑似匕首,细薄轻短,剑身黝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把年代久远的兵器。 “算你识货,这就是当年专诸用来刺杀王僚的鱼肠剑。”假左光斗道。 鱼肠剑已存在千年,专诸藏剑于鱼腹,刺杀吴王僚,用的就是这把削铁如泥的短剑。这是一把有着故事的剑,专诸当着众多侍卫的面刺杀吴王僚后,可惜未能逃脱,死于现场。 专诸死后,公子光即位为王,是为阖闾,感念专诸的协助,善待其子,封为上卿,自此也改姓为姬。鱼肠剑也从此赐给姬家,为姬家代代相传的宝物。鱼肠剑,也有人称之为鱼藏剑,据传是春秋战国越王时期的铸剑大师欧冶子使用了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经雨水雷击,吸收天地日月精华,历时五年之冬锻造了五口剑,分别是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在这五口剑中,鱼肠当是历史上最有名的一把剑,且如非细细短短,焉能由鱼口藏于鱼腹中。 “你是姬还高?不,姬还高绝无那么年轻,你是姬风尧?”玉复星问。 左光斗不言语,似乎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他摆着起手式,马步如弓,武侠人士的站姿与左光斗读书人的扮相实在不符。 玉复星从腰间抽出假的绣春刀。 “春儿,封门“,玉复星交代了一句就上前攻击,玉还春乘着假左光斗无暇对付她,斜步往门口移动,封住其离去之路。 玉复星一刀右上往左下劈出,劈向假左光斗,带有风声。 玉家擅长使剑,玉观音剑法古朴质纯,大开大阖,不以挑刺,却以砍劈为主。因此使起刀来并无窒碍。可惜的是餐馆小小的厅堂却不适合这么大动作的剑招,且玉复星忌惮那口鱼肠剑,深怕手上的刀断在鱼肠剑的利刃下,因此出招异常绑手绑脚,特别小心。 假左光斗就是姬风尧,姬家第六十六代孙,也是姬还高唯一的儿子。 姬家的武功以速度轻灵为主,手持轻薄短小的鱼肠剑更适合这个打斗环境。 玉复星使出一招“娇玉飞龙“,这一招本来要利用后退之际,突然大进三步,剑尖先佯装下挑而后提高直攻上三堂,做飞龙状,但是在这个小厅堂还有桌椅在,根本无法施展。 假左光斗仗着兵器之便,总是等玉复星剑招窒碍时,突然从不可能的方向短剑突刺。但一招未中,便立即缩手。玉复星临敌经验丰富,一看假左光斗身形移动,立时挥舞手中刀,舞成光圈,不让假左光斗欺近。 一时之间,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僵持着。玉复星凭着内力深厚,让姬风尧不敢太靠近,但姬风尧又借着地形之便及削铁如泥的鱼肠剑,跟玉复星形成对峙。 虽然武林道义不能多打少,但玉还春看不过去,从后一刀横劈向姬风尧。 姬风尧转身应对,反手横削,当锋利的鱼肠剑一接触绣春刀,立时干净利落将绣春刀斩成两截。 玉还春大惊,将断刀来回砍劈,不让鱼肠剑近身。 此时,玉复星从后一刀追来,假左光斗俯身避过,再起来时,玉还春和玉复星都闻到了一股淡香,似花香,似蜜香。这股味儿很明显,跟油腻腻的餐馆毫不协调。 玉复星惊呼,“春儿小心,是彼岸香!” 姬香玉手的姬香,是指“彼岸香”。提炼自不知名的毒性植物,香气很淡,不易察觉,吸入后,开始很累逐渐昏沉进入沉睡,在睡梦中死去。彼岸香是姬家一脉完全不外传的毒物。一旦中了彼岸香,开始沉睡,杀手可以从容离去,湮灭证据,且彼岸香只有姬家知道怎么解毒,一旦吸入,毒性遍布周身最后入脑和心,最多四个时辰。三至四个时辰后,中毒之人已经到了彼岸喝孟婆汤。中毒之人闻着花香,但已半身在彼岸,这是彼岸香细思极恐之处,也是为何能被列为天下七大毒物之缘由。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姬家和玉家在历史上多次碰头,没想到在安徽的小村里狭路相逢。 【第25节】变换 在姬风尧面对玉复星的同一个时间,姬还高带着真的左光斗,扮成书生结伴同行。骑着驴,小碎步在田间小道走着。 为了掩人耳目,姬还高从桐城开始就舍弃官道,一直走小路, 前晚在桐城,姬还高要求卢千户给他一点时间跟左光斗谈谈。 姬家一脉,传承下来一套变装的手法、一帖无人能解的毒物以及神出鬼没的短剑刺杀术。在这三个技艺的辅佐下,姬家近数十年当着权贵的密使,很多东厂的疑难杂症都是由姬家出面解决。 虽然东厂和锦衣卫不乏人才,但是有些事,不得不暗着来,这也就是用得上姬家的地方。 锦衣卫和东厂的高层都对姬家十分尊敬,尤其是那面东厂令牌。虽然卢千户对于他提出了要与左光斗独处一个时辰的要求十分忐忑不安,但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 一个时辰过去,卢千户看着姬还高带着姬风尧开门离去,留下了左光斗。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左光斗本来激动的情绪似乎平复下来,不太说话了,对话也仅仅是“嗯”、“好”等几个词语。从激动到平静,卢千户还琢磨着这类政治犯最怕抄家一人不留,兴许姬还高是跟左光斗说类似他会看护左家一家老小,譲左光斗安心离去等话语。 其实姬还高演了一齣狸猫换太子,不但骗了玉复星,也骗了卢千户。 跟随姬还高进去的是姬风尧,留在房里的是姬风尧假扮的左光斗。 左光斗被点了哑穴,控制了行动,扮成姬风尧跟姬还高一起离去。门口的护卫一心查看左光斗,忽略了跟在姬还高身后的假姬风尧。 姬还高一早就带着假姬风尧跟卢千户告别,说是许显纯大人还有密旨交代,要他查清楚左光斗的相关行径。由于提出了许显纯的大名,卢千户也不好说什么,赶忙道谢,送姬还高离去。 姬还高思量着左光斗扮茶商还是没有那个商贩的味道,读书人自视甚高的眼神是无法掩盖的,倒不如扮书生,较接近左光斗本来的面貌及形象。 姬还高担心儿子的安危,把鱼肠剑留给了儿子。姬风尧对这个任务一直紧张,但拿到鱼肠剑无异是得到了父亲的肯定。虽然前途不知安危,但期许自己雄心振作,光宗耀祖一番。 天气异常酷热,姬还高二人向北走了好一段路,行至午间,仍在安徽境内,眼前出现一个酒肆。 没有招牌,只有一青一白的旗子在风中摇弋着。姬还高琢磨着还是休息一下,让左光斗喘口气。 小小的酒肆只有四桌,姬还高到酒肆外把驴系住,示意左光斗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虽然四下无人,姬还高还是保持警觉的打量酒肆老板并检视四周。 酒肆中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丫头,丫头尚是妙龄少女,可身材琳珑有致,健壮结实,应该是老头的女儿。 老头招呼着:“大爷,您喝点什么?安徽的茶老有名了,要来点祁红还是黄山?” 丫头端着杯子和盘子,布置着各桌的碗盘,可估计店小物品少,仅是一些陶器,连瓷杯都没有。 老头来往之间,其中一脚略微跛,姬还高突然注意到老头的手,绿筋缠绕,一双蒲扇大手配大骨。看起来手掌的肉特别厚实。那一双手,像是武人,不像是店小二出身。姬还高登时提高了警觉。 姬还高向着老头试探问了一句,“掌柜的,这里离山东还有多远?” “回爷的话,这里离山东还好长的路呢,估计得走一天以上。我们这是淮南,您还得到淮北,才能进山东。呶,就顺着这道,一直走,就是淮北。” 姬还高又问,“有啥吃的?” “小店只有包子、馒头。没有炒菜的,这里离城里远,都是我们每天自己做的。” “来两笼肉包吧,另外来壶热茶。” 老头忙答应着,并招呼丫头去后面准备。 丫头端上来一壶茶,给到了两大陶杯。桌上风沙大,丫头不好意思拿了黝黑的抹布抹了抹。 姬还高闻了闻茶,眉毛一挑。左光斗口渴,急忙拿起杯子要往嘴里灌。姬还高用手一压,示意左光斗别喝。 姬是使毒名家,他闻到茶的气味有异,再看到茶汤里泛着奇异的光渍,立时知道茶里有毒。这深山野林,掌柜身份不明,姬还高担心遇上黑店。 姬还高正寻思要起身离开,有四个僧人,从路边悠悠晃晃地进来。 穿着黄袈裟,但袈裟挡不住这四个人的浑身横肉。 四个僧人都是光着头,却没有戒疤。太阳穴深陷,袈裟是粗衣粗裤,袖口都是油渍。四人身材高大,都是北方人的身形。 当中一个皮肤很白,一个皮肤黝黑,一个皮肤蜡黄,站在其他三人身后的皮肤略黄但有明显白斑。 白皮肤的像是西域混血,鹰钩鼻,眼珠颜色较淡。 黑皮肤的就像书里的黑旋风李逵走出来到现实世界,说话大声带沫。 皮肤蜡黄的长得最高。但偏瘦,骨架很大,手掌比一般人大了很多。 皮肤上白斑的面色阴沉,头上還围了一个包巾,但神情萎靡,藏在其他三人身后。 黝黑皮肤的和尚,恶狠狠的跟老头说,“有没有牛肉,最好还来几斤白酒。” “师父们好,我们小店只有包子馒头,是要荤的包子吗?”老头试探性的问。 “对,多来几笼,” 其中三个僧人,说话用语低俗又声音颇大,只有围头巾的一言未发。 丫头结果老头递来的酒和酒壶,端着来到僧人桌前,小声的说,“大师,请慢用。” “哎呦,这姑娘长得不错。”黑和尚一把大手就放在丫头的臀上,丫头一扭,试图避开和尚的手。黑和尚一整个手像笼罩的如来的手,不管丫头怎么扭,大黑手始终在她臀部。 姬还高拉着左光斗正要起身,只见左光斗满眼愤怒盯着黑和尚,立时就要过去阻止。姬还高机警的压住他。左光斗转头用努嘴示意姬还高出手解救。姬还高摇摇头,要他不要出声,别惹是生非。 终于,丫头似乎忍不住了,一个右脚站定,回旋转身,脱离黑手的控制,反身恶狠狠的看着黑和尚。 姬还高十分讶异,刚刚丫头的转身,马步紮实,是极高明的武功,绝非一般寻常人家。 难道这姑娘也是习武之人,黑和尚就不用说了,看那蒲扇大手就是个练家子。 姬还高心里一紧,难道贼人是针对左光斗来的? 四个僧人毫不注意姬还高的心理忐忑不安。看这姑娘一躲,“黑大师”拿起茶杯往地上一摔,大喝道:“出来吧,伍易国,你这个江湖闻名的歌者,我们找了那么久,你们就躲在这里!” 老头从后面走了出来,先看了左光斗一眼,惊恐的说。“四位大师,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黄和尚接口说:“堂堂的相国后代,何必躲在在深山野林,卖酒谋生。” 黑和尚道:“东厂悬赏五百两黄金要歌者的头,你这样,你自己献上来,我们分一百两给你这漂亮闺女,也算留个后路。” 老头频频摇头:“不认识歌者,也不知道谁是伍易国?” 黑和尚看老头不承认,勃然大怒,将茶桌上三支茶杯拾了起来,就往老头扔去。 老头偏头一避,露出了功夫。 黑和尚不屈不挠,拾起桌上竹筷,当做暗器向老头掷去。 老头不得不显露功夫,随手从旁提起一张桌子,接了数支竹筷。黑和尚劲力惊人,竹筷如暗器插入桌面数存。 老头看着插入桌上的竹筷犹在摇晃,面有惊色,双手将桌子一推,退了好几步 黄和尚说“我们从京师查到这里,伍易国,你别逃了,你乖乖受缚,我们必定放你闺女一马。” “看来,今日伍易国必须一战。四位大师什么名堂?”老头突然变了一副口吻,承认了自己是伍易国。姑娘道:“爹,这些人不是出家人,根本就是无赖,东厂派来的走狗。” “娃儿不知,你爹爹才是江湖大无赖,人称江湖三大惹不起的歌者,就是你爹爹伍易国。” 姬还高听到伍易国这三个字,内心雷电交加般的鼓捣。他记得父亲从小对他说过的故事,伍家与姬家一直是世交甚至多有通婚,姬家擅武,伍家擅文。但在几十年前因为一段恩怨而分散了,他小时候还见过伍家的人,听过伍易国的名字。伍家和姬家都以易水歌为年辈排名,所以才会有易字辈和水字辈,就像姬家现在是还字辈以及风字辈。 姬家是专诸后人,伍家是伍子胥后人。两家从专諸刺杀公子僚,已相交逾两千年了。 黄和尚从后面走了出来,摇着头说“伍老先生客气了,我们师兄弟四人跟你们无冤无仇,完全是奉了东厂的命令,你也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不能不覆命。” “如此说来,一定要动手了“,老头至始至终不疾不徐,眼睛突然一睁,精光四射,眼如闪电,完全不像是店掌柜,气势突然爆发出来。好像沉睡已久的狮子突然惊醒,准备一鬥。 黄和尚说:“汪文言已死,伍易国你已无靠山。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们答应不动你女儿一根指头,反正东厂没指名要她,我们可以放过她。“ “如果我不走呢?“ “那别怪我们了!“黑和尚一把手就来抓老头的衣襟,一招龙爪手的捕风式,老头一个侧身,避开这一抓,但黑和尚出招不中断,一击不中,手变虎口,横扫硬打。 老头被迫左手推出挡了这一抓,但是黑和尚的内劲实在太横,老头一掌挡出,竟然被迫退了两步。丫头一看不妙,转身入后堂,要去拿兵器。 姬还高一直瞧着和尚的武功路数,一眼就能认出黑和尚使得是少林龙爪手,他狐疑这四人是什么来头?而且从这一招看来,老头决计不是和尚的对手,就算加上丫头都挡不了黑和尚。更何况还有三个和尚不知山高水浅的在旁观战。 在春秋战国时期,伍子胥是吴国大夫,但到了明朝年间,伍家已是家道中落,不如姬家一直是朝廷的得意助手,虽然姬家是暗地行事,但是毕竟合作的是都指挥使或是督师等正三品官员以上,金钱以及权势上的得意满满都是不遑多论的。 伍家就是因为不满姬家的作风,而两家渐行渐远,最后因为四十三年前的前朝万历年间的首辅张居正案(1582年)而大吵一架。起因是伍家怀疑姬家在张居正抄家案中为虎作伥,构陷张家后人,但姬家不承认,也不愿意断绝和朝中人物的来往。伍家愤而绝交而离开京城。那一年,姬还高才三岁。 离开姬家后,伍家与东林一派成员交好,之后伍易国和汪文言成为莫逆之交,时常破坏阉党的行动,因此东厂不是很待见伍家。又遇到汪文言犯了事,东厂决定抓伍易国进京一并料理。 姬还高不知道这是陷阱,还是他乡遇故知,他有点不知所措。 【第26节】和尚 黑和尚的龙爪手源源不断,一爪力道更胜一爪。一番拼下鬥,黑和尚连使抱残式、守缺式、捕风式、捉影式、抚琴式、鼓瑟式,层出不穷,而且似乎在卖弄武艺,不急着打赢,只是戏弄伍易国。 伍易国招式捉襟见肘,只能不住地后退,避开凌厉的攻势。几招下来,双袖的衣物已被撕烂,两条手臂上已经出现血痕。 姬还高行走江湖多年,一眼就能看出黑和尚的出爪方位和爪形是纯正的少林武功。原来少林寺的龙爪手是三爪,拇指及小指锁着不出。一般人说龙生四爪,可唯独少林寺龙爪手绝技是三爪,缘由是少林寺成名于唐朝,在那时民间称龙是三爪龙,这也是为何后来模仿的外家龙爪手都是四爪,而唯独少林龙爪手是三爪。 这四个和尚的功夫是系出少林,但已被少林寺除名,却对外自称是四大金刚 这四个人没有名字,叫自己某某和尚。 使龙爪手的叫黑和尚,专供指法,成名功夫是龙爪手和大力金刚指 白皮肤的是白和尚,擅长玄空掌和普门仗法。 黄腊皮肤的叫黄和尚,一身的铁布衫硬气功和少林罗汉拳。 脸上一红一白的得了白癜风的是花和尚,绝招是达摩三捺和童子功。 四个和尚从嵩山少林寺僧人沦为东厂的走狗,那又是另外一番故事。 水仙从内堂冲出来,双手各拿着一把八卦刀,娇叱了一声“爹,接刀”。她把左手的八卦刀往伍易国掷去,右手刀虚劈了一下,右足一点立刻往黑和尚冲去。 伍易国转了身,轻轻巧巧的接过水仙扔过来的刀,并顺着掷来的力道,刀锋就往黑和尚的爪子上带过去。 形成了一个二打一的局面。其他的和尚丝毫不为所动,吃着包子就着茶,静静的看着三个人打斗。 伍易国一刀划向黑和尚的手,黑和尚也不避开,左手掌向上翻,手背往刀背砸下,手指当的一声弹在八卦刀上,伍易国的刀就快拿不住了。 黑和尚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右手爪化为掌,一掌劈向水仙。 水仙侧身避过,持刀还了一招斜星带月,刀斜劈向黑和尚腰间。 黑和尚手更快,仿佛手臂暴涨伸长,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先抓到了水仙的手腕,使劲一拽,将水仙摔在地上。黑和尚高出水仙一个头,他这一抓像抓小鸡一样,水仙在地上滑了很远这才停住。水仙爬起来的时候,手背上划出三道血痕,衣服也被地上的灰尘沾灰了,人看起来倒是没大碍。 水仙连衣服脏了也顾不上,一挽刀,又揉身砍向黑和尚。 伍易国和水仙一起攻击黑和尚,的确让黑和尚有点忙乱,但是黑和尚的劲力实在太强,尤其是招呼到水仙身上的一爪、一掌都让水仙避之唯恐不及。如果不是两人手上有刀,黑和尚会避开刀锋,两人早已被黑和尚擒住了。 伍易国的刀虽然快,但是在黑和尚眼里也只是二流高手水准。水仙的功力更加不及他父亲,黑和尚多半的攻势都在对付伍易国。 虽然只有三十六路龙爪手,但黑和尚不曾使老,爪化掌,掌化拳,出招位置变换方位。黑和尚将三十六路龙爪手变化的刻外分明。有一招抢珠式,伍易国直接避开,黑和尚一爪砸在路边的松树上,闷得一声,松树上层的叶子大幅摇摆落下松针,黑和尚抓到的树干赫然出现三个指洞,黑和尚的力道透树,可以捣毁木材,一般的木桌子估计也会毁在他的龙爪下。 相较于打斗现场的惊心动魄,其他三个和尚气定神闲的吃饭喝酒,更显得伍家的武艺不如人。 姬还高心中五味杂陈,想着很多事,一个不留心,左光斗竟抓起桌上的茶杯向黑和尚扔去。 左光斗不懂武艺,手上无劲,扔出去的茶杯只是缓慢地往黑和尚飞去。 黑和尚寻得间隙横劈一掌,将茶杯击碎。但里面的茶水仍然洒在了黑和尚身上,且部分茶水也洒向了另外一桌的三个和尚袈裟上。 黑和尚手上仍应付着伍易国和水仙,但是狰狞的目光已经盯向左光斗这边。 姬还高心里叫苦,这什么时候来这出戏,左光斗竟惹出这件事,他单打独斗估计都未必赢得了黑和尚,更何况对方有四人。 看到左光斗扔茶杯,黄和尚和白和尚都站了起来,只有花和尚,捂着嘴咳嗽,似乎不太关心。 姬还高赶忙起身,拱手作揖,对其他三位和尚表示歉意。并立刻拎起包袱拉着左光斗往路上走,左光斗不肯停歇,嘴里说着,“光天化日,强行拿人,眼里有没有王法”。 姬还高不怕这四个人,他怕的是这四个人知道这是左光斗。他一边拉着左大人,一边点了他的哑穴,用手捂住他的嘴。并忙不地的从怀里拿出一块银饼和木盒,把木盒压在小银饼上,放在桌上。 姬还高装着一副不敢造次的模样,弯腰驼背的拉着左光斗匆匆离去。 看到那张银饼,黄和尚、白和尚眼睛亮了起来,花和尚则是眼里带电地往姬还高看了一眼,神情若有所思的咀嚼着嘴里的包子。 【第27节】家法 姬还高和左光斗走了大概有一炷香时间,姬还高拉着左光斗再路边坐了下来休息片刻。顺便解了左光斗的哑穴,拿起身边的水壶,加了点白盐,喂了左光斗喝了。 一解开穴道,左光斗就连珠炮的骂了起来,“你看到那几个人公然掳人,欺压弱小,你怎么不帮忙,你们江湖人士,不是讲究锄强扶弱吗?” 姬还高一拱手,“左大人息怒,我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出手。” “你还不就是担心我被劫走。大明律法明示,若以威力制縳人,傷重至內損吐血以上,各加凡鬬傷二等。因而致死者,絞。这群人明显就是犯法。” “皇城之外,万千子民,大明律法也有未及之处,跟您老这么说吧,我们江湖人士,就不受这些律法管辖。更何况他不是说了,是为东厂办事,那就不是违法了。” “如此不受律法管制,这样国家如何运行下去?” “庙庭之上,国法乃至尊,乃规范,但是下到老百姓这里,就未必律法通用了。咱们老百姓有老百姓的过法。” 姬还高继续道:“你说这些年,阉党、东林、齐楚浙的党争,跟咱们老百姓有关吗?你们斗得你死我活,关心过我们的温饱吗?你们斗的是权力,我们挣的是大米。只要一家能温饱,我们不在乎谁当政。懂吗,魏忠贤即使杀戮人臣,但是只要百姓吃得饱,没有人在意的。” 左光斗默然没有接话。 “我们江湖人士的生计,其实也跟政治息息相关的,如果丰衣足食、戒律严明、治安良好。哪里有我们存在的空间,老百姓怎么会需要习武防身。正因为社会动荡,盗匪四出,才有我们以暴制暴,扶强除弱的机会,才会成为百姓的朋友。功名、气节,那是你们读书人追求的事,绝不是我们老百姓关心的。”姬还高道。 “你问我,没有国法,何以成圆方,我跟您说,没有国法,还有咱们的老祖宗的家法。”姬还高又道。 “什么祖宗家法?” “恩必报,仇必较,坦荡做人!” “这是什么家法?那本书写的?”左光斗搜尽脑中的书袋,也没这句话的出处。 “左大人,我只是受人所托,押您回京。您是一代名臣,您的风范,我是知悉的,我绝对尊敬您的,您看这一路,我也是不敢怠慢您。我能保证您,我在的时候,您不受任何委屈。” “说多了,咱们回去看看,也许事情有转机?”姬还高说。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转机”左光斗好奇问道。 “我们回去看就知道了。” 回程路上,姬还高小心翼翼嘱咐左光斗不要出声,两人轻手轻脚的靠近后,发现三个和尚倒卧在地,只有花和尚蹲下着查看着三个和尚的呼吸,而伍易国和水仙也是昏倒在地上。 很清楚的态势,这五人都中毒了。 左光斗狐疑的看着姬还高。 左大人身处庙堂,不知道身边的这位是当代用毒高手。 姬还高对着左光斗地说,“没事,你服了解药了。” 说完并露出诡异的一笑:“对了,我也是讲礼义廉耻的。” 【第28节】罗华 当姬家的老当家遇见伍子胥后人,在安徽的另外一处,姬家的少当家却和玉手罗华的玉家缠斗在一起。 命运的线慢慢地把刺客家族拉拢在一起。 江湖上很久没出现过天地罗华,这惊世毒物快被人遗忘了。 上一次天地罗华出现,是七十年前。彼时玉家利用天地罗华,协助俞大猷毒倒倭寇退敌,保卫沿海人民免受倭寇之害。也因此,玉家在武林的地位根深蒂固、受人尊敬。 天地罗华和彼岸香提炼自不同类的花草,且毒物性质相去甚远。 玉家的天地罗华毒性猛烈,彼岸则毒性阴柔。 彼岸香提炼自西域的毒物,可以制成粉末,也可以揉成香或制成蜡烛,再用药引燃烧或提热催化成烟。 彼岸香的气味似一股清新的花香,如非事先服过解药或闭气不闻,无人可以避免。吸入彼岸香会头晕目眩,无法使力,内劲全失而昏睡过去,如果不服解药无法醒来,几个时辰后将性命不保。彼岸香最危险处在于会永久损害内力,时间拖得越长,对于内家真气的损伤越多,而且难以恢复。更有甚者,如果二次中彼岸香,因为过度侵害五脏六腑,即使再服解药也解不了。众武林人士多是练武多年方得些许内家气功进展,但遇上无色无味的彼岸香,数年寒暑的苦功就毁于一旦。也因此武林人士对于彼岸香都是闻之色变。 天地罗华则是淬炼自生长在天与地边界的天地曼陀罗及数种神秘毒物调制而成。只有玉家人知道怎么调配。提炼出来的白色粉末像一把细沙,溶水后无色无味,依旧具备毒性。最可怕的是传闻天地罗华无药可解,一旦及身,如果只有手脚,可以迅速断手断脚以免毒血上行,可如果是躯体中毒,即使大罗天仙也无计可施。可由于天地罗华毒性实在太猛烈,过往玉家一直不太愿意使用这个毒物。 前几代玉家的人,将天地罗华做了一些调配,加入了其他毒物,并把天地曼陀罗的比例减至极低,让毒性缓解。可就算毒性减弱,一般人接触到天地罗华的粉末活药水,即使只有一点点,毒物仍会侵入肌肤,从血脉上心。看沾上的毒物剂量,如果极为少数,最长能拖个六个时辰至心跳停止而死。如果是全身被投放天地罗华,血脉毒气上行只要一炷香时间立即暴毙而亡。 彼岸香从姬风尧手上打开的电光火石间,玉复星的左手也弹出了天地罗华。 可是玉复星亲眼目睹到一个很诡异的现象,一把粉末般的天地罗华在半空中似乎撞到一层清烟,这把白色的粉末好像隐形一般,消失无踪。 姬风尧看到那把粉末直扑自己而来但半途消失,正庆幸间,突然眼前一黑,软倒在地。玉复星奔过去查看姬风尧的手,看到一条黑紫线的血管浮在手背上,正缓慢地往手臂上方浮现,看来姬风尧的手已经中了天地罗华之毒。 但咚的一声,玉复星转头看,玉观音也已经卧倒在地上,手里还紧抓着半截的绣春刀,脸上似笑非笑,全然无知觉。 玉复星赶忙过去搭住女儿的脉搏,脉象较平常缓慢,呼吸无异样,好像进入深睡一样,种种的迹象跟传说中的彼岸香的症状相符。 玉复星赶快自己运行内息,查看自己有没有中毒,玉复星运气快速的在体内走了一圈,发觉没有异样,才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玉还春的样子,他不禁担心了起来。 “春儿中了彼岸香?幸好彼岸香有解药,毕竟姬风尧的生命留在自己的手上,估计解药拿得到。”玉复星心理盘算着。 “得先把姬风尧弄醒再说。”玉复星暗自想。 玉复星找来一条绳索,把姬风尧双手在背后捆住。再用绣春刀划破了姬风尧的手背,让黑血流出来一些。接着再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药丸,切成一半,把半颗喂了姬风尧。 玉复星再走到内室,拎了一桶水,用力泼在姬风尧脸上。 姬风尧一阵惊醒,水湿淋淋的滴在他的衣衫上。 【第29节】绝色 “拿来,彼岸香的解药。”玉复星冷冷的说。 “凭什么?”姬风尧桀骜不驯的说着。 “凭你的手,”玉复星从后拉起姬风尧的手背,用刀背沾了沾血,将刀背上的黑血给姬风尧看。 “你中了天地罗华,只有六个时辰。” 姬风尧大惊,背上一阵子冷汗刮过背脊,说道“天地罗华不是无药可解?” “有解,我能使这个毒,我就能解,半颗解药在我这里。你已经服了半颗了,如果不是服了半颗,你根本醒不过来。我再说一次,彼岸香的解药。“玉复星说。 “我没有。” “我女儿如果死了,你就陪葬吧。“说完,玉复星伸手到姬风尧的怀里搜着。搜出了一些银两,几个金瓜子,两个像鼻烟壶的瓶子,一瓶玉做的而另一瓶是铜器做的。 “哪一个是解药?“玉复星拿着两个瓶子在姬风尧的眼前晃着。 姬风尧偏着头不肯回答。 玉复星把铜瓶子拿到姬风尧眼前,姬风尧不为所动,只是避开。 玉复星再把玉瓶子拿到姬风尧面前,作势要给他闻,他看到姬风尧不肯靠近,眼中露出恐惧的眼神。 玉复星心里有了猜测,玉瓶子应该是彼岸香,铜瓶子里则是解药。 可这仅是猜测,还是无法确认?万一错了怎么办?据说彼岸香不能中毒两次,一旦二次中毒,将无药可救。 玉复星此时心里急得不行,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 玉复星决心自己先试试,他心存侥幸的打开铜瓶子,一股清香溢出。 他暗叫不好,这不就是彼岸香吗。。。。。 咚的一声,玉复星昏倒在地。 姬风尧心里冷笑,“亏你还是天地罗华的主人,看不出我演戏吗,玉瓶子里的才是解药,连我这姬家的晚辈都斗不过,还想跟我爹鬥。” 说着,慢慢挪移着到玉复星身边,拾起鱼肠剑,回转了一下就切断了手上的牛皮绳索。 姬风尧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玉瓶子和石头,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俯身查看了一下玉复星,拿走了半颗解药,服了下去,再回头看了看玉观音。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玉还春的面容,姬风尧惊艳于玉还春的美貌。 玉还春静静地睡着,仿佛刚才那场恶斗没有发生过。纤纤细手拿的刀,还有着鱼肠剑留下的缺口,一坑一角,跟它的主人皎洁静好的脸庞毫不符合。 姬风尧赞叹着,玉还春睫毛长的可以像一轮弯月,吹弹可破的皮肤,紧闭的红唇,羊脂白玉般的颈间,微弱的呼吸引着杏脯轻轻的上下浮动,从这个角度细细观察,才发现完美女人的身材再怎么伪装成男人,细看还是会露馅的。姬风尧看着她美丽的面容,竟不忍离去。目光无法移开玉还春的脸上。 他想摸摸玉还春的手,但是他不敢,就这么愣愣的盯着她的面庞,姬风尧看痴了。良久,姬风尧叹了口气,摸出玉瓶子,准备给玉还春闻。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伸来一手,轻巧的从姬风尧手上抢走玉瓶子,另一掌把姬风尧推开。这两招无声无息,毫无迹象。 姬风尧没有意料到此事,略震惊了一下,很快的反身一肘击,先逼退敌人,再一个转身,他才看清楚,袭击他的是原来躺在地下的玉复星。 【第30节】城府 玉复星没有中毒,第一次彼岸香没能伤到他,第二次也没有成功。 玉复星和姬风尧两人城府较深,但显然,姜是老的辣,玉复星更狡猾一些。 当玉复星把玉瓶子解药靠近姬风尧时,他不确定那一瓶是解药,因此他决定将计就计,假装中毒。 等到姬风尧失去防卫心,他快速出手,并把解药抢了过来。 姬风尧暗叫不好,左手鱼肠,右手反掌,准备迎接玉复星的攻势。 玉复星指了指姬风尧,向姬风尧示意,把手拿来看看。 “你的手” “干什么!你这个老狐狸。” “你的手背,我给你解毒。” “什么?你骗我,你那半颗不是解药?” “你服下的的确是解药,但是不够。” “行了,我不伤你,别斗了,先解决我女儿和你的毒再说。” 玉复星将刀解下放在一旁,并走到玉还春身旁,学着姬风尧的动作,把玉瓶子打开给玉还春闻。 姬风尧的一双手并未放下来,道“闻一点就够了。” 玉复星对姬风尧招招手道,“你过来,咱们不打了,我看看你的手。” 姬风尧不肯放下戒备。 玉复星叹了口气道,“小子,你觉得真打起来,你有机会吗?” “估计没有。”姬风尧老实回答道,本来他觉得自己的心机更高一筹,但看来玉复星才是老狐狸。不输给心机无双的姬还高。 玉复星递给了姬风尧剩下的半颗解药,并按住姬风尧的手,仔细查看。 姬风尧的手背上的线,颜色较先前淡了一些,呈现青紫色,跟原来的黑色不太相同。但是的确更往上走了一些。 “你这毒不碍事,这几天多休息就没事了。” “小子,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家的天地罗华遇到彼岸香产生了变化,还记得吗。天地罗华是白色粉末,但是遇到彼岸香好像颜色就没了。“ 姬风尧稍稍放下了戒备,“是,我这彼岸香应该没有那么强烈,为何你女儿会立刻晕倒,一般彼岸香发作是较缓慢的,难道?” “难道彼岸香遇到天地罗华也产生了变化?现在我们看到天地罗华的颜色消失不见,更加危险,而彼岸香的毒性也发生变化,变化成为另外一种毒物。” 嘤的一声,玉还春醒了过来。手扶着头,似乎头痛欲裂。 “你看看她的毒解了吗?“玉复星问姬风尧。 姬风尧看了看玉还春的瞳孔,问了玉还春是否看得清视线。玉还春答道没问题。 姬风尧跟玉复星道:“没事了,毒解了。” “这一代的天地罗华融合了其他毒物,所以毒发的比较轻,也比较容易解。如果是百年前的天地罗华,你的小命已经不在了。” “玉大侠,谢谢解药。”经过一番恶斗,到互相解救,姬风尧态度开始软化。 “是因为最后你有解救玉儿的一番心意,所以我以礼相待。” 玉复星顿了一下。 “但是,左大人的事还没完,刺客令给我的任务是救出左大人,左大人现下究竟在哪里?” 姬风尧拱手道,“玉大侠,我也不说谎话,左大人被我父亲带走了,但是现在左大人和我父亲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爹认为越少人知道越好,且他担心我被识破后,劫匪会。。。。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别人会逼迫我说出北上路线,因此连我也不知道我爹的行踪。我只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北京东厂的诏狱。” 当下,姬风尧将姬还高怎么把左光斗偷天换日的来龙去脉全盘说明,但只能说到姬还高带着左光斗离开桐城,说不清姬还高的未来行踪。 “爹,我们怎么不擒住他,跟姬还高交换人质?”玉还春逐渐恢复意识,偷偷靠近玉复星的身旁,悄悄的说。 “罢了,我们可以智取,但不能施小人之计。”玉复星回答道,而且毫无掩饰,用不怕让姬风尧听到的音量说。 “世侄,姬香玉手本为一宗,同为刺客家族后代,刺客令召唤玉家执行任务,姬家同属刺客家族一员,理应协助,而不是站在对立面。今日以后,姬家玉家肯定多有冲突。江湖路远,山高水深,望世侄好自珍重,不要像你爹,走上歪路。”说罢,玉复星一拱手,穿着溅着血的飞鱼服,携着女扮男装的玉还春掉头离去。 姬风尧琢磨着玉复星的话,提点中带有惺惺相惜。平时姬风尧也读三侠五义,也听市井英雄除害的故事,但他从不知道,江湖侠义真正的模样。 要说玉复星和他爹有何不同,那就是热与冷的区别。 一个温暖如玉,一个谨慎如冰。 玉还春的美丽,更是让姬风尧压抑的心炽热了起来。 姬风尧道“玉大侠,稍慢,等我一下。”他突然喊了玉复星,并追了上去。 【第31节】关切 悠悠的过了不知多少时辰,聂复醒了过来。 眼睛一睁开,看到的却是一豆灯光笼罩下,一身黑的飞雪瘦弱身形。 聂复一惊,翻身坐起,肩上的剧痛立刻传来,让他不由自己弯身下去。 听到聂复醒过来,飞雪转了头起了身,轻声的关切问道,“你还好吧?” “你。。。。。。杨大人呢?” “杨涟?他已经被锦衣卫带进诏狱。” “要不是你的阻扰,我肯定能救出杨大人。”聂复恨恨的道。 “那是,我不否认,你的武功很好。”飞雪低头道。 “我昏过去多久?”聂复问道。 “大概一天一宿,现已是隔日晚上。” “你为何不杀了我?” “我为何要杀了你。”飞雪轻声的回答。 “传说没人能活着看到飞雪剑法。”聂复道。 “我没这么说过,我没想要杀你。” 聂复讶异这名震九州的冷血杀手飞雪,竟然是个不识世道的女孩? 他不知道的是,飞雪从来不清楚也不在乎自己在外的名声,她只是一个为了报恩,接受师父安排的单纯女孩。没有经历过人世间的善恶,也不知道自己是外人眼中的恶魔。飞雪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她只是一个单纯但拥有绝世武功的杀手。 飞雪对于聂复产生一种特别的感觉,原因有三,一是聂复是少数她觉得武功不输于她的人,二是聂复是她手下唯一活过的人,最重要的,因为聂复没死,所以是唯一跟她对话超过三句话的外人。 聂复忍着剧痛起身,看了一下肩上和腿上的伤口,腿上的包扎的很粗糙,肩膀上的则很用心的交叉环绕着棉布,且抹了药,有清凉感,不知道为何两处的包扎手法不太一样。 飞雪看聂复在打量肩上的伤口,不禁抿嘴一笑。 飞雪不懂疗伤,她包扎了聂复腿上的伤,感觉不太满意,这细致的护理也不是她擅长的。看了肩上的伤有点重,心理还诧异自己的下手如此之重,也不知道怎么包紮,怎么缠绕布都找不到方向。她一寻思,出门找了个郎中,在他媳妇肩上同一个地方刺了一剑,要郎中包给她看。 郎中不知道这女子是哪里来的凶神恶煞,吓得脸色惨白,郎中老婆痛的大叫,在飞雪的剑下快速的包扎自己老婆。飞雪看完后,顺手拿了药和布,夺窗而出,回来替聂复包扎,才会发生两处伤口包扎手法不同的情形。 聂复拿起桌子上的剑往房门口走出,也不转身,掠下一句话,“姑娘,告辞。” “你去哪里?” “我去救杨大人。” “有我在,你救不了。” “那我也得去。” “你别去,诏狱里布置了很多高手!你受伤了,你打不过他们。” “我接了这任务,就得完成它,我是大明的。。。。。建奴我都不怕,我会怕诏狱,这是我的任务,也是我的责任。” 飞雪慢慢的将小雪剑拔出剑鞘,指着聂复的背,轻轻道,“别去。” 聂复看都不看,单手掰开房门的扣,准备推门走了出去。 一朵蒲公英花瓣从窗外飘了进来,飘游在聂复的背影和飞雪的剑之间。 飞雪出剑,聂复听到飞雪出剑的声音,抽出腰间的大剑,反身直取飞雪胸口。 聂复只想逼退她,但是未能拯救杨涟的挫败感,让他徒生怨气,暗中加了劲力。“干脆杀了她。”聂复心中浮现这个念头。 聂复的内劲的确惊人,飞雪不敢掠其势,只得避开。游走般的点点雪花落在大剑的旁边,试图阻止大剑的前进。 聂复毫不理会飞雪剑法,只想同归于尽。燃灯手内劲猛催,剑芒突生。飞雪只好一个翻身倒退蹬在床柱上,借力往聂复飞去,飞雪剑法第一式出招。 剑气带动周围的气流,蒲公英花瓣瞬间四散瓦解,就像被炸过一样。 因为室内空间狭小,飞雪只出了五剑。 每一剑的出现都像是一点点白色结晶雪花,雪花掉落没有太多时间上的差别,剑影包着剑气,同时伴随咻咻咻的声音。 聂复催动内劲,五剑的方位他看的清清楚楚,他将大剑快速地上下横移挡住攻势,剑气撞在大剑上的当当当当当,五声金属般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白色剑气遇到燃灯手的浑厚气劲,都被打散了。 燃灯手是一门上古流传下来的功夫,其内劲法门是根基于丹田运气。燃灯手主练气,与少林的易筋经、童子功如出一辙,讲究气驭劲,气驭剑,气驭五感。 燃灯手历经两千年的洗礼,中间有无数的聂家高手将之完善、补强。终成一门其他门派难以望其项背的绝世武学。 近代燃灯手内功的两次升华,其中一次要归功于聂复家族的亲戚-明朝嘉靖年间的兵部尚书聂豹。因其聂豹因缘际会拜了王守仁为师。王守仁本身就是一个武学大师,经由聂豹和王守仁的切磋,也让王得窥燃灯手的法门,王守仁将燃灯手融合了自己的武功及心学,合二为一将燃灯手推上更高一个层次。 再后来,聂复之父娶了来自武学世家的媳妇,将另一门传统气功又加以融合。在这些基础融合下,聂复的武功已是集三家之大成。若不是当晚飞雪偷袭,且聂复急着救杨涟,飞雪不一定能伤到聂复。 飞雪第一式被聂复挡下,过招间瞬息万变,就这么一粒沙落下的时间内已经不容她思考,身体的自然反应就提起了飞雪剑法第二式,由左到右的点点雪花布满在聂复大剑要前往的路径。 但总归有伤在身,聂复频频催动燃灯气功,第二次气劲运行周身时,在右肩上遇到了阻碍,无法周遍全身。也因此大剑的内劲缓了下来。无法像第一招一样破剑气而行。 也是飞雪无意伤他,雪花剑及身立即回收,竟然穿过大剑的五剑都没有伤到聂复。 聂复气劲一缓,大剑差点拿不住手,再加上右肩剧痛,他只能改为用大剑杵地,撑住自己的身子。 飞雪扔下手中剑,过来扶着聂复,但一句未言。 两人不说话,但是心里明白,现在的聂复打不赢飞雪的剑法。 “罢了!”聂复恨恨的将剑一扔。“我这没用的东西,你杀了我吧。” “你打不过我,是因为你受伤了。” “我不是恨我打不过你,我是恨我自己。我难以过你这关,怎么救杨大人。 “你别这么说,你养好伤,我们再打?” 聂复愣道“你等我养好伤再打?你让我走?” “我都帮你治好伤口了,我怎么会不放你走,但是我告诉你,诏獄会有我师傅在,你是打不过他的。 “打不过,我也得去。” “你真是倔强,你保重,后会有期,再会。” 飞雪嫣然一笑,转身打开窗户,像一张信纸一样飘了出去,飞了好远好远。 聂复回想起这两次与飞雪的碰面,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从小习武,少年就投身军旅,守卫边疆,周围全是老爷们。 除了自己的母亲,家里的丫鬟,聂复认识的女人不多。 一个女人能用一个瘦弱的身板,使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剑法,更是世间少有。 聂复默念着:“枪花点点,不及漫天飞雪。” “也罢,去了!”聂复提起精神离开房间,决定先去叶向高的府邸跟叶相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第32节】出身 飞雪若有所思地离开了聂复,她心里浮现了一些以前没有的想法。 她可以像蒲公英一样的轻轻的飘啊飘。但是她的心理纷乱的好像炸开的蒲公英籽。 她从小到大最敬重的就是先生。先生是他的恩师也是救命恩人。先生不止一次说过,除了先生,世界上其他的男人都是要害她的。 先生一直灌输她一个观念,她是这一代的武学天才,只有她才能练成飞雪剑法。 她回想起三个月前,她与先生一起去探勘塞外的事情,脸上还是有些绯红。 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要听的就是先生的话,等到接满所有的任务,杀了所有该杀的人,她就可以跟先生隐居,到南方的一个小城,找一个人间四月天,风光明媚的地方,放下一切,安静的生活。不管是陪着先生也好,服侍先生也好,对她来说都是一个挺好的结局。 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聂复是第一个见识了飞雪剑法却没死的人。 聂复不懂女孩子,没理解到他在飞雪心中有一点特别。 聂复眼中只有救出杨涟,完成刺客令的任务,回去继续守宁远城。 飞雪给自己找着借口,“先生给我的任务是护送杨涟到诏狱,没说我要杀这个人。” 她希望先生不要发现聂复这个人的存在,聂复是她的一个秘密。 飞雪左足一点,又往下一个屋檐飞去。她喜欢这种在屋檐间飞来飞去的感觉,无人而自在。 她的身子是那么的轻,练这门轻功的时候,连先生都赞叹她的进步,练习三个月就能抵上其他人苦练三年的结果。 她也觉得这讲究速度的功夫很适合她,飞雪剑法就像是为她量身订造的一样。 她是小雪剑名副其实的主人。龙泉谷名师铸造完后,说了一句“此剑一出,轻盈奇巧,如飞雪飘落。”从此,便叫此剑为小雪剑。 “对了,不知道他叫做什么名字?”飞雪细细品味这两天的细节。“会再遇见这个人吗?” 飞雪一辈子都在杀人,但是这一阵子,心里有些剧烈的变化。数日前,飞雪在监守杨涟时,忍不住出手救了一个锦衣卫凌辱的女人。她自己也发现,不知从哪阵子开始,好像她的心思变得不一样了。 遇到聂复,就是她平静生活中的一个纷乱点,亦或是她杀手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 她出手不再那么纯粹,或许该说,没有那么坚决。 她没有跟先生说这一切,连救那女人的事都没说。 想到这个秘密,冰冷的飞雪剑法传人心里也开始暖暖的了,她边施展着轻功飞来飞出,边耍着小雪剑。 此时在巷子里的一角,刚好有个小孩举目看了明月,他看到一个劲装黑衣女子,翘着脚像仙子一样,在天上跳来飞去,时不时有着不符合这夏季的雪花残影飘出,然后消失在黑夜中。 多么诡谲的一个画面。 【第33节】下毒 姬还高径自走了过去跟花和尚打了个招呼。 “是你下毒?”花和尚问道,带有一种毫不意外的感觉。毕竟刚刚除了在场倒下的六人,只有姬还高和左光斗是唯一可能使毒的人。 姬还高看了看花和尚的眼睛说,“你内力够深,没倒下,但其实你也中毒了。” “你想怎么做?” “我要带他们两个走。”姬还高指着伍易国和水仙。 “我们的解药呢?” “过了一个时辰,解药自然会出现。” “我怎么相信你!” “你没有选择,你们中的是彼岸香。“ “百里姬香?”花和尚眉毛挑动了一下。 “算你识货。” “但你可知道,从此你跟四大金刚结下梁子了。” “呵呵,难道百里姬香会怕你们不成。” “我们怎么中毒的?”花和尚问。 姬还高捡起地上的银饼和木盒晃了一晃,“你们那位碰了这个盒子吧“ “难怪。“花和尚道。 姬还高是个老狐狸,浑身是毒,身上的各种物品都是机关,凡是未服解药的人碰到他,都有可能会中毒。多年的经验教会了姬还高,金钱是最好的引诱物,没有人不会中计。因此出发之前,他就准备着各种机关。木盒是一个有着三层精巧机关的盒子,第一层是彼岸香,第二层是生石灰,最下面是水。如果摇晃,生石灰会落下遇水溶解发热,热气会催化出彼岸香,虽然不如药引快,可最终的效果一样。 早些时候姬还高琢磨要不要直接对四大金刚下毒时,左光斗已经先行发难了。令姬还高来不及运掌催毒,只好留下了盒子来施毒,没想到立了奇功。 姬还高一直观察花和尚,他发现花和尚虽微有怒色,但平静不乱。姬还高阅人无数,知道这花和尚不简单。中了彼岸香未倒,内家功必定十分扎实,在这毒物影响下还能聚气丹田,足见功力之高。 “你怎么不担心中毒?”姬还高问。 花和尚诡异地一笑说:“人生不过就是一副皮囊,何惧之,况且小僧早已重病缠身,生死已看淡了。” 姬还高倒是挺讶异这酒肉和尚还能说出一番道理。 “行,冲你这句话,毒一定给你解了。” 他带着左光斗,就当着花和尚的面前,搬运着伍易国和水仙,将他们放上原来酒肆里的小推车,再把小推车系上驴。 姬还高就这样拉着左光斗,推着两个人,牵着驴,晃晃悠悠走了。 花和尚只能坐在地上打坐尽量放缓自己的呼吸。 任何毒物都是一旦中了,不能运气,一运气恐怕毒素会侵入周身大穴,就难以回天了。 花和尚暗自发笑,论他们四人的功夫,不管单打独斗或是群殴,武林里极少对手,可没想到一个彼岸香就把兄弟四人打趴了。 【第34节】姬家 行出好一会,左光斗忍不住地追问怎么解他们的毒。 “谁说我要解他们的毒。”姬还高坐在驴子上,摇晃的道。 “你不是说一个时辰后会送上解药吗?” “是没错” “那咱们回去送给他们。”左光斗道。 “左大人,你刚刚不是说这四人鱼肉乡民,强掠民女,该绞吗?怎么现在又觉得他们不该死了。”姬还高笑嘻嘻的说。 “一码归一码,犯了事,该进官府就得进。可他有没有犯错,罪有没有至死,这得看律法,公堂上判明。我们任何人,没有权力决断另一个人的生死。” 姬还高心中认定左光斗是个迂腐的读书人,但他明白左光斗说的这番话是正道理。 “但你说我们江湖行走,动不动就你打我杀的,我不杀他,他就得杀我。我该如何行事。” “叹,你说的何尝不是,江湖和官场,都是生死相博。但我们读书是为了明理,不是害人。而是要维护这个。。。这个人的尊严,不是拿来害人的。你不管那四个,这两个的毒该解了吧?”左光斗指着伍易国。 “他们两个没事。我下的不是彼岸香,我下的是小彼岸香,马上就醒了。“ “什么大香小香?没明白什么回事?”左光斗丝毫不懂。 “左大人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没下会死人的毒,我下的是迷魂药,叫小彼岸香。两到三个时辰,他们就醒了。呶,你看,这不是醒了吗?” 伍易国和水仙都渐渐醒转,但抚着头表示头痛欲裂。 “小彼岸香也是我姬家的一种毒药,是调配出来很像彼岸香的麻药。只是彼岸香难解,小彼岸香好解。那四大金刚是给东厂办事的,我断不能伤了人家,日后人间不见东厂见呢。” “歪理。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不得罪东厂。”左光斗不屑的说了一声。 姬还高有些失落,他与左大人这一路奔波,有了一些亲近感。姬还高理解左光斗是个被冤枉的好人,在其心中对左光斗还是十分尊敬的。但这一刻,两人又站在了光明与黑暗的两面,只是左光斗是光,他是暗。 伍易国已经完全清醒,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大声问说,“阁下是谁?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伍易国,我是百里姬香姬还高,是我救了你们。” “姬还高,姬家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伍易国惊道。但伍易国看到左光斗,惊讶之余,却突然正色向左光斗行礼道:“草民拜见左光斗大人。” 换姬还高讶异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左光斗。” “很多年以前,我在京城见过左大人,只是我人微言轻,左大人未必记得我。我知道桐城有人去官道截了左大人,可安徽进京有两条路,一拨人去了官道劫人,我在另一条守着以免漏网之鱼。” “原来我们到了店里已经被你认出,所以你在茶里下毒。”姬还高道。 “我当时一看到左光斗大人,立马知道机会来了,在茶里下了蒙汗药,想要晕倒你们二位.可没想到,四大金刚出来坏事。不过这药也不济事,遇到百里姬香,简直是龙王庙前泼大水,只怪我自己眼拙,没本事。” “我当时见茶里有毒,寻思遇到黑店,本想离开。可没想到,这四大金刚跑来追捕伍当家,我才留下看了场好戏。” 伍易国摸着头还有点晕,他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姬还高,他半信半疑地问着:“且慢,你怎么证明你是姬家的?拿出你的鱼肠剑来。” 姬还高不回复他,吟唱着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姬还高轻松的说:“鱼肠剑我没带在身上,可我知道你是伍家的易字辈,你女儿是水字辈,你父亲叫伍萧过,你祖父是伍萧青。你们家是伍子胥后人,家族世代长居苏州,百年以前的建文帝失踪密案,与你家有关,藏在哪里我就不细说了。伍家和姬家世代交好,本来伍家一旦出刺客令召唤姬家,姬家不敢不到。可后来两家因张居正抄家案断绝往来。张居正抄家时我三岁,我俩可能在那个时候的绝交宴见过一面,可惜那年我才三岁,不记得了。而你应该是万历十年生的,小我一岁,你更不可能记得了。这些事,我说的可正确否?” 伍易国听他说家族秘辛一点都没错,知道这真是刺客家族的人。“我伍家与姬家世代交好逾两千年,可我爷爷已经立誓跟你姬家断绝往来,家有严训,伍家与姬家永世不相往来。承蒙你解救,但伍某只能来世再还。” “等等,您的意思是你们两家认识两千多年,那是春秋战国就认识了?”左光斗反应很快,一推算就知道这是春秋战国时的事。 “是,我伍某是伍子胥后代,第六十六代孙”,伍易国骄傲道。 左光斗熟读历史,立即明白了,“难道你姬还高是专诸的后代?史记说,阖闾封专诸之子以为上卿。哦,阖闾是姬公子光,所以专诸后人改姓姬了,成为吴国的王室之一?” “是的,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我们就是史记中四大刺客家族的后代“姬还高有些自傲的道。 “先不说我们两家的恩仇,姬还高你好样的,又在替东厂干事,你姬家的先祖们若地下有知,肯定不耻你的行为。“伍易国一细想,马上明白,姬还高是东厂派来押解左光斗进京的。伍家的一贯作风就是嫉恶如仇,一遇见不公义的事就要上去辩个分明,这个性从伍子胥开始一连两千多年都没改变,他的后代也承袭了伍子胥那种有话直说的个性。 “混账家伙!别走!”突然后方一群人高喊着冲了过来,大家的视线都转向去看来者何人。 【第35节】解毒 来者是四大金刚,四人大跨步如一阵疾风追过来。 白和尚步子特别大,手持木棍,一个跳跃凌空,普门仗法起手式就往姬还高砸下。喊着:“拿解药来!“ 姬还高早就轻巧的跳离驴背,白和尚见姬还高逃走,顺势用脚点了推车,继续往姬还高奔去。 第二棒势头也很猛,棒子上抡时就有风啸声,下击时更是风声大作。 姬还高不疾不徐地侧身一滑就避开这一棒,白和尚的木棒打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但是他的内劲灌在棍上,木棒丝毫无损。 姬还高轻巧身转,旋即露出武学宗师的风范,左手怀里一抽,摸出锦衣卫缉事旗卫牙牌,上头刻着“东司房”,牙牌分毫不差地甩在白和尚脸前不到二指距离。一个字一个字吐出道:“东。。厂。。密。。令。“ 白和尚听到愣住了,手上的木棍停在半空凝住。 后面跟来的三个人,也停住了脚步。 白和尚看了看令牌,转头说,“是有个东,但看着也像车。其他字我不认识啊。老花你来看看。” 花和尚一个箭步向前端详了令牌,向姬还高拱手道:“这是东厂的令牌,敢问您是奉东厂哪位千户大人的指示?“ “你不需知道,我是直接负责都指挥使指派的机密任务。“花和尚以为是某个千户下的命令,想套近乎,熟不知姬还高抬出最大的官。 “我们也是奉东厂命令抓伍易国,既然是自己人,还请尊驾把解药给我们,并把伍易国交给我们。“花和尚道。 “你们的毒已解,本来就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毒,无须担心。至于伍易国这人我要定了,恕难照办。” “毒已解,什么意思?“黑和尚挠挠头问道。 对于这四个和尚来说,毒才是重要的,伍易国其人,可之后再议。 “四位大师,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岂会真的用彼岸香伤害自己人,大家都是为东厂办事的,此处不见,东厂见。这样吧,我给您四位交个底吧,我下的只是小彼岸香,迷药,你们运一下气,是不是没有中毒的迹象了。“ 其实花和尚早就怀疑中的不是彼岸香,但是因为姬家的名头太大了,他担心真的是彼岸香,那如果毒未解,此生后患无穷,四个人等了超过一个时辰,发现无声无息,才会追来要解药。 当下四人各自运气周身,果然内息运行无阻,这才宽了心。 “不过。。。。“姬还高语带伏笔。 “什么不过。。。。。你这姓姬的,够磨唧的。“黄和尚已经不耐烦了,脚蹬地快要发飙了。 “中过我姬家的小彼岸香,如果再中大彼岸香,可就无药可解了。“ “你你你。。。。。“,黑和尚手指着姬还高,气的七窍生烟。 花和尚挡下了黑和尚的手,“行了,咱们四大金刚今日算遇到高人了。我们自己技不如人,回去深刻检讨。告辞了,姬当家的。“ “怎么能放他走,那货值两百两金子呢。。。。”黑和尚兀自不肯放弃。 “算了,不说了,咱们走”花和尚推着其他三人往原路返去。 “慢走。“姬还高笑嘻嘻地道。 四大金刚愤愤不平的离开,黄和尚和黑和尚不时回头瞪着伍易国。 姬还高老奸巨猾,利用彼岸香将武艺高于他的四大金刚整的死去活来,还设下圈套。将来四大金刚万万不敢姬家造次。只要一遇姬家,必定躲得远远的。行走江湖有如走在刀口上,再遇到天下第一毒物的主人,谁能担保不中姬家的毒。也因此花和尚心里有了计较,先退再说,日后再寻机处理。 待得四人走远,伍易国开口道。“姬当家的,听我伍某一句,东厂倒行逆施,草菅人命,这逆天行道是走不远的,迟早人神共愤,小心报应害到自己。左光斗大人是国家名器,你陷他入狱,迟早会有报应。” “你伍家好大的胆子,跟东厂做对。”姬还高嗤之以鼻。 听闻伍易国为自己说项,左光斗对伍易国躬身道:“承蒙伍先生的抬爱,我左某一身学问,不问官名,只为天下百姓谋福。诗经大雅篇有云,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柔远能迩,以定我王。这千古诗篇描述跟现在我朝现状类似,我只求皇上能早日睁开双眼,明辨忠贤。我也希望此番进京,能有机会面见皇上,辨是非,进谏言,定大计。不求个人荣辱,只求我大明万世流芳。” 伍易国听着涕泗纵横,尊敬地回礼道:“左大人,您这一番话,足见你一心为国,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老夫不知该说什么好,可恨我学艺不精,打不过姬家的。但若是我爹、我爷爷在世,必能维护你周全。” 听了左光斗的一番话,姬还高心理有些动摇,他自己心里想的是想,“左大人看来真是为国为民的士大夫,有气节,有追求。虽行事迂腐,但处处是个理。难道这几年为着东厂做事,真的是干了太多坏事,给自己累积业障?” “伍兄好说,想当年,伍子胥大夫离楚奔吴,劳心劳力,忍辱负重,终成大事,成就吴国成为一方之霸。先人风采,好值得我后辈们学习。”左光斗道。 “您说的是,先祖为了避祸,在伍大夫死后改姓王孙,之后又改姓孙。到了明朝一代,我们改回伍姓,也是想追随先人的风范,做乱世的忠臣。只不过这几年动荡不安,我也没什么真本事,就带着女儿偏安一处,不料我跟汪文言交好,坏了东厂的好事,东厂就把我列为通缉犯,派了四大金刚来抓我。” “那也是勇气可嘉,但我与汪文言相熟,倒是没听过他提起你。”左光斗问着。 “那是儿时玩伴,所以他没提吧。”伍易国挥挥手道。 伍易国站直身子,对姬还高说:“刺客家族个个身负绝技,理应拿一身武艺来相救国家重臣,怎能为虎作伥。” 姬还高鼻子喷气说:“有本事你就出刺客令,光说不练,伍家就是一甩手掌柜,出生入死都是我伍家。” “呵,我何尝不希望我能有一身绝技,能撼动江湖,但我伍家不是武学世家,姬家家传绝技,为天选之人,既是天选,则有你们家族的该负的责任。姬家挂着这个招牌,你万不能坏了姬家的名声。” 伍易国顿了顿又道:“姬大当家,您救了我以及我的女儿,伍某难以回报,但咱们两家道不同不相为谋,未来未必有报恩的机会,可我伍家恩怨分明,你救了我及水仙一命,我必须报恩,可我万万不能为虎作伥。黄天在上,此恩必还,我先还你一个指头,以此为证。”说完,竟然调转刀头,一声未哼就把左手小指斩了下来。 水仙在后面惊呼“爹,你怎么。。。。。。” 姬还高没想到伍易国如此硬气,兴许伍家人从伍子胥开始就是如此暴躁的个性。水仙赶紧撕下身上的一段棉布,帮伍易国包紮。伍易国毫不喊痛,镇静地让女儿包扎。 完事后,潇洒地携着女儿向左光斗一个鞠躬,带着水仙离去。 左光斗看着伍易国的背影,赞叹的说了一句,“忠义大节之人。” 这一句话像一把大锤,重重的打在姬还高的心上,否定了百里姬香两千年的家族荣耀。 【第36节】供词 天启五年六月二十六日,杨涟被送进了南镇抚司。 锦衣卫上报,抓捕杨涟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 锦衣卫们并不知道那天在杨涟家门口,曾有当世两大高手对决,如果不是飞雪挡住聂复,这些锦衣卫小命难逃。 许显纯早就想会会杨涟,是什么样的人物会让他的干爹魏忠贤恨得咬牙切齿。 他回想魏忠贤掌权的过程,从天启帝登基开始,魏忠贤爬上了天启帝乳母客氏的床后,不过七年,阉党的壮大就不可收拾了。 许显纯心想,“可阉党的壮大,一切要怪东林党自己。过分的自大,引来终极性的灭亡。” 天启上任后,开始启用东林党员,但是东林党坚持着“非我东林即是妖邪”的判断标准,把朝廷中其他三个党派“齐、浙、楚”驱赶得一干二净。 尤其东林做得最过火的是利用京察考核,罢黜了非常多非东林文官。一时之间怨声载道,所有的人都开始反对东林党。 魏忠贤义子崔呈秀悄悄告诉魏,“此时人心可收。” 很快的,魏忠贤用职位、钱财收买了被东林排挤的政治人物,也就是齐浙楚三党的官员。这部分的人员融合起来之后,起来了一个更强大的党派,叫做阉党。 仅仅五年的时间,满朝文武都是魏忠贤的人。 许显纯略通笔墨,但跟杨涟这些进士比算是没什么学问的。许知道,他的用途就是黑手,处理文人解决不了的事。今天能坐上大明王朝第一特务头子的位置,全拜干爹赏赐。 上次拿了写好的供词强压着陷入昏迷的汪文言盖手印,发了逮捕令追捕这六个人。魏忠贤大为激赏,夸赞许显纯能干实事。 魏忠贤心理高兴,但在其他人面前还是说:“显纯啊,这些人都是我大明忠义之臣,怎么会做这些事呢?你务必要好好的查清楚啊,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也不能纵放任何一个。咱们大明的律法,还要靠你们东厂和锦衣卫来维系呢。“ 许显纯心里觉得好笑,“这干爹说话真是够毒辣,明明就是自己下令诬陷,仍要在人前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留个好名声。”所以说,要说自己没有一丝丝不安,也不可能。他也觉得干爹崛起的太快了,就这么短短五年时间,干爹已经超过前朝的严嵩,真正的遍地阉党。魏忠贤一人掌握了文武官员的生死,这么大的权力,那跟皇帝有何两样?天启帝真的不知道? 许显纯跑着碎步往诏狱里去,说实话,那个地方他真不爱待,一进去就是霉味、铁锈味还有血腥味,每个犯人都被打的皮破血流。但人来了,总得查勘一下,交代交代。 前几日,魏大中、顾大章、周朝瑞、袁化中已经在诏狱中被打的死去活来了。嘴巴倒是挺硬气的,一句话不说。 现在杨涟也进来了,就差左光斗了。 左光斗的事倒是曲折,先前锦衣卫八百里加急驿站回报,说左光斗人在安徽境内就被劫了。 一时间锦衣卫内廷像炸了锅的似的,他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准备着怎么跟魏忠贤忽悠此事。 但是隔日又收到了姬当家的回报,说人在他手上,不日返京。 据历千户说,算时程,左光斗应该已经进了北京周边了。 【第37节】胡同 聂复回到叶府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厅,赵南星大人和叶大人都在,从生死激斗回到富丽堂皇、飘着熏香的府邸,好像人生又过了一年。 “聂少侠,伤势可要紧?”叶相问。 “回大人,不碍事。” “杀伤你的,你说叫飞雪?” “是的,飞雪,是个女杀手。” “少侠,这个飞雪是什么来历?” “禀大人,具体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据说是东厂外聘的杀手,常常替东厂办事,传闻是天下第一杀手。” “难怪伤的了少侠。”赵南星说。 聂复有些面红耳赤,燃灯手号称绝顶内功,鲜少尝过败绩,就出战这么一次,竟然输得一塌糊涂。 “我还是错了,我如果一开始就用强,也不会给了锦衣卫机会,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聂复忏悔的说。 “可惜了,没想到东厂是有备而来。”叶向高丧气的摇摇头说。 “聂少侠,不如你先在我府休息疗伤,我请管家带你去客房休息,先把伤养好,我们在计划下一步怎么走。” “叶大人,我试图劫囚,我怕我留在这里,对于您会有影响。”聂复道。 “这这这。。。。” “叶大人,聂少侠所言不无道理,众所周知,您是东林党的精神领袖,聂少侠在这反而会给阉党制造话题和把柄。不如我来安排吧,请聂少侠到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养伤,等我们通知。” “那也好,还有请赵大人处理。”叶向高说。 赵南星带着聂复乘着轿子离开了叶相府。聂复的伤是皮肉伤,自家内功调息,估计一会就可以恢复。 在路上,赵南星问了聂复:“边疆如何?孙大人可好?” “孙大人挺好的,身子骨还是挺强壮的,别看他年级大,每天还是练功不懈。” “那挺好,现在我明朝实是内忧外患,内有政争,外有建奴。我们在朝廷上对抗阉党,边关就有劳孙大人替我们挡住了。” “对了,还有一位袁将军,此人如何?” “您说的应该是袁崇焕袁大人?” “正是” “袁大人是前线一级的担当人物,袁大人对于关外局势特别了解,孙大人很欣赏袁大人的战略,先坚守后伺机而攻。他们二人筹划建立关宁锦防线,现在宁远已经大致修好了,准备把驻地再往关外迁,一步一步收回关外的土地。袁大人现在是这条防线最重要的固守者。我们都希望袁大人能带领我们打回沈阳。” “嗯,那挺好,之后如果政务上有需要京城这里协助的,请将军不吝开口。” 赵南星顿了一下,继续说:“其实我不把你留在叶相府,还有一层深意,边将与内臣结交,是谋逆死罪,叶大人没想到这一层,如果你留在相府,一旦被人知道,那就是死罪,还会牵连叶大人。” 聂复惊出了一声冷汗,“我年少无知,没想到那么深,幸好赵大人提点,否则我真是害了叶大人。” “勿惊,我把你安排在一个隐秘的会所,里头都是自己人。” 行了一会,赵大人的侍卫说了一声:“到了。” 聂复出了轿子,抬头一看,一个隐秘的四合院胡同,屋檐下有一匾额写着:“天地会。” 【第38节】取暖 在锦衣卫抓捕左光斗和杨涟前,其他人都早已进诏狱有两到三个月了。 周朝瑞和袁化中是最早被抓进诏狱的,五月初就被抓到南镇抚司,顾大章是五月底进的北镇抚司,魏大中十天前被捕的。现在四个人都被移到了承天门旁边的北镇抚司诏狱,也就是杨涟在的地方。 五人在诏狱中相遇,无不唏嘘,想着当初在红丸案和移宫案一起携手对抗阉党,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为了巩固明朝的道统而战,而今沦落到铁铐锁大牢。 魏大中和袁化中是被折磨的比较少的,还能自在的自己的小房间里走着。 周朝瑞、顾大章和杨涟的伤比较重,顾大章多数时间是坐在席上,杨涟则是一腿曲着,一腿伸直,靠着墙打着坐,强打精神闭目撑着。 “杨大人,您还好?”袁化中问。 杨涟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袁化中一眼,“老夫还行,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我听狱卒说,左大人也被抓了,不日进京。”袁化中继续问。 “老左也落难了啊,咱们四人还真是同年进士享荣华,精忠报国共生死。”杨涟苦笑说。 “叹,你说我们走得出这诏狱吗?”顾大章说。 “我走不出。”杨涟断然答道。“这事情就是我上了诏书的后果,但连累诸位兄弟,杨某实在是无颜面对诸位的家人。” “杨兄,你这么说,就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要说我们四人会进来,也不完全是你的原因,我们盯着魏忠贤已久,魏忠贤早就想除掉我们几人,否则当时上书附和你的不止我四人,为何不一网打尽,还不是因为我们是主要的敌人,先灭了我们几个,魏忠贤心理才过得去。”周朝瑞道。 “听说周兄被抓时,临清人民几乎暴动”,顾大章道。 周朝瑞答道:“叹,家乡父老抬爱,几乎酿成祸,现在这天,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大中,听说你的儿子,一路乞食跟随来京。想必受了不少苦。”顾大章道。 “痴儿想不开,他老爹慨然赴义,他应该骄傲,有我这么个老爹。”魏大中摇摇头不以为然道。 这时,突然一个狱卒将诏狱大门推开。一道阳光闯了进来。 由于五人许久未见阳光,都被迎面而来的强光刺激了眼睛。 只看到有两个影子进来了诏狱。 “同年们。。。光斗来陪你们了。。。。呜。”左光斗看到他的同年们,各个萎靡重伤的样子,声音不禁哽咽了起来。 “光斗,哭什么,大丈夫死得其所,将军就要死在沙场上,忠臣死谏,视死如归,得其大义,何惧。”杨涟喝道,虽然重伤后中气没那么足,但是最后那句“何惧”依然是一种当头棒喝的感觉。 陪着左光斗进诏狱的是姬当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惊呆了。 在诏狱的这五人,在来看来不是囚犯,而像是垂死之人。 诏狱闷湿,气味不通,一进来就有一股腐肉的腥臭味。 而这五个人,满身是血痂,眼睛都是肿的,乌青的。脸上都是鞭子抽打的伤痕,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来已月余未更换,衣服上的黑块分不清是血还是污渍。 姬还高见过刑求,但没见过犯人被打的如此之惨,众人还是平常朝堂上的三品大员,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光斗,你来啦。”同年们纷纷发声。 左光斗毫不畏惧自己将被折磨,但是看到那么多朝廷上的至交好友,都被打成这样,他不禁潸然泪下。 狱卒用力的拉过左光斗,上了手铐和脚镣,开了杨涟隔壁的牢房,把左光斗推了进去。左光斗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姬还高跟着左光斗相处了好多天,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东厂的手段,想到他来日不多,心里也是一揪。 姬还高向左光斗一拱手,“左大人,保重。”转身离去。 重重的诏狱大门又关上了,仿佛人间地狱两别,只留下豆大的烛光揺弋。 顾大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翻身睡去,只剩下左光斗呜咽的声音迴蕩在诏狱里。 【第39节】构陷 天启五年,六月二十八日,这天乌云密布,没有太阳。 听到最后一位左光斗也进了诏狱,许显纯很兴奋,振臂欢呼,人总算来齐了。 许显纯带着锦衣卫,浩浩荡荡的来到诏狱。 一打开诏狱大门,十几个锦衣卫和许显纯冲了进来,负责看守的小狱卒吓得赶忙站起。小狱卒看到他的上级,还有上级的上级都来了。 “把他们都拉出来”,许显纯身边的千户锦衣卫对着两个狱卒喊着。 两个狱卒和锦衣卫缇骑们赶忙把这六个人分别拉出来,每个人都走不好,被一路拖着摔在许显纯面前。 许显纯得意地笑,“杨大人,左大人,别来无恙啊。” 尖尖的声音在诏狱里起了回音,连小狱卒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许显纯,有本事冲我来,上疏的是我,跟他们无关。”杨涟吃力的睁开双眼。 “谁说抓你们进来跟上疏有关,九千岁爷保家卫国,你们的奏疏只是嫉妒皇上宠爱九千岁爷,幸好皇上英明,没有相信你们的话。话说回来,抓你们进来,是为了另外一件行贿的案子,皇上交代要查清楚。” “行贿?我左光斗不敢说为了大明做了什么贡献,但是我清廉一世,毕恭毕敬服侍我朝皇上,怎么可能有行贿一事,分明有人诬陷。我们行贿谁?”左光斗怒吼。 “不是你们行贿,是你们收了辽东经略熊廷弼的钱!”许显纯说完嘻嘻一笑。 “熊大人早就收押禁见一年有余,为何现在才有此行贿一说。”魏大中说。 许显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甩开展在六人面前,“我怎么知道,以前躲躲藏藏不说,现在汪文言全都招了,他承认和你们六人共收了熊廷弼十二万两,协同上书保熊廷弼不死。” “汪文言呢?熊廷弼呢?找他们过来对质。”虽深受重伤,但杨涟用尽余力霸气道。 许显纯冷笑一声,正声道,“汪文言这厮身负重罪,已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他必是你害死的,汪文言与我东林人交往多年,熟悉文官规矩,虽不是进士出身,但为有风骨之人,断不会诬陷我们,这张供词一定是你捏造的。”顾大章冷静的说着。 剩余众人都纷纷点头赞同,不相信汪文言会出卖他们。 许显纯道:“你跟皇上说去,这份供词在这里,还有汪文言的指头画押,现在皇上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这很明显示阉党公报私仇,捏造证词构陷我们。”左光斗激动说。 “汪文言本来就是个匪类,他在外面的事还少了?挨几棍就什么都说。你们担心他的证词,不如担心你们自己。我们东厂奉旨办案审问,有些人身子骨脆弱,挨不住审问,或是心理素质低,畏罪自杀,这个我们就不敢担保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着见刑部的,起码汪文言没活到。” 许显纯又补了一句,“你们配合我的工作,我就落的轻松,可以直接把你们送刑部,如果你们不肯承认,那我就只好跟你们在这里耗了,想清楚吧,诸位大人。” 说完用力甩上诏獄的大门,扬长而去。 顾大章恨恨的骂了一句:“杂碎!” 【第40节】金刀 许显纯离开诏狱后,想到江湖谣传将有不少人武林人士前来劫囚,势必得找个靠谱人士来守着。放眼锦衣卫,武功最强的就是总教头千户金一鸣莫属。许显纯有了计较,转身往金一鸣千户的院子里去。 金一鸣是锦衣卫近百年来武功最强之人,也是金家老爷爷最骄傲的嫡孙。 荆轲传下的血脉,在秦朝的围捕下,改姓金,隐名埋名。 作为汉人历史上最著名的刺客后代,金家非常低调。 在刺秦失败后,荆家为了避祸,隐姓埋名,躲到河南一地,苟延残喘着延续下去。连荆轲擅长的击剑,也刻意转变为使刀。 骨子里流着最有名的刺客的血,金家注定在历史中有着浓墨重彩的角色。金家后代很懊悔当年剑术不精未能刺杀秦王,错失了改变整个历史的契机。尤有甚者,被司马迁在史记李记载着一笔:“鲁句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讲於刺剑之术也!” 这句话评论由于荆轲剑术不精而失手。 为了洗刷污名,荆轲的子孙非常努力四处求访高人,提升家族的武术水平。 在日后千余年间得不遗余力,终于让金刀刀法提升到了跟燃灯手齐名的一个水平。 金刀燃灯说的就是金家使刀出神入化,甚至排名在燃灯手之上。 金一鸣本不想入仕途,可金一鸣的太爷爷曾因缘际会救过当时明代唯一三公三孤的官员-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陆炳除了报恩外,也非常欣赏金家的武艺,与其关系交好,便把金家招入锦衣卫,世袭担任保护皇室的工作。 再之后金一鸣的父亲金士豪也是锦衣卫,自从入了官场这个修罗道,金家渐渐断了江湖上的关系,到了金一鸣这一代,金刀反而不为人所识。人只知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中金刀为首,却不知金刀已经委身朝廷。 可毕竟身上流着天下第一刺客的血,个性桀骜不驯,金一鸣也看不惯官场上的黑暗。金一鸣知道魏忠贤这群人是人渣,东厂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霸。每天到北镇抚司报到,他必须告诉自己:“我的任务是保护皇权,保护我大明皇帝,其他与我无关。” 因为陆炳那段历史,金一鸣的父亲和爷爷希望他能帮助发扬锦衣卫的光荣事业。 在老一辈的心中,陆炳在的锦衣卫是干实事的。这也是金一鸣一直坚持自己工作的理由。 金一鸣身在政治却总不公关上级。许显纯只是借用他的名气,把他的权力架空。凡是大案子都给了其他千户去办,分给金一鸣一个总教头千户的头衔,交给他的都是训练操兵、巡守皇城这些内勤的事。许显纯手上打压可嘴里不停地说着:“金千户是我大内武功第一的男人,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接受训练,在金大人的带领下,提升我锦衣卫的武术水平,符合你们保卫皇权第一线的光荣身份。“ 因此,身在东厂的金一鸣连姬家跟特务机关关系密切这件事都不知道。 但撇开政治俗务,金家的金刀是对战敌人的噩梦。金一鸣的金刀是以玄铁铸成,刀背镶了一层黄金。较一般的刀重了三倍,且更锋利。在金刀的砍劈下,很少有兵器能够抵挡。锦衣卫历年来都有武进士状元、榜眼或探花被招募,但没有一个挡得了金一鸣三招。 金刀刀法一代传一代,到了这两代等于引退进了锦衣卫,锦衣卫配的是绣春刀。因此也有人送了一个外号给金一鸣叫金刀绣春。但这名字好像描绘着威猛的金刀招数飞舞着仕女绣出春天的花景,金一鸣觉得不太切合。 金一鸣也曾向往单骑单刀行走江湖的生活,但是这身飞鱼服绑住了他。 小时候,金一鸣总是爱听太爷爷说江湖往事。尤其是在邯郸用一柄金刀砍翻太行山五霸,为民除害的桥段。 金刀老爷爷吐着口水星沫子说着,“哎呀,那太行山五霸,带着一群土匪,围着四个人,还有一个小轿子。那五霸啊,后面四个都不行,就那个老大还有点武艺,老大善使棍,一手熟铁棍法,应该是少林寺偷跑出来还俗的武僧。他拿的是铁棍,好家伙,那铁棍真的是有八百斤重。我跟你说啊,那一棍打在地上,地都震起漫天大尘来。“ “你爷爷我,不跟他废话,金刀砍得他跪地求饶,第一招”易水长歌“直取中路,逼得他后退五步,第二招渐离击筑,三连击砍得他的手都握不住铁棍,第三招风萧马鸣,用我金家的纯阳内劲催动,卸下了他的左手。” “三招,我就三招就让横行河南的太行山五霸之首跪地求饶。结果你知道我救得是谁?”老爷子说到激动处,手扶着心脏说话。 金一鸣笑着回答道,“我知道,是大明朝三公三孤一品官,背负过嘉靖帝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 这故事金一鸣听了无数遍,但每次还是乐的不可开支。 金一鸣还在回忆太爷爷的威风的同时。门口侍卫突然喊了一声:“许大人到!” 金一鸣赶忙起身,整了整衣服,调了调腰带,看了放在桌上的金刀一眼,从内堂迎了出去。 一出内堂到大厅,许显纯已经提着腰带站在那里等候,满脸横肉,穿着宽大的官服,还是一副地痞样,看不出是掌管南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三品大员。 “千户。”许显纯拱手道。由于金一鸣武艺惊人,许显纯见到他始终客客气气的。 “都指挥使莅临,有何指示。”金一鸣赶忙拱手相迎。 “千户号称锦衣卫里武艺第一,现在整个南北镇抚司里能镇得住的也只有您了。你知道,我们现在诏狱里抓了六个重要人物吧?”许显纯神秘地说。 “知道”金一鸣简单地回道。 “据传,江湖上有很多人想救这六人出来,东林党也在四处运作高手要劫狱。这几天诏狱已经有不少鸡鸣狗盗之徒企图闯入。虽我司已加强戒备,可我还是觉得不够。我看,还是得让我锦衣武功第一的金千户出马我才能放心。”许显纯先给金一鸣戴了一顶高帽子,让金一鸣后面不好拒绝。 “都指挥使不必客气,不知道有何我可以效劳的?”金一鸣谨慎地回答。 “我需要你亲自坐镇诏狱,保护这六个人,不能有任何失误。千户,上头交代了,六个人都不容有误。所有劫狱者,都不能活着离开北镇抚司。” “都指挥使,可我听说东厂已经找了天下第一杀手飞雪执行任务,何必再找我呢?” “哎,飞雪再怎么厉害,那还是外人。不像金千户您,是根正苗红的锦衣卫世袭子弟。咱们诏狱如果一直得靠他人来维护,这传出去,可对我锦衣卫的名头影响不小。您说哈,是不是?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保卫六位犯官的任务,就交给我们锦衣卫的金千户。”许显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推又拥的就把任务塞给了金一鸣。 “是。”金一鸣没想到会有此任务,只好答应了。 许显纯交代好了金一鸣,满意地自顾自离去了。 许显纯离开后,金一鸣思索着这件任务。 杨涟是三朝重臣,朝廷里重量级人物。昨日杨涟被捕入狱已经是在京城炸开了锅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东厂大领导魏忠贤的指示。按照他的理解,宁可杨涟死在诏狱,也不能被救走,所以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不可言喻。 “叹,先去看看再说。”金一鸣无奈的想。 【第41节】奔赴 伍易国避开了姬还高直奔京城,他知道姬还高会选择小路,因此他一路走官道,日夜兼程先赶到了首都。 伍易国心理没有计划,但是见了左光斗后,觉得国家妖孽当政,忠臣有难,他一个血性汉子,总是觉得不干点什么事对不起伍这个姓氏。更何况,好友汪文言的尸首不知道谁来收拾,总得有人出面做这事。 伍氏家训写着,忠孝节义,恩怨分明。这八个字代代相传,无人敢违背。 伍易国带着水仙,在京城找了一个大娘租了一间房。水仙睡炕上,伍易国睡两张板凳蹭着坑头拼出来的小床。 “爹,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水仙一路赶来北京,始终不敢问到底要干嘛?从小就是父女两相依为命,父亲到哪里,她就到哪里。 “我们住的地方离诏狱不远,在承天门边上。我是想看有没有机会帮忙左大人,看能送个信,搭个话。毕竟在安徽,我们欠左大人和姬还高一份情,我是还不了姬还高的人情,我帮他做点好事,给自己积点阴德,不负我们家的祖训恩怨分明。另外,探探你汪叔叔的事,看有没有一些消息。” 伍易国坐在承天门附近的小酒馆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等着机会。水仙则是去找了一些地方打零工,赚点生活费。 伍易国眼尖,看到一个刚刚走进来的人应该是刚下班的狱卒。 “兄弟,不介意一起坐吧?”伍易国鞠着身子,想和这个狱卒套近乎。 “行,您老坐吧”,小狱卒满眼血丝,随口将桌上的花生丢进嘴里,一口一口的喝着掺着水的二锅头,不太搭理。 两人对坐着,各喝各的酒。过了好一会,伍易国看小狱卒的酒喝完了,寻思他估计身上也没啥钱,就把自己的酒倒进他的杯子,并试着搭话,“小兄弟,心情不是很好?一起喝吧。” “哎呀,老伯,这您太客气了”,小狱卒赶紧谢过,脸上出现惊喜的笑容。“你说,这年头,谁能心情好?” “不该啊。。。。。。。你看今年天气不错,也没有天灾,去年黄河徐州决口,今年不犯大水,日子还算好的了。” “我看不惯” “人啊,得过且过,父母健在,身体安康最重要” “我还真是得过且过了” “您怎么称呼” “千万别您您您,老伯,叫我小刘就好” “我虚长几岁,敝人燕客”伍易国用了他平时的化名。 “燕师傅好” “小伙子,你在那工作” “呶,诏狱,我就是管那些东厂重犯的,算了,不说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 伍易国看小伙子心有戒意,也就不再强迫问下去。改聊一些天南地北的事,两人边喝酒边聊天,越来越熟路,又扯了一会,伍易国开口说“我得回去看看家里,明儿再来喝,这一壶我是喝不完了,要不小兄弟,你就把它喝完吧?” 小刘平时身上没啥钱,今天看到了那六个人被锦衣卫折磨,实在心理郁闷,交了班没回家先来喝点闷酒,喝一喝就没钱继续了,现在有人送一壶酒喝,那敢情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小刘忙道:“燕师傅,您太客气了。”嘴里推让着,但手早已不老实的接过去了。 伍易国琢磨着,明天再来拉拉关系,看能不能套到诏狱的消息。 【第42节】交手 聂复昨夜深夜进天地会,没遇到其他人。今日早起后闲逛了一下,发现大厅中坐着三个人。 赵南星刚好也到了,给他引荐了下,分别介绍是中州大侠玉复星、玉还春和姬风尧。 玉复星在安徽吃了败仗后,也改道京城伺机行动,先找了叶向高大人商讨,也被赵南星安置在天地会。 聂复先拱手道:“在下,聂复。” “聂贤侄,是燃灯手家族的聂复吗?幸会幸会,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没想到在这里相遇。哈哈哈。”玉面书生的浑厚爽朗的声音立刻响彻大厅。玉复星兴奋的过来拍着聂复的肩头。 “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相会,久仰久仰。”聂复道。 “这是我家闺女,玉还春。”玉复星道。 “这位则是,哎,你自己说吧”玉复星指着姬风尧道。 “在下,百里姬香姬风尧。” 玉复星道:“四大家族多年没有相遇,尤其聂家长期不问江湖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贤侄此次来京城所为何事。” “聂少侠也是来帮助我们的,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杨涟杨大人和左大人的事来的。”赵南星帮忙解释着。 “惭愧惭愧,我没帮到什么忙。”聂复羞愧道。 聂复年纪较玉还春和姬风尧大了四五岁,多年关外征战,经历也比较多,看起来比较世故。 两大家族的传人站在一起,玉还春不免将聂复和姬风尧做了一番比较。 姬风尧在安徽一战后,就紧跟着玉家到京城。他一路多次表明要弃暗投明,唾弃东厂,要帮助玉家完成任务。途中三番两次想向玉还春表露心机,表示心中的爱慕之意。 姬风尧正值青春热血年纪,与武林第一美女朝夕相处,心里波涛难以按耐。 玉还春对于姬风尧却无太多感觉,总是杏眼含威。但江湖男女对这类事情本就比较开放,不像世间人一样扭扭捏捏,就由得他去自作多情去。 姬风尧满江春水爱意几近决堤,但遇到玉还春只能低徊盘旋。 玉复星看在眼里,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姬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只是他嫌弃姬家跟东厂走得太近,跟玉家名门正道的身份不符。 只是姬风尧这一路走来,劳心劳力,前后服侍,渐渐消弭了隔阂。 玉还春瞄了聂复一眼打量着。 聂复成熟稳重,有着超出其年龄的风霜感。 姬风尧则是富家子第,个性爽朗好相处,只像孔雀般有些骄傲。 也许是跟玉复星行走江湖多了,玉还春心里对于成熟有担当的男人比较有好感。对于姬风尧飞扬跳脱的纨绔子弟性格不是很有安全感。 “诸位多聊会儿,在这休息,养精蓄锐。请原谅我朝中还有诸多事要处理,先告退。”赵南星安顿好聂复,顾不得与这些江湖人士叙旧,说完立即急急忙忙的离开去处理其他事情。 赵南星往着大门一路直冲,喊着备轿备轿。 一出府邸,拍了拍脑门,“哎呀,我要办何事来着,最近老是忘事。” “贤侄,想必您也接到了刺客令?”玉复星问了聂复一句。 “世伯,我是接到了,您呢?” “我们也是。但多年未见伍家的人,不知道这刺客令怎么来的。但是姬家没接到。”玉复星道。 “兴许是,刺客令的主人早就知道姬家已经不是光明正义的一方了吧。”玉还春补了一句,瞪了姬风尧一眼。 “这个,晚辈还真不清楚,家父逝世前曾交代此事,但也说上次伍家发出刺客令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聂复道。 “是的,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伍家的人。难道伍家的人还在暗中操盘?但我认真比对过,那个刺客令的印是真的,刻痕跟我手上的一模一样。” “嗯,救助国士,本就是我刺客家族的使命,倒也没有所谓真假之分。”聂复道。 “贤侄所说甚是,遥想先辈们,为了知己者死,为了报恩而死,为了国家而死,真是痛快。我辈当如是。” “是,前辈,我也是为了报效国家,而加入边疆军镇守。” “哦,贤侄先前在何处?”玉复星问道。 “晚辈在孙督师处,镇守宁远城。” “那真是太好了,贤侄是在前线驻守啊。啊,真是令人向往。关外的风景,好多年没有目睹了,真想有机会也去那道天下闻名的防线瞧瞧。尤其如能拜见孙督师,那可是人生之快。” “肯定有机会的,待得此间事有一了断,欢迎前辈跟我一起赴宁远城面见督师大人。”聂复道。但说完他心里顿时一愣,孙督师特别交代他不要泄露自己身份,但没想到一见面就把督师交代的事全忘了。也许是受到玉复星豪爽的个性影响你个,把孙督师交代的话都丢到脑后了。另一原因兴许是他江湖经验欠缺,对于这些细节还是不够谨慎。 “贤侄,那真是太好了。要不,闲来无事,我们过过招,久闻燃灯手的心诀,为武林至高无上的心法,跟嵩山少林的易筋经齐名,老夫还真想见识见识。”玉复星兴奋道。 “世伯您客气了,玉观音剑和甘露玉手也是传闻中的绝技,晚辈也耳闻很久了。” “那咱们院子里过过,别伤了这些家具。” 姬风尧和玉还春也想看看传说中顶尖内家功夫的燃灯手,跟着二人到了庭院里。 玉复星没持剑,空手摆了一个请手式。 聂复是晚辈,不敢先进攻,只双手抱拳,鞠了个躬,拱手说:“世伯,请” 玉复星突然右脚跟一蹬,踏碎了脚下的青石砖,整个人瞬间往聂复平移,左手就如蛇窜一般,点向了聂复的右手臂。 聂复看玉复星的来势劲力足,不敢用右手臂硬接,只好左掌拍出,拍向玉复星的左手手腕,逼得玉复星不得不改变攻势。 但玉复星没有回收,而是往下攻往腰间。 眼看就要触及聂复腰部,玉复星却不得不缩头往旁边退,抓了个空。 因为聂复的左手更快,一掌还没触到,改为横劈,直攻玉复星颈部,围魏救赵,逼得玉复星低头避过。 姬风尧看了看玉还春,低声问了一句:“这是甘露玉手?” 玉还春没回望他,但轻轻的点点头。 甘露玉手是类似大擒拿手的一种武术,长于贴身攻击,双手对准着对手的上肢关节处,随时准备卸掉关节制造脱臼。讲究的是快跟准,可招式间充满着观音下凡般的贵气感,因此冠上了甘露二字,看似舞拳但是劲力凌厉。 玉复星第一招使老了,马上第二式就来了。右脚斜上,对准了聂复的膝盖,聂复膝盖一横硬接了一招,并卸掉了玉复星的扫腿带来的劲力。 甘露玉手一旦使出就是连绵不绝的攻势。在出腿的同时,双手也未停歇。利用右脚搭上聂复膝盖的力道,玉复星一个回身,左手肘击攻向聂复的头部,聂复偏头避过,玉复星的肘击改成横扫,逼得聂复只得仰头后退,没想到横扫的肘击还未结束,玉复星行云流水,直接肘击下压,击打聂复胸腹间。聂复避无可避,左掌推出把肘击往上推。 姬风尧看到玉复星越来越快的招式,回想在安徽时,如以武功比拼,按照这种速度与打法,他的功夫姬家决计不是玉家的对手,庆幸姬家还有使毒强项,可以一拼,否则姬家如何在四大家族中立足。 玉复星兴致大发,一招跟着一招,右掌跟着推出,甘露玉手有时攻击上三路,有时扫腿攻下盘,行云流水般的顺畅。聂复也解的巧妙,他动作未比玉复星快。但聂复估计是考量晚辈的身份,尽量只守不攻。 看两人过了四十余招,玉还春心下骇然聂复武功之高。 她心里清楚,前面起手几式算是双方客气过过招,但后来玉复星武兴大发,越打越快,就连他们父女两练功十余年,玉还春没看过父亲使出那么快的甘露玉手。 玉复星打了快一整套甘露玉手,起初招式里都收了劲,但是后来实在忍不住,招数带动内劲越来越大。每一拳每一掌打出去都有着呼呼的风声,姬风尧感受到双方的内力四处迸发,暗自想象这种力道打在自己身上会造成什么伤害。 但从两人一攻一守看来,聂复是吃亏的,毕竟右臂有伤,聂复只能尽量用左手防守。时间一长,聂复不得不逐渐催动燃灯手接下如风雷劈下的甘露玉手。逐渐的,一股烧焦气味从两人相斗处飘来,包含姬风尧和玉还春都闻到了,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个气味从何而来。 玉复星也闻到了,突然收手,往后退了一步,跳出两人臂展圈。 玉复星高兴地呵呵大笑,双手一拱说道,“这类似枯木烧焦的气味,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燃灯手的异香?” “是的,世伯。” “贤侄客气了,右手有伤?” “是的,前些日子受了点伤。” 玉复星若有所思的想着:“右手有伤,还能跟我打成平手,如果身上没伤,不知道有多强?” “前辈承让,就算我没有受伤,估计也就是伯仲之间。” “燃灯内功为何有此奇特气味?” “晚辈还真不知道,我聂家人自小就练燃灯内功,每逢发功,必然掌心发热,散出类似檀木烧焦的味道。” “玄功练气到了登顶阶段,丹田会有喷发感,因此许多人会忍不住大声鸣叫或手舞足蹈,例如前中州大儒王阳明先生,深夜打坐练功,得机缘冲开任督二脉,进而发出如海啸一般的龙吟,维持了半柱香不止,那是练气登峰造极才能到达的境界。但是内力产生炙热如火的温度,并发出气味,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只能说,武学一道,真是百花齐放。” “前輩過獎,但不管如何,还是打不过飞雪。” “你是伤在飞雪手上?” “是,晚辈不才。” 玉复星捋着须说道:“难怪,估计也只有飞雪剑法才伤得了你。” “前辈见过飞雪?” “没有,久闻飞雪之名,略知一二”,玉复星忙摇手。 “聂大哥的武功真高,爹,好久没看到甘露玉手大展神威。”玉还春凑过来接话。 姬风尧也跟着凑过来,看玉还春主动接近聂复,心里酸酸的。 聂复才刚认识这些人,未搞懂其中的心情纠葛。 “玉姑娘,您过奖了。” “聂大哥。。。。您不介意我叫您聂大哥吧?” “玉姑娘,四大家族已世交超过千年,我们本来就可以以兄妹相称。” “聂大哥,你说这飞雪,武功到底多高?”玉还春问道。 “江湖上说,枪花点点,不如漫天飞雪。但也不知道那六合门是不是厉害,把飞雪说的跟神一般。”姬风尧不屑地道。 “那是相当传神的描述,有多高?不好说,但比我聂复是强一些。”聂复心里想到飞雪不但伤了他,还在他心里留下一块疙瘩。 “照此说来,天下第一的飞雪也淌了这趟浑水,那这事还真不好办。”玉复星忧虑道。 “咱们三大家族都出来了,还怕她飞雪一个?”姬风尧傲气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爹是帮那一边呢?”玉还春一句话让姬风尧无地自容。 “我会跟我爹谈,他迟早会弃暗投明。”姬风尧自言自语辩解着。 玉复星说道:“六合门跟我乃旧识,门下会众极多,在河南实力不可小觑.六合枪法势如闪电,一挑一刺,绝无失手,是相当厉害的功夫,绝非花拳绣腿。按理说,六合门发生那么大的事,一定会寻仇滋事,但这件血案过后,六合门竟然销声匿迹,好像没这件事发生过。我曾与六合门掌门聊过此事,他只说,“六合门经此一役,别说寻仇,就连继续练武的精神都没。叱咤中州的六合枪法,竟然一招落败,而且被一女子如入无人之境,凌空降入六合门中堂。” “飞雪真那么厉害?”姬风尧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不止飞雪,东厂高手环伺,还有姬老头,这局势真不容乐观。”玉复星捋着须说。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我们四大家族在这点上,难道要内讧大战一场。”玉复星抬头望着天空,不由得的背着手思索起来。 【第43节】追比 闷热三伏天关在诏狱里,此折磨犹如拔舌地狱。而比三伏天更难忍受的是等待用刑。 诏狱里只有两个狱卒陪着,各牢房间只有一小窗。当阳光照进来时,就算眯着眼,犯人都要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阳光早上徐徐照进来,犯人们有片刻的安宁,等阳光过去,就是用刑的开始。 许显纯安排好整个计划。按计划,六人都将自白承认收贿,其中杨涟收了两万两、左光斗两万两、周朝瑞一万两、袁化中六千两、顾大章四万两、魏大中三千两,六人总计九万九千两,汪文言自己留了两万一千两,合计十二万两。 许显纯喜滋滋将调查结果上报魏忠贤,魏忠贤在所有官员面前佯装震怒,立即下令严查并追比。 按明代律法,追比即追赃,逼迫犯案者及家人将赃款交出来补齐金额。 许显纯希望快速解决此事,别的案件是十五日一追比,这六人被特别关照,实施五日一追比。 亦即每五日追查赃款缴回没。 凡是没有交赃款,当日刑罚三十大棍,亦或拶刑夹棍,端视看主刑官心情而定。 七月二十八日乃首次追比,六人各打三十大棍。 许显纯并玩了一阴招,执行者非狱卒,乃特别调来之锦衣卫。 寻常狱卒打棍最多皮绽红肿,回家敷药疗伤。但如以锦衣卫行刑,伤势将严重许多。 锦衣卫的木棍由上至下挥舞,含着透骨的力道。打上杨涟股间第一棍传出一声闷棍声,伴随着杨涟的嘶吼声,皮开肉绽,血溅四处。木棍及身暗含内劲,第一棍就破皮伤骨。后面二十几棍,摧毁的是犯人求生意识。 六人中,袁化中体质最弱,受刑较宽容,常被减半。但杨涟和左光斗都是全刑,没有便宜可占。 每次追比完,臀骨碎裂,六人都无法坐下和躺下,只能趴着,偶尔用手撑起来移动身子。 用刑力道大了,髋骨碎烂,再也打不下去。用刑者就换夹棍,把细棍子夹在手上,两边拉紧,棍子会死死的夹住手指骨,越拉越紧,直到手指缺血变紫为止。 如果手跟脚都无法再下手了,锦衣卫会找出新花样,总有新招可以让人屈服。 【第44节】套近 在酒菜诱惑下,伍易国与小刘日渐熟悉,连小刘上级小孟都认识。 他们两个开始跟伍易国说一些诏狱发生的事。 小刘叹气道。“我看杨大人有点艰难,不知道熬不熬的过去。” “又用刑了?” “还用说,五天一次。” “我听说魏大中儿子送钱来了,已经凑足了。”伍易国问道。 “是啊,但没用啊。” “那其他人呢?” 小孟道:“你怎么这么关心这几个人啊?燕师傅,你是不是有鬼?你知道,我们不应该说里面的事。” “孟大人,我这不就比较好奇,听这事新鲜,再说,这些朝廷之事,我们还真就只能听听,凑个热闹。怎么你嫌你们知道的是机密,我们不该听是吧。”伍易国跟这伙人熟了,知道就是要用老油皮子口吻去跟他们疏通。 “别说啊,现在东厂调来好多人守诏狱,各类江湖人士都有,我跟你说哈,昨天晚上,有人劫狱,都快杀进来了,我跟小刘说,真的进来,咱们别动,我他妈一月几文钱,没必要拼命,要拼命让那些穿青绿锦绣服的去。” “对啊,人不是我们抓的,也不是我们打的,我们犯不着。”小刘附和道。 “劫狱?成功了吗?”伍易国放低声音问。 “那还用说,当然没成功,如果成功,我两小命都没了。” “我们就听到门口有人喊了一声谁?就有刀剑相碰的声音,打了起来,越来越近。然后屋里的锦衣卫都出去了。接着听到一些人啊啊啊的骂着操你奶奶的,一会惨叫,一会大叫,我们两个吓得直发抖。燕师傅,你会不会功夫啊?” “我那会,我就一老头,这身散架骨,怕一动手就散了。”伍易国道。 小孟继续说:“我跟你说啊,我觉得他们大概打了就一会,我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中,然后两个人跳上屋顶走了。” “后来我们两个出去看了,哎呀,院子里死了三个锦衣卫。门口的小兵说,来的人一身黑衣,武功高强,手持长剑,三两下子就掠到了三个锦衣卫,要杀进诏狱。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衣人从屋顶上跳下来。那小兵说的惊险啊,他们门口两个躲在柱子后吓得动都不敢动,诏狱打开张以来,没人敢劫狱,还杀进院子,大概是东厂设立以来第一次。” “他们在外面的人说啊,杀进来的武功高强,屋顶下来的更厉害。”小刘补充道。 “他们说的活灵活现的,我是听得不是很相信,他们说,说啥来着,小刘,小吴怎么说的?” “他说。”小刘怕被外人听见,掩着嘴巴小声道,“那个人飞下来时,好像天上下雪了,突然好冷,雪花飘着下来的。” “咚咚咚地霹雳哗啦,原先院子里那个人,就中了剑,又跳了出去。然后那个黑衣人也跑了。” “就这样?”伍易国问道。 “就这样。然后今天就一大堆锦衣卫来了,守着诏狱,听他们说,上级还要调一些高手来。”小孟说。 “三伏天,你说下雪?” “他们说就是下雪”小孟用手指敲着桌子说。 雪花?难道是飞雪? 伍易国也听过那句话,歌者飞雪山东端木,他寻思着:“如果她也参与这件事,那就麻烦了。 东厂锦衣卫精锐尽出,江湖第一杀手也掺和,事情棘手。 伍易国思索着,看来要找东林党一起谋事,恐怕他一人之力无法完成。 【第45节】命案 刚敲三更的锣,叶向高府上炸了锅。 “玉大侠死了!玉大侠死了”,仆役跑进门,用哭丧的声音喊着! 家仆抬进来的尸体是玉复星,说是在叶府旁边的巷子发现的。但进来的尸体穿的不是玉复星平常的穿着,而是一身黑衣劲装。 仆役说发现时已经死了,手里拿着剑,地上流满了血。 叶向高阻止了下人的报案,怕惊动承天府,直接唤来医生查看。 玉观音看到尸首有些惊讶,但躺在地上的确是自己亲父。她心理空荡荡,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强忍泪水,咬住双唇,不让人看出自己心里的波澜。她跪在玉复星尸首边,轻轻整理父亲衣饰。 医生不一会赶来,叶向高请不相干人离开,只留下玉还春、聂复及赵南星等人。 医生小心翼翼解开玉复星衣裳,肩头、锁骨赫然出现两个类似细针伤口,血从伤口中流出来。 叶向高和赵南星虽不是习武之人,但也看得出此非刀伤或是剑伤,更像是中了细针暗器。 医生又仔细检查其他地方,若有所思看了半响,起身小声道;“禀大人,死者应该没死多久,你看这血还在流,尸体没有斑,关节柔软没硬化。但是。。。。。” “你说?”叶向高问。 “此人周身共有三处伤口,两剑正面,一剑背面。正面仅为皮肉伤,背面这一剑致命。依我见此为细剑所伤。只按理说,后背这一剑直刺入心,寻常人等立即死亡,但此人竟还挣扎着走了一段时间才死。” “我父亲可能用真气护住最后一口气,回来见我。”玉还春道。 “哦,原来是习武之人,难怪我看死者骨骼与一般人不同。”医生道。 玉还春虽逢大变,但仍试图思索着:“我爹爹一生以声誉为大,他是玉家近代玉观音剑修为最高者,临阵对敌从不逃跑。除非。。。。。。。难道这人武功远在我父亲之上。武林中能让我父亲弃战而逃,屈指可数。”玉还春哽咽道。 “细剑还是细针?”聂复若有所思问道。 玉还春倒吸了一口气,“如果我猜测没错,能有这种武功,世间只有一人。” “谁?”赵南星和叶向高异口同声问。 玉还春咬牙切齿道。“飞雪剑法。”这四个字像一把闪电,劈中了聂复,说出了他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赵南星和叶向高并非武林人士,对这个名字毫无概念,面面相觑。聂复则是低头不语。 叶向高赏了医生一大把银子,并嘱咐千万不可向外人提及此事。 医生离去后,叶府仆役进来说,“启禀大人,我们发现尸首的地方,有血字,要不要请大人前去查看。” “赶紧,我们一起去看看。”叶大人招呼大家一起前往。 到了现场,在土渣般的墙角边,有几笔暗红的血字,字迹歪歪扭扭,只有三划,写的是一横、一竖和一横,类似口字的前两个笔划。 三人对看了一眼,心理都浮出了个字。 玉观音一看到字,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去,哭喊道:“那是雪字,我爹要写的字是雪。” 赵南星吩咐仆役,“拿张纸,把这字拓下来,然后把现场血迹清干净。” 赵南星转身向叶向高说:“大人,这事不能报顺天府署,如果上报,必然引来东厂,恐误大事。” 叶向高点头表示理解。 赵南星又对玉还春说:“贤侄女,我们先回府,好好商议此事,此事先不报官,待我们商议清楚再说。” 玉还春心乱如麻,只能表示同意。 仆役打水来冲洗地面和墙边,把血迹都抹了干净。玉还春失魂落魄回到父亲停尸的地方,替父亲擦净身体。 玉还春的心里空洞如冰,从刚刚到现在她一直压着嘴角没哭。大家嘴里说她坚强,但是都觉得奇怪,父女感情如此之深,这女儿怎么能忍住不哭。 玉还春抬起父亲的手要抹净血迹,平常握惯充满温度的手,此时冷冰冰,稍一放下,手就软绵绵地下来。玉还春突然悲从中来,她是此时此刻才真的意识到父亲没了。 他再也无法压抑,放声大哭,嘶吼着:“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没了呢?中午还说着话呢,爹,你怎么就这样没了。爹爹、爹爹。我怎么办。我们还要回去家里找娘呢。你让我怎么跟娘说啊。” 玉还春跪在地上,顾不得双膝双手都染了污水,向爹爹跪拜下去,伏地大哭。 皓月当空,可心冻如冰。刺客豫让的传人只剩玉还春,她已成孤城之女。 【第46节】心涼 玉还春愣坐在客厅,无意识的喝着已凉的茶,心里空荡荡,也没想好怎么跟母亲说这个消息,恍然落失。 仆役都知道玉姑娘心情不好,全给避开,偌大的厅房里只有玉还春一人。 聂复看玉还春心情不好,过去安慰她,叹口气说:“玉姑娘节哀,令尊不该有此不幸,但他也一定不希望你伤害了自己身体,自己好生保重。” 玉还春头也不抬,回聂复说:“聂大哥,我还好,我只是没想到,我还以为能陪爹好多年。昨晚还说着话,就这样没了,一下子,人就不在。” “是,人间世事无常。” “聂大哥,您父母还在吗?” “我父亲也过世了,但我母亲还在,住在老家,但身体也一般般。”其实聂复母亲身体很好,但他故意这么说,以免刺激玉还春。 “那很好。”玉还春意兴阑珊回答道。 聂复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微微点头致意,离开了厅房。 转个弯离开时,刚好姬风尧轻轻的走过来了, “玉姑娘还好?”姬风尧关注地征询聂复。 “还行吧,你去跟她聊聊” “嗯。” 姬风尧抖了抖衣服,脸上堆起笑容,迈步进了大厅。 “玉姑娘,一直坐在这里,于事无补,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 玉还春一听到姬风尧的声音,避之唯恐不及,又听到他说《于事无补》,脾气立即爆发。狠狠地瞪了姬风尧一眼。姬风尧不察女人心思,做惯公子哥,不了解怎么安慰人,一上来就犯错。 玉还春不想与姬风尧继续对话,刷地起身,喊着:“聂大哥留步,借一步说话。” 说完追了出去,甩下姬风尧一人好不尴尬,只好讪讪跟去。 “聂大哥。” 聂复转身看玉还春,“玉姑娘,请说。” “你跟飞雪交过手,能告诉我她武功路数?” “当然可以,但是玉姑娘目的是?” “我想报仇,我想知道在怎么击败飞雪。” “这,现在谈报仇是不是不太适合?” “聂大哥,我父亲是直隶大侠,一代武林宗师,死的不明不白,此事一旦传开,江湖上怎么看我玉家。报仇这件事就落到我身上,我必须做好准备,不能让人说玉家没有后人。” “玉姑娘,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充满了仇恨,但是我们是不是先处理六位大人的事,再来讨论报仇,你放心,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还有我!”姬风尧也凑上来说道。 玉还春拍桌而起,对姬风尧咆哮道:“是你们的父亲死掉了吗?对我来说,报仇比救杨涟重要的多了。” “姑娘所说甚是。但是。。。。。”聂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玉姑娘,玉大侠的事,我是这么看的,其一得从长计议,首先找出证据,确认凶手是谁?坦白说,是不是飞雪都不清楚,我们贸然去找她,师出无名。其二,玉大侠是刺客家族上一代的领头人,担任援救六位大人重任。可现在玉大侠过世,但玉家还是四大家族一员,这个担子需要你来扛,在救六位大人的事情上,你是有一份的。玉大侠侠义一生,肯定不希望你为了报仇这件事,而背弃武林的期望。如果说你退出行动而去报仇,将来武林会怎么说这件事。” 聂复眼含赞赏看着姬风尧,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点点头附和道“姬贤弟所言甚是。” 被姬风尧的一番话,玉还春的情绪平缓了下来,但依旧愤愤的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开始了解这个人,我好筹划,眼前的事当然重要,我也不会落下。我们现在少了爹一人,情势对于我们更为不妙。” “所以我们得团结,我们三人的武功和智慧,一定能克服一切。”聂复道。 “我知道。”玉还春道。 “身为三大家族后代,我们一定能打败飞雪的,三大家族联手,还打不过一个飞雪吗?”姬风尧用强调的语气再说了一次自己跟他们是一伙的决心。 “你爹呢,如果遇到你爹怎么办?你爹爹一个人估计就能把我们三个玩弄于手掌间,别忘了,我爹爹出马救左光斗都被你爹骗了。我们怎么斗?”提到姬家,玉还春就气不打一处来,把气都出在姬风尧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现在就是找不到我爹,我得等我爹来找我。”身为姬家少主,对玉还春是真的万分礼让。 “你爹怎么找你?”聂复问道。 “我们有暗号,但是只能我爹发暗号,我去见他。” “单向沟通?那万一你要找他?”聂复道。 “这就是暗号的设计,以免我被抓住,敌人利用我引诱我爹出来,所以沟通仅限于单向。” “暗号是什么?”玉还春问。 “这不能说,这是姬家父传子的秘密。” 听到这句姬家父传子的秘密,玉还春突然无预警地哭了出来,先前所有的眼泪都忍者、堆积着,到了这个时候迸发。玉还春双手捧着皓白的脸,两行清泪止不住的掉下来,玉还春转身跑回自己的屋子,姬风尧赶紧追赶安慰。 玉还春发现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弱女子,如果不是玉手书生玉复星的盛名保护,玉观音什么都不会。从以前就是父女同行,结伴江湖,没有玉复星,她如何扛起玉家大旗。刹那间,她压抑的伤痛再也止不住爆发出来。 聂复心理却是另一番计较,如果真是飞雪杀了玉大侠,再见面怎么办? 他要杀了飞雪吗?他要为玉复星报仇吗?如果飞雪要杀杨大人,他又该如何自处? 聂复是唯一见过飞雪的人,他的心里无法将飞雪和杀人恶魔连接在一起,不是那么单纯的非黑即白。 他心里还是会想起那个清纯的笑容,那个诡谲的夜晚。 【第47节】真相 天边鱼肚方白,一人快步走到叶相府前求见。 门口侍卫喊道:“谁?” 伍易国回道:“霸州伍易国求见叶大人” “伍易国?没听过,不见”门口的守卫头子蛮横不理。 “大人别这么说,帮个忙。请帮我通报,我有诏獄一事要商讨。”伍易国经验丰富,伸手拉住守卫,偷偷的把一个小银饼塞在他手上。 “行吧,我给你问问,你等等。”一见到银子,守卫脸色立即和缓,转身进去通报。 明朝期间贪污行贿十分常见,各行各业经手时还是得靠孔方兄打通。伍易国后悔没有早点来京城救他的好友汪文言。可如今时不我与,他尚在筹划等待时,汪文言已经冤死狱中。 果然金钱好使,没一会,伍易国就被引到会客厅,叶向高已经和赵南星在厅里候着。 “您是?” “草民霸州伍易国,拜见叶大人。”伍易国作揖道。 “你是伍易国?”两人面面相觑,这跟数月前来访的伍易国不是同一人。 “难道同名同姓?”赵南星问道。 伍易国不知道发生何事,不知该作何回答。 叶向高缓了一阵,问道“你说吧,找我们何事?” “我是为了汪文言和六位大人之事。我自幼熟识汪文言,为苏州城一同长大的结义发小。。。。。” 叶向高和赵南星打断伍易国道:“你也认识汪文言?那个人也说他认识。还给了我们不少信息!” “什么意思?”伍易国只感到一头雾水,仿佛有着什么阴谋要出现。 赵南星道:“数月前,有个人造访相府,也自称是伍易国。” 叶向高说:“他说他跟汪文言熟识。而且说起汪文言在王安大人处发迹起家的一些事,我们略知其中一二,跟他说的分毫不差。” 赵南星道:“没错,汪文言是从苏州来京城,进了王安府,然后透过王安成为东林主心骨的,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他还说了一些诏狱的情形,说汪文言已死,还说会派出刺客令救人。” “刺客令!”伍易国倏地站起,惊讶道:“他怎么会有刺客令!” “什么意思?”这次换叶向高和赵南星一头雾水了。 “刺客令为我刺客家族不外传的机密,刺客令早已失传,三十年未出现过,怎么会有刺客令?”伍易国到今天才知道,有人假冒伍家的名义发出刺客令。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必然跟刺客家族有渊源。 “这位兄台,你说你是刺客家族一员,也是汪文言的朋友,可有证据?”赵南星盯着伍易国良久问。 “我有文言的遗书。”说完,伍易国掏出一张沾满黑色血迹的小布,上面写着【文言不枉一生】 “这血书是文言临死前藏在诏狱里,文言为人忠义,狱卒看不过去帮他一把,藏起来没上报,我花了点钱买通拿出来,也算给汪文言后人留点遗物。”此血书乃狱卒小孟所藏,伍易国花了钱买通他留下此物。 “是,这是文言的字,可惜文言已经冤死在诏狱中。”叶向高和赵南星想起故人,不停叹气。 “但,你是文言的好友,所以你才是真的伍易国?这。。。。”赵南星和叶向高互相对看,真的没有了主意。 伍易国心想:“能知道刺客令一事的人,必然是四大家族之一。当年玉门关大会后,约定由伍家保管刺客令牌,由伍家来下达刺客令给四大家族。可二十余年前,伍家刺客令被盗,自那之后,四大家族再未聚首,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刺客令。如此说来,假冒我的人必然跟盗走刺客令牌之人有关。” “那,真的有人下了刺客令了吗?”伍易国问道。 赵南星说:“下了,聂将军和玉复星玉当家都收到了。刺客令下旨由聂复将军救杨涟,玉复星大侠救左光斗,但都未成功。” 伍易国又自心里细想:“是了,玉复星去桐城是奉了刺客令的召唤,但是为何姬家也去?为何刺客令只发给了两家?这里面有何阴谋?。。。。。是了,下刺客令需要知道密语的解法,那必须是刺客家族成员才行。玉家和聂家收到了刺客令,姬家和金家在东厂,难道是他?”伍易国脑子里一时千回百转,隐隐中觉得有个黑幕在酝酿中,阴谋重重。 “那。。。。另外那位伍易国的意图为何?究竟图的是?”叶大人问道。 “这伍易国也很关心我东林之事,我们看他热心援救,根本没有想过他的身份真假。而且目前看来,此人并无害人之心。”赵南星道。 “目前不清楚此人是友是敌,但此人假冒我名号,又跟刺客令有关,我务必须查出此人。”伍易国说。 “那,您这次来所为何事?”赵南星问道。 “启禀大人,我此行目的是需要银子打通诏狱狱卒。这几日我为了买通消息,已经把身边仅有的钱花光了。”伍易国拱手说,左手的指头还包扎着纱布。 “你的目的是?”赵南星问道。 “我要试着救六位大人,尤其是左大人,我与左大人曾有一面之缘。”伍易国慨然道。 “怎么说?”叶向高好奇问道。 伍易国将安徽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怎么遇到左光斗和姬还高的事原原本本的说的一清二楚,包含姬还高救了他一事也一字不漏的说了。 听完这一长篇故事,叶向高和赵南星对看了一眼,眼里的交流是:“还有如此曲折离奇之事。。。。” “所以你是伍子胥后代,你还看到姬还高带走左光斗?” “是的。” “先生请,我们其实还有些事没告诉你,咱们换个地方谈。”赵南星跟叶向高使了一眼。 “其实玉家、聂家、姬家都在我处,他们在另一个院子,要不我们一起,当面把来龙去脉说分明。”赵南星说道。 “你说什么?刺客家族其中三家都在?姬还高也在?”伍易国讶异道。 “不不不,你说的姬还高不在,是他儿子,姬风尧。”赵南星道。 “那我们赶紧出发,我也想见他们。”伍易国道。 一行人赶紧乘车赴天地会。途中,伍易国一言不发,仔细的想这个神秘之人为何而来,但一点头绪都没有。 刚下车,赵南星就吩咐随从赶紧请三人过来。 一进入院子,伍易国就看到聂复、姬风尧、玉还春三人已在厅里等着。 赵南星简单介绍了伍易国的名字,伍家跟刺客家族关系密切,众人听了都十分讶异。 可四大家族多年未曾往来,彼此不相识。金刀燃灯姬香玉手都有独门武功可以证明自己,唯独伍家没有。聂复问道:“伍世伯,您可有刺客令牌证明您是伍家后代?” 伍易国道:“说来汗颜,刺客令牌数十年前已失窃,我父亲因此重伤不治,我伍家视为奇耻大辱,从此也不敢再过问刺客家族之事。但我父亲留下一件事物,证明我们伍家曾经持有过刺客令牌。”说完,伍易国从怀里抽出一裹破旧的锦布缎,打开是一幅暗红色刺客令拓印。聂复、玉还春、姬风尧自小都看过无数次刺客令牌,一看就知道是真迹。 “可伍家丢了刺客令,竟然今日才说?”聂复道。 伍易国愧疚道:“是,这是我家族之耻,这数十年间,我也多处寻访遗失的刺客令牌,但是始终没有答案。” 聂复、玉还春、姬风尧心里也没底,但是毕竟能拿出来刺客令拓印,应该跟刺客家族是有点关系的。 赵南星和叶向高问道:“所以三位能确认这是伍家后人吗?”丛假伍易国到假刺客令,众人开始小心翼翼。 “这刺客令牌拓印不假,刺客令丢失一事我们则无从得知,那是谁发出刺客令的?我们一直以为是伍家调用刺客家族。”聂复道。 “我也想不透,但是能发出刺客令的毕竟跟偷走刺客令牌的人有关。”伍易国道。 “伍家自东汉末年以来,就跟着刺客家族按照易水歌的辈分排名,此事不假,我叫伍易国,我女儿叫伍水仙,我爹爹叫做伍萧过。”伍易国骄傲地道。 “刚刚师叔说的这些辈分排名,如果是伍家熟识的人可能也说得出来,要不。。。。。刺客家族干过的事是不传之秘,我们各自写下一件刺客家族合作过的案件,如果能对的出来,我们能相信您是伍家后人。”聂复道。 “行,但要请外人回避。”伍易国对叶向高和赵南星道。 “好,我两回避。”赵南星说完,二人退了出去。 聂复问道:“伍世伯,请问,建文帝被刺客家族藏去哪里了?” “且慢,这是大案,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聂家?”这厢换伍易国怀疑了。 “那行,我们各自写下答案,再拿出来对证即可。” 两人转身,各自写下答案,后取出比对各自答案,二人会心一笑,算是确认了刺客家族的身份。 赵南星回到屋里,看到四人互相致意,知道身份已经确认。 赵南星继续问道:“伍兄咱们稍后再叙旧,许多谜团,咋们一件一件来理清。伍先生,为何东厂要缉拿你?” “这事说来话长,汪文言发迹前苏州做狱吏,我与他自小熟识。汪文言后来捐了钱到京城做监生,跟了王安,入了东林,但我两一直保持密切合作,时不时通气给汪文言出主意,因此东厂视我为眼中钉。另外东厂不知从何得知,我乃歌者,竟然派了四大金刚追杀我,嘿嘿,把我伍易国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原来如此。”赵南星捋着胡子道。 “您是歌者?”聂复、姬风尧和玉还春惊呼道。他们都听到了刚刚伍易国那段话中一个隐含的重点,只有叶向高和赵南星不懂缘由何来。 “刺客令丢失后,为了继续赏善罚恶,我的爷爷和父亲成立另一个组织叫歌老会,启用的是川东一带山寨土匪和绿林汉子。相约以歌者令调用,惩奸除恶。起初的确干了一些事,引来江湖人士注目,但是这些绿林土匪,人多嘴杂,办事不牢,近年来,我们伍家很少调用歌者令。可多年前一些案件,实在是做的有些大,因此江湖纷纷传言歌者能调动绿林人士,惹不起。” “原来排行江湖三大惹不起第一的竟是伍世伯。幸会幸会。”姬风尧道。 “世伯,您说现在北镇抚司戒备森严?调了很多人来。”聂复问道。 “是的,我听说飞雪在,锦衣卫也加强人手戒备了。东厂还在频繁征用江湖高手,守着诏狱。” “伍兄,以你估算,需要多少银子疏通?”叶向高询问着。 “六百两散银,先这么多,如果不够,我再跟叶相商量。” “这。。。。”叶向高捋着胡子思索着。“有劳伍兄稍待,我和赵尚书商讨一下。” “不用讨论了,这银子我们出。”赵南星直接道。 “叶大人,咱们得多管齐下,文攻武迫,各种方式都得试。几百两买个内应,值得。” 赵南星走到隔壁房间,领了一个年轻人进来,说道:“另外,我给你引荐一人,这人你看能不能带进去给左大人见个面。” 【第48节】夜探 飞雪一直呆在诏狱边上守着,一幢老旧的民楼,窗楞一推就嘎吱嘎吱响。 三楼阁楼亭台上,飞雪盯着周围的变动。 这里的视野很好,各处巷弄尽收眼底,什么人经过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这几天,除了魏大中儿子曾来北镇抚司大吵大闹,再也没有其他特殊访客。 这里是天下闻名的北镇抚司诏狱,一般人连靠近都难。 她漫不经心,手里拿着一朵小雏菊,自言自语道:“小花,要是被先生知道,没有杀死那个刺客,你又要被骂了。你到底怎么了,最近心软了?” 前几日晚上,一黑衣人手持大剑硬闯诏狱,一剑一个,三两下就撂倒了诏狱外三个锦衣卫,而里外的狱卒都未察觉。 飞雪第一时间就从楼上飞了下来,在偷袭者后面,喊了一声,“谁?” 黑衣人略微惊动,一剑回旋,劈向飞雪。 来人剑光吞吐,带着强劲的内劲,直奔飞雪的喉间。飞雪周身气劲,立刻感知气流扰动,略微一惊,知道来的是个好手,非一般盗贼。 飞雪脚一蹬借势向后一跃,左脚在院子里的柱子上一踢,借力使力,往上一跃。 右手挽了剑花,左手掏出匕首,飞雪剑法蜂拥而出,丝丝银白剑气往黑衣人身上招呼。 飞雪剑法剑气凌厉,院子好似掉进冰窟一般。 黑衣人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回了剑势,避开漫天雪花,身子一个回旋,又一招凌厉的斜上对准身子往下落的飞雪。 飞雪的剑气叮叮当当的撞击黑衣人背后墙面,还未落地,飞雪左手匕首点地,身子一侧,娇斥了一声:“中。” 小雪剑轻巧地避开了剑劲,几朵雪花送到黑衣人面前,眼看雪花就要及身,黑衣人的应变极快,身子硬挺挺的往下翻压,剑气恰恰削过胸前。 黑衣人压了一个铁板桥,左手翻掌一击地面,马上挺过身来向后退,在退的同时,右手的剑不断画大弧圈,以防飞雪剑法趁虚而入。黑衣人临敌经验丰富,在撤退时先护住要害。果不其然,大剑画圈同时听到了叮叮当当双剑交会的声音。 飞雪剑法一击未中,剑势未老,下一式随即跟上。黑衣人堪堪把剑势收回来准备进攻,可飞雪剑法比大剑快多了,在黑衣人剑圈转换间隙中,突破黑衣人防护,轻轻巧巧一剑刺进了黑衣人肩头。 而黑衣人先发后至的大剑扫过飞雪头上几段青丝,切断了几根细微的发丝。 飞雪心有旁骛,并没有使出全力,减缓了速度,只刺中黑衣人一剑。 如飞雪全力以赴,此时黑衣人身上已中五剑。 她现时只想完成任务,不想杀人。 自那一晚起,她的剑法凌厉依旧但杀气大减。 黑衣人蒙面的眼神藏不住惊恐,他万想不到,对决飞雪第二招就中剑。 “好厉害的飞雪剑法!”黑衣人虽受伤但强硬不退让。 “你师父在那?”黑衣人问道。 “他不在。” “飞雪姑娘,我需要救他们出来。” “不行。” “事关重大,这几位大人都是忠心为国的,绝对不是贪赃枉法之人。此番他们落入东厂之手,将难再见天日。” 飞雪还是简单的一句,“不行。” “这事关国家社稷,国家社稷的事跟你都相关。我今天唯有救了这些大人,才能救赎我自己。” “先生交代,不让任何人进诏狱。你走吧,我今天不想杀你。” “你为虎作伥,会后悔的。你难道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样的人?” “你认识他?我师父是怎么样的人?”飞雪反问道。 “我何止认识,他这个人是魔鬼,他控制人心,玩弄你的思想,让你坠入无间地狱。” 骤闻此语,飞雪脸色惨白,她顿了一顿说,“可,他是我师父。” “飞雪姑娘,你好好想想,为何你师父把一身功夫教给你,他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有预谋的,他对你不是师徒那么简单而已。” 飞雪以为这人知道她跟先生的暧昧关系,脸上泛起潮红,幸好是在深夜,没人看得清。但一瞬间她又恢复镇定。 “我不管这些,我只管好我自己。” “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莫要在黑暗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快走。”飞雪被他说得有些心烦。 “今天我打不过你,但我还会再来,届时就不是只有我一人。姑娘,不要太相信你师傅了。” 飞雪听完一言不发。 黑衣人施展轻功跳了出去,扎实的轻功代表了此人武功真的不弱。 但高手对决到了某个境界,速度实在太快,两三招就分出高下了。 黑衣人返回路上,愤愤不平。他没想到飞雪在诏獄,致使其无功而返,愤而撕掉脸上面罩,赫然是玉手书生玉复星。 【第49节】说服 伍易国从叶相府拿了六百两,已经筹划好了怎么分配。 这钱将用来买通小刘和另外一个小狱卒,每人一百两。 再花二百两卖通小领导小孟,如此一来还剩二百两。 余下的这二百两先放着,以备不时之需。要打点的人还很多,他得好好盘算。 伍易国把二百两交给了水仙,叮嘱她藏好。 他则带着要给人的碎银,揣在包袱里,到了诏狱外的酒肆坐着等他们换班来喝杯小酒。 这笔买命钱,足够他们的家人过一辈子。如果不是这个价码,没人愿意干这个事。 小刘从北镇抚司边门下班出来,看到伍易国,努努嘴示意跟他们走。 一行人来到小刘家,卸下装备。 小刘温了壶酒,桌上暖了四个杯子,又整一碟瓜子,一碟花生,四人喝了起来。 气氛有点僵硬,谁也不愿意先谈起诏狱的事,东扯西谈的闲唠嗑。 看大家喝了些许,气氛有些温热了,伍易国频频给小刘使眼色。 小刘清了清喉咙,说“孟大哥,燕大哥那件事想跟你再谈谈。” “燕师傅,咱们喝酒可以,你别让我为难,你这事我办不了。” “孟大人,是这样的,我也挑明了说,我想请您大人帮个忙,通一下气。帮我带个话,在里面照顾一下,别下手太重。” “燕师傅,你要知道,我们只是看守,动手的是锦衣卫,我们管不着。我们充其量就是给这六人打扫送饭,算不上我们管,而且,叹。。。我看他们也不久已。” “我知道,过往呢,付点钱,你们用刑就有分寸。但六人这事难办我也知道。但此六人真是无辜,就这么被折磨,我看不下去啊。” “我说啊,我就不明白了,你燕师傅跟他们啥关系啊,为何要摊上这事呢?我真不明白,您做你的老头安养天年不挺好吗?” “实不相瞒,我与左大人有一面之缘,与我有恩,我钦佩左大人的风度,愿报效微薄之力。” “这,兄弟,你摊上的不是一般的事,是。。。。大。。。。事!上次给几位大人加菜,因为是举手之劳,我就顺手了,但你这次,哎呀,我跟你说,这事情不是一般的严重。” “我知道”,伍易国道。“我没要劫狱,也没有要你救人,只是要你带个信,或是带我进去见一下。” “带你进去?你疯了!” “大哥,这事我跟燕师傅研究过,他可以假扮我进去的。你不说,其他人不说,没人知道的。” “这次不一样,这事直接许显纯指挥使大人管的,他三天两头来看,出了事我们怎么办。” “孟大人,我知命理,能辨骨看相,我看得出来,您是热血之士,你知道他们六位是无辜的,是被冤枉的。您一腔正气,您心里一定也为这六位大人抱不平吧。” “哎,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老实说,我真的觉得杨大人,左大人,顾大人,周大人,他们几位都是好人,都是被陷害的。”小孟拍着自己的大腿说着。 “您别说,杨大人、左大人那真是了不起,我们狱卒上上下下都佩服他。五日一追比,每次都打的死去活来,杨大人没有喊过一声,没有流过一滴泪,没有怨过,那是一身硬气,浑身是胆。我在诏狱那么多年,没看过这样硬气的,我书读得不多,没见过世面,但我也知道杨大人了不起,我也相信杨大人应该是冤枉的。” “孟大人,您照啊,您明了,这事不是钱的意思,还是做好事,你说狱卒手上谁没几点血,你做点好事,也算给后代积阴德。” “你你你,你就别为难我了。”小孟扭过头不愿意看伍易国。 伍易国把银子甩出来丢在桌上,“今天,两位必须帮忙一次。”说完,伍易国起身,开了房门,带了一个人进来。 这人穿着破破的青袍,但衣服洗的很干净,但有几个补丁,短小精悍,面黑,目烁烁有光。这年轻人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 “您这,怎么可以呢?您快起来。” “您不答应,我不起来。”年轻人说。还是一直笃笃笃的磕头。 “行行行,您两位起来,有事好商量。” “谢谢孟大人,史可法替左大人谢谢孟大人。”跪在地上磕头满脸泪痕的年轻人叫史可法。 史可法态度感恩且坚定说,“我是左大人的关门学生,师母派我来照顾左大人,顺便探望,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左老师是至忠至孝的读书人,他不应该受此劫难。” “我知道,我都知道。” “办法我有,只要孟大人愿意就好办。”伍易国说。 说时迟那时快,“哎呦。。。哎呀”的两声,小刘和另一个小狱卒突然身子一晃,扶着桌面,晕倒在地。 突然小孟也感到头脑晕眩,身子几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伍易国立即伸手扶住小孟,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鼻烟壶,在小孟鼻下给他嗅了嗅。 鼻烟壶传出的是一种浓香,但是在小孟闻来像是臭不可耐的腐臭味,一下子就精神振奋了。 “你给我们下毒?” “是的,酒里已经下毒了,我们两人要进诏狱,只能假扮他们两位,我先把他们晕倒了,放心,这不是毒,只是迷药,会昏睡一天一夜,这段时间,孟大人你就可以带我们进去。” “你,这是砍头的大事。”小孟想要推开伍易国,但是手没劲。 “你已经摊上这事了,与其被砍头,不如做件好事。” 边说着,伍易国已经扒了小刘和另一个狱卒的衣服,交给史可法穿上。 再拿出两个人皮面具,分别戴上,伍易国边看着小刘,边捏着史可法头上的面具,不一会,一个脸部略微浮肿肥胖的小刘就出现了。 然后伍易国借着烛光对着一盆水,把自己捏成另外一个狱卒的模样。 小孟眼睁睁的看着伍易国做这一切,不敢说什么。 伍易国折腾了大约两炷香时辰,才把容貌和衣服都打点好,如果不是很细看,会以为这两人跟地上躺着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样,孟大人,还可以吗?”伍易国说。 “这真的很像,如果不说话,我真的分不出来,您这是妖术吗?”小孟惊恐的说。 “不是妖术,就是易容术,我这算什么,要是你看过易容术家族的技术,那绝活真的是天下第一。” “这这这。。。。”小孟还在惊恐中。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进去。”伍易国催促着小孟,拿起躺着的两人腰间的牌子,并让史可法把小刘和另一个狱卒手脚绑上,以免醒来通风报信败坏事迹。 【第50节】混入 诏狱守卫森严,小孟带着伍易国和史可法混了进去。一路两人低着头不发一语,由小孟领着。 小孟算是诏狱里的小头目,一路上很多狱卒和仆役跟他打招呼。 进来前,小孟再三交代,一句话都别说。如果有人问话,由小孟来处理。他会说这两人昨晚喝多了,喉咙上火,说不出话。一般狱卒下班都去喝酒,喝醉上头的事常有。 三个人躲躲闪闪换了衣服,交接了班。伍易国的易容术精良,一路没有人发现此二人是假扮的。 三人转了又转,进了三进的院子,才走进了最里面的诏狱关守犯人的地方。 石墙满布霉斑,墙角偶见鼠类奔窜。室内仅一道门上小窗可供阳光透进。虽是白昼,但是里面昏暗,仅仰赖几点烛光照亮。 由于外面戒备严格,里面反而只有狱卒三两,也就是小孟、伍易国和史可法三人。 大牢里一共八间牢房,六人一人分别住一间,中间使用尺厚土墙相隔,彼此看不到对方。 史可法目光一扫就看到左光斗,在最左边的房间锁着。 左光斗背靠墙坐着,衣襟湿黑,满脸是一块块黑色血痂,看得出来是烙铁灼烧的痕迹。左光斗双眼紧闭,眼睑上粘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一腿伸直一腿弯曲,两条腿上没有衣物遮盖,也没有干净的皮肤,都是皮开肉绽。 左光斗仰着头,伸直的脚连着枷锁。血迹也粘上枷锁。 其他人也是,有的仰躺着,有的人俯卧着,有人靠着墙。 没有人肌肤完整,但是没有一声哀嚎喊痛,相较于外边的肃穆,这里反而平静。伍易国不敢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是如此惨绝人寰的景象,他难以想象这些读书人竟然能忍受这种痛楚。 小孟跟伍易国和史可法说:“伍兄弟,史兄弟,这些酷刑都不是我们弄得,都是锦衣卫干的好事。” 史可法见到左光斗的惨状,再也忍不住,赶忙匍匐着过去靠着栏杆小声哭喊着:“老师!老师!,学生来看你了。” “宪之,是宪之吗?”左光斗的声音沙哑虚弱。 史可法哭丧着声音说:“老师您还好吗?您的伤怎么样了?您怎么撑得住?” 左光斗的声调突然提高。“混账家伙,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你不去好好念书,进来这里做什么?” 左光斗奋力拨开粘着的双眼,受伤的皮肤下有一双如炬的目光,满眼似冒出火来。对史可法骂道:“你这不肖的奴才,你竟敢大胆前来诏獄。国事糜烂,你不发奋学习,忘却自己的责任,轻入凶险之地,将来谁来支持朝政,谁来辅助国事!你赶紧给我滚!否则,我拿铁锁打死你。“说着,就在地上摸索水杯和盘子,要扔过去打史可法。 “左大人,记得我吗?”伍易国靠近道。 其实左光斗已经看不清人了,但这声音似乎很熟悉,左慢慢将木杯放下来说:“阁下是?” “我是伍易国。” “原来是伍先生。别来无恙吧!”左光斗挣扎着要站起来。 伍易国听着这一句别来无恙,心理更加刺痛。这是分外的讽刺,就分别没多久。他是无恙,可故人呢? 一句问好的话像一把剑一样刺穿了伍易国的心。就算他已经行走江湖多年,看过那么多血腥,也无法平静。 “左大人您坐,您还记得我,铭感五内。”伍易国道。 “谢谢你来看我,左某已知难逃一死,只希望我们六人是最后死的一批,一切到我们。请伍先生赶紧把我的学生带出去,不用他来担心。”左光斗诚挚地道。 “先生放宽心,我们都在外面想办法,叶大人和赵大人也在四处筹划,动员朝中力量希望能救援六位大人。” “其他诸位大人,有没有需要我带话出去。”伍易国顺便问一下其他五位。 刚刚听到史可法那么一闹,周朝瑞、魏大中、袁大中、顾大章早就都靠过来,唯有杨涟不为所动。 听着左光斗与史可法的对话。他们都纷纷的激动了起来。 “跟我儿子说,别为我担心,我死得其所,他该高兴才是。”魏大中道。在这几个人里面,魏大中的儿子魏学洢跟的最紧,一直在京城关注着案件的发展,每次的追比也出席,除了缴交银两,也为父亲打气。 但魏学洢每次看到魏大中的惨状就忍不住哭泣起来,好多天无法进食。五天见一次,魏学洢越来越消瘦,目黑脸削,比起魏大中受刑的惨状丝毫不让。 “袁大人呢?”,伍易国问。 “告诉我妻子,不要借钱来交追比,一切于事无补。将来历史将证明我等清白。还有告诉我儿,人生谁无死,唯有留青史。”袁化中道。 “周大人?”伍易国转向另一方。 周朝瑞由于家里追比交的钱多,伤势是最轻的,他摆摆手说道:“我心如皓月当空,无一遗憾。” “顾大人?” 顾大章受的刑求较少,但天生体质较弱,依旧只能趴在地上喘着气道,“我们六人有共识,出去的几率不大,一起死在这里,算是为国捐躯了。请壮士带个话给我儿子,要像他爹一样,刚正不阿做忠臣。” “杨大人呢?”伍易国转头问杨涟。 “杨涟。。。。。杨大人被打得下颚脱落,说不了话。”小孟说道。 杨涟睁开眼睛,右手示意问有没有纸笔。 “快,纸笔拿来。”伍易国喊着小孟。 杨涟手颤抖着,歪歪斜斜的写下:“先帝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唯死而已。” 杨涟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如水,写完这几笔,又哆哆嗦嗦坐回去,闭目养神。 小孟听着这些人说的话,眼眶也湿了。这些天看着这些事,他也寻思着这天老爷们是不是冤枉认了?让这些人遭遇这些惨剧。 伍易国看着那张纸,潸然泪下。“诸位先生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史可法则是坐在左光斗的牢房前,回答着左光斗聊着外边的事。 左光斗一直关心着东北面蛮族的崛起,并考较着史可法的学问。 小孟心里七上八下,希望这几个时辰别出事,平安度过。 “咚咚咚咚咚咚咚。” 外面突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 “来了来了,别敲了。”小孟赶忙去门口,解开锁扣把门拉开。并打手势,叫史可法与伍易国往边上靠。 十数个锦衣卫杀气腾腾的冲了来,指示狱卒们打开牢房。 伍易国和史可法不知道发生何事,只得听从命令,一个一个地解开牢房门。 每解开一个,就有两个锦衣卫进去把犯人抬起来,套上头套,一边一个夹着走。 史可法全程低着头不敢直视,但目光游移地查看左光斗。 牢房里充斥着叱喝声,没人注意伍易国和史可法。 “大人,你们带他们去哪里?要签字一下。”小孟紧张的说道。 唯一一直站着不动的锦衣卫,貌似带头首领,小孟也未曾见过。挥了挥手要小孟把签字本和纸笔拿来。 大喇喇的在诏狱的签字本上写了“周朝瑞、顾大章、魏大中、袁化中、左光斗、杨涟,追比,七月初二,北镇抚司锦衣卫周翔龙。” 小孟看了一愣道,“这群人不是三天前才追比过。” 周姓锦衣卫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咧嘴说道,“上头说了,此案重大,三天一追比。” 伍易国听了,心里大骂,“妖孽,这六人还能撑多久。”旁边的史可法看了伍易国一眼,眼中尽是愤怒,史可法得咬紧了牙才能把愤慨压回去。 这六人从七日一追比,加重到五日一追比,现在竟然到了三日一追比。这几个人为官清廉,家属根本不可能筹出那么多钱。 按照大明律法,追比是胁迫家属按时交回贪赃款项,如果没交齐,就用刑。 这六人的家境一般,除了周朝瑞为当地望族,余人都是无力缴纳多余的款项的,去了刑法司只有被打的份。 “叹,这六人真是遭罪。这么打下去,还能活多久。”小孟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等着吧,没有两三个时辰回不来。”小孟对伍易国道,边叹气边喝茶。 史可法颓坐在地上,朝中都是阉党的人,除了偷偷摸摸进来见一面,他无法扭转任何情势。东林党曾经强大,但现在已是外强中干,没人敢出面保这六人。 饶是史可法这铁汉子,也压抑不住,豆般大的眼泪滴了下来,没入了诏狱的尘土中。 【第51节】追比 锦衣卫进行追比时并不开放公堂大门,只派个人到北镇抚司外,对着围观的家属追问有没有银两。由于通知的仓促,大家都只带来些碎银。六家的家属凑起来不到四百两。锦衣卫掂了掂银子,在转身之际把其中的十五两收进自己怀里,走回院子去大声回报:“报,周朝瑞受贿一万两,今日追比追回三百两,魏大中受贿三千两,今日追回五两,袁化中受贿六千,今日追回三两,顾大章受贿四万两,今日追回五两,左光斗受贿两万两,今日追比没有,杨涟受贿两万两,今日追比没有。” 院子里站着一个千户,点点头说道:“左光斗及杨涟全刑,余每人四十棍,周朝瑞交比较多,刑二十棍。” “喏!”锦衣卫肃杀接令,各自井然有序安排着,先从周朝瑞开始。 以前追比都是一起用刑,但是为了这六人,许显纯也是用尽心机,要求锦衣卫分别用刑,对其他人制造心理阴影,随时崩溃。 锦衣卫一棍一棍大力抡着,咚咚的闷棍声打在魏大中的小腿上。 魏大中的臀部和大腿早已皮开肉绽了。昨天,魏大中在牢房里就只能俯卧着,已经无法用臀部坐着。 用刑的人,如大腿以上打不下去,就往小腿打。 小腿肉少,每一下都打到入骨,比臀部用刑更痛上十倍。待数到第五下魏大中已痛晕。 身穿青绿锦绣服的锦衣卫毫不停止,还是继续打。 外面的家属只听到里面锦衣卫大声喊数的声音,完全看不到六个人的面貌。 杨涟等人也早就没有力气嘶喊。家属们一听到又是用刑,都崩溃了,大哭大喊冤枉。 反应最激烈的是魏学洢,他声嘶力竭喊着:“爹!儿子不孝,不能救你出来,正气不再,妖逆灭国啊。正气不再,妖逆灭国啊!” “打!继续打!“千户怒斥手里稍有怠慢的行刑者,丝毫不理会院子外哭声及呼喊声。 犯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破裂,每一棍下去,都溅出血迹,星点般飞洒,有的落在锦衣卫靛青色青绿锦绣服上,有的洒在黄土上。 刑法司后面,金一鸣手环抱着金刀靠着柱子,一言不语的看着。 他看着锦衣卫打完周朝瑞,接着打顾大章,再打魏大中及袁化中。 打了两个时辰,中间换了好几个锦衣卫,轮番上阵。 终于到被判全刑的左光斗和杨涟。 这两人是魏忠贤最恨的,许显纯早就交代严刑拷打,往死里整,但绝不能打死。 来了四个锦衣卫,先棍后拶,最后上夹棍。 打了就晕,晕了就灌水,醒了再打。杨涟趴在那张板凳上,双手软趴趴的往下垂,每隔几分钟,就有锦衣卫去探探鼻息,确认人还没死。 杨涟和左光斗打完,还要接受炮烙,用烧红的铁叉,在身上印印子。锦衣卫扒开衣服,找干净的皮肤上印子。炙虹的铁块贴上皮肤会有嗤嗤响的声音。皮肤一贴上马上焦黑,空气中传来人肉烧焦的气味,众人纷纷掩鼻,少数几个年轻的锦衣卫闻到味道也不禁作呕。 金一鸣就这么瞧着,他手上杀过数十人,一刀取下头颅都不少见。但是眼前的行刑画面让他对自己的从事的工作有了动摇。 金一鸣心里不断问自己:“锦衣卫到底是保护皇权还是为虎作伥?这一切到底是真理,还是争权夺势?锦衣卫到底是效忠阉党,还是效忠紫禁城里的天启帝。人间诸多不平,天老爷为何放任类似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虽然表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金一鸣心理像翻锅一样都快炸了。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金刀位列刺客家族首位,身为荆轲的后代,金家在历史上干了那么多的丰功伟业,却在这天启年间毫无作为,眼见忠臣变烈士,我金一鸣如何面对金刀家族的名声,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一番番对自己愤怒的思绪翻搅着金一鸣的心,一时无法自已,再也无法接受接下来的场景,黯然离去。 【第52节】秘密 过了几个时辰终于结束追比,六人都晕死过去如同走过一遭地狱。 伍易国一一查看了六个人的伤势,边查看边叹气不已。 史可法还想多做逗留,照顾左光斗,小孟急忙催促他接班下哨,生怕出事。伍易国心理也有了计较,按着时辰,拉着史可法换班离开诏狱。 出了诏狱,史可法失魂落魄,刚刚经历的画面对他造成极大撞击。 “小兄弟,你别丧气,咱们回叶相府,再细细研究一下,找找路子,看看事情有没有转圜余地。” “老师真的是钢铁肝肺,身体已残,但心如铁石。已被用刑成这样,心里依旧关心国事,还要我好好念书,报效国家。”史可法叹着气说。 “左大人说的没错,你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我大明王朝还得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振作.魏忠贤能嚣张多久,他总有死的一天,等到阉党覆灭,就是你们的时代来了。” “但我不舍老师。老师年纪那么大了,该是弄堂饴孙的时候,竟然被阉党迫害至此。天下人、桐城人都知道左光斗老师是不可能贪污受贿的。” “宽心,宽心。人世间总有正义。”伍易国道。 “伍大侠,您跟老师并不熟,为何心心念念要帮老师。” “叹。说来话长。左大人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忠孝节义一直是伍家的家训,能认识左大人是我的荣幸。我遇到了左大人,一是缘分,二是为其倾心,三方面也是为我自己赎罪。” “怎么说?”史可法问道。 “这是一个很大的秘密,但你得保守秘密。” 史可法毕恭毕敬道,“晚学不敢。” 伍易国把整个刺客家族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包含金刀燃灯,姬香玉手,还有伍家和姬家的故事,以及伍易国和汪文言的渊源。 “伍家是伍子胥后代,刺客列传里并没有我伍家。但伍家和姬家是千年世交。” “所以刺客家族就是专諸、聂政、豫让、荆轲?这些人的后人尚在人世。刺客列传里专諸与伍子胥交好,所以姬家是专諸后代?” “史兄所言甚是,姬公子光抚养了专諸的后代,并改姓姬。四大刺客说的是金刀燃灯姬香玉手,但是实际上是五大刺客,刺客列传里还有一脉叫曹沫。”伍易国道。“但曹家消失已久,最近一直没有出现过,上次出现已经是数十年前了。千余年前曹家历史上曾出过一个大名人,众人皆识但不知其为曹家之后。” “一千多年前,姓曹?曹操?” “这我不好说。”伍易国微笑地回答。 “刺客家族有着神秘的力量,有时辅佐政权,有时颠覆政权,立君或弑君都有发生。外人看刺客家族,亦正亦邪。但我们看来,是为知己者效命。”,伍易国顿了顿道。“但这些都是过往历史。” 在伍易国说着这些事的同时,已回到了狱卒小刘的小屋里,伍易国把躺在地上昏迷的两人解开,留了一些银子,换回衣物。两人携手直奔叶向高府。 【第53节】拆解 就在要进入叶府的大堂时,伍易国听到屋里传来赵南星的声音道:“为何假扮伍易国?” 伍易国一惊,听起来里面有着假扮他的人,他赶紧把史可法拉到一旁道:“叶相有客人,要不你去偏厅等等,我跟叶相说完后去找你。”说完就催促史可法赶紧去。 待史可法离去后,伍易国偷偷绕到旁门外,用手指沾湿戳破窗纸,露出个小口,偷听里面的谈话。但他只看到其中一人的正面,另一人背对着他。一位是赵南星,背对的另一位看不到是谁。 “我的确不是伍易国。”此人直承此事。 “那你为何要假扮伍。” “伍易国只是一个称谓,并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也想救汪文言,救各位大人。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 “话虽如此,那你是?”赵南星说。 “在下曹化淳。” 赵南星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你是前几年被王安大人调去南京的御前侍卫。” “赵大人记性不错,还记得下官。” “我在吏部签过你的调派令,依稀是有这个名字,我记得是司礼监单签的奏章,先从你把司礼监调了出来到锦衣卫,升到千户,再密令调到南京府。而且奏章是王安大人直接给皇帝御批再下发吏部的。那个时候大家还在琢磨为何要如此机密。所以。。。。。所以曹大人是在王安大人那里,认识了汪文言。” “是,文言和我在王大人府里服务过,共事多年。” 伍易国听到这,心想:“我没听过文言说过此事,曹化淳是谁?难道是曹家的曹萧莱?不对,曹萧莱要在世,今年已经六十好几了,此人难道是曹萧莱的后代?” “但你可以有身份证明?”赵南星道。 曹化淳拿出一块令牌给赵南星看,是一块黑黝黝的南京府侍卫令。赵南星是吏部的人,一看便知真假。 “明白了,那还是不能解释,为何你要假冒伍的身份?”赵南星说。 曹化淳轻描淡写的说:“我毕竟是个武官,领朝廷薪俸的,我想还是用一个匿名比较安全。所以,我借用了伍易国这名字。” 听到这里,伍易国再也忍耐不住,想要进去对质见见这个人。 曹化淳又说:“这次我来,主要是要说两件事。”伍易国听到这句话,按捺了一下心情,想听听说什么? “曹先生有何指教?”赵南星问。 “赵大人,开门见山,第一是营救六人势不容缓。许显纯假意审判,暗地里许显纯希望这六人撑不过追比,死在诏狱,而这是准确执行魏忠贤的意愿。第二是皇上业已定调,六君子受贿证据确凿,唯有死刑。许显纯为了捧魏忠贤,下了苦心,心心念念就是要做魏忠贤的刽子手,进一步树立自己在阉党地位。魏忠贤对这六人恨之入骨,许显纯编造证词一事,解魏阉心头大患,所以当前情势较先前我来找叶大人时更加凶险。” “这饭碗竟然如此捧得,也亏得许显纯一武夫机关算尽。”赵南星叹道。 曹化淳继续说着,“许显纯就是一条狗。先前,黄尊素大人告诫刘侨镇抚使,勿因汪文言其他牵连士大夫,才暂时保住了汪文言的性命。但刘侨被撤。许显纯心有杀意,从局势来看,杨涟左光斗必死无疑,此案难有转圜余地。” “那先生有何高见?”赵南星对曹化淳是有点信任的,曹虽然假扮伍易国,但其带来的口信确是事实,比他们东林党其他的线人的消息来的都快。 可没想到在此同时,叶府管家巡着花园,看着伍易国鬼鬼祟祟趴在窗边,走过去拍了拍伍易国肩膀,叫了声“大人,您在这是?”伍易国正全神贯注的听着里面的谈话,被这拍的差点魂飞魄散。 伍易国怕被发现,赶紧随口说,“我突然内急,来不及,就想找个地方解手一下。。。。” 管家说:“行,我带您去,书房附近哪里有解手处。”示意伍易国跟他走。 伍易国心系大厅里的对话,但无可奈可,只得跟着管家走。 在伍易国离开的同时,曹化淳道出高深莫测的四个字。“民气可用。” 曹化淳继续道,“赵大人有没有想过,汪文言已死,如果杨涟也死了,左光斗也死了,朝局会有何反应?” 赵南星回答曹化淳道,“朝局上会认为东林党大受打击,阉党势必认为东林党完了。” “是的,那齐楚浙三党会怎么想呢?” “他们会?” “三党看到这个情势,会想通一件事,没人挡得了阉党,齐楚浙就是下一个东林。” “哦,所以你判断,阉党倒行逆施,会引起反扑。” “是的,三党会靠拢东林。但是这不够,真正能决定魏忠贤生死的,只有一个人。” “皇上!”赵南星十分认同。 “是的,如果东林与三党结盟,就算再强大,还是得过皇帝这一关。但是皇上听谁的呢?” “皇上肯定是听魏忠贤的,就此事,曹先生有何高见?” 曹化淳示意赵南星伸出手来,他在赵南星的手掌上,用手指轻轻的写了一个字。 赵南星认出那是什么字,一股冷汗窜上后背,心里大惊。 “呵呵,这个需要仰赖赵大人和叶大人的智慧,我能解决这件事,但你们要怎么配合,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看破奥秘。” 曹化淳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留下赵南星琢磨着曹化淳的意思。 过了片刻,伍易国才甩开管家回到原处,可惜曹化淳与赵南星已经离去,留下伍易国满腹疑问,不知道来者究竟何人,琢磨着要找赵南星问个清楚。 【第54节】大计 曹化淳虽面无表情离开叶相府,但心里其实喜滋滋。 曹化淳设了一个局给东林党,他预判东林党将会在这个方向走入死胡同,士大夫最容易在权力这两字上失焦。只要一提到党争,他们就会往里去。 曹化淳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曹化淳的背后不是阉党、也不是东林党或其他三党的成员。 其真实目的是颠覆政权。 虽然曹化淳十二岁入宫辅佐王安,做近身侍卫。他自幼熟读诗书,文武全才,可他不是个单纯的武官,他更像文胆。曹化淳潜伏宫中,处处给王安出主意。可惜王安毕竟是个阉人,学识不高,关键时刻还是中了魏忠贤的甜言蜜语的诡计,也因此打乱了曹化淳的计划。 但曹化淳早就意识到魏忠贤的崛起和王安失势是必然的,因此他见风转舵,说服王安将其调往信王府,做为王安在信王府的一颗棋子。而在调往南京的那天起,他转向投靠信王,作为他下一个靠山。 整个局势现在在他的掌控中,曹化淳认为他比当年的顾宪成更像布衣宰相,他控制着政党的斗争,在其中为自己的主子创造有利价值。 甚至信王都不一定是他主子。也许信王仅是他手上的傀儡,就像王安一样。 这厢,伍易国仅仅听到了片面的消息,难以推测出赵南星和曹化淳的关键谈话内容。可伍易国开始怀疑曹化淳是曹家后代。按易水歌排行,曹萧莱后代应是易字辈,而不是化字辈,除非曹化淳也不是他的真名。 伍易国想起父亲伍萧过临终前说过的话:“当年,太师张居正劳猝过世,死后遭政敌构陷,万历皇帝下令严查,抄家灭族。伍家动用刺客令征用姬家救援张家大公子,要保张家血脉。可曹家不同意,曹家引圣旨,指证太师奸人,反要求姬家追杀张氏后人,姬家不知道为何被洗了脑,竟然站在曹家那一边,也因此造成我伍家和姬家决裂。那年伍易国方五岁,对此事印象不深。也就在那个大决裂后,伍家刺客令牌被盗。姬家远走他乡,迁至京城,后来做了东厂的走狗。” 伍易国问其父:“刺客令现下何处?” “这是伍家之耻,我们毫不知道,你必须终其一生,务必要把刺客令牌找回来。一旦刺客令牌落入奸人手中,他可以调用金刀燃灯姬香玉手任何一家,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是,爹。”年轻的伍易国道。 但伍易国忙忙碌碌了数十年,仍未找到究竟刺客令在哪里。也因此刺客家族有长达二十年彼此没有见面。 【第55节】信号 在天地会外面的街坊,一个瘌痢头,全身补丁服的小童给了聂复一封信。 聂复展开一看,写着苍劲的七个字:“六人必死,速劫狱。” 他狐疑着,小童就要在街角消失,他赶紧过去抓住追问他:“这纸条谁给你?” 小孩耸耸肩,“一个叔叔给了我点银子,要我把这给你。” “他人呢?” “不知道,后来就不见了。” “长什么样子记得吗?” “高高的,带个斗笠,脸包了块布。” 聂复赶忙抬头试着在街上搜寻这副模样的人,放眼望去全是戴斗笠的人,但没人蒙面。 他一寻思,赶忙转身回到天地会,找姬风尧和玉还春讨论。 一进去院子,就看到若干人等吵闹不休,原来大家在争议是不是要劫狱。 听到大家在讨论这件事,聂复在桌上摊开了那张纸条给众人看。 “哦,这纸条从何而来?”叶向高问道。 伍易国看到也道:“锦衣卫下手越来越重,上次混进去,锦衣卫开始三天一追比,简直就是要这六人的命。” “诸位怎么看?”聂复问。 “立即安排行动,我觉得事不宜迟。”伍易国坚决地说。史可法也复议,去过诏狱的二人表示左光斗等人绝对撑不过下一次追比。 叶向高倾向不劫狱,可他心里没底,他看着赵南星,征询他的意见。 赵南星深深陷入黄花梨官帽椅中,抚着椅把头,一言不发,双眼紧闭貌似深思。 叶向高环顾众人,心里没有主意。劫狱兹事体大,自己和赵南星都是官职在身的人,断不适合参与这类违法情事。一旦暴露,功名都不保。可自六人入狱以来,上奏章请求公审、私下找中间人行贿等方法都试过,但没有一件成功。难道必须走上劫囚这条路? 大家各说各话,史可法越说越激动。 史可法看不过去,握紧拳头,捶了院里金漆黑柱一拳。虽是文人,但是这一拳出了大力,一拳击的上方灰尘纷纷掉落,指骨上也流出鲜血。 史可法愤怒道:“诸位,不要再犹豫了!你们要眼睁睁看着杨大人、左大人、顾大人死在诏狱吗?今日不行动,日后收尸就会后悔!我做第一个,谁跟我一起。” 聂复握了握拳,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定,看了看姬风尧和伍易国,伸出手握住史可法的拳头,说“我参加。” 玉还春毫不考虑说:“算我一个。” 姬风尧也说,“我参加。” 伍易国点点头道:“姬风尧,你跟你爹不同,我敬佩你这个小兄弟。” 伍易国向叶向高示意就这么定了,当下这群人议论纷纷讨论计划,目标三日后入诏狱劫人。 【第56节】变化 等到其他人都离去,赵南星方睁开双眼,从官帽椅中抽身站起来,吐了一口长气看着叶向高道:“大人,此事我们需有其他计划。” “你的意思是?”叶向高问。 “民气可用,我们放弃救人。”赵南星把他和曹化淳的对话告诉叶向高。 “所以这六位同僚必死无疑。”叶向高问。赵南星点点头。 “但是,曹化淳背后高人令人惊讶。” 赵南星拉起了叶向高满是老人斑的手,在手心写了一个字。 赵南星刚写完,叶向高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赵南星写的是检字。 检字是当今圣上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弟弟,也是目前储位排名首位,信王朱由检。 “曹化淳是信王的人?” “我暗地调查过,当年王安派曹化淳去南京,就是做侍卫陪侍信王,曹化淳与信王的关系如何,非同小可。” 叶向高抚着额头,“可皇上没有子嗣,信王是下一个顺位储君,这信王居心何在?” “我百思不得其中奥秘,后来我想到皇上是因为魏阉和客氏在后宫作怪,才会没有子嗣。这些年来多少皇子离奇夭折。魏的目的就是要控制皇上,焉知不会凭空变出一个子嗣,成为新的储君。他们就可以继续控制大明王朝。信王这么做,也许是为了清除魏忠贤的实力,为自己接位做准备。”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配合信王。” 赵南星眼里闪过一丝阴冷,“杨大人一死,官场沸腾,民怨四起,我等利用民粹,结合三党,反攻魏阉。还记得前朝徐玠和严嵩的事吗?徐玠忍辱负重,汇集反对力量,一击而中灭掉严嵩。许显纯串改供词,攻讦忠臣,一旦我们掌握阉党害死杨涟的证据,待信王上位,我等从许显纯下手,届时魏忠贤、阉党必死无疑。” “这?这。。。。。。”这个结论出乎叶向高的意料,但他一细想就明了。 换个角度思索,赵南星提出的计划,的确是借力使力对东林最好的安排。 虽然先前几人把劫狱一事说得热血沸腾,但仅凭几人之力要闯进诏狱救人,无疑是与虎谋皮。救一人还行,救六位重伤之人还要撤退,成事机会渺茫。且,救出来怎么办?这事就变泼天大案。 从这个方向来看,这六人死比不死强。 叶向高做了明朝首辅那么多年,权力争夺的游戏一点就通。六君子被折磨致死,收集证据反将一军,是这一盘死棋中绝地求生的逆转手。 即使周遭无人,赵南星压低声音,“叶大人,再从另一个角度想,曹化淳如果辅佐信王上位,他将会是下一个权倾朝野的王安。因此在此刻,我们东林必须做出选择,寻找下一个靠山,才能保我东林党人安危。” “你的意思是?” “结盟曹化淳。” “那伍易国、聂复这些人怎么办?我们去跟他们说不救了?” “我们两不能说不救,旁人会怎么看我们。跟他们所我们不便出手,而我两密谋的事千万不能为外人得知,他们陷在诏狱里更好,锦衣卫会料理这些人。” “这这这,,,,不能这么做,那我东林不就变成不义之人。。。。” 赵南星恶狠狠地道:“大人,连杨涟左光斗都要被牺牲了,你在乎这些武林人士的性命?好吧,要不我们换个方式,接应的人我们还是备着,但是我们提醒东厂戒备。” “这。。。。。就先这么办吧。。。。。”叶向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行,我去处理,我还是派一行车队去诏狱外接应他们,但是我找个方式提醒一下东厂。莫要真把人救走,误了大事。” 当天晚上,北镇抚司大厅的乌金柱上插着一支箭,黑体白羽,箭身缠着一只白布条。 许显纯接过属下解开的布条,上面写着:“三日后劫狱”。 许显纯抓了抓脑门,怎么这些天到处有人用这种方式送信,赶紧转头道:“请金千户来一趟,哦,顺便再请历当家来一趟。” “喏。”一个锦衣卫快步的往后堂去了。 【第57节】震撼 姬还高躲匿在高处,看左光斗被打得死去活来。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刑棍落在左光斗身上。 姬还高活了四十来岁,武林成名二十余年,平生波澜不惊,没有今时今刻那么震憾过。 左光斗的为人,左光斗的话语,都让姬还高倾倒。 眼前的画面,让他无法面对自己,因为是他的双手把左光斗送到这个炼狱来。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有种懊悔,今生为何习武?如果不是身为姬家人,他怎么会卷入这些事。 姬还高的双手沾过鲜血,但是这次沾的血分外狰狞。 历千户传来了许显纯交代的讯息,东厂召集姬还高去诏狱保护杨涟等六人。 姬还高唯唯诺诺没有立即回话,若有所思。 想到自己的儿子很多天没联系,不知道状况如何。 在安徽时,姬还高和儿子相约在京城相会。他走上街头,在相距百尺左右的三个胡同的街角,用白粉笔留下了三个图案。姬家的暗号是,找到三个角落的图案,在等距上缺失的哪一个方位远处接应。 等了一阵子,姬风尧出现了,姬还高看到他,把他往巷内一拉,喊了声:“儿子。” “爹,你还好吧?”两人互相看了看对方,庆幸双方都没事。 姬还高问姬风尧:“你如何?” 姬风尧长话短说,将分别后与玉复星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并说道玉复星数日前过世。 “玉复星死了?谁动的手?”姬还高震惊道。 “不知道,怀疑是飞雪,玉复星死前留下了几个字,看起来像是雪字。” “这玉观音剑及甘露玉手,是武林中少见的绝学,怎么被杀的?” “真不知道,没人看到,我们知道时,就只见到了尸体。玉还春一直说只有飞雪才杀的了她爹爹。” “对了,爹,鱼肠剑还你。”姬风尧把剑从怀里拿了出来。 姬还高看着这把剑,摩挲着剑柄,若有所思。 “爹,你没事吧?”姬风尧关切问道。 “没事,孩子,我遇到很多事,这阵子想了很多。” “爹,我也是,我感觉我们错了。”然后姬风尧把天地会里见到聂复、伍易国要去劫狱的事也都一并细细说了。 “爹,我们是不是为虎作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说要去救左大人,我的心情特别激动,我以前干啥事都没有这么热血沸腾过。”姬风尧激动说道。 姬还高像个做错事的小孩道:“孩子,你说的没错,事到如今,左光斗大人可真是被冤枉的,姬家这次可能真站错边了,过去数日,我跟左大人相处,他……他真是个。。。。是个好人。” “爹,您怎么想?”姬风尧问。“大不了就一战到底。您也别再帮东厂,咱爷俩一起帮伍叔叔做事,做四大家族该做的事,您看如何?” “事情可没如此简单,东厂是一个庞大的特务机构。不是说反就反的。百里姬香代代单传两千多年,可不能毁在我们手上,倒不如你别去诏狱,留姬家一个香脉。” “那怎么成,我不去,给人看笑话。” “我再好好想想,明早我跟你再对口,还有几日你们行动?” “三日后晚上。” “成,明早碰头。此事保密。”姬还高行事谨慎,做事习惯一向是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58节】灵感 姬还高在青板石路上走着,就着月光思索下一步行动。 他想要两全其美,既能救左光斗,又不让东厂报复姬家。可左思右想,没有完美计划。不管怎么做,势必得罪一方。 姬还高想起姬家祖先,刺客列传里的专諸,受公子光之惠,刺杀吴王报恩。姬家家训明示恩怨分明,坦荡做人。可在上一辈,姬家跟当权者越走越近。待得姬还高接手,已经习惯和朝廷合作接单杀人的无本买卖。 从小,姬还高的父亲姬复平就灌输他,莫跟江湖人士牵扯太多。姬复平说:“什么忠义都是假的,真金白银才是真实的。”姬还高的一身本领是爷爷和爹爹手把手教出来的,他本也是一养尊处优的公子,直到他年少时某晚,双亲莫名被暗杀身亡。至今姬还高也不知道仇人是谁。 姬还高不得已,一夜过后扛起百里姬香的大旗。 从那之后,姬还高性情大变,变得冷酷不近人情。一方面是至亲的惨死让他心有犹悸,另一方面是百里姬香这个名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些纠结的情绪在他心里酝酿着,他越想心越烦。 练武能让他心静下来。姬还高把鱼肠剑抽出来,舞了一套剑法。 平时练功第一套总是姬家剑法,这剑法没有特殊名号,就是一十九招连贯的短剑刺击术,也是春秋时期专諸刺杀吴王僚的绝技。适合在狭小空间中,左手舞掌,右手短剑,端是快的难以招架。 右手刺,左手毒,在室内交战,姬家的绝活比聂家或是金家的绝技更难对付。 十九招剑法使完,姬还高还意犹未尽,又把另外一套掌法练了一遍。 练了两套武功,姬还高出了一身汗,身心舒畅。也就在那电光石火一瞬间,他突然有个灵感,也许可换个方式来解决。 【第59节】排忧 姬风尧见完姬还高,特意在外兜一圈才回来。一进院子,见玉还春独坐发呆着。 这几日玉还春夜夜难眠,眼眶浮现黑丝,人憔悴不少,看着青砖地面,洁白的脸颊映着月光,明珠美玉。一身黑衣让她利落中显得清瘦,习武养成的习惯,让她侧坐依然挺直肩背,线条锐利,五官立体。 夜凉如水,知了还在奋力叫着,陪玉还春排解忧愁。 姬风尧凑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玉姑娘,还不睡?” 玉环春幽幽回答:“嗯!” “想什么呢?” “没什么,想着我爹。” 姬风尧踌躇着,有话憋着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爹在的话,肯定能成。” “你觉得咱们一行人能活着回来吗?”姬风尧问道。 “生死有那么重要吗?”玉还春意志消沉。 “玉姑娘,我想跟你说句话。”姬风尧鼓起勇气。 “说。”玉还春个性大喇喇,没太多的心思。 “我怕不说,我会后悔。。。。。。。。。。玉姑娘,我。。。。我。。。。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一起仗剑江湖。”姬风尧说完,整个脸像发烧一样。幸好天黑,没人看得到。 如果是白天,估计姬风尧想钻进地下躲起来。平时姬风尧能言善道,但遇上心上人,也不禁结巴起来。 玉还春没想到姬风尧竟在此时表白,猝不及防,愣愣看着他,好一会才道:“姬风尧,你说什么呐?” “我爹刚过世,我怎么可能跟你谈情说爱,姬风尧你是不是疯了?”玉还春语调逐渐提高。 “我是疯了,但我不说才要疯了。我们去劫狱,就几个人,对付得了多少锦衣卫,多少高手,还有飞雪,连聂复都打不过。我们这次去,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你知道吗?” “我知道。”玉还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我们可能再相处也就这三天了,说真的,我从来不懂何为缘定三生,但是看到你,我就有那种心动,那天在安徽我们相遇,第一次见到你的脸,我就知道我要等的人就是你,那种心情很难形容,就像是。。。。就像是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你一样。在这冷酷的修罗场里,我很庆幸遇见了你。”姬风尧真诚的说道自己的心声。 “你。。。。”玉还春不敢直视姬风尧热灼灼的双眼,站起身来。“别再说了,我现在没法想这个,等这一切过去再说好吗?先让我报仇。” “好,我等你。你不要把我当成那个曾为东厂做事的姬风尧,我是一个全新的自己,我会好好振作,恢复百里姬香的名声。”姬风尧说完这话,好像刚刚打了胜仗的斗牛犬,昂首阔步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留下一脸绯红的玉还春和一袭夏夜凉风。 【第60节】心事 姬风尧走了后,玉还春继续坐在院子里回味着姬风尧的话。 她的一腔心思被姬风尧搅乱了。 她心里偏向聂复这一型的男子,想到聂复的成熟稳重对比姬风尧的热情如火。她的一番心思翻来覆去,聂复有聂复的好,姬风尧有姬风尧的伶俐。这几天的相处好像感觉也不是那么讨厌了。但至少现在这个时间点,如果聂复和姬风尧同时让她选择,她还是会倾向于聂复多一些,聂复身上稍许有点爹爹的影子。 正当这美女托腮倚栏胡思乱想的时候,聂复转进院子。 “玉姑娘,原来你在这。” “聂大哥,什么事?”玉还春心很乱,但是又有点渴望和聂复说话。 “有关天地罗华,我知道玉家的天地罗华是天下无双的毒药,我觉得用毒可以帮助到我们,也许玉姑娘可以告诉我,有没有什么法子?我们可以用到天地罗华。”聂复摊摊手,一副认真求教的表情。 玉还春以为聂复也要跟他说说心事,可竟是讨论下毒,玉还春哭笑不得。 “聂大哥,你找我就是这事?”玉还春没好气的说。 “嗯,是的,我想有没有比动刀动剑更容易的方式。” 玉还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心情,长叹了一口气,回复聂复:“天地罗华毒性猛烈,天下第一,毒粉粉末状像一把盐巴,溶水后无色无味,一旦碰触或喝下去,无药可解。玉家先辈有感此物难以控制,多方访查后,终于寻得其他毒物调配,让毒性缓解,且从此有了解药可解毒。可天地罗华纵使萃取一点点毒液,毒性依旧猛烈,即使只有一点点,也会立即中毒,且毒血会随着血脉侵入五脏六腑。如果六个时辰内不服解药,立即呼吸停止而死。” “这么说,我们可以安排你暗处使毒,但是我们自己人怎么避免呢?” “我们有解药,可以事先服下。” “那六位大人会受到影响吗?”聂复问。 “调低毒性,六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应无大碍。” “那太好了,就麻烦玉姑娘随时准备好,情况许可时,就使用。” “可天地罗华并不适合大范围投毒,相较之下,姬家的彼岸香可能更适合。彼岸香可以制成线香点燃,气味难辨,只是百里姬香毒性发作较慢,需要一会时间才能毒昏对手。” “那太好了,姬香玉手搭配,必建奇功。” 玉还春心思搅涌,不太愿意跟姬家连在一起。聂复丝毫不察,在他心里,国难当前,英雄儿女不应讨论儿女私情。但玉还春给姬风尧扰得一湖春水波光潋滟,越说越觉得现下时刻,花好月圆,应把握时机,乘晚风,诉衷曲。 “大战将至,聂大哥,难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玉还春温柔道。 “我要跟你说就这事,没有别的。”聂复一副理所当然的回道。 “聂大哥,你有心上人没有?”玉还春靠近他问,心里气这头牛,不识风情。 “我。。。。。这怎么说,我没有。。。。建奴未破,无以为家。”聂复往后退了一步,支支吾吾,不敢直视玉还春。玉还春越靠越近,杏脯起伏,聂复可以闻到一股少女幽香,玉还春的发丝被晚风吹拂着,差点就要掠上聂复的脸颊。 月下花前,浓情蜜意时,聂复心里浮现的脸孔,却不是眼前的怀春少女,而是另一个她。 玉还春虽自幼习武,个性洒脱,但也懂男女之爱慕,心思较为细腻,谁对她有意思还是能分辨出。她一听就知道聂复没说实话,让玉还春心里酸酸的。 “聂大哥,你有心上人?”玉还春问道。 聂复满脸通红,不敢回答。刚刚玉还春问这个问题时,他心里浮现的竟然是飞雪那张苍白的面孔和从天而降的身影。 聂复少年从军,在男人堆里长大,对爱情之事懵懵懂懂,偶尔跟部队的人去寻歌姬饮酒作乐,但从未有过心动时刻。面对武林第一美女的质问,他手足无措,聂复心里知道玉还春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但是,飞雪终究占据他的心多一些。 聂复拱了拱手,往后退了几步正言道:“玉姑娘,我们还是先把杨大人左大人救出来再说。” 说完转身离去,没有回头看一眼,留下玉还春一人。 【第61节】一别 自客栈一别后,飞雪不时会想起那个有着宽厚肩膀的男人。 但她的心里又告诉自己不能再想着他,飞雪认为自己的心里、身体都已经属于先生了。 养她的是先生,教她武功的是先生,给她一切的也是先生。 先生说过,飞雪的一切都属于他,包含她的身体,她的剑法。 一年前在关外,夜宿金山岭,也许是几杯酒的影响,先生说她成熟了,漂亮了,是女人了。 那一晚,飞雪,从错愕到欣然接受。 因为这个男人是她的一切,他对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先生教她武艺,照顾她起居,嘘寒问暖。她拼搏江湖,等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跟先生一起终老,隐居在某个世外桃源。届时,她不需要再以杀人为业,改以种田为生,终生不再拿起小雪。 别人希望轰轰烈烈,但等一人,守一屋,住一城,才是她的梦想。 可聂复的出现好像在她心里住下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一个赶不去的恶魔,挥之不去。 飞雪在浴盆环绕的雾般水汽中胡思乱想,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看着自己青筋突出的手背,她用力的掐了自己左手臂,直至流血,恨自己是个男人多好。 突然,房间的门被打开。黑衣人进来,带着一条大棉布,牵上飞雪的手,示意她出来。 飞雪红着脸,接过毛巾,背过身站起来。 猝不及防的,黑衣人从背后抱住她,就好像那一晚,耳鬓厮磨,一切又自然地发生了。 一番云雨后,黑衣人起身穿好衣服准备离去。 黑衣人连头也不回,告诉飞雪:“三日后,东林党派来的刺客家族会劫诏獄,东厂会派人驻守戒备,但指明你也一起,待得聂家和姬家杀了金刀,我们两个人再把三大家族一并料理了,从那之后,刺客家族就没有可以跟我们抵抗的实力了,我们也将成为唯一的,也就是最强的剑客。” “嗯。”飞雪答应着。 “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那一天,我们两个使出飞雪剑法,嘿嘿嘿,他们就知道谁才是武林第一的绝学。飞雪剑法联手,除非山东端木出来,否则谁能对抗我们两,呵呵呵呵”黑衣人有些得意了起来,双手握紧拳头。 很少听到先生流露出激动的言语,飞雪不禁讶异。她从未看过先生如此失态。 绝顶高手备战最后的决战前,流露出那种痴战的情绪。 飞雪想到了那个持大剑的男人,万一在诏狱遇到他怎么办? 【第62节】 曹家 满心烦乱的玉还春回到了自己房间,随手拿起一支玉簪,这是某日经过某个集市,姬风尧买给她的。 她不知为何一拿就跟姬风尧有关,娇纵脾气冒了上来,一甩手将玉簪砸到地上,双手一推,把梳妆桌上的所有的物品都扔到地上。 玉复星的遗物,一木盒也被摔的碎裂,她赶忙蹲下拾起。木盒夹层中一封信笺飘了出来,之前她没发现。 她捡起来看,发现是父亲的字迹写着。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 纵横经略曹家居首 第一排字耳熟能详,但第二排字却是第一次听过。 她突然想起,数年前,她父亲曾在酒后哭诉过一个秘密。 “玉儿,爹爹一时失足,遭人陷害,卷入了红丸案,让这大恶人骗取了天地罗华。熟不知竟然被其使用在宫廷斗争中,令玉家背负弑君名声。有生之年,必当报仇。” 她问过爹爹那人是谁,他只说那人姓曹,武功及阅历都远胜于他,让她别再追问了。 从今天她才联想起来,曹就是曹家,刺客列传居首的曹姓后代?那个单枪匹马用口舌威胁齐恒公夺回失地的曹沫。 轰的一声,有个想法击穿她的脑子,好似清晰,但又模糊。 脑子里有个天上来的声音告诉她,那个字是曹,不是雪,玉复星临死要写的字难道是曹,不是雪。 曹跟雪的笔画是很相近的。 杀死玉复星的凶手不是飞雪?是曹家?但曹家跟飞雪剑法有何关系? 【第63节】血书 杨涟又被锦衣卫拉走,这次不是追比,是锦衣卫拷问口供。 杨涟不从,锦衣卫祭出钢刷伺候。 不知道哪一期的锦衣卫突发奇想,竟然发明了铁刷用刑,用布满铁针的铁刷来刮罪犯的皮肤逼供 。 杨涟被钢刷刮的体无完肤,除了胯下和脸上,没有一片皮肤是完整的,手臂和腿部都是血肉模糊,带着肉丝连着皮滴着血。 杨涟不知道痛晕了几次。一旦晕死,他们就会用冷水浇,当冰冷的水淋上伤口,剧痛马上让杨涟清醒。 左光斗看着这群人用刑,一直叫锦衣卫住手,反而被扇了几个耳光子。 左光斗不管,还是一直吼,后来锦衣卫干脆进他的牢房,老老实实的用棍子打的左光斗奄奄一息。 杨涟坚死不从,锦衣卫后来也累了,弄了几次只好退了,把杨涟丢回牢房。 顾大章看着杨涟的惨状,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杨涟听到,怒骂道:“顾大章,你哭什么,你给我撑下去。” 顾大章赶忙停住,改用脏污不堪的袖子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 杨涟摸索着牢房里的稻草,从中摸出一张纸,示意狱卒小刘来拿。 小刘赶忙上前,杨涟虚弱的拜托他拿给顾大人。 顾大人收了这张纸,看着上面斑斑黑色的斑点,他知道这是杨涟用血写的。 上面写着: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顾大章一字一字悲痛地念出来,当其他人听到: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不禁喝彩了起来。 “杨涟!说得好!我心比明月。”左光斗不顾全身的痛,大力击掌地说:“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有何哉啊!你说出了我们的心声。”两行泪也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六个人跟疯子一样,又笑又哭,把这段话,念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到了“大笑大笑还大笑”那一段!更是用力的把这几天的怨气一吐为快,仿佛这些朗诵和笑声可以抚平他们的伤口,安慰他们的心。 小孟和小刘听到杨涟的遗书内容,也潸然泪下,受到感动。 杨涟用手比划着:“顾大人,这是我的遗书,麻烦您交给我的家人。” 顾大章慎重将这份信收入怀里,说道:“您的遗书我会当做我的儿子一样保护。” 小孟抹抹眼泪,靠过来顾大人的牢房,说道:“顾大人,这封信交给我吧,我先藏起来,以免锦衣卫搜索你们的牢房,发现了这些东西,那就会毁尸灭迹了。” “小兄弟,请你好好保护,有一天能还我六人的清白,告诉世间,我们遭受了什么样的迫害。” “我知道。”小孟将这封遗书慢慢的折好,收进了自己的贴身衣物。 用杨大人的赤胆忠心熨热他这快被黑暗沾污的心。 【第64节】秘密 魏忠贤将亲信都支开了,只留下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监倒茶伺候。 前天他收到一封信,说是有他孙女的消息,这个讯息让他十分激动。 魏忠贤已贵为九千九百岁爷,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他并不是万岁,但是跟万岁无异,满朝文武都在他的掌握下。 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他是个阉人,没有后代。这也是他心理分外扭曲的原因。在极度不安全感下的影响,魏忠贤结合客氏,杀光了明熹宗天启皇帝的孩子。 但其实魏忠贤十八岁才自宫,算是太监中起步很晚的,多数的太监都是童年就去势入宫。 魏忠贤有一段大秘密,知道的人很少,连客氏他都瞒着。 宫中的人都知道,魏忠贤是皇帝赐的名字,他本名李进忠,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李进忠也不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叫做魏四,北直隶人(河北沧州)。当年因为赌博输了一大笔钱,连老婆都卖掉了,无处可去,才会挥刀自宫,想躲到京城里避难。 他的老婆卖掉前已怀孕,据说怀的是个女儿,但是后来下落不明。做太监的前三十年,他都忙着挣点小钱喂饱自己,还时不时要应付饥渴的宫女和太监们。魏忠贤由于是自宫入宫,所以宝器并未清除干净,还留了一点。有需要时可以派上用场,但是要说传宗接代那是已经无望了。 时不时,魏忠贤会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女儿,他今年快六十,女儿回到了李家村,还在世的话估计也四十岁了。但自李家遭遇灭门血案,所有人都不见踪影,也没有凶手的消息,他的血脉就算没了。 如果他的孙女早点生儿育女,他就是太姥爷了。 所以这次有人捎来他孙女的消息,他分外激动。比拿人贿赂还重要。 他推掉了大臣的聚餐,虽然他知道这场聚餐他能收到不少钱,但是血脉重要,钱只是时间问题,迟早都是他的。 “开门!”听到外面汇报客人来访,他赶紧叫老太监去开门。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高瘦的精炼汉子,竟是曹化淳! “曹化淳拜见九千九百岁爷。” “曹先生,别来无恙啊,好多年前在王安王大人哪儿,咱们还共事过。” “魏大人,那是我的荣幸。当年能跟您学习交流过。” 曹化淳心里笑着:“当年带你入门的老师就是王安,王安却是你害死的,这会还能假惺惺的打着王安的旗子交流。你魏忠贤果然无耻至极。” “曹先生这次来要带给魏某什么好消息?” “这个要从万历年间的直隶肃宁李家村说起,当年李家村迎来了马贼屠村,该村一十八户人家,一人不留。千岁爷可知道否。” “老夫统领朝政,掌管内阁和六部,管理的事情太多了,这事我可不太清楚,这得问当地的县令。” “魏大人健忘了,当年有两拨人杀进了李家村,一波是马贼,一波是锦衣卫。马贼是王安派的,锦衣卫是当年李选侍身边的红人,李进忠李大人派的。如果我没记错,这李大人不就是您吗?” 魏忠贤恨的咬牙切齿,李进忠这个名字他不愿再被世人提起,因为这个名字连接了去许多屈辱的过去。 “这位李大人,藏了两个小孩在李家村,一个是他的外孙女,一个是明光宗的女儿。当年明光宗的妃子李选侍生下一女,可李选侍需要一个男孩来夺取太子位,竟然狸猫换太子,将女孩换为男孩,而李大人把换下来的女孩藏到了李家村。王安猜到了这件事,派出歌者要把小公主夺回来,当做证据对付您和李选侍。不料您也技高一筹,调用了锦衣卫来保护小公主。” 曹化淳顿一顿道:“或是说,您不是要救小公主,您是怕事迹败露,要杀人灭口。”这句说完,曹化淳意有所指的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一脸惨白,他以为灭村之后,这事就灰飞烟灭了。没想到今日爬回自己头上。 当年他挑选了三个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去李家村救回两个女孩。没想到三人跟着马贼一块死在李家村。成为震惊直隶府的血案。当地县令写了奏折上报,李选侍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压下来。事后他派人细细调查,在众多尸体里找到一个小女孩胸前挂着小公主的玉牒,因此确认小公主已死,但他的孙女却不见踪影。 魏忠贤稍有一点胆怯,但立即记起自己尚是九千岁爷,拍桌喝道:“岂有此理,你是来诬陷我?” 曹化淳喝了口茶,缓了一缓道:“小公主是死了,但您的孙女没死,被人救走了。” “女孩现在何处?” 曹化淳慢吞吞的刷了刷茶碗盖,边吹边吸细细地喝了一口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魏忠贤心中有怒气,当今世上,应该没有人敢不回答他,敢当着面怠慢九千九百岁爷。 “告诉我这女孩在哪里,条件你说。”魏忠贤提高声调道。 “我要一命换一命,你杀了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魏忠贤语调提高道。 “你和客氏藏起来的孩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魏忠贤嘿的一笑,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 “八个万岁爷的子嗣无疾而终,但事情有那么简单吗?我亲手掘了八个皇子的陵墓,但只发现了七具尸体,表示还有一个没有死。我猜想,九千岁爷私留一个,悉心培养,确保大明王朝的皇权始终站在千岁爷这边。” “你好心机。”魏忠贤为此人心计至深而震惊。 曹化淳不但有心机,更有行动力,他洞察到魏忠贤的计谋,知道魏忠贤想要荣华富贵万年。他势必有些措施要确保,在天启帝百年之后,仍然能继续控制下去。 本来魏忠贤和客氏打的主意是由客氏和天启帝生一个孩子,拥立为太子。可几年过去,客氏的肚皮一点迹象都没有,反而天启帝在后宫频频结果,逼得客氏和魏忠贤到处灭火。 灵机一动,魏忠贤想到了前明孝宗朱祐樘的故事。 明孝宗还未出生前,当时的宠妃万贵妃把持后宫,将所有皇子一一杀死,确保她的孩子没有皇位竞争者。但明孝宗朱佑樘偏偏在命运的安排下悄悄出生,其后在宫女与太监的保护下长大成人,直至六岁才与明宪宗父子相认。 魏忠贤找人推了一命,将其中一个皇子藏匿起来,由客氏悉心照料,从小培养。准备多年之后,立其为储君,接天启皇帝的位。 这个孩子现在三岁,在客氏的咸安宫养着,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第65节】恐惧 “你为谁而来?是信王?”魏忠贤厉声问道。 魏忠贤虽是市井无赖出身,但他并不笨。转眼就能猜透这其中奥秘,这个孩子出现的那一天,利益受损最大的就是当今皇帝的弟弟信王。他将从准储君变成亲王。 “不为谁而来,是为了千岁爷的传宗接代着想。您想,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只缺个后代,虽是个女娃,到时讨个上门女婿,生个男娃改姓魏或李,这魏李家的血脉不就传承下去了吗?” “如果我不动手呢?”魏忠贤想探探曹化淳的底。 “那你的孙女不保。” “我杀了孩子,你怎么保证我孙女的安全?” “九千岁爷您没有选择。”曹化淳冷冷道。 “我可以现在就叫锦衣卫进来杀了你。” “那你孙女的下落就永远永远地石沉大海了,还有,区区几个锦衣卫杀不了我。千岁爷万万不会做如此无意义的举动,是不?您放心,千岁爷动手后,我自然会知道,你的孙女将会送到你的府上。” 魏忠贤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告辞,我静候佳音。”说完,曹化淳自顾自的离开了魏府。 *************** 曹化淳走后,魏忠贤细思极恐,浑身不舒服,背脊频频流冷汗。 这么大的一个敌人他竟然毫无知觉。 他密谋圈养一个皇子,此事极其机密,连许显纯等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魏忠贤天性多疑的个性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想着会是谁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的。 除了客氏和客氏的丫鬟外,只有那个乳母知道此事。他决定将这个乳母杀掉,换一批新的进来。 难道是客氏说出去的?魏忠贤把这个可能性想了一遍,但他认为客氏已经跟他在一条船上,没有抛弃他下船的可能性。 他快步的上了轿子,吩咐太监尽快赶到客氏的住所。 一进咸安宫,他就遣开所有宫女,直接唤客氏,“小皇子在哪?” “在里头呢?咋了?” “我问你,还有那些人知道小皇子的事?”魏忠贤凶巴巴的问。 “你干嘛啊?吃火药了啊。” “我问你,事关重大。有外人知道。” “怎么可能?”一听,客氏也慌张了起来。 “除了你我,那就是我的丫鬟小环,还有你那个老太监和喂奶的张妈。” “老太监、张妈我杀得了,你得杀了小环。这事走漏风声了。” “为何啊?老魏,你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魏忠贤原原本本的将曹化淳来找他的事说了出来,顺便将当年女儿和孙女的事一并说了。 客氏待他不错,这么多年,他已经把客氏当做自己的媳妇一样了,两人不但是合伙做坏事,偶尔还聊些知己事。 “原来你有老婆。”女人家关注点不同,听完这件事先吃醋。 “你管这干嘛,这事不是重点,信王上位的话,我们都危险。” “我听说信王个性淳朴忠厚,不至于吧。” “人都找上来了,信王这几步棋够厉害的。他表面忠厚,却暗度陈仓,要确保他储位的安稳,这招狠。” “那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先把皇子给皇帝?” “那我孙女怎么办?” “你连你女儿都没见过,还在乎那个孙女,我说啊,是钱重要还是孙女重要?” 魏忠贤心想:“奋斗了那么多年,终于到了这一步,如果现在放弃下车,太可惜了。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过不了钱这一关,也只有对不起那个没见过的孙女了。” “行吧,我去找皇上,就把皇子的事说出来。”魏忠贤道。 魏忠贤顿了一顿反问客氏道:“这。。。。。我该怎么说这件事?” 客氏说“就按照我们原定计划,所有人都是皇后杀的,我们是千辛万苦抢救下来的,不愿意被人知道。天可怜见,这是皇上您唯一的骨血啊,我们为了皇上的血脉,耗尽心思,一切都是为了社稷江山。” 客氏演技十足的说了一遍又一遍,两人又细细的布置了一下细节。魏忠贤才起身整理好朝服,往皇上宫邸行去。 【第66节】天启 御书房外面传来太监喊道:“司礼秉笔太监魏大人晋见。” 在御书房里,天启帝正敲敲打打他的木制道具。天启帝对于政事没有喜好,但一双手是天生的的巧匠。天启帝自己都自嘲像宋徽宗一样生错了人家。魏忠贤也庆幸天启帝有这嗜好,他才可以替皇上分忧解劳,做天子的代理人。否则如果天启帝自己下来管朝政,估计就没有魏忠贤说话的份了。 “来啦,看看我这新做好的啄木鸟。”边说着边拉着魏忠贤看一旁刚做好的新物品。 天启帝兴高采烈地给啄木鸟下方的轮子转圈,每转一圈,木制的啄木鸟就会做啄一下木头。 “你看你看,动了。” 胖乎乎的魏忠贤眯着眼低着头不说话,并刻意甩了几滴眼泪。 “干嘛了又?”天启帝看魏忠贤没啥反应。 “是不是谁又上奏疏告你了啊?” “忠贤不才,太多人觊觎奴才的位置” “我告诉你,没事,你继续做,我挺着你。” 魏忠贤琢磨怎么说私藏皇子的事。 “对了,小魏子,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有什么疑难杂症,交代他去处理,药到病除,据说是武林第一高手。历届皇帝好多事是靠他家族解决的。”天启帝突然一本正经的,小声的跟魏忠贤说。 一人从书房后面的房间走了出来,魏忠贤见此人,像天上打了一个好大的闷雷,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从皇上身后走出来的人竟是刚刚见过的曹化淳。 【第67节】灭口 从皇上书房回来的魏忠贤,脸色灰白,走路都走不直。 他不只震惊曹化淳竟然跟天启帝也有关系,令他担忧的是,原来天启帝并未对他完全交心。魏忠贤以为自己一手掌握了天启帝。但到头来,天家的人还是留了一手。天启帝介绍曹化淳给他认识,仿佛也给了他一个讯息,皇室不是没有其他人,能推举你也能随时灭了你。 魏忠贤从中推演,刚刚会面,他体悟到三件事; 其一,曹化淳替皇家干了不少事,天启帝跟信王私下有往来。其二是魏忠贤到今天才知道曹化淳,可见天启帝没对他完全交心,留了一手。其三,曹化淳玩弄魏忠贤和皇帝于股掌之间。 魏忠贤推开客氏,直入卧室,看着熟睡的小皇子。半响,他抓起床上的被褥,对着小孩子的头闷了下去。魏忠贤闭着眼不敢看,客氏捂着嘴巴不敢相信,小孩抽动了一会,就没有动静了。 “就这样,没有法子了。”魏忠贤全身乏力靠着床瘫坐在地上。 “接下来怎么办?”客氏惊恐的问。 “找小环来把尸体处理掉,记得要化掉,别留下蛛丝马迹。”然后魏忠贤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示意客氏记得杀死小环。 客氏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魏忠贤颓然的说:“我们只能指望信王了,静观其变。” 【第68节】信约 曹化淳带着软巾面罩,一身黑衣坐在房间里,等着东厂的接头人前来。 众人只知曹化淳武人出身但学富五车,是前大太监王安的人。无人知道曹化淳身负绝世武功,更无人知悉曹化淳本名曹易淳,而曹易淳是刺客列传位列刺客之首的曹沫后代。 曹化淳从五岁就开始研读诗书,古今中外的各种书籍都涉猎,甚至包含鬼谷子、道德经等书籍。他回想起他十岁那一天,父亲告诉他可以开始修习曹家内功心法,并跟他说了家族秘密。 “淳儿,我曹家文能通古今,武能战群雄,可我曹家最厉害的还是权术。自古以来,诸多影响历史的计谋背后都出自于我曹家。记住,武能杀人,但术可改变历史。武功天下第一,或是状元探花功名,都比不上一个精心设计的局有意思。其中奥妙,你长大了就会理解了。刺客家族源远流长,可金刀燃灯姬香玉手都注定是曹家的配角,只有我曹家才是主导历史的人。呵呵呵,江湖只知前半句,熟不知金刀燃灯姬香玉手还有后半句,纵横经略,曹家居首” 曹家的家传武功来自于远古时代的气功,能运用五行元素聚气,探窥天地之灵素。内功心法和聂家的燃灯手有些道理相似,聂家的燃灯手据说来自于远古佛教的燃灯古佛一脉。曹聂两家都是以内功心法,运气走穴为本。 后来到了有明一代,曹家在土木堡之变因缘际会获得了葵花宝典残本,开始将打快这个法门加入了家传的武功,且由于打快是一个速成的法门,修习两三年就能获得莫大的成果,再搭配练气,让曹家在武学上有了***的进步。但也让曹家从着重内家气功转为注重剑法招式。 尔后,曹家将残本葵花宝典的精华和曹家内家心法融会贯通,打磨成一路唯快不破的飞雪剑法。静悄悄地成为武林第一杀手家族。 曹家一直隐秘低调,维持刺客家族中神秘的地位。向来只有曹家找人,人找不到曹家。 曹化淳在进京前,与信王曾有一段对话,基本对于杨涟和左光斗的结局有了定调。 ~~~~~~~~~~~~~~~~~~~~~~~~~~~~ “曹兄,接下来时局如何开展?”信王问道。 “王爷,魏忠贤隐藏的皇子必须除掉,可惜魏忠贤此厮现在势力庞大,且王爷的皇兄宠爱着他,暂时动不得他。这个人得等王爷上位后,才能连根拔除。” “东林党呢?”信王对于东林还是比较喜爱的。 “王爷,东林党文人妄议朝政,就是制造党争的源头,士大夫就是造成政令无法执行的祸根,党争必须除,不只三党有问题,东林党才是最大问题,这些结党的文人必须拔除。” 曹化淳继续道:“王爷,三步棋取得天下,第一步,构陷东林主心骨,制造党争,三败俱伤。第二步,除去王爷接班的障碍,准备王爷登基。第三步,恢复丞相制及收编兵权,君权集中。” “曹兄,这。。。。。。” “王爷,大明王朝已经衰弱到积重难返了,不下猛药整顿朝纲,没法专心面对北方的建奴。” 信王听完,沉默了。 信王一咬牙,垂头俯首对曹化淳拱手道:“小王听曹兄安排,愿做齐桓公,曹兄做仲父。” 曹化淳感动地紧紧握住信王的手,“王爷,臣使命必达。” ~~~~~~~~~~~~~~~~~~~~~~~~~~~~~~ 比喻齐恒公与仲父的对话犹在耳,曹化淳心里不禁火热起来。 曹化淳这一生就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能够为曹家的光荣事迹增砖添瓦。他相信信王是个明主,能够一扫明朝积弱的政局,重振大明王朝。 他看不惯现在的政局,知道这些士大夫的问题在于气节情节,过于注重名声,任何事都爱嚷嚷,但却没有具体做法。他欣赏做事的人,看不起这些只会批评的人。 曹化淳清楚这一群士大夫,不管是东林党也好,齐浙楚三党也好,都为了权力而互相斗争着。他们都把自己的权利和名声置于高过国家利益。他反而较欣赏魏忠贤或是许显纯一流的人,目的清楚,给了钱就办事,不拖泥带水,不伪善,明着贪。 曹化淳的目标就是扫平现在的政党混乱局面,重建集权的新朝廷。 如果一切顺利,他还有个惊天动地的计划。 待得信王登基,灭除刺客家族,扫平威胁皇权的最后一个绊脚石,他也许可以伺机黄袍加身,自己成为真龙天子。毕竟没有了刺客家族,谁能威胁他。 思绪至此,突然嘎吱嘎吱的推门声响起。。。 锦衣卫历千户推门进来。 “先生,这次务必请您和飞雪出马,劫狱者,杀无赦。”历当家小声的说,仿佛担心隔墙有耳。 “好说,必当竭诚办事。”曹化淳压低声音回答着。他从来没有揭下面罩过,历当家没见过曹化淳的真面目。只知道这位蒙面先生收钱办事,是天下第一杀手飞雪的接头人。 “这里一共是两千两的黄金,事成之后还有两千两。”历当家将脚边的一个大箱子踢给曹化淳。 【第69节】白鸭 姬还高想到的法子就是送钱买通狱卒换白鸭,找人代左光斗去死。这样他既保全左光斗又不违背东厂的任务。但姬还高身上银两远远不够。只好深夜潜入京城富豪家中,窃取宝物兑换银两。 这一晚上在东城附近跟一些黑市的人转转悠悠打探消息,终于在某五品官员家中,窃得一对南海夜明珠。姬还高一大早赶紧去了黑市,要找到白鸭(也就是替死人)换进去诏狱。 江湖走久了,姬还高清楚很多黑市档口都跟赌档串联在一起,而京城最大最隐秘的黑市就是绰号黑白鼓上蚤张五郎开的赌档。 。 姬还高默不作声混入了张五郎的赌档,三长三段暗号进密室找人。 外围的守卫认识姬还高,放了他进去,他转进去密室时,听到里面有谈话。 “现在这局势一个都换不了。” “你号称黑白鼓上蚤,是京城里最厉害的,一定有办法的。” “我就算能换,你有钱吗?” “要多少钱,你开啊。我来想办法。” “你这六人不是在刑部,是在北镇抚司里面,那里没法换,除非。。。。” “除非什么?” 姬风尧探头看了看,竟然是伍易国和姬风尧坐在里面和张五郎交涉。 “除非一人一万两黄金。” “那太多了,六个人是六万两黄金。按照一比八兑,那是四十八万两官银。我们哪有那么多钱,你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燕大侠,他们几个人受贿都加起来快十万两了,行情价本就是五倍算的。再说你要我干的这事,不是一般的事,你这查出来得九族连坐诛杀。” “我来出这个钱!”姬还高从后面进来,将包着两颗夜明珠的包袱甩在张五郎的桌上。 伍易国和张五郎都吓了一跳。 姬风尧回头看到姬还高进来,忙起身相迎。喊了一声“爹!” “这里有两颗夜明珠,我知道你黑白鼓上蚤想这宝物想很久了,它们至少值黄金一万两,换左光斗一人,事后我再把钱补给你。” 张五郎不知如何回到,“这。。。。。可不成” “姬当家,怎么能只换一人,要就救六个。”伍易国说。 “其他人我管不了,我管左光斗。” “我知道你与左大人有特别的缘分。但六位大人一样重要。” 张五郎看着这对明珠,口水都快掉下来了。但是他虽然开出了价格,现在却不敢收,因为这事干系太大。 姬风尧凑上来拉走姬还高,“爹,原来你也想救人?我们还能不能弄到那么多钱?” “孩子,我们虽不愁衣食,但非豪门巨贾,几万两银子家里是有的,但是要弄到四十几万两那是万万没有。” “那别想这条路了。”姬风尧拉着伍易国和姬还高要离开。 “等等。”姬还高走到桌子前,把夜明珠拿了回来。张五郎吞了吞口水,舍不得这件宝物离开。 走到路上,外面突然下的滂沱大雨,三人都淋得一身湿。姬风尧抓着姬还高的袖子说:“爹,咱们一起救人吧。有你的帮助,我们成功机会大。” 姬还高一言不发甩开姬风尧的手,径自走着。 伍易国站在姬还高身后,对着姬还高的身影道:“姬当家,还记得挂在你家厅堂上的家训吗?” 姬还高回头死盯着伍易国。“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恩必报,仇必较,坦荡做人。这几个字是谁写给你们家!” “伍大叔,你怎么知道这段话?”姬风尧睁大眼好奇地问。 “世侄,那是千年前,我伍家祖先写给姬家的。我两家世代交好数十代,是到了数十年前才交恶。” 姬风尧知道刺客家族但是不知道伍家这段历史,从没听过姬还高说过。姬还高告诉他百里姬香的历史时,总是隐去了伍子胥家族那一段。可刚刚伍易国说的那段话的的确确镶在大堂里的匾额上,那块匾额乌漆墨黑,挂了数百年,一直就是姬家祖传的家训,也是历代子孙镶在心里的一段话。 伍易国说:“姬当家,我伍家也挂着同样的一句话,姬家伍家虽然血缘不同,但是一直共同坚持着为国为民的理想。我和我的女儿受恩与你,此恩必报,所以我救六位大人不单是为了正义,更是替你赎罪,还你这份情。虽然进入诏狱救人不易,有那么多锦衣卫的高手在,但我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祖宗家法告诉我要坦荡做人,为知己者死,汪文言是我至交,他为了维护东林清誉,枉死诏狱,我要替他拨乱反正,维护这个正义,救出这些大人。” 姬还高眼睛瞪的跟铜铃一般大,死死钉着伍易国说完这句话,想起来左光斗在诏狱中受刑的惨状,他仰头望着天长叹了口气,又哇的大吼一声,不吐不快。 “爹,我觉得伍大叔说的没错,我们何必一直为东厂做事,我这几天跟着玉家在一起,我觉得行侠仗义才是痛快,我觉得我到今天才觉得我们的一身武艺派上了用场,我们姬家有着鱼肠剑和百里姬香就是为了这一刻。”姬风尧摇着姬还高的手臂道。 伍易国在大雨中,走了过来,紧紧握住姬还高的手。“姬兄,让伍家和姬家重修旧好,玉家、聂家都在了,就差百里姬香。” 听完这一番话,姬还高浑身颤抖,一向冷冰不苟言笑的姬还高禁不住流下泪来。 如同一颗闪电流星划破夜空,姬还高突然灵台空明,心里特别特别清晰。他知道他要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也许会很艰难,但他不会后悔,艰难的路才能采摘最美味的果实。 擦拭脸上泪水,姬还高反握紧伍易国的手,点头道:“伍兄,姬家愿跟随伍家,坦荡做人。” “太好了,伍大叔,我爹爹也加入,那事情有望了!” “姬兄,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伍易国拍拍姬还高的肩头,高兴地连说了三个太好了。 三人在黄豆点大的雨中结伴而行,返回天地会。 姬风尧在路上跟父亲说出自己的心声,喜欢玉还春。姬还高惊讶之余,也掩不住欢喜。 看着多日不见的亲生儿子,好像跟在安徽分别时完全不一样,精神十足,自信满满。 与左光斗的相遇深深影响了姬还高,把姬还高心里的善良激发出来。类似的事在过往的刺客家族并不少见。聂政就是因为感念严仲子的礼遇而愿意为严复仇而死。专诸也是,受伍子胥的感召而为公子光刺杀王僚。豫让则是因智伯甚尊宠之而为其复仇。 刺客家族的报恩之血经历了两千年,依然炙热如火。 三人回到会所见到了聂复和玉还春,众人十分高兴姬还高的回归。聂复尤其激动,他感觉有了这经验老辣的帮手,成功机会大增,立即拉着姬还高细细推演计划。 姬还高提出玉手罗华虽然无药可解,但是毒性生效时间慢,不如用彼岸香可以较快发挥功用。 姬风尧和玉还春提出先前遇到玉手罗华和彼岸香混合,会产生无色无味的迹象,其中毒之人立刻昏眩。但姬还高担心毒物混合,可能难以控制,伤到自己人,未下定论如何使用。 【第70节】身世 诏狱位于承天门南侧北镇抚司内,和东厂一起,周围没有高楼,唯一高处是皇城边上的箭楼。 飞雪一直在箭楼埋伏着,除了守着诏狱也在等候先生的消息。 夜黑凤高,偶有敲梆子打更声音传出。余一个人的踪迹也没有,但她却觉得分外安静而美好。 突然,一道紫色的烟火无声的升空在诏狱的西南角一里远的地方,划破了夜的寂静。 这个暗号是示意飞雪到箭楼客栈会面。 飞雪在屋顶上施展轻功,不一会就到了箭楼客栈的房间。 她推窗进去,先生已经站在那里等了。 她移步到先生身后,安静的坐了下来,没有什么声音发出。 先生解开面罩,露出面目。 中年男子,温文儒雅,精目剑眉,不怒而威,就是曹化淳。 “近日可好?有何异样?” “有一些人接近过诏狱,但都进不了第二进院子,除了几天前有个黑衣人差点闯进来。” “我知道,闯入诏狱的是玉复星。” “先生,你怎么知道?”飞雪问。 “先不说这,明日还有几个武林高手劫狱,玉观音、燃灯手、姬风尧等刺客家族分子。是场硬仗,你务必要小心行事。” “一定要杀了他们?”飞雪问道。 “是的,一定要除掉刺客家族,这是命令。” “先生,这个任务结束后,我不想再杀人,我想退出江湖。” “为何?何出此言?”曹化淳惊讶道。 “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不想再取人性命。” 曹化淳看着飞雪良久,从讶异、思索到露出温柔的眼神。 “再等等,我们的计划快成功了。就差最后几步。我答应你,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就退隐江湖。” 飞雪默然,过了一会问道:“是您杀了玉复星?玉大侠?” 曹化淳看了她良久才道:“是,是我杀的。” “为什么?” “哼,玉复星妄称直隶大侠,却干尽坏事,他怕我说出红丸案的真相。”曹化淳道。 飞雪依稀知道红丸这件事,五年前明光宗(即当今皇上天启帝的父亲)服用了太医给的红丸,起初病情好转,可没过几天意外猝死,此红丸从何而来成为一大悬案。 “玉复星一直心里不安,时常要找我理论这事。其实这都是他自己的心魔。玉复星干过的坏事可不少。要不是我偶然间撞见,怎么会知道他和李选侍的肮脏事。如不是他逼我太甚,想要杀我灭口,我也不至于杀他。到今天伍家还想不透刺客令是怎么丢的,其实一切都跟玉家有关。”曹化淳过于聪明,说起话来东跳西串,连相处多年的飞雪也听不明白。 其实曹化淳颠倒了是非,玉复星并没有要杀他。玉复星和曹化淳因缘际会早有私底下联系,曹化淳借由偷取天地罗华炮制了红丸,给了御医,因此有了红丸案。玉复星早就怀疑红丸案和曹化淳及天地罗华有关,千方百计想从曹化淳处知道真相。曹化淳不堪其扰,竟对玉复星痛下杀手。可玉复星与李选侍有染之事为真,这倒真的是玉复星侠义人生的唯一缺点。 李选侍是明光宗的宠妾,美颜妖治,为当今天启皇帝的养母。但在入宫前,曾为玉复星青梅竹马,两人有私盟婚约之举。可惜李选侍父亲贪恋官位权势,竟将李选侍送入宫,博得光宗欢心。可李选侍念念不忘玉复星,玉复星也念兹在兹。抵挡不住思念,玉复星竟凭一身功夫,夜半窃入皇宫私会李选侍,不料被时任司礼监带刀侍卫曹化淳撞见。从此玉复星的把柄被曹化淳紧紧抓住,予取予求,连天地罗华都被挪移他用,终酿至弑君大祸。 这其中事由飞雪并不清楚,她一言不语,脸上苍白,心里百回千转。曹化淳注意到这少女情绪低落,但他不太明白具体是何事。 两人对望安静了一会,曹化淳寻思,“飞雪这孩子最近心情不是很稳定,要不干脆告知其身世秘密以转移注意力,此时不说,把她交给魏阉时也要说。如果在最后关头才揭开这个盖子,万一有什么差错怎么办?还不如此时做做心里功夫。” 先生坐了下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温情地道:“另外,还告诉你一件事,是有关你的身世秘密。” “我的身世秘密?”飞雪惊讶道。 曹化淳一句话就把飞雪的心思拉了回来。 “是的,你并不叫飞雪,你姓杨,原名杨玉婷。” 飞雪经历大变后,完全记不起来自己的姓名,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捡来的弃婴,跟着先生姓,唤做曹飞雪。这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不是农村女孩,你身上有着如今最具权势的人的血脉。你是魏忠贤的外孙女。” “魏忠贤,那个东厂头目魏公公?他是太监,怎么会有孩子。” “让我告诉你全部故事。”先生道。 “魏忠贤不是从小就净身入宫的,他是十八岁才自宫入宫,取名李进忠。在那之前,魏忠贤本名魏四,他是有妻子的。但是魏忠贤好赌博,把家里的钱输得一干二净,连妻子都当掉了,妻子被人家接走时,身上是有身孕的,她怀的是魏忠贤的孩子。这件事,魏忠贤自己应该是知道的。” 飞雪听得额头冒汗,心中如雷打般千军万马震惊。 “后来魏忠贤的妻子生下孩子,可由于是带娃嫁去的,可想而知,她被这家人视作妖妇,被长期虐待,魏的妻子没多久就死了。剩下那个女儿跟了那家人,就跟着姓了杨,叫杨冬,也就是你妈妈。杨冬的命也不好,因为她被杨家认为是杂种,始终把杨冬当做奴婢一样的,呼来唤去,也不知道为何,杨冬长大后,被村里某个人污辱了,就生下了你。后来你被魏忠贤转移到李家村,交由村长抚养长大。” “后来李家村来了马贼,杀了所有人,我刚好路过,救了你,就养你到现在。” “怎么证明我是魏忠贤的孙女?” “李家村全村被灭村,知道你身世的人都已死。我救你的时候,你身上有个金锁片,锁片里写着你的名字和出生日期,你的名字是杨玉婷,你的生辰就是魏忠贤外孙女的生辰。”曹化淳从怀里拿出一个金锁片,看起来有些年岁,但雕刻精致,看来像是皇家物品。 飞雪看着锁片,颤抖地道。“我。。。是。。。。魏忠贤的孙女?” “命运使然,谁也没想到你的身世竟然会关系那么大。” “什么意思?”飞雪问。 “魏忠贤权势熏天,暂居高位,满朝都是他的走狗,但是他没有子嗣,而你是魏忠贤唯一的后代,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认祖归宗。也只有你的出现,才能唤起魏忠贤的仁爱之心,否则魏忠贤将继续在危害社稷的道路上走下去?”曹化淳道。 曹化淳站起身来,轻轻的抱着飞雪。“我不本想告诉你这事,但这几年下来,我不再把你当做我的徒儿,我已经对你有感情了。我想。。。这事迟早要告诉你,你终究得认祖归宗。飞雪,这一切辛苦你了,我的大事将成,就这几天,我就能完成第一步计划。” 飞雪被刚刚听到的故事愣住了,没法反应过来,呆呆的问:“什么计划?” “瓦解东林党和三党,铲除信王登基障碍。这个局我设了好久,终于要近尾声。”曹化淳刻意地隐去对阉党的计划,因其暂时无法揣测飞雪如果认亲后会站在那一边。 曹化淳放开飞雪,在房间里踱步了起来。飞雪突然觉得房间好冷,她双手环抱住自己啊,忍不住的摩挲着自己的双臂。 “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发出刺客令的是我,给东厂举报劫狱的人是我,告诉东林党别救杨涟的人也是我,平日给皇上杀人的是我,救了魏忠贤孙女的人也是我。哈哈哈哈,这一切都是我,我终究不负我曹家纵横经略的名声。” 曹化淳得意了起来,继续说道:“我导引阉党逮捕汪,汪咬出东林党骨干,再引入三党,制造三败俱伤。这些文官在未来几个月的党争中会两败俱伤。如文人党争一灭,剩下唯一影响皇权安危的就是刺客家族,我本想借姬家、金家之力灭掉玉家和聂家,我再坐收渔翁之利,可惜四大家族没能自相残杀,反而凑成他们几家搅和在一起。但玉复星已死,区区燃灯手也不会是我们两的对手,不足为惧。”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你懂什么,待魏忠贤除掉最后一个皇子,我再处理天启帝,从今以后,天下就是信王朱由检的,我将会是信王的左右手,陪他登基,我将成为大明王朝的宰相,我就是明朝的李斯!能文又武,天下还不是我的吗!” “我以为我就是个剑客。。。。。或是个杀手。”飞雪无法接受这么大的一个情节转折。 “剑客?杀手?飞雪,将来你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命妇相国夫人。” “我不需要当什么相国夫人。”飞雪背过去颤抖的、轻声的说。 曹化淳丝毫不理会飞雪的异样。 “早些歇息,虽然四大家族联合起来,但是玉复星已死,聂复受伤,姬还高听东厂的话,现在不知在何处。明天我们还要大展神威,什么燃灯手,什么姬香玉手,打得过我们的飞雪剑法吗?飞雪剑法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飞雪剑法联手,我们不怕四大家族!” 飞雪一言不发,现在的先生跟她认识的不一样。她突然有点反胃。她分不清是身体还是心理引发的。 在今天,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孤儿,自己有亲人。 但这个新认识的亲人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太监。 也在今天,她也突然发现,身边最亲密的人,其实竟是最陌生的人,眼前这个教她功夫,一路带领她的人,那个原本要一起终老关外的人,竟然有着那么多心思,竟然有着那么多的秘密。 “如果,我是魏忠贤的后代,是不是万一他的计划不成功,我将会是他要挟魏忠贤的筹码?” 她突然懂了,她的存在是一个筹码。这个想法像一根针插进她心里,接下来先生又继续说他的大计划,她都没听清楚,只感觉到,她的世界在逐渐的崩塌。 【第71节】密会 距离劫狱约定时间前一晚。 悲痛莫名的飞雪离开先生,不知不觉走近了天地会,想找聂复。 她想见他,她一直暗地跟踪着聂复的踪迹。知道他住在这里。 飞雪伏在屋顶,看到聂复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坐练功。 看四下无人,左手手指扣了一颗小石头,准确地打在聂复房间的窗棂上。 聂复何等修为,一听到声音就推窗冲了出来,看到了飞雪在屋顶一晃而过的身影,脚一蹬就追上去。 飞雪一身黑衣,引着聂复跟着他到了几个巷子外的巷弄里,一落地就揭开面罩。 聂复一看见如飘絮的身影和轻功,早已猜到来者是她。 “别去诏狱!”飞雪还未待聂复开口,就先说了一句。 “为何?” “我师父也在,他比我更强,你去了必死无疑。” “何惧,我们必须救这几位大人出来,否则他们就要冤死在诏狱里。” “真的别去,你打不过我师父。” “我们不是怕死之人,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闯一闯。我说了我要救杨大人,我就会做到,我必须做到。”聂复道 “你当真不听我劝。” “飞雪姑娘,你当真一定要与我为敌?” “我。。。。。。。。”飞雪不知该如何回答。 “飞雪,是你的真名吗?”聂复突然问道。 飞雪看着聂复,心中很复杂,她今天才知道自己叫杨玉婷。 “就叫我飞雪吧。”飞雪一时还不能接受杨玉婷这新身份,也不愿意告诉聂复。 “飞雪姑娘,你杀了玉复星,恐怕玉家日后会与你为敌。” “玉复星不是我杀的,另有其人。也罢,都算在我头上吧。”飞雪回答。 “不是你,那是谁?”聂复问道。 “是。。。。。是。。。。我师父,你。。。。。明天我师父也在,你们打不过他的,他的剑法比我还厉害,你身上还有伤。”飞雪不知道他的名字,看着他,哽咽说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明天要去?”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过不了他那一关的。” “我们必须去,这事无法回头了。” “你当真要为了他们付出性命。” “救国士,比我的命还重要。” “一定要这么做?” “姑娘,谢谢您上次手下留情,怕只能来世再报。”聂复想起来,从未跟飞雪说过谢谢,他微鞠了一躬,拱手道。 “你的名字是?”飞雪问。 “聂复。” “聂复是吗?”飞雪盯着聂复看。 “是的。” “好” 聂复看着飞雪瘦弱的身板,心中怜惜了起来。 他本来就担心明天的大战,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诏狱,飞雪算是心里的一个牵挂。今天能有这个机会见她一面,让聂复振作了起来。 飞雪又何尝不是,虽然已经是曹化淳的人,但是聂复在她心里有个特别的位置。 两人对望良久,飞雪想握一下聂复的手,说声,“再会!”但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聂复长叹一声,转身离去,不知何时会再相见。 【第72节】无眠 聂复一夜无眠,他想着要养精蓄锐,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双眼望着床顶的幔布罩发呆。聂复把失眠的原因怪罪在晚上喝的茶上,但他心里清楚,问题不是茶,是他的心放不下事情。 聂复辗转了一个时辰,终于放弃,起来打坐练功。 练功时想起刚刚飞雪告知他别去诏狱的话,心里有点甜甜的,悸动不已。 他心想:“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但修炼内功最忌杂念,这绮情的心念一动,丹田运气立即不稳,他赶紧收拾杂念,运气走顺大小周天,贯通全身气脉七周才打住。 他回想起一共见了飞雪三次,其中有两次差点死在她的剑法下。 但他好像心被飞雪栓起来了一样,脑子里挥不去那个羸弱苍白的声影。 “如果她不是敌人那有多好?如果她不是一个杀手,能够跟自己仗剑天涯,那是如何快活的事。” 剑客家族的这六十几代子孙中,虽然秉持着行侠仗义的精神,但本来就有些许的正邪不分,游走黑白两道,每一代手上沾的血也不算少的。飞雪的杀手身份曾令他迟疑,但聂复心理曾偷偷地想,也许杀手并不是一个那么坏的身份。聂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就连他的老师孙督军都曾经规劝过他,莫要战场上面对敌人时心软。 “我们不也是杀手吗?刺客其实就是杀手,飞雪没那么坏的。” 聂复私下这么安慰自己。 他又寻思着,如果没受伤全力以赴,是不是能破飞雪剑法? 这个想法盘旋在他脑子很久,他寻思以气御剑是可以破飞雪剑法,但是现在的他受了内伤,功力不到十成,不确定是否能对付飞雪剑法,因此三天前,他用飞鸽送出了两封信寻求答案。 “算一算,他们应该赶得及吧?”聂复盘算着。 也许是刚刚的练气发生功效,在混乱的思绪中,聂复渐渐敌不过睡意,慢慢地睡着,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劫狱开始前三个小时,直到敲门声大作。 【第73节】宣誓 姬风尧喊道:“聂大哥,我们都在大厅,伍叔叔喊你一起。” “好,您跟伍叔叔说,马上来。” 聂复被敲门声惊醒,理了理衣服,一跃下床。 他昨晚没有换内里的衬衣,直接着外出的黑色麻衣入睡。 站在门前,聂复心里想着终于要开始了,他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飞雪,但终究要面对自己和这件事。 进了大厅,伍易国、伍水仙、姬还高都在,看着桌上用荷叶包着的两只烧鸭、两只鸡和一肘蹄子,但却没人动筷。 “赶紧来,我们随意吃一点就上路。”伍易国招呼着道。 “叶大人和赵大人呢?”聂复问。 “一早就没看见了,只看见管家,莫要扯呼了。”姬还高冷笑道。 “兴许人家有正事要忙呢。”伍易国打着圆场。 “我们进去后,如果人救到了,怎么撤退,你想过怎么带六个半死不活的人撤退吗?” “叶大人说会有人接头的,我们只要准时在三更时分从承天门走东长安街,撤退到崇文门外,会有车马接应。”伍易国道。 “伍兄,我探勘过,承天门到崇文门有五里路呢,中间如果有锦衣卫追上我们呢?”姬还高说。 “我们一人扛一个,拖着也要走到崇文门。” “你是不是不考虑回来了。”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伍易国的神情严肃,他不是不知道此去是直入虎穴,至今本朝还未有人成功从诏狱劫囚过,但此时已骑虎难下,难以回头。 “聂世侄、水仙、风尧,请移步偏厅,咱两老家伙再聊聊。”姬还高示意其他人到外面,以免受他们的谈话影响。伍易国了解他的意思,示意水仙离开大厅。 这三人慢步到院子里,聂复最为年长,他觉得他应该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遂开口道:“其实没姬世伯和伍世伯说的那么凶险,我们四家联手,应该是可以救出这六位大人的。” 聂复说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面对这群弟弟妹妹,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聂复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因为在军中,向来就是大帅说什么,他们就跟着上,没有犹豫,没有想法。 但是这次来京城,他突然发现很多包袱在身上,越来越无法割舍些什么。 水仙因为年龄小,一直很少说话,却是她打破沉默:“聂师兄,你认识这六位大人吗?” “我跟杨涟大人有一面之缘,其他都是久闻其名。” “那你认识飞雪吗?”水仙继续问。 “我认识。” “聂师兄还跟飞雪交过手。”姬风尧补充道。 “她有多强?”水仙问道。 “她很难描述,总之,我跟她交手过两次,输给她两次。” “但我爹说,能有机会打的赢他只有你了。” “有机会的,但她的剑法真的很快,我们都得小心。”聂复没有什么信心的回答着,毕竟连战连败的事实在哪里。 “我的武功不好,只求不拖累你们。”水仙说。 聂复说:“伍师妹千万别这么说,在战场上,没有人是拖累谁的,个人有个人的任务,只要负责好自己该负责的,就是完成任务。” 伍易国和姬还高两人交头接耳的密谈地走到院子,并示意大家回去用餐。 一行人等按照年龄和辈分依次坐下。 为首的是伍易国,他的右侧坐的是姬还高,左手坐的是聂复,再依次是姬风尧和水仙,五人围着一张八仙桌。 每人面前放着三个陶碗,盛的是清香白酒。 伍易国站起举起面前的陶碗,众人也一起起立举杯。 他举起第一杯吟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唱完把白酒洒向身后的天空,再将陶碗用力地掼在地上,碎成千百个小陶块。 管家在旁吓了一跳,但是其余人仿佛很熟悉这个仪式,跟着伍易国一起照做了。 顿时,满地都是陶碗的碎片。 伍易国再举起第二杯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句唱完后则是将酒洒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也把碗摔破。 最后众人一起举起第三杯,和声唱着:“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唱完众人一仰而尽,把第三杯也用力地摔破了。 完成这个刺客家族屡次出击前的准备仪式,众人都开始变得十分激动,再也不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没落感。 姬风尧握紧双拳,低喊了一声:“中!” 伍易国说道:“四大家族联手,再唱一曲易水歌,我们必能破诏狱,救六君子。” 也许是酒精作祟,姬风尧激动地拔出腰间的剑,砍在八仙桌上,“必能探虎穴,入蛟宫。” 一时众人互拥,好像是互相鼓励,亦仿佛是告别。 众人心知此次行动十分危险,不亚于荆轲刺秦王。 不但要杀入戒备森严的东厂北镇抚司,而且要直入心脏地带的诏狱。 没有官府的支持,也没有任何正名,他们可能全身而退,也可能死在锦衣卫手里,更惨的是被抓到,关入诏狱,从此消失匿迹,没有任何人敢或是能出面营救他们。 突然,水仙扶着自己的头,奥的一声,软倒在桌上,看着水仙晕倒,聂复大吃一惊。 聂复张大了嘴巴看着伍易国和姬还高。这两人却若无其事,没有反应。 “爹,中毒了?”姬风尧扶着头说着。 “是。”姬还高没有一丝惊吓地回答着。 “这。。。。怎么回事?”聂复问。 “这是小彼岸香。爹,是你下的毒。”姬风尧翻着水仙的眼睑,发现有一条红线。姬风尧熟知彼岸香毒性,知道这是彼岸香的变种,毒性调低很多,只会晕人,不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只是毒晕她,没有生命危险。我跟伍兄讨论过了,这次任务太过凶险,不能让刺客家族绝后,决定留下水仙,就由我和伍兄以及聂世侄一起进去。”伍易国在旁点头表示同意。 伍易国道:“赵南星没跟我们说实话,我去套话问了假扮我的是谁?赵南星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我就知道其中有诈,我们这趟凶险。” 姬风尧一个踉跄,也跌坐在地上,但他毕竟接触小彼岸香多,比水仙支撑的久。 “我已经跟黑白鼓上蚤谈好了,那两颗夜明珠换两辆车和四匹马,一路护送我们和六位大人到关外。你千万不能进北镇抚司,我们父子不能都死在这里,我们相约三更时分,三更的锣一响,如果我们没出来,你千万别等待,你直接乘两匹马,连夜回家,把家里重要物件带着,和你娘一起去找你姥爷。”姬还高一个字一个字清楚的交代地说。 伍易国转向聂复说:“世侄,请原谅我们二老自私了一次,聂家的燃灯手够硬,只有你能跟飞雪一搏。我们不能没有你,只好委屈你跟两个老头走一趟了。” 聂复听完他们的话,其实心中略有伤感,想起他独自一人,没有其他聂家人陪伴,值此生死存亡时刻独闯江湖,好不孤独。但他能理解伍易国和姬还高的计划,换做是他可能也会这么做。刺客家族向来一脉单传,每一个苗子都是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保护刺客家族的传承一直是家族里很重要的计划。 “伍世伯,放心,换做我易地而处,我也会有此考量。”聂复道。 一旁的伍易国看着水仙无辜的熟睡脸,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无限慈爱。 注视一会,伍易国收拾起父亲的情绪,断然起身跟姬还高说。“行了,走吧!” 一行三人,踏着月光,往北镇抚司而去。 【第74节】诏狱 姬还高来过诏狱,知道北镇抚司是一个五进的官署。一圈比一圈大,最里面一圈的院子就是诏狱。 从承天门对面的大门进来的第一进是一个巨大的操练场院子,可以同时上百个锦衣卫做正方形方块的晨练,纵深各可容纳十二位锦衣卫而互不相扰。 第二进是办事堂,衙门办事所在,平日锦衣卫分配及领取任务,谈案件或会见官员就在这里办公。第三进是练武堂,小旗官阶以上的锦衣卫才可以自由进出练武堂,否则要绕东西厢房而行。第四进是低阶锦衣卫值班的地方绣春房,就算是夜间,值班的锦衣卫也有至少十二位。 第五进就是诏狱,杨涟及左光斗就是关在这里。锦衣卫也已经埋伏重兵在此,不让一只蚊子钻进诏狱。 诏狱的后面则是留守的锦衣卫的南厢房,锦衣卫分六个时辰一班,非值班时可以回府或是留宿北镇抚司。平时大概有上百名锦衣卫留守,分别住在东西厢房和南厢房。 先前在天地会,姬还高已经交代了五进院子的大致坐落,由于第一进是个大院子,东西没有房间遮蔽,如果从第一进进入太过于醒目,没有躲藏的地方,太容易被巡逻的锦衣卫或是办事堂的人发现。因此他们选择在第二进的西厢房潜入,然后直奔办事堂及练武堂再取诏狱。 由于是深夜,办事堂只有四个锦衣卫值班,只要快速封住这四个人,且不出声的话,可以顺利通过练武堂,直取锦衣卫值班的地方,哪里可能有十二位以上的锦衣卫,是最难通过的地方,加上东厂加重了对诏狱的严密防守,姬还高估计从绣春房到诏狱大抵有二十四位锦衣卫看守。但就算通过了二十四位锦衣卫,最后诏狱的门口,还有飞雪在。那才是这一次行动最头痛的地方。 姬还高和伍易国的计划是在最后放出彼岸香,晕倒那一干锦衣卫,让聂复绊住飞雪,由伍易国和姬还高进去救人。 姬还高掏出怀间的解药林海雪莲,掰了一小块,揉成小碎粉,分给伍易国和聂复服下。 聂复等人在屋檐上看得很清楚,果然在办事堂里四个角落分别站在四个锦衣卫力士。伍易国打着手语,示意由姬还高处理东北角,聂复处理东南和西南角的两位,姬还高则处理西北角的锦衣卫。 聂复还在想着怎么同时处理两人而不显声?姬还高回答表示东南和西南由他料理,请聂复处理东北角的。 三人分头到不同角落,看着伍易国的手势,一跃而下。 聂复一个箭步就到了东北角的锦衣卫身后,一个手肘环抱那个年轻锦衣卫的脖子,稍微一扭就一命呜呼了。姬还高也是同样手法,但是他在落地时,先向东南角的锦衣卫射出一样东西。 聂复料理完锦衣卫回头查看,伍易国也是同样的手法处理了他负责的那个守卫。 聂复再看着东南角的锦衣卫,发现胸前插着一支匕首,委倒在地。另一边的锦衣卫则是被姬还高一个扭颈勒毙。 一声不响,三个人顷刻间杀死了四名朝廷护卫。 姬还高走上前,把匕首拿了回来,聂复一看,是那把通体漆黑的鱼肠剑,难怪锐利无比,没入人体无声无息。 伍易国手握拳,二指一挥,示意其他两人继续前进到练武堂。 穿过微弱烛光的办事堂,走进一个小院子,只有月光照在地上,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院子比先前的场小,但也有三丈地长。 院子对面挂着一个匾额写着“练武堂”。 三人毫不拖延,展开轻功如同荡草一样跃进了练武堂。 【第75节】金刀 三人进了练武堂后,直觉感到里面有一人,但由于外头月光皎洁,里头一片漆黑。他们一下无法适应这完全黑暗的大厅。唯独聂复内功精湛,五感通灵而不受影响,一眼就看到练武堂最里头的官帽椅上坐着一人。 此人身穿靛蓝色飞鱼服,拄着一柄金刀掼地。见到三人并不起身,开口问道,“来者何人?” 姬还高用手势示意聂复上。 聂复双手一搓,热火灼热的温度散出,燃灯手揉手便上。 室内的人都闻到了类似烧焦的味道,拿着金刀的人诧异地说“燃灯手?” 聂复不回答,隔着还有一丈远,就一掌劈了过去。 金刀武士抡起手里的金刀,用刀身接了这一掌,聂复的掌风打到刀身,发出咚的沉重的声音。 姬还高问道:“金刀绣春金一鸣?” 金一鸣不回答却直接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百里姬香的姬还高,这位是伍子胥的后代伍易国,还有聂政的后代聂复。金一鸣,你是荆轲的五十九代孙,也是刺客家族一员。快弃暗投明,跟随我们进去救人。” 金一鸣不出刀,也无动作,一副轻松的感觉,把刀钉在地上当拐杖拄。聂复则是紧绷着做防守状,拔出背后大剑聚着真气,只要金一鸣一动,白虹大剑就准备出击。 “我知道是你,你是锦衣卫第一高手,许显纯肯定派你守卫诏狱。”姬还高说。 金一鸣终于开口,利落道:“百里姬香不是东厂的爪牙吗?什么时候跟锦衣卫作对了?” “是,但这次不一样,我要救左光斗大人,最好不要挡我的路。” 金一鸣嘿嘿一笑道,“良心发现?无毒不欢的百里姬香,竟然弃暗投明了,还要规劝我,也罢。” “什么意思?要打就打,不打就让开。”姬还高实在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了。 聂复和伍易国,站在练武堂里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等着。 金一鸣道,“嘿嘿,这架不打也罢。东厂早就知道你们要来了,后边院子还有二十四个锦衣卫等着你们,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琢磨过,我一人估计行,但你们有空的话,要不搭把手?”说完,把金刀用力的插入地面,双手霸气的撕开身上的飞鱼服,露出里面黑色的劲装。 金一鸣早有叛变之心,只是在等待机会。 过去半个月,金一鸣看着六君子遭受非人的对待,他的心里早就产生了变化,剑客的良知在他脑里发酵着,把他从一个忠心耿耿的锦衣卫变成一个叛逆的剑客。 其实类似的事在刺客家族里并非少见,刺客的血液里留着行侠仗义的心,为了正义,义无反顾。说到头来,解放金一鸣的还是顾大章本人。 影响金一鸣的起源还是苏州押解顾大章一行,金一鸣虽出手挡住了翻江龙的匕首,但震惊于白龙堂翻江龙根本不认识顾大章,却甘愿为了顾大章而死。还有当天捉拿顾大人时,苏州人民在路旁跪下来用殷切的眼神盼望锦衣卫能释放顾大人。他体认到顾大章是个好官,是曾为地方上做了事的,所以人民才会真心希望顾大章能无事回来,继续做地方官。 从那一刻起,金一鸣的信念在动摇。见到杨涟、左光斗受刑的画面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确认自己身为刺客家族首席,需要起身担当责任,他不能再继续为虎作伥。 姬还高和伍易国不敢相信眼前遇到的事,在来之前,他们除了担心飞雪,另一个担心环节就是金刀绣春金一鸣,金刀刀法位列刺客家族首席,威名赫赫,虽然金家多年未在江湖行走,可金刀甚至排名在燃灯手之上逾千年,绝非浪得虚名,他们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过的了这一关。 “你可确定?”姬还高问道。 “二十四个锦衣卫缇骑,一人要打六个,你不行的话,我打十个也行。”金一鸣不屑地说,霸气拔起插入青砖的金刀,动身往后堂走。 姬还高和伍易国互看一眼,乐不可支,随后跟上。 【第76节】闯关 一通过练武堂,光线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不亚于操练场大小的大院子。 本来三三两两的锦衣卫看到他们走进来,倏然而立,立刻分别结成三人一组的三才阵,一人一刀,面向不同方向。 有的锦衣卫看到金一鸣走进来,忍不住喊了“千户!” 金一鸣看着这群人,再看看姬还高等三人。他甩了甩头,晃了晃肩膀,转了转头做了一些伸展,周身爆出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待得真气走了一周,浑身充满了精力,金一鸣举起金刀,大喝一声,“今天我不是锦衣卫金一鸣,我是来救人的,大伙不用客气,武艺上见真章!能挡得了我的尽管出手,挡不了的,不想跟我打的,一边看着。学艺三十年,今日让你们看看金刀刀法的奥妙。”说完刀一横,就要往前冲去。 姬还高赶紧拉住他,“稍慢,这里交给我。” “什么意思?” 姬还高没回答他。怀里拿出一段线香,准备点燃。 二十四个锦衣卫神经紧绷的看着金一鸣,没人太注意这个动作。 姬还高的盘算是就算打二十四个锦衣卫能够顺利过关,但也必是恶斗。估计已经筋疲力尽,稍后如何面对飞雪。 伍易国和姬还高沙盘推演后,决定在这一关用毒,下一关一拥而上斗飞雪,届时也不必说什么江湖决斗道义,不讲究人多打少,救人为上,至少让聂复拖住飞雪,伍易国和姬还高进入诏狱救出六君子。 小彼岸香一旦点燃,会放出无色的毒烟雾。此烟雾经内力推送,毒性猛烈,虽无性命之忧,但一旦闻到,立即晕倒。 可就在姬还高准备点火放毒的电光火石间,一个黑影从姬还高的右侧飞奔过来,同时伴随着冷森森白晃晃的剑气。 四个人不约而同往剑气来的方向望去。 四个人站的方位是由右而左分别是姬还高、聂复、金一鸣和伍易国。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聂复,右手一剑就劈向了扑过来的黑影,但就在那一瞬间,他担心是飞雪,可是临敌的身体自然反应让他止不住自己的动作。 聂复的剑快,但是黑影更快。 黑影往内侧一闪,靠近姬还高的身边,姬还高的右手持瓶,左手持鱼肠剑,鱼肠剑也快速的向着黑影直刺,要挡住黑影的进攻。 黑影毫不理会聂复的大剑和鱼肠剑,略微一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雪花般的剑气点向姬还高,后面带着一个弧圈剑影。 刷的一声,众人听到姬还高一声惨叫。 黑影倏然飘走,一刹那间就站立在四个人的前方,静时如停深渊,动时如风雷闪电,一动一停仿佛未曾动过。 姬还高看着自己的右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右手虎口以下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切断,伤口上的血如箭一般喷出三道有丈远。他左手的鱼肠剑已经抓不住而掉落在地,痛的用左手握住断手的地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伍易国等三人大惊,围了过来,伍易国扯下腰带,快速地将断手的伤口用力扎紧,并把怀里的金创药粉拿出来洒在断手处。但药粉毫不济事,都被喷出的血给冲散了。金一鸣见势,把腰带束得更紧,并点了上臂的穴道希望止住血的流通。 聂复赶紧捡起鱼肠剑,并在周围找着姬还高的断手,但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 没受伤的三个人手忙脚乱,没料到会有这急变发生。 【第77节】现身 大概也同一个的时间,院子里有人喊,“点灯!” 一群锦衣卫整齐地一声“得令!”。 二十四个人自然有序地打着火折子,分别点亮了院子里的二十四个灯笼,一时间恍如白天,姬还高洒出的血迹看的一清二楚,脸因为痛而挤出的汗水和扭曲的皱纹被照的颗粒清楚且线条分明。 一个身材瘦长的黑衣人站在院子中间,手里拿着那截断手,断手的手指还紧紧地握着药香。 他用布捏着那段药香,丢到地上,一脚踩碎,药香成为细粉末混入土里。 “飞雪,下来吧。”黑衣人喝了一句,却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一个瘦小的、轻飘飘的身影,从东侧厢房上像片雪花般,滴溜溜地,又似莲花般环转缤纷地落了下来,落地时一声都没有发出,仿佛时间静止了,然后怯生生的、静悄悄地站在黑衣人的身边。 天下第一杀手的出场,有着反常的安静。 飞雪眼神盯着地板,不看其他人。 伍易国问,“这是飞雪?” “她是飞雪。”聂复指着飞雪说。 伍易国盘算了一下这个情势,姬还高手断了,彼岸香也被夺走。 他舔了舔唇,这局势不容乐观。 眼前还站着精挑细选的二十四个锦衣卫,再加一个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飞雪,还有一个不知名的,但一剑斩断姬还高右手的人,武功更在飞雪之上。伍易国看看自己的队伍,虽然有着两个当世高手聂复和金一鸣,但他自己这个搬不上台面的老头只算半个,还有一个断手的可以跟他拼成一个。 等于是二十六个人比三个人,胜算不是很大。 聂复心里则是盘算希望之前搬的救兵能够赶上,否则他们四人估计得死在这里了。 姬还高示意聂复搀扶着他起来。 虽然移动身子造成剧痛,让他瞬间脸色惨白,但姬还高一声未吭。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能站直,对着黑衣人说,“是你,东厂杀手的接头人。是你介绍历千户给我的。你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 黑衣人带着面罩,从面罩里传出一个沉稳地声音说:“姬家、聂家、还有你们伍家的都来了。倒没想到金家竟然叛变,历千户说的没错,他说过你不靠谱,偏偏都指挥使那么信任你。可惜你们没带玉家的小女娃儿来,如果天地罗华也在,我可没有把握一次能拿下两家的毒物。哦,可我忘了,玉复星已经死了。”说完后,这个黑衣人揭开脸上的面罩。 金一鸣喝道“曹化淳!是你。”金一鸣曾在别的场合见过曹化淳,知道是他。 曹化淳道:“这六个官到底有什么魅力,百里姬香姬还高竟然放弃荣华富贵,甘愿淌这浑水。金刀绣春放着世袭千户官职不做,竟然也投奔到东林的怀抱。这算是临阵变卦吗?” 姬还高闷哼了一声说“难道你是曹家的?” “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姬还高,还记得这句话?这几年你们四家的名头好大,但我要告诉世人,曹家才是刺客家族的首席!我本名曹易淳,也是飞雪剑法的传人,更是瓦解刺客家族的第一人。”曹化淳说。 聂复问。“曹家多年隐居,早就不问世事,你从何证明你是曹家人?” 曹沫的后代曹易淳、假扮伍易国的南京侍卫曹化淳、飞雪的师父等,此三人竟然是同一人。 伍易国难以相信他怎么办到的。 “我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你们记住,我才是真正的刺客家族之首。你们都只是这个局里的棋子,任我摆布。” 四人面面相觑,伍易国掌心冒汗,眼前两大绝世高手,曹化淳和飞雪都在现场。他思考着怎么破这个局,但是他真不知道怎么打赢这两人。 “说这么多,打了才知道。”金一鸣先忍不住,身为锦衣卫第一人,孰可忍孰不可忍。他首先发难,拾起金刀向着曹化淳砍过去。 伍易国想拉住金一鸣,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曹化淳纵身后跃,嘬了一声口哨,“上。” 二十四名锦衣卫井然有序的踏步往前,挡在曹化淳和金一鸣间。 锦衣卫一人一刀对着金一鸣杀去。 伍易国扶着姬还高,腾不出手,好不着急。对着聂复说,“你快去帮忙。” 聂复看锦衣卫人数实在太多,急道“金兄,我来帮你。”拔出身后大剑也加入战局。 金一鸣的金刀刀法快如闪电,一刀砍翻一个锦衣卫。可毕竟金一鸣服役于锦衣卫多年,对于飞鱼服是有感情的,这些锦衣卫或多或少都曾是他的部下,他实在是无法下重手。可锦衣卫们可不这么想,仕途在上,人人都想表现。尤其如果能杀退锦衣卫第一高手金一鸣,那肯定论功行赏时会被大大记上一笔。 金一鸣一言不发,把内力灌注在金刀上,用浑厚的力道一刀一刀将对手逼开。锦衣卫的武艺不及金一鸣,见金刀狭势袭来,只能闪避。 聂复没有这个顾虑,一柄大剑虽然沉重但是灵动,大剑所到之处,指谁谁倒,锦衣卫们无法招架。再加上聂复频频催动燃灯手内劲,大剑更如巨蟒一般,所向披靡。 只十招间,已有五个锦衣卫倒地不起,身受重伤。 可锦衣卫人实在太多,聂复连续进攻,却数次都差点背后中招。要不是浑身内家真气能感受到后方来招,才能在千钧一发之刻才避开。 这毕竟不是单打独斗,纵使武功高出好几,在这种围殴的情形下,没占到多少便宜。 金一鸣喊着聂复:“咱两背靠背,少一点空隙,以守待攻。” 曹化淳冷笑一声对着剩下的锦衣卫说:“谁能先砍伤这两人任何一个,一百两黄金。” 锦衣卫对着两大高手,武艺差距太大,本斗志已消。但听到一百两黄金,众人眼睛似乎热了起来。 各自左右互看,唯恐别人争先,都立即抡起绣春刀,往二人攻去。 但聂复和金一鸣形成背靠背后,没有了后方的破绽,纵使还有十数位锦衣卫轮番上攻,有的从上,有的扫堂腿,都奈何不了聂复和金一鸣。 聂复又杀伤三个人后,锦衣卫只剩十二人。 曹化淳还是不为所动,一脸冷笑地,静静地看着锦衣卫和二人打斗。 飞雪则始终盯着青石地面,不肯抬头,仿佛对眼前局势毫不关心。 又拆了数十招,金一鸣和聂复才逐一将剩下的锦衣卫全伤了。所有锦衣卫几乎都倒在地上,有的哎呦哎呦喊痛,有的哀嚎。满地是血迹。 聂复收起大剑,用衣襟擦去血迹。金一鸣则累得用刀拄地,两人暗自调整内息,守气归元。 “擒贼先擒王,先拿下曹化淳。”伍易国跟聂复说。 “好,曹化淳,咱两斗斗。”聂复点点头说。 聂复催起燃灯手内家真气,满堂立即出现烧焦味。右脚一蹬,大剑空中回旋一圈,剑光如电,直对曹化淳劈了下来。 这一剑的砍劈出了全力,伍易国在旁看见了剑尖的剑芒涌生,似乎聂复的大剑更长了七八寸。 聂复的剑劲大,但曹化淳的剑快。聂复看见他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大剑,从肩后抽出了一柄很细的剑,用闪电般的速度刺向聂复的手腕,聂复避无可避,只能撤剑招,大剑回收。 但是聂复左手并未停止,一个摆动,燃灯手直取曹化淳胸前。 金一鸣看聂复动手了,也拾起金刀,急速往曹化淳冲,一个箭步横砍向曹化淳腰间。 飞雪表情关切,但依旧一动不动。 曹化淳身形挪转轻松写意,突然双脚未离地如鬼魅般往后一退,滑行了五步远,轻巧避开金一鸣的金刀,并喊了一声,“四大金刚,还不出来!” 突然有四个身影从曹化淳后面的内堂冲出来,一人用熟铁棍法接了金一鸣的刀。有两人各出一掌用掌风逼退聂复。另一人用极快的速度,用三个指头重重地扣住了聂复持剑的右手腕。 聂复左掌推出接了来势,但右手腕冷不防被抓住,吃痛大叫一声,大剑落地,发出铜炉落地般,噹的一声。对手眼明手快,乘着聂复不注意,踩了大剑剑首一脚,将大剑立了起来,再一记回旋踢踢上剑身,将大剑踢得好远,没入墙中。 聂复看着自己的手腕,赫然发现乌青般黑了一圈,来人的指力好强,竟然瞬间捏黑了聂复的手腕。 金一鸣看到这一幕,急问:“有毒?” 聂复甩了甩手,摇头道,“手没事,不是毒,他手劲大,捏伤了我。” 伍易国定眼一看,脱口大骂:“又是你们四个,四大秃驴。” 原来是先前和他纠缠不清的四大金刚。 “这是普门仗法,你是少林寺的?”金一鸣对着拿铁棍的和尚说。 “小子眼力不错,一招就看出我是少林寺的。” “这四个是秃驴没错,但却不是少林寺的。他们是少林寺的叛徒,偷了七十二绝技打死罗汉堂首席逃走的。”伍易国说。 黑和尚首先开口,“老伍,别来无恙啊,这一次你自己送上门来,莫怪我们。” 伍易国看着四大金刚,心里异常焦虑。 金一鸣和聂复不但要打曹化淳和飞雪,现在还要对付四大金刚。单打独斗,金和聂对付四大金刚任何一个都没有问题,但是四打二就不好说了。如果有两个聂复或两个金一鸣就好了,偏偏自己功夫不到家,可上哪去找实力相当的人。 【第78节】和尚 黑和尚口沫横飞叫嚣着:“伍易国,你好好扶着那个老毒物啊。看爷把这两个小的灭了,再来收拾你。” 花和尚恭恭敬敬地转身向曹化淳请示:“曹大人,您看现在怎么处理?” “先拿下金一鸣和聂复。记住要活捉,另外,小心姬还高,他浑身是毒。”曹化淳不带一点感情的。 姬还高想到一盘计划全空,愤怒但又虚弱的说,“曹化淳,都是你算计的吧。你早知道我们要来。” “你们自作孽,怪不得别人。姬还高你机关算尽,还是在我的五指山里。” “还等什么,赶紧上。”曹化淳催促着。 四大金刚神情跃跃欲试,伸展着四肢,黑和尚尤其兴奋,一爪一爪地虎虎生风。黑和尚同黄和尚对着金一鸣。花和尚和白和尚则对着聂复。 风卷残叶,双方一触即发。 聂复首先发招,燃灯手一搓,揉身便上。蹦的一声,双掌分别跟花和尚和白和尚对了一掌。聂复身子微微晃动,但白和尚和花和尚都往后退了两步。但毫不迟疑,这两人立即向前两步继续发掌。 聂复毫不示弱,燃灯手原地硬碰硬的接了二掌。 可这两掌聂复吃了闷亏。武学上最忌讳用强。白和尚和花和尚都后退卸掉了燃灯手浑厚的内劲,聂复却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白和尚的玄空掌和花和尚的少林童子功。 这二人在这两门功夫上都经营了数十年。少林童子功必须处子身不破,每日清晨运功专练纯阳内力。玄空掌则属于水系的阴柔内劲。童子功以气功为底,内力越练越深。玄空掌不同,玄空掌是在对手真气运行中间隙插入一股很细的劲力,阴柔的真气会从手部寻找真气穴位运行的空隙往上窜入,对于聂复燃灯手的周身真气运行伤害很大。 双方对了第三掌,聂复仍是使强不动,但是忍不住发出了闷喝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显示有点真气不纯。 花和尚知道聂复太过用强,跟白和尚说:“再上,再拼个五六掌,这小小子非死不可。” 另一边,金一鸣反而较聂复好受。四大金刚里花和尚和白和尚的年纪较长,修为较高。黑和尚年轻,修为不及其他三人。金一鸣有着金刀在手,每一刀都有上乘内力灌注,虎虎生风。一时间黄和尚的普门仗法和黑和尚的龙爪手进不了身,只能在招数上见真章。大部分的金刀刀法都由黄和尚接了去,黑和尚则在两人刀棍相接时,见缝插针,使龙爪手想要废掉金一鸣的左手。幸好金一鸣的拳脚功夫也不弱,虽然有点捉襟见拙,但是用防守的方式打,跟黑和尚和黄和尚堪堪打了个平手,一时分不出胜负。可时间一长,金一鸣的内力肯定会有青黄不接的时候,那时就凶险多了。 伍易国和姬还高看懂其中奥妙,开始替聂复和金一鸣担心起来。 飞雪看着聂复有些颓势,不禁眉头深锁。 第四掌时,聂复再也无法维持不动,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白和尚大喜,立即再补上一掌。 聂复大吸了一口调整气息,却发现左胸有些气闷,一口气转不到坛中穴。但不得细想,硬着头皮接了白和尚的玄空掌。 花和尚见机不可失,两掌并出,左掌对着聂复的右手,右掌拍他腰间,左掌是要牵制聂复的右手,右掌则是要聂复的命。 聂复看来势凶猛,右手拍出,再赶紧将真气运行腰间,准备硬碰硬的接下致命的那一掌。 看到聂复要受这一掌,伍易国暗叫不好,急忙放下姬还高,要去助聂复一臂之力。 突然,一股雄浑绵绵然的内家真气从聂复的后背灌入,好像一股热水银,打通了聂复滞闷的左胸。且这股真气走过左胸后继续运行,停在了聂复的腰间。 花和尚的右掌击上了聂复的腰间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少林童子功的凌厉内劲竟然如同大川入海一样,消失无踪。 花和尚感觉不可思议,抬头才看到聂复身后多了一个人。 聂复也感纳闷,转头看是谁在帮他。 聂复语气一扬,兴奋叫了一句,“顾师傅!”原来站在他身后帮助他的是先前遇到的少林俗家弟子顾老师。 顾老师一身农家衣服,拿下头上毛圆帽,露出了光头,还有戒疤。 原来聂复修书给孙承宗大人搬救兵,刚好顾师傅正在拜访孙承宗。知道了这件事,自动请缨来帮忙。可万万没想到顾师傅功夫如此之高,一掌化解聂复之急。 花和尚看到顾师傅,惊叫道:“是你,少林寺达摩院首席,宗远老和尚。” 四大金刚其他人听到花和尚的话,都停了下来,黑和尚和黄和尚不再围攻金一鸣,跑来围着花和尚。 顾师傅没有理会他们,倒是对着聂复和金一鸣等人说,“老衲来迟了,我在宁远孙大人处看到了聂少侠的信,就跟孙大人自动请缨来了,盼能襄助一臂之力。倒没想到,那么巧,四大金刚也在这里,刚好可以了结老衲一个心愿。” “宗远老家伙,你徒弟的死不能怪我们,不能一厢情愿算在我们四兄弟头上。”白和尚说。 “大师法号宗远,难道您比现在少林寺的方丈庆悟还高辈?”伍易国讶异问。 “好说好说,庆悟是当今少林寺方丈,我乃闲云野鹤,早已卸下少林寺达摩院职务,就是一个老和尚罢了。” “四大金刚打死的就是你的徒弟?前罗汉堂首席庆沈大师?”伍易国说。 “是的,庆沈是被设下陷阱,而被四大金刚打死的。否则四大金刚要过罗汉堂首席那一关,估计不易。老衲下山带了少林寺戒律堂的命令,云走江湖,寻找机会将四大金刚带回少林寺诵经改正。” “诵经改正,你这老秃驴,先打得过我再说。”黑和尚继续叫嚣道。 “你们是叙旧来了。还打不打?”曹化淳不屑的问。 “呵呵,如果各位不嫌弃,那就由老衲来对四大金刚。”宗远征询众人的意见。 “宗远老家伙是少林寺自元朝以来最强的达摩院首席,精通十二门少林绝技,江湖称怒目金刚,算起来应该有九十几岁了呢,近百年的修为。我们打得赢吗?”四大金刚一向横行江湖,说话恶狠,没想到黄和尚听到宗远的名头,竟然有些胆怯。 “各位施主,还请赐教。”宗远和蔼可亲的说。温暖的表情和怒目金刚毫不相符。 【第79节】高手 原来宗远年轻时潜心武术,全部心思练着少林七十二绝技,佛学修为不免滞后,练着练着佛法压不住貪嗔,戾气渐生。且身为达摩院首席,必须应战来自各地的踢馆人士。彼时宗远年轻脾气大,凶蛮无理,动辄将来访的武林人士打伤,武林背地里称其怒目金刚。多年后,宗远卸下达摩院首席,本想归隐少林寺后山藏经阁,继续钻研武学。但遇到自己的首徒被四大金刚打死,反而顿悟了宗远的佛心,尔后宗远潜心于佛学,再无怒目,变成和善相。可宗远的童子功并未放下,依旧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也因此,少林方丈特地请了这位师叔祖出山收服四大金刚。至于宗远为何变成顾老师,那又是另外一段奇遇了。 宗远脚尖点了一脚,又转了一圈缩了回来,一个马步轻轻跨出,一拳一掌平平无奇地推出。一动一静,一看就是武学大宗师的感觉。懂少林武术的都知道这是罗汉拳起手式。众人看到宗远踩的那一脚更是惊讶,他轻轻一脚一圈,无声无息的把青石地砖画出一道印子。 宗远一拳轻轻地碰在自己的掌上,微一用劲,众人只感到一股气劲缓缓扑面而来,远处挂在檐下的风铃竟然摆荡出声。一起手式就有渊停岳滞,不动如山的气势,端是武学大宗师风范。 伍易国和姬还高喜形于色,这等用内力感应周身气劲,隔空催动风铃的情形闻所未闻,宗远的功力之高难以想象。 曹化淳看了不禁倒吸一口气,老和尚的内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 他对飞雪说“你对付金刀,我来会会天下第一的燃灯手。” 飞雪身形一动,已经拔剑出鞘,对着聂复而去。 聂复失了大剑,只能拍出空掌,用掌力对付飞雪。 曹化淳嘿的冷笑一声,他知道飞雪对聂复有不一样的感情,所以不让她打聂复,以免坏事。但女孩儿临阵还是心软用事。 没办法,曹化淳提剑转向金一鸣。 局面变得对劫狱的一方有利,宗远大师可以牵制四大金刚。聂复和金一鸣可以好好的跟飞雪和曹化淳对决。 可是飞雪提着剑,剑尖对着聂复,却一动不动。 聂复屏息以待,等待飞雪出招,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没有动静。 这边,四大金刚低吼一声,连番出招。 黑和尚抢头阵,龙爪手连绵不绝进攻,宗远年轻时修习过这门绝技,对于三十六路龙爪手了然于心,不管黑和尚怎么出招,宗远的二指都能分毫无差的搭住他的手腕推开,两人好像太极推手一样演练套路,气得黑和尚满脸涨红。 奔如闪电的龙爪手在宗远的眼前就如慢动作一样,毫无秘密。 黑和尚在一瞬间出了十路龙爪手,黄和尚一个急跃,普门仗法由天而降。 宗远空手出爪,毫不避让,铁棍快打到宗远时,他的右手一个空抓,抓住了棍尖。向后急拉。 黄和尚只感到一股大力,虎口一痛,根本抓不住棍子,重达二十斤的铁棍被宗远单手抽走。 宗远把铁棍往后方抽送,右手放空反抓住另一头,再瞬间推出回送。铁棍重重的撞在黄和尚的胸前。一声闷哼,黄和尚被这一击撞飞得老远,跌坐在地上。 白和尚看势头不对,急问,“老三,你还行不?” 黄和尚摇摇头,抿了抿嘴,嘴角流出一道血,回答道“这老头练了金刚不坏,不怕打,内力好霸道。” 在黑和尚连番龙爪手的进攻下,宗远好整以暇的回答道:“这不是金刚不坏神功,这是少林基础功,也是你们都练过的童子功。老衲从八岁起,练了八十多年了。” 宗远老和尚把黄和尚的熟铁棍拿在手里,顺手一折丢在一旁,这腕粗的铁棍竟然折弯了。 众人看了一惊,聂复估计自己的燃灯手也能做到折弯铁棍,但要像老和尚这般轻松写意,那是万万不能。 白和尚和花和尚对看一眼,眼里都是惧色。白和尚说:“今日得拼死才出的了这里。” 花和尚倒吸一口真气,原本萎靡的神情,突然精光四射,混身爆出青筋 白和尚也运起了玄空掌,周身有着爆豆般的声响。 同时向老和尚进攻。 花和尚也是练童子功出身,跟老和尚的基本法门相同。两人都是内家真气的练家子,以气御动,一拳一脚都是关注了上乘真气。 也由于内力同宗同源,花和尚打在聂复腰间那一掌能被宗远轻易地化去。 花和尚双掌推出要跟老和尚对掌比拼内力,老和尚担心玄空掌偷袭,没有直接对掌,而是用右掌黏住花和尚的左掌,并掌风一带,将花和尚带的失去平衡,撞向白和尚。老和尚用了内劲黏住花和尚,让他的手无法抽离,反而变成老和尚的武器,白和尚的玄空掌差点招呼到花和尚的身子上。 这边黑和尚被花和尚和白和尚挡着,一直找不到进攻点,花和尚急吼:“都后边去,攻击他后背。” 黑和尚恍然大悟,从旁跳过,龙爪手直接攻向后背。 老和尚内劲一吐,把花和尚送出好远,跌走在地上。继而转身拍了黑和尚一掌,这掌看似缓慢无力,但老和尚知道龙爪手的破绽,在不可思议的方位突破了龙爪手的攻势,轻轻松松一掌拍在黑和尚小腹。 “走!”老和尚一声喝。黑和尚也被内劲送出,口喷鲜血,飞出好远。 几招之内,已经两人重伤。 “也罢,我是绝对不愿意回少林寺的。”花和尚心灰意冷,右掌用力拍向自己的脑门,准备自裁。 老和尚一见大惊,一个箭步上前,扣住花和尚的手不让他自裁。 花和尚心机较重,玩了一个花招,他吸引老和尚上前,知道老和尚一定不忍心让他自尽,为了救他一定会腹部破绽大开。他一掌无声无息拍出,正中老和尚的小腹。宗远没想到有这变故,幸好少林童子功的内劲气随心动,在最后关头凝聚在丹田穴,拼着受了这一掌。 可也由于这样,所有的童子功真气都被移到腹部间。 说时迟那时快,白和尚的玄空掌从后偷袭,双掌毫不迟疑的打在宗远的后背。 宗远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但他经验丰富,马上头也不回一掌左手拍出,波的一声,正中白和尚的右耳太阳穴,八十年的童子功,连石桌都能拍碎。只听好大一声,白和尚身子一软,双眼口鼻流血,晕死在地,双腿抽蓄,眼看是不行了。 黑和尚和黄和尚见状大叫道:“老二!”可无奈自身伤势太重,无法起身。 老和尚打伤白和尚后,腹部内劲一吐,把花和尚的掌劲逼退。左手廻了一拳直中花和尚胸口,饶是花和尚的招数精绝,也挡不住这平平凡凡的一拳。花和尚前胸坛中穴中了一拳,双眼圆睁,一口气上不来,也昏死了过去。 老和尚背后这掌受的伤不轻,他起身略微晃动,跌坐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当即捏了手诀,坐下运气疗伤。 四大金刚这边已是一死三伤。但是可惜宗远心软,被花和尚的阴招所伤。 伍易国和姬还高紧张问道:“大师,您没事吧?” 老和尚不言不语,闭着眼睛缓缓地摇摇手,表示不碍事。 这厢几个进攻惊心动魄,另外一边,飞雪和聂复一动不动对看着,金一鸣则是勉强挡住曹化淳,十分凶险。 金一鸣知道曹化淳武功太高了,不能贸然进攻。一直刀走守势,不跟曹化淳直面接触。 曹化淳几番进攻,都被金刀滴水不漏的防守挡了下来。本来曹化淳很心急,想要快速解决金一鸣,腾出手去打其他人。但看到宗远受伤,已不足为惧,立刻放下心来,开始好整以暇地跟金一鸣缠斗了起来。 金刀刀法的守势是最有可能对垒飞雪剑法的,金刀招式绵长,锋利无比,滴水不漏。但必须内力悠长,否则时间长了,一旦内力耗损过多,将无以为继。但现下金一鸣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曹化淳的目的是守住诏狱,只要人不被劫走,他就算完成任务。 可时间不在劫狱者的这边,拖得越长,对劫狱越不利。伍易国一咬牙,往前要去帮金一鸣。 姬还高拉住他,将鱼肠剑掏了出来,递给伍易国。 “用我家的鱼肠剑。”伍易国点点头。鱼肠剑锋利,任何人遇到都得小心,可补武艺之不足。 伍易国手持鱼肠剑,一个蹬步攻向曹化淳。 曹化淳正试探着金一鸣的刀法,斜眼看到伍易国攻来,一个翻身向上。 曹化淳身材瘦长,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突然天空出现点点雪花,洒向伍易国。 伍易国从来没见过飞雪剑法,只好赶紧鱼肠剑护住上方,快速回圈。咚咚咚,瞬间出现好几声金属撞击声。 伍易国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得脸色发青。 曹化淳一击不中,向后一个跳跃,说了一声“咦!” 看看自己的细剑,竟然出现刻痕。 曹化淳看了伍易国手上的兵器,恍然大悟道:“鱼肠剑。” 鱼肠剑果然是千古神器,千年前的青铜短剑,到现在还是削铁如泥。飞雪剑法就被鱼肠剑削断,虽然曹化淳的剑法准确的刺中伍易国,但是因为剑形已破,因此伍易国只受到轻伤。 金一鸣看曹化淳分心,凝聚全身内力,用力扑向曹化淳。 曹化淳轻功修为惊人,在一瞬间就变换身形,往左侧移去,一道剑光幻化出好多光芒。 金一鸣不得不反攻为守,快速的抡着刀圈,一一接下曹化淳的飞雪剑法。 当今世上,能挡得住飞雪剑法的刀手估计也只有金家的金一鸣。 但反过来说,能够打得赢刺客家族金刀的,估计也只有曹化淳这个等级的高手。 可惜了伍易国创造的空隙,金一鸣一击未中,只得又回到守势。 伍易国暗自惋惜,操起鱼肠剑跟着寻隙进攻曹化淳。可曹化淳当真跟鬼魅一般,游走于伍易国和金一鸣之间。尤其避开鱼肠剑,不愿与其接触。 飞雪剑法一共一十六路,曹化淳至今仅用前三路飞雪剑法在对付金一鸣,边斜眼瞧着聂复和飞雪的战况。 看着曹化淳如此轻敌,金一鸣心里有气,却又奈何他不得。 昔日锦衣卫第一高手,往常都是他把别人踩在脚下,从未被如此羞辱过。 心理无名火一起,金一鸣放弃守势,一招“金玉满堂”砍向曹化淳。 可金一鸣右手刀走进攻,势必左侧露出空隙。 曹化淳哪能放弃这个机会,立即一轮雪花直扑金一鸣左侧。伍易国瞧得清楚,鱼肠剑削向曹化淳后背。 曹化淳正值全力扑向金一鸣之际,但感应到了鱼肠剑的锋利剑气,不得不回击自救。 曹化淳剑交左手,飞雪剑法回身使出,片片雪花往伍易国飞来。伍易国不顾性命,拼着雪花袭身,也要刺中曹化淳。 这时曹化淳左右都使出了飞雪剑法。聂复、宗远和飞雪看得一清二楚。 聂复和宗远大师都骇异曹化淳的内力已臻化境,竟可剑气维持不散,同时袭击金一鸣和伍易国。 波波波三声,伍易国中了三剑,肩头出血。 鱼肠剑还来不及袭击曹化淳,伍易国已经伤重不支倒地。 但伍易国逼得曹化淳回剑自救,制造了一个大空档给金一鸣,金一鸣的快刀眼看就快砍中了。 可惜曹化淳功夫太高,在最后一刻一侧身勉强避开,金一鸣的金刀只划过了曹化淳的肩头,划破了衣服,受了点皮肉伤,没能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曹化淳看了伤口,心理一把火怒了,自诩为刺客家族第一高手,没想到跟金一鸣对垒受了伤。 【第80节】解密 曹化淳一声长啸,飞雪剑法气势磅礴地杀出。 一招连着一招,越来越快,整个院子里都是雪花般的剑影。 金一鸣拼命般的加速抡起刀圈,但被逼的不住后退直到背靠墙壁,稍一停歇,又是一片漫天飞雪飘过来。 金一鸣想起来那句话,“枪花点点不及漫天飞雪。” 宗远老和尚虽然重伤,但看着危险,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右掌一曲,隔空拍出三掌般若掌,波波波的三声,破空而去。姬还高心想:“这劈空掌的功夫较剑气更为厉害,只在传闻中听过,没想到这老和尚竟然有这等功力。” 曹化淳辨得老和尚的掌劲,反身一剑,送出剑气,消弭掉般若掌内劲。 “老和尚,管好你自己。多管闲事。” 可如此一来给了金一鸣一个喘息的空间,他赶紧斜身避过,离开墙角的困境。 宗远大师在重伤之余拍出般若掌,耗损真气过多,兼之牵动胸口剧痛,忍不住咳了起来。 姬还高虽只剩单手,赶紧凑过去靠着宗远大师的肩头,以免宗远倒下。 “大师您还好吗?”姬还高问道。 宗远摇摇手道:“老僧还行,不碍事。” 宗远五脏剧痛,但仍奋力睁开瞧着眼前的打斗。 伍易国也挣扎着移动受伤的身躯到宗远的旁边,三人靠着,各暗自运气疗伤。 飞雪和聂复看到曹化淳停了下来,也将剑放了下来,观望事情的发展。 “呵,四大金刚,二十四个锦衣卫都没派上用场。打了一圈,没想到最后还是我得出手。”曹化淳甩甩衣袖,轻描淡写地道。 姬还高寻思,能打赢曹化淳的只有宗远和聂复联手了,估计得拖点时间,让宗远大师有机会修复元气。姬还高开口问道:“曹化淳,你身为刺客家族之首,为何要替东厂做事?” “我替东厂做事?东厂给我做事吧?”曹化淳不屑地回答道。 “你到底安得的是什么算盘?”姬还高道。 “我这可不是算盘小计,我可是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把你们都设计进去了。”曹化淳得意地道。 “说来听听。”姬还高要挤点时间给宗远疗伤,只盼少林神功有快速疗伤之能。 曹化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拖时间。但没关系,我就用这个机会跟你说明白了,以免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曹化淳根本不怕拖延时间,他更想让大家明白他设了一个什么样的局,他深怕外人无法理解他的计谋有多复杂高深。可知,恶魔也需要外人的赞美和理解。 曹化淳好整以暇说道:“一切都要从四十年前的刺客家族聚会说起,那一次我曹家也在,你们几家的上几代主事者都在,伍萧过、姬复洛、玉不雪、聂去建还有金壮卞等人,在洛阳古都天仙楼会面。在那一次,刺客家族爆发了严重的冲突。是为了谁?是为了当时的明朝首辅,张居正张大人。” “张大人是万历十年过世,就在隔年,万历皇帝颁旨查封张大人全家。东厂当日就封了张家出入口,一些老弱妇孺因为来不及撤出被封于府内,情况危急。那时,伍萧过提出调用刺客令救出张家后人,但其余的刺客家族都反对,尤其金家和聂家愤慨拒绝。理由是张居正虽然变法有功,且一心为国,但其把持朝政,为人嚣张,的确有贪赃受贿之实。尤其金家担任锦衣卫一职,见识过张居正二十三人抬大轿子的奢靡场面。聂家则因与阳明学派交好,痛恨张居正废除书院并逮捕何心隐致死一事。虽然我父亲费劲口舌,其余人却不为所动,甚至几家人还讥讽我曹家仅有口舌权谋,一心向往仕途,并无手里真功夫。至此,救援张居正后人一事未能成事。以至于后来,张家后人一十八口饿死于府中,酿成人间悲剧。更为恶毒的是,姬家不仅不帮助,竟然还听命于东厂,杀死了我曹家派去救援的江湖人士。” “因为此事,姬家和伍家决裂,从此不往来。此事你二人应该清楚。” 伍易国和姬还高点了点头,同意曹化淳的说法。 “至此,刺客家族算是彻底破裂了。我父亲是张太师挚友兼幕僚,暗中拟定了很多张居正变法上的建议,因此他十分悔恨自己没能说服其他家对张家后人伸出援手。尤其张居正失势后,竟连带影响他对国家民族的宏大计划。我父亲志在千里,本想接位戚继光,担任福建总督一职,抗日除倭寇,岂料被归为张居正一派,自此打入冷宫,我父亲因此事郁郁而终,晚年如发疯一般好不凄凉。他痛恨功夫练不到家,受制于其他刺客家族,他临终前再三交代我,必须重整曹家威风,重拾刺客家族之首的名位。” “我父亲长于兵法、经济、算数及政治,乃至奇门八卦等无一不精。可由于贪婪的学习各类新知,致在武学上耽误了锻炼,虽然曹家曾因机缘得到了葵花宝典残卷,可我父亲从未练过。父亲死前将其授予我,叮嘱我提振曹家的武学。我孜孜不倦苦练葵花宝典上的功夫,搭配曹家家传的控龙功,再加上我是一不世出的武学奇才,竟让我自辟蹊径创出飞雪剑法,当我功夫成家的第一天下山,复仇的理念让我先干了一件事,盗走了刺客令。” “是你杀进伍家偷走了刺客令?” “正。。。是。。。我。。。”曹化淳很用力的说,不吐不快,这么多年的秘密,终于让大家知道是他干的。他不避讳,反而很得意。 “我恨刺客家族个个妄自以为能改变历史,好像谁拥有刺客令就能主宰天下。我恨你们其他人该使用刺客令时却为了一己私欲放弃正义。我最恨的是什么,我曹家才应该是刺客家族之首,可江湖上说金刀燃灯姬香玉手,谁说过我曹家。伍家根本不在刺客家族里,竟然控制刺客令使唤五大家族。这么多年,有谁知道,我曹家才是刺客家族谋略武功之第一,才是刺客列传里权谋无双的天下第一刺客。” “你们的上一代,都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我是要瓦解刺客家族,从今以后,将没有刺客家族,没有人可以再调用刺客令威胁皇权。” 伍易国道:“你的功夫远高于我们,何不一剑一个,杀了我们痛快。” “哪能让你们死的那么干净,纵横经略,曹家居首。我不使一下手段,你们能知道我的厉害。” “假扮我的也是你吧?”伍易国问。 “何止假扮你。我的手段较玉家姬家的易容术更加高明。旁人皆不知,其实歌者也是伍家的假身份。你伍家以为无人得知,其实我都知道。” “派去屠李家村的马贼就是王安和汪文言派去的,是不是?”曹化淳问伍易国。 伍易国心里大悟,什么事都明白了,原来一切的源头是李家村。“是,自从刺客家族大会分道扬镳,尔后又丢了刺客令,伍家再也无法调用刺客家族,也无脸面对其他家族。汪文言、王安大人和我爹爹寻思创建另一个组织,起名为歌老会,我们在湘西川东边境收服了一批土匪,调用他们出任务或救人,美其名为替天行道,维持刺客家族的任务。会里尊称我爹一声歌者。但我们本意济世救贫,可王安手下竟然下旨灭村,我爹爹大怒,就不在参与任何歌老会的事务。经李家村一役,歌老会全部阵亡。可没想到,你之后盗用了歌者的名号和飞雪干了不少大事。” “呵呵,王安交代汪文言时被我探听到此事,我暗中查明马贼来源,才发现歌老会的存在。那天,我的剑法初试啼声,不但杀光了歌老会的高手,还灭了锦衣卫。从此歌老会一蹶不振,我则借用了歌者的名号,调用飞雪,接触东厂,干了不少大事。” “我这伪装的手段,比较你姬家和玉家又如何?”曹化淳道。 “你,你心机太深。”姬还高叹。 “哈。哈。哈。”曹化淳大笑三声。 “这些年我还干了那些事。红丸案的红丸也是我给的,那是玉复星调制给我的,所以才会无人知道怎么中毒。灭李家村的是我,偷走刺客令的是我,盗发刺客令给聂复和玉复星的是我,告诉许显纯怎么陷害左光斗杨涟的是我,杀死玉复星的也是我,挑拨东林党撤出救援计划的也是我,全都是我。昔日人说顾宪成以一布衣身份牵动朝局。我竟用了一己之力,不但灭了党争,还恢复我大明王朝的辉煌。我是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哈哈哈哈”曹化淳得意的笑着。 “但是你以为这是我计谋无双吗,不是,只是我懂了人心,我懂了人的私欲,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甘愿放弃良知。也许这些人多数时间都是正义道德的,但是总会有那么几个时候,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是他放不下的,他将会被自己的欲望出卖。” 曹化淳狰狞的道:“你以为东林党为了正义要救杨涟,东林党人为了大局要杨涟死。” 伍易国道:“众位大人皆为国家英才,怎会料到竟毁在你手上。其实我早该想到,十八个马贼和三个锦衣卫死于非命,每人三道细剑伤口,就是飞雪剑法。可李家村屠村案如果你在其中,难道是你劫走了小公主?” “我没劫走小公主,我带走的是魏忠贤的外孙女。” 伍易国和姬还高终于明白,指着飞雪齐声道:“她是魏忠贤的外孙女?” 飞雪脸色惨白,咬着唇不发一语。 聂复看着飞雪,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第81节】突袭 飞雪一言不发,剑尖指地,低下头,黯然走到曹化淳身后。 聂复脸色发白,揪的心痛。他没想到朝思暮想的人竟然是魏阉的后代。他曾经幻想过的双骑仗剑天涯是不可能了。他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不可能跟阉党头目的后代在一起。不但他的家族不能同意,聂复自己也无法面对自己心魔。 飞雪惨笑了一声。剑交左手,在曹化淳的身后伸手,握住了曹化淳左手。 曹化淳微一愣。 说时迟那时快,飞雪瞬间提起剑,直往曹化淳后腰刺去。 曹化淳脸色大变,但他何等功夫,小雪剑气劲一及身,他周身内力感应到了气流,身体自然而然侧身避过剑尖,他反抓住飞雪的手腕,往前甩去。飞雪人在半空,左手一弹,一股白色细粉向曹化淳撒去。 曹化淳应变无双,闭住呼吸,飞雪剑法剑气大开,青芒瞬间暴起四出,将白色粉末全部打散。 飞雪一倒在地上,小雪剑一个回转,竟将自己的右手三指斩了下来,并气愤说了一句:“可惜。” 曹化淳见此大变,瞬间领悟,“你手有毒。”立刻查看自己的左手,一看手指已经黑线密布。他当机立断,也斩断自己的手指。扯破衣服下摆,立即包扎起来。但断指剧痛,曹化淳俊朗的脸上滴下豆大汗珠,脸孔扭曲,大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杂种,混账东西,竟然毒你师父。” 聂复上前,扶着脸色惨白的飞雪站了起来,并将其手上做了简单的包扎。 飞雪用手扯下自己脸上的胶状物。露出了玉还春美艳的面容,曹化淳一惊,飞雪竟是假扮的。 曹化淳环顾四周,除了四大金刚和宗远大师也露出讶异的表情,其余刺客家族的人都没有一丝变化。难道他们早就了然于心?这飞雪自前夜就守在诏狱,是何时换成玉观音的。 曹化淳盯着玉观音看,“你怎能扮得如此之像?” 玉观音呸一声:“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我祖上是豫家,漆身吞炭,缩骨变身,易容无双,没这点本领,我们能跟金刀燃灯并列?你说你的手段比我豫家厉害,我让你看看,天下第一易容术到底有多厉害。” 此时,另一个黑衣人悄然从屋檐飞了下来,竟是飞雪。 飞雪眉头深锁,缓步慢移向玉观音,拾起她落在地上的小雪剑,轻声道,“姐姐,请赐解药。” “怎么能给?”玉观音不同意。 “姐姐,他毕竟是我师父,我不能就这么限他于死地。”飞雪声音轻柔,但天下第一杀手说出来的话自有威严。 玉观音看着姬还高和伍易国,征询他们的意见。伍易国和姬还高纷纷摇头,表示不能给。 玉观音看看聂复,聂复不敢回话。 飞雪见玉观音不拿出来,左手一抖,突然手上多出一个匕首,指在了玉观音咽喉,就差一寸就要刺入。 “拿来。” 聂复见状,忙冲过去要阻止。飞雪右手小雪剑一抖,甩出了几片雪花,让聂复不得狼狈的后退。 玉观音闭着双眼,硬是不给。 “姐姐,得罪了。”飞雪还了一礼,伸手进玉观音怀里,搜出了一小包解药,将其递给了曹化淳。 曹化淳赶紧仰头服下,但立即对飞雪厉声道:“这怎么回事?” 飞雪不理会他,对着聂复又施了一礼道“聂大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中,有好多涵义,一说飞雪不能接受聂复的情意,二说自己留着坏蛋的血脉。聂复看着飞雪,心中杂乱如麻。飞雪心里又何尝不是过,她才知道自己身世之谜,还没有准备怎么去接受自己,但在众人面前就这么被曹化淳揭露了,她怎么能不恨,但又要怎么恨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养育她十几年,拥有她的青春,也拥有她的肉体,甚至有了孩子。 可是这个男人跟恶魔一样,几天前,飞雪还梦想着离开江湖,塞外养育孩子看羊的生活,下一刻,她成为恶贯满盈的大恶人的后代。就这几天,她信仰的天空就变色了。 曹化淳怀疑飞雪叛变了,要不玉观音怎么能如此容易的扮成飞雪。 玉观音向前高声质问曹化淳,“为何杀死我爹。”曹化淳一时语塞,只回了一句自作孽。玉观音闻言气急败坏要上前刺杀曹化淳,被聂复拦了下来。 曹化淳提高声调道:“我说他就是自作孽。玉复星,人前侠义,背地禽兽。当年玉复星在京与人私通,这事连你娘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丑闻被我知道,你那侠义化身的玉大侠,怎么会心甘情愿用天地罗华炮制红丸。” “你爹不但曾和前朝李选侍私通,还和一名青楼女子有染。二人缠绵多日,但玉复星只是逢场作戏,尔后过了新鲜,换了念头,准备抛弃青楼女子,可青楼女子苦苦纠缠,意欲将事迹泄露与你娘。你娘是金枝玉叶的世家贵族,玉复星怎么可能抛弃原配。可这青楼女子死到临头还不相信。玉复星由爱转嫌,但迟迟无法痛下杀手。最后是我帮他办的。你爹爹就是这么个人。表面仁义道德,背地里抛妻弃子。” “你胡说!”玉还春怒吼。 “我没说错,玉复星干的坏事难道还少了。他那天来诏狱,是想找我理论来着。他什么都不懂,还想跟我说大道理,劝我弃暗投明。我可笑他了,谁是暗,谁是明?玉复星气不过,竟跟我打了起来,他连我徒弟飞雪都打不过,还妄想跟星月争辉。我三招内,他就重伤逃走。” 玉还春无法接受现实,她不知道这里面有如此多的曲折。父亲在她心中是侠义化身的直隶大侠玉复星,她想都不敢想竟然曾经背叛家庭。玉还春思及此,痛哭淋漓,软倒在地。 “还有你,你给我回来,养你十几年,你到头来跟别人。我他妈是养黄鼠狼是吧!”曹化淳朝着飞雪吼。 飞雪不为所动,提起小雪剑,指着曹化淳说“聂大哥,你仔细看好。” 语毕,飞雪扬起剑头,飞雪剑法第一式对着曹化淳攻了去。 曹化淳气急败坏,他才刚断指,手上剧痛,现下飞雪竟然还拿起剑对着自己。 【第82节】三招 曹化淳算尽了机关,却没想到百依百顺的飞雪竟然背叛他。 那一晚,飞雪找了聂复劝他不要去诏狱,说了玉复星的真实凶手,并告诉他诏狱的安排。 飞雪告知了诏狱前后会有金一鸣和锦衣卫,但飞雪那时还不知道四大金刚也被征用。 聂复找来了玉观音,告诉她玉复星不是飞雪杀的。 玉观音再三确认,终于相信是曹化淳杀死了她父亲。但按照飞雪的说词,似乎玉复星和曹化淳早就相识,玉观音也怀疑,两者间似乎有不可告人之秘密。 玉观音和飞雪商量,能不能让她假扮飞雪潜进曹化淳身边,查明真相,并暗中协助聂复等一行人。 她承诺不用毒,但是让她假扮会让劫囚成功机会更大。 飞雪正对曹化淳心凉,就同意了此举。玉观音师承豫让易容术的手段,擅长模仿甚至变音,都不在话下。 玉观音的身材本较飞雪更为健壮,可幸好家传缩骨功缩小自己身形,再穿上一身黑衣后,将身材包裹一番,能做到相去不远。另外,玉观音细细的观摩了飞雪的容貌化妆,再添加了一些面粉捏合物,让下巴更突出点。 待事毕,聂复也觉得远看挺像,不容易分出两人的差异。飞雪又说了一遍曹化淳的说话习惯,叮嘱玉还春不要靠曹化淳太近,只要点头或出声回应即可。 这几日曹化淳并未跟飞雪多加言语,竟一直到后来玉观音受不了愤而出剑,曹化淳才发现飞雪系假扮。 飞雪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百转千回,她知道玉观音扮得很像,但绝没扮到分不出来。想那飞雪与曹化淳相处了十几年,甚至有肌肤之亲,但曹化淳竟然一点也没发现。可见飞雪在曹化淳心里的分量是微不足道的。 只有不在意你的人,才会连你心已死都不知道。在意你的人,你打个喷嚏,他都能担心的要命。 飞雪一招又一招的出剑,曹化淳也提起剑反攻。飞雪的剑叫小雪剑,曹化淳的剑是大雪剑,都是龙泉所铸的神州二十四剑之一。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冰冷的剑气纵横,逼得众人不得不往外退。 “养你那么大,你回头来咬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可不管曹化淳怎么怒骂,飞雪一言不发。 曹化淳和飞雪同练这飞雪剑法多年,对于剑法娴熟于心,从第一式开始都像排练一般,飞雪的剑气撞击着曹化淳的雪花,出剑方位分毫不差,一环三剑到一环九剑。两人的内力也不相上下,谁也伤不了谁。 曹化淳杀得兴起,攻势越来越淋漓,两个人如同一团黑雾洒出片片雪花。一十六式使完。飞雪突然退了开来,再从第一式重新攻起。 大家都看出来飞雪开始重复第一式的剑法。 但曹化淳没有,曹化淳使出了不同的招式,由上而下,突破了飞雪的剑气,刺入了飞雪肩头,飞雪急忙中侧身避过,躲掉了后面的三剑。剑气往飞雪身后刺去,撞击墙板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飞雪中剑却不退,又使出飞雪剑法。曹化淳一个高跃达近三层楼,脚向上一个倒钩,整个人头朝下倒了过来。直对着飞雪,一波更大片的剑气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众人看得分外清楚,曹化淳使出了连三波的飞雪剑法,在第一波与飞雪抵消掉剑气后,飞雪挥剑勉强抵挡第二波,但挡不住见缝插入的第三波。肩头又中三剑。 曹化淳道:“你打不过我,别打了,飞雪剑法你没学全。” 曹化淳对飞雪留了伏笔,有三招飞雪剑法没有传给飞雪。 飞雪中剑处血流不止,但她仍然坚持着。大吸了一口气,提剑挽了剑诀又上。 “是不是没听懂,让你退下!”曹化淳是真的怒了。 曹化淳气急,右脚一蹬,突然整个人快速旋转起来化成一团雾,曹化淳的速度太快,只能看到他挥舞着剑,从不同的方位刺出剑气。 曹化淳的身影急速旋转,这最后一式犹如破空之势,雪花凝成冰片散往飞雪周身杀去,发出破空之声,飞雪犹如沙包一般,竟不还手,让一点点雪花刺入她瘦弱的身躯,穿透了她的身体,但这些雪白冰片竟然还未消散,只有极为强大的内力才能凝聚剑气如此不散。 曹化淳大骂道“为何不避让,为何不还手?” 聂复心知大事不妙,奔上前抱住全身血流不止、微微欲坠的飞雪。哭叫道:“飞雪?” 飞雪靠着聂复的耳朵轻声道:“看好了我的伤口,飞雪剑法最后三式出剑的方位。”原来飞雪是故意不避让,要让聂复知道飞雪剑法最后三式的剑法奥义。如果聂复能预先知道这从未出现过的三式飞雪剑法,将来才有机会能取胜。 话毕,飞雪推开聂复,面对曹化淳虚弱的喊道:“师父。” “你说”曹化淳心里关心,但却不愿靠近,被其余人知道他关心她。 “师父,我把功夫还给您了。谢谢您的养育和教导。飞雪能死于飞雪剑法下,也是适得其所,毕竟我不孝不忠,还是魏阉的孙女,我配不上您。” “你那里不忠不孝了,你胡说,你这傻子,从小你就是个傻子,教你干嘛就干嘛。你中我那么多剑,怎么活得了。”曹化淳也不禁哽咽了。 飞雪挣扎着转头,面向宗远大师道:“大师。。。。破解飞雪剑法。。。。就交给您了。”语毕,飞雪痛苦的闭上双眼,颓然而逝。 天下第一的飞雪剑法传人,死于飞雪剑法下,是捉弄也是唏嘘,也是死得其所。 还有比这样更悲壮的结局吗? 没有,这就是天下第一飞雪的命运。 在她临死前,面对了两个她爱过的人,可这两人猜测不到她的心意,也都得不到她,没有比这更悲剧的下场。 飞雪到底爱聂复还是爱曹化淳多一些,也许她至死也不清楚。 但如果破开她的心来看,飞雪应是自觉亏欠曹化淳教导之恩,而心里疼惜聂复多一些,所以她用自己的生命,为聂复做了最后一件事。 从她知道了有个生命在自己体内后,她不再想做杀手,她想退隐。但是揭开自己的身世秘密是压垮她心理的原因。她曾想过,是不是把孩子生下来,再结束自己的性命。但她害怕这一切都是曹化淳的算计,也不愿自己孩子是魏阉的血肉,她觉得倒不如让孩子不要一出生就背负着悲剧,让一切到此为止。 少年成名,震惊武林的天下第一杀手,就在诏狱前结束了她悲剧的一生。 曹化淳看到飞雪死去,见状大惊,用力推开聂复,抱起飞雪。哭喊道“飞雪,为何这样?我没有怪你,我爱着你啊。”曹化淳虽然嘴硬,但是其心里是真心爱着飞雪。只是终日被权术谋略冲昏了头,竟不知深爱的人就在身边。直到飞雪逝世,曹化淳才意识到自己心爱的人已回不来,待得表露心意,可惜飞雪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聂复跌坐在地上,眼睛流下泪水。一个灵秀姑娘,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他魂牵梦萦,朝夜思念,竟已香消玉殒,天人永隔。 “你不是魏忠贤的孙女啊,你不是啊,我是骗你的。”曹化淳大声哭喊道。 众人听了错愕,难道飞雪不是魏阉的后代?刚刚曹化淳不是这么说的。 “曹化淳,你说这什么意思?”伍易国问道。 曹化淳如同发疯一般,丝毫不理会。 环视四周,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用着狠毒的眼神,恶横横的盯着每一个人。他抓着头,仰天怒吼,一剑斩断自己脑后的发髻,一头乌丝散下。 曹化淳抱起飞雪,看了看好似熟睡的她,突然转身向后方屋檐飞去。 曹化淳的功夫实在太强,他的轻功如鬼魅一般,速度奇快,一个上跃在屋檐一点,瞬间就消失在屋檐后。 众人突然有点死里逃生的感觉,天下武功第一的曹化淳和飞雪竟已离去,四大金刚奄奄一息,眼前无任何阻碍,阻止众人进入诏狱。 伍易国扶起宗远大师,指示众人,“进诏狱救人,快!” “且慢。”从诏狱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第83节】埋伏 伍易国、姬还高合力抬起宗远大师。 却不料一人从诏狱的黑影里走了出来,伴随着是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此人着三品乌纱圆顶戴,九蟒五爪朝服,腰系玉带,赫然是当今特务头子,东厂都指挥使许显纯。 许显纯冷笑一声,双手击掌暴喝一声道:“都给我出来!” 突然屋檐处出现数十个锦衣卫褆骑和火枪手,井然有序拉着铁弓搭着箭,和火枪对准屋内的数人。 宗远、伍易国、姬还高、玉还春、聂复、金一鸣等人看着多出来的敌人,暗叫不妙。 至少屋檐处有着三四十名弓箭手,将箭尖对准各人。 许显纯早先就已躲在诏狱,暗中埋伏,本以为曹化淳、飞雪和四大金刚就能解决众人。没想到事与愿违。幸好许显纯预先还是安排了锦衣卫埋伏。否则今晚诏狱势必失守。许显纯不禁赞叹自己神机妙算,洪福齐天。 “好一个金千户大人,你竟背叛锦衣卫,帮助逆贼劫狱,这一次你可是犯了重罪。”许显纯见到金一鸣尤其来气,他处处礼让尊重金一鸣,当他是锦衣卫武艺教头,派他重要的任务看守诏狱,可没想到竟带头反叛,放了人进来。号称锦衣卫第一好男儿,竟反投成了对方的打手。 “哼,东厂倒行逆施,我早就看不下去了。我是保卫皇权维持正义的锦衣卫,不是你们这种屈打成招陷害忠良的贪官。这几年你许大人收的钱少了吗?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我金一鸣堂堂好男儿,跟你们这群贪官污吏并列,那是脏了我的手,贱了我的嘴。”金一鸣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金一鸣,从今而后,如果你能走出这里,你就是东厂追杀的首要逃犯。”许显纯不客气的说。 金一鸣怒极,提起刀就要上前。 被金一鸣吓了一跳的许显纯胆怯的往后退了一步,但说:“别再往前,我们就放箭,你们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看看我们的人数,你们就知道你们是没有机会的。” 许显纯扬手指示,只待他手一放下,数十支箭和子弹就会穿心而过。 时间好似停在这里,劫狱的众人心里没有主意,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突然屋顶传来霹雳吧啦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的锦衣卫被人从屋檐上丢了下来。 此起彼落,尽是锦衣卫大呼小叫的声音。 “谁!”“哎呦好疼!”“贼婆娘!” 聂复抬头一看,高兴的喊道:“娘,大姨、二姨,小姨,嬷嬷你们来了!” “复儿,我们是不是来晚了?谁欺负你们?” “复儿,大姨来了!” “二姨帮你打死这群人。” “我复儿是金枝玉叶管的,你们这群狗官。” 一群妇人叽叽喳喳的闹骂着。 屋顶上传来此起彼落莺声燕语的聊天声,偶尔伴随着妇人骂街的话语。与这情形不搭噶的是锦衣卫的节节败退。 众人抬头一看,几位衣着光鲜华丽的贵妇人,使着快速无比的拳法和掌法,招式华丽而霸气,空手对白刃,就把一群锦衣卫打得还不了手。 聂复高兴地跟伍易国说,“我娘来了,我们救兵到了。“原来聂复出发前写了两封求助信出去,一封给了孙督师,一封给了她娘端木玉,也就是山东端木家族金枝玉叶良辰美景排行老三的三女儿。端木玉一接到信,二话不说就带了姐妹前来。这群阿姨们从小看聂复长大,一听侄子有难,都抛下丈夫和孩子,跟着端木玉来救人,连端木家的奶娘嬷嬷都来了。 山东端木家传天纵将圣功,那是春秋时代流传下来的内家气功武艺,天纵将圣功内劲浑厚无比,一掌一个,一上来就将锦衣卫掀翻了。 五个妇人叽叽喳喳,许显纯看得傻了,这是东厂最隐晦的诏狱,人世间的炼狱。竟然有妇人闯入,还带着匹夫难敌的功夫,把一个严肃静穆的场所,弄得像市场卖菜一般。 但这五个夫人出手实在太快,一掌劈下,铁制的火枪也断成两截。且分从不同方位来,原本安排好的弓箭手和火枪手都已不成队形。 许显纯手一扬,指示锦衣卫放箭,但是由于大部分已被端木家打散,放出的箭稀稀落落都被金一鸣的金刀挡下。 金一鸣和聂复眼看机不可失,立即上前要拿下许显纯。 许显纯的副官眼尖,立刻招呼身后的锦衣卫挡住聂复和金一鸣,带着许显纯撤退。 许显纯没想到精心布置的局中局,竟然被几个妇人所破。 本来他布置这个弓箭队并不止是要防卫诏狱,他身上有个密令是要顺便杀掉曹化淳。魏忠贤觉得曹化淳实在太危险了,诡计多端,对于他的权势影响太大,因此决定借由劫狱的理由做掉曹化淳,到时候就上奏说曹化淳劫狱被锦衣卫英勇击毙。 因此许显纯私自调了大军来狙杀这些劫狱者。可惜功亏一篑,许显纯才嚣张了一刻钟不到,就仓皇而逃。从此这东厂首领恨死这些江湖人士,之后到处杀戮武林人士,掀起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第84节】大笑 许显纯被副官带着由诏狱的后面秘密撤出,待得退出好远,许显纯才惊魂未定的休息,心里还被刚刚那几个妇人厉害的武功惊吓着,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聂复的母亲直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着自己的儿子,端木玉捧着聂复的双颊,分外怜惜。端木家众人围着说着山东话安慰着聂复。 经过一晚折腾了好些时候,天已泛鱼肚白。 众人看着活着的对方,庆幸逃过一劫。但聂复仍为飞雪的死去感到哀伤,再加上母亲温言软语的安慰,心情牵动着一个矫健的大男人抱住母亲抽泣了起来。 金一鸣拍拍聂复的背说道:“走吧,咋们先办好今晚要办的事,一切出去再说。” 金一鸣对伍易国和姬还高打了个响指,示意他们也跟上。 他提起刀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踏入那令魔鬼也害怕的诏狱。 一进入诏狱,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呆住了。 狱卒小孟和小刘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伍易国喊道“小孟,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垂着头跪坐在地上,衣服破烂不堪,整个人像断了线,危危欲坠。头软趴趴垂着,全身留满鲜血,太阳穴有个大窟窿,露出白色的稠状物和血块,身上都是黑色的血痂,地上的草席都是黑色血迹。 另有四人躺在地上的破草席上,脸上及身上铺着麻布。 只有一个穿着破烂囚服的老人跪在旁边,掩面抽泣着。 伍易国惊道:“死了?都死了?小孟、小刘,你们告诉我怎么回事?” 小孟哽咽回道:“许大人早你们一步,已经处死了众位大人,只有顾大人因为刑部下了特令,裁定了三法司会审被留了活口。” 小刘指着跪坐的人道:“他们昨天先用布袋,挂在杨大人身上一天一夜,要让杨大人窒息身亡,但杨大人挺了过来。许大人一怒,竟把大铁钉,铁钉。。。。。打进。。。。打进。。。杨大人的耳朵。杨大人当场就死了。” 虽然和杨涟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聂复自那时候就心里仰慕杨涟为人气度,誓要救出杨大人。可没想到来晚了,他再也忍不住,哭喊着:“杨大人,对不起。。。。对不住。。。我来晚了。” 另一边,伍易国和姬还高也颓然倒地,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姬还高受到的打击更大。他和左光斗从安徽到京城相处数日,有着君子相交的感情,且左大人是他亲手送进诏狱的。他本来还抱有一线生机能救左大人逃出生天,可没想到已天人永隔。 伍易国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用力的摇晃着两个狱卒,哭喊道:“怎么会?怎么会?他们还没确定刑罚啊!刑部还没有命令下来啊!” 那名仅存的老者开口道:“这是冤狱啊!魏忠贤本来就没想让我们活着离开,东厂会打个报告说我们畏罪自杀或是身体不适而死亡,而此案的真相就永远不得为外人知了。” 金一鸣愤怒到了极点,他拾起金刀,泄愤般砍向狱中的桌椅,金刀到处,皆如面粉般粉碎。 老者续道:“许显纯可能知道你们要来,昨天不知道为何,加重了刑求的力道,显然是要致我们于死地。我是因为有着刑部的命令要送三法司会审,如果我死了,他们对刑法司不好交代,因此饶过我一命。我拼着苟延残喘,为的就是让真相大白。”说完,老者巍颤颤的请小孟把东西取出来,他吃力地摊开给大家看。 小孟小刘两个狱卒哭着过去帮忙:“顾大人,您小心。”原来唯一活着的是顾大章。当日,是金一鸣到苏州押解顾大章,几日牢狱生活,把顾大章折磨得不成人形。金一鸣他根本认不出来,今日见故人,不胜唏嘘。 一块黑不拉几的破布,上面有着黑色的血迹,模样吓人。 顾大章非常用力地,几乎是拼着命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 “涟今死杖下矣!痴心报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复挂念。不为张俭逃亡,亦不为杨震仰药,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 打问之时,枉处赃私,杀人献媚,五日一比,限限严旨。家倾路远,交绝途穷,身非铁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义一生,死于诏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 惟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以见先帝于在天,对二祖十宗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聂复拿起这块布,痛哭流涕。妇人心软,端木家的女人们在旁也不禁泪湿衣裳。 伍易国、姬还高、金一鸣等刺客家族成员皆泪流满面,伍易国向顾大章道:“大人,请跟我们去。我现在就带你出狱。” 顾大章请狱卒小孟把这块布收好,正言道:“我不能走,如果众位大人还在,我们一起走,现在我的同事们都已遇难,我不能走,我一旦走,就做了受贿的口实。”说完,顾大章走回自己的牢房。 “大人,您不走,难道要死在狱中?”姬还高不解。 “时至今日,我已难逃一死。三法司有我的门生,他力保我挺进会审。这是唯一的机会在三法司面前,将杨大人的遗书公布于世。一旦此血书面世,我等人才有洗刷冤屈的机会。” 顾大章掀起自己的下摆,露出已血肉模糊的残腿。“多谢诸位壮士好意,我顾大章已不久人世,就算出狱,也是数月之事。我不惧死,但我惧真相不能大白。一旦我逃走,就没有人会相信杨涟、左光斗的清白,那他们受的冤屈就无人能知。” 从杨涟到左光斗、及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六人,都视死如归,不断婉拒各方英雄好汉的解救。如其所说:“不愿像汉代张俭那样到处逃亡,也不愿像东汉杨震一样服毒自尽。想以这条性命来报答朝廷。”聂复回忆起第一次遇见杨涟的时候,杨涟就是这么义正言辞的拒绝他。他思索着为何这些东林党人都是那么的耿直,争相为名节赴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重视名节,宁可死也不愿被人误会。 伍易国心里更加难受,如果曹化淳说的是真的,这六人其实已经被东林同党所放弃,但是他们不知道。如果他们在生前知道已被同党背叛,会更加残酷。 端木玉扶起聂复,鼓励他别再悲伤,其余几位阿姨也纷纷扶起伍易国和姬还高。宗远大师神情肃穆的为死去的五位大人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及周朝瑞念诵普贤行愿品。 “所有十方世界中,三世一切人师子,我以清净身语意,一切遍礼尽无余,普贤行愿威神力,普现一切如来前,一身复现剎尘身,一一遍礼剎尘佛。。。。。。。。”宗远大师的诵经声伴随着少林童子功的内劲与远处的钟声形成了共鸣。众人被宗远大师的诵经声所感动,虽然身处人间炼狱,但是随着第一道阳光射入诏狱,似乎洗涤了众人的罪行。 当宗远大师念到:“愿我临欲命终时,尽除一切诸障碍,面见彼佛阿弥陀,即得往生安乐剎。。。。”突然远处钟声大作,仿佛呼应宗远的诵经当当当响个不停。宗远大师念毕,喜极而泣,谈起刚刚的神迹,说诸位大人想必是功德圆满,已到了阿弥陀佛极乐世界。 众人听了皆喜,遂逐一向五位大人遗体行礼后离去。 适逢姬风尧带着黑白鼓上蚤派遣的车队前来接应,用车子接了众人离去,避走京城。 数月后,顾大章在三法司会审时,拿出了杨涟的血书,从此东林六君子在狱中受到的冤屈终天下大白,为世人所知,震惊朝野。顾大章也在会审之后,自杀身亡,与其余五人同去。自此,东林六君子血狱案方才落幕。 再过数月,至天启六年,魏忠贤再度派遣锦衣卫至苏州抓周顺昌大人,苏州市民强烈抵抗竟酿成暴动。颜佩韦及杨念如等人为不波及其余市民,投案自愿承担暴乱主嫌,最终被判以极刑,死于刑场。 注:东林六君子中之五人非同一晚死亡,而是陆续被刑求致死,但此处为了戏剧效果而有所改编。 【第85节】自缢 天启七年,明熹宗因病去世,曹化淳暗中运筹帷幄助力信王如愿登基,年号崇祯。 曹化淳也因拥主有功,被三级跳擢升为禁卫军三千营指挥同知,又封定远将军,从三品大官,实则管辖明朝最强之骑兵队。 崇祯辅登基,政治势力不稳,不敢对魏忠贤出手,一直唯唯诺诺听魏忠贤的话。暗地里交代曹化淳监视阉党之不法情事。曹化淳收集了很多资料,但留着不发,双方维持表面的和谐。 魏忠贤心知自己总有下台的一天,尤其崇祯旁边有个曹化淳,是他最害怕的人。 魏忠贤依旧怀有寻找自己骨肉的心思,但听许显纯说飞雪已死,魏忠贤也不敢找曹化淳追问,逐渐抛下了寻找这番思念。 可曹化淳这个人对他来说犹如芒刺在背,一刻不得安宁。但也奇怪,在朝堂上,曹化淳从来不出现,朝局上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自崇祯登基后,魏忠贤屡次告假回乡,都被崇祯委婉拒绝,并言:“天启曾在临终前告知他,魏忠贤乃忠贞之人。”多次以后,竟也给了魏忠贤一个假象,也许崇祯帝并未想杀他。 但事情发展在崇祯元年十一月急转而下。 嘉兴贡生钱嘉征,怒气冲冲弹劾魏忠贤十大罪: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 崇祯看了奏折留中不发,找了魏忠贤来,知道魏阉不识字,崇祯让陪侍太监读这篇文章给他听。魏忠贤听完大惊,忙告罪说要致休回家,求免死。 崇祯冷笑,不发一语。 隔天,崇祯帝下旨魏忠贤有罪,着革除官职,发往凤阳守陵安置。 魏忠贤急忙收拾细软,带着一家大小还有侍卫队往凤阳出发。 可此人死到临头仍不觉悟,离开京城时竟然带了上千人的卫队和金银珠宝四百箱。 当晚,得知消息的崇祯就震怒了,立马派出三千营带着崇祯的圣旨,连夜要追回魏忠贤受审。 魏忠贤一行人从京城出发走到河北阜城时,决定找间客栈住一宿再继续前进。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没有灯火,没有人气。 上千人的侍卫在外扎营,魏忠贤派下属前去打扫房间,自己泡了壶茶,茶壶上还有茶垢,旁边唤来了婢女敲腿。 此时,原本坐在客栈里的一人突然站了起来,往魏忠贤这一桌走来。 此人身材高瘦,左手少三指,头上斗笠一脱,竟然是魏阉最不想见的人,曹化淳。 曹化淳轻松露了手功夫杀了三人,飞雪剑法第一式就震慑住要阻扰他的一干侍卫。 这些侍卫也知道魏忠贤是日落西山,穷途末路,没人愿意冒死替魏阉献上生命,均眼睁睁看着曹化淳把魏忠贤带至客栈二楼房间,将房门反锁。 魏忠贤的家人和近身侍卫无人敢上去叫门,只能在客栈楼下静静等待。 魏忠贤狠毒的看着曹化淳,曹化淳毫不在意,自顾自闲暇的坐下,倒了杯酒。 此时窗外传来胡琴声与书生的吟唱声:“一更,愁起。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窗是纸糊的,偶有漏洞,北风灌入,寒冷刺骨。 而这歌词听来格外刺耳,魏忠贤心里难受,这不是落井下石给他难看吗? 曹化淳示意他别在意,就是一落第秀才心有不甘在唱歌呢。 那人又唱:“二更,凄凉。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曹化淳告诉魏,崇祯刚下圣旨,着三千营骑兵连夜带魏忠贤回京师。 魏忠贤听此话后,脸色惨白,半响不发声。“难道我去凤阳守陵还不成?皇上要赶尽杀绝?” 曹化淳告诉魏忠贤:“皇上的意思是,交出成吉思汗陵图和金银财宝缴交国库,留你全尸。” 魏忠贤闻语全身乏力,瘫坐在椅子上,留全尸竟是他最好的后路。 此时歌声继续传来:“三更,飘零。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魏忠贤听得扎心,对照此景,格外心痛。 “不是皇上要赶尽杀绝你,是东林党人逼他,你非死不可。” “那我还留什么后路?” “如你回京,崇祯必须判你凌迟,否则难堵悠悠之口,恐引朝局震荡。” “凌迟,我魏忠贤何德何能,能得此刑,难道是把我当做刘瑾?” “魏大人,只怕在东林党心中,您比刘瑾更奸恶。” “崇祯骗我好苦,我误以为皇上不把我当回事,没想到竟沦落此下场。” “魏大人,您何苦沦落东林之手,依我看,您只有一条路。” 魏忠贤知道是什么路,但他还没做好准备面对。 曹化淳其实才不管魏忠贤怎么死得其所,他心里也认定魏阉是一大奸臣,死有余辜。可魏忠贤手上的钱财,不但可以补齐国库所需,更可以挪为己用。他先前秘密调查过魏忠贤的家产,除了可追查的四百万两白银外。魏忠贤藏有一张成吉思汗墓陵的地图,里面有着自成吉思汗以来,倾全蒙古族之力搜刮而来的金银财宝。如果能找到这些宝物,他日必有所用。 曹化淳从身后掏出一缕白绫。 魏忠贤默默的接过去,他知道只有这条路,才能留个全尸,才能留个颜面。 凌迟一刑,要刀刀片肉,且三千三百刀前人不得死,犯人是在意志清醒下看着自己一刀刀被片肉。 当年他曾陷害政敌至凌迟,他看过那种惨象,没有人能受得了。 又唱到了四更:“四更,无望。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魏忠贤叹了口气,将白绫挂上梁柱,系了个结。 “且慢,曹公公,成吉思汗墓陵图何在?” 魏忠贤又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卷牛皮纸,递给曹化淳。 既是将死之人,岂能眷恋荣华富贵,我以恶待世界,世界以恶回报我,又有何干。 曹化淳当着魏忠贤的面,打开牛皮纸卷,端详了一会,卷起收进怀里。 “公公慢走。”曹化淳说,魏忠贤心里一阵纠痛。 魏忠贤当了七年的九千九百岁,想当初,权倾朝野,何等豪奢,那七年是他人生的巅峰。可没想到,就短短的七年,他就打回原形,再也没有绫罗绸缎,金钰翡翠,即将死在一个小县城里。 那人继续吟唱道最终曲:“五更,荒芜。闹攘攘,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芜也,真个不如死!五更已到,曲终,断魂!” 魏忠贤站上椅子,抓着白绫,将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 曹化淳一脚踢开了椅子,魏忠贤双手奋力想抓住什么,挣扎了一会,吐舌而死。一代奸臣,就在河北阜城的一个破旧客栈里,凄凉上路。 当天晓时,三千营快马终于追到阜城,魏忠贤已上吊自杀。禁卫军收缴魏忠贤全部家产,清点出四万两白银,所有的家人和侍卫都就地逃散。 至此,阉党覆灭,崇祯全面接管朝政。 【第86节】终局 曹化淳拿了陵墓图,没有回京城。 马市买了两匹马,转往关外而行,直奔宣化而去,行出金山岭关口,在当地一小镇上稍作休息。 曹化淳交代牧民喂马口粮,进了一间客栈找饭吃。 他没有告诉信王此行目的,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成吉思汗陵墓图。成吉思汗死前遗言将骨灰撒在蒙古草原。但曹化淳知道这是一个谎言,大汗后人并没有将骨灰随风洒在草原上,而是把搜刮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都跟成吉思汗一起埋葬在神秘的蒙古草原深处。 因为窝阔台汗不想要后人打扰他父亲的陵墓。 也因为曹家曾参与其中。 当年成吉思汗临死前要求,把宋徽宗的珍贵字画、花剌子模国的护国神鼎、黑海之母、蒙古帝国的黄金都放进了陵墓。以彼时蒙古帝国的实力,这些宝物可买下整个明朝有余。 曹化淳需要这笔宝藏,为自己储备实力,他有个梦就是有天效法赵匡胤,自己登大宝,黄袍加身。 眼前的客栈四面土墙,门用浸满油渍的布帘充当,他叹了口气,推帘入内。 一进去,破败缺角的木桌四五个,凳子少了个腿,比比皆是。 他寻了一个桌子坐下,用袖子擦了擦桌上的灰。 曹化淳还先细心的用了袖口将茶杯抹了抹,才倒了杯桌上的茶,。 门帘掀开,一行人戴着防风大斗笠走了进来,一字排开,盯着曹化淳。 曹化淳微覺有异,抬头瞄了这群人。他们脱下斗笠,拍了拍身上的灰。 看到他们的面目,曹化淳冷笑了起来,击掌笑道:“好一个刺客家族大聚会。” 来的是聂复、金一鸣、姬还高、伍易国、姬风尧、玉还春。 聂复缓缓拔出大剑指着曹化淳,眼神坚定,稳如泰山。“曹化淳,终于等到你。” 面对天下第一高手,聂复没有一丝害怕。 三年前,飞雪死于曹化淳剑下,但也引出了曹化淳藏起来的飞雪剑法最后三招。 这三年间,聂复请求跟宗远大师回少林寺,和宗远潜心学习破解飞雪剑法。那一日,宗远大师看得一清二楚,但对于最后一招,他没有完全把握能破解。 宗远大师和聂复在罗汉洞面壁,苦心钻研数月,终于拟定以守代攻,以气破剑的方式来对垒飞雪剑法。尔后两年,宗远大师亲自教导聂复武功,终将聂复身上的两大绝学,燃灯手及天纵将圣功融会贯通,燃灯手登峰造极后,竟自行打通了奇经八脉,将聂复的内力提升到了比肩宗远的境界。 这三年,聂复都在寻找复仇的机会,可是曹化淳已是大官,出入皆有三千营士兵防卫,毫无下手机会。 尔后伍易捎来魏忠贤垮台的消息,刺客家族数人约定要为魏忠贤送终,替杨涟左光斗等人报仇。但没想到,遇见了曹化淳的踪影。 更妙的是,曹化淳为了独享宝藏,竟单骑出行,未带三千营任何侍卫。一伙人觉得机不可失,一路追赶,终于在金山岭截到曹化淳。 曹化淳茶杯一甩,在墙上砸个稀烂。店里的其他人看这阵杖来势汹汹,纷纷逃出客栈。 “聂复,要不一起上,你们可能胜算大些。这世上,能跟我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宗远,宗远不在,你们胜算不大。” “就我和你,一对一,其余人不插手。” “你那么有把握?” “我是来为飞雪报仇,大不了死而已。” “飞雪是你们害死的,如果不是你们影响了他,她会死?”提到飞雪,曹化淳失去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眼里充血,愤怒的吼道。 聂复异常平静,他的泪在三年前已经流尽。他恨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决断。飞雪死后,他才看清自己的感情。 他爱的是飞雪,但他来不及说出来。 飞雪为了他,情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让意中人看完最后的飞雪剑法。他知道,如果聂复没看过这三招,没有周详的计划,他无法打赢曹化淳。 到了死前最后几天,飞雪明白,自己对曹化淳是敬意,是感恩,但不是爱。 飞雪心里,爱的竟是手下败将聂复。 天下第一杀手飞雪,死在自己的剑法,死在给她一切的男人手上,死在意中人面前,死得其所,悲壮无比。没有人得到她,也没有人能忘了她。也许这是悲剧结局,但又何尝不是轰轰烈烈的一生。 曹化淳本来已忘记飞雪,但是聂复提起来,让他又想起那个痛苦的夜晚,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养女,自己的徒弟,自己的爱侣。 剑光一闪,飞雪剑法呼啸而出,三年不见,曹化淳的内力较先前更强更快。 但聂复为了这一刻也闭关三年,神凝丹田,息游胸府,燃灯内力,气冲北辰,力随意动,一股浓烈的焦味立即香盈满室。 聂复一瞬间拍出十余掌,气劲对着雪花打去,将飞雪剑法的剑气纷纷打破。 曹化淳看聂复是有备而来,催动内力,速度更加快。聂复的大剑左转右圈,左掌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挡了下来。飞雪剑法发出的都是冰冷剑气,而聂复打出来的燃灯手却是炙热内劲。一时间客栈里冰火两重天。其余众人纷纷越退越远。 曹化淳出剑速度一式比一式快,聂复好不狼狈,有几剑挡不住,剑气还是招呼到聂复身上,所幸聂复身负天纵将圣功,足以卸掉大部分的剑气。 曹化淳很快使完了飞雪剑法前十六式,那个晚上飞雪和曹化淳对战的惊心动魄好像仍在眼前,曹化淳剑圈一回,聂复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他脑中想起宗远大师说的破解飞雪剑法口诀:“截其流,封其剑,夺其手,飞雪剑法破矣。” 宗远大师曾交代不得让曹化淳使出第十九式,当飞雪剑法使完前十八式,刚好也是葵花宝典运行大小周天一圈,曹化淳体内的真气流动将会更快更强,因此带动第十九式的速度将会快如闪电,无法抵挡。宗远交代聂复要在曹使完十八式以前斷其流。 可这说得容易做起难。飞雪剑法实在太快,第十七式和十八式几乎是连起来的。聂复捉襟见肘堪堪挡下第一环九剑,但眼看曹化淳原地转圈起来,第十九式漫天飞雪就要重现。 第十九式一出,曹化淳已幻化成白影,飞雪剑法当真太快太强,聂复竟然抛掉大剑,空手迎上,燃灯手的劈空掌挡住了八九剑,但是剩后面第二拨的十余剑挡不住,当当当连绵不绝的撞击声传出。 在后围观的玉还春捏住姬风尧的手,惊呼一声,担心聂复要输。 但聂复突然右手往最后一剑迎去,小雪剑毫不犹豫地穿透了聂复的右手掌,剑没至柄。聂复似乎是故意中招,他忍住剧痛,手一握拳,竟将小雪剑扣住。 曹化淳一惊,难道聂复竟牺牲一支手换小雪剑吗?电光火石瞬间,曹化淳不及思索,但如此时弃剑,还有机会。 可这小雪剑是飞雪的剑,曹化淳宁死也不肯放。 聂复这招已在心里练了千百万遍,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右手催劲抓住小雪剑柄狠拉,左手曲掌变得火红,燃灯手催动全身内力,全力向曹化淳右侧太阳穴拍去。曹化淳虽然左手有空,但方向不对,根本来不及阻挡。只得全力往后一跃。 可聂复更快,波一声,燃灯手重重拍在曹化淳右脑壳上。 曹化淳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全身无力,摇摇晃晃,手一松,小雪剑落在地上。 曹化淳脸色惨白,战都站不直,脸上怒目圆睁,不敢置信败在聂复手上。 聂复手伸进内衫,取下内里藏好的一些小铁片,原来飞雪临死前曾要他看清楚伤口,就是要聂复记住最后三式刺的是哪里。聂复提前准备好了圆铁片防住这些部位。也幸好曹化淳的飞雪剑法分毫不差,剑剑都刺在同样的部位,因此聂复没有中剑,只受了点皮肉伤。 宗远大师闭关好几个月才想出破解飞雪剑法的办法,就是夺下小雪剑。宗远大师提出用右手换小雪剑的招式,曾问聂复敢怎么做吗? 聂复毫不考虑说,为了给飞雪报仇,他性命都可以不要。 因此这三年来,聂复和宗远大师都在苦心练习这最后三式,如何牺牲右手掌,换取燃灯手的最后一搏。 聂复打在曹化淳的太阳穴上出了全力,天纵将圣功将无上真气打进曹化淳脑内,造成大片出血,曹化淳若不死也得瘫痪一生。 曹化淳感到脑袋里的血嗡嗡的流,蜂鸣声音越来越大,他坚持不住,慢慢的坐了下来。聂复本来高涨紧绷的情绪也突然松懈下来,不由自主的也瘫坐在地。 伍易国靠上前道:“曹化淳,你算计一生,有想到此刻吗?” 曹化淳已说不出话来,喉间的的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痛苦的摆摆手,突然七孔都流出血来。尤其鼻孔和嘴巴,血泊泊的流不停。 曹化淳手指如电,快速的点了周身大穴,出血才缓解了许多。 曹化淳知道活不下去了,他突然想通了,为何刺客家族之首不是曹家,而是伍家。 伍家个性虽火爆但正直,看不惯不义之事,只行正义之路,由伍家来控制刺客令是最好不过。 其实当年张居正真的是好人吗?真的曹家一定就是正义的一方吗?其实大家都含了目的和私欲。 也许曹家当年是对的,但是曹家破坏了刺客家族千余年来的团结,如果刺客家族同心协力,不内斗,兴许能救出一些人,张居正的家人、杨涟、左光斗等就不会牺牲。 曹化淳死前想通了这一点,倒是笑了起来。 看到曹化淳笑,玉还春想起自己的爹爹,决定给他致命的一击。她凑过去跟曹化淳说:“你笑,我告诉你一件事,飞雪曾告诉我她怀着孩子,是你的孩子,是你。。自。。。己。。。掐死了你的孩子。” 曹化淳难以置信这个消息,他不知道这件事,他没检查飞雪的尸体就将她葬了。 飞雪从来没说过她有孕。但是飞雪在死前几天和玉还春相处时,将这少女心事告诉了她。玉还春始终不说,就是要到这个时刻看曹化淳心智崩溃。 曹化淳骤闻此事,懊悔不已,眼中冒火,全身真气散发,血再也止不住。 突然喉头一涌,眼前一黑,一大块鲜血喷出,就此失去知觉。 人道是,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但今日曹家已绝,从此刺客家族之首再也无人。 姬风尧和玉还春过来扶着聂复,玉还春哽咽的问聂复,“聂大哥,你这手算是毁了,以后可怎么办?” “不碍事,值得。”聂复苦笑道。 姬风尧握紧玉还春的手,说道:“聂大哥英雄豪杰,就算一支手也能打建奴,不怕。我也跟聂大哥一块,去关外打满人。” 聂复和姬风尧相视一笑,拍拍彼此的肩膀。 诏獄一役过后,姬风尧和玉还春日夜相处,逐渐发生感情,已在姬还高和伍易国的主持下成亲,也算是刺客家族最近的喜事。 姬还高见曹化淳已死,过去搜了搜他身上,要看还有什么秘密未解。 一搜之下发现有块刺客令,还有一个牛皮卷。伍易国看到刺客令回归原主,好不兴奋。 可姬还高摊开那牛皮纸一看,竟是世间绝密的成吉思汗陵墓图。 众人面面相觑。 伍易国和姬还高看着这个地图,知道事态重大,这图里有足以改变江山的财富和宝物。但刺客家族没有权利也不应成为拥有此宝藏之人,因此他们立下誓约,刺客家族将把这个秘密封起来,不流落在外。 让此图跟曹化淳的尸首一起归于尘土,留给命运来发现。 但他们还是留下了伏笔,姬还高和伍易国作了一首歌,内中暗藏曹化淳和陵墓图之藏身处,以供日后如有需要,再取出来。 亦即是后来传出的宝藏令: 西涯小雪谜之密, 鱼肠匕现路尽时, 斩衣斜阳漆身佛, 白虹贯日千年木, 击筑高歌壮士行, 一人不留唯有吴。 【第一卷飞雪剑法终】 【第1节】应天 站着山丘上瞭望,由北往南,人群犹如蝼蚁一般,不断集结、分散、叫喊。 远郊烽火直起,染红了天空。 隔一阵子就有人群之间的呼唤、骚动,不断惊扰着应天府外垂满的稻穗。 众人携家带眷,只为赶紧逃离。 一只只大鹰在天空盘旋着,盯着地上的人们,等待尸体出现。 清风徐徐,本该是丰收欢庆季节,可几处田边的土砖屋旁的火苗,吐露杀伐气息。 这不该是明朝首都应天府该有的景象。 明建四年六月。 黄瓦红柱,青玉石板,大明最高朝堂的奉天殿,里面竟阴森森的没有人气。 “皇上!燕军已经在城外了,朱棣就要杀进来了。皇上?” 刘贵妃强装镇定,但双手颤抖,眼里惊恐地询问建帝的意思。贵妃旁边跪着顾命大臣方孝孺,还有两名奉天殿太监以及两名殿前侍卫。 大势已去,奉天殿里众人心中惶然若失。 建帝头顶珠冠已偏,披头散发,满目空洞,不知如何是好。他回想起四年前刚登基时,有大臣劝他小心皇叔燕王朱棣,说其有篡位之心,开国大臣徐达长子徐辉祖直谏燕王必反。他没有相信。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研究了很多撤藩方案给他。他没有动手。 朱棣的儿子来京城参访,大臣相劝留下做人质。他一时心软,放虎归山。 一件一件该做的事都没有做,反而给了燕王借口“朝有奸臣,靖难清君侧”,拔旗而起。战火烧了四年,派了无数人迎战,都未能打败皇叔朱棣,最后燕王和朵颜三卫终于打到了应天南京,李景隆将军叛变,焚了城门,燕军列队准备进城。 建帝心里有两个念头,该投降还是自刎?他低下头,心里的某个声音喊着,不如死了吧,一了百了。皇室的生活本就禁锢重重,本身就痛恨皇家的规矩,做每件事都跟下棋一样,心机重重。为了保住这个帝位,建帝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有时,皇帝比一只鸟还不如,鸟还能自由自在飞翔,皇帝统领天下,却不能想去哪就去哪。 “皇上,不如开中门投降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朱棣也不能杀你,他说的是清君侧,并不是弑君,他没有杀我们的理由。”刘贵妃道。 投降是一个选择,但始终没人敢提起。 刘贵妃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心虚的看了方孝孺一眼。刘贵妃低着头想:“投降后,方孝儒、齐泰、黄子澄这三人能不能活就难说了。朱棣必要杀死你们,但谁叫你们辅佐无力,也该死。” 建帝眼光扫向方孝孺,眼神交接,询问其意见。 方孝孺抬头看了一眼,眼神甫一与皇帝接触,立即低头,不发一语。 建帝看方孝孺有难言之隐,问道“希直,你说?起来说话。” “臣。暂无方策。。。。”方孝孺抬头回答,并瞄了一眼刘贵妃。 建帝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里没有外人,你赶紧说。” “臣不敢。”方孝孺依旧不肯抬头。 “快说。”建帝不再有着皇帝统天下的矜持,几乎是用吼的。这已经烧到眉间了,方孝孺还在退缩。建帝不满这顾命大臣到此时还有保留。 方孝孺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敲得奉天殿的青石砖咚咚作响。方孝孺直挺挺起身,双袖一甩,刷的一声,一甩怯懦眼色,正色道:“臣以为,皇上万万不能投降,君为社稷死,当为其所。如开中门投降,那将沦为后世之笑柄。事到如今,皇上应与南京城共进退,城破君死,君死臣亡,微臣必定陪皇上,走完最后这一段路。” “你。。。。。你这是要皇上去死?”刘贵妃掩口惊呼。 “臣不得已,非不出此言,此今大势已去,燕王师出无名,不得正统,皇上为真龙天子,不能作逃,唯有一死。除非。。。。。。” “除非什么?什么意思?难道我只有自裁这一条路了?”建帝身形垮了下去,声音颤抖地说。死这个念头不是没有划过建帝心头,但是真的听到这个主意,建帝仍是害怕。 “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刘贵妃从椅子起身一跪,膝盖移挪跪走到建帝身前,抱住建帝双膝,涕泪纵横。一旦皇上自尽,身为贵妃的她,只能陪着一死。刘贵妃不想死,只求一活。 砰的一声。 此时,奉天殿大门被用力推开,马皇后带着六个身着靛青飞鱼服的锦衣卫进来,此六人身材高大,雄伟有力。紫禁城的内殿自来戒备森严,负责守卫的殿前侍卫见有生面孔进入,举刀就要拦下这五人。 马皇后简明的下了命令:“宰了这两个。” 当先一人英气勃勃,剑眉明目,双手一拍一搓,满室突增焦香。此人双手一推,看似随意,但避无可避,双掌直穿如入无人之境,多一分不可,多一毫不行,绕过侍卫的刀分别按在两人前胸上,内劲一吐。两个侍卫惊呼一声“咦”,登时两眼翻白,软倒在地,一动不动。 刘贵妃见状惊呼,“杀人啦。皇后你疯啦,你带进来的是什么人!” 建帝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一按龙椅,身子往龙椅里缩了去。说道:“皇后,你莫胡来。” 方孝孺起身拦了马皇后,挡在皇后和建帝中间:“皇后,不得再前行一步。” 皇后回道:“皇上莫惊,这些是我的人。这两人是燕王的奸细,很快就会去通风报信。我是先清内奸。” 说完,马皇后转头看着刘贵妃厉声道:“贱人,就你自己想活,仗着皇上宠幸,所以想让皇上投降。皇上如果投降,朱棣会让他活吗?你这蠢才。竟为了活命陷皇上性命不顾,害皇上晚节不保。” 刘贵妃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身子往龙椅后钻,抬头卑微地看着建帝,希望建帝说句话。建帝没有做任何反应,他知道皇后说的是对的。刘贵妃看建帝也不支持她,躲在龙椅后面簌簌发抖。 “皇上,如果您活着,朱棣万万不可能有理由做皇帝,因为明太祖遗诏就是将皇位传递给您,燕王没有任何正当理由继任皇帝。他为何要用清君侧来攻击您,就是因为您没有错,没有被撤换的理由。一旦您落入朱棣手里,他可以有一万种方式杀死你,在对外谎称你病故,传位于燕王,那您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方孝孺知道马皇后是一能人,虽为女儿身可一身是胆。此番分析有理有据,也是方孝孺心中所言,因此他思来想去,只能劝皇帝自刎,以留全尸,并以此攻击燕王朱棣的正当性,让朱棣背上弑君夺位之名,终生为士大夫唾弃。 建帝看着方孝孺,征询其意见。方孝孺眼中噙泪的点点头,同意马皇后的建议。 建帝又看着马皇后,问道:“皇后,那你觉得朕该怎么做?我真的只有一死吗?” 马皇后一抹眼泪,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说道:“皇上,您还记得,太祖曾经留了一个麟龙锦囊,说危急时刻打开,可解生死之局,您知道这事吗?”说着把一个绣着缎锦青龙首的锦囊递给建帝。 “我不记得这事,这是太祖给你的?” “是的,太祖驾崩日,皇太后来到我寝宫,给了臣妾这个锦囊,说是太祖留的,到了危急关头,拿给皇上,必能逢凶化吉。臣妾看情势紧急,前些日子已取出锦囊,并私自打开看了,请皇上降罪。” 建帝右手颤抖的接过压得扁扁的锦囊,金绣线已经老旧,显得年代久远。建帝拉开锦囊红线,发现里面有一纸片和一令牌,纸上写着“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伍氏令出,刺客必从。” 建帝心里没有头绪,方寸大乱的看着马皇后,问道:“这几句话是?” 马皇后起身环走一周,停在六个锦衣卫前,诚恳的说,“皇上,里头的诗,指的就是这六位。太祖留下来的密令,就是调用此六人,解决国家倾危之时。”又指着当中较为年长的一位说,“这位是伍家当家的伍士阙,伍大侠。” 这位姓伍的中年人微一作揖。道“不敢,在下伍士阙。”并对其余四位一一介绍,最高大的背着一把大刀的叫金复里、一白面美髯公似的书生叫玉萧源、面孔微黑聪明机灵的是姬易书,刚刚动手的那位年轻人叫做聂萧平,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人叫做曹士心。 伍士阙手携曹士心向前一步大声说道:“禀皇上,我们能协助皇上逃出生天,至于之后是否东山再起,那就看大明的造化了。” 曹士心接着伍士阙的话:“燕王的军队有着朵颜三卫,朵颜三卫的三大指挥使,血鹰、极豹、残云,武功高强,加上蒙古训练出来的骏马,骑术惊人,如果皇上选择逃亡,不出三日,必被朵颜三卫追上。可不撤离,又恐有生命危险。” 方孝孺听着像是计划不行,着急问道,“你倒是赶紧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曹士心不疾不徐地说道:“莫急,我五人来自历史悠久的刺客家族。五大家族分别有其特殊专长,玉家擅长易容,姬家擅长毒物,金家有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家刀法,聂家有中原第一的燃灯手内功,和我曹家举世无双的谋略术。我们合谋,全力保皇上无忧。” “我们推了一计,请方相放火焚宫,布置声东击西,由玉家协助皇上易容出行,再由我等人暗中保护,东门地道护送出京。“ “可燕王朱棣多疑,他万一不相信皇上自焚呢?”方孝孺微一寻思,担心如果朱棣不上钩,这一切计划就成泡影。 “要请方相寻找一具身材相仿尸体,变造皇上自焚而死的证据,如此一来,死无对证。而皇上驾崩的讯息是朱棣最需要的,他第一时间必会对外宣布皇上已死。“ “那怎么避掉朵颜三卫?“ “这交给聂家和金家,他们会引走朵颜三卫,确保皇上平安撤退。“金复里和聂萧平点点头,显得毫不担心。 “可是还有姚广孝和马氏兄弟?传说中这三人也是武功卓绝。” 聂萧平和金复里互看一眼,金复里耸耸肩,表示无所畏惧。 建帝沉默了,他此时心头有些乱,优柔寡断的个性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说道:“众位卿家,让我跟皇后说句话。“ 知道这对患难夫妻在最后关头有话要说,所有人点头,转身离开。 此时奉天殿一个人都没有,可是远处的马鸣声,依稀可辨。 “皇后,此事当真可信?“ “皇上,你别人可以不信,你要信我,臣妾绝不会害您。”马皇后一个字一个字用力的说。 “皇后,那你呢?”建帝拉着皇后的手,这么多年这两人没离开过,但现在是离别关头了。 “皇上,时间不多了,早点上路。您顾好您自己的身体,不要再相信其他任何人了,我早就告诉你,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虽是忠臣,可无实践经验,最后贻误皇上大计,某要再相信他人了。“ “皇后。。。。“建帝害怕了起来,从小他就被指定为皇太孙,从小就是要接大行皇帝之位。他的一生没有经过困难,不像明太祖是赤手打天下。他没有那种狠劲,遇到这种危难之时,他手足无措。 马皇后上前扶起皇上的脸,亲了亲他脸颊,“皇上,不要怕,过了这一关就好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要怕。” 马皇后十分镇定,抱着皇上,轻抚他的背。此时他们不是皇帝和皇后,而是一对恋人,一对即将要远离的夫妻。 建帝想起,当年迎娶她的时候,掀起了她的盖头,第一次那娇美的脸庞,纯真的笑容,撼动他的心灵,他想着,她是真心的爱他。 可现在战火烽烟四起,前途无明,谁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抱着抱着,马皇后轻轻的唱着小曲。“俏冤家,在天涯。偏那里绿杨堪系马。困坐南窗下,数对清风想念他。蛾眉淡了教谁画,瘦岩岩羞带石榴花。。。。。。”,但声音越来越细。。建帝发觉马皇后的手滑落,也不说话了。他赶忙推开查看,才发现马皇后口里吐血,血流满身,气息微弱。原来刚刚马皇后竟然先服了毒药。 建帝惊呆了,大叫道:“皇后,皇后!“ “皇上,臣妾很荣幸能做您的女人。臣妾没法跟您出逃,且如果我死了,朱棣才能相信您也死了。我如落入朱棣之手,难保我清白,我这一生只能是皇上的人,我唯有一死,才能保住您的名声。“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皇后,你太傻了,你太傻了。。。。“建帝哭的心慌,已经顾不得自己是皇帝,就像一个平凡丈夫失去妻子一样的悲痛,嚎啕大哭。 【第2节】 动手 余人听到殿里的哭声,纷纷赶了回来。 马皇后虽然脸上有血,但是她嘴角仍带有笑容,兴许临死前心里还念着二人的新婚之乐。 看到皇后遗相,方孝孺跪了下去,庄严的行拜叩之礼。 曹士心欲上前探马皇后的气息,确认已死。方孝孺出手阻止他,用力将曹推开,怒道:“不能亵渎皇后遗体。” 曹士心叹了口气说道:“马皇后真是女中豪杰,我只是一个建议,没想到皇后。。。。。真有心如此做。” 建帝听闻此语,不禁大怒:“原来是你这家伙唆使她自尽的?“建帝拿起椅子旁的香炉,往曹士心砸去。愤怒之余,一时不察,拿起后才发现香炉炙热,震怒之余,竟然烫伤自己的手。 曹士心微微一笑,轻轻一让就避开香炉。本来君要辱臣,臣不得让。可曹士心行走江湖多年,怎么会把这些君臣礼仪放在心里。 “皇上,事不宜迟,就让我们来进行吧。再晚就没时间了。“曹士心催促道。 虽然方孝孺对这群人不是完全的信任,但是他相信马皇后,方孝孺也说:“皇上,没有时间了,燕军要进来了,就按马皇后的遗志进行吧。“ 曹士心给玉萧源一个眼神,暗示其上前动手。玉萧源一个作揖,说了一句:“皇上,恐要冒犯龙颜了。” 玉萧源仔细端倪建帝的面孔,脱下建帝的顶冠,并捏了捏其肩骨和四肢。 他微微沉思,拿出背上包袱里的家伙,里头有粘土、脂粉和颜料,看是装扮建帝用的。玉萧源并取出一套衣物。建帝一看,竟是一套袈裟和一套很旧的补丁麻布服。玉萧源抚摸了一下建帝的头颅,手掌所到之处,及肩长发变寸头,原本乌黑的长发变成油腻的短发。方孝孺看到此等功夫,不禁赞叹其功夫实在惊人。 曹士心又低声嘱咐了伍士阙和姬易书,要求他们封锁现场。姬易书点点头,走到太监和被击倒的锦衣卫旁边,好似掏出了什么,手挥了挥,太监捂住喉咙,声音也发不出,就软倒在地,血流而亡。倒在地上的两个锦衣卫,也是像是被放血一般,姬易书经过就微微抽慉,然后血流满地,气绝身亡。 方孝孺自此方懂得,原来曹士心是要杀人灭口。他心中一紧,背上冷汗直流。马皇后、太监、锦衣卫都死了,目前知道建帝要出逃的,除了这六人,就是自己。难道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但他心中一想,君要臣死,岂能不死。本就没抱着活着回去的心。如此一想,心里立即坦然。原本紧张的脸孔也放松下来。 曹士心看得一清二楚,笑着说,“方大人也是一个可能泄密的人,本来。。。。但看来,我们不需要担心此事了。”方孝孺正色道,“谢曹大侠不杀之恩。” 两人眼神交接,互相会心一笑。本来曹士心的确也是要杀方孝孺的,他主要是担心一旦方孝孺被燕王抓了去,重刑拷打,难不保会说出真相。可他本就敬重方孝孺,世间人称方孝孺为读书种子,学领袖,曹士心难以下手杀死方孝孺。但看到方孝孺从紧张到坦然一笑,知道他已有赴死之心,即使方孝孺被虏获,绝对会自刎,以免说出建帝的下落。 “那刘贵妃呢?”方孝孺问道。 “她早跑了,没听到重要的部分。”曹士心说。原来刘贵妃看苗头不对,自己恐要殉葬,在刺客家族进来没多久就逃跑了。 曹士心道:“但。。。。方大人,此时您应该赶紧离开,接下来的事,你不知道最好。如有可能,帮我们放火焚城,制造纷乱,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皇上更有机会离开。” 方孝孺点点头,朝服一摊,往地上一跪,对着建帝行了叩拜之礼,泪湿满襟。 建帝眼眶也湿了,从他上位以来,方孝孺日夜相伴,经历了这一路,如今君臣别离,前途一片渺茫,不知今生是否能相见。 建帝走了下来,握住方孝孺的手,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允炆谢谢老师。” 方孝孺用力的回握,说了一句“皇上,保重。”转身离去,再不回看一眼。 众人看了这君臣离别的镜头,也好生感动。 曹士心最早回过神来,想着还有许多关节要布置,指挥说道:“玉家的,赶紧给皇上易容。我们即刻出宫。伍兄,麻烦您,带着姬当家,先帮皇上把那套旧衣服换上,然后把皇上的龙袍给这个锦衣卫穿上。整理一下四周,放把火,把皇后、锦衣卫、太监都焚了,务必烧的什么都看不出。” 又道:“玉当家的,按照我们先前说的,你换上袈裟。让聂家的和金家的送你出宫。我来送皇帝出宫。” 玉萧源果然是天下第一易容高手,建帝原本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只片刻间,他把建帝的脸涂了土,衣服里塞了棉布,扮成了一个臃肿不堪的胖子,配上那油光四溢的旧麻服,又贴了几个狗皮膏药,说他是丐帮的都信。然后玉萧源对着铜镜,开始装扮自己一番。弄了不一会,已经大致与建帝相像,连脸上的痣,小麻子都顾虑到了。再把眼角稍微描线,玉萧源和建帝看起来简直就是一母同胞。然后玉萧源自己抚着自己的头颅,手掌到处,发尽脱落,直接变成一个光头,继而把袈裟穿上,马上摇身一变成为像建帝易容的和尚。玉萧源对着镜子自己转了一圈,颇感满意地说:“就这样,也不能太像了,这样刚好,太像了,像是没易容。”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建帝看着玉萧源如同翻版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至此方知道,这六人是太祖留给他的能人。 【第3节】出逃 伍士阙看着大家,突然低沉的起了一个音,唱了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六人神情肃穆,不说一语,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建帝恍然大悟,这是易水歌,难道这一伙人是荆轲的后代。曲罢,曹士心跟众人点点头,互握手嘱咐“平安”。就各自分三路出殿。 姬易书负责去各处纵火焚城,伍士阙则负责布置建帝自焚而死的假象。 聂萧平和金复里带着玉萧源,伪装成建帝出城,按照曹的计划,玉萧源等要不时露出马脚,吸引朱棣和朵颜三卫上钩。 真正的建帝,则由曹士心带着,辗转由宫中密道出城。曹士心左一转,右一转,竟然比建帝更熟悉皇宫。不一会,从某个宫女房的边上,钻入了一条漆黑的密道。 建帝大惊,为何有条密道,但是皇帝却不知道?但是时间匆忙不得多问,只得跟曹士心在幽暗的地道里走着,走了好一阵子,突然到了一个林子,豁然开朗。 曹士心领着建帝走着,林子十分安静,没有人也听不到马鸣声,建帝琢磨这估计离皇宫有着好几里远了。终于建帝忍不住问道:“那易水歌,你们跟荆轲是何关系?” 曹士心笑了笑道,“皇上,您估计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呵呵,我们不是荆轲的后代。嗯,也不完全是,怎么说呢,金复里是荆轲后代,但其余人不是。我们是史记里刺客列传的后代。我是曹沫的后代,伍士阙是伍子胥的后代,玉萧源是豫讓的后代,聂萧平是聂政的后代,姬易书则是专諸的后代。我六人,人称刺客家族,扭转历史洪流,处理人间不平事,为知己者亡,为天下人赏善罚恶。江湖上有一密语,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伍氏令出,刺客必从。说的就是我们刺客家族。“ 建帝刚从马皇后自尽的悲痛心绪整理出来,心里有很多的问号,只想一个一个问清楚。“那锦囊是从何而来?“ “我刺客家族不受任何人收买,只听刺客令行动,至于锦囊和伍氏刺客令有何关系,我们不过问,也不想知道。“ “你说,伍氏令出,刺客必从。可万一这刺客令让你去杀人呢?你们也一样做?“ 曹士心斜眼瘪了建帝一眼,仿佛是在说,为何会有人担心这个问题?建帝有点恼火,御宇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给皇帝眼色。 曹士心似乎是故意的,看到了建帝的怒容,曹淡定的说:“朱兄,您必须要放下身份了,从今以后,您不再是奉天殿里的皇帝,您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为了生存,为了饥饱而活下去的老百姓,之后在路上,欺负您的人多了去了,您也能发火吗?您还是早点习惯做老百姓的心态,收拾心情,重新上路。” 建帝听完一呆,一寻思,曹士心说的没错,走出了皇宫,他就不再是皇帝了,如果还端着一个皇帝样,马上就被发现了。皇帝如果不在龙椅上,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个护国玉玺给与的权力,没有号令神州百万军士的令牌,朱允炆谁也不是。 一想通此事,建帝突然感到很新奇,这是一个新天地,他不再是皇上,不再是那个龙椅上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的天子。虽然前途暗淡,但是他有一种新生感。 “是,曹兄,您说的没错。我自当小心。”建帝由衷地说。 前面突然出现一条岔路。曹士心看着建帝,说道:“朱兄,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再下来,你要自己走了。玉家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断断无人能认出你。我也不能知道你去哪里,最好没有人知道你去哪里。你才是真正的安全。” “曹兄,天下那么大,何处得以安身?”建帝刚刚的雀跃感都消失了,他知道前途危机重重,担忧地问。 曹士心看着建帝,好久都不说话。过了很久,才叹口气道:“朱兄,你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不是不愿意,而是我不能。” 建帝为了自己的自私而感到羞愧。他懂了曹的意思,曹不能给建帝任何的建议,以免日后有曝露机密的可能性。建帝手无缚鸡之力,对江湖险恶毫无知悉。曹士心如果心软,给与一条明路,可这么一来,就陷曹士心自己不利了,他将会是唯一一个知道建帝逃亡路线的人,他将成为燕王追击的对象,这个担忧,唯有到他死才能解除。从今而后,终其一生,他都要担心,何时燕王会找上自己。 曹士心一个作揖,不再说任何一句,转身离去。 【第4节】燕王 “启禀燕王,不,很快臣就该改口说启禀皇上。”姚广孝赶紧改口。 朱棣看了他一眼,听到皇上二字,心里不禁大慰。四年的征战,终于换来了大权在握。也不枉他杀了那么多人。他坚信,自己比朱允炆更适合做皇帝。朱棣一直不懂,为何父亲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子,而不是给他。论能力,论经验,燕王朱棣都是更胜一筹。可不想,明太祖朱元璋竟然把神州统治者的大位传给了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子。 姚广孝看懂了朱棣的野心,在他的多方筹划下,终于由北往南,推进了南京城。 “禀燕王,紫禁城里找不到建帝,只有奉天殿里有五具烧焦的尸体,其中两个为太监,确认不是建帝,另有一位为女性,猜测是马皇后,余二人,其中一人身上有护国玉玺,极有可能是建帝自焚而死。”一旁的将领上报刚刚巡城后的发现。 “死了?”朱棣抚了抚胡须,陷入沉思中。 建帝自裁而死是对他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好的解释。如果建帝投降,反而会让朱棣无法自处。当初朱棣动的旗号是朝中有奸臣,燕王起义清君侧。如果抓了建帝,于法不理,于情不容。势必遭到全天下的笔伐口战。但他不太相信建帝会自裁,他还蛮了解这个侄子,温儒雅,优柔寡断,不像是性格刚毅会自裁的个性,除非其中有诈? 朱棣突然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姚广孝和一列军士在后跟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往皇宫里去。 皇宫已经烧毁了很多地方,奉天殿的门口柱子都染了一层黑灰。 殿里躺了5具尸体。 士兵搬了墩子来,朱棣就坐在墩子上端详着这5具尸体,全都面目难辨,脸上及上半身都烧黑了,糊了。只有膝盖以下的衣物勉强可以辨认。朱棣认为,这里面有人动过手脚。 姚广孝蹲了下来,细细的翻着那具号称是建帝尸体的衣角,还捏了捏焦尸。 姚广孝寻思:“这衣角的确是金绣线龙袍,五蟒大爪还清晰可辨,可那双腿。。。。。。分明是一个练武之人的腿,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的腿。”但姚广孝虽然看出来了蹊跷,可他不能直说。 不认不如认,将计就计。姚广孝心思一动,双膝一跪大声喊出:“启奏皇上,建帝宠信奸逆之臣,劳民伤财,生灵涂炭,北方大旱,南方大水,已畏罪自杀,请看建帝留下的遗诏。”随着从身边拿出一份遗诏,递给朱棣。 朱棣摆摆手,示意姚广孝念下去。 姚广孝替朱棣读着:“朕以幼年继大业,未能宣流风化,竟荒诞至家无礼,城无规,民无食,臣无心,战火四起。朕痛心疾首,罪实在予,咎在朕宠信贼臣,礼不成,业不盛。今痛之,悔之。燕王勇武,人品贵重,堪当大任。今传位于燕王,以继大统。朕一死谢罪,方慰太祖在天之灵。朱允炆绝笔。“ 朱棣听了,嚎哭了几把,站起来向尸体鞠躬说道:“皇上,臣来晚了一步。“ 其实这是姚广孝和朱棣早就安排好的戏码,他筹划着一段很久了,遗诏早就写好了,这具尸体刚好帮他完美出演这段戏。随后赶进来的李景隆将军,刚好听到这一段,听到此,立马跪下喊道:“吾皇万岁。“瞬时间,所有的军士都跪下,黑压压一片。 朱棣龙步斜移,向奉天殿当中的金爪龙椅走去,准备满意的坐了上去。 他环顾四周,志得意满,四年的征战,终于到了完结的篇章。 抬手说了一声:“起!“ “姚卿,拟一下建帝的谥号,另,新年号立为永乐,传旨礼部,择一吉日准备即位大典。“ 突然一人发了一语:“禀皇上,是先祭祀太祖,还是先即位呢?“ 朱棣听闻此语,心头一惊。姚广孝看了看此人,是杨荣,平时少言,但这句话如石破天惊,顿时点醒朱棣和姚广孝。 燕王朱棣打着靖难之名讨伐奸臣,如不先祭祀太祖,抢着即位,如何杜天下人悠悠之口。 朱棣赶紧下了龙椅,当众宣示众将士齐赴太祖陵,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宁王在一旁听了心里一直不平衡,这皇兄什么都准备好了,连年号都提前想好了。这其实那是清君侧,根本就是篡位。可现在燕王大权在握,连自己的朵颜三卫都被他控制了,宁王就如同被剪了翅膀的鹰,只是形态吓人,根本没有实力,从今而后,只能看新皇帝的脸色了。 朱棣丝毫未注意宁王的心思,起身就往殿外走去,姚广孝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并跟着喊:“起驾!“ 一声声,从奉天殿,传到前门,一时间,京城里传来一声声的“皇帝起驾!“南京人都听到了,众人只能摇摇头,可没人关心是建帝还是新的皇帝。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第5节】三卫 聂萧平和金复里骑着马,亦步亦趋的跟在玉萧源的马后。聂萧平背负大剑,金复里后背斜插了一把大刀。 三人六骑在林子里奔的飞快,刚离开南京城不久,往着南边的方向去。 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大队人马紧紧的追着,可三人并未察觉。 人马总共一百一十一名。当先一人的马上插着旗号写:“朵颜三卫“。 三个黑衣人披着大斗篷在旗号后,后面跟着整整一百零八名骑卫,看装备分别有大刀手、弓箭手及火枪手。 朵颜三卫的领头是血鹰、残影、极豹,是来自蒙古族的师兄弟,此三人由于机缘,受教于戈壁老人漠奇,习得了中原少见的西域武术,擅长近距离打击、摔跤、刀法和骑术。戈壁老人在天山灵鹫宫得窥无上武术,后又融合了蒙古近身摔跤的技艺,以内功发劲做背摔、勾腿等动作,终于演变出一套内外兼具的独门功夫,十分难对付。 在南京城里,燕军派出密探,到处寻访建帝的下落。由于玉萧源故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一些探子怀疑此人就是皇帝,消息传入了燕军军中。朱棣一听,拍案而起,本就怀疑建帝没自焚,如今生死不明,万一哪天在哪里宣告复出,他的皇位是还是不还? 朱棣急忙派遣朵颜三卫前去追捕。朵颜三卫知道此为重大任务,竟派出一整个营队的兵力搜捕易容的建帝。 而这厢玉萧源在出城前,往其逃亡路线留下一些线索,刻意引导朵颜三卫来追自己,让真正的建帝能逃出生天。 聂萧平跟玉萧源说:“老曹这心太狠了,竟然给了我们三这么好的任务,就我们三对付朵颜三卫,把咱三人看得太行啦。“ 金复里没好气的说:“是,还给我两带高帽子,说啥不用担心,朵颜三卫进不了我两身,这老曹撒谎都不打草稿,劲吹牛皮。” “好啦,你哥两别再闹了,咱们赶紧的,能不碰上就不碰上,别跟他们正面缠斗就行。“ “你那天地罗华给我备好了,随时要用啊“金复里对玉萧源说。 “行,你金家刀法还需要我家的天地罗华,先前是谁说吹法螺,说刀法天下第一。“ “我自己吹吹还行,最后估计还是得燃灯手和玉观音剑来收拾残局。“ 三人说笑着,想要缓解紧张的情绪。 说笑着,玉萧源突然神色黯淡下来。聂萧平是他挚友,知道这一次的任务,是把玉萧源逼上了绝路。从此以后,整个大明王朝将动用全国军力,搜寻玉萧源这个假建帝。他可能要躲一辈子,不能跟任何人接触,不能再回玉家。如果没被抓到,最惨的下场是孤老一生。但这样的下场,比凌迟处死还残忍。 聂萧平拍拍玉萧源的背,示意他懂,不要太难过了。 突然,一声羽箭破空声传来。一箭就射死了聂萧平带的马。聂萧平牵的马嘶鸣不止,双膝跪地不起。 聂萧平不得已,只得放开缰绳让他去。 然后又一声箭声,后面还跟了好几只箭还有火枪。聂萧平和金复里头也不回,背手抽了剑和刀,回身一个剑花,就把来箭砍断。但是箭来的实在太多,这两人只能护住自己,包含带的马和自己骑的马都纷纷中箭倒地。 三人无奈,直得弃马,施展轻功步行。 可朵颜三卫的马来得实在太快,一瞬间就跟了上来。 金复里举刀往聂萧平和玉萧源的马尾一拍,喊道:“兄弟你们先走,我来挡住他们。“ “一切小心,老地方见。“聂萧平长喝一声告诉他,知道他要拖延一下朵颜三卫。 经过一片树,聂萧平忽然心生一计,“我来助你。“ 他跑到路边的一棵大树旁,手一运劲一剑劈进一颗三人高的大树。在双手由树林向路上双掌推出,两人合抱的大树竟哗啦呼啦的倒了下来,横在路上。这么一来,朵颜三卫的马就无法前行,且金复里可以缓一缓。 朵颜三卫见路被挡住,从马上右足一点,利落的跃过树来。其余人见树大,只得下马,从边上绕进来,可如此一来,马就过不来了。朵颜三卫见离去的两人越奔越远,心里担心莫要追不上了。 只见金复里持刀横在路中间,威风凛凛。 金复里较寻常人高出一个头,穿着土色麻衣,系了一条白麻腰带,大钢刀的刀身镶着澄澄金线,刀背厚实,较寻常大刀更大,估计有十来斤重。 血鹰打个响指示意其他骑兵过来把倒下的树移开。残影努了努嘴,指示弓箭手分布四周,站好方位。极豹抽出腰间的鞭子,甩了一个闷雷, 朵颜三卫中,血鹰擅长刀法,残影擅长近身搏击,极豹用鞭子在外控制。戈壁老人三绝,刚好一人习一技。血鹰为大师兄,残影为二,极豹是最小的师弟。三人无父无母,都是关外大宁的孤儿,被戈壁老人抚养长大,由于无牵无挂,行事特别凶残,如佣兵一般,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办。当年宁王就是用钱收买了朵颜三卫,尔后燕王朱棣又用更高的价码将朵颜三卫吸引过去。之后就跟着燕王打靖难之役,一路战功不断。 极豹年轻气盛,沉不住气,鞭子一甩,鞭头如雷电一般往金复里奔去。金复里下半身身形不动,侧身让了一下,用刀子劈向鞭头。极豹的鞭子如同黑蛇一样,缠咬住了刀身。极豹用力回拉,竟丝毫不动。极豹登时涨红了脸,好不尴尬。但极豹岂能如此放弃,他左手将鞭子绕上手臂好几圈,两手弓背一扯,几乎是全身的劲力往回拉。没想到,全力攻击之下,对方的劲力却空空如也。如此一来他全力回拉的力道落空,由于毫无预兆,极豹狼狈的往后跌了好几步才停下来,人也跌倒在地。 极豹大怒,拿起鞭子一看,竟然鞭头没了。他心里大惊,看了血鹰一眼。 血鹰见状知道遇到高手。 极豹的鞭子是用牛皮浸水并缠绕铁锁多圈制成,就算是宝剑利器也未必砍得断,但金复里竟然仅凭内力就将鞭子震断,此番内劲匪夷所思。 可朵颜三卫征战多年,多少血腥场面都见过了,根本不懂何为恐惧。 血鹰和残影眼神一个交换,揉身齐上。血鹰抽出他的血背刀,残影则双手各拿一柄短兵器,一个是匕首,一个是短弯刀。 极豹的鞭子已毁,只好抽出腰间的弯刀,也加入战局。 朵颜三卫在大漠及关外驰名已久,鲜有对手。但遇到中原功夫,还是相去甚远。 金复里的目的是拖住他们,因此并未全力杀敌,只是严守门户,滴水不漏,力求给玉萧源更多的时间南逃。他们在路上已经约定好,如果失散,就在城外无想寺集合。 金家的金刀刀法刚烈无比。当年荆轲的剑术不精,而致刺秦失败。其后人痛定思痛,潜心武术,但弃剑改刀,终于在刀法上琢磨出一条道路来。金刀刀法没有特殊的技巧,凭借的就是强大的内力及砍金斷石的利刃赋予金刀刀法无坚不摧的实力。 金刀刀法招数繁复,一招必攻敌三处,一路包二路,每一招后面还有两个淋漓的杀招。 虽然残影的攻击速度非常快,可金复里的内劲实在太强,金刀一砍向他,他就不得不避开,因此残影擅长的近身搏击和摔跤都使不上用场。 而极豹少了鞭子,本身刀法又不行,拿了刀子却只能在旁寻机进攻。因此极豹和残影就像两只猴子一样,在战圈外跳来跃去,主要的招式都被血鹰接去。血鹰的血背刀在金刀刀法下毫无施展之地,被金刀的快刀逼得不断后退,且金复里内力越催越强,每接金刀一刀,都让血鹰的右手臂震了一震,数十招过去,血鹰竟然感到右手臂酸痛,招式窒碍无法进攻。 残影十分气馁,转头看虽然众人努力处理大树,但一时半会没什么进度。他跳出战局,吩咐士兵烧烟火,通知大部队。并唤来弓箭手,嘱咐放箭。 残影一声口哨,血鹰和极豹熟悉彼此的信号,突然都跳离战圈,残影一声暴喝,“放箭。” 弓箭手训练有素,从各个方位射箭向金复里,金复里右脚一蹬,向后一跃,抡起金刀,刀圈水泄不漏,没有一支箭能突破刀圈。 但朵颜三卫久经战场,训练有素,第一波放完,立即蹲下后退,第二波又继续放箭,第二波射完第三波上,然后第一波弓箭手搭好箭立即发箭,不给金复里喘息的机会。 而此同时,其余兵士努力的将大树砍出一条路来。陆陆续续有士兵上马从缺口越过树来,数量越来越多。但所有人看到金复里的刀圈都暗暗赞叹,这金刀刀法使起来滴水不漏,刀背上的金线形成一条条的金光,仿佛金龙渡水,或隐或现。一时间金复里甚至没有力竭之相。 血鹰看金复里一人拖延了大批人马好长时间,心中怒极,暴喝一声,“还看什么,快追。” 那些上马的兵士才惊醒,纷纷摔起马缰,四蹄翻开,就要往前追去。 金复里手里不停,但心里急迫,虽然这些箭奈何不了他,但是如果朵颜三卫追上聂和玉两人,后果不堪设想。 【第6节】火器 越来越多的兵士上了马从大树后面过来,纷纷集结。血鹰知道打不过金复里,但必须下个决定,任务优先。 血鹰示意极豹跟着他带着一部分士兵往前追去,由残影来绊住金复里。 弓箭手一波又一波,金复里的四周已经围了成千上百的斷箭,但是弓箭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十几余骑兵已经绕过打斗的现场追了上去,金复里心中暗暗叹息。终究他只能阻了一会,没法挡住太久。 可朵颜三卫心理压力更大,仅一人金复里就把朵颜三卫挡住,虽然仅仅阻挡一会,可金复里毫发未伤,没有一丝落败迹象,不知道离去的两人是不是武功更高。 可打仗和武林对决还是不同,朵颜三卫并不在乎输赢,军队只在乎能不能完成任务。血鹰心想只要能绊住金复里,让其余人追上去即可,打赢打输无所谓。 金复里见骑兵越跑越远,不愿跟这箭雨纠缠。他深吸一口气,双足一点,高高跃起,足有三人高。 金刀抡圈护住下盘,空中挺腰一个转身,就往骑兵追去。 弓箭手们看到都惊了,面面相觑,难以相信竟有人能跳那么高。 残影见金复里要追,抓来右边弓箭手的弓,拉弓搭了三箭,一气呵成,竟然放了连珠三箭向金复里袭去。 残影的内力惊人,这三箭声如破空,呼啸而去。 金复里感应到箭势破空的气流,知道是残影射的箭。竟头也不回,往身后劈了三刀。 金复里的金刀刀法准确无比,弓箭手只见到三支箭被从中刨开,劈成六支箭,掉落在地上。 血鹰和极豹看到金复里追了上来,也转身拉弓搭箭,一样是三支连珠箭齐射。 残影也分别射出三箭,总共九支箭分从三个方向对着金复里来。 且朵颜三卫共事多年,三人放箭时间分毫不差,且从三个方向而来,每支箭对准了上中下三盘。金复里没有办法用刀圈挡住。 且这九支箭的势头带着朵颜三卫的内劲,速度奇快。且血鹰、残影、极豹三人自小练箭,默契十足。戈壁老人更提点其箭术。设计其三人从不同方向分别针对不同方位,让对手避无可避。 金复里看清来势,暗自心惊。他一看就知道九支箭覆盖了他所有能逃避的地方。他感到今日可能过于自负,莫要葬身在此。 但电管火石间,金复里没有时间细想。他以右足为中心,突然滴溜溜的原地打转。啪啪啪的好多暴雷声传出,金复里竟用速度挡掉了箭。 “放佛郎机!”血鹰喊道。 后头的弓箭手,抬出了一粗铁管,架在地上。金复里从未看过这个物件。只见三个士兵帮忙者向铁管里塞了弹丸,并拿根棍子通着管子。金复里不知道这群人在做什么,但是看起来可不是个玩具。 稍一不注意,朵颜三卫的箭又来了,又是九箭齐发。 金复里一拨一打快速处理掉这九支箭,但同一瞬间,他听到那铁管发出火炮爆炸声。 同一时间,金复里闷哼了一声。 原来,那铁管打出的弹丸射中了金复里的小腿。金复里看着腿上的伤口有一道血箭喷了出来。此伤不足撼动金复里,但是就这么一缓,朵颜三卫就足以逃离。残影也上马往血鹰和极豹追去。 金复里恨恨的看着离去的三卫背影,满腔怒火要发作在剩下的士兵身上。 他提起刀向前,运尽全力,一刀砍断了那铁管。转身要追朵颜三卫,当正要发力时,突然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金复里看了看自己的腿,心里一懔,莫要是贼人下毒。他拉开伤口处绑腿,赫然看见伤口处,肿大并有黑色淤青。金复里手指如风电,快速点了小腿周边大穴,不让毒素上行。 他本想再向前去,阻止朵颜三卫,可他这毒性猛烈,如不赶紧祛毒,恐一条腿都废了,只好让聂萧平对付朵颜三卫。 金复里一边用刀拄地,单腿一跃抢来一匹马,上马离去。骑兵们震慑于金复里功夫之高,没人敢拦,待金复里消失于林子里,才纷纷上马追去。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第7节】云蛛 聂萧平带着玉萧源在路上疯狂的奔跑着。 可两人轻功再好,也难敌蒙古马的速度。约一盏茶时间,血鹰、残影、极豹已经追了上来。 两人行经一个岔路口。聂萧平看避无可避,心一横,停了下来,准备先挡住朵颜三卫。 聂萧平寻思,朵颜三卫越过金复里来了,难道他们已经杀死了金复里?先前伍家和曹家曾推演过,朵颜三卫应当不是聂萧平和金复里的对手,难道情报有误? 聂萧平知道玉萧源才是关键人物,决不能被抓住,他推了推玉萧源,让他先走。 聂萧平和玉萧源是同辈,两人关系特别好,年龄相仿,特别投缘。 其余同辈中,金复里、伍士阙、曹士心都年纪略大一些,且分居不同地。而玉萧源和聂萧平都住北方,两家上一辈也是好友,因此自小便玩在一起。 玉萧源顶着光头和一身袈裟,踉跄的往前走去。聂萧平看了玉萧源一眼,坚定地点点头,“没事,有我在。” 朵颜三卫率领着十余位骑兵赶到,见只有聂萧平一人。问道:“那个和尚呢?” 聂萧平拾起地上石头向上抛着玩,看着朵颜三卫,故作轻松写意地说:“你要追他,先过我这关。” 此时马蹄声哒哒响,又一群骑兵从另一处赶到,超过百人,由一个短小精干,没有胡须的官员领着。 他拉停马,看着聂萧平一眼,又看看朵颜三卫。 此人来头不小,聂萧平看朵颜三卫竟向这个人毕恭毕敬说道:“参见马二保公公。” 聂萧平心里一震,原来这人是传闻中燕军里的领军太监马二保。 江湖传闻燕军中有两名武功卓绝的太监,长期在朱棣身边,在战场上屡建奇功。据说这两名太监是兄弟,在云南被蓝玉将军俘虏,受了宫刑,成了太监。但是此二人身负绝艺,所以朱棣在战场上杀进杀出竟然毫发无伤,全都是这两名太监在旁护卫的功劳。 太监点点头,向聂萧平问道:“来者何人?” “小老百姓一个,不足挂齿。”聂萧平平淡地回答。但他心里打鼓,虽然身负惊人武艺,可一人面对百来人、朵颜三卫还有马二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马二保身子不动不抬,腿轻轻一蹬就利落的下了马。足见功力不俗。 朵颜三卫说道:“马公公,建帝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马公公心想,看来必须打发眼前这个人,才有可能往下追。这建帝逃出北京城,朱棣的旨意是务必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马公公双手举了个起手式,示意聂萧平随意进攻。 聂萧平屏气凝神,气守丹田,右手一搓,揉身便上。 马公公闻到烧焦的气味,眉头一皱,咦了一声:“什么功夫?” 江湖所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指的是四大刺客家族的独门绝技,其中的燃灯指的就是聂家,也就是聂政的后代。聂政后代修习自春秋时期传下的武功心法燃灯手。一旦催起内力,手掌心炙热,传出檀香木烧焦的气味。内力加上热度,让对手难以招架。传说燃灯手使出最高境界有十龙十象合击之力,能断金裂石,无坚不摧,是比拟少林寺易筋经的无上内功心法。 姬香玉手指的是百里姬香姬易书和玉手书生玉萧源。百里姬香有着专诸传下的鱼肠剑和彼岸香,玉手书生则是拥有着天下第一易容术和天下第一毒物天地罗华。刺客家族另外还有曹沫的后代曹士心。曹家向来以诡计多端闻名,非常擅长用计和权术,达到刺客家族的任务。 但是刺客家族都听从于刺客令,刺客令却不是五大家族所持有,而是掌握在伍氏家族手上,一个自古就让刺客家族尊敬的家族,也就是伍子胥的后代伍士阙。刺客令发出后,须有一套密语方能解开,这其中的秘密仅有刺客家族成员才知晓。刺客家族在春秋战国时期做了很多大事,但是也死了不少人,毁誉参半。后代有鉴于刺客家族愿为知己者死,近乎愚忠的不分是非,恐终犯下滔天大错。刺客家族决定延请伍家来做发号施令的人。伍子胥的后代都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最是适合做赏善罚恶的裁判员。也因此有了那几句话: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伍氏令出,刺客必从。 聂萧平一催起内劲,登时烧焦味大作,右掌随即拍出。马公公不敢轻敌,神情紧张,挥出一掌接了燃灯手。掌势虚虚实实,绵绵不绝,顿是好看。 马二保公公的功夫叫做毗琉璃云蛛手,是马二保和其弟弟在云南跟德里苏丹国的高手习得。毗琉璃云蛛手虚无缥缈,速度奇快,透着一股阴寒的内劲。 这功夫和燃灯手刚好是一阴一阳,燃灯手如炙热的太阳,毗琉璃云蛛手则像冻水寒冰,泼水不漏。 堪堪交手二十余招,先是马二保临敌经验丰富,出招奇快,略占上风。但逾三十招后,聂萧平渐渐心神合一,燃灯手越使越顺手,掌上带出的劲力越来越大。但毗琉璃云蛛手有其独特之处,毗琉璃在梵语中意为无限增长。毗琉璃云蛛手在临敌时,会以内劲绕住对手的气劲,结水成冰,在周遭气息中缠绕出一种似气似水的结块,如同蛛丝和云朵一般,让对手打出的掌劲陷入棉云中,而越来越难以动作。而敌手的内力越大,缠绕越强,反噬越强。 聂萧平逐渐感到云蛛手的威力,毗琉璃云蛛手好像在周遭设了铜墙铁壁,每一掌拍出,都让聂萧平感到气息窒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这功夫好似有着幻术一般,竟然越长越多。 聂萧平跟武当的太极拳交手过,也是类似的柔劲和绕劲,让其难以使力。但是这种结气成块的功夫实是前所未闻。 血鹰、残影、极豹三人看得一清二楚,聂萧平越来越挣扎,三人在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上去协助。 马二保面露笑容,他觉得应该再过十几招,应能拿下聂萧平。但此人的燃灯手内力之高,也让他刮目相看。 聂萧平心里骇极,这种内力受制的情形,前所未见。如果再缠斗下去,恐怕脱不了身。燃灯手叱咤江湖千余年,与少林易筋经并驾齐驱,各擅胜场,恐怕是聂家第一人有着怯懦的情形。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聂兄。”聂萧平一听,这是玉萧源的声音。聂萧平心里怒骂:“你回来干嘛!不是让你走吗!”虽然气急,但是实则心里感动。在这种情况下胆敢返回协助,实是生死之交才能做到。 聂萧平浑厚的内劲连拍出三掌,逼退马二保。转身赶来和玉萧源会合。“这功夫是他手腕上有毗琉璃蛛,产生类似蛛丝的东西,能绕住对手双手,这是德里苏丹国的功夫。”玉萧源抓住聂萧平耳朵低声说。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第8节】芒种 玉家不似聂家和金家,不以家传功夫见长。可由于玉家是天下第一易容术的传人,家中书阁收藏着各类经史,包含武功、各大派别的书籍,可供其学习并研读,以更好地装扮成各类武林人物。玉萧源依稀记得其中一部“奇僻武术”中,曾经提到过苏丹国一门神奇的功夫,利用蜘蛛的特性,来产生一种柔性韧丝,会在打斗中缠住对手。而研习该功夫的人,平常也吞食毗琉璃蛛毒液,此毒物对于内力有益,定期少量服用能促进功力大进。 玉萧源看了几招,就猜测这是毗琉璃云蛛手。如非天降神物,普天下难有武功能缠绕燃灯手。天下掌法,以燃灯手为首,烈阳厉劲,刚猛无比。聂家曾对决过丐帮的降龙十八掌,以绝对的内力优势,逼得丐帮帮主连退十八招,从此不敢再说降龙十八掌是天下第一掌法。因此玉萧源判断马二保手上有着什么奇特的兵器,使得聂萧平绑手绑脚,再一细看,对招之际,马二保的手偶有反光,因此判断肯定是细丝类的武器,再一验证,立即发现是毗琉璃云蛛手。 一旦知道秘密,聂萧平就理解怎么去破了。这次他不再空手对付马二保,抽出背后大剑。剑光一挽,就往马二保奔去。 聂萧平的大剑势如破竹,直逼马二保中宫。大剑破空,嘶嘶作响,马二保右手腕甩出蛛丝,竟被大剑上的燃灯手劲力所撕裂。聂萧平这剑是龙泉谷神州二十四剑之一,名曰芒种,本就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再加上剑上附着燃灯手的内力,使得剑芒大生,剑气凌厉。芒种剑剑身全黑,剑锋有白芒细小齿状,对付细丝特别管用,一触即断。马二保过得几招便发现他的蛛丝一点用都没有,都被芒种剑拉断。登时手忙脚乱。 此时,突然朵颜三卫拿出弓,和围攻金复里一模一样向玉萧源射去。一样九支箭,分别来自不同方位,破空声大作,聂萧平赶紧提剑要帮玉萧源挡掉其中的几支箭。 朵颜三卫似乎跟马二保默契很好,在朵颜三卫射出箭的同时,马二保一个箭步,横在聂萧平和玉萧源之间,右掌左掌交互飘忽地攻向聂萧平,意在牵制他。聂萧平不得不回掌应付,但如此一来,九支箭已经快要逼近玉萧源。 就在那短短须臾间,玉萧源心里动了很多念头。一旦他展露武功,那其余人就知道他不是建帝,况且他根本没带玉观音剑,手上没有兵器,挡不了箭。但如果不出手,横尸当场,岂非更容易被发现不是建帝,那追捕就会断在这里,他们耗费苦心的调虎离山就功亏一篑。 电光火石间,玉萧源突然假装受到惊吓,扑倒在地上,巧妙地避开这九支连环箭。聂萧平见状,心里窃笑,佩服玉萧源的机智。其实没有一支箭是贴着地面飞行的,避开这九支箭最好的办法就是匍匐在地上。但习武之人,决不会用怎么难堪的方式来避开。可是这恰恰就是一般正常人会选择的方式,虽然难看却实用。 其实玉萧源与聂萧平合力可以击败朵颜三卫和马二保。但苦于玉萧源不能露出真实面目,只得藏起功夫,扮演普通人。 聂萧平心里着急,没想到燕军来了那么多高手,这次实在托大了。私下据伍家打听的消息说,马二保的弟弟马三保,还有道衍和尚姚广孝都是高手,其中道衍和尚的绝技是两仪功,是跟燃灯手、降龙十八掌不相上下的功夫。马二保加朵颜三卫已经让其手忙脚乱了,如果再唤来马三保和姚广孝,后果不堪设想。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第9节】罗华 在聂萧平思索的同时,马三保用蛛丝缠住了聂萧平的左手,聂萧平右剑一个回圈,就斩断了左手的蛛丝,可是朵颜三卫岂肯放掉这个机会,又是九剑齐发射向玉萧源。这一次避无可避,玉萧源只好出手,玉观音手左右连发,弹掉了其中四支箭。然后侧身避开三支,最后聂萧平帮他砍掉二支箭。 但怎么一来,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此人绝不是皇帝。玉萧源一个弓箭步侧身,左右手连弹,如昙花绽放,分明是高深的功夫,怎么可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皇帝。 聂萧平叹了口气,终究是露出马脚了。这下该如何带玉萧源脱离这群牛鬼蛇神,聂萧平心里没有主意。聂萧平突然想起,玉萧源身上有法宝。 玉家家传的神秘毒物叫做天地罗华。 天地罗华是淬炼自生长在天与地边界的天地曼陀罗及数种神秘毒物调制而成。只有玉家人知道怎么调配。提炼出来的白色粉末像一把细沙,溶水后无色无味,依旧具备毒性。最可怕的是传闻天地罗华解药极难调制,一旦及身,如果只有手脚,可以迅速断手断脚以免毒血上行,可如果是躯体中毒,即使大罗天仙也无计可施。可由于天地罗华毒性实在太猛烈,过往玉家一直不太愿意使用这个毒物。 前几代玉家的人,将天地罗华做了一些调配,加入了其他毒物,并把天地曼陀罗的比例减至极低,让毒性缓解。可就算毒性减弱,一般人接触到天地罗华的粉末活药水,即使只有一点点,毒物仍会侵入肌肤,从血脉上心。看沾上的毒物剂量,如果极为少数,最长能拖个六个时辰至心跳停止而死。如果是全身被投放天地罗华,血脉毒气上行,人立即无法动弹,一炷香时间就气绝而亡。 玉萧源为了自保,身上带了一颗天地罗华丹,内含数倍的天地罗华,一旦用内力催化为气,方圆一里内吸入者,寸草不生,万物俱亡。 昨晚玉萧源曾和聂萧平说过此事,如果到了最后关头,他会催化天地罗华丹。这一颗药丸从未被使用过,因为玉家的先祖认为此丸会致生灵涂炭,伤害太大,有违天理。后来玉家先祖特地在其使用的毒物中加了其他药物,降低天地罗华的毒性,但这颗丸子一直代代相传下来,等待面世的时机。 玉萧源说过,一旦使用这颗丹丸,除了服用解药的人以外,别人必死无疑。那时玉萧源还拿出丹丸给聂萧平看,一黑一白,黑的是天地罗华,白的是解药。 聂萧平心念一动,伸手去探玉萧源的怀间。玉萧源毫无防备,被聂萧平快速一掏就拿出那两颗丸子。聂萧平劈空一剑劈向玉萧源前胸,玉萧源大惊,刚要张口大喝:“干嘛?”聂萧平的剑气就封住了他的气息,让他发不出声音。 聂萧平将白色丹丸投入玉萧源口中,并左手飞快,封了玉萧源的喉穴,致使玉萧源无法吐出。 聂萧平眼神悲愤,左掌平摊,那颗神秘的黑色丹丸在他手上。人世间第一毒物天地罗华丹,万物俱亡的毒物,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看谁将是他的物。 马二保和朵颜三卫并不知道这毒物的厉害,正要举刀攻来。聂萧平单膝一跪,眼睛一闭,做下了了结此生的决定,随即左掌用力一握。 在玉萧源眼中,时间似乎在静止了。他看到聂萧平的燃灯内力暴发,瞬间黑色丸子化为碎末,并从聂萧平掌心直窜出黑烟,那股黑烟仿佛有生命一样,在空中寻找物。 聂萧平痛苦的大喊一声,右手的剑也拿不住,只得握住自己的左手腕,脸上俱是痛苦的表情,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玉萧源心里在疯狂地呐喊,但喉部被封,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团黑烟像死亡的边界往四周扩散,从黑转灰,到无色无味,很快地消失在空中。最接近聂萧平的是马二保。马二保感到窒息,用手掩口,心里冒出一种突然而然的死亡气息,然后就失去意识,倒地气绝。 聂萧平的燃灯内力瞬间催化了天地罗华,仅仅很短的时间,围绕在玉萧源和聂萧平身边的马二保、朵颜三卫、百余士兵及马,纷纷倒下,无人再有气息。但毒还没有停止,在士兵周遭的草、、鲜花、树木俱接枯黄,林子里的兔子、獐子也倒下无数。数十丈之内,生灵涂炭,无一生还。 玉萧源痛苦的移动自己的身体,接住聂萧平。聂萧平在黑烟蹿出时,已当场气绝身亡。 他想说话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抱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看他为了救自己而牺牲,玉萧源心里的悲痛难以形容。 玉萧源在心中呐喊,“难道这是我们刺客家族的命吗?我们刺客家族就是要这样无谓的牺牲生命?为了他人,为了国家,为了权力,就这样抛弃大好年华!” 啊。。啊。。。啊。。啊。。啊。。啊。。。突然玉萧源的内力冲破被封的穴道,悲愤的发出怒吼声,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第10节】毒气 金复里上了马,小腿传来了剧痛,仿佛有人在用锯子锯着他的腿。不一会,他就痛得撑不住,跌下马来。金复里拉开绑腿,再次检视伤口,竟发现小腿膝盖以下已经黑了,且毒素顺着血管逐渐向上蔓延。金复里心中一惊,这毒物好厉害,如果再不处理,只怕这条腿得锯了。 金复里跌坐在地上,马上屏气凝神,运气疗伤,要将毒素逼出体内。金刀刀法虽以绝妙招数见长,但也练气,可毕竟不如燃灯手的内功心法。这毒素抽丝解毒要花上好一段时间,可这又急不得,只得专心运气全身周天,让毒素从伤口排出。 金复里花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元气。也幸好朵颜三卫的毒药不是天下奇毒,因此金复里能自行解决。但是待金复里清除大半毒素后,他看到小腿流出的黑血已经将他身子周围染污,一些虫子吸了血,死在周围,可见此毒素十分危险。金复里叹了一声,挣扎起步。环顾四周,马已经不见踪影,他只能步行前进。 一拐一拐的走了一会,他看到周遭的青草出现诡异的景象,一部分是枯黄,一部分是绿油油。金复里立刻停步,一看就知道前有剧毒之物,才会有此异象。一时间他不敢贸然踏进枯黄之地,以免中毒。他环顾四周,看见一只兔子在枯黄之地跳跃不已,才断定毒已经散掉了。 能有这种寸草不生的毒劲,肯定是万古毒物才有这种能力。金复里心里犯怵,难道玉萧源动用了天地罗华丹,那他还活着吗?聂萧平呢?他心里突然浮现很多问号。 金复里顾不得小腿的伤,一跳一跑往前追过去。再前行一会,突然有一空旷之地,满地都是死去的官兵和马,他暗叫不好,搜寻聂萧平和玉萧源的身影。 稍一环顾,他就看到聂萧平的尸体在围着的众人中央,旁边是朵颜三卫的血鹰、残影和极豹。众人都是脸色发黑,毫无气息。金复里看着聂萧平竟到死都没倒下,依然只单膝跪着,赞叹此人勇悍无比。 金复里心里悲痛,走了过去,看着聂萧平的尸体,叹了口气,眼泪夺眶而出。 虽然金复里和聂萧平不算非常熟识,但都是属于刺客家族成员,隔数年就会见一次面,此时不甚唏嘘,故人已去。 金复里又搜寻了一遍,竟然找不到玉萧源,他判断玉萧源已经离去,但是为何聂萧平也死于天地罗华?难道是玉萧源为了逃走放出天地罗花丹?这中间究竟发生何事?金复里心中有许多问号,但是找不到答案。 但金复里看到在这片枯草地中,只有一条道,是有人踩出了一些脚印,他看了看方向,是往南前行。他希望这是玉萧源,至少替玉家留下一个种,一个希望。 他绕了一圈,又走回聂萧平身旁,扯下了聂萧平腰间挂的玉佩,收入怀里。 金复里浓浓的吐了口浊气,往另一个方向前去。 【第11节】蹊跷 曹士心回到应天,与伍士阙会合,这是多年以后两人再度合作。洪武晚年,由于明太祖朱元璋诛杀许多开国功臣,致使曹士心和伍士阙四处出没,拯救名臣后代。这其中许多事故,不足为外人道已,自元末到洪武年间,刺客家族联系异常紧密。这大概是自春秋战国以来,最忙碌的一代刺客家族成员。 曹士心拍拍靴上的泥土,跨步走进了他们密约的酒肆,看了看四周,微微一愣。 意外的是,除了伍士阙在等候,还有一人同座,那人是黄子澄。二人见曹士心进来,纷纷起身。 黄子澄乃明太祖留给建帝的的三大顾命大臣之一,其他二人为方孝孺与齐泰。 曹士心不知道黄子澄为何出现,微一迟疑,仍不动神色拉开椅子坐下。 方坐下,黄子澄就急迫的开口,“皇上呢?安全吗?” 曹士心不发一语,静静的拍着身上的灰尘,故意怠慢黄子澄。在建帝的三个顾命大臣中,曹士心最看不起黄子澄。在他认为,建帝会走到今天这步,最大的责任就是黄子澄,因此他不太愿意搭理此人。 黄子澄见曹士心不理他,摸摸鼻子也不好说什么,虽然贵为一品大臣,但是燕王已称帝,他这一品大臣别说保得住,性命都垂危。 伍士阙看气氛不对,只好打圆场道:“我也跟黄大人说过,这事我们是不能知道的,一旦知道就前功尽弃。” “我不是要知道他在那里,我是要知道他是否安好?”黄子澄急急忙忙拉着伍士阙辩解。 曹士心是看不起这些士大夫的,他饱读四书五经,真要考个状元探花也不无不可,只是他没有致仕之想。刺客家族成员大多源远流长,家里都底子殷实,皆为地方一霸,在钱财上也无需担忧。因此刺客家族追求的多半是在家族里的功绩传承名声和武功的高低,鲜少有刺客家族的成员入朝为官,或是担任武将。 曹士心示意众人别再说下去,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锦衣卫三个字,然后用眼神示意周遭几桌客人。 “什么?”黄子澄不懂为何曹士心这么说。 但看到这三字,伍士阙双眼一抬,脸色大变,伍士阙写下:“都是?”曹士心微微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黄子澄急得搓手。 曹士心心想,“就你这脓包,遇事胆小,竟然还鼓励建帝放回燕王的三个儿子,出兵讨伐燕王,真所谓无勇无谋,一无是处。如果真的是忠于建帝,这人就该向方孝孺一样,慷慨赴义,以死谢罪。” 伍士阙倒是镇定下来,写了三个字“打出去。” 曹士心摇摇头,写道:“小彼岸香。”,然后又写:“先服解药。” 曹士心掏出一个小瓶。这小彼岸香是这次出任务时,预先跟姬家借的,没想到果真派上用场。 这三人以字代言,迅速的说了后续动作。曹士心打开小瓶给每个人嗅了一下。黄子澄十分惊讶就闻一下就能解毒,但是曹士心完全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一手探入怀里,拿出一炷香,就着桌上的油灯就点燃起来。一股青烟飘出,闻者皆倒地。不到一刻钟时间,整个酒肆连其余客人及小二都倒地不起。 看着众人都倒地,曹士心和伍士阙才起身。黄子澄惊讶的问:“都死了?” 曹士心说:“没有,我只是迷倒他们,至少要三个时辰才能醒来,我们快走。”说完,曹拉着伍士阙快速离开,跟黄子澄走了反方向。 【第12节】托孤 离开酒肆,曹士心带着伍士阙走了好远,此时应天城已经结束战斗,平民纷纷出来互相慰问。眼看就要恢复往日光景,皇帝是谁,大家不关系,换个年号而已,人民是不想要战争的,只求生活平安。因此大家拍手庆祝战争结束,却并不知道宫内发生焚城的事。 行出好远确认四下无人,曹士心才问:“黄子澄为何出现?” 伍士阙心思没有那么细密,狐疑回道:“我不知道,是姬易书带他来的,然后姬当家先走了。” 曹士心眼神一黯,“伍兄,黄子澄有问题,可能姬易书也有问题。” 伍士阙脸色大变。“何出此言?”伍士阙虽然不相信,但是他素知曹士心之能,敢出此言,必是看到了什么。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黄子澄不知道我们偷天换日,怎么会一上来就问我们皇上是否安好?想必是姬易书说的,此为蹊跷一。姬易书说好了焚城后离开南京,为何依然在城里,此为蹊跷二。他两人是怎么碰到的?姬易书什么功夫,竟然未察觉锦衣卫在酒肆里,此为蹊跷三。这其中必有问题。” “这。。。。。这。。。。”伍士阙担心了起来,他们刚刚才做了有史以来最为惊天动地的事,狸猫换太子,皇帝出逃。凡刺客家族成员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绝不会说出消息,自毁长城。由此说来,姬易书的行径的确诡异。 “难道,黄子澄其实是燕王的人?”曹士心心想,为何锦衣卫不现场抓了伍士阙,必定是要抓自己,可见有人通风报信。再验证种种的事迹,令他起了怀疑。姬易书发生何事?去哪里了?种种疑问,令人好生不解。 两人漫步前行,但未言一语。不知不觉,曹士心和伍士阙走到了应天府墙处,曹士心跨了一步,竟往城墙上走去。由于李景隆直接开城门迎燕军,因此并未有箭孔刀伐的征战痕迹。仍保留着明太祖修好的长城。 此时燕军已攻克应天,正在检视城内四处建设,因此城墙上未有守军将士。应天城的城墙宽阔而结实,上可行马走车。 曹士心和伍士阙登高一望,玄武湖尽收眼下。伍士阙想着这四年燕王和建帝的征战,生灵涂炭,死了多少英雄好汉,不甚唏嘘。 曹士心突然唱起了易水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伍士阙听了心有戚戚焉。 曹士心突然跪下,向着北方拜了三拜。并转向伍士阙,拜伏下去。 伍士阙大惊,赶紧要扶曹士心起来。 曹士心眼里含泪:“伍兄,曹士心一生不误人,尽量做到事事安排俱到,但今日已无计可施,我儿曹一尔,就交由伍家担待了。”说完,口中狂喷鲜血,倒了下去。 看这情形是服毒自尽,伍士阙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扶着他,哭着说:“曹兄,发生什么了?为何要自绝?” “伍兄,你我相交多年,不得不将这个重任托付与您,还请您担待。我是唯一知道建帝下落的人,我唯有一死,方能保住皇上的平安,我不得不死啊。” 伍士阙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曹士心肯定心软,布置了什么,因此他知道建帝在哪里,一旦知道建帝在哪里,那他就将成为朱棣的攻克口,千军万马都将追捕他。这事换做是自己,也只有自尽一途。 伍士阙哭着说:“你好傻,你何苦指点建帝。” 曹士心气息越来越弱,挣扎的用尽最后一分力气道“这是我们刺客家族的命,士为知己者死,太祖有恩于我,我该当护其子孙周全。叹,这是我的命运,一命换一命,我救太祖的孙子,还了这笔债。伍兄,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就算是刺客家族的人都不要相信,赶紧离开,带着我曹家的人,离开家乡,另寻据点。切记,切记,不要拖。” 说完,曹士心手一软,脖子一歪,竟没了呼吸。伍士阙抱着曹士心大哭,一时竟没了主意。 此时夕阳西下,红染天边,远处军马声不断。曹士心的身子渐渐冰冷,以跪姿面向北方。 刺客家族居首的权谋曹沫的后代,就此殒没。 【第13节】覆灭 朱棣率领部队前来查看马二保和朵颜三卫的陈尸现场。 在一片丛林中,出现一地草黄书枯,与周围的茵茵绿地有着天壤之别,看起来分外吓人。 且草地上偏布尸体,将士数了一数,一共是一百一十三个尸体,朵颜三卫全体加上马二保全军覆没。 朱棣被一群护卫包围,在一临时搭建的大棚子里,坐在椅子上喝茶休息。离得远远地,马三保和姚广孝在马二保和聂萧平的尸体旁边查看,这二人细细看着伤势,眉头深锁,一副毫无头绪的样子。 姚广孝又称道衍和尚,此时姚广孝早已还俗,仅有少数几人知道姚先前为一少林和尚,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清客,是朱棣的军师。 马三保是马二保的弟弟,也是云南回族人士,同样遭受宫刑,现在随时护卫着新上任的明成祖永乐帝朱棣。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马三保的武功较哥哥更厉害。马二保获传毗琉璃云蛛手,但马三保被传授另一门邪门功夫叫做度魔罗神功。此门功夫当初德里苏丹国的高手只传了弟弟,因为哥哥天分不够,内力未能达到修习度魔罗神功的境界,因此仅有马三保学会了这门高深的邪门武功。魔罗是西方佛法里的无天无界魔王,当初创建此功夫的德里苏丹人士,深感修炼此功夫之艰辛,因此称习得度魔罗功,竟能度化无天无界魔王,可见度魔罗神功有多厉害。马三保身受宫刑,没有人世间情欲之扰,修习武功专心一志,竟然能达到德里苏丹国高手未曾达到的境界。 宁王带着朵颜三卫纵横大漠二十年,连擅长征战的朱棣都对朵颜三卫十分佩服。蒙古、建奴等各部落都对朵颜三卫敬而远之。 可由三位武功高强的血鹰、残影、极豹带领着明朝最强之军队,有着精挑细选的百余骑兵,竟然一役全灭。朱棣感到这不是几个人能做的,这必定是一整个部队所为。虽然惋惜失去了朵颜三卫和马二保,但朱棣想着,何时能把这支厉害的队伍收到旗下,为其征战。解决北方蛮子议题必定指日可待。 姚广孝心里想得则不同,他看着现场,思索着到底发生何事?他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是中毒而死,但是这是什么毒?怎么中毒的?丝毫没有思绪。 姚广孝出身少林,习得少林七十二绝技,内功已臻化境,见识又广,纵横江湖数十年,鲜有敌手。但他思索枯肠,竟然未曾听过如此猛烈的毒药,可以一弹指灭绝百余人。毒物经中描述人间所有毒物,其中最后一章人间七大毒物分别是:鹤顶红、南天蛛、黑漆宝树丸、百步蛇毒、碧绿蝎、金线菇、天地罗华。每一种毒物都有详细的介绍,包含毒性、用法、解药等。但其中,只有天地罗华那一页写着空白,只有一句话:只闻其名,未闻其详,在毒物经中没有任何记载。 姚广孝熟悉各类毒物,前六大毒物他都看过,都是属于一剂致命的毒物,但是从这个现场看,这毒物扩散且蔓延,且盘根顺藤数十丈远,万物皆枯。印象中没有一种毒物有此特性,姚广孝心里一惊:“难道真是传说中的天地罗华,那个取于天与地边界的曼陀罗花毒?” 姚广孝指着聂萧平的手询问马三保,“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马三保摇摇头,表示从来没听过。 姚广孝蹙眉,朱棣看姚广孝苦苦思索,唤他二人过来,问了一句:“查到什么?” “禀皇上,应该是死于一种威力强大的毒物。可从这众人的尸体观察,没有一种毒物符合这种特性,因此微臣猜测,这是一种很少出现的毒物,可能是经书里都很少记载的天地罗华,相传毒物源极难取得,且难以制作,无药可解。来自一神秘家族。“ “神秘家族?哪个家族?“朱棣提高语气问。 “禀皇上,微臣不清楚,请再给微臣一些时间。“ “所以,建帝是生是死?你们知道吗?“ 马三保话语不多,仅摇摇头说:“不知道。”朱棣一直很信任马三保,是因为他言简意赅,做事确实,不打马虎眼。 姚广孝接着说:“依此景推测,建帝是唯一生还之人,这人救了建帝,并杀了所有人。”姚广孝指着聂萧平说,此人手掌溃烂,且整只手臂已如黑炭。其余人都不是,可见毒是他发出去的。 朱棣见此人挺拔轩昂,“那此人是谁?“ “禀皇上,不知道,此人身上没有任何讯息,待臣细查。” “那朵颜三卫昨日还报信说,有建帝踪迹,如果现场没有建帝的尸体,那他必是逃脱了,从现场看来,建帝是向南走了。“姚广孝指着那条枯黄的路说。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要把建帝找到,否则我寝食难安。“ “禀皇上,这个重责大任,我建议,让三保来执行,也唯有三保才有这个能力、武功、胆识来做这件事。“ 姚广孝心思转的很快,在这场靖难中,马三保和姚广孝的功劳居功厥伟,真要论功行赏,可能生死关头救了朱棣好几次的马三保功劳更大。借由这个事件,把三保调离权力中心对于自己的岗位更加稳固。 朱棣斜眼看着姚广孝,何尝不知道其心思,朱棣心里则有别的题目,他虽然感念马三保多次相救,但其为回人,在朝政上,未来势必会被汉人围攻。在他心里深处也还是以汉人为先。交于这个重要任务,可以直达天听,不可谓不是位高权重。但又巧妙地将他放到核心以外,固然是有信任之嫌,但是,更可避人口舌。 朱棣顿了一顿,说道,“三保,这个任务,交给你好了,姚广孝还有其他军政的事要做,从今而后,你专心一志,搜寻建帝。任何资源,供你调度,且可随时进谏,密折上奏,无需顾虑。“ “得令。“马三保回复。 朱棣刚走,突然又反身回来,对着姚广孝说:“拟旨,着朕旨意,马三保在郑村坝一役居功厥伟,赐姓郑,名和,从奴籍抬出。从今天起,你就叫郑和。“ “谢皇上。”马三保高兴地大声答应,能被赐姓是莫大的荣耀,削掉奴籍,也证明他不再是燕王府的奴才,而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官员。他抬头,刚巧和姚广孝四目交接,姚广孝微微一笑,其中颇有深意。郑和不由自主又低头下去。 【第14节】隐忍 郑和能揣摩姚广孝和朱棣的心思,他自从在云南被蓝玉打败俘虏后,受了宫刑,被送入燕王府,他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想法,学会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用努力,换来了朱棣的信任,他用隐忍保住了兄弟的性命和荣华富贵。 郑和想起了十年前,他还只有二十岁,还未改姓前的名字是马三保。明军在洪武十四年打了一场保平云南之战,蓝玉率军大获全胜,留下了沐英镇守云南。在那之后,沐王府的人肃清云南全境。郑和的家乡也是目标之一,全村是虔诚的回族,他和哥哥马三保刚从麦加朝圣,途径德里苏丹国回来。 在德里苏丹国,马三保和马二保遇到山洪,波濤的泥石流讓這兩少年差点溺水而死,异人将其救下,并治愈疗伤。此异人为德里苏丹国的大瑜伽士,精通武功。因此机缘,兄弟两被传受了毗琉璃云蛛和度魔罗功。 回族不满明军的镇压,一直做着零星的对抗。為一勞永逸,沐英率领驻军进攻昆阳洲的回族,也就是馬二保和馬三保的家鄉。 縱使這兄弟二人擁有絕世武功,仍旧單臂無法擋車,蚍蜉無法憾樹。那一夜,火燒昆陽洲,夕阳下,百间草屋燃着熊熊火焰,战场上只剩下马二保和马三保站在数百名的军人面前对抗着。 沐家軍的外围箭队可以拉弓搭箭一箭一个处死他们。可沐家军的将领觉得两个青年能挡下沐家军吗?他决定用人海战术累死这两人,看看他两到底有多少能耐。 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马三保杀死了数十个军人,刀都崩了,全身是血,终于体力不支倒地。趴在泥灰和泪水和成泥的地上,他眼睁睁看着军队入村,把他的爸妈、亲戚、儿时爱人,全都杀死。 但他除了留下眼泪,什么不能做。 沐家军把所有人杀了,可骇于马二保和马三保的勇武,杀了那么多的同僚,沐王府竟将二人宫刑,拿走他们男人剩下的唯一证明,压抑他们的意志。 可命不该绝,燕王朱棣随军参战,听闻了这两青年杀退沐家军的事,特地跟沐英讨了他们兄弟两,带回北京,指派名医疗伤,纳为己用。 常理上,马三保应该要誓死报仇,取回仇家性命,怎么能服侍大明王朝的亲王。可马家村已毁,云南昆阳洲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回族昆阳。经过此人生大劫,马三保只剩下哥哥一人。 马三保发誓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人。 他决定争取重生,用自己的以死相报,随侍朱棣左右,换取哥哥的生命安全。 这一忍,就是十年。 但现在,骨肉至亲的哥哥死于非命,郑和仍旧隐藏着悲戚。在现场,朱棣一点也没有表示伤痛之意。朵颜三卫、马二保都只是他的部属,死有憾,但不足惜。郑和半夜深处,会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不能忘记哥哥的死,不能忘记宫刑之辱。唯有腿上的淤青血痕,能让自己汲取教训。 郑和害怕朱棣,更害怕姚广孝。表面上他呈现出尊敬,私底下,郑和在观察并学习姚广孝的一举一动。姚广孝其人,来历不明,一直是朱棣府里的幕客。他两人曾经在朱棣面前对应过功夫,当时是不分上下,或者说郑和隐藏了,没有全力应付姚广孝。可也许姚广孝也是,双方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但让郑和更为害怕的不是姚广孝的武功,而是姚广孝的心机和权谋。燕王府的人都知道,朱棣的造反,如果不是姚广孝的运筹帷幄,难以成行。 姚广孝是朱棣的胆,是军师,是朱棣内心魔鬼的化身。而此人的武功竟还跟郑和不相上下。武双全,且不恋栈权位,在方方面面,都是可怕的人物。 身边存在着一个这样的人,令郑和不能不防。 待众人离去,郑和一人,顺着那条枯黄的路,一路向南,开始他的建帝追寻路。 【第15节】洪武 枫叶飘落,尘埃落定,南京紫禁城的新主人坐稳了龙椅,大清算即将开始。 朱棣即位后,首先改了年号,将建年号废除,更改为洪武年号洪武为朱元璋即位时的年号。此举意味着建帝是不被承认的。在洪武年号复称一年后,朱棣再继起永乐年号,从此称其为永乐帝。 这一年,朱棣做了很多事,第一件是恢复建帝修改洪武年间的一切措施,意即恢复祖制。他打着靖难的旗号起家,如果建帝做的是对的,那朱棣何来的理由清君侧。姚广孝如下棋般安排着这些措施,一步一步的稳固朱棣的皇位,也越来越受重用。 在靖难一役后,各地的藩王也基本投降了,本来宁王拥有朵颜三卫,实力在各诸王中最为强大。但朵颜三卫已经死在天地罗华手上,从此宁王无所依靠,也无所求。 朱棣还有一个人要解决,那就是人称天下读书种子方孝孺。 朱棣特地去看了方孝孺。方孝孺思念建帝,惹得病重,被一干锦衣卫围着。方孝孺见永乐帝进来,既不跪拜,也不行礼,怒发冲关,瞪着永乐帝。 朱棣被瞪着不好意思,讪讪的说:“先生,怎么老想不通呢,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呢?我这是仿效周公辅佐成王。代理天子职权,一心朝政,排内忧,征外患,巩固王朝统治。” 方孝孺怒道:“那成王现在呢?”意为成王至少还活着,那建帝呢? 永乐帝叹气说:“他竟然想不开,自焚而死。” 方孝孺更怒,又咄咄逼人问:“为何不立成王的儿子为皇帝?” 永乐帝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国家需要一个成年的君王。” “那成王的弟弟呢?”方孝孺说的没错,理应由嫡系来继承。 永乐帝这次无言了,含糊地说:“这是我们朱家的事。” 方孝孺愤而掀被而起,露出里面的白麻孝服,要掉头而出,被锦衣卫拦了下来。 在过往,背对君王是杀头的罪。永乐帝心中怒火燃烧,他死盯着方孝孺的背影,姚广孝知道朱棣已经忍不住了,但是他还是想救救方孝孺一把。因此他神情凝重的暗示永乐帝压下怒火。 朱棣站了起来,烦躁走了几圈,要卸掉心中的恨。 此时姚广孝站出来说了一句,“先生乃坛领袖,是否能替永乐帝草拟即位诏书。”朱棣看着方孝孺,心里期盼他能答应,这样双方都有台阶下。 方孝孺偏头一看,大笑三声,竟欣然同意。当朱棣和众人以为方孝孺终于回心转意时,方这硬骨头竟然在诏书上挥洒自如的写下:“燕贼篡位”四个大字。龙凤飞舞的草书仿佛在嘲笑朱棣的心病。 永乐帝怒不可及骂道:“信不信,我诛你九族!“,将诏书摔在方孝孺头上,这墨汁尚未干,溅得方孝孺的白麻孝服一点一点飞星。方孝孺淡然自若,只俯首说:“死就死,诛我十族都不怕。国家只有一个皇帝,建帝。” 种种言语,将永乐帝气的心中锥痛,大开杀戒,当场说道:“就成全你,诛你十族。“喝令两旁锦衣卫将方孝孺押绑赴刑部,不日凌迟处决。 在攻打南京城前,姚广孝曾建议永乐帝不要杀死方孝孺,因为方孝孺是坛领袖,读书种子,一旦杀死方孝孺,恐怕明朝风后退数十年,且永乐帝将背负永世骂名。而在姚廣孝的其内心深处,很佩服方孝孺的气节和笔。这一次,姚广孝还是想救方孝孺。 但永乐帝摇手拒绝姚广孝的提议,他再也听不进去了,如果能忍,当初他就不会造反,追杀建帝。永乐帝意志坚决,对方孝孺恨之入骨,要求刑部提出了诛十族的刑罚。 古有云,诛九族,来自于秦朝的夷三族法,上自高祖母,下自母族、妻族。永乐帝气急,竟提出诛十族。刑部尚书心惊胆跳上奏询问,“何来十族?” 永乐帝怒答,“那就把他的学生也杀了。” 刑部尚书及满朝武上下震惊,但是皇帝的旨意,无人敢不从。 就这样,刑部列出了八百七十三人的名单,送抵皇城。朱棣大笔一挥,“全杀了。”史上牵连最广的灭族刑罚产生了,八百多人一夕间灰飞烟灭。 【第16节】道衍 方孝孺被判處极刑后,姚广孝很失望,他崇尚武,一直很敬重方孝孺。但是他也知道方孝孺本来就是奔着死去,有这种后果也不稀奇。但诛十族实是人间悲剧,为何朱棣当时应该是暴怒之下,口不择言,可君无戏言,这句话再也收不回来。 他坐在御花园里,观察天上的星星,回想起还在当和尚的时候,曾游览群山。当年尚年轻,遇到一个相士看了他的相貌,惊奇的对他道:“你不是僧人!你的眼眶是三角形,如同病虎一般,天性必然,嗜好杀戮,你将来会是刘秉忠一样的人!”刘秉忠是元朝的汉人大臣,辅佐忽必烈成就元朝大业。听闻相士的话,姚广孝大喜。因此姚广孝一直以辅佐大明君主自居,期盼自己能在大明的历史中占上一笔色彩。 姚广孝从少林寺离开,进了武林人称一寺二宫中的御古宫,要学会江湖上三大绝学之其二。后来姚广孝离开御古宫,进了燕王府。至于为何选择燕王府,是因为他知道燕王蠢蠢欲动,绝非池中物。姚广孝这一生,最厉害的是眼光精准。他也看出来了,明太祖留下的藩王制,迟早会变成问题。燕王和姚广孝是一拍即合。如果没有姚广孝的运筹帷幄,燕王没有办法打赢这场战。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而为了这场天子逐鹿战,姚广孝也准备了好几十年。他熟读诗书,期望从中找出通往金銮殿之道。他勤练武功,希望能斩敌将于万里之中。武双全,大明无人能出其右。环顾满朝武,谁能与他争锋。 可是姚广孝心里不怕吗? 怕,非常怕。他还知道朱家深不可测,其中有太多的秘密不为人知。 正因为姚广孝饱读诗书,看过明太祖如何诛杀众臣,他知道鸟尽弓藏的道理。 永乐帝也是,别看永乐帝非常尊敬他,但皇帝的帝王之术不可测,姚广孝天天想着怎么替自己善终。 造反是姚广孝的兴趣,但是要活下去,是他的目的。辛苦了大半辈子,他可不想最后死在街市刑场。 因此,自从登基后,他拒绝了永乐帝给的众多赏赐和官位。他不能拿,一旦拿了,就成了奴才,就将被永乐帝玩弄在手上。因此他一意孤行,屡次要求遁入空门,就是要让众人意为着姚广孝其人不在乎功名。 “我必须退而不退,要有个伏笔,有个二把手。“姚广孝心中有个人选,他觉得再适合不过,否则未来天下将为郑和所把持,他必须培植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出来。 谈到郑和,姚广孝心思也很复杂。他觉得郑和是个大将之才,但是他过于谨慎,且武功深不可测。多年来虽然共事相处,他始终猜不透郑和的心思。按他想,此人遭受明朝的宫刑,骨血深处必然深恨明朝,可多年来,他对永乐帝忠心耿耿,指东打东,指西打西。其中缘由让人好生不明白,难道郑和是真的忠心向着永乐帝?而且郑和被赐姓,又被派遣追查建帝下落,可见永乐帝对他多么的信任。 正想着后面怎么扶持新的人手时,管星象历法的钦天监进来求见。姚广孝赶忙起身接见。 “启禀姚大人,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钦天监伏地,惶惶恐恐、支支吾吾地说。 “说。“ “昨晚我夜观星象,有赤星大现,此乃异象,恐有人犯帝座。“ “什么意思?“ “历来,赤星出现,就是皇帝遇刺或暴毙的前兆,就是可能有人觊觎皇帝的位置,宫中恐有大变。“ “什么?“姚广孝一听大惊,”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我只告诉了您。“ “很好,我会来安排,今天务必小心皇上的安全,我会多加关注。“ 钦天监好像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烫手山芋丢了出去。既然已经告诉了姚广孝,接下来就不关他的事,否则知情不报,他恐有灭门之险。 待钦天监走了后,姚广孝想着这件事。趁着郑和不在朝里,也许是他扶持第二把手的转机。 【第17节】景清 隔日早朝,众人鱼贯入殿,等着皇上进来。 姚广孝一个一个盯着众朝臣,但也看不出什么异象,眼光扫了一圈,大多数人都是建帝旧臣,这些人在入城当日就宣布效忠永乐帝,将建帝朱允炆的名字抛到九霄云外。姚广孝心想:“这些人真是贱骨头,人,哼。成天说什么忠孝节义,最廉价的就是这些人的忠诚。” 他已经吩咐了锦衣卫加强戒备,且他调了一倍多的兵力,守护奉天殿,务必不能出差错。姚广孝是学佛之人,对于天象地理风水这些事,还是有点相信。 “皇帝起驾奉天殿“,远处一声声传来太监们尖锐的呼喊声,表示皇帝要到朝殿来了。 大臣们一阵骚动,纷纷开始整理仪表,确认乌纱帽和朝服佩戴正确。 姚广孝一一扫过去,注意到一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仪容,而是双手搓个不停,头上冒汗,手一直往里探,眼神飘忽不定。姚广孝心细如发,觉得此人有鬼,赶紧给他秘密安排的人打了个招呼,示意他注意此人。 此人叫景清,陕西真宁人,建帝时期为北平参议,后任御史大夫。皇帝换代后,直接投降到新朝,续任御史大夫。朝中有些人不满景清平日自命清高,指东骂西,道德标准高超,居然投降依附新主。许多大臣背地里喊他忘恩负义。最近几次,姚广孝跟他打过照会,觉得此人唯唯诺诺,有些平庸,不多说话,因此没有太注意他。 待得皇帝从大殿口进来,群臣都微微后退一步。却唯有景清毫不退步,反而挺起胸,手伸入怀里。就这一动作,姚广孝心里暗叫“要坏!“ 说时迟那时快,待得永乐帝靠近景清时,景清从怀里抽出一匕首,跃到路中间,向皇帝奔去。 姚广孝距离景清甚远,且他没想到竟有人敢在金銮殿里动手,手心捏了一把汗,幸好早有准备。 只见景清奔了三步,距离皇帝还有三丈远,一人跳了出来,一个扫堂腿,就将景清扫倒在地。景清扑倒在地,但仍紧握匕首,右手用力一扔,直往永乐帝去。但只见那人身形一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竟然人比剑快,把景清射出去的匕首,轻轻松松的拿下。 靠近景清的大臣都不由主的闭起眼睛尖叫起来,待得一会,才敢睁开眼睛,才发现匕首已被一个大臣握在手里。看到的人都纷纷鼓噪叫好。 饶是永乐帝久经沙场,也被这突变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看到拿下匕首的人,永乐帝高兴的说:“好!你救了朕!”然后马上转头跟身旁的锦衣卫说,”还不拿下。“ 锦衣卫整肃着上来三四人,把景清反绑了,压在地上伏着。 “景清,为何刺朕!”永乐帝低沉的问,自有一番威严。 “我是为先帝报仇!”景清不卑不亢的回答,语调中毫无紧张。 ”报仇?我究竟哪里比不上朱允炆,为何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我。“ ”先帝仁厚过人,政通人达,是我明朝中兴之主。“ ”我难道不是明君?“永乐帝提高了声音问。 ”哼,明君怎么会坏了体制,太祖遗诏传位于建帝,你明明是狼子野心,叔叔看上了侄子的位置,借故篡位,怎么能说自己是明君,可笑可笑。“ ”杀了,都杀了,拖出去杀了!“永乐帝已经压制不住怒气,吩咐锦衣卫将景清带走。 景清毫不理会锦衣卫,不让锦衣卫上铐,也不让搀扶,坚持自己走。他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各群臣。 突然一个人吐了一口唾沫在景清身上,说道:”两边爬的草头。“ “滚蛋吧你!”又有一人吐了唾沫。 景清毫不畏惧,死盯着唾他的人看。被瞪的人本来想借机拍永乐帝的马屁,如此一来反倒不敢再说什么。 看着景清被抓的背影,永乐帝一大早的心情已经被他毁得差不多了,感觉索然无味,不想继续开早朝。 姚广孝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而且下面跪着黑压压一片的大臣,个人心里有个人的心思,此时最好赶紧有人出来转移话题。姚站了出来说道:“景清今日斗胆犯上,看来是单人行为,必然有奸细鼓动,或是请皇上下旨让刑部查清缘由,以免类似事件发生。另外,遭遇此大事,虽然皇上是真命天子,洪福齐天,但皇上龙体关系国家民生,微臣斗胆请皇上回养心殿休息,早朝延后一周再议。” 永乐帝此时也没有心思开会,也想回寝宫缓缓心思,立刻说:“准奏。众卿退下吧。”一时众人肃肃静静的退了出去。仅留下太监、锦衣卫、姚广孝和那个抓了景清的官员。 永乐帝看着那陌生的官员,问姚广孝:“这位是?” 姚广孝抢着回答:“启禀皇上,此人胡濙,礼部给事中,有勇有谋,今日之事多亏了他。” 胡濙不答话,只静静的站着。永乐帝看着他良久,说了一句:“好,留着重用,退下吧。” 和以往爱才惜才不同,永乐帝没太多表情,这让姚广孝有些尴尬。他本来答应胡濙说今日之举肯定可以让他的仕途更上一层楼,可以接近郑和的位置,未来可以取代郑和。但没想到,朱棣不买单。也许是帝王心术,永乐帝另有想法。 姚广孝和胡濙互看了一眼,正准备退下,永乐帝又说话了:“等等,景清,准备怎么处理?” “启禀皇上,我想,还是让刑部查明再说,恐怕不是单纯景清那么简单,我方才再朝廷上这么说,是希望不要因为牵连过广,影响人心。” “按照你这么说,刺杀皇帝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吗?”永乐帝眼睛突然放出一电,震慑姚广孝,让姚广孝不敢直视,也不敢再问。虽然被称为帝师,但是姚广孝发现,自从朱棣登基后,他和皇帝之间不再无话不说,中间出现了一堵墙,一堵帝王与臣子的界线。 姚广孝之前的判断是对的,他必须隐藏起来,躲到幕后,否则迟早会出事。 “皇上圣明,此事,还请皇上裁决。” “嗯,这件事,必须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否则不知道还有多少小人等着刺杀朕,诛九族。传旨下去,景清,弃市。” 姚广孝背上冷汗直流,弃市是很重的刑。先前方孝孺已经诛十族了,再来一个景清诛九族,是不是杀的人太多了。 “你是不是觉得朕杀了太多人了?” “臣不敢。”姚广孝不敢接话,旁边的胡濙更是伏地不敢言。 “朕登基以来,多少民间流言,说我燕王篡位,说我奸臣贼子。我受了多少压力,多少委屈,你们可知。朕可以亲民爱民,但是朕不能容忍有人在背后算计我。” “来多少,杀多少,只要视我如君,我必和蔼相向,但如背后插刀,我必锱铢必较。” 说完,永乐帝自己起身,往殿外走去。留下姚广孝和胡濙二人,细细品味着朱棣的话。 景清的案子,后来杀了数百人。 刑部更发明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抄家法叫做“瓜蔓抄”,翻瓜顺藤,将景清的族人、同村、学生都算进去,杀得一干二净。这数百人的死不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而是整个村里都没了。 明史景清传:藉其乡,转相攀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 【第18节】姑爷 知道方孝孺的事情时,伍士阙刚刚才接到曹一尔至家。方安顿好,就听说了这个悲剧。 伍士阙看着星月天空,无尽长夜,叹了口长长的气。 伍士阙曾与方孝孺有过一面之缘。在一个茶会上,同时还有不少人,伍士阙坐在他左侧,听着他说岳飞的故事,唱起满江红,泪湿满襟。 伍一心看着他,问道:“我们能做点什么吗?” “能救一个是一个。”伍士阙回答。 伍士阙心里没有什么底,此时刺客家族遭受巨变,这一代的聂萧平、曹士心已死,玉萧源、金复里不知去向,下一代都还小,曹一尔才十五岁,金复里的儿子金还圣才十二岁,与姬水坤同岁,聂萧萧和玉易莲则只有六岁。 可以执行任务的就是伍家父女而已,可就算伍一心也只有二十二岁。伍家擅长运筹帷幄、后勤组织,却不擅武功。伍士阙不知道要怎么去救方孝孺后人。 但伍家人天生有着浓烈的正义感,虽千万人吾往矣。 伍士阙的父亲曾告诫他,“要扭转历史洪流,处理人间不平事,为知己者亡,为天下人赏善罚恶。这就是刺客家族存在的意义。伍家必须得去,虽然武功比不上刺客家族,但是看到这种无人性的悲剧,如果每个人都对这种事袖手旁观,那世间就没有天理了。” 伍一心看着自己的爹,心里万分敬仰,刚要开口赞同,突然一阵恶心,她转身往草房奔,吐了好一会,晕倒在地上。 这把伍士阙吓了一跳,难道吃坏食物了?急忙喊了医生来查看。 医生一查看,竟喜滋滋的恭喜伍士阙,说伍一心有身孕了,他要做爷爷了。 这可把伍士阙急坏了,这明明就是个二十出头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就有身孕。 待得医生离开,伍士阙马上甩茶杯发飙,质问伍一心这是怎么回事? 伍一心扳着头,不肯看伍士阙,一言不发。这可把伍士阙气坏了。 伍士阙妻子因难产早逝,从小就是他一人抚养闺女长大。他这么一个粗汉子,自然是把伍一心当做男孩子带,甚至十二岁之后,伍士阙就带着伍一心闯荡江湖。 伍家的男人都是方头大耳,国字脸,一脸正气,顶天立地。但是伍一心却是瓜子脸,艳丽无方。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皓白脸颊,皎洁明目,天生丽质,纵使穿着男性的劲装,依然看得出曼妙的身材,琳珑有致。见过伍一心的无不被其容貌所惊艳,印象深刻。刺客家族内部也戏称伍家有个伍观音,不输玉家的玉观音。 伍士阙痛心伍一心犯了错,未婚就孕,传出去还得了。伍士阙再三逼问,伍一心却不肯说那男人是谁,似乎是有意保护那个人。 伍士阙心想:“都是我的错,从小带着走江湖,没教导这些妇道的事,如今人被欺负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伍士阙疼爱女儿,到不至于做出断绝父女关系等什么出格的事。但伍士阙生自己的闷气,一肚子苦水说不出,一气之下,摔门而出,丢下伍一心,自己去援救方孝孺后人。幸好伍家还有个老妈子照料,否则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不知道怎么自己把孩子生下来。 伍一心看着父亲生气离去,心里也是后悔不已。但她发誓,这件事谁也不说,那个男人的名字也不能再提。本来她想找个机会,离开家里一阵子,暂时避避风头,索性在外面把孩子生下来,找个农家寄养,这样就没有人能发现了。可谁知,这才几个月就露馅了。 家里的老妈子看着状况,小心的扶着伍一心,劝慰道:“没事,咱们先生下来,姥爷看孙子漂漂亮亮的,估计就释怀了。到时再请姑爷上门下聘礼,光明正大的娶你回去。” 伍一心一听到“姑爷”这两个字,心里犹如锥子刺一般,痛得转身背过去,不愿老妈子看见她的异样。 他没法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只能将这个秘密深藏在心底,深藏在九天之外。 【第19节】青龙 伍士阙扔下伍一心离开家后,直接去了浙江宁海,试图救下一两位方孝孺直系亲属。 方孝孺被抓捕后不久,就在南京城门外被凌迟处死,那时禁卫军甚至都还没走到方孝孺的浙江宁海老家。但是方孝孺被诛十族这事,很早就传到了老家。当地不敢谈这个名字,所有跟方家有关的人,都好像消失了一样,“方孝孺”这三个字,如同禁书一样,没有人敢提起。 这令伍士阙扑了空。 伍士阙好生失望,坐在宁海街边酒肆里,就着一斤黄牛肉喝着闷酒。 一浓眉大汉过来跟他套近乎,眼里盯着他的酒壶。伍士阙行走江湖已久,知道这是讨酒喝。伍士阙也不是小气之人,茶杯往外一倒,倒了杯白酒给这大汉。大汉心喜,立刻举杯一口喝尽。 伍士阙看这人大咧咧的,似乎没啥心机,他本就惜才之人,急公好义,马上又斟了一杯酒。这大汉毫不客气,径自拉开长板凳,竟坐了下来。 “大叔,谢谢,我还好几天没喝酒,我这人没啥毛病,就是好这口。” ”嗯嗯“伍士阙心里正烦,看他坐下,有点不适,也没想开口答话,怕话语一开,这大汉赖着不走。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这江山,谁人爱。这烽火,雨化台。这杯酒,解心烦。诛十族,谁来管。”大汉竟然自顾自的低声唱起歌来。起初伍不在意,但听得最后一句,他眼睛一亮,“难不成这人是来传讯息的?” 伍士阙低声说:“兄台,什么山头?” 大汉喝了杯酒,边唱歌,边低声说:“越国山里有只虎,敲山镇不住。” 伍士阙心里明白了,这是浙南虎头山绿林的人。 “楚江青龙夜奔吴,一夜白头。” 大汉一听这句话,立刻右手指节敲桌代替屈膝。因为在绿林里,这句话代表至高无上的绿林青龙首。楚江青龙指的就是伍子胥,一夜白头是指首,两句话合起来就是:“我是伍子胥后人,绿林青龙首。” 大汉见到绿林青龙首,势必要屈膝行礼,但是绿林讲究隐秘黑话,因此用指节跪在桌上比拟屈膝的敬意。 伍士阙抬手比了个起身的手势,边斟酒边问道:“怎么称呼?” “吴国虎头山笑三虎。” “楚人青龙首伍士阙。” 伍子胥是楚国人,但是其父亲兄长却为楚国所杀害,才会投奔吴国灭楚,因此伍氏后人只称自己是楚人,而不会称自己是楚国人。 “青龙首莫非是为了方孝孺之事而来。” “正是,小兄弟,可有什么消息?” “正要跟您说,事情有些棘手,请跟我来。” 伍士阙丢了点碎银子,就起身跟着笑三虎走。笑三虎似乎对于宁海很熟悉,在小巷里东拐西拐,走进了一个小胡同。小胡同进去了里有人看守,里有一进院,再拐进去,门口三个大汉守着,见到笑三虎进来,忙起身喊了:“三哥。” 笑三虎微微一笑,掀开布帘,走进了一个破败的、没有窗的小屋。 一点光都没有。 笑三虎跟外头要了火折子,一甩,把蜡烛点上了。伍士阙才看清楚里面的摆设。 奇怪的是,伍士阙环顾四周,这就是一间小屋,里面有张八仙桌和四张椅子,一个人都没有。 笑三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青龙首,救救方氏后人、学生。” 伍士阙看笑三虎神情凄凉,赶紧上前扶起来,问道:“小兄弟,到底发生何事。” “青龙首,您不答应,我不起来,我也不能跟您说。” 伍士阙心一软,只好说道:“快起,起来再说。” 笑三虎壮汉一个,竟然眼眶含泪,默默起身。 他反身拉起地上一条地毡,并抓起下方一块青砖,竟然是一个地洞的入口。笑三虎拿着烛台照亮地洞。伍士阙凑过去看,一股屎尿及霉味的恶臭袭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掩上口鼻。 一眼望去,似乎里头有一些闪光,再一细看,伍士阙倒抽了一口气。 那些闪光竟是人的双眼,但黄褐黄褐的,没有黑白分明的眼瞳。脸上肌肤和衣服都已经是墨黑色,看来已经沾了地洞里的煤灰,多日未洗。 他仔细一看,不由自主数了起来。 笑三虎知道他在看有多少人,说道:“一共一十八人,除了方氏后人一位,其他都是方家的学生和奴仆,都在名单之上,这些人是锦衣卫还未抓到的。” “这些人是怎么来的?”伍士阙心里有些震撼,他在宁海打听多日,都没有任何消息,坊间都说锦衣卫抓走好多人,风声鹤唳。而这几日衙门的捕快和锦衣卫也四处盘查人员,按照这几日访查的结果看来。没听说方氏后人留下,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十八人。 “家父是方大人府里出身,家母早逝,我小时候在方家府里吃百家饭长大。这些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家父死后,我不学好,在外打架闹事,多次是方大人救我回来。后来我跟了浙南虎头山老大,入了绿林,后来接了山头,但我始终感念方家人的恩情,知道了方大人出事,我带着几个手下,回来宁海想救一些人,但全城都是锦衣卫,又怕被衙门那些狗认出来,我们出不去,只好躲在这里。” 笑三虎顿一顿又说:“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我看到大人您,一直暗中询问方家人的事,想说跟您打听一下,没想到您是青龙首,有您在就太好了,大人一定能救他们出去。” 笑三虎这高帽子盖的伍士阙脸红。因为祖上名气大,伍氏后人受人敬重。伍子胥被楚人奉为三江水仙,统管楚江、长江、汉江等地的水域,西汉末年,伍家人又是绿林军的背后首脑,因此绿林传沿数百年尊称伍氏后人为青龙首,与白虎牙、朱雀翎、玄武甲齐名。青龙首非绿林山头,但是可以调动绿林,再加上伍氏家族可以调用刺客令,因此伍家可以说是真正的江湖背后首脑。可惜的是,刺客家族凋零,伍氏无计可施。 伍士阙心中没有什么计划,但是伍家人天生热血,他没有办法拒绝求助的眼光。他走进地洞,看着企盼眼光的方氏族人,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计划计划,看如何救大家出去。” 所有人好像找到那个救命绳索一般,互相道喜,又纷纷感谢伍士阙。伍士阙想要一个一个带他们走出地洞,笑三虎伸手拦住了。“伍大人,还不到时候,咱们先合计合计。” 笑三虎将地洞上青砖盖上,拉着伍士阙走到室外,用征询的眼神看着伍士阙,想要听听他的计划。 此时,天上远边夕阳照着青瓦,好像镀了一层金,叶子散散落落飘着。伍士阙在院子里踱着方步圈,一边想着计划,有时又抬头望着天,若有所思。 【第20节】绿林 “有了!”伍士阙突然高声一叫。 “宁海属台州府,白溪下游没几里就是海是不?”伍士阙激动的问。 “哎呀,我怎么忘了他!快快,拿笔来。” 笑三虎被搞得一头雾水,但是还是吩咐手下拿了笔纸来。 伍士阙快笔即书,一手龙飞凤舞的字,装入信封交代笑三虎。 “找个脚程快的,到苏州东码头找苏州白龙堂堂主,必能解决此事。” 笑三虎吩咐手下赶紧送信去。伍士阙低声道:“陆路难行,我们走水路。水路是漕帮的天下,我们只要能送到码头,隶属漕帮的白龙堂必能送我们出城去。” “但白溪水急,从来没有人在上行船,我们要怎么送十几个人出去呢?” “锦衣卫重病防守宁海对外的各路通道,简直插翅难飞。而且如此一家家排查,这是坚壁清野,迟早查到这里来,难道他们躲在地洞一辈子?关键是离开这间屋子,出城是最难的,只要解决了出城,其余就简单了,我们来一招声东击西,引锦衣卫出洞。”伍士阙双手握拳,笃定的说, ”这。。。这。。。“笑三虎看伍士阙说的那么笃定,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是总算好像看到一道曙光。 “我刚刚的信上写了,五日后白溪码头见。白龙堂会从海口处溯游而上,接我们。只要能到白溪码头就行。此处离白溪码头仅有五里远,只要能走出五里,我们就能带走方氏后人。” 伍士阙顿了一顿说:“白龙堂掌管苏杭漕运,有钱有人,且熟水性,跟我相熟,只要上了白龙堂的船,必能出海。” “如此一来甚好,我们还有五天的时间可以筹划,怎么声东击西。”笑三虎说。 伍士阙此时惋惜曹士心不在,如果曹家的人在,一定能有满肚子的计谋。刺客家族有曹家在时,他总是像诸葛孔明一般,妙计横生,屡战屡胜。他开始回想他和曹士心共事曾经使用的计谋,想找一个来挪用。可还真没想到,果真给他找到一个。 笑三虎藏匿方氏后人的小屋位于宁海城的南面,靠近有座小山头叫金界山,金界山再往南三里,就是白溪码头。宁海城的县衙门位于城的北面,距离小屋大概有三里远。而先前被抓的近八百人,现在都被控制在县城衙门及旁边的房子里。由于这次抓的人实在太多了,锦衣卫只好征用了民房来收容犯人。可是对比方家的人数名单,就是少了一十八人,因此锦衣卫挨家挨户要把这漏网之鱼抓到。 先前困扰笑三虎的问题就是,宁海城出城的通道位于北面、东面及西面,且都有锦衣卫重兵防守,插翅难飞。但白溪川急险峻,一般人不敢尝试走白溪出海。也因此笑三虎并未想过从海路出城。 要能够成功登陆白溪码头,必须能够将锦衣卫限制在宁海城北面。要限制住锦衣卫的视线,就是动他们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劫狱。县城衙门里关的是钦犯,只要掉了一个,都是杀头的罪,锦衣卫不能不守。 伍士阙本想自己去劫狱来做诱饵,让笑三虎和手下护送方氏后人上船,但是笑三虎提醒他万一不见伍士阙,白龙堂不让上,怎么办? 因此,伍士阙决定留在此处,负责护送方氏后人上船,改由笑三虎带着手下去佯装劫狱,牵制锦衣卫。他们一伙已经跟县里衙门打听清楚,这次来的锦衣卫一共五十八名,有两个千户带队。衙门的内线还透了个消息,这两个千户由于阶级相当,常常争风吃醋,搞内部对立。 伍士阙跟笑三虎约定好,结余的时间选在清晨,街市开始贩卖时,此时人声鼎沸,十八个人混入市里出城比较容易。如果选择大半夜的,实在难以藏匿十几个人的行踪。 五日后,四更天,天还未亮,伍士阙和笑三虎把地洞里的人唤醒,并打了几桶水让他们盥洗擦澡。这十八人身上都是恶臭污泥,如此走到街上,太容易被认出。可时值隆冬,众人仅打了冷水,没法烧柴,这水温把众人冻得直哆嗦。但大家都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没有任何犹豫的时候,仍然忍着把全身擦洗干净,并换上准备好的新棉服,准备逃出生天。 方氏唯一的直系后人方远泽向伍士阙道:“伍世叔,此番救命之恩,我们不知道如何报答,我只能代替我们十八人,给你磕头致谢,将来给您立个长生牌坊,后代永世代我等叩谢您的大恩大德。”说我就要跪下磕头。 “世侄请起,有啥事,等到出去平安了再说,我们现在不说这些,平安出去最重要。” 伍士阙环顾四周,看着众人惊吓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这么多人的性命都在自己手上。手心不自觉的出了汗,深觉惶恐。 过了一会,打更的出来打更,五更天已到。此时笑三虎应该已经开会劫狱了,两人曾约定,以火药爆炸声为信号,一旦爆炸声传出,伍士阙就带这群人出发。 【第21节】逃生 伍士阙在屋里来回踱步,双手搓着冒汗。心里吊着,一直在等那声爆炸声。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慢很慢,他看着屋外的天色,时间应该已经过了,为何还是没有动静。 过了好一会,始终没有爆炸声传来,伍士阙心里打鼓,难道笑三虎没有得手。 但是白龙堂可能已经在海上了,那去还是不去? 伍士阙心里打鼓,最后一咬牙,决定走,不走就是等死。多年出任务的经验教会了他一件事,不移转,不移动,就没有生机,就是坐以待毙。 他必须当机立断,带领所有人冲出去,如果事迹已败露,还继续待在屋里,迟早敌人会攻进来。 他跟众人示意,准备行动。 伍士阙让笑三虎的人推开门,先踏进院子。他小心的走了一圈,推开院子的大门,发现路上没有人,兴奋地挥手示意大家出来。 就在他咧嘴笑挥手时,突然一支乌木白羽箭破空而来,一箭直射入该人的心脏。当场口吐鲜血,倒地抽慉。伍士阙见状,知道情形不妙,立刻上前关上门,只听得好几只剪射在门上,劲力很大,箭头都射穿了木门。 伍士阙从门缝凑着看,只见周遭屋檐上站着弓箭手,左边三个,右边三个,且看服饰就是锦衣卫。 伍士阙大骇,难道事迹败露? 此时无数念头在他心中盘算,是要出去还是不出去?接下来怎么办? 伍士阙环顾室内,看到床上有一条大毛毡,他吩咐众人将毛毡拿来,里面在包了一层被子。伍士阙手提毛毡,跟众人示意,数到三,就开门。 二、三。。。。。 门一打开,伍士阙将毛毡丢到院子里。一瞬间六只箭射到了毛毡上。 伍士阙就是要这换箭的空档,他冲进院子,一个滚地,双手扬出满把钢针。 “中!” 伍士阙的武艺虽然是刺客家族中垫底,但要对付锦衣卫还是绰绰有余。这首漫天雨花的暗器手法,打得锦衣卫措手不及,六人都中暗器,其中三人的弓都跌落屋檐。 推荐下, \\app \\ 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看到弓箭手危机已除,伍士阙示意众人赶紧离开,往先前议定的南方走。 伍士阙带着十八人冲出小屋,沿着巷子往街上奔跑。 这巷子宽只能两人擦肩而过,长约五十丈,仅能一个人一个人长列的队伍通过,全速奔跑大概需要要数数五十次的时间,才能通到大街的广场。 二十人静肃的跑着,仿佛是活命的唯一机会。 伍士阙望着这条狭长的巷子心想,“如果锦衣卫识破了我们的伎俩,在这拦截就糟了。” 前面的两人跑到了尽头,突然咚咚两声闷哼声。当先的一人,也就是笑三虎的最后一名手下像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扑在地上。 跟在后面的人,吓得往回跑,并大叫:“埋伏!有埋伏!” 伍士阙本来负责殿后,看此情形,赶紧扒开前面的人向前。 可是天方鱼肚白,视线不清。伍士阙刚往前几步,后面的人又开始尖叫,“有人,后面有人。”眼看又倒下两个。 伍士阙知道中了埋伏了,忙喊道:“不要慌,不要慌,跟我杀出去。” 其实,一干方氏后人都是老弱,没有杀敌能力,只能拼命往后退,害怕的人力气特别大,抓住人就不放,甚至连伍士阙都不好过。 伍士阙花了一番力气又跑到队伍最后面看看情况。直到最后面,只见两个中年人倒在血泊里,喉间中刀,血夜四溅。伍士阙拉起伤者,摸了摸颈部,还有脉搏,但是伤者的眼睛已经无神,开始涣散。 伍士阙抬头看看天空,一片乌云刚好罩住巷子上方,看不到日光。灰灰暗暗,压得巷子里的众人,喘不过气来。伍士阙则是心里跳的慌,筹划了数日,竟然功亏一篑。 他抬头看看前方,是一个广场,不知道前方有谁在等着。 他回眼再看后方,原来的小屋院子的木门,不知道何时被关起来了。方氏众人互相看着,找着其他出路,但这就是一条窄巷子,只有前后两个出口,可何处是生路。 伍士阙一咬牙,决定先观察敌情,看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他真气一提,右脚一蹬,往巷子的墙上飞去,跳上了屋檐。 一看大惊,原来在巷子的前后方的巷口都布满了锦衣卫,各自约有十数人。在离他屋檐的不远方还有一个千户,也站在民宅屋顶指挥着下面的队伍。 【第22节】陷阱 锦衣卫千户看到伍士阙离开队伍,立即挥手示意两面的锦衣卫进攻。 两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鱼贯进入巷子,分从两方进攻,巷子里的方氏后人乱成一团。 伍士阙心想擒贼先擒王,立刻往千户冲去。千户并不想跟伍士阙对仗,转身就跑。 伍士阙猛提真气,踏碎了脚边的屋瓦,跃起身,一个滴溜溜的旋转,飞得好高,同时右腿下压,直接踢在千户的肩头。千户气沉肩头,扎马步,硬是受了这一脚。 但伍士阙这一脚用尽了全力,千户试图将力量转移到脚部,可空中下压的力道太大,千户被逼的右膝跪地,整个人几乎倒在地上。 千户左掌在地上一拍借势向上将伍士阙顶开,右手抽出绣春刀,刀圈大作,逼退伍士阙。 伍士阙见刀势凶猛,只得后退。抽空看了一下巷子,地上又倒下四人。剩余的十三人挤成一处,溃不成军。心里一急,没注意到千户已经杀到。 可伍家虽然不及金刀燃灯姬香玉手,但也非武艺不精,且从各家学了不少招式。他微一侧身,避开千户的由右往左的横劈,双手往怀里一探,如同变戏法般突然一亮,多了两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伍士阙将匕首反握,身子旋转自右而左接连劈出两招。此乃习自姬家的鱼肠剑法。 姬家祖上是专诸,刚刚这招变戏法就叫做“图穷匕见”,使的就是当年藏鱼肠剑与图中刺杀吴王僚的那一招。鱼肠剑法专供近距离搏杀,速度快,招招封喉,要的就是在最短时间内达成杀敌目标。 伍士阙手中的匕首虽然比不上鱼肠剑,但也是千古名器,砍金断铁不成问题。千户被鱼肠剑法杀得直直逼退,绣春刀刀长,但是拉不开搏斗距离,反而无用武之地。 千户被逼的无法,奋力一跃,拉开缠斗距离。绣春刀划了十字,反握在右手,等着伍士阙进攻。 此时巷子里又倒下两人。 伍士阙看巷子里站的人越来越少,急忙跳下巷子,杀退逼近的锦衣卫。锦衣卫攻势受阻,且伍士阙的匕首十分锋利,投鼠忌器,便不敢再靠近。 千户在上指挥两面的锦衣卫,继续进攻,怒道:“还不快上,走了一个,就唯你们是问。” 锦衣卫们大吼一声:“是!”纷纷进攻。 锦衣卫由两头杀进来,伍士阙只有一个人,护着剩下的十一人。只能把人聚拢,前后救援,但是两头奔波,实已力不从心。 每当他站在前头杀退锦衣卫,后头必有一人死于刀下。待得他冲回来杀退后头的敌人,前头又被攻破,几个来回后,方氏后人仅存一人还活着,即方远泽。伍士阙将他紧紧压在身后,背靠墙上。 满身血迹的他挥着匕首,逼着靠近的锦衣卫,不让他们再靠前一步,仿佛身后这一人就是他的命根子。 伍士阙拽着方远泽说道:“我们走!”,一步一步往出口走。前头的锦衣卫们看着伍士阙狰狞的脸,不敢靠前。就这样,伍士阙和方远泽的跨过一具具的尸体,一步一步挪移到了街市的广场。 伍士阙和方远泽一跨入广场,就看到笑三虎和他的手下数人,包含那个去白龙堂通风报信之人,都被麻绳捆着,倒在地上,满身血迹,不知生死。 原来通风报信之人在回程时被锦衣卫抓住,他们的声东击西和逃跑计划早已被破解。锦衣卫的一对人马先捉住了笑三虎和一名手下,其余人马在巷子前后埋伏,要一网打尽。 伍士阙心里恨极,竟然满腔计划落空。 突然,一支白羽利箭狭着嘶嘶破空声而来。 伍士阙抬起匕首想要挡掉来箭,可惜箭比人快,一切来不及。 白羽箭毫不犹豫的射透了方远泽的心脏。 一箭毙命。 伍士阙回头看到方远泽倒下,仿佛疯了一样,大喊:“我跟你拼了。” 提起两手的匕首,就往千户冲去。 伍士阙仿佛不要命了一样,刀刀直逼千户前胸,丝毫不避。千户被攻的手忙脚乱,一不注意,右手臂就被刺了一刀,绣春刀一时握不住,掉落在地。 可此时,伍士阙的背后门户大开,前来救援的锦衣卫,一刀就刺入伍士阙的后背。 长长的刀身从伍士阙的前腰出来,滴着血,一滴滴落入地面。 伍士阙不敢置信,但又拔不出来,奋力转身,杀退刺他的锦衣卫。 刀子插在身体里,他没有感受到刀锋的寒意,但是却感受到刀锋撕裂肌肉的痛楚。 在这关头,伍士阙的视线逐渐模糊,一生的回忆一幕一幕像回顾一样出来。 他看到了和妻子结婚的典礼,第一次杀人的惊恐,看到了第一次和曹士心出任务的惊险,也看到了伍一心出生时自己抱着她的喜悦。 他喉头一甜,一股血涌了上来,刹那间,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第23节】取名 伍一心独自在家里备孕,种种的委屈只能自己心里吞,這些事也无法跟老妈子沟通。伍一心默默地在正月隆冬里怀着孩子,思念著父親、江湖,平时督促十五岁少年曹一尔念书习武。 可是她甩不掉被父亲憎惡的悲伤情绪。 当白龙堂传来伍士阙的死讯时,伍一心挺著孕肚,孩子五个月大。这消息如雷电般打中她,伍一心一声尖叫,当场昏厥。老妈子唤来了大夫,手忙脚乱,才保住了伍一心和孩子。 白龙堂的人还拿来了一封信,还有一盆骨灰。锦衣卫草草的丢弃了伍士阙的遗体,白龙堂的人,夜半偷偷掘了出来,烧成骨灰,送来给伍家。 白龙堂带的那封信是当初伍士阙写信给白龙堂时,夹带的另一封家书。 看来伍士阙当时已做好准备,万一无法逃出生天,留了一封遗书给伍一心。 伍一心哭了好几天,一直都不敢打开那封信。待得一周后心情稍微平复,才拿出那封信。 这封信上写着:“一心吾儿,爹爹愚拙,一直没有告诉你,你是多么好的女儿。原谅爹爹没有好好照顾你,你小的时候就带你行走江湖,当别人家闺女锦衣玉食时,你却跟着爹爹出生入死。爹爹没有怪你,我女儿是个好孩子,生出来的孙子也是好孩子,孩子就叫伍去尘,希望他不要沾染世上的泥尘,保重,一切平安。”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伍一心看到父亲的字迹,悲痛不能自已。铁汉般的父亲,对女儿却有着温暖的柔情。 在失去挚爱父亲的悲痛下,伍一心含辛茹苦的抚养着孩子。娃子是个女孩,孩子一出生就哭声洪亮,天庭饱满,雪白的肌肤看来遗传了伍一心的美貌。曹一尔在旁逗弄着女娃,把小婴孩当做自己的亲生妹妹。 老妈子非常得意,觉得伍家将要连续出了两代美女,但伍一心有些惋惜,伍士阙没能看到孙女出生的样子。 老妈子问伍一心要取什么名字?伍一心淡淡的说,早就取好了。 刺客家族的名字有排辈分,按照易水歌来排序。“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兮字不取,余按照顺序排。伍一心是一字辈,她的女儿应该是去字辈。这是刺客家族的老规矩,在汉朝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并把刺客令交给了伍家掌管,调用刺客家族。从那一刻起,伍家也用易水歌来排行,而且伍士阙也已经取好了,就叫伍去尘。 现在,随着伍士阙的过世,这一代的刺客家族宣告终结。 伍家的伍士阙过世,死于拯救方家后人。 金刀金复里失踪,下落不明。 燃灯聂萧平因启动了天地罗华而过世。 姬香姬易书在南京城破城之后下落不明。 玉手玉萧源隐藏于人间,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了。 纵横经略的曹士心自刎于南京城。 一个黄金时代的落幕,但是刺客家族不死,下一代会崛起,继续执行刺客家族的使命。 伍家现在剩下伍一心和伍去尘。 金刀金复里有个儿子在家乡叫做金还圣。 燃灯手后继有人,是个女孩聂萧萧。 姬香的下一代叫做姬水坤。 玉手家里有个女孩玉易莲。 曹一尔则在伍一心家中抚养着。 除了刺客家族沉潜着,还有众多谜团未解。 建帝到底在哪里? 玉萧源去了哪? 重重的疑问,只能让时间来解答。 【第24节】出海 四年的烽火终于告一段落。 环顾南京紫禁城的朱栋玉瓦,朱棣取得天下,终于志得意满。 但是缠绕在朱棣心中始终有个死结:“建帝到底是生是死?” 姚广孝知道如果这个问题不解,朱棣一天都不能安心坐在龙椅上,因此他指示郑和去寻找任何有关建帝的蛛丝马迹。按照朱棣的说法:“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永乐元年,郑和一人一马回到当年聂萧平释放天地罗华的地方。 看着仍旧寸草不生的平地,郑和至今还是不知道释放出的毒物为何?他请教过数位御医,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毒。后来他寻访了江湖名医半药师佛,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说天地罗华。但半药师佛称,这个毒物是一个神秘家族所传,只闻其名,未闻其详。但是如果当日的形容不假,这猛爆毒性还真的跟江湖传言接近。 事件已经过去一年,那条枯黄路依然寸草未生。郑和从枯黄路一路走出,行出数十里竟没有人家。 又过了好一会,经过几个小村庄,都是前年曾经寻访过的。郑和又兜了一圈,依旧毫无所获。郑和决定再走远一点。 又走了百里,竟到了一海边小渔村,海上波光粼粼,传来阵阵海的鱼腥味。 郑和下马,找了点水和草给马喂食。他看到岸边有一人在垂钓。海上时时巨浪拍石,浪花数十丈高,但老翁似乎习惯了这大浪,镇定无比。 郑和好奇凑近,看看老翁在钓什么。 老翁脸上黝黑,有着一道道像刀刻的皱纹,但看他靠近,咧嘴一笑说:“钓鱼吗?” 郑和看着海天一色,滔天巨浪,心旷神怡,仿佛宫中的勾心斗角都在九霄云外。 郑和摇摇头道:“大叔,我不会。” “这钓鱼啊,最重要就是耐心,你要跟鱼比心,比意志力。”郑和凑头出去看,老翁的鱼线是垂在一个岸边石洞里,这海岸边虽然风浪大,但是这个鱼洞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一点波浪都没有,像另一个世界。 “这里有鱼吗?” “有,但是你要等,你要磨他。” “哦。”郑和不懂钓鱼,接不上话。但是这海上的景观,令他深深着迷。郑和生于内陆,从来没有看过大海。他没想到大海是那么的辽阔,无边无界。 “年轻人,你不是这里的人,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云南,我是滇境长大的。” “哦,那离这里有多远呢?” “很远很远,远的我都不记得家乡的景色了。” “哪里有海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海。” 老翁和蔼的笑笑说:“第一次看见海都是很兴奋的,海洋很大,比陆地大多了,但是世人都不了解海,其实海才是这个世界。” 郑和不是很懂老翁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已经深深着迷了。 两人坐在岸边良久,郑和也不再说话,就是静静的看着海浪卷来,从蓝色巨幕拍上巨石变成白色小碎花,一遍又一遍,百看不厌。 也不知坐了多久,老翁缓慢的卷起钓线,说道:“该回去咯,明天再来磨他。” “年轻人,你为何而来?” “我是捕快,来抓个逃犯。” “抓人?来这小渔村抓人?” “去年这个时候,有一人,一大官,从黄家村哪里逃逸,不知去向,我来看看有何线索。” “一年前?是皇帝打皇帝那时候吗?” “是的,就是那个时候。”郑和听了啼笑皆非,原来民间称靖难之役是皇帝打皇帝。 “你应该去问问那边那个村长,一年前,是有个外地人从村长哪儿拿了一大船,从那个码头出去了。详细的情形,你可以再问问。” “谢谢大叔。”听到这讯息,郑和简直像溺水之人抓到绳索一般。 还未等老翁收拾钓线,郑和动身往山上的屋子去,要问个究竟。 屋子位于山边,边框已经腐朽,摇摇欲坠,屋子前挂着待补的渔网和老旧的鱼叉,院子前晒着鱼干。 郑和敲敲门,好一会才有个声音,一个老人推开门,满脸睡意,仿佛刚起床。 睡意惺忪的问道:“找老汉啥事?” “村长吗?” “你说啥!” “村长,请教您一个事!”郑和看这老人耳朵不太顺,放大了声量问。 “啊,你说。”村长凑过来,并把耳朵凑向郑和,示意他说大声点。 “一年前,听说有人拿了你的船,出海了,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的船啊!“村长高兴的说。“我给他的啊!” “我是想问,您见到这人了吗?” “看到啦,他斯斯的,一出手好大方。“ “您知道他往哪个方向吗?”他担心时间有点远,怕老人记不住,但还是问问试试。 “记得,北斗星往南呢,夏天呐,他往南边去了。” 老人指了南方的方向给他, “村长,您老确定?皇帝打皇帝那时候?” “确定,就是那个皇帝改朝换代的时候,我抓鱼一辈子了,看得一清二楚,他往南方去了。” “您再说说,他长得什么样子?” “瘦瘦的,脸白净白净,有那么几粒麻子,衣服很漂亮,看起来像个公子。” ”像个公子,是不是大概这么高?“郑和比了一个高度给老人看。 ”对对,差不多。“老人兴奋的说。 ”他抢了你的船吗?“ ”嘘嘘嘘,其实不是抢,他给了我一大锭银子,说要我的船,拿我的衣服,还要雇几个人一起。我这辈子哪看过那么多钱,就把我的大船给他啦,另外我雇的几个渔夫也给他啦。“ “你看,他還掉了個香袋。”老人回身取了一個黃色錦囊。 鄭和一看,就知道這個是皇宮之物,黄金绣线,民间不可得。且黄色只能九五至尊所用,是皇室的专属色彩。这锦囊织工细致,只能为皇宫所有。 “老伯,这锦囊能卖我吗?” “能,你出个价。” 郑和表面冷静,心里像炸开了花,难道踏破铁鞋无觅处,竟是建帝的踪迹。 天地罗华杀死了所有的追兵,他花了一笔钱买下船,出海往南走。这一点银子,对于一般人可能是个大钱,但对于曾经掌管九州的皇帝来说,那点钱不算什么。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但我没了船,拿了钱每天喝酒,现在钱都没了。”老人叹气说。 郑和从怀里掏了银子,递给老人。老人眉笑眼开,赶紧收进自己口袋里。 “大人,谢谢,您慢走哈。” “对了,这边出海南方可以到那里?” “这可以去的地方多了,我那船大,南下到占城、真腊、爪哇,甚至这一路能下到德里。” 郑和心里雪亮,建帝很聪明,在陆上,永远会被追杀,但是出海,就鞭长莫及了。明朝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国力和财力无法建设及支援舰队,逃到海上,没有人可以追捕他。 【第25节】密报 犹如天空打了一声暴雷,三宝太监郑和出海后,地方密报传来了一个不寻常的讯息。 姚广孝急急忙忙带着胡濙进了奉天殿求见。 永乐帝高高地坐在龙椅上,吹着气,喝着龙井,慢条斯理的宣见姚广孝等人。 这是这两年来,永乐帝第一次见胡濙。 “所奏何事?” 姚广孝跪在地上说:“启禀皇上,有传言,疑似建帝的人在浙江、江苏一带出现。” “你说什么?快说!”永乐帝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 “我们布在各省的探子回复,有人写了一副对联,疑似建帝,哦不,朱允炆的手笔。” “快快呈上来。”永乐帝没想到朱允炆竟敢留下墨宝。 胡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旁边的太监,太监摊开一看,里有四句诗。 朱棣看着墨宝,逐字念道:“身怀治世志,丈指不平处,烛影斧声下,真龙人间藏。” 这句诗前两句写得是一个士大夫的治世心声,没有什么不同。但最后两句写得有些心怀不平,意思是影射赵匡胤的弟弟篡位,导致真龙意谓真的天子要躲在人间藏匿。永乐帝斜眼看了姚广孝一眼,若有所思。 ”还有一张。“胡濙又抽出一张宣纸,也有一首诗。 永乐帝看着念道:“九天神佛下凡来,五嶽名山照日华,至今依旧人间游,尊称一声老仙翁。” 永乐帝皱眉说道:“这诗平仄也不对,一般般,像是个糟老头游历山水随手写下的,何以见得跟朱允炆有关?” 姚广孝上前一步,轻轻点了指着这诗的每一句的第一个字。 永乐帝细细一看,顿然心惊,原来这是一首藏头诗,写着“九五至尊。” 难道暗指其为天子、皇帝。 永乐帝朱棣急问道:“这两首诗从何而来?” 胡濙细细道:“启禀皇上,是在两座寺庙里看到的。一个是台州国清寺,一个是徐州天童寺,一南一北,相距数百里。发现的人回报说,这两首诗已经留了有一段时间,约莫是几个月前留下的。微臣判断,这是朱允炆的机会很大。” 姚广孝凑过去永乐帝身边说道:“您看,如果朱允炆没死,这已经两年了,这两年估计他十分抑郁,又不能说出来,有时借着诗词抒发心中忧郁,这是极有可能的。微臣认为,可信度极高。而且,台州就是方孝孺的故乡,朱允炆去台州悼念方孝孺的可能性很大。” ”字迹比对过吗?“永乐帝问。 ”比对过,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是有些相似,这不排除是朱允炆刻意隐藏字迹。“ 永乐帝心里也觉得这两句诗可能真的是朱允炆的手笔,如果是真的,那代表朱允炆真的没死。虽然这个解决了心中的一大疑虑,但也带来了更大的问题。如果朱允炆被其他大臣发现怎么办?虽然杀掉了景清、方孝孺、齐泰及黄子澄等人,但是朝中一定还有朱允炆的旧臣,如果他和这些旧臣串联复辟?按照他的正统性,他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将会造成极大的政治风暴。另外,令他狐疑的是,那郑和呢?郑和那条线是真是假?可是宁可错杀一万,不能少杀一个。一瞬间,永乐帝心里有了盘算,只要可疑者,都杀。 任何危害皇权的可能性,都要扼杀。当你尝到权力的滋味,你的心思就会变得杀伐决断,细腻无比,因为一切事物的重要性,都可以用皇权的角度做显而易见的衡量。 永乐帝手心一捏,阴狠狠的说:“找出来,杀了,不能留下任何证据。这事还有谁知道?发现的那个密探呢?” 姚广孝道:“微臣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该探子已经由微臣处死了,目前知道此事的只有皇上您和胡濙,以及我,三人而已。“ “好,胡濙,这件事就派你去,这事极其机密,你拿着我的手谕,可以随时调用锦衣卫和各地军队。同时,我明天下旨给你一个钦差的差事,表面上随时观察风土民情,暗地追查朱允炆下落。且你有密奏的权力,随时可以密奏朕,有任何消息,随时进京汇报,午夜亦可,不拘时间地点。” ”臣遵旨。“ 这边姚广孝已经把手谕写好,递给了永乐帝,盖上其专用的玉玺印,收折给了胡濙。 递给胡濙时,姚广孝背对着永乐帝,对胡濙诡异的一笑。胡濙手心冒汗,他知道这个任务极其重要,等于把他视为皇上亲信了。而这个诡笑同时也在告诉他,这手谕还是我盖给你的,我能扶你,也能灭了你。令他诚惶诚恐,忙伏地谢恩。 胡濙离开后,留下姚广孝和永乐帝二人。 两人对看无言,但各有各的心思。 永乐帝的心还是悬在朱允炆的生死上,此人是生是死,他必须搞明白。 姚广孝则在揣摩圣意,找时间要想能全身而退。 大明朱氏众人疑心病非常的重,从不轻易相信人。从明太祖朱元璋开始就是这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因此姚广孝一直处心积虑要能够平安下野。姚广孝为什么扶植胡濙,也是想转移永乐帝的目标,不要一门心思都挂在姚广孝身上,一旦什么事没处理好,就有杀身大祸。而且胡濙受重用,将来才能制衡郑和。 姚广孝深知,伴君如伴虎,尤其永乐帝不是一般的虎,是一头极其残忍,会诛十族、瓜蔓抄的虎。今天时机不好,朱允炆的事必定让朱棣烦心,最好就是啥都不说,让永乐帝自己说。 良久,茶都凉了,永乐帝才回过神来,看着姚广孝说:”还有事吗?“ ”禀皇上,没有。“ ”退下吧,道乏了。“说完,永乐帝自顾自的往后庭走去。 姚广孝站起躬身拱手相送,心里暂时卸下一块大石。 【第26节】大海 郑和率着军队在海上航行,暂时远离权力中心,又看到大海的辽阔,令他心情放松不少。人说海上男儿心胸宽阔不是没有道理。 随着海浪起伏,船只晃动着。刚出航时,他十分不习惯海上的晃动,时常晕眩。但是久了,他已经习惯了,偶尔上陆还觉得不晃不痛快。 看着海上的一轮明月,郑和心中想著,不知道現在朝廷是何狀況?自他離開南京,再也沒有聽到南京的消息。先前听说永乐帝想要迁都北京,不知道是否已经定案。一旦迁都北京,所有的大臣都要跟着迁徙,其实郑和不是很明白,为何永乐帝要做这么大费周章的事。永乐帝曾经私底下说过,迁都北京是为了建立防线,更好的防御建奴和蒙古人的抢掠。借由着重北方的建设,把北方战线稳住。郑和也听说过,因为永乐帝以前做燕王驻扎在北京,已经习惯北方的气候和饮食,因此永乐帝一直希望能回家乡,也借此会有一些南朝的大臣会致休,可以重振一下朝纲。 也还有人说,永乐帝批过一命,姚广孝给他推算,他的五行命理需要在北方,他的江山才会长长久久。 想到姚广孝,他就一身冷汗,此人深藏功与名,但是背后运筹帷幄,懂得太多,说的太少,似乎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握中。尤其姚广孝掌握永乐帝的心思堪称一绝,这一点郑和万万难以相比。 不管如何,北京也好,南京也好。都不是郑和能决定的。这几个月来,他始终沿着海岸边航行,一遇到码头,就会停靠,上岸去访查。 但是已经过了好多个码头,都没有任何消息。有数个码头上的中国人都曾提过,曾有中土人士上岸,模样也相符,但是更进一步的访查,都没有更多消息。 这一次出海,是永乐三年六月十五日,从福州府出海,一路南下,到了麻喏八歇国时,郑和的人登岸补给,却遇到当地内战。该国的东西二王内斗打得不可开交,其中西王误认郑和的人员为敌军。下船补给的十五人,被西王一网打尽,且当场击杀。 郑和船队的兵士努不可揭,纷纷请战,要灭了麻喏八歇国。西王终于认清,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竟然杀了大明国的人员。要知道,大明国国威远扬,郑和的军队就有两万人,比西王的军队还多还强。 如果郑和要顺手灭了西王,是举手之劳而已。西王知道了这件事,捧着黄金和贡品,带领一干军队首领,沿路跪着祈求郑和原谅。 郑和知道了这件事,一反常态的没有宣战。他知道自己的任务所在,是结交盟国,绝非到处开战。更何况,他的真实人物是寻人,不是抢掠别国。因此他忍住这口气,接受了西王的请罪受罚。 但是在三佛齐旧港,郑和遇到了海盗陈祖义,他首付了陈祖义,但此人奸险,竟然诈降,事后袭击郑和舰队。上一次西王是误杀,郑和原谅他,这一次则是挑衅,郑和万万不可能退让。 郑和的船队,仅花了半个时辰,就摧毁了陈祖义所有船队。其中部分海盗船是被直接撞沉,歼灭陈祖义船队五千人,全军覆没。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郑和看着陈祖义受刑的样子,但他没有意思喜悦或痛心,一点点感觉都没有,歼灭陈祖义于他就像一阵风一样。因为郑和的心不在这件事上。 走了半年,问了那么多港口,可那船和人,好像幽灵一样,无影无踪。 【第27节】胡濙 永乐帝将胡濙连升数级,短短一年内,从一个从六品的武官,变成三品的钦差大臣。出入有官轿,有人在门口守候。 姚广孝告诫胡濙,叮嘱其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曲为伸。千万不要结党营私,否则将引来杀身之祸。 胡濙回想起这一年发生的事,只能感慨这世界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无穷尽的变化。一年前,他无法想象现在坐在南京城里,有官轿带着出入,赏玩着刚买的唐三彩陶马,做一个殷实的东家翁。 胡濙坐在新置办的房子里,这屋子有三进,门前有对大狮子,竖着红旗,黄灿灿的铜钉镶在厚重的大门上。这房子是永乐帝下旨赏赐,姚广孝操办的,他不知道前屋主是谁,但听姚广孝说,是某王爷的别府,永乐帝要了来赐给胡濙。皇恩浩荡,却弄得胡濙浑身不自在。 八卦桌前,胡濙把玩着汝窑的青绿茶杯,某个官员从东琉璃厂送来的,希望能巴结这个新科红人,兴许是要给那个亲戚关说,弄个好官职。 胡濙不是很习惯这些逢迎往来,但是一入官场,本来不擅长的交际,竟然马上上手了。这种拍马屁的话,实话来说,是很容易习惯的。 但他记得很清楚姚广孝说的,永乐帝喜怒无常,是个明君,但也是个狠人。他要用你,不会不舍得给钱,但你干不了事,绝对不会让你好受。姚广孝觊觎郑和的受宠,但又不愿意淌这浑水,就把烫手山芋丢给胡濙。胡濙不得不听他的,因为把柄在姚广孝手上。他只能做个听话的傀儡,福利就是享受荣华富贵。 胡濙到今天还是没搞懂,姚广孝的那一手,怎么神出鬼没抓到他的大椎穴,并种下不知名毒物。 此毒物如果不服用药物,将会全身忽冷忽热,一下如冰窟,一下如沙漠,苦不堪言,每天固定早中晚发毒三次,每当发毒时,失去意识,无法言喻,只能在床上躺着。而这个解药在姚广孝身上。就是因为这样,胡濙被姚广孝控制着。只能听他的话,如果不听从他的安排,将没有药物,会痛不欲生。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偷偷地查,这究竟是什么毒?暗地寻访了很多医生,没有人知道,除了南城的胡鬼手,他说这忽冷忽热的征兆,最接近的武功就是玄冥神掌。 难道姚广孝是玄冥神掌的传人?他下的不是毒?而是玄冥真气?这功夫已经失传了数十年,据传元朝末期曾经出现过,为皇室所用,且闹出一番风波。 但是近年来一无所闻,江湖上再也没有听过玄冥神掌。 胡濙私底下请医生用了很多不同的药物,还有药石针灸,但都解不了这个毒。 但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何是他?姚广孝为何要控制他?经过几个来回,胡濙感觉到姚广孝处处提防郑和和朱棣。他大约能猜出,姚广孝是要培养自己人来对抗郑和。可是这不就是结党吗?姚自己口口声声说不要在朱棣面前结党,朱棣最恨臣私通,如果结党必遭灭门之祸。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难道自己是替罪羔羊?想到这他就一身冷汗。可是又想到那痛不欲生的每日三次发作,最后只能长叹一声,继续听从姚广孝的吩咐。 【第28节】无想 路上行人匆匆,胡濙压着帽檐,放低身形通过闹市。 此时南京城里闹市街上人声鼎沸。永乐帝登基后,大力推动休养生息,恢复祖制。士农工商一片欣欣向荣,尤其是商业活动,不管是对外货物或是城内的生活用品交易,都是一片大好,庶民纷纷赞扬新皇帝的德政。 胡濙交代好宅子里的仆人后,收拾了一个简易的青布挂包做行囊,里头带了一些碎银子,和三套换洗的麻布服,金饼子则卷在布腰带里,这一路不知道要去多久,银子还是多带点,好使。 他昨晚细细的看了江南一带的圖輿,决定先从台州开始,先去台州国清寺查访那首诗。然后再往北去徐州一带,寻找蛛丝马迹。 从应天府到台州,约莫要走四到五天左右,中间会先经过杭州。此一路去没有水路,只能骑马或步行。台州再回徐州就远了,需好几天的路程才能到。由于事涉机密,胡濙决定单人单骑出行,马的一侧挂着茶篓,扮成一茶商,掩人耳目。 这日,一路行出距离应天府不到百里,行至无想山。无想山石山飞瀑,景色秀丽。又一会,竟然在山里出现一古寺,匾额上写着无想寺。 无想寺木门已经腐朽,却别有一种质朴的古味,但寺前却有一妙龄少女对着寺庙咒骂。 “老秃驴,偷了我的包!快还我“ “大叔,你来评评理。“少女冷不防往这边抛了一句。 胡濙转头看看他在跟谁说话,看了一圈,才恍然大悟说的是自己。 ”我?“ ”是啊,这老秃驴偷了我的东西,竟然不还。“ ”这不干我的事。“此时胡濙只想脚底抹油赶紧走。 “恕难从命。”一老和尚站着寺庙前,摇头晃脑的说。这老僧的脑门反射日光,光明油亮,硕大的耳垂垂在两边,补了又补的袈裟顶着个大肚子,活脱像个弥勒佛。 少女嘟囔了几句,竟拔刀揉身而上。 老僧一跃,轻飘飘的踏出门槛,这一手功夫看得胡濙翘舌。 这人至少得有300斤重,行动间竟然毫无窒碍感。 甫一落地,竟尘土不扬。但老僧没有进攻的意思,仅仅左晃右斜,轻巧的避开少女的刀。胡濙一看就知道,老僧功夫胜过少女太多,且琢磨着老僧也不是个恶人,估计就是误会一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胡濙秉持缄默禁言的原则,想想还是脚底抹油,避开这场斗争。 可刚一举步,老僧就瞄了这边一眼。精炼的眼神,好像看透胡濙的心思。 少女看老僧分心,也看了胡濙一眼,就这么一空档,冷不防,少女的刀被老僧空手一挑,直往胡濙上盘奔来。 胡濙偏身一让,戒刀直插入身边松树里,入木数分,刀柄不停摇晃。 可这一让,就吐露了胡濙懂武功的身份。 胡濙心里暗骂,”死秃驴,拉我下水?“ 少女一个箭步赶忙冲了过来,把刀拔出,瞪了胡濙一眼,立即往老僧冲去。 老僧和少女又缠斗在一起,老僧虽赤手空拳,但是招招虎虎生风。可少女手上有刀,且此刀泛着寒光,定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老僧对此也有些忌惮,因此不太近身少女攻击,避开刀的攻击范围。而少女知道老僧功夫了得,因此谨慎起来,两人打得大约旗鼓相当。 少女的招式入花蝴蝶一般,刀上翻花,十分好看。老僧的武功类似少林一派,古朴质重,一拳一掌好似劈山一样,两人从无想寺的门前打到了小路中间。这么一来,胡濙过不去。出声喊他们让开,但两人手上丝毫不慢。 少女边打,嘴上却不慢。“老秃驴,你干嘛偷我的包?我包里的丹丸要炼九九八十一天,要用万紫何首乌和天山太岁,你们却给偷走。” 这么一来,倒引起胡濙的注意。万紫何首乌、天山太岁都是难得一见的药材,向来只在书里见过,他不禁好奇这女孩是何来头。 “姑娘言重了,我们小庙没有你说的这种药材。” “那就让我进去搜。” “姑娘是女儿身,怎么能进无想寺?我无想寺千年以来,女众不得入内,岂能破戒。” 两人嘴上斗口,可手脚丝毫不慢。 和尚的功夫劲力越来越大,看来已经不耐烦少女的纠缠,直欲赶紧脱身。 和尚心里越来越急,不禁脱口而出:“他奶奶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哦,露馅了,你那是和尚,出家人能说造口业吗?” “有种报上名来!” “姑奶奶昆仑段飞烟,你听明白了,看你敢惹昆仑派吗?” 胡濙心里一动,“昆仑派可是武林名门正派,这非同小可,这姑娘来历好大,靠山好强。这和尚要糟。” 两人越打离胡濙越近,弄得胡濙好不尴尬,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小姑娘突然化掌为指,快速招呼老僧周身大穴,近身擒拿。 老僧被弄得手忙脚乱,突然风格一变,面部变得狰狞,手上阴招不断,几次攻击姑娘前胸胯下,小姑娘不禁脸红耳赤,大呼小叫,节节后退。 胡濙仔细一瞧,发现这和尚使得竟然是江湖少见的百鬼夜行功,这门功夫来自阴阳无常门。 此门派练的都是邪功,最强的一门功夫叫做百鬼夜行功。 百鬼夜行功练的是阴毒之气,发功时阴气蔽日,白昼如夜,飘忽行进中连供一百掌,神出鬼没,有如百鬼夜行。辅以至阴真气,内力如尖刺穿透,纵使是铁布衫也难敌。 由此可见,这老僧根本不是佛门中人。胡濙念头一转,怀里一掏,偷偷施了毒。 但毒物还没发作,和尚一招夜走厉鬼,一掌拍出,突然幻化数十掌,其中一掌变成淋漓一指,直接戳在小姑娘后背,小姑娘口吐鲜血跌倒在地。 和尚一招得手,正要补上一掌,胡濙从后赶来,右手拍出一掌,直取和尚后脑,取其围魏救赵。 和尚见来势凶猛,知道来了高手,赶忙跳开。 一吸真气,发觉气味有异,瞪了胡濙一眼,骂道:“贼子放毒!”掩住口鼻仓皇离去。 胡濙赶忙上前,查看小姑娘伤势。 【第29节】秦淮 永乐九年节气芒种 秦淮河边,红灯金舫,歌舞绕柱,胭脂的味道正浓,但盖不住河里的腐臭。 只要靠近河边,酸豆汁的味道引人作恶,但后退几步,帘幕下就能享受白脂明玉,美人在抱。 ”别跑!偷钱啊你,小杂种!” 一个小男孩在河边的小道跑着,身穿蓝色破布衣,口袋都破了,边角也缺边掉线,看来都懒得补。 听到这句话,小男孩停下脚步,回骂:“你叫谁杂种!我不是偷钱。” ”你这小杂种,你拿的那个钱是我的,就是偷钱!“一个厨师模样的胖男人,宽背如熊,拿着长竹筷,腰间携着一块油麻麻的布,指着小男孩骂着。 “我叫柳闻志,什么杂种杂种的。” “你这小秦种,爸是谁都不知道,是不是姓柳都不知道,不是杂种是什么。” 小男孩只有厨师一半身高,但是毫不畏惧,手上还拿着一吊钱。 秦淮河畔多才子佳人的故事,夜夜春宵不嫌晚,他日生子难认爹。他们一般称这种妓女生的小孩叫小秦种,意谓是秦淮河畔的孩子,都不知道爹是谁。 “说好的,三天的活,一吊铜钱,我做了五天,你硬说我偷吃东西,我五天一口饭没吃你家的,凭什么扣我钱。” “你没吃,那你的馒头哪里来的?” “这是七叔给我的,他看我饿坏了,给我一个。” “胡说,七叔从来不跟人来往,会给你吃的。” 听到吵架声,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围成一个圈看着两人斗嘴,还夹杂这一些嬉闹声。 小男孩倔强的脸依旧不屈不挠,但是眼眶里泪水打转。 如他所说,这五天,小男孩都在这店里干苦活,切菜剁肉剥蒜,天亮就来,天黑才走。 这小食店的店主就是大厨,精打细算,苛刻无比,五天的活不包吃,干完才给钱。小男孩没钱,只能下了活去跟人乞讨点点剩饭果腹。 那天,呆在店里的七叔看他饿的眼花头昏,塞了一个烧饼给他,不料给店主看见。店主不相信,硬是扣了小男孩一个帽子说他偷食物。手里拿着钱不给柳闻志,小孩气不过,抢了钱就跑。 小男孩叫柳闻志,今年十岁,他的身世是应天府再也寻常不过的悲剧故事。 像柳闻志这样的小孩在秦淮河边少说百来个。妈妈是青楼妓女,不小心怀了孩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恩客的种。妓女生育后,姿色大减,身价也一落千丈,再也没有恩客将其捧在手心上。只得退居二线,接一些三流货色的活。往常那种王公贵族簇拥着的情形不再,这类的妓女多数沦为老鸨,或是自暴自弃,不甘人生下半场惨淡,沦为废物。而他们生下的小孩,生计也无以维持,女娃沦为青楼祭品,男孩则多半变成街头痞子,或是在老鸨那混口饭吃。 柳闻志就是其中一个,但比其他人更惨,他的娘亲从来就不曾红过。 因为他妈妈是个疯子。 柳闻志自小自力更生,吃百家饭长大。多数青楼女子或是街坊邻居看柳闻志无依无靠,时常赏一点钱给他换饭吃。他就这样自立自强的长大,还照顾他那已经疯了的母亲。 推荐下, \! 当你周遭的人的命运皆如此,柳闻志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仿佛小孩子长大就是要这样百折不挠,要这样刻骨铭心。 【第30节】放弃 柳闻志看看店主蔑视的眼神,再看看另外一边的河边路,那条路上的石头磨得光鲜亮丽,上头有着数百年南京市民的摩肩擦踵。 石子路上人很多,柳闻志从小在南京城里冲来冲去,在人缝里跑得比大人快。如果他放开力气全力奔跑,估计店主追不到。 秦淮河畔的人们自管门前雪,没有人会帮店主拦小偷,都是把这当做一出戏在看。看看小孩是不是会认输。 柳闻志瞄一瞄路线,握紧拳头,如果他有一把刀,他一定杀出一条血路,杀得店主肚破肠流。把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杀得灭绝。 一刹那间,他心里走过无数的念头,但最终叹了口气。 他没有选择一般小孩子会走的路,柳闻志转身,从怀里掏出烧饼对店主说:“还你,你的烧饼,老板,对不起。” “你没吃这烧饼?” 店主看他从悲愤莫名到放下尊严,也有些诧异。 旁观的众人看小孩认输,知道好戏落幕,接下来就是千篇一律的拎耳朵带回去教训,少不了一顿毒打。众人纷纷甩手,叹息接下来没能有喜剧的发展,纷纷离开。 人群散落,只剩下柳闻志和店主对峙着。 店主没好气的问“怎么不跑了?” “不跑了,我跑了,没人照顾我娘。” “挺孝顺的。” “我只有我娘了。”柳闻志忍不住掉了一滴泪,赶紧擦拭,不肯给店主看见。 店主:“行,跟我走。” “你要打要揍随便,但是我得回家。” “还由的你了。” “我要回家,我娘还在等我。” 柳闻志可以一走了之,他从小就独自一人闯荡,到哪里都能生存,可以拍拍屁股就跑。 但是他始终没有离开秦淮河,为的就是他娘。那个疯疯癫癫,没有办法自己生存的娘。 店主拎着长竹筷,上面沾满油渍,双臂交叉,抖着脚瞥着柳闻志,脸上似笑非笑。 “行了,明天来找我,烧饼你留着吧。”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两个烧饼递给柳闻志。 ”一个不够吃吧,再给你一些。“也许是柳闻志的话触动了店主,他突然变得和蔼可亲。在店主那做了五天,他一直觉得店主是个苛刻的人,没想到转变那么大。柳闻志眼眶都湿了。 ”谢谢。“柳闻志含糊地说。 “你叫啥名字?” “我姓柳,柳闻志。我娘说是柳树的柳,闻香的闻,志气的志。” “好名字,记得明天五更天来找我。” 柳闻志一愣,那么早?五更的时候天还是暗的。 “店里?做什么?” ”来就是了,问那么多?“ 店主拿下帽子,抓了抓头,柳闻志注意到他的头顶光亮,一根头发都没有。 “瓜娃子,问题那么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柳闻志点点头,他没有啥想法,现在手里有烧饼,回头再要点剩菜,娘就有的吃了,他心里乐得很,什么杀得人肚破肠流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唱着小曲,心情欢畅的在秦淮河边东转西转,转进了一条叫雨花巷的小胡同,就在王谢豪府的乌衣巷隔壁。落魄的人都住在这里,朱门和污秽仅一巷之隔,见不得光,离河边的春色也远。仿佛乌衣巷的朱门豪宴跟他们无关。身着乌衣,看着外面的锦衣玉食,在这里的人必须心有修行才能忘记自己的卑微。 这里也是乞丐的大本营,好几个人挤着一间,多数人大半个月不洗澡,油渍的味道充斥着雨花巷。 柳闻志跟几个熟悉的大叔大娘打招呼,转进去里头一间屋子,黑麻麻的稻草堆里,有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那就是柳闻志他娘,婉娘。 婉娘脸上乌漆墨黑,但是还认得柳闻志,看到孩子靠近,婉娘笑嘻嘻的说:“孩子,饿,娘,饿。”柳闻志赶紧偷偷把烧饼塞进她怀里,婉娘看到烧饼,眼睛直亮,顾不得手上指甲都是黑污,抓了就往嘴里送。 柳闻志才十岁,没上过学,不识字,懵懵懂懂,但是也知道人饿了要吃东西,娘饿了要给她找吃的。有人欺负她娘,就要拼死抵抗。 婉娘虽然周身污秽不堪,但是掩盖不住明月般的皎洁眼神和立体的五官,年青时必定是个美女。对着这一群乌衣来说,跟秦淮河的红牌没啥差别,更何况,当年据说婉娘是艳冠秦淮河的绝色美女。 时不时有乞丐或者不肖之徒会勾搭婉娘,骗她一顿饭要换一顿温存,就算是亲亲嘴,摸摸乳,这些猥亵都令这些猥琐者春心荡漾。要不是门口的伍大娘守着,照顾着婉娘,婉娘早就不知道被欺负多少次。 穷孩子早熟,了解谁对他母子好,柳闻志拿了一块烧饼给了旁边的伍大娘。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伍大娘推辞着:“可这么一来,你吃什么?“ “我不怕,我还有块馒头。”柳闻志笑笑说。 伍大娘心疼他,又把烧饼掰了一半给柳闻志。 ”孩子,吃吧,你要长个。不能少吃。“ 在外面店主欺负他时,柳闻志一点没在怕,但毕竟还小,现在伍大娘温暖的问候,让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伍大娘将他拥在怀里,抱着说:”孩子不哭,不哭,咱们只是现在苦,将来长大了,努力赚钱,有自己的一片天,就没人欺负啦。” 旁边的婉娘吃完了烧饼,看伍大娘和柳闻志抱在一起,觉得好玩,也过去抱着,三个人就这么一起取暖,忘了自己的贫苦。 【第31节】恶丐 ”大娘,再说说你第一次见到我娘。“柳闻志最喜欢听这一段故事。 “你娘啊,那真是国色天香,我这一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伍大娘放低声量说。要说婉娘是他娘,伍大娘就是他姥姥一样。伍大娘以前是秦淮河甄妃楼头牌老鸨的手下,专门伺候那些头牌接送迎往。但伍大娘眼神不好,渐渐看不到,手脚不够利落,就被老鸨抛弃,只能干一些粗活为生,但是由于见过秦淮河莺红灯绿的大场面,谈吐不凡。可这几年,眼睛半瞎,又无子女,只能沦为行乞为生。就带着柳闻志和婉娘相依为命。 “你出生那一年,战乱啊,那个时候所有人往城外跑,说燕军来了要屠城,我收拾行囊刚走到秦淮河边,我这一看,一姑娘穿着华丽的绣花套件,虽然看得出在逃难,仍旧美得不可方物。就是啊,那张脸白的不行,满头大汗,抱着肚子喊疼蹲在路边。大娘我爱管闲事,多问了一句,姑娘啊,怎么啦?” “你娘抱着我,说了一声疼,要生了,就昏了过去。我一看,这脚下有水,是报喜了。可在路上抱着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拖到我的小屋,烧了点水。那也是你娘命不该绝,我年轻时姆妈是稳婆,我看了无数次生小孩啊,还算有点经验,我连删几个耳光,把你娘拍醒,把你娘抱着,就这么又压又挤的把你给接生出来了。” “你一出生啊,一句都没哭,我急的直拍你屁股都没反应,怕是你死了。回头一看你娘,昏死过去,全身大流血啊,我这手忙脚乱,顾不得你,赶紧给你娘止血。”说到这里,婉娘好像听得懂一样,说着:“血,流血。” “你这小子从小就护你娘,看你娘命都快去一半了,你突然哇哇大哭!你娘一听你大哭,就醒了过来,说了蚊子啊,蚊子啊。我赶紧说,你别睡啊,你一睡就不行了,你赶紧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啊,姑爷在哪咧。你妈妈就说了几声柳。。柳。。柳。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伍大娘抹一把泪,说着”你娘命苦,这一昏过去,就高烧数日,把脑子都烧坏了。之后就说不上话了。我这一看,你这小胖子都出来了,那我们能去哪里啊。幸好永乐帝进城后,完全没有屠城,咱们三人才活到现在。“ ”没有伍大娘,就没有我,也没有我娘。“柳闻志说。 ”乖孩子。“伍大娘紧紧拥着他,是一股熟悉的油秏味,但他却觉得很安心。这个雨花巷就是他的家,纵然贫苦,但是一家人都在一起。 ”乖孩子,乖孩子。“伍大娘温柔的用手轻轻摩挲柳闻志的头。 消磨了好一段温暖时光,突然,砰砰砰,炸裂的敲门声传来。 ”该交钱了。“ 纵使在雨花巷里,还是有床位的钱,雨花巷是由丐帮控制的。丐帮行侠仗义,闻名天下。可部分帮众良莠不齐,尤其雨花巷的丐帮头子如皮脂毒疽,专吸穷苦人家的血。就连这夏天闷热,雨天滴水,难以庇护的铺位,一个月都要三钱。现在伍大娘老了,做不动了,婉娘更不可能,只好柳闻志乞讨或是打零工,赚上三个人的床位钱。幸好店主刚刚给的一吊钱还在。柳闻志赶紧掏出来数了数,但恶丐一把抢过,恶狠狠的说,”上几个月的还没给呢,一起算了。“ 柳闻志摸了摸鼻子,的确是欠了好几个月,也不好说啥,不过刚到手的钱一会就没了,有点不甘心,也只能仰天长叹。 恶丐看他嘟着嘴,知道他心有不甘。色眯眯的说:”心疼啊,要不您娘给我摸一把,我少算你们一个月的钱。“ ”滚吧你们,吸人血的恶人精,下地狱不得好死。“伍大娘站了起来,一巴掌就打上去。 可是眼神真的不好,这一巴掌闪出,离着恶丐还有好远呢。看着房里其他众人嗤嗤偷笑着。 伍大娘也知道自己出丑了,只好讪讪的坐下。 ”肉身抵债,自古所有,你看你这娘标致的,抵三个月没问题。“ 这恶丐特别好色,上一个管账的不那么贫,该交钱交钱,该滚蛋滚蛋,没那么多事。但今年换了这个乞丐,总是心怀不轨,看到就要摸一把,屋子里的众人都敢怒不敢言。 幸好这恶丐现下就是嘴坏,还没真的做啥出格的事。柳闻志发誓,那天要是这恶人真的动手,一定跟他拼命。 【第32节】拜师 四更天的锣一打,柳闻志就爬起来了。他轻轻的挪开婉娘的躯体,哈了哈手,用哈热的手搓了搓脸,离开被窝。虽然这被窝仅是一堆稻草席子铺成的,但也比外面温暖。 他到外面的水桶掬了一把水,洗了洗脸,让神志清醒。随便喝了一大口水,当做早餐。就赶忙出门去见店主。 这只是一个口头约定,柳闻志也可以选择不去,南京城那么大,以后未必见得到店主。但是他好奇,他觉得那一天店主的态度变化耐人寻味,也许有更好的工作要他做。反正不是坏事,后来店主还给了他烧饼呢。兴许今天也能拿两三个烧饼回来。 天还没亮,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十岁小男孩,身穿破衣,跌跌撞撞的往那个小食店赶。 从小,伍大娘就循循教导要守时、感恩、谦逊。虽然柳闻志识字不多,但是这几个字深深烙印在他心里。 走了几里路,远远看到小食店的灯笼亮着。柳闻志寻思“难道店主那么早就起来了?” 他敲敲店门,发现没锁,径自退了木门走了进去。 只见店主一人在店里,坐在凳子上,双膝盘着,闭目养神。 他不敢打扰店主,也不敢坐下。就这么在门边站着。 远处传来五更天的锣响,店主倏然睁开眼向柳闻志看来,看来早就知道他来了。那精干的眼神,完全换了个人,不像是一个猥琐的小食店店主,柳闻志突然背上汗毛一惊。 来了还是得开口,等活派。 柳闻志叫了一声:“老板。” “嗯,来的挺早的。” “是有什么活要干嘛?” “有的,那这个铲子,去外面的土里,挖出50个坑来,每个坑要两个手臂深。” “两个手臂深?是你的手臂还是我的手臂?那么深?要干嘛?” “小孩子管那么多?” “这活怎么算?” “没有钱,但是。。。。。“店主咧嘴一笑”包餐,每天加送几个大肉夹馍。“ 柳闻志可乐了,五毛钱是少了点,但是三个肉夹馍那可比钱还吸引人。这么一算,娘和伍大娘的食物就有着落了。 ”等等,老板,这活多久?不会只有一两天吧?“ ”你如果肯干,多少天都行。“店主挑挑眉头挑衅说,仿佛暗示柳闻志干不下去。 ”行,老板,我马上去。“ 柳闻志好久没吃过肉了,听到肉夹馍,心里开了花似。但又不想显露在人面前,但那脸色眼神一开一放,都被店主瞧在眼里。 柳聞志拿了鏟子,走到戶外,在小食店前,就有一片地,這地里亂石粼粼,高低不平。這要看怎麼著手。店主也拿了根鏟子,走到他面前,示意看著他怎麼挖。 只见店主拿起铲子,不是直接往下挖,却是高举过头,用力的往下砸,然后挖起一把土,用力的抛很远。 ”就这样挖,用全身的力量,一个手臂宽,挖两个手臂深,按照我这个动作。“ 柳闻志看了觉得很奇特,好好地用脚往下压不行,非得那么大的动作。 但是他很听话的拿起铲子,按照店主说的做。店主在旁边激动的指点,”别忘了呼吸,铲子举起来时吸大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力蓄丹田,用力往下,等到铲子入土才能吐气。记住要用你丹田的力量。“ 店主还按了按柳闻志肚脐以下一些的位置,告诉他这里是丹田。 柳闻志点点头,按照他的指示做。 店主看着他挖了几次,确认动作呼吸正确,才返回店里,唱着小曲和着他的面团。一边不时看着窗外的柳闻志。 柳闻志毕竟人小力短,洞还没挖到一半,手臂就开始酸了。稍稍的停了一下,屋里就传来店主的呵斥声,让他别停。 柳闻志无奈,只好举起铲子继续挖,越挖铲子越重,渐渐的举不起来了。 店主骂了几次,但是他是在进行不下去了,此时看他挖的洞,歪歪斜斜,约莫一手臂深多一些。 柳闻志认真挖了好久,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忽然看到七叔坐着带轮子的椅子在路边晒天阳。日头很大,七叔眼睛眯成一线。 柳闻志叫了声:“七叔好。”七叔没听到,眼睛都没睁开。 七叔是个神秘人,可能是哑巴,从来不说话。店主对七叔特别孝顺。白天天气好,就把七叔推出来晒太阳,平日都是住在店后面,不说一语。 ”休息一刻钟,然后进来帮忙。“店主说道。 柳闻志将铲子放在屋边收好,乖乖的进来等在桌边。 “看我的动作。” 店主揉着面团,看似无奇,但是柳闻志看久了,发现店主是有个规律动作。 好像画圈一样,一推一拉。 “你试试!”店主把面团递给他。 柳闻志一试,才尴尬的发现他根本够不太到面团,还太矮。 店主哈哈一笑,拿了个墩子过来,要他站在上面揉。 “记住呼吸,一吸,一停,用力的时候气蓄丹田,出力完才吐气。” “好,要揉多久?” “要揉到面团按下去能弹回来才行。这边全部都要按。” 柳闻志看到倒吸一口气,那边已经切好了二三十个面团。 “不要偷懒,我去前面卖烧饼,你的速度要跟上啊,这些都揉完。” 这时天刚亮,鸡啼四处响起,早晨的气味飘进来。店主到了店口,支起炉灶,烤起了烧饼。 从以前,柳闻志就觉得这家的烧饼特别香,特别有嚼劲又厚。他心想,难道跟揉面有关,那也许我可以好好学,将来卖烧饼。 想到这,柳闻志特别的兴奋,努力的揉起来,边揉边唱着自己编的曲子。店主看他揉的起劲,不屑的笑了笑,”别光顾着唱歌,赶紧揉。“ 可小男孩忽略了揉面的难度,这面团揉起来特别的费劲。揉完第一个,他的手臂就酸的举不起来了。动作稍有一慢,店主就拿起火钳,作势要打他。柳闻志害怕,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揉。可毕竟人小,再加上先前挖洞的疲累,越揉越慢,越不成形。 可柳闻志稍有一点放松,突然从屋外飞进来一个棍面棒,啪的一声打在柳闻志肩头上。 力道生猛,痛的柳闻志差点跪了下来。 “继续!不要停。” 柳闻志差点没骂爹骂娘,但他怕又被打骂,赶紧揉了揉手臂,继续揉起来。 就这么揉了停,揉了停,中间被棍子又打了几次。这孩子竟然没间断的揉了2个时辰,揉完了二十四个面团。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柳闻志好不容易做完,人一瘫,就跌坐在地上,但是看着大桌子上整齐的面团,心中有着成就感。“这竟然是我揉完的。” 店主看着这些面团,拿起来掂了掂,甩了甩。 眉毛一挑,“这些不行,全部重新揉。” 柳闻志听闻此语,快要哭出来了。“哪里不行!” “你看看,这个还是太软了,呐,一拿起来就掉了。”店主随手拿起一块面团甩了甩,面团马上掉到桌上。 店主把这面团用神乎其技的速度,快速揉了几下,又甩向天空,那面图的生命力仿佛立刻不同,掉落的速度非常缓慢。 “你看,得揉到这个样子才算是面团。”边说,店主很快的揉了几个面团,拿出店外继续烤他的烧饼,督促柳闻志继续他的工作。 【第33节】揉面 “怎么就一两下,就能把面团揉成这样?”柳闻志戳戳他捏的面团,松而软。扔起来再丢下去,马上摊平在桌上。他拿起店主故意留下的一个面团,结实而富有弹性。 他看看店外,店主正拿着面团,左手随手一扔就是一块小面团,直接贴在炉子上,店主再用右手一抹,就成了一块圆面团。 他看着揣摩着店主的动作,突然想到,那炉灶那么烫,店主竟然用手在炉子上随意的拿烧饼。怎么像都不可思议,他以前也来过几次这店里,但是从未注意到,店主的手竟然不怕这温度。 柳闻志好像有些懂了,这店主难道是像客栈里那个说书说的,是一个隐居在人世间的大侠,其实是个懂武功的绝世高手吗? 他边揉面,边看着店主的动作,看得久了,好像也看出了一个端倪。店主的动作总是画圈,一个圆圈,又一个圆圈。拿烧饼是一个圆圈,没有拿烧饼时,手也在画圆圈,而圆圈是一正一反。 他看着揉着,他发现店主的手画出了一个白色圆圈,他揉揉眼睛,再盯着看,圆圈又没有了。那白色圆圈好像是一团烟薄薄的雾,一不注意就散去。 柳闻志看得饶有趣味,一直边揉面团边偷看,看什么时候,白色圆圈又出来。又盯了一会。白色圆圈又出来了。 那是残影吗?柳闻志觉得像是个光环,柔柔的、雾雾的光。 店主走进来看他时,柳闻志很想问店主,那个圆圈是什么。但是,店主一个棍子就敲在桌上骂,“那么慢,你是乌龟是吧!”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柳闻志舔舔嘴巴,不敢开口问,只得继续努力揉面,私底下观察。 就这样,柳闻志每天都一大早来小店里帮忙,一直揉面。店主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有一点好,从来不会不舍得给柳闻志食物。要吃多少就多。常常还让他带一些回去给娘和大妈。有了这不间断的面食供应,柳闻志的身材如吹气般,一天比一天长大。且慢慢地,柳闻志不只能揉面团,还能帮忙做烧饼。店主有了帮手,速度越来越快,生意也越来越好。 一时间,柳闻志觉得那是人生间最幸福的事。 他有个工作,吃的喝的不用担忧。娘和大妈也够吃,房租也付得起。 虽然还是穷,但是只是不用担心吃不饱,生活安逸。 这是他十一年来,过的最安稳的日子。 店主的脾气仍然不好,有时候心里没有来的火,就把柳闻志打一顿。 但是看在店主的烧饼份上,柳闻志也是甘之如饴。 渐渐地,店主打他也少了,最多也就是骂一骂。 柳闻志感觉,这简直就是人间的天堂。 这日,柳闻志看到店主揉面的手,又出现了光圈。 他没忍住,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店主狐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呢?“ “那个白白的圈圈。” “你看到了圈圈?” 柳闻志用手比画了一个小圈圈说“对,这么大的白圈圈?” 【第34节】光圈 饭后,店主将柳闻志赶回家,独自坐在店里,打起一支烟,自顾自抽了起来。 七叔扶着桌推着轮椅靠近,与店主看了一眼,彼此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用沙哑的烟嗓说道:“乐儿,听到了吗,这孩子能练,天赋异禀。” “七哥,这好吗?”店主不以为然。 “孩子是块料,能炼成,但是。。。。他决心够吗?” “我查过这孩子,就是秦淮河边雨花巷的小孩,母亲是个傻子,还有个大娘陪着。爹爹是谁都不知道。我带他进来。不是要他练武,我是想给他个工作。谁知道。。。。” ”这是他的命,他遇见我们,难道不是上天安排的吗?” “可是,这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看看你我,我只能躲起来,你的腿也被废了。江湖这条路,我们自己都觉得险恶,还要带这个小孩进来吗?” “这孩子没有一身武艺,未来能干嘛?” “我真的不知道练武好吗?” 七哥哼了一句,“你不知道,还叫他铲地,打面团,练基本功。”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让他练练基本武艺,也许日后可以保护自己。” “他那么小,没练过功,竟能感受到真气,这是难得的武学奇才,放过就他可惜了,也许他可以振兴我门的武功。不要犹豫了,听师哥的,才能重振御古宫。” 原来店主本名叫做乐升。 七哥叫做赵七贤,人称七叔。他们都是御古宫的传人。 御古宫从唐朝时就存在。每一代最多两个徒弟,不多收,确保御古宫的武学能延续下去即可。御古宫供奉老子,讲究道学,御清虚,存天地,不与人斗,不与人争。 七叔是大师哥,乐升是二师弟。他们的师父叫图桑破 本来只收了两个徒弟。但是后来破例又收了一人。 这第三人,也就是三师弟,就是当今永乐帝身边第一智囊,道衍姚广孝。 为何御古宫每一代只收两人,是因为御古宫练的功夫叫做两仪功,一人练阳仪,一人练阴仪。 阴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六合,六合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像。 两仪生万象,万物归两仪,阴有阳,阳有阴。 一阴一阳,两仪手中有万象。 除了刺客家族秘传的金刀刀法、燃灯手外,武林至高绝学屈指可数。 能与刺客家族绝学比画的大概只有端木世家、少林易筋经、武当太极拳、御古两仪功、千秋云水手以及降龙十八掌。 姚广孝本是少林俗家弟子,习得少林童子功,兼熟读经典诗书,誉为少林百年来难得一见奇才。姚广孝胸有大志,鞭策自己武双全,却苦于少林功夫难以速成,七十二绝技每样都要二三十年功夫方窥大师境界。后得知御古两仪功威力无穷,掌门图桑破功夫不亚于少林方丈及罗汉堂首席。且谣传两仪功的心法神秘,一旦习得,进步突飞猛进。 姚广孝想尽办法要学,甚至接近图桑破的妻子戚氏,让其夫人频吹枕边风,终于获得图桑破首肯收徒。 图桑破一眼就看出姚广孝是武学奇才,是唯一能振兴御古宫绝学的传人,因此特别认真关注姚广孝的学习,期许姚能打好基础功,未来才能超越自己。由此一来,反而将赵七贤和乐升晾在一旁。且图桑破时常赞许姚广孝,令此二人对姚广孝妒忌不已。 可图桑破教导姚广孝时总强调循序渐进,先练气再练功,不肯马上传授两仪功。且图桑破刚愎自用,从不好好说明,导致姚广孝以为师傅留一手,不肯倾囊相授。 另外,姚广孝学富五车,身材伟岸,雄才大略,不似赵七贤和乐升如农民一般,图桑破的女儿见到姚广孝极其倾心,欲共结连理,求爹爹将其许配给姚广孝。 可戚氏从中作梗,拦住了这门婚事。原因是戚氏也对这年轻男子动了私心。 姚广孝是个聪明人,如何肯在这些儿女私情,家庭关系上浪费时间。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学会武林绝学,成为武林第一人。 他没有时间珍惜,也无时间感恩师徒情份。竟然动了脑筋,偷了两仪功唯一真本,远走高飞。 此事让图桑破怒不可歇。他为了姚广孝破例收徒,本是指望姚广孝将御古宫发扬光大,岂料姚广孝忘恩负义。兼之怀疑夫人戚氏与姚广孝有染,暴怒之下竟出手欲将戚氏打死。 赵七贤和乐氏见状,担心闹出人命,上前劝阻。 图桑破迁怒于两个弟子,竟然拿两人开刀,对掌时一力未收,一废了赵七贤的背脊经脉,从此不良于行。二伤了乐升的手少阳三焦经,再也不能练两仪功。图桑破自己气急攻心,走火入魔,奇经八脉淤血,口吐鲜血数升而死。图桑破的女儿受不了家破人亡,伤心的避走他地。 赵七贤身为大师哥,未能阻止师弟,终酿为师门惨剧。为此恨恨不平,发誓报仇。但是没想到姚广孝离开后转投入燕王府,越爬越高,竟然成为燕王首席清客,最终荣登国师之位。而赵七贤不良于行,根本难以偷袭或是接近姚广孝。乐升武艺不及师哥师弟,兼之手废了,练功无法更进一层,仅停留在第一层两仪像。两人只能徒呼负负,看着姚广孝荣华富贵,不禁唏嘘。 可御古宫自来低调,不为外人所知。且姚广孝心中有愧,从未打探遑论关心御古宫消息,因此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气死了御古宫宫主,家破人亡,也不知道同门师兄弟处心积虑要报仇。后来姚广孝忙于辅佐燕王,这事就这么被淡忘了。只苦了赵七贤和乐升,变成无家可归的两师兄弟。 数十年前没有机会刺杀姚广孝,现在更不可能了。 且赵七贤和乐升的功力都无法再提升,他们一腔的复仇热血,早已消失殆尽,本想躲在秦淮河边,大隐于市,终老一生。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一武学奇才,如璞玉一般等待雕琢。令赵七贤复仇的心又激动了起来。 【第35节】欺弱 柳闻志不清楚店主和七叔心里打的主意,只觉得这两人是神秘人,有些不可告人的历史。 但是,有的吃有的拿,柳闻志不想知道原因,只想享受现在。 他拿着烧饼以及跟店主要来的一把青菜,喜滋滋的往暗巷走。 不料撞见恶丐。 恶丐一看见柳闻志,想起了柳闻志的娘,眼角立刻狰狞起来。 “笑得那么高兴去哪?” 柳闻志不想搭理他,没有回话,径直往家里去。 恶丐见他不理不睬,心里有气,纯心要找麻烦。 “臭娃,跟你说话呢。” 恶丐一把抓住柳闻志的衣领。“你还敢不理老子啊。那天你娘落在我手上,你还得叫我一声爹呢。” 柳闻志气急,可左手拿着食物怕掉,不敢出手。 恶丐把拐杖一扔,另一支手也上来,双手掐着柳闻志。 柳闻志快要窒息,慌乱中顾不得食物,双掌伸进恶丐双臂,用力一撑,竟然把恶丐的手撑开。 恶丐本认为柳闻志仅十岁,能有什么力气,可没想到竟然被推开。一肚子火一上来,竟然乱拳打在柳闻志身上。一时间,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柳闻志瘦小的身躯上,柳闻志忍不住哭喊了起来。“走开,滚!” 旁边的其他乞丐看恶丐怕要把小孩打死了,闹出人命,惹来官府,这有损丐帮在这地盘的势力。赶紧过来要拉开恶丐。 柳闻志被打的满头金星,只想赶快逃离,混乱中,双手一圈,左手握拳,右手向上推出一掌。这掌不偏不倚打在恶丐下巴,把恶丐打得齿间一震,退出三步。 恶丐口中传来咸甜味,他手一摸,竟然口里出血。柳闻志看着自己的双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大哥,他竟然打伤你!” “赶紧给他好看。”旁边的乞丐都叫嚣了起来。 恶丐吐了一口血沫,向前三步,马步一跨,左掌横挂,右掌拍出,打在柳闻志前胸。 这一掌来得很快,柳闻志避无可避,登时眼前一黑,口中冒出鲜血,瘦小身躯如风筝般飞出。 恶丐冷笑一声:“跟大爷我斗,你功夫差得远呢。” 原来恶丐先前在苏州管理丐帮立了大功,曾蒙丐帮长老传了一招降龙十八掌之飞龙在天,那八袋长老就指点了这一招的口诀及心法。但就凭这一招,恶丐已经可以打遍秦淮河地痞流氓,全无敌手。 恶丐将这一招视为大绝招,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使出来,一旦使出,决斗立刻结束。可没想到跟柳闻志这小男孩,竟然需要动用大绝技。 恶丐喜滋滋的接受其他乞丐的赞叹,此时此起彼落叫着:“好功夫!”“绝招!果然是绝招!” 柳闻志昏了仅数弹指,立时转醒。他从小混迹街头恶斗,知道决不能在原地,打不过就得逃。他双手撑地,赶紧往外人多的地方跑去。 柳闻志用尽全身力气,抹去嘴角血迹,仿佛逃命般的跑着。 后面恶丐领着三个乞丐追着,推开人群,就是要教训柳闻志。 柳闻志知道不能往郊外跑,也不能往家里跑。他慌乱的到处钻,不知不觉往烧饼店去了。 恶丐穷追不舍,终于看到这孩子停了下来。 柳闻志好不容易跑到烧饼店,看到店主和七叔,本来撅着的一口气瞬间放下,立刻眼前一黑,腿一软,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店主看到此情景,立刻跑过来扶起柳闻志,诧异地追问,“你不是回家了吗?谁把你伤成这样?” 柳闻志已经失去意识昏迷,店主将他抱起来,讶异他身子如木柴一般轻。原来柳闻志都把烧饼带回去给娘和伍大娘,他自己却不够吃,长期营养不良。 插一句, \! 恶丐看到店主抱起柳闻志,恶狠狠的说:“你把他放下,我有账跟他算,你别管闲事。” 乐升举头看着这群恶霸,摇了摇头说,“这我店里的伙计,你们为何刁难他。” 【第36节】出手 “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恶丐斜眼看着乐升说。 “我不知道你老子是谁,我也不想知道,这是我店里的徒弟,是你打伤他的吗?” 后面两个乞丐开始叫嚣:“我们打得,我们是丐帮的,丐帮你也敢惹?” “大叔,你也看看招牌,南京城最大帮会就是我们丐帮,你不怕店被抄了是吧。” 但有个乞丐不出声,他悄悄拉了恶丐说:“别惹这人,我听人家说,这烧饼铺老板脾气古怪,外地人,之前分舵要跟他收钱,给拿着棒子打跑了,这人不好惹。” 恶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是天王老子吗?看谁不敢惹谁。” 乐升根本不想理他,只说了句,“做点小生意,不敢招呼大哥,还请诸位自便。” 恶丐说:“你是想讨打是吧?” 乐升抱着柳闻志慢慢的走回店里,将其放在七哥轮椅前,七哥点点头,示意他放下。 乐升转身回到恶丐面前五步之遥。他歪了歪脖颈,甩了甩手,震了震身子,身上的面粉纷纷抖落。乐升跨出腿,重重的踩了个马步,沉重的身躯,好像一匹老马,抖落了些灰尘,准备起跑。 乐升暖了暖身子,笑笑的说:“要不你试试。” 此时夕阳西下,远方的红日将落下山头,红光映着乐升的脸庞。 乐升双手一圈,停在胸前不动,此时的他气宇轩昂,如停深渊,仿佛武学大宗师一般。 七哥将手搭在柳闻志肩头,一股纯正的御古真气打入他身体,柳闻志立即转醒。 抬头看见乐升对着四个恶丐,转头看到七叔的手搭着自己,感到那手有一股炙热的气传入自己肩膀。七叔微笑道:“没事,不要出声。”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柳闻志讶异极,他没想到七叔竟然会说话。 恶丐示意后面的三个乞丐先上,他要看看这乐升是何来头。 乞丐们互一点头示意,分别由三个方位向乐升奔去,各自出拳招呼乐升。 乐升一个侧身,避开了三个人的拳头,双脚不移,肩头一扳,向其中一个乞丐撞去。 这肩头之势力道好大,乞丐痛苦的大叫,捂着胸退了好几步。 另两人拳头落空,又分别向乐升打去。乐升依旧双脚不移,就靠身子的扭动,在方寸之间避开两人的拳头。两人气急不停出拳,却拳拳落空。 乐升和这两人缠斗了一回,仅十数拳,那两乞丐就已气喘不已,纷纷退下。 恶丐见状,怎么能容忍气势输人。用力过去把那捂胸的乞丐拉起,用力往乐升推去。再把另两个休息的乞丐也推了出去。“再上啊,你们这群窝囊废。” 恶丐在帮中的地位较这三个乞丐高,也属于他们上司,三个乞丐知道自己打不过,但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摸着头皮硬上。 其中一个乞丐,摸起地上一根木棍,抄手便上。乐升依旧扭动身子避开木棍的攻势,木棍纵使使得虎虎生风,依旧伤不了乐升。另两人跟着出拳,乐升索性不躲了,硬生生受了这两拳。 这两丐试了全身的力道,可就像是打在棉絮上一样,一点不受力。乐升受了两拳,身子一反扳,就将两丐震开,两丐连退好几步。 乞丐们开始无赖,捡起地上的石头,往乐升丢去。乐升一掌一腿,就把石头踢开。 乞丐看徒劳无功,只敢叫嚣,不敢再上前。 柳闻志看得好乐,喝了声采。恶丐狠狠瞪了一眼。 而柳闻志开了口,真气泄出,胸口的伤又开始郁闷,不禁咳了起来。 七叔见状,立刻加大真气输入,柳闻志感到一股温水如水银般走遍全身。 七叔开口说:“假想这一股气,运走你周身大穴,闭眼,逼出杂念,只想着这股气的走势,你好的更快。” 听闻此言,柳闻志收敛心神,闭起眼睛,专心的想象那股气的存在。 恶丐见乐升不费吹灰之力就打退三人,看来自己必须得出手。 他就这一招,一个小跑,打个侧身弓箭步,肩头对着乐升左掌横挂,右掌斜去,用力拍出。恶丐这一掌的确声势惊人,一掌结实的拍在乐升胸前。 乐升笑嘻嘻的受了这一掌。 “飞龙在天啊,这降龙十八掌啊,呵呵,架势还行,力道完全没有。” 恶丐看乐升竟然纹风不动,心里讶异极。 乐升说:“你没对准是吧?再来一掌试试。” 恶丐气急,原地再拍出一掌,一掌完再一掌。 “你有没有别招啊?难道你只会这一招?哦,对了,那丐帮司马帮主,一般传给乞丐儿一次只有一招,不过能得他老人家一招,已经足以威震江湖了。我看你是没练到位吧。” “我老八麻子打死你!” 恶丐看乐升还在说话,估摸着他一开口真气不纯,在乐升说话期间,又噼里啪啦拍出五六掌。每一掌都结结实实的落在乐升胸前,可除了拍起了点面粉,恶丐丝毫没伤到乐升。 “这降龙十八掌,得这么打。” 乐升模仿恶丐的招数,也是弓箭步一搭,左掌横挂,右掌拍出,看似慢实质快的拍在恶丐前胸。 乐升这一掌有如拍在棉被上一般,波的一声,劲力一吐,恶丐有如断线风筝一般,飞的老远,跌入田里,把泥巴激得老高。 那三个乞丐见老大受挫,赶紧奔了过去,扶起恶丐。幸好乐升只是戏弄恶丐,没有出力,因此恶丐只是飞出去,并未受内伤。 恶丐拍了拍身上的泥巴,还不肯走,四个人捡起一些木棍和石头将乐升围了起来。 “够了,别再玩了,乘现在四下无人,赶紧处理了。”七叔突然开口说。 “是,七哥。”乐升点了点头。 恶丐带着三个乞丐,举起武器就要往乐升身上砸。 乐升双手画圈,突然绕出包围圈,啪啪啪拍出四掌,分别拍在四个人的背上。 这四掌无声无息,啵的一声,四个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筋骨尽断,一个个软了下去。 乐升这四掌,竟然就要了这四人的命。 【第37节】死尸 过了好一会,柳闻志张开双眼,身上隐隐作痛。此时发现他已经被移到烧饼店的后方。这后方有着人高的杂草,没有人经过。 在那篇杂草中,柳闻志看到乐升拿着铲子,一言不发的在挖着地。 旁边坐着轮椅的七叔,冷不防开口问道:“好点吗?” 柳闻志点点头,他站起身来,转了转圈,甩了甩手,发现本来痛的内伤已经全好了。但是口中的血腥味还在,这告诉他先前发生的事不是梦,是真有其事。 柳闻志环顾四周,看到旁边地上躺着四具尸体,这四个死者面目狰狞,就是那恶丐和是哪个手下,恶丐的眼睛瞪着大大的,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柳闻志登时吓得惊叫一声。 “他们真的都死了?怎么都死了?”柳闻志颤抖地说。他以为是噩梦,没想打死人真的在眼前。这个孩子不是没见过死人,以前在雨花巷,常常有乞丐饿死或冻死在街头。但像这样近距离看到被杀害的人,还是第一次。 “嗯,乐师弟掌力没收住,就这么发生了。”七叔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仿佛这一切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是杀人案,死了人了,那。。。那。。。。官府来了怎么办?”柳闻志一脸害怕,眼眶的泪差点夺目而出。他其实才十岁,看到死人的尸体怎么能不怕。 乐升听到柳闻志说这句话,笑了出来说道:“怕官府干嘛?我们行走江湖,杀的人还少吗?” 柳闻志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接受四具死尸在身边的感觉,他觉得双腿发软,全身缠颤抖,就这么跌坐在地上。难道这两人是江洋大盗,杀了人丝毫没有任何感觉? “这四个乞丐蛮横无理,活该我替丐帮清理门户。丐帮昔日行侠仗义,位列四大帮会之首,江湖上多少丐帮的故事,没想到今日沦落到这种地步,这几人竟是欺善怕恶的败类。死在我手也好,省得日后干出什么缺德事。” 柳闻志心里想,丐帮是南京城最大的帮会,如此惹到丐帮,这日后日子怎么过? 七叔说:“别怕,难道你怕丐帮?” “嗯。。。嗯。。怕。。。。”柳闻志小声的说。 “别怕,乐叔和七叔在这里,江湖上难有人可以动你。” “两位师父究竟是何人?” 乐升好不容易挖完坑,走了过来拎起两居尸体,毫不费力的往洞里扔。 那洞至少有五丈远,一具尸体至少百多斤重。乐升丢这两具尸体就像扔块小石头一般,令柳闻志咋舌。 乐升又拎起两具,一样毫不费力的扔进洞里。 乐升动作很快,一会就把土盖上,又用铲子将土铺平。拍了拍双手整掉泥土,就往七叔和柳闻志走来。 “我们是谁啊?师哥,要不你说?跟他说说御古宫的事。” “这故事很长。你先回去吧,明儿个来,我再跟你说。” 乐升拍拍柳闻志的头,示意他先回去,明早再来。 柳闻志懵懵懂懂,今晚发生的事太令人震惊,他无法自处,双脚也无法移动。但是在乐老板的催促下,还是挪动了身子往雨花巷去。 回到雨花巷时,婉娘和伍大娘已经睡去。柳闻志忙了一夜,感觉浑身都要散了,也赶紧寻了个位置睡下,当晚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第38节】新人 隔天一大早,柳闻志一睁开眼睛,看到婉娘蹲在地上,专心的看着自己。伍大娘在旁打着水,倒着久哲一个破碗喝。雨花巷是那么的平静祥和,跟昨晚的惊涛骇浪的气氛如天地两隔。 柳闻志喊了一声:“娘。” 婉娘只是痴痴的笑。伍大娘回道:“昨晚怎么那么晚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早上起来才发现你回来了。” 伍大娘关切的问:“还有啊,你怎么浑身是伤?脸上身上好几个淤青,是不是跟谁打架了?” “没有,我。。。。哦,对,是跟一些小混混起了冲突了,没事,后来我跑得快。” 柳闻志心想,昨晚发生的事,可不能说出去,这事没人能相信。 一个烧饼店的老板,轻轻松松打死四个丐帮的,这事如果传出去还得了。丐帮在南京城势力庞大,日后斗起来,必定死伤无数。他从小就看这群地痞流氓斗殴,每次都惊动官府出面。 柳闻志从小在这龙蛇混杂的地方长大,心里有些计较,不敢乱说这种事。 他胡乱地漱了口,就告别婉娘和伍大娘出门。他不想再去烧饼店,想找个地方换个工作。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甫出门就看到丐帮的人抓着人在问,估计是在找恶丐。 柳闻志见状不妙,从后巷溜走。一边跑一边想,昨晚是不是有人看到自己跟恶丐起冲突。 这一琢磨,当初是在大街上吵起来的,难不保有人看到。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慌了。 他在后巷踟躇不前,不知道该去找店老板还是回去找婉娘。 昨晚的乐升老板连杀四人,实在令人害怕,那从来不说话,阴沉沉的七叔竟然会说话。 这两人到底是何来头,他不太敢再回去。 背上冷汗直流,看着丐帮逐渐要找到他娘了,他忍不住,还是冲了回去。 刚转进去,一个乞丐就拉住他,喊道:“长老,就是这个小孩,昨晚跟老八麻子起冲突。”原来恶丐名字叫做老八麻子。 这时一个青年人,带着七八个乞丐过来,一群人气呼呼地抓住柳闻志问:“老八麻子呢?去哪了?” “我不知道啊。”柳闻志哭丧着脸回道。 一个年轻乞丐一巴掌就扇在柳闻志脸上,小脸上立刻出现一大片殷红色。 “还不说?” “报告长老,我昨天亲眼看见老八麻子在追这个小孩,后来老八麻子追了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这是一定跟他有关。”另一个乞丐插嘴道。 这个年轻长老身上背着四个补破的袋子,看来是四袋长老。柳闻志知道袋子越多,地位越高。老八麻子只有两个袋子,就能管理雨花巷做小喽啰。这老头有四个袋子,估计比恶丐高得多了。柳闻志想今日惨已,估计要死在丐帮手下。 此时,伍大娘听到骚动跑了过来。看着四袋长老抓着柳闻志,赶忙上前扳开长老的手,边说:“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这么对这个孩子。”旁边婉娘也跑了出来,也一起拉着长老的手。但长老力大,这两人说什么也拉不开。 拉扯间,长老突然说,“哎呦,这不是春雪楼的老板娘伍春花吗?您老怎么沦落到雨花巷来了。” 伍大娘没想到还有人知道这个名字,一愣,随即脸一红,害羞的放下手。“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伍春花。” “就是您,您不记得我啦,我是桂满洲啊。” “我不是,我不是。” 长老高兴地跟其他乞丐介绍,“哪,这是以前秦淮河边最有名的淮阳菜系第一楼,春雪楼的老板,伍春花啊,当年秦淮河边论豪奢,以春雪楼居首。春花老板娘,那是政通人和,上达天听啊。不对啊,据说当家的您跟什么豪门有关系,怎么一夕之间垮了呢?”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伍春花。” “难道是我认错了。”桂长老狐疑的说。 “您一定是认错了。”伍大娘越说越小声。 可是桂长老抓着柳闻志的手,丝毫未放。 婉娘仍旧用力地拉着,嘶喊着:“放开,放开我儿子。”柳闻志听婉娘清晰的喊着,一度以为她娘清醒了。 桂长老不为所动,婉娘竟然向桂长老的手臂咬去。桂长老吃痛,一只手抓住婉娘的手往外一甩,将婉娘摔在墙上。这一撞力道很大,但婉娘当场昏倒在地上。 伍大娘赶紧过去扶起,愤怒的瞪着桂长老。“小桂子,没必要这样吧?” 【第39节】相认 柳闻志用力想要挣开桂长老的手,奈何他这手跟铁箍一般,纹风不动。他又啃又咬,可是这桂长老不当回事。 桂满洲江湖称号铁手桂,就是因为一手铁砂掌,臂力惊人。 “小桂子,没必要这样吧?”伍大娘生气地说。 桂满洲大喜,“老板娘,您终于认我啦。” 他马上放开柳闻志,扶了伍大娘起来。 原来,伍大娘就是当年风靡秦淮河的春雪楼老板娘伍春花。春雪楼楼高四层,当年是秦淮河畔最高且最雄伟的建筑。可惜现在破败不堪,仅有少数人听过昔日风采。 桂满洲当年是个秦淮河边的小秦种,一样是妓女神的杂种。满街跑,没人管,最后跟着几个当地地痞流氓混口饭吃,没有一份正经工作。某日这些小混混不长眼,惹到了官员的儿子,官府一气之下,扫荡这群小混混,把几个头儿抓了进去。桂满洲一下子失去了靠山,且由于过往跟着小混混们作威作福,惹人嫌,一旦失势,就没人待见。 桂满洲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亲人,连口饭吃的钱都没有。 可伍大娘以前就认识桂满洲,知道这人不坏,就是跟错人了。 在落魄潦倒,饥饿之余,伍大娘看不过去,乘了一碗饭,加上满满的肉和菜递给蹲在路边的桂满洲。桂满洲满眼泪水接了这碗饭,就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伍大娘拉住他说:“小桂子,天下那么大,还没有容身之处吗?这里不要你,你上别地方去,重新开始,不是挺好。男子汉大丈夫,知错能改,重新再来就好了。” 桂满洲受此鼓励,从此奋发图强。对此桂满洲,念念不忘,曾受伍春花赠餐鼓励之恩。 离开南京城后,桂满洲遇到丐帮的贵人,授予武功并拔擢升至四袋长老。后来,桂满洲风光回应天府,本想找伍大娘报恩,并风光一把,却没想到春雪楼早就关门,没有人知道老板娘去哪里了。 但没想到伍春花完全不想相认。 桂满洲兴奋的跟其他乞丐说,“当年老板娘给了我一餐,给了我勇气,送我上路,才有今天我铁手桂。你们赶紧扶老板娘起来。”桂满洲说得口沫横飞,却没注意到伍大娘神色紧张,几次想要挣脱离开。 柳闻志心细,看到伍大娘手足无措,不禁好奇。 他从小就以为伍大娘是一个落魄的老鸨,没想到曾是南京第一楼的老板,怎么会在雨花巷出现呢?像这样的人,不是该在乌衣巷居住吗? 他赶紧过去扶了自己的娘起来。 婉娘神志不太清楚,还在嗯嗯哈哈的喊痛。柳闻志看桂满洲忙着跟伍大娘叙旧,就扶着婉娘想悄悄离开这是非之地。 桂满洲看到柳闻志要离开,忙过来说:“小兄弟,哥哥刚刚动手啊,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们是自己人,自己人就好说话,以后有事,找你桂哥,铁手桂,桂满洲,在南京城,报我丐帮的名字,保管没人敢惹你。哈,有事我关照你。”桂满洲其实本就看那八麻子不满,找人也只是应付应付功夫。日后就把这恶丐的事落下了。 柳闻志诺诺的答应,只想赶快回家。另一边,伍大娘给桂满洲簇拥着,要请她吃饭,献献殷勤。 伍大娘拗不过,只好去了,挥手让柳闻志赶紧回家。 【第40节】侠客 柳闻志一转进雨花巷,却撞见了乐升。 胖乎乎的乐升一手拦住柳闻志,笑眯眯地问:“去哪?” 此时真是喊曹操曹操就到,柳闻志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没有没有,我我。。。娘回家。” “我跟你去。”乐升跟着柳闻志。 原来七叔告诉乐升,最好还是去看看柳闻志家里情形,了解一下。要带柳闻志学艺,怎么也得让他跟家里说一声,因此早上乐升就来了。 柳闻志心想好险,幸好乐叔没看到桂满洲,否则不知道又要杀几个人。现在乐叔和七叔两人在他心里就是个杀人魔王,他心里害怕的紧。 乐升亦步亦趋的跟着柳闻志和婉娘转进房子里。看着这脏乱的房子,乐升捂着鼻子叹了口气,“这屋子你们怎么住得下去?” “老板,我没办法,我们一点钱也没有,吃的都成问题。” “那倒是,不过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也长大了。” 柳闻志把婉娘安顿好,为了她喝点水,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睡去。 乐升说:“你娘是?”指着脑袋问婉娘是不是傻了? 柳闻志点点头,不否认。 乐升点点头,把柳闻志拉到隔壁没人的巷子问话。 “师哥是让我来跟你说,要不要拜入我们门下,学我们的功夫?” “功夫?” “是啊,我们是某个很厉害的武功门派。” 柳闻志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言不发。 乐升好奇地问:“怎么了?你不愿意?” “我不知道,我怕。”柳闻志小声的说。 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柳闻志因为环境而早熟,但是还是个十岁的小孩。这么多的事故让他消化不了。 “孩子,乐叔是坏人吗?” “我不知道。。。。。。。”柳闻志顿了一顿,突然问:“可是你们杀人了。我娘说不能杀人。” “但是如果遇见不公义的事,能够出手干预,不是很痛快吗?” 在柳闻志十岁的人生里,从来都是位于底层被欺负。不是被恶丐欺负,就是被打工的老板欺负。连打个水都被隔壁的大叔抢走。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是公义的,住雨衣巷的人就是活该被欺负,他们这些穷人生下来就是比人低一等。 柳闻志张大眼睛问:“可以动手吗?” “如果你有绝世武功,你当然可以!” “是像虬髯客、红拂女那样的吗?”柳闻志没读过书,但是听过唐朝风尘三侠的故事,这三人的事迹深深的印在他脑海里。 “当然可以,学了一身绝世武功,你可以行侠仗义,救人济世。扫除人世间不公平之事。” “真的吗?老板你做过这些事吗?” 这句话问的乐升结巴说不出话来。他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没干过那么伟大的事。 乐升咂咂嘴吧说:“这不是重点,你瞧我这不是帮你杀退了那些乞丐吗?救了你一命。” “可是你杀人了,我娘说不能杀人。” “我们只杀坏人,好人我们不杀。锄强扶弱,使我们习武的初衷,决不能误杀好人的。” 柳闻志十分认同乐升这个说法,用力的点点头。 “那你愿意来学武功?” “好,我愿意。”柳闻志想当大侠,想当像虬髯客那样的人。 “嗯嗯。明天记得来找我。我告诉你,我们的故事。” “好的。” 乐升看今天估计柳闻志得照顾他娘,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伍大娘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堆吃的。脸上神色似喜似悲。 【第41节】身世 “大娘,您回来了。” 伍大娘将怀里的食物拿出来收好,满足的看着这些多年未曾见过的食物。 良久,还是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这都是那小桂子给的。” “大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孩子,这说来话长。” 柳闻志回想一下,这两天发生实在太多事了。烧饼店老板是绝世高手,本来以为七叔是哑巴,竟然开口说话。平日照顾自己的伍大娘,竟然曾是京城第一楼的老板。那么多的变化,柳闻志承受不了,却又迫切想知道。 “阿志,我的确是春雪楼的老板,我躲在这里,是不希望被发现,但没想到,世事难料,我还是被发现了。我以为躲在雨花巷,再也见不到乌衣巷的人。可,这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伍大娘连说了好几个世事难料,边说边叹气,神情哀泣不已。 “十几年前,我还是春雪楼的老板娘,那个时候,你娘其实是我远房侄女,来南京投靠我,并给我打下手。可没想到,你娘命苦,在我店里做事,竟然遇见了煞星。” 伍大娘又叹了一口气。 “你娘被一个很有权势的人盯上,给下药破了身子。岂料,你娘竟然因此有了身孕。可这人家里太有权势了,绝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因此要灭你娘的口。派了杀手来杀你娘。” “那个杀手来了,一剑刺向你娘喉间,竟发现你娘正抱着你喂着奶,这杀手良心发现,这剑竟刺不下去。他要你娘赶紧走。我当时赶了进去,看到那个蒙面的杀手。” “他说。。。。。”伍大娘咽了口口水,仿佛当年的情形非常紧张。 “那个杀手说,这么有那么灭绝人性的事,这事他不干。然后他说让我们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你娘经历生死关头,竟然吓傻了,从此不再清醒。我拉着你娘和你这刚出生的娃子,能走多远,就躲到雨花巷来。隔天城里传出你爹那边出事,我们两吓死了,哪敢出门。想着这里绝对遇不到熟人,这一呆就是十年,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那我爹是谁?” “你爹,靖难之役后,你爹的家失去权势,已经被抄家灭族,一人不剩了。” “一个人都不剩?”柳闻志诧异地问。 “是啊,抄家啊,当年永乐帝追杀拥护建帝的朝臣,杀了好多人,秦淮河血流遍地呢。” “至少告诉我,我爹姓什么?是姓柳吗?” “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 “孩子,你绝对不能去查你爹是谁,你想皇帝下令抄了你全家,你是唯一没被杀的人,如果查出来,你还有命吗?这事,你绝对不能说出去。等你长大,我会告诉你,你的家族是谁。知道吗?” 伍大娘神情紧张的说,双手用力的掐住柳闻志的上臂,把柳闻志都捏痛了。忙说:“知道了知道了。” “这事绝不是玩笑话,今天如果被传出去你是抄家大臣的遗子,你娘,你,我都别活了。你一定得记住这句话。伍大娘辛辛苦苦藏了你十年,不要逞一时之快。知道吗!”伍大娘终于松开手。 “好的。”柳闻志揉着自己的手臂。 【第42节】拜师 柳闻志想不到自己竟是书香世家后代,可惜不是嫡系。但又幸好他娘不是明媒正娶,否则他估计早就在抄家大狱中小命不保。 柳闻志感觉这人世间的机遇正是奇妙,前一刻暴风雨,后一刻柳暗花明。 现在他有个工作,有东西吃,还有功夫学。 桂长老罩着伍大娘,从此雨花巷没人敢欺负他们。这日子开始风调雨顺,在他心里已经是荣华富贵。 他兴奋的吹着口哨,往烧饼店去。 远远看到,乐叔正在揉面团。 “乐叔,我来帮你。” 乐叔不耐烦地挥手:“你去后面,七哥找你。” 柳闻志听话的到后面去。 看到七叔正闭目养神。柳闻志不敢打扰他,只好站在一旁。 他看七叔的手捏个奇怪的口诀,表情祥和。不由自主的跟着学那个手势。 两个中指相抵,其余手指互相曲着包着,像一座山。 过了好一会,七叔仍旧闭着眼睛,但开口道:“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观想你的身体里有一股气,从头顶百会穴,一路上往下走,然后从脚底板回到丹田,这样算一个周天。想像那股气运行七七四十九周天。” “是。”柳闻志依照他的吩咐,暗自观想。 十岁的小孩很难专注没多久,他就扭来扭去。 七叔眼睛闭着,但仿佛能看到柳闻志的动作,马上就制止柳闻志,“专心,摒除杂念。你不清空你的心,你没法练功。”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是。” 十岁小孩哪能理解气,只能胡思乱想,但是过了大约一炷香。柳闻志竟然感到有一条热气,在自己的身体里流动。他没法控制他,只能由着这股气在身体里不停地流转,越走越快。终于这速度快到他忍不住,柳闻志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啊!” 这一声很长,停不下来。 七叔讶异听道这股叫声:“你。。。。你感觉到什么?” 柳闻志未受外界影响,依旧在喊。连乐叔都听到了,赶到屋子后面来。 一看柳闻志闭着眼睛在喊。马上伸出右掌,拍在柳闻志背上,输入真气,协助柳闻志收敛气息。 “师哥,这孩子体内已经有真气!奇了怪了。” 有了乐升的真气引导,柳闻志的真气开始汇流,速度缓了下来,导入了丹田。柳闻志的叫声才停止,随即睡去。 “这是什么奇特体质?”乐升抓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乐儿,你是练功多久才发出啸声?” “师哥,练完第一层的心法,大约花了一年吧。” “我比你略快,大约十周月,这孩子第一次就自己打通内息周天。这简直不可思议。” “但这也太容易了,我记得师父说过,练太快,容易走火入魔。” “我记得有个人也是那么快。” “我知道你说得是谁,但他之前有少林内功打底,难道这孩子练过武。” “这孩子身子轻盈,其实不是练功夫的料。但这聚气的能力,的确非同小可。”七叔摇着头道。 此时柳闻志终于醒转过来。看到七叔在旁边,羞涩的说:“七叔好。” 七叔严厉地问,“闻志,你是不是练过功?” “没有啊,我从来没有。” “为何你体内就有真气。” “我不知道啊,你教我观想,我想着想着,就有股热气开始跑动。” “这,难道你天生就有聚气的能力?我从来没听过。” “七叔,我是不是做错了。”柳闻志看七叔神情严肃,有些害怕。这好不容易拜师学艺,千万别第一天就惹师傅生气。 “没事,如果你没练过其他功夫就行。我们御古宫,可不允许一个人有两个师父。” “我绝对不敢。” “好,那你跪下,我们行拜师之礼。” 【第43节】御古 七叔庄重的说:“今天你拜我为师,我就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日我的衣钵就要由你来承担。” 乐叔此时也来了,跟柳闻志说,“还不跪下,向师父行礼,磕三个头。” 柳闻志马上跪下,磕了三个结实的响头。 “你既拜了师,有些规矩,我得跟你说明。但这些都是秘密,你不能说出去。” 七叔换了一副温柔的表情说。 “从今天起,乐升就是你的师叔,我两的门派叫做御古宫。自宋朝末年元初的时候,武林里有着天壤地别的变化,武林里将几大门派做了一些分类,就开始有一寺、两宫、四大帮会、六道绿林和八大门派这个说法。一寺就是嵩山少林寺,两宫就是北御古和南云水,四大帮会就是丐帮、明教、漕帮、盐帮。六道绿林是青龙、白虎、勾陈、腾蛇、朱雀、玄武。八大门派就是武当、峨眉、华山、崆峒、昆仑、青城、点仓、全真。御古宫排在两宫之首,你就知道御古宫数百年前有多么的威风。御古宫由于不成的规定,每一代只能传承两个弟子,一阴一阳,因此御古宫的香火不盛。不像四大帮会,会众满天下,如今光丐帮全国就是数十万人。因此,御古宫的武功虽胜,但是少为人知。” “六道绿林本身也很神秘,也是不为人知。八大门派则是广为收徒,壮大声势。大家只知道四大帮会和八大门派。而且众人皆拥护丐帮为天下帮会之首,而少林寺为天下武学正宗。可天下人不知,我御古宫的绝学丝毫不输少林寺。” 柳闻志听着这些,露出狐疑的表情。乐升看他不以为然,丝毫没有佩服的表情,问了一句:“想啥呢?” “我。。没想啥。” “说,别撒谎。” “我是想,师父,如果御古宫那么有名,师父和师叔为何在这里做烧饼?” 乐升瞪了柳闻志一眼,这孩子还真是没心机,想啥说啥? “呵呵呵,师父和师叔是被人构陷,沦落于此,但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七叔笑了笑。 “好的。”柳闻志心想,估计也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师父和师叔为何要躲在这烧饼店装聋作哑。 “御古宫是御古道人所创,他学道德经,修炼道家真气,从两仪中发现世间一阴一阳的奥秘,创立了御古两仪功。两仪功练阴阳两气,因此自古都是只传两个师兄弟,一练阴,一练阳,当阴阳两仪同时施作时,练少林易筋经都挡不住。” “这么厉害!” “那还用说,我七哥要不是腿废了,那是打遍江湖无敌手。”乐升得意的说。 柳闻志听的如痴如醉,什么一寺、两宫听的好新鲜,少林武当都是那些说书的平时说过的,略有所闻,但是峨眉、崆峒这些就从未听过了。这一些历史,让柳闻志感到像是一个新的天地。 “阴阳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六合,六合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像。两仪生万象,万物归两仪,阴有阳,阳有阴。一阴一阳,两仪手中有万象。御古两仪功的修习十分凶险,讲究循序渐进,不能燥进。两仪功练气为先,阴阳两脉,一走任脉,一走督脉。在一人身上的最重要两大气脉,却必须能走阴阳不同属性的真气,这修炼起来绝对急不得的。御古两仪功的第一层就是练气,不分阴阳,到了第二层,开始练阴,第三层练阳,第四层阴阳合练,第五层就到了最高境界,没有阴阳,也有阴阳。” 七叔看了乐升一眼,“即使只练了第一层,就已经可以行走江湖,锄强扶弱了。到了第四层,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当下,七叔将练功的手诀姿势,和任脉督脉的走向跟柳闻志细细的说了。柳闻志知道学会这武功,将来不怕别人欺负,因此特别的认真。虽然柳闻志识字不多,但是天资聪颖,很多口诀,一次就能记住大半,再复诵一次,就能记住。这等记性,也让七叔暗自讶异。 【第44节】熏心 柳闻志最近的日子过得非常圆满。 白天先帮乐师叔揉饭团,接着练功,练功休息时间,继续揉饭团。 每天早出晚归,却不觉得累。 婉娘和伍大娘有桂长老保护着,有块地遮风避雨,还每天不愁吃的,虽然还是穿着污秽的衣服,但是比起前年,现在光景已经是人生巅峰。 柳闻志特别珍惜这个日子,可又害怕恶丐的事情被发现。这事好像是一个疙瘩,一直在他心里,他总觉得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他又要回去那种衣不蔽身、食不饱的日子。 他练功时,有时会看着那埋着尸体的地,他想到那四个人就埋在哪里,他会有点心慌。他试着不去想,但是那个画面就如诅咒一般,时不时会出来骚扰他。 可悲剧的人生,容不得柳闻志幸福太久。 婉娘的美貌就是诅咒,长得美的女人,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就是沦为牺牲品。 在桂长老的照顾下,伍大娘和婉娘搬进了雨花巷比较好的住所。丐帮上下知道这是桂长老关照的人,总是热情招呼,不敢怠慢。 婉娘换上了干净服装,伍大娘给她皖个发髻,不施脂粉就已是倾国倾城。 经过的人看到婉娘都是张口吞舌,目不转睛。 皎洁明目,弯弯月眉,高挺有致。说婉娘是北宋李师师转世都不为过。 伍大娘知道这相貌总有一天要出事,想尽办法要把婉娘扮丑。可惜这天生丽质难藏,只要打扮的干干净净,就掩不住沉鱼落雁之貌。 是日,桂长老回到应天府,办完事,转过来伍大娘处喝茶。 一进门,没见到伍大娘,喊了一声没人应,只看到婉娘坐在厅里,玩她的头发。 桂长老没认出来这是婉娘,但心里看这洁白的脸庞,心里触动了一下。 桂长老径自坐下,拿出怀里的一封信瞧着,但时不时偷瞧着婉娘。 一会儿,伍大娘拿了泡好的茶进来,看见桂长老来了,忙招呼着:“桂老板,怎么有空来?也不说一声。你现在不一样了,是丐帮顶天的人了,能来看看大娘,大娘太高兴了。” 推荐下, \\app \\ 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桂长老笑笑道:“大娘,哎呀,咱们那么熟了,就是过来转转,看看有啥缺的,跟我说。” “不缺不缺,丐帮这里属地的,对咱们挺照顾的,阿志那孩子也争气,现在都在烧饼店上工呢,我跟他说,好好学,将来自己开家店。” “这想法可以啊,大娘您当年可是酒楼大老板啊,提点提点经营之道,做烧饼店太小了,干脆开间饭馆,重振春雪楼,你看如何?” “大娘老了,做不动了。” “我出钱,第我来找,大娘来做头,找几个工人,这事就成了,我怎么也想留个物业在南京城,将来好养老吗。” “不了不了,如果阿志以后想开再说吧,我在这挺好的,无忧无虑,不折腾了。” “行,那天改变主意,跟阿桂说。”桂长老说话间不停地瞄着婉娘,弄得伍大娘有些不安。 桂长老指着婉娘小声的问:“大娘,这位是?” “哦,这是阿志的娘,我的远房亲。生了病,是个疯子,疯起来要砍人的。” 桂长老听到这话,有点吓到,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伍大娘何等人物,当年服务应天府各家豪门巨贾,是为人精,见桂长老这不安好意的眼神就知道事情要坏,可这人是四大帮会之一的丐帮长老,万万惹不起。她赶紧要将桂长老送走,以免夜长梦多。她说:“桂老板,你今儿来,我都没能好好弄点菜啥的,你看我还得照料者疯子,我就不留您啦,您老有事赶紧去忙,大娘这就不敢留你了。下次早点说,我肯定弄几个私家小菜,咱们好好叙叙旧。”说完边推边就,把桂长老送出门。 本来桂长老还想多聊聊,看大娘这架势,也就不好意思再待,告辞而出,但心里不免留了个疙瘩,不是很高兴大娘急着送客。 转回丐帮分舵后,桂长老叫来了手下毛九,问了他有关伍大娘和婉娘的事。毛九兴奋的口若悬河,什么都说了。 “长老,这伍大娘对婉娘那是好到跟娘亲对闺女一般,但你看这相貌吧,肯定不是母女,那婉娘是真美,可惜人傻了。伍大娘长得就那母夜叉一般,绝对不是母女。但是她两为何形影不离,这我还真不知道。” “这婉娘是以前做青楼女子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婉娘有个孩子,十岁了,柳闻志,挺机灵淳朴的孩子,大家都喜欢他。不说话,老老实实的。婉娘的相公是谁,真没听说。以前那老龟公也说不认识婉娘,伍大娘总是说是她远亲,但到底是亲侄女还是表妹,没人搞得清楚。你说吧,以前婉娘疯疯癫癫的、蓬头垢面的,那就像一块黑抹布在地上。现在弄得干干净净的,您别说,是挺美的。” 桂长老不知咋地,今天见了婉娘一面,脑子里都是她,这裤裆里玩意一想到婉娘就热血沸腾,想找机会把婉娘给办了。 后来几日,桂长老献殷勤的频频上门,甚至直接提出娶了婉娘做小妾,但被伍大娘严词拒绝,总说好好的一个丐帮头领娶个疯子做啥。 伍大娘以为这盆水能浇息桂满洲一片热心。 可色欲如同潜伏在土壤里的芽根,它蛰伏着,就等一场雨水,马上就爆发生长。 一个救济昔日恩人的汉子,还是被内心的欲望扭曲了。 【第45节】十年 永乐十年节气春分 当柳闻志认真学习御古宫武学时,刺客家族正在休养调理中。 伍一心生下的女娃也十岁了,叫伍去尘。 伍去尘长得玲珑剔透、亭亭玉立,承袭了母亲的美貌,但是伍去尘脸上还是带着孩童的稚嫩。 伍一心带着伍去尘和曹家的唯一后代曹一尔一起生活,三个人像个小家庭一般,无忧无虑。 曹一尔较伍去尘大多了,今年已经二十五岁,高大挺拔,器宇不凡。 平常总是曹一尔照顾着伍去尘,伍去尘喊曹一尔大哥哥。 曹一尔十五岁时,由伍士阙接到南京城来住,那时遭逢家里巨变,曹一尔心境有着巨大的变化,一开始十分不适应,且叛逆燥怒。 后来伍士阙在拯救方孝孺后人时遇难,因此都是由伍一心抚养长大。 伍一心花了很多心思调教曹一尔的个性和脾气,在十年的修养下,曹一尔渐渐放下了年少时的叛逆,而开始有了一份成年男子的责任心。 曹一尔刚到伍家时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之时。第一次看到伍一心,她的绝世容貌就令曹一尔倾心不已。 但曹一尔知道伍一心是长辈,是救济了曹家的人,因此他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把这份爱慕藏在心里,把伍一心当姐姐一样侍奉。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伍一心是个纤细的女人,何尝不知曹一尔的心思,但是伍去尘的出现和爹的惨死令她对爱情心灰意冷。她只想好好拉拔曹一尔和伍去尘长大成人,开拓刺客家族局面,接下刺客家族衣钵。 先辈传下那四句话,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曹家对于刺客家族是领头羊,曹家唯一的后代,不能走上歧途,或是落下这份担子。 曹家每一代都是权谋无双兼具武双全,不知道是与生俱来的技能还是后天的勤奋,曹家在刺客家族一直是最强的地位。曹一尔的父亲曹士心也是伍士阙那一代的领头人。伍一心希望曹一尔也能够接下刺客家族最强者的衣钵。曹一尔是他们那一代年龄最长的,唯有他强起来,曹一尔才能带领姬水坤、聂萧萧、玉易莲及金还聖这几个孩子。 令人欣慰的是曹一尔聪颖过人,十五岁练功,至今十年,他的功夫已经超越伍一心,可以跟八大门派各方高手比拟。前一阵子,伍一心派曹一尔出去牛刀小试,一个人单枪匹马打败太湖三霸,救回南通镖局少主。 而且,曹一尔有着曹家人一贯的个性,沉稳谨慎,任何事都是点到为止,不会过分张扬。 伍家不像金家有刀法,聂家有内功,姬家擅毒,玉家擅易容术。伍家有的是千百年的肝肠义胆,虽然武功和谋略不到位,但是刺客家族以伍家马首是胆,只要伍家在,刺客令就在。 刺客家族不同于武林。武林有一寺二宫,四大帮会六道绿林,和八大名门正派。刺客家族是神秘的存在。只要刺客家族出动,就是导正时事,拨乱反正的时候。 伍一心常常思考刺客家族的历史,怀疑自己是否能扛起刺客家族发令人的身份,担当伍士阙留下的责任。但时代年轮不等人,父亲已过世,她就是这一代刺客令的主人。她必须明辨是非,不能坏了伍家的招牌和名声。 伍一心决定提笔写封信给金家、聂家、姬家和玉家,相约隔年开春,于京城共聚,重启刺客家族十年之约。 【第46节】大变 乌压压的天空似乎也不舍得,惊雷大作。 柳闻志抱着婉娘尸体,嚎啕大哭,他不知道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夺走他最亲的人。 他在烧饼店接到邻居的通报,说他家里出事了,急忙赶了回来。 一打开门,就看到婉娘衣冠不整,头破血流,而伍大娘不知踪影。 他抱着娘的尸体,世界像棋盘落地一样,一片一片碎开崩塌。 “娘,我爹是谁,你都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离我而去了。”柳闻志哭得死去活来,不停地捶打地面。知道指节都出血了,他也没有停止。 邻居在旁议论纷纷,柳闻志完全听不到,直到乐升赶来将柳闻志紧紧抱在怀里。 “娘死了,娘死了。”柳闻志不停地嚎哭。旁边的邻居都议论纷纷。 “这孩子估计要疯了。” “哎,真是人间惨剧,叫这孩子怎么过下去。” “婉娘也没招惹谁,怎么会这样呢?” 衙门捕快来得很快,四个差役来勘察命案现场。问了周围的话,都说没听到什么吵架声,但是倒是听到几声摔东西的声音。没人会想到里面发生命案。 捕快检查了婉娘的尸体,扳开她的手,发现婉娘手里紧紧抓着一块食指长的小玉筷,看起来是个发簪的末端。捕快问柳闻志,“这是你娘的东西?还是别人的?” 柳闻志擦干眼泪,接过来那个小碎片。如羊脂白玉一般,里面有几点碎翠花。他记得这个,是娘的玉发簪,但是她从来不带,只是偶尔拿出来抱着看。 “是我娘的,这是个发簪,上面一段不见了。” “估计是打斗时掰断的?这个我们得当做证物,先拿走,可以不?”捕快问。 柳闻志心里想要留下那块碎片,当做对娘的想念。可是他也知道捕快要拿去做案件的呈堂证供。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还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 “跟我们一起住的伍大娘不见了。” “伍大娘是谁” “平常跟我们住一个屋,从小看我长大的。”柳闻志不敢说太多,他还记得伍大娘交代过,不要说出他的身世。 捕快们又勘察了一下屋子,就带队回去了。留下婉娘的尸体、柳闻志和乐升在屋里。 乐升准备去找做丧事的来收拾一下,把婉娘下葬。 随后,桂长老也赶来了。看到现场的情形,他也木然了,怎么就一天的时间,这两人昨天还好好的说话,今天就死了。 他看着婉娘的尸体,有些歉然,没想到事情发生如此突然。 也想到伍大娘不知道安危如何。 桂长老旁边的乞丐毛九,瞄了瞄桂长老,心里直嘀咕:“这难道是?长老干的?昨天还跟我们说要拿下这娘们,今天就出这事?邪门。”但这乞丐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也只敢在心里想着。 乐升安慰着柳闻志,将他拉出门外,用衣角擦去柳闻志的泪。 “孩子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记着这个恨,好好练功,将来给你娘报仇。” 柳闻志一直啜泣,停不下来。乐升摇着他,一直跟他说别哭了。 过了好一会,柳闻志才停下来,眼角噙泪问乐升:“师叔,你知道是谁杀了我娘吗?” “师叔不知道,但是师叔一定帮你找出来。然后我们杀了他。” 乐升说这话时,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仿佛这仇是他家里的事一般。 柳闻志还稚嫩,但是想到杀死娘的不共戴天之仇,也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他,千刀万剐。” 【第47节】黑化 仇恨遮蔽了柳闻志的心。 捕快后来说,婉娘应该是盗贼本意要偷发簪,然后临时起意,意图侵犯不成,最终灭口,婉娘是被当场扭断脖子而死。 捕快还说,这杀人者是有功夫的,赤手空拳就能扭断一个人的脖子而致死。 但是捕快寻访了附近街坊近四十余人,竟然当日没有人有记得什么可疑人物进出屋子,或是任何特别的线索。 这案子成了雨花巷的悬案,众人议论纷纷。 婉娘和伍大娘合着就两个贫民区的百姓。 雨花巷平日一天就饿死病死两三人,官府也不把这事当一回事,就逐渐降温了。 柳闻志没有放弃,他每天乘着休息时间,上衙门追问捕快案件的进展。 头几天,捕快还看孩子可怜,温言以对,还劝他不要太难过。但后来每天来询问,捕快也逐渐不耐烦,开始恶言相向,驱赶柳闻志。柳闻志不以为意,突然仅有十岁,但是倔强的个性不让他放弃。 插一句, \! 在去衙门第一百天后,柳闻志不再去了。 他知道这案子已经被遗忘了。要报仇,只能靠自己。 柳闻志从此变成一个沉默的孩子,后干脆搬到烧饼店,在后屋住下,专心练功。乐升看这孩子从活泼转变成这样,人前人后不说话,也十分痛心。 柳闻志夜里常常想起婉娘,一想到,就又哭又笑。哭是思念,笑是那些细细小小的回忆浮现。乐升半夜会被他惊醒,见到这孩子脸上挂着泪痕,知道柳闻志又梦到他娘。乐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抱着柳闻志,最后竟自己也流了泪。 柳闻志为自己的人生定下一个目标,就是找出凶手,像乐升一样用绝世功夫杀了坏人。 仇恨可以使人专注,专注到连乐升都害怕。 乐升告诉他,对着树干打拳,练习拳头的硬度和耐击打力。 柳闻志毫不犹豫,一拳又一拳打在树干上,早上也练,晚上休息也练。 没多久,这孩子的关节和手背上就都是茧,常常要泡热水纾解疼痛。 乐升看了颇为心疼,常常帮他按摩指关节。 七叔看柳闻志和乐升不同,他督促着柳闻志努力练功。除了睡觉吃饭,不让柳闻志停歇。 在婉娘的命案发生以前,柳闻志练功还很散漫,时常偷懒,有时还走神。但现在,柳闻志手诀一捏,杂念立除,心随意动,真气随传随到。按照七叔的说法,一年内,柳闻志就能进入御古两仪功的第一层。再过三四年,十五岁时可能就可以到第二层。 乐升听了咂舌,连他四十好几自己都只练完了第一层,没想到柳闻志竟能那么快。 但另一方面,他心疼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因为仇恨大变,现在眉头深锁,眼神锐利,浑身杀气。 柳闻志的童年都没了,只在练功和练拳中度过。 七叔倒是跟乐升想的不同,他觉得就是因为有了这股报仇的心,柳闻志的功夫才能突飞猛进,何尝不可。 婉娘的死带给他力量,才能突破御古宫内功心法的困境。 【第48节】二代 玉家和聂家世代交好,上一代的玉萧源和聂萧平自幼熟识,因此两家的孩子都玩在一起。当年靖难时,玉易莲和聂萧萧才三四岁。但十年过去,这两女娃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玉易莲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古灵精怪的心思,眼珠子灵动地转来转去,说话快的跟连珠炮一般。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聂萧萧结实壮健,高大黝黑的身材看起来像是玉易莲的姐姐,实则同年。 两人的亲娘是闺蜜,因此这两女娃算是一起长大的,什么事都摊开说。 聂萧平和玉萧源出事的那天,两六岁的娃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听到两位亲娘抱头痛哭,怨恨刺客家族的命运。 幸好两人的叔公都还在世,还能将易容术、天地罗华、玉观音剑和燃灯手等手艺传下。可两少女毕竟怀春年纪,心未定,练功有一搭没一搭。让玉家和聂家的叔公辈们好不担心。怕这两女娃扛不起刺客家族的招牌。 姬家和金家则和玉家和聂家不同。 金还聖和姬水坤同年,现今都是二十有二。金家和姬家觉得有愧于聂家和玉家,因此勤奋练功,希望能重振金家和姬家的荣耀。 姬水坤的父亲姬易书在解救建帝一役中失踪,至今下落未明。姬水坤四处奔走,都找不到父亲的踪迹,只能接受父亲可能跟聂萧平一样,已经死在敌人手上。幸运的是,姬水坤手中握有鱼肠剑和彼岸香,是目前六大家庭剩余二代中,掌握技能最高的使用者。且姬水坤自小认真练习,在施毒和剑法上已经离姬易书不远。 金家也不好过,金复里号称当世刀法第一,但是竟然死在朵颜三卫手上,才会酿成聂萧平惨死、玉萧源失踪的悲剧。可金还圣不知道的是,金复里一人力抗朵颜三卫和一百零八位弓箭手,拖住了好一会儿才中了佛郎机的毒逃逸,只是由于当日在场的人都已死去,因此没有人知道真相。 金还圣的身材跟金复里很像,有着北方汉子的高大豪迈,年纪轻轻就留着一脸络腮胡,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些。金还聖从小看金复里刻苦的练功,自己也朝这个目标迈进,每天辛苦练功,每天按照刀谱学习。可总有些关卡,怎么练也过不去。刀谱写得很详细,但无人指点,无从理解其中的精神。比如说,第三招写着刀意不断,流水不竭。这怎么揣摩都练不出流水的刀意。刀意是金刀刀法的核心,如果没有金复里的教导,金还圣担心金刀刀法就到他这一代灭绝了。每当想到这件事,他就会拿起金刀,再到院子里再练一次。他寄望能勤奋的格物致理,练出一条路来。他不期望超越他父亲,只希望上天看到他的努力,能让他顿悟刀意,延续金刀的光环。 靖难之役对于刺客家族是一个毁天灭地的难关。六大家庭,都在失落中试图延续上一代的光芒。虽然黯淡,但是心怀志气,总有见到曙光的一刻。 这日,金家和姬家都分别接到伍一心来的信,盖着刺客令,用密语写着,相约明年中秋应天府玄武湖剑雨楼见。 【第49节】破案 官府来抓桂长老时,震惊了应天府的丐帮上下。 不只因为桂满洲是应天府丐帮分舵的首领,而是他竟然跟伍大娘的命案有关。 是日,衙门捕快接获匿名信报,称看到婉娘平日佩戴的信物堂前燕玉发簪藏在桂长老房里。 由于该案已空悬一年未能破案,捕快十分重视这条线报。 由于桂长老是应天府的地下首领,捕快不敢动作,请示了应天府总督,总督一句话就批下来:“丐帮?丐帮就不敢抓吗?丐帮管辖秦淮河以东,北至乌衣巷,南至雨花巷,嚣张跋扈,把这头抓起来,岂不快哉。” 一行捕快得令,大张声势到丐帮应天府堂口,推开一帮帮众,阻人就打,长驱直入直冲长老厅。时值苏州长老造访应天府,正在堂口里讨论帮务。怎料,一群官府的捕快就进来大声嚷嚷。 桂满洲气急,这是官府不给丐帮面子。丐帮雄踞江南已久,和漕帮分江而治。丐帮自唐末成立,大本营在陕西长安。但江南一带的丐帮由于人数及资产庞大,声势较本部更为浩大。应天府位居首都之位,由丐帮管秦淮河以东,漕帮管秦淮河以西。光应天府一地,丐帮的帮众就有上万众,已经成为地方难以管理的势力。 应天府总督早就对丐帮又爱又恨。爱的是丐帮管辖着三教九流不出乱子,恨的是只要丐帮在的地方,这些乞丐头就像地下司令一般,官府无法插手,也没有油水。此时难得能一举拔除四袋长老,削减丐帮势力,实在是难得的机会。 带头的捕快,指示麾下四人控制住桂满洲,他自己直入后厅,搜查桂满洲的寝室。果不其然,没多久,捕快笑嘻嘻的拿了一个折断的玉发簪出来。 “这是从何而来?” “你一个大男人,堂堂丐帮四袋长老,怎么会有这个女人的东西。”捕快摇头道。 桂满洲一脸讶异,他从未见过这个东西,怎么会有一支女人用的玉发簪在他屋里。 “这玉发簪是前些雨花巷命案苦主的,竟然在你手上?你必有重嫌。” “胡说,什么雨花巷命案?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桂满洲愤怒的披头散发,就要冲破这些人的牢固。 “赶紧,上木铐,别让这人逃了,这人要是逃了,可不好抓回来。” “这是诬陷,我是冤枉的。”桂满洲怒吼着。 其余丐帮帮众,围着捕快们,敢怒不敢言。丐帮虽然势力大,但还不敢跟官府叫板,且没人下令,这群帮众就像无头苍蝇一般。苏州来的长老也被此时情况怔住了,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其实在他心中,桂满洲仅挂四袋就做了应天府老大,他这五袋长老心中略有不服,如果桂满洲犯事,也许他有机会接应天府的头子。 同样的,桂满洲手下的第一干将毛九,心里也不怀好意。 桂满洲年纪轻轻当了应天府老大,自然是称了帮主的意,才能坐这肥缺。谁知道桂满洲和帮主有啥关系,丐帮里本就权力关系错综复杂,山头林立, 桂满洲不知道下面这些人的心思,还指望这些兄弟们帮他洗刷冤屈。 叫了一声:“毛九,怎么回事,是谁陷害我?” 毛九愣了愣,回道:“桂长老,我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案是奸杀,如果按照丐帮帮规,这是棒死罪。”毛九完全没有说怎么帮他脱罪,竟然还一副已经定罪的口吻。 丐帮虽然号称穷家帮,却自诩忠孝节义,决不能有奸杀辱掠之事。丐帮人穷不能穷志气。如果桂满洲犯得是奸杀妇女的案子,那丐帮上下势必要清理门户,甚至轮不到官府来处理,就要自清了。所谓棒死罪,就是由帮众用打狗棒轮流打死为止。 桂满洲一听,就知道毛九心里有算盘。这事保不定是身边人构陷栽赃,今日死矣。 随着一群捕快架着桂满洲往衙门走,丐帮帮众沿途跟着,使得队伍人龙绵延一条街。众人皆出来看到底发生何事。 桂满洲被押着走过大街,他心里盘算着,这如果进了衙门,他小命肯定保不住。本来还指望丐帮和官府谈判,但看来身边的人都不可信。 他看着队伍经过桥上,下面就是秦淮河,上有小舟画舫。 桂满洲人称铁手桂,是因为丐帮长老传了一手铁砂掌和一招降龙十八掌的亢龙有悔。 练铁砂掌的人,讲究双掌劲力,桂满洲在此下了不少功夫。他看机不可失,双手用力一压,把手上的木铐捏碎。 旁边押着的捕快差役大惊。 可桂满洲速度很快,一招亢龙有悔,就将左侧捕快尽数扫到。他顾不得脚上还有铁链,纵身一跃就跳进秦淮河里。 这秦淮河又深又脏,水近墨黑。桂满洲一下去,竟然什么都看不到。 捕快们急的跳脚,众人急喊:“桂满洲跑了,桂满洲跑了。”带头捕快之事属下赶紧下去找。 可流水无情,哪看得到人影,只急的捕快们快白了发,不知道回去怎么交差。 【第50节】凶手 听乐升说桂满洲犯了婉娘的案子,柳闻志丢下手中的擀面棒,一言不发全力往雨花巷跑去。乐升也不阻挡,他知道柳闻志等这一天太久了。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柳闻志发力狂奔,一路上撞到了不少路人,还有一些摊位。此时的他已经接近两仪功的第一层心法修炼关卡,力气已不是普通少年可及,可柳闻志泛红的眼神直视前路压根不管。被撞倒的人对着消失的背影咒骂不休。 他跑到秦淮河畔时,刚好看到桂满洲跳入秦淮河,他拳头一紧,恨自己不能再快一点,没能让自己的拳头落在这凶手的脸上。 他抓住一个现场一个人追问,刚好是以前去衙门会接待他的捕快。柳闻志见到他,立刻抓着衣角询问:“大人,抓到凶手了?” 他一看到柳闻志,立时说:“哎,孩子,老天有眼,竟然找到杀你娘的凶手了!” “真的是桂满洲,怎么找到的?” “就是铁手桂满洲,没想到是他,怎么他认识你娘?” “他认识他当然认识,可是桂满洲怎么会杀了我娘。” “我们也不知道动机是什么?觊觎你娘的东西,还是你娘的人?前天有个人写了封信给咱们头,说凶手是桂满洲,有个玉发簪在他屋里。让我们赶紧去查。” “玉发簪?”柳闻志声调提高了不少,这东西他记得,她娘有个玉发簪。 “是,一个像燕子的发簪。”这么一来,柳闻志肯定了,确定是他娘的,婉娘有一个白白的玉发簪,上头是支燕子,看起来很老了。她总是收在怀里,绝不拿出来,有事偷偷看着发呆。伍大娘说,这是婉娘唯一的物品,再穷也不能卖。 命案那天他看到了玉发簪的尾端,但是前面折断不见了。捕快怀疑是凶手拿走了,要不就是那天也到现场的邻居偷走了。 “我要杀了他给我娘报仇。”这厢乐升也赶到了,听了个大概。 “孩子,别说了,别人会当真的,我们回去再说。”乐升用了全力才把柳闻志拉回来。他也很讶异这小孩怎么能短时间力气变那么大。 回到烧饼店,七叔听到了缘由,安慰柳闻志说,“幸好桂满州跑了,现在你可以手刃仇人,岂不快哉。如果他被抓进衙门,丐帮的势力那么大,搞不好一会儿就从牢里出来了。” 乐升道:“也是,你已经快要练完第一层了,一旦练过第一层,寻常这些武林人士都不是你对手了,你随时可以去找桂满洲报仇。” “对,你现在专心练功,否则你怎么打得过桂满洲,他可是四袋长老,精通铁砂掌,绝非等闲之辈。如果你没法更上一层,你怎么报仇。反正现在水落石出,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们就有报仇的机会了。” 柳闻志不发一语,捡起地上的擀面棒,放回桌面。走到平日练功的地方,继续修炼两仪功心法。 七叔看了乐升一眼笑了笑,笑容中含有很深的含义。 【第51节】风头 此时明月高悬,四下无人,岸上蛙啼虫鸣。 桂满洲坐在岸边,浑身湿透,百思不解。 前一时,他还是应天府百呼一诺的丐帮分舵舵主,下一刻,他就沦为逃犯。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究竟是谁栽赃他? 桂满洲拧干了身上的衣物,头痛欲裂,他挠了挠头,想要找到破绽。 “我没有做这件事,究竟谁要害我?”可平时精明的他,现在心里慌乱无助。 他试着思考谁会害他?唯一浮现他脑子里的就是毛九还有苏州的五袋舵主马三。 毛九是前任分舵主毛五的弟弟,毛五因醉酒,意外冻死在路上,留下来这个位子。也有一说毛五是被下毒杀害的。 曾经有分舵的人私底下告诉他,毛九可能是被身边人杀的,那人甚至说出了毛五的名字。桂满洲嗤之以鼻,弟弟为了分舵主的位置杀了哥哥,这故事他不太相信。 可现在想来,不是没有可能。据说毛九长期被毛五打压欺负,且不给他油水。难保毛九是为了这些动机,而杀了毛五。本来照理说,毛五死了,接班人是他弟弟毛九。因为毛九在应天府多年经营,最熟悉这里的民情。 但是丐帮却决定调铁手桂来做舵主,主要原因是长老们不觉得毛九能担任这个职位。另一个原因是桂满洲是某人刻意安插在京师的棋子,就是他口中的贵人总部八袋执法长老。 桂满洲寻思,“这么说来,毛九应该是恨我的。” 桂满洲刚刚调来应天府一直堤防着毛九,但是毛九总是勤勤勉勉的办事,慢慢的桂就没有了戒心,也开始把主要事务交给他做。 “可是马三也有可能。” 穷人家的孩子取名字都不讲究,都以数字称,因此丐帮的人一堆王大、李二、刘三的。丐帮里的人都羡慕桂满州的名字,大气又讲究。 马三是丐帮各地分舵最资深的,理论上也是最适合明朝京师分舵舵主的人。但是当年没升他,让他这口气一直咽不下。对桂满洲最眼红的就是马三。而这个事件又发生在马三来拜访应天府的时候,时机太过巧合。 桂满洲想到婉娘,的确,他曾有过非分之想,但是他还想正正规规的娶婉娘。他其实不在乎她是不是疯的,是不是有小孩。只是觉得这女人很美,他也想要有个娃。桂满洲身为应天府扛把子,有三四个女人是很正常的事。就算他真的诱奸了婉娘,以他的势力,整个丐帮也没人能动他。 “捕快说,此人有武功,空手折断婉娘的脖子,干净利落,寻常人做不到。那不太可能是毛九,毛九不爱练功,只爱酒色财气,因此虽然重达二百斤,却手无缚鸡之力。马三倒是功夫好些,但是要拧断脖子,似乎也没那个本事。”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桂满洲一掌打在身旁的针叶松上,一时间松叶纷纷掉落。他捶着自己的胸,恨自己是个粗人,没什么脑筋,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事。 呆坐了片刻,看东方渐白,他担心被人发现,决定先往城外去,避一避风头再说。 【第52节】决斗 第52节决斗 桂满洲走的是小路,行出城区郊外,发现前面有三个人挡在路上。 一个坐着轮椅,一个是孩子,一个是胖胖的中年人。 他仔细一看,孩子是柳闻志。 他本要高兴地叫阿志,但随即一想,人家估计把我当凶手了,不知道现在怎么看我。 刚要说出的话又吞了回去。 来的人就是七叔、乐升和柳闻志。 桂满洲慎重的拱手道:“孩子,想必你听说了,但我不是凶手,你娘不是我杀的。” 七叔笑笑说:“你看,我就说守在这里一定能找到。” 乐升道:“全城的人都说是你杀的,证据都找到了,凶手肯定说自己是冤枉的。” 柳闻志不发一语,但是拳头紧握,眼睛都要冒出火来,死瞪着桂满洲。 “你为何杀了我娘。” “我没有!”桂满洲摇手道,他自认光明磊落,这事不是他干的,他不会承认。 “都有证物了,你还狡辩。” “哥跟你说不是我杀的,信不信随你,我桂满洲光明磊落,需要骗你吗?” 七叔说:“孩子,阴有阳,阳有阴,先阴后阳,水乳交融,至寒之心,气走任脉,至阴寒气,化水成冰。去吧。” 柳闻志听闻,这是两仪功第二层的心法。他默念了几次,双手画圈,从圈中歪歪斜斜拍出一掌。 桂满洲见柳闻志不是来叙旧,而是来寻仇的。他往后退一步想避开,不想和柳闻志起冲突,思量是小孩心里气没地方去要打架,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可没想到,柳闻志这一掌非同小可,桂满洲竟然避不开,一掌结结实实拍在桂满洲腹上。 这一掌内含至阴寒气,桂满洲立时全身发抖发寒。 他心惊这孩子何时会那么厉害的功夫,难道是这两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教的? 柳闻志一招成功,依样画葫芦拍出一掌,方位和力道和前一掌一模一样。这一来,桂满洲知道柳闻志内力虽强,但是拳脚功夫不行,来来去去就这一招,心里比较踏实。桂满洲怕的是站在柳闻志后面那两人,莫名而自信的笑容令人发寒,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堂堂的丐帮长老竟然虎落平阳被犬欺,好不唏嘘。 柳闻志的右掌连绵不绝而来,桂满洲只得打起精神对付,要是被拍上一掌,那发寒的滋味不好受。 七叔的意思是,桂满洲是最适合不过的练功关卡。桂满洲的铁砂掌并非花拳绣腿,劲力大,要是被打中,柳闻志肯定受伤。再加上桂满洲那孤招亢龙有悔穿插其间,不可小觑。要突破两仪功第一层心法,必须与强大的敌人过招,才能激发修习人的潜能。也因此,每当修炼御古两仪功要更上一层楼时,都需要去挑战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柳闻志唯有击败敌人,才能提升自己进入第二层功力。 御古两仪功的第一层练气,不分阴阳,到了第二层,开始练阴。第三层练阳,第四层阴阳合练,第五层就到了最高境界,没有阴阳,也有阴阳。 七叔练到了第二层。乐升却只练到了第一层,却始终进不了第二层。乐升的功夫练得久,目前比柳闻志强,但是没多久,柳闻志会超越他。 两仪功最难的其实是第一层跃升至第二层,你必须专注练至阴寒气,但没有至寒的心,怎么可能练出至阴寒气。天性善良乐观的乐升终其一生都跨不过这关卡。反之,终日郁郁寡欢的赵七贤,能够练出至阴寒气。 婉娘的死让柳闻志的心理产生负面的变化,一股怨气积在心里,正是修炼至阴寒气的好机会。赵七贤看准了这点,抓住机会,让柳闻志利用桂满洲大胆挑战第二层心法。 果不其然,桂满洲一眼看穿柳闻志不懂基本拳理,看准了来招,一转身就拍在柳闻志肩头。桂满洲在铁砂掌下过苦工,这一掌能将石桌拍出石屑来。 柳闻志肩头剧痛,眼前一黑,心里更加愤怒。奋不顾身的继续向桂满洲冲去。桂满洲右侧避开,让柳闻志冲过头。啪的一声,桂满洲击中柳闻志后背。 这一掌打得柳闻志一口气吸不上来。 赵七贤喊:“蓄气为己用,气归丹田,蓄劲并发。” 桂满洲回骂:“合着你们拿我来练功是吧!” 赵七贤阴森森的笑道,“没错,你就是药引子,你能把阿志的功力拉升一层。” 桂满洲听闻此言,火不打一处来,本想看在伍大娘的面子上,不想伤害柳闻志。但听赵七贤挑衅,他决定不手下留情。 柳闻志将铁砂掌的劲力收进自己丹田,并汇聚自己修炼的阴寒真气,回身拍出一掌。 掌势惊人,桂满洲不敢相信这孩子的内力怎么越打越强。 御古两仪功神妙的地方在此,御古道人将丹田练的像口湖能蓄劲,所有外来的真气都被存到湖里,然后内化为自己的至阴寒气,方能突破任脉的修炼,达到用阴寒的真气贯通任脉。 桂满洲接了这一掌,柳闻志的内劲很大,震痛了桂满洲的手。但他招数快,右掌接招,左掌已经随即拍出,一掌拍在柳闻志前胸。 柳闻志一吃痛,人退了好几步。可这一掌的劲力又被他收了进去。 他心想:“这还十岁的小孩,长大了还得了。” 双方这一来一往过了好几掌,桂满洲仗着临敌经验足,一开始站上风,但是随着柳闻志的至阴寒气越来越强,桂满洲开始觉得内息受制。他想赶快结束这场战斗,用尽全力推出一掌,和柳闻志双掌相对,桂满洲蓄满了内力,用力送出。柳闻志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好远,跌在地上。 桂满洲大口喘气,方才这一掌是他全力施为,全身大汗。 可柳闻志慢慢的爬了起来。 终于,柳闻志在对战中,借由桂满洲这一掌打通了任脉。 他一震虎躯,一道气流散发出来,扬起了周围的落叶。 屈掌为拳,直攻桂满洲中盘。 桂满洲避无可避,用左拳跟他对。 当双方拳头相抵时,桂满洲感到一股非常强大的至寒内劲,闪电般的传入了他的拳头,通遍全身,刹那间,他几乎要窒息,随即一股力道,将他震飞。 桂满洲飞出好远,口吐鲜血,萎靡的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他满口鲜血,惊慌的说:“怎么会,怎么会?” 赵七贤回答道:“托你的福,闻志的两仪功已进入第二层,阴仪任脉已经被你打通,呵呵呵,到此知道我两仪功的奥妙了吗?” “这是什么邪门功夫,越打越强。” “什么邪门功夫,一寺两宫没听过吗?我御古宫是跟少林寺、云水宫并驾齐驱的武林绝学,岂是你丐帮小儿能懂得。” “杀了他,报你母亲的仇。”赵七贤对柳闻志说。乐升不以为然,本想说句话,但看师哥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把话吞了回去。 桂满洲知道今天死已。 撑起身子来说:“孩子,输在你手上,我死也应该,但是我要告诉你,你娘不是我杀的。” 柳闻志看看赵七贤,不确定他是不是该下手。 “你娘是被他杀的,还不赶快报仇。” 柳闻志站在半跪着的桂满洲面前,一掌蓄劲,要准备拍出,但是他迟疑了,那一掌迟迟打不下去。 桂满洲抹去嘴角的血说:“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我入丐帮就是为了忠孝节义,如果我会杀婉娘,我当初就不会救他们,那个玉发簪我从来都没看过,更不知道为何在我房里。这件事不是马三就是毛九陷害我的。今天输给了你,你要杀要砍都可以,给我一个痛快,但我没干过这事,就是没干过这事。”说完,桂满洲拉开衣服,示意他一掌拍上他的心脏处。 柳闻志发呆半响,手慢慢放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七叔,“师父,我做不到。我娘和伍大娘不会希望我这样做的。” 赵七贤气极,开始骂起来。“你傻是不是,是他杀了你娘,你还不报仇,这算什么好汉!”乐升拉住赵七贤劝阻。 赵七贤甩开乐升的手,转动轮椅往桂满洲靠近,命令柳闻志,“一掌,蓄劲,打檀中穴。” 柳闻志连退几步,脸上扭曲。“不行,我打赢他了,但我不能杀人。” 赵七贤愤怒的说:“你不杀他,那我就杀了你。” 柳闻志频频摇头,跌坐在地上。他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现在就要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对于他来说,太大的责任。 赵七贤拉过来柳闻志,抓着他的手,就要拍上桂满洲。赵七贤在这一掌加上了自己的内劲。桂满洲听到呼啸的掌声,知道自己死矣,闭眼准备受死。 可柳闻志竟将手抽开,转身跌在地上。 赵七贤喊道:“你不杀他,你的第二层功力没法延续。” 柳闻志掩住脸,哭着说,“我不,我不。” 桂满洲看两人吵了起来,心中一动,转身拔腿就跑。 赵七贤看他欲逃跑,拿起插在轮椅上的擀面棒,用力掷出去。 一棒打在桂满洲后背。桂满洲哎呀一声,眼里尽是仇恨的眼神,盯着赵七贤,一口气突然吸不上来,竟倒地气绝不起。 赵七贤对空叹气说:“坏了坏了,你这第二层的至阴寒气,会反噬其主。” 乐升过去检查了一下桂满洲,对赵七贤摇摇头,表示这人已死。 乐升对柳闻志说:“这至阴寒气为何难练,如果你没有先天的内力蓄底,是需要一些关卡激发你本身的力量,才能练过去的,你刚刚放弃了最好的机会。” 赵七贤说:“唯有心阴,才能激发寒气,才有至阴寒气,我们苦心积虑设了这个局给你,没想到你竟然放弃,我真是看走眼了。” 【第53节】至寒 一个人就这么死在面前。 柳闻志还没从刚刚的震撼中缓过来,乐升和赵七贤说的话似乎话中有话,让他诧异。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赵七贤一副慈祥说道的态度,和柳闻志娓娓道来:“至亲过世,能激发一个人的仇恨之心,仇恨是最好的药引。能引爆至阴真气。你知道御古道人怎么发现的吗?他发现人在愤怒时,会失去理智,而那个时候的体内真气充盈,能做出平常发挥不了的功力。御古道人发现这个奥秘,便发明了用仇恨和怒气来打开任督二脉的方法。所以当御古两仪功要练到第二层时,就需要一些外部的助力。” 赵七贤指着乐升说:“他也是,没有过这一关,因此现在一直在御古功第一层练着。否则怎么会练了数十年了,一点进步都没有。” 乐升苦笑着,也无法反驳。 赵七贤继续说:“我过了第二层,可惜的是,我练功走岔了气,导致我半身不遂,否则我现在应该是大杀四方,统领武林的人物。”说完,赵七贤愤怒的拍了自己的轮椅。 柳闻志觉得这段话简直是不可思议,这两个人疯了,御古宫就是个邪教。怎么能有人用这种方式练功,用杀人来练功。 “御古道人练到第五层,你知道他的功夫有多高吗?杀退少林寺方丈,击败峨眉派。” 乐升说:“师哥,这孩子还小,不懂这些。别逼他了。” “不逼他,他能更上一层吗?他能给我报仇吗?” 想到这,赵七贤歇斯底里的对天喊着。“师父,徒儿不肖,怎么报你的仇啊。” 乐升无奈的摇摇头,向后一步,决定先把桂满洲的尸体在路边树下埋了。他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把尸体盖住,看不出那里有埋尸的痕迹。兴许是杀的人多了,经验丰富了,手脚利落。 柳闻志依旧抽泣着。乐升过去拍拍他,安抚她。 “阿志,你知道御古宫有什么故事吗?”看柳闻志不答,乐升自问自答了起来。 “这要从我们的师父说起,当年,你师父七哥被你的师祖图桑破先生收了做门徒,苦练御古两仪功,师哥在打通第二层后,意外走火入魔,从此两腿不良于行。我呢,不争气,一直过不去第二层,就只能停在第一层,没用的家伙,师父一看到我们两总是唉声叹气,深怕御古两仪功就要失传。这时,有个人自己上门,说要学御古两仪功,还请师父赐教。他二人打了一架,师傅发现这个年轻人资质优秀,且本身功夫就高,人聪明,一点就通。竟然当下邀约他住下,传授他御古两仪功。” 乐升停了停,看看柳闻志有没有在听,继续说道:“本来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我二人也没啥想法,师父说怎么干我们就配合。可没想到,这家伙吃里扒外,竟然跟师娘私通。最后竟然偷了两仪功的真本走。师父气得怒气攻心,杀死了自己妻子女儿,然后气血攻心,当场死亡。” “就这样,御古宫毁于一旦,传说中的一寺两宫,就这么消失了。师父一生的心愿就是壮大御古宫,我二人没做到,因此寄望能收一个徒弟,学会御古两仪功,帮我们师父完成心愿,并报弑师之仇。这就是为何七哥逼你逼得那么紧的缘故。孩子,记住那个名字,那个人叫姚广孝,发号道衍,是当今永乐帝的第一谋士,也是练成了少林童子功和御古两仪功的绝世高手。” 柳闻志听了恍然大悟,终于理解为何赵七贤疯魔一般要逼柳闻志练御古两仪功。 “师叔,可是我心里觉得桂叔不是凶手?” “何以见得?”乐升问。 “桂叔照顾伍大娘一段时间了,他这个人虽然是个痞子出身,但是人挺仗义。如果他这人是杀人凶手,当初真的不需要耗费心思,来到应天城寻找救命恩人。” 柳闻志年级虽小,但环境严苛让他早熟。虽然生长于贫困世道,但是它有着一颗善良的心。这也跟伍大娘从小教导英雄好汉的历史故事有关,在柳闻志心中,忠孝节义是最重要的,那是人的根本。其实他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赵七贤对于姚广孝的仇恨,就连他娘死于非命,他都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赵七贤为了报仇用尽心思,却没看透柳闻志这个孩子。 他是一个本质上很善良的孩子,不适合做刽子手。 【第54节】分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可很多事情盘旋在柳闻志的脑海里,从一个小疑问变成越来越大的困扰。 雨花巷的孩子,早懂人生。就如流浪街头的狗,从小就能摇尾巴分辨谁会赏口剩饭吃。 由于自小要看人脸色,能够从细微处察觉周围环境是否对其不利。 柳闻志除了善良,还很纤细敏感。 敏感的他察觉一些奇特的细节。这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本事,但说明了柳闻志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早熟的孩子,有着自己的生存本领。 柳闻志自己一个人休息时,喜欢躲在打水的地方,看着水车一圈一圈的把水汲上来。这个一直重复的动作,有助于清理他的思绪。 很多事情有疑点,但柳闻志想不透。 赵七贤和乐升为何要收他为徒? 真的是要传承御古两仪功?还是是要靠柳闻志去报仇吗? 乐师叔说是要杀了姚广孝,为何乐师叔自己不去报仇。他都打不过姚广孝,为何要让柳闻志去负这个责任。难道面对姚广孝有难言之隐? 师父和师叔躲在这烧饼店,图的是什么? 每次七叔谈到姚广孝的时候,总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可是七叔不是姚广孝打伤的。七叔假扮哑巴那么多年,好像在躲什么人。到现在除了在后厨会跟乐升和柳闻志说话以外,他在外面是一句话都不说,继续扮演哑巴。 为什么御古两仪功一定要靠失去至亲来练功?一定要满怀仇恨才能更上一层楼? 如果按照他们说的练功心法,每一个御古宫的弟子都要心怀仇恨才能练到第二层。那赵七贤是怎么练到第二层的?其他人怎么练到第二层以上。难道图桑破也杀了赵七贤的至亲。这样的关系怎么维持师徒关系。他们说的姚广孝又有什么至亲被杀?他是练到那一层呢?杀了谁呢?这件事让他觉得御古宫跟一个魔教一样。 柳闻志小的时候常常听别人说明教是魔教,随手杀了好多人,朝廷四处通缉明教教徒。莫非御古宫也是魔教之一。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另一点,为何赵七贤和乐升知道桂满洲会在那条道上出现,为何这两人洞烛机先。柳闻志记得当初是乐升告诉他凶手是桂满洲,那为何乐升会知道桂满洲是凶手。 桂满洲临死前说的毛九和马三是凶手吗? 他认得毛九,毛九长期在雨花巷行走,人是个痞子,但绝对没有什么胆行凶,难道是马三?可马三又为何人? 另外一个深藏在柳闻志心里不敢问的是,师父和乐升是好人吗?从认识他们来,他们已经杀了不少人。每一次都像轻描淡写,还不在意一样,杀人如捏蚂蚁一般。 但所有的事,比不上一件事,婉娘真的是桂满洲杀的吗?不知道为何,在他内心深处,不觉得没耶不希望桂满洲是凶手。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凶手另有其人,这团迷雾后面有一个藏镜人,指使着所有事情。 有一个人一定知道那天发生何事,那就是伍大娘。 症结点在伍大娘身上,只要找到伍大娘,她一定知道当晚发生何事。 可谁知道伍大娘究竟去哪里了。 难道伍大娘也死了? 【第55节】止血 数日前,胡濙在无想寺救了段非烟。 段非烟伤的很重,百鬼夜行功阴险且霸道,这一指入肉一寸,再深将要伤及脏器。 胡濙抱着段非烟,进入了无想寺。 无想寺里大堂里的佛像后,传出唧唧呜呜的声音。胡濙一查看发现绑着好几个年轻的和尚。 胡濙赶紧解开他们,询问发生何事。 里头一个年纪较大的,貌似是领头的,惊魂未定,发抖的说:“多谢壮士相救之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和尚,帮我们都绑起来,关在佛像后面。然后,我们就不知道发生何事了。” 几个和尚围着段非烟问道该如何帮忙。 胡濙道:“有休息的厢房吗?还有些药草吗?” 和尚说有,赶紧领了胡濙抱着段非烟进入后厢的房间。 胡濙看段非烟出血严重,事不宜迟,必须解开她衣服为其止血。 但这是一年轻姑娘,他有些犹豫,怕看到不该看的。 段非烟突然嘤的一声,醒转过来。 看着胡濙靠的很近,不禁大惊,身子赶紧往后靠。又看到自己的衣裳被揭开,大叫惊呼:“你是谁,你要干嘛!” 胡濙摆手表示没有恶意,说道:“姑娘,你手重伤了,我得给你止血。” 刚好此时,那年轻和尚进来,看见段非烟露出香肩,赶忙遮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壮士,这是你要的草药、布和一盆水。” 和尚怎么敢看年轻姑娘胴体破戒,他放下东西,赶紧掩门出去。 胡濙拿着药和布,告诉段非烟,如果不疗伤,她可能会死。段非烟一直摇头说:“你不能碰我,你不能。” 但或许是失血过多,段非烟眼前一黑,昏倒不省人事。胡濙见机不可失,将段非烟身子翻过去,解开衣裳,将伤口擦拭干净,细细料理,并嚼碎草药敷上,再将衣服穿上。 段非烟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过来。 她醒来时,正趴在床上,听到窗外净是诵经声,她掀开被子起身,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喊了一声好痛。她才想起来自己曾身受重伤。 听到屋内的呻吟,胡濙和和尚推门进来,见段非烟醒转,两人大喜。 “佛祖施恩,姑娘,您可终于醒了。壮士照顾您可三天三夜了。”和尚高兴的说。 段非烟还记得衣裳的事,赶忙拉住被子遮身体。“你们两个是谁?“ “我叫胡濙,是我救了你。” “我叫无名,是无想寺的主持。” 段非烟问胡濙:“你看过我身子了?” 胡濙自吁是救人性命,丝毫没有其他意思。问心无愧的回答:“没有没有,我只是替你疗伤,绝没有做非分之事。”胡濙赶紧否认。 段非烟支支吾吾:“你看过我身子了,你得娶我。” 胡濙和和尚面面相觑。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心想:“幸好不是我。”见这两人估计要好好谈谈。他眨了眨眼,赶紧转身关了门离去。胡濙见这和尚竟然开玩笑,心里有点生气这和尚不懂礼貌。 屋里剩下胡濙和段非烟二人,胡濙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想:“我都快可以做你爹了,你这一小女娃怎么这么多事?” 段非烟小声的说:“我们昆仑山的规矩,只能夫妻有肌肤之亲,师兄妹都不行。你碰了我,你就得娶我。”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胡濙张大眼睛盯着段非烟:“我说小姑娘,你能不能说说道理,我两岁数差那么多,怎么做夫妻,你不觉得你吃亏了吗?” 段非烟突然哭了起来,“对啊,我觉得我很吃亏啊。我还十八岁而已,就要嫁给你这个老头子。” “姑娘姑娘,你别这样,我说说啊,我是不大可能娶你的,一是,我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年纪大你太多。二是,我是有家室的人,这娶妾的事,我得问问家里的意思。三是,我有任务在身,餐风露宿,四处为家,你跟着我实在可惜了。” “你有妻子了啊!那我怎么办啊!我师父会打死我的。”段非烟哭了出来。 “别别别,你这什么门派,这么有这个规矩。”但胡濙想想,昆仑山在西域大山里,也许那个地方的风俗真是这样,听说大理就有这样的规矩。 “你行行好,就当做这是没发生,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行,那我怎么办!” “你想清楚,我先出去了。反正这事是不可能的。” 胡濙赶紧关门离开,这事实在没法想,他还很多事要干,皇帝交代的人物可不能不做。他一寻思,火速回房收拾包袱,连道别都不说,看寺里没人,赶紧离开。 【第56节】追赶 胡濙快马加鞭继续往南走,按照先前计划,他要从应天府到台州,约莫走四到五天左右,中间先经过杭州,再到台州。 皇帝没有给他命令何时要找到建帝,但叮嘱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建帝失踪后如石沉大海一般,没音没讯。中原茫茫人海,除了那两首诗以外,毫无头绪。 但如果那两首诗是真的,那么建帝走的应该也是这条路,因此他沿途寻访民情,了解民俗,倒也惬意。偶尔想起段非烟,但他会赶紧撇开这个念头。 但说也奇怪,一个女孩的面孔,就会不知不觉钻入胡濙的心里,留下一个锁。他知道那把锁在哪里,可是不愿意开。但是会永远有个位置留给她。 是日,胡濙看到路边有个酒肆,他觉得口渴,刚好有奉茶处,他倒了杯麦茶,解了解渴。决定坐下来小憩片刻。 刚唤来小二,吩咐了一盘包子和一壶茶。方坐定,斜眼看到一个姑娘在旁边坐下来。 绑个黑色发髻,一身水蓝,腰间系着一条碧绿的腰带,巧笑倩兮,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胡濙笑。 胡濙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可不是段非烟吗? 段非烟也不看胡濙,自顾自地说,“有些人啊,逃婚,跑的挺快的,人家追了好几天,多少天,十五天吧。” “我的姑娘啊,你饶了我吧,我真有事在身,没法跟你一起仗剑天涯。”胡濙走到段非烟面前说。 “哎呀,这位姑爷,你不用管我啊,我也是自己走自己的,怎么这么巧,我们又遇到了。” “不说了,小二,把这些包子包一下。”胡濙拿起刚刚送来的包子吩咐小二赶紧包起来带走。 “什么意思,看到我就躲!”段非烟气得一拍桌子娇喝一声。 “姑娘,我做你爹都行了,咱两真的不适合。”胡濙收拾好包袱,一脚踏出赶紧上路。 胡濙担心再搅和下去,心都要乱了,一心只想赶紧离开。 段非烟追了上来,在后面亦步亦趋隔着二十步之遥。 胡濙没骑马,也不方便施展轻功,只得暗自加快脚步,越走越快。 段非烟看胡濙又要跑,禁不住小跑步起来。胡濙看她逼近,也开始跑起来。 路上开始人烟稀少,看来进了郊界。 胡濙越跑越快,段非烟越跑越急,不禁喊了出来:“你别跑。” 突然踉跄一步,段非烟跌在地上,喊了一声:“好痛。” 胡濙忍不住回头看,看段非烟跌的很惨,水蓝的衣服都弄脏了。他不忍心,回身过去扶了段非烟。稍只扶了一下,竟发现段非烟全身发烫。胡濙一模额头,竟发现段非烟全身炽热,很明显是伤口出问题了。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胡濙看四周无人,顾不得避嫌,将段非烟抱起,往路边的树丛里走。寻得一片空地,上有一平坦大石。胡濙将段非烟放石上俯卧。见段非烟神志不清,只得说一句:“僭越了。” 又解开段非烟的背部衣裳,一打开就闻到腐臭味。 胡濙看着段非烟的伤口,不禁皱眉头,这十几天都没人照顾她的伤口吗?难道这姑娘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连药都没敷。 胡濙是用毒高手,身上就有麻药,他先麻昏了段非烟,用小刀刮去腐肉,在敷上一层金创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料理好。 胡濙又寻思,伤口处理好,还是得尽快找一些退烧的草药来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寻找附近有无草药,幸好运气很好,竟然看到了鱼腥草。他赶紧抓了一把,嚼碎喂了段非烟吃下。 可这么折腾好一会,天也暗了。可段非烟一直昏迷,无法移动。如此一来,他只好升了一堆火,陪在旁边,拿出包子解饥,但细心的留了两个包子给段非烟。 【第57节】许诺 这一夜,过得不宁静。 接近半夜,一里外传来狼嚎,段非烟被惊醒。 看到胡濙靠在身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外衣。旁边的火苗已渐渐暗去。 但突然背后传来剧痛,她试图转身查看自己的伤口,但只要微微一动,就痛的无法忍受。 胡濙被她的骚动惊醒,赶紧摸了摸段非烟额头。 “退烧了,没事了。你运气真好,还让我找到了去恶火的草药。” “我昏倒啦?”段非烟说话还有点虚弱。 “你伤口如此严重都没有处理?你知不知道这会要人命。”胡濙责备她。 “我。。。。”段非烟委屈的哭了。 “哎,别哭了,别哭了。”胡濙看姑娘又哭了,也不好说什么。 “我一路追,一路找,找了十几天了,我哪里有时间处理伤势,我急啊。”段非烟看着周围一点星火都没有,知道处在深山野林,不禁害怕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向胡濙靠近。 胡濙默然了,没有拒绝段非烟的靠近。他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是心心念念要找他,忽略了处理伤口。幸好今日相遇,否则这姑娘可能要命丧异乡。 “别再不爱惜自己了,我不值得你这样。我是有家室的人,孩子都比你大了。如果不是任务在身,我何尝不想在家含饴弄孙。” “我不管,我要跟着你。我做妾也可以。”段非烟呜咽的又哭了起来。 “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矜持点,我都可以当你爹了。”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说完,似乎段非烟体力不支,缓缓歪倒睡去。 胡濙将她扶好卧倒,脱下了自己的,给段非烟盖上。这个女孩有着娇艳的面容,其实比他的妻子还美。如果年轻二十岁,胡濙没有办法也不会拒绝他。谁舍得抛弃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浪迹江湖多年,他不敢奢想家庭生活。胡濙觉得含饴弄孙在他身上就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看着如白玉般熟睡的面孔,胡濙心想,正常男人不会拒绝这样投怀送抱的女孩的。是什么样的心境,让这姑娘出来行走江湖。还有这昆仑派,虽然是名列八大门派之一,但是极少涉足中原。段非烟为何要来中原,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来寻找药材? 且段非烟脸部五官轮廓鲜明,要他来看,属于边疆民族的容貌,看起来不是汉人。 睡至半夜,段非烟又被惊醒,一醒就哭闹。胡濙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带着她一起上路。 可胡濙和她约法三章,一路上不得同房,以义父义女相称。 段非烟从小在西域长大,不懂中原礼法,丝毫不理,只称没关系,能跟着就好了。 胡濙啼笑皆非,只好哄着段非烟睡去。 好不容易段非烟沉沉睡去,胡濙却睡不着了。 他想起了家乡的家人,从他被姚广孝控制住后,再也没有回家。这一段时发生很多事,但是他谁都不能说。他本以为要这样一人孤老带着秘密死去。可没想到老天爷竟送来个小姑娘,生活平添乐趣。 一切世事难料。 【第58节】灵药 段非烟在草药的医治下,一天一天好转。身体退烧,伤口也越来越好。 胡濙一直很好奇,那天在无想寺到底为何段非烟和黑和尚会打起来。 段非烟答道:“我离家出走,在江南散心,那天在一家客栈休息,那黑和尚想偷我包袱中的药材,我一路追那个和尚,一路追追追,追到了无想寺。” “我要冲进去找人理论,那个黑和尚就出来了,我们就打起来了。” “你一个姑娘,带什么药材?” “万紫何首乌和天山太岁。” “你随身带着万紫何首乌和天山太岁?”胡濙听过这两个药材,是非常罕见的灵药。很多人一生中都没见过何首乌,更遑论紫色的何首乌。何首乌对于人的五脏有着特别的疗效,是很神奇的药材。 再说这个太岁。胡濙此生也只见过一次太岁,那是一团肉乎乎的东西,也有人叫肉灵芝。这湿湿的、黏糊糊的东西要在水里存活,据说可以活千年。 “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段非烟很大方的取出自己的包袱,打开了两个木盒。一个是像漆器,外头包了一层油纸,段非烟打开给胡濙看,只见这漆器里面有一团拳头大小、黏糊糊的东西,通体白色,像呼吸一样缓慢的胀大缩小。 段非烟说:“这东西可娇贵了,我定期得给他水,否则他会干死。太岁,能让人返老还童,据说只要一小片,吃下去可以让人的白发变黑。人家说这天山太岁,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效用不输千年野人参。” “你知道世界上只有几个天山太岁吗?”段非烟问。 “不知道,这一定很稀有?三个?” “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个天山太岁,太岁喜欢潮湿之地,因此多处南方。天山太岁实属罕见,这么多年来,北方就只有出现过这一个太岁。 段非烟将太岁小心翼翼收好,又打开另外一个木盒,里头是一团像人参或是紫薯的石头。呈暗紫色,香气浓厚,一看就看得出来是个名贵的药材。 “本来有两块,被那黑和尚盗走了一块。这万紫何首乌可厉害了,活血、解毒。” 胡濙听说过,这何首乌由于能够活血解毒,是很多毒物的解药里的重要成分。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如果是万紫何首乌,那更是珍品,用处应该更大。 “我这药材是师父给的,还要我找到丹顶赤灵芝。” “丹顶赤灵芝,这不是在东北关外才有吗?你在这江南找什么呢?” “我知道,我这在江南散心,本想逛完了,人舒坦了,就去关外东北找药材。” “你们昆仑派用这三大药材练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练的是昆仑万元还魂丹。这个吃了可以增加三十年功力,但是很不好练,需要九九八十一种药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天山太岁、万紫何首乌和丹顶赤灵芝。其他的药材都好找,就是这三个难找。前两个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呢。” 胡濙心里有点狐疑,昆仑派是一个很神秘的帮派,由于位于大小金川附近,一直很神秘。据说昆仑三剑很厉害,但是极少出现过。为何被列入八大门派,也是因为当年六大门派围攻明教时,昆仑派曾经参与其中,才被中原武林熟悉,将其列入八大门派之一。 这姑娘处处透着神秘。 但胡濙不再问,一路上也不再提,两人一路畅游直往台州去。 【第59节】云水 在应天城南不远处,伍大娘躲在另一处贫民区待着,做着浣衣零工维持生计。 伍大娘从那天晚上后,就躲在南京城郊外,不敢进城。 她看到了全程,她知道是谁杀了婉娘,但她没法说。 因为她看到了她不想见的人。 天下两宫,御古宫和云水宫各擅其场。 御古宫和云水宫是死对头,互不往来。 伍大娘曾是云水宫的奴婢,当年跟着少主从云水宫逃出来。 少主就是柳闻志的娘婉娘。 伍大娘用婉娘带出来的钱,开了一间餐馆。由于她婉娘是云水宫最好的奴婢,烧的一手好菜,又会服侍人,没想到这间小餐馆竟大受欢迎。从餐馆变成一间小酒楼,最终成为春雪楼,被追捧为应天府第一楼,这倒是始料未及。再后来靖难之役发生,春雪楼毁于一旦,她带着婉娘和柳闻志躲了起来。 伍大娘知道柳闻志的身世特殊,必须藏起来。可世事难料,最后竟被桂满洲认出来。 而后,某个神秘人出现,用了御古宫的功夫杀了婉娘。伍大娘那时正在窗外,看到凶手的身影,本欲出手干预,但自思不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惨剧发生。那晚惨剧后,她跑了很远,不敢相信这样的悲剧发生。 可伍大娘挂念着柳闻志,不知道他是否有生命危险。她想回去看看,但是又怕被御古宫的人发现。 就这样,伍大娘一个人在南京城的另一端躲了好久。最后实在忍不住,决定冒险回雨花巷一趟。 她将自己做了一些伪装,故意显得更身躯佝偻一些。 伍大娘捧着一个破瓷碗,慢慢行至雨花巷。雨花巷像她一样的乞丐很多,因此不会惹人瞩目。 伍大娘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们原来住的房子,特意从窗户看了看。却没看到人,她见里面没人,偷偷溜进去。一个邻居经过喊了他一声,问她找谁。 伍大娘支支吾吾指着自己嘴巴,表示自己哑了说不出话来。那邻居看她是个哑巴,就说:“别进去了,那屋子没人住,死过人,晦气的很,没人敢住。”伍大娘听此言,代表柳闻志没待在这里。伍大娘心里寻思,那难道阿志呆在烧饼店。 她又问了一句,“什么命案?凶手抓到了吗?” “抓到啦,是那个桂长老啊!” 伍大娘逃离有了一阵子,完全没想到事情发展是这样,小桂子竟然被当做凶手。 事有蹊跷,伍大娘决定赶紧去寻柳闻志。 她从来没去过那烧饼店,只依稀听柳闻志说过是在往东走。她琢磨着要去走一趟。 绕过秦淮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夕阳将要西下。 余晖映射在当今秦淮河第一楼的苏江月招牌上,反射的光芒令人刺眼。伍大娘感叹她这一生,前半生是云水宫的嬷嬷,带着小主出奔,意外成为豪门。后半生隐姓埋名,躲在乞丐帮里苟延残喘。可是要她说,雨花巷的日子反而是最幸福的,她和婉娘无忧无虑,每天就只挂念三餐温饱。 其实她不怀念春雪楼风花雪月的日子,更眷恋于一家三人厮守的味道。 一幕幕雨花巷三人分一个烧饼的心酸日子划过,如今想来那个烧饼竟是特别有味道、至今她都难以忘记那美味。 【第60节】悔婚 伍大娘借着余晖慢慢走着,脑子里充满了当年幸福的画面。 她胆子小,但是当年婉娘哭着要求带她走,她却义无反顾的答应了。 伍大娘从小就是婉娘的嬷嬷,她是大娘一手带大的,简直比亲生的还亲。云水宫宫主柳如云要将婉娘许配给端木世家。听说是一个位于山东的神秘武林世家。云水宫宫主是觊觎端木世家的天将纵圣功,希望能够透过联姻,和这个神秘家族发生裙带关系,将天将纵圣功引进云水宫。 婉娘自小不爱习武,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对于爱情有着憧憬,没法接受这种政治婚配。她一听到山东就倒胃口。婉娘对伍大娘哭着说,“山东到大理有多远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婉娘跟他爹爹求了很多次,但是宫主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已定,如果悔婚,对于云水宫的面子挂不住。 “是你舍不得天将纵圣功吧,你宁可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不认识的人。”婉娘激烈的跟她爹吵了起来。宫主震怒后将她锁了起来,要她好好反省。 夜半,伍大娘前去送点心。婉娘哭着求她带她走,她不愿意嫁给一个武人,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跟武林有任何瓜葛。 伍大娘心一软,解开了铁链,两人从此踏上了不归路。也被逐出了大理云水宫。 后来,婉娘说想到京城走走,两人望着京城坐了好几天的车。来到这京城,婉娘马上爱上了这里的繁华和烟火气。后来就开了餐馆,做起了生意。再后来,婉娘就遇见了那个人,发生了孽缘,衍生出后来的悲剧。 此时,走着走着,看到前方出现那个残破的烧饼店。 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正在整炉子,查看着烧饼。 此时一个少年从屋里拿了饭团出来。 伍大娘正要挥手喊“阿志”时,却看到了她最害怕的人。 一个阴森的中年人推着轮椅到屋前来。神色肃穆,满怀心事,阴沉沉的感觉。 柳闻志对着这残疾人喊了一声“师父。” 伍大娘惊的捂住自己嘴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那个残疾人就是杀害婉娘的神秘人,御古宫的杀手。伍大娘看得一清二楚,那抑郁的面孔,再远她都认得出来。 柳闻志竟然认杀母仇人为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伍大娘害怕的一直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思绪很乱,只能转身快步离开,怕被凶手认出来。 伍大娘潜伏在烧饼店不远处,躲在一个破宅子里,盯着烧饼店。想着看有没有机会,能在柳闻志外出时跟他说句话。 可惜当晚一直没有看到柳闻志的踪影。伍大娘守得很累,便不自觉的睡去。半夜她不知为何张开眼睛,下意识的又往烧饼店看去。竟然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烧饼店钻出来。那必然是柳闻志。 伍大娘差点没高兴的喊出来,她看到柳闻志鬼鬼祟祟的往外跑,赶忙跟上去。可柳闻志功夫进步很快,轻功越来越好,他的速度令伍大娘惊讶,怎么会跑的那么块。 柳闻志并不知道伍大娘跟着她,脚程越来越快。 伍大娘虽然有点云水宫的武功底子,但是岁数大了,久未修练,十分生疏。 追了大约有一里路,她已经看不见柳闻志了。伍大娘心急起来,对着黑夜中的路,喊着:“阿志!阿志!” 突然有个人回了她的话:“找谁呢?” 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伍大娘面前。 胖乎乎的是乐升,另一个是不苟言笑的是赵七贤。 伍大娘尖叫了出来,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赵七贤。 “你快去追柳闻志,她留给我。”乐升身子不转,脚一点地,就如鬼魅般往前飘去。 伍大娘转身想逃,但被赵七贤一把抓住脖子,那手如铁箍一般,掐的伍大娘喘不过气来。 【第61节 】出逃 柳闻志想了很久,筹划了很久这次的逃脱。 他观察这两人的作息,觉得夜晚是他们精神最放松的时候,所以他选择在夜深人静时逃走。 前几天,他特地选择了同一个时段偷溜,试探是否会被发现。 他潜入衙门,偷走婉娘的遗物堂前燕玉发簪。应天府的衙门在御古两仪功眼里形同虚设,柳闻志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 他溜回烧饼店时,乐升和七叔都还在熟睡,柳闻志得意洋洋计划的成功。柳闻志知道如果逃跑一定会被乐升和七叔追,但是偷证物不会,如果被抓到就坦诚以对,这两位会同情他的处境。 有了偷玉发簪的成功,柳闻志相信他能逃出去。 他觉得七叔实在太可怕了,待在七叔身边压力很大。 柳闻志对御古宫产生很多怀疑,为什么练功要利用至亲逝世的恨,人世间的亲情,不能像卖铜器一样以物换物的交换。如果让他选,他肯定选娘和伍大娘。 冲出烧饼店时,他的心情如大石落地一样,终于能摆脱御古宫了。他尽情的狂奔在小路上,丝毫未发现伍大娘在后跟着他。如果他能稍微注意一下周围情势,也许伍大娘就能逃出魔掌。可柳闻志就是个孩子而已,他稍微能理解人世间的险恶,可他不知道那深渊有多深。 柳闻志听到了有人呼喊他的名字,他稍微停下了脚步。转身一看,有一人速度很快的向他奔跑而来。柳闻志突然感到窒息,难道被发现了。他运气全身,全速发力奔跑。 柳闻志胜在瘦,跑得快。乐升体宽,速度上跟不上柳闻志。但是他气长,可以紧追不舍。 两人就这么斗着轻功,一时间乐升也追不太上。柳闻志的内劲则是越跑越强,气越足,眼看脚程越来越快。乐升讶异这孩子的真气竟充沛不虞匮乏。 突然他心生一计,这孩子特别重视家人,打伍大娘的名号一定有用。乐升在后面喊着:“别跑了,你还想不想救你伍大娘?” “伍大娘,伍大娘还活着?”柳闻志边跑边说。 “是呢,伍大娘跟七哥在一起,快回来,我们去找伍大娘。” “什么意思。”果然乐升了解柳闻志,听到这些,柳闻志慢慢的缓了下来,他停下来看着乐升。“别靠近,你说清楚,伍大娘在那里?” “跟我来,伍大娘在师哥哪里。” “你别骗我,你们不能伤害大娘。” 乐升领着柳闻志往回走,途中一言不发。 走到岔路口,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对峙着。 乐升见情形不妙,双脚一点,奔了过去。正要出声斥责,可看到其中一人,立刻吓得连退几步。 此人做和尚打扮,身穿暗黄色袈裟,发未净,留着灰白寸发,两撇白胡须。此人竟是姚广孝,是那个毁了御古宫的人。 柳闻志看到另一人则是他师父赵七贤,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直挺挺的站着。 “赵师哥,别来无恙。”姚广孝笑嘻嘻的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赵七贤呸了一声说:“姚广孝,托你的福,什么风声让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柳闻志惊讶到嘴巴合不拢,难道这人是他们说的师叔姚广孝。还有,师父长期坐轮椅,竟然能走了。 他忍不住开口道:“师父,你能走了。” “大娘呢?”柳闻志没看到伍大娘,追问着。 柳闻志稍一搜寻,就看到伍大娘躺在地上,他奔过去,探了探鼻息,伍大娘气若游丝。他抱着她,哭了出来。眼上泪水滴落伍大娘的脸庞。伍大娘也许是被泪水滴醒,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柳闻志。 伍大娘看到是柳闻志,脸上浮起笑容,虚弱的开口说了几个字。 柳闻志见状,耳朵凑近伍大娘嘴巴,要听清楚她说什么。 “阿志。。。。活。。下。。去。不要。。。。报仇。” 说完这句,大娘手一垂,头一歪,盍然而逝。 柳闻志抱着大娘哭的稀里哗啦,毫不理会周围三个武林高手对峙着。 柳闻志哭罢,站起身厉声问道:“谁杀了我大娘。” 姚广孝耸了耸肩,指着赵七贤说:“他杀的。” 【第62节】报仇 “报仇,跟你师父是这么说话的吗?这女的重要还是我重要。”赵七贤一巴掌快速绝伦的扇柳闻志脸上。 柳闻志还来不及阻挡,脸上就挨了这一击,打得他头昏眼花。 “啧啧啧,赵七哥还是那么的暴躁,一点没改啊。小孩子都下重手。” “跟你无关。” “孩子,别怕,师叔给你撑腰。”姚广孝说。 柳闻志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吼着说:“你这欺师灭祖的人,我不需要你。” “欺师灭祖?谁告诉你的,我猜是赵七哥说的吧。”姚广孝摇着头,轻描淡写笑笑的说。 “真能编,这位赵七哥编了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柳闻志捂着脸说:“他说你欺师灭祖,私通师娘,偷走御古两仪功秘笈,气得师祖走火入魔。” “哈哈哈哈!”姚广孝长啸出来,笑声不绝,一时间竟震动山谷,万鸟蔽日。 “赵七贤,你真能编。颠倒是非,把大恶人说成英雄。孩子,这不是真相。你再说说,我要听听他是怎么编排我的故事。” “你闭嘴,徒儿别说。”赵七贤阻止柳闻志。 姚广孝怒指赵七贤说:“我带艺入门,比你年长,敬你一声师哥。但这些年下来,你干了什么,你根本不配当师哥,更遑论执掌御古宫。从我离开御古宫起,我们就恩断义绝。” 一阵话连珠炮说完,姚广孝转头对柳闻志说:“孩子,我告诉你这人做了什么。” 赵七贤阴森森的哼了一声,揉身便上,不给姚广孝开口的机会。 “我早就想杀了你,没想到你找上门来。”赵七贤边动手,边开口。 柳闻志从来没看过赵七贤离开轮椅过,更遑论施展武功。今日一见赵七贤如飞燕般的身法,果然是名家风范。 赵七贤的一拳一掌都含有深厚的内劲,更带上至阴寒气,当他施展开来,本就阴冷的乡间夜晚,更是感觉如入冰窖一般。 御古两仪功在赵七贤手上有着十倍于乐升的威力。 柳闻志看着赵七贤施展两仪功第二层的功夫,时而掌,时而指,时而拳。但一招一式中都如画圆般,阴阳两仪交替。而且每一个圆,都有着紫色的模糊光圈在赵七贤手上绕着。赵七贤的真气轮转迅速,且浑厚无比,较先前看到乐升施展的白色真气浑厚许多。 柳闻志看着这招式,忍不住在心中跟自己学的印证起来。 但在赵七贤猛烈的攻势中,姚广孝如四两拨千斤一般的轻松写意,圆转如意的挡掉赵七贤的攻势。赵七贤见久攻不下,出言相激:“为何用少林寺的功夫,有种就用御古宫的功夫对掌。”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姚广孝哈哈一笑,向后跳出对战区。“不用少林寺就不用少林寺,我就用御古功跟你比划比划。” 姚广孝两掌如大鹏展翼一般左右比划,右掌走天圈,左掌做地圆。柳闻志看到那圈圈画成一团如筋斗云一般的真气,一红一紫,跟乐升和赵七贤出现的真气完全不一样,如棉花一般的厚重。 乐升惊呼:“师哥,他已经练到第四层了。” 【第63节】两仪 赵七贤怒极,他苦练一生用尽心思,只练到第二层。这一个外来的弟子竟然练到第四层。 “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为什么两仪功传你不传我。” 赵七贤速度飞快,全力拍出三掌。姚广孝毫不含糊的硬接下来,前两掌赵七贤还能纹风不动,第三掌时,姚广孝出了全力,反将赵七贤震退了三步。 赵七贤喊上乐升:“师弟,咱们一起上。” 乐升听闻师哥召唤,也加入战局。可赵七贤和姚广孝的内力太强,乐升只能在旁见缝插针,看空隙偷袭姚广孝。 “赵七贤啊赵七贤,如果不是你们杀了那个铁手桂,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在应天。” “铁手桂?这事你怎么会知道。”赵七贤没想到竟然会被人知道这件事。 “天网恢恢,你们埋了铁手桂,可此时节多雨,尸体被冲刷出来。铁手桂是京师丐帮分舵主,邸报特地写了这个案子,仵作陈述死者是中了一种阴邪的真气死的。全天下除了我会至阴寒气的还有谁,自然是赵七贤你了。” 赵七贤气愤姚广孝越说越多,可对他无可奈何。 “孩子,他们怎么跟你说我的?别怕,告诉我。”姚广孝在赵七贤和乐升二人的围攻下,仍旧好整以暇的和柳闻志聊天。 柳闻志震惊于此人武功之高,心中有些佩服。见姚询问,竟不由自主回答,“说你为了练两仪功,偷了秘笈,师祖气得半死。把他们打伤了,说打得师父两腿受伤,乐师叔手受伤。” “我来告诉你吧,我是拿了秘笈,但不是我偷的,是师父给我的。因为这两个人包藏祸心,师父觉得我才能振兴御古宫,因此把绝技传给了我。” 柳闻志听了咋目结舌,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姚广孝边说边和两人动手,他的招式后发先至,像是在跟赵七贤和乐升玩游戏。可双方内劲相差太大,姚广孝用着阴阳两仪的气牵引着两人,让两人无法调离姚广孝身边。 “你说,御古宫向来一代只收两个徒弟,为何会收我呢?那是因为图桑破师父已经知道赵七贤图谋不轨,不入正途,不能接御古宫的传人。那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一心追求武双全,想追求高深的武学,因此拜入御古宫,希望能习得至高无上的御古两仪功。” “赵七贤见我这后进颇受师父关照,处处排挤我,给我小鞋穿。其实我也不在意,我在乎的是两仪功。” 柳闻志听赵七贤说姚广孝偷了御古两仪功秘笈,此刻两边的说法相差太多,不知道谁是真的。 “赵七贤工于心计,勾引师娘,让师娘吹耳边风,说我图谋不轨,要图桑破师父把宫主的位置传给赵七贤。师父不肯,两人大吵一架。师娘以为赵七贤爱她,两人密谋私奔。那晓得,被师父发现,堵在路中,要师娘说个明白。” 赵七贤听姚广孝越说越多,怒不可竭,手上动作更快。翻飞的双掌,满天的真气,看得柳闻志头晕。 姚广孝好整以暇的一掌一掌接去,两人师出同门,招式了然于心,打起来好像是练武,招招相克恰到好处。 乐升见姚广孝后背出现破绽,移到姚的后方,一拳对准后心打去。姚广孝俯身避过,身子一转,穿天一掌直中乐升下颌,把乐升门牙全数震断,鲜血直流。 乐升捂着嘴,痛不可言。 “其实我最不明白的,是乐师哥,你这人其实不坏,忠厚老实,但是怎么就入了赵七哥的道,对他言出必从。” 乐升摇摇头不说话,看战局基本确定,他两师兄弟人联手也讨不了好。干脆颓然坐下,仰天长笑。 【第64节】奸险 这厢,姚广孝有存心弄赵七贤,不急着进攻,以守为多。赵七贤心里有气,但其心里明白,他跟姚广孝差距太远。 两人斗了快三百招,赵七贤突然下堂腿连踢,并扫起地上沙尘,企图影响姚广孝视线。同时一个后跃,准备逃走。姚广孝比赵七贤更快,突然单臂暴起,抓住赵七贤手腕,往回用力一扯,将赵七贤摔在地上。 姚广孝阴恻恻的说,“我还没说完,就想走。” 赵七贤被摔在地上,撑着地艰苦的爬了起来。脸上都有擦伤,哼哼唧唧的喊痛。 姚广孝呸了一口,吐在赵七贤跟前,“赵七贤,你这家伙竟跟师父动起手来,本来他老人家要杀了赵七贤,但这货烧了香,命好,决斗关头,师父怒气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真气逆走经脉,当场断气。师父死后,你竟还下手杀师娘灭口。你这人灭绝人性,什么都干得出来。可惜的是,你以为真相都埋藏在死人嘴里了。你可知道,我赶到时,师娘还没断气,告诉了我真相,我才知道师父怎么死的。” “你以为你做这事,没人知道,这十几年,我都在追查你的踪迹,但你胆子够大,竟然一直躲藏在我眼皮弟子下。终究神明开眼,让我找到了你。” 姚广孝走到赵七贤面前,一双眼睛要喷出火来。 赵七贤愤怒的说:“你是好人!呸!你是来偷学御古两仪功的,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对于御古宫根本没上心,你只想学武功,你还拒绝师父的提议接宫主,偷走武学真本。真正让师父伤心的是你。我才是那个可以让御古宫重振声名的人。” 柳闻志听两人说的头头是道,但他这孩子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他看看怀里的伍大娘,看看乐师叔,他心里茫然又失落。茫然的是,这御古宫到底真相是什么。失落的是,他以为找到了大娘,但是这个梦也落空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七贤见姚广孝望向柳闻志,趁他一个不注意,布鞋一扬,三根毒针从鞋头飞出,直取姚广孝门面。 姚广孝周身内劲流动,突然感觉到一股腐尸味和气劲直扑面颊而来,急忙一个侧身避开毒针。但这一招是风起云涌的起手式,下一步是右掌直攻对手檀中穴。姚广孝练了这招十几年,前式使完,下意识不知不觉跟着拍出接续的一掌,不偏不倚正中赵七贤前胸。 赵七贤一声闷哼,被这掌震断胸前筋骨,直透前心,吐出好大一口乌血。 危急中,姚广孝这一掌出了全力,赵七贤口中不断的吐出鲜血,眼看是活不成了。乐升奔过去抱住他,忍不住哭喊起来:“师哥!师哥!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赵七贤拼命的要忍住不吐血,乐升双手一直试着堵住赵七贤的嘴,但是那血完全挡不住。看来已经脏器俱毁,回天乏术。 姚广孝一口飞沫吐在地上,“呸,偷袭,还用毒针。” 赵七贤用恶毒的眼神看着姚广孝,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姚广孝俯身下去,伸手探了赵七贤的怀里,拿出了一页薄纸。 他照着月光看了看,满意的笑了笑。 赵七贤见怀里的纸被拿走,激动地嘴巴哗哗的要说话,但是一口气换不来,全身抽动不停,竟然断气了。 乐升根本不在乎姚广孝拿走了什么,他疯狂的摇动赵七贤,但是毫无反应。 “等等,你别死,我娘是不是你杀的?还有伍大娘!你说,你说!”柳闻志也冲过去摇着赵七贤的尸体。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死了,这人终于死了。”姚广孝说。 “你心心念念的不是报仇,而是御古两仪功第五层的心法。”乐升开口道。 “乐升,你是明白人,我明明白白,没说过我不想要这心法,而且,也只有我能练这心法,如果我不拿回来这残本,御古两仪功就要失传了。” “说到底,你要的还是那武功。” “乐升,往好处想,你也解脱了,从此不需要在跟着赵七贤了。我其实蛮佩服他,这人心机深,胆儿肥,是能干大事的人。为了躲我,扮成残疾十几年,光这心机和狠劲,我就做不来。” 【第65节】实情 三个人,面对两具尸体,月光皎洁,却将人脸照的惨白。 乐升抹抹眼泪,呜咽的说:“你认为你理解我?” 乐升哼了一声。“我十岁入宫,练功不懈,但我天资驽钝,始终练不好,师父每天打我。一练功就拿鞭子抽,把我和师哥打得全身血痕。师哥对我好,每天晚上帮我搽药,我两坦诚相见,知无不言。那时师哥十五岁,也是血气方刚之年,我两朝夕相处,同室而眠,从此我的心就有了停靠处,我就离不开师哥了。” 柳闻志听的似懂非懂。但姚广孝一听就明白了,原来乐升心里对赵七贤的感情不一样,多年相处,两人之间不止师兄弟的情。 “师哥勾引师娘,我都知道,是我给他把风。他做这一切,是为了报复师父。师父为了练功禁欲,师娘早就不贞,夫妻两早就貌合神离。而后你入了门,师父像是发现宝物一样,天天围着你转,为了督促你练功,再也不理我们。” 乐升闷哼一声,继续说:“师哥看不下去,决定为我两着想。怂恿我去偷真本。那秘笈是我去偷的,可我着急,忙中有错,只撕下了最后一页,师哥也没骂我,说我干的好。什么事情,师哥都让着我,连报仇这事,师哥都不让我出手。” 可此时,乐升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细,气若游丝。 突然乐升身子不停地抽动,跌在赵七贤身上。姚广孝翻开他身子,才发现乐升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刀锋直入前心。原来乐升见赵七贤已身亡,决定一起赴死。 此景令姚广孝唏嘘,“乐升,你何必呢?你没做什么错事,还有大好时光等着你。” “乐师叔,我娘和伍大娘真的是师父杀的吗?”柳闻志哽咽的问姚广孝。 乐升看向柳闻志,虚弱地说:“伍大娘和婉娘都是师哥杀的,但是他是为了你好i,希望你能练成绝世武学。阿志,你是个好孩子,师叔对不起你,不该带你入门,像你大娘说的,你好好活下去,别再练御古功了。你去找别的师。。。。。”话还没说完,乐升断气了。 柳闻志心里虽然感激乐升,他永远记得那天在雨花巷,乐升递给他几块烧饼,放过他的画面。可他不会为了他哭,乐升也是杀死他娘和大娘的帮凶。他的泪已经干了,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就剩他一人了。 姚广孝苦笑了笑,坐在了柳闻志的旁边。 “孩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雨花巷长大的。” “怎么会认识乐升?” 柳闻志简短的将怎么认识乐升,怎么进烧饼店,到练功,亲娘惨死,赵七贤说用仇恨练至阴寒气,到铁手桂惨死,说了一遍。 “你这孩子挺不容易的,挺惊心动魄的。可你知道吗?练两仪功不需要杀死至亲,这是赵七贤编出来的。” “什么?” “我就没有杀死至亲,我也不需要仇恨,我自然而然就练成了第二层。我也没有和师娘私通,我练的是少林童子功,是终身禁欲的。” 姚广孝笑了一笑,又说。“御古两仪功能不能练成,跟内功底子有关,如果你有充沛的内力,当然可以练上去。图桑破和赵七贤都误会了,不需要那股仇恨才能打开任督二脉的阴阳真气。这都是赵七贤编出来的,掩饰他杀人的真相。” “所以我娘是冤死的。” “是的,赵七贤个性凶残,锱铢必较,一直对于周遭人侵犯他感到愤愤不平,觉得世界总是对他不公。我真不知道这样恨天怨地,对人有什么好处。这也是后来我为何决定离开御古宫的缘由,这门派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没有天理。对,就是没有天理人性。” 柳闻志默然不语,这一年发生的事,让他提前长大了,其实还只是个十岁孩子,却要经历亲人过世,周围没有一件事是真的,他的世界全是谎言。 “如果你想要,你可以跟着我,学武功。我在本朝还有点实力,我可以给你找份工作,光宗耀祖也不是难事。”姚广孝并未说他是永乐帝的第一国师,但他所言不假,如果柳闻志跟着姚广孝,等于是傍了一座很大的靠山。 可柳闻志心里不想再跟任何人,他也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柳闻志心中一股傲气突然而生。他勇敢的对姚广孝说:“姚大哥,不用了,天下那么大,总有我栖身之处,我一好男儿,哪里不能去,哪里不能睡,我会靠自己走出自己的路。” 姚广孝看着柳闻志稚气的脸,脸上尤挂着泪痕,却喊他大哥,一副勇闯天涯的态度。也不禁为他喝彩。 “行,咱两就各奔东西,我就不牵挂你了。” “谢谢姚大哥,我还要将大娘好好安葬,就不送你了。” “嗯,告辞,江湖再会。”姚广孝一个拱手,瞬间如鬼魅般消失在月光里。 如同婉娘和伍大娘消失在柳闻志的世界里。 【第66节】初识 永乐十一年,白露 柳闻志没有离开应天府,他回雨花巷拿了一个破瓷碗,到处化缘,过回了乞丐的生活,那天遇到了一个乞丐,找他去打零工赚点酒钱。他毫不在意,跟着去了。 那份工作是在玄武湖畔修缮一堵湖边的墙。 工头需要一堆人搬砖,柳闻志虽小,但力气大,不说话,干得令工头喜欢,留他下来继续做。婉娘和伍大娘过世后,柳闻志把自己藏了起来,躲在平民处,潜心修炼御古两仪功。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是柳闻志越长越高大,虽只十一岁,可看起来有十三十四岁的模样。 玄武湖畔,莺莺燕燕,梧桐大叶正厚,桂花香处处弥漫湖边。正是心旷神怡时节。 这日,柳闻志正埋头苦干,那铲子活着石灰和糯米。此物粘稠,一个不注意,用力过大,竟溅起了几滴石灰。 “萧萧,你看这小乞丐!弄脏了我的衣服!” 柳闻志心里一惊,莫要弄脏了客人的衣裳,他抬头一看! 少女微嗔,微怒的表情却特别灵动。明眸皓齿,朱唇点缀,一身丝白,淡黄色衣领,却更显得肤色雪白。柳闻志以为看到仙女。 “小莲,我看看,哎呀,粘上了一点。”旁边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姑娘指着小莲裙摆说。 柳闻志一看不好,真的喷到她衣服上了。赶紧拿自己衣角上去擦。 这不擦还好,一擦竟然把衣服本来豆点大的污点,弄得跟拳头一样大。柳闻志一心急,竟然还想沾口水去擦拭。“你还敢动手!”少女提高声调怒骂。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少女一看这乌漆墨黑的工人竟然弄得更糟还要吐沫来摸自己的裙摆,火不打一处来。一甩手,甩了一小丁点粉末就往柳闻志打去。 柳闻志丝毫不知道死神已经接近他,赶忙道歉:“不是,我是想帮你擦干净。” “找死是吧,别碰我!离我远点!”少女气得吹鼻子瞪眼 “对不起对不起!”柳闻志频频道歉,但却感觉头晕目眩。 “你先走吧,没事,没事。”那个黑衣姑娘拉着少女走,并催促着柳闻志赶快离开。 黑姑娘是聂萧萧,白衣姑娘是玉易莲,今年十四岁,大柳闻志三岁。 聂萧萧抓着玉易莲说:“你怎么打了天地罗华出去,这小兄弟今晚要被整死了。” 玉易莲娇嗔说:“这又不是致死的天地罗华,这是我特调出来的小罗华,他最多痛昏个三天三夜,没事的,惩罚他一下,谁让他想碰我,我一看,心急,毒就打出去了。”两人本想在玄武湖畔游玩,这下兴致全无,早早回旅店清洗衣物。 柳闻志待得两个姑娘走远,越来越觉得不舒服,跟工头告了假,去湖边休息。 他湖边洗了手才发现双手墨黑,怎么洗都洗不掉。他才发现难道是中毒了。 刚才那姑娘竟然心那么狠毒,直接朝他手上施毒。 他心一凉,原来美丽的女子,心肠都这么坏。 他记得赵七贤曾说过,御古两仪功的至阴寒气法门是祛毒独到心法。当下事不宜迟,他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捏了手诀,开始让至阴寒气走遍周身,将手上的毒气运行出去。 御古两仪功练出来的真气能导流体内一切气血,并将寒气导出体外,顺着内功法门,小罗华的毒气被一丝丝的抽拔出来,顺着手指,从指尖散出。 幸好玉易莲只是要教训一下柳闻志,否则如果出手的是天地罗华,任凭他练到第五层,也回天乏术。 运功了三个时辰,柳闻志才将毒气拔除干净。但他也全身大汗,气力放尽。不顾腹中饥饿,立刻倒头呼呼大睡。 【第67节】剑雨 聂萧萧和玉易莲都是来参加刺客家族十年大会。六大家族相约中秋夜在玄武湖畔的剑雨楼相见。这两个姑娘早就迫不及待想来江南游历,提早就出发,先在应天府游荡。 这两位美丽佳人生长在武术世家,没有行走过江湖,天生放足,我行我素。但走在路上,频频引来登徒子的搭讪。但凡这几天,玄武湖畔的登徒子被她们两个整了遍。有言语挑衅的被聂萧萧扭断胳膊。或是想偷吃豆腐的被玉易莲下毒,痛了三天三夜。 总算两人知道要藏住真实本领,没下重手,否则恐怕这些风流少年小命不保。 隔日,这两少女,又悠悠哉哉的到了剑雨楼喝早茶。 聂萧萧认出了柳闻志,他一大早已经上工,在湖边搬着砖。 “小莲,那个不就是昨天那个小兄弟吗?他竟然没事?” 玉易莲诧异的看了看,也很惊讶,怎么中了毒,竟然第二天能来做苦工。 “是啊,是他,居然一点问题都没有。难道我没打出来小罗华?” 聂萧萧特别好奇,竟然跑过去问:“小兄弟,你手没事?” 柳闻志看到是他们过来,特别生气,别过头去不理会。 玉易莲是一个特别霸道的女孩,竟然拿了个柳条,把柳闻志的手抬起来看。 还评论道:“啧啧,竟然完全没事。” “你们两个有病啊,我还没说呢,你们竟然下毒。看在我没事的份上,我不跟你们计较。否则带你们上官府。” 聂萧萧和玉易莲咋咋舌头,玉易莲笑嘻嘻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小兄弟难道天赋异禀,还是医道圣手,居然自己治好了。你这小罗华中看不中用,哈哈哈哈哈。”聂萧萧叽叽喳喳开玩笑。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那不可能,叔公说,我是这几代里施毒天分最高的,这小罗华是我配出来的,不可能没有用,也许江南能人辈出吧,这小乞丐懂医,把自己治好了。” 玉家在河北直隶,聂家在山东,都是北方人,但两家世代交好,两姑娘一年分两个地方同住,无话不说。第一次来江南,见什么都新鲜。 “小兄弟,你怎么治好的?”玉易莲好奇,反身过来问。 玉易莲虽然行事霸道,但是由于机灵漂亮,自小要什么有什么,从来不懂拒绝为何物。 柳闻志理都不想理,只希望她不要打扰自己工作。 玉易莲见这脏兮兮的少年工人,对她爱理不理,反倒激了她。 聂萧萧在一旁摊着手,知道玉易莲又要找这孩子开刀。 “给你一锭银子,你跟我说。” 柳闻志看到那一大锭白银,还真的动心了,伸手就想接。他心想,这可让我过上半年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可转念一想,自己懂功夫这事,还是别让人知道。大娘希望他躲起来。想到这,他又想起婉娘和伍大娘,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怕玉易莲看见,赶紧转身抹去泪水。 玉易莲看柳闻志脸露喜色,正高兴着小乞丐要说话了,没想到他马上神色一变,转过头不理她。 玉易莲少女心思,存心要逗一逗他。捡起柳条就劈向柳闻志肩头。 柳闻志何等功夫,柳条一动,他就察觉到了。他一个偏身就避开了柳条。 玉易莲这一劈是玉观音剑其中一招的普渡红尘,这一劈罩向上盘周身大穴。 没想到柳闻志轻轻松松躲过。 玉易莲和聂萧萧对看一眼,心里讶异。 这会儿聂萧萧也看出来这小乞丐懂武功,赶忙把玉易莲往回拉。“别闹事,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后天就是刺客家族大会。” 玉易莲看到柳闻志眼中有泪痕,怀疑他哭过,也不敢再纠缠下去。 玉易莲咋咋舌头,做个鬼脸给柳闻志看,“小乞丐,我不吵你啦,你仔细想想啊,要不要跟我说。” 柳闻志看着玉易莲巧笑倩兮的娇颜,看的也是醉了。他一生颠沛流离,哪见过那么精致灵动的姑娘。 玉易莲嫣然一笑,对着小乞丐吐了舌头。 这次刺客家族大会,是伍一心召开的,他发出刺客令给了其他四大家族。然后她带了曹一尔同行。刺客家族十年前在靖难之役中少了一大半成员,相隔十年,终于要重新会面。 【第68节】聚首 过了几日,伍一心带着曹一尔和伍去尘到了。这年伍一心三十有三,曹一尔二十六,伍去尘十岁。曹一尔已经成为一伟岸挺拔的青年,英气勃勃。伍去尘虽然年幼,但是继承了妈妈的美貌,年纪虽小,但看得出瓜子脸尖,将来是个美人胚子。 在剑雨楼前,刚好姬水坤正下马。伍一心上前打了招呼,介绍了曹一尔认识。 随后玉易莲和聂萧萧也从旅店出来迎接。 一行六人,相视一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 当晚由伍一心做东,宴请众人相聚。 席间,姬水坤一直瞄着伍一心。他来之前就听说伍一心当年跟着伍士阙出道时,被誉为刺客江湖第一美人。今日一看,虽然眼角间有些风霜,但果真艳冠群芳,比玉易莲更较美艳,但是容色中藏了一份冷若冰霜,难以亲近。 伍家和姬家是关系微妙。伍家先祖伍子胥和姬家先祖专诸是旧识,两千年前合谋刺杀吴王僚。因此,伍家和姬家关系特殊,姬家家训为伍家所书,两家互相通婚,兄弟结拜,关系密切。甚至到了这一代,原先伍一心和姬水坤是指腹为婚的关系,但后来伍一心高了姬水坤六岁,再后来伍一心怀孕生子,姬家就再也没提这事。 可小时候,姬水坤和伍一心曾玩在一起,那时姬水坤尚在童年,而伍一心是个少女,因此姬水坤喊伍一心姐姐。时隔多年再见,姬水坤已长大,伍一心已为少妇。 正当大家把酒言欢时,一人推开帘幕进来。方脸剑目,身高六尺余,拿着一把黄灿灿的大刀。伍一心看此人进来,高兴地站起来迎接。 “各位,刺客家族最后一位成员,金还圣!” 金还圣向在座诸位拱手行礼,由伍一心领位坐下。 至此,刺客家族二代全员到齐,按家族排位,分别是,伍一心坐主座,余则按照刺客列传顺序,伍一心右手侧依序坐着,曹一尔,姬水坤,玉易莲,聂萧萧,金还圣。伍家由于是刺客令掌管者,因此各家都公认由伍家坐首。 伍家虽然在武学上的造诣不如金刀燃灯,施毒易容的本领也不及姬香玉手,但伍家不只是刺客家族的首领,也是绿林青龙首,可以凭青龙首的名义调动绿林各山头。伍子胥逃往越国时曾做过乞丐为生,因此唐末时,丐帮奉伍子胥为祖师爷。伍家子孙如果出面,丐帮帮主不能不给面子,所以伍家也算间接可以调动丐帮。 而且伍家每一代都是义薄云天,行事正义公道。因此刺客家族都听伍家的指挥,以免身怀绝学的刺客家族后代,走上歧途。 大家坐定后,金还圣直接问道:“伍家当家的,直接说吧,要我们前来有何贵干?” 伍一心见他直接挑明主题,脸色严肃了起来:“各位弟弟妹妹,首先,我伍一心代替我父亲,敬各位一杯,也谢谢各位的父亲,在靖难之役中,做出的牺牲。而我的父亲,伍士阙,也在营救的方孝孺的后人时,不幸丧生。” 说完,伍一心举杯一仰而尽。 玉易莲和聂萧萧看伍一心这干脆洒脱的个性,打心底爱上这位姐姐,也跟着喝了一杯。 伍一心拿出五个油纸信封,分交给五人。众人打开一看,里头是张信纸,改了鲜红的泥印,写着大大的刺客令。 “今日召集各位前来,除了这是每十年的刺客家族大会外,我也想商议一下,由刺客家族二代出马,继续营救方孝孺和景清的后人。” 【第69节】方家 “方孝孺的事,你们应该都清楚了,据传闻,抄家灭族后,方家仅存一人躲在淮安,官府一直在全力搜查。幸好的是,目前官府没有眉目,但时间也十分紧迫。” 伍一心抿了口酒,继续道:“景清的事,你们可能比较不清楚,永乐元年,景清为报皇恩,假意唾弃建帝而投降于永乐帝,借此骗取信任。后来在朝会上,景清大人当场持匕首刺杀永乐帝。可惜景清不懂武艺,为某大臣拦下。后永乐帝震怒,下旨瓜蔓抄。意思是连景清的学生、邻居、族人都杀,一共杀了几百人。近日丐帮有消息传来,景清家族也有一后人,躲在湖州,需要营救。我想是时候,我们刺客家族成员重振旗鼓,做我辈该做的事。虽然玉家和聂家的妹妹都还年轻,但是刺客家族就剩我们这些二代了,该我们撑起这座大旗了。” 玉易莲和聂萧萧互视一笑,对伍一心说:“姐姐,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伍氏令出,刺客必从。既然伍家的刺客令发出来了,姐姐直接吩咐,要妹妹们怎么做。” 其余众人也都点头,姬水坤说,“听一心姐的吩咐。” “那这样,我们六家各有所长,金家和聂家是武学担当,武艺高强者必须分别护航,而玉家有易容术和天地罗华,姬家有彼岸香和暗杀术,各有所长,也建议分开走。因此我建议,金还圣、姬水坤还有我去救景清后人。曹一尔、聂萧萧、玉易莲去救方孝孺后人,由曹一尔带队。如此一来,这两支队伍,都有武,有谋略,又有术。” 伍一心的安排有其独到之处。如此一来,两边队伍都有施毒高手,也都善于易容。而且一边有金刀,一边有燃灯手,至于伍一心和曹一尔则负责谋略。曹一尔心里琢磨,如果是他也会如此安排。聶家勢力包含江蘇和山東,淮安在江蘇境內跟山东地缘接近,由聂家向北去救方孝孺后人,最适合不过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只是一往淮安,一往湖州,分居应天府一北一南,等于两支队伍踏上不同的征程。 伍一心举杯低吟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伍一心带领着唱起了易水歌,众人自小熟悉此曲,跟着唱起。出行任务前低吟易水歌是刺客家族的传统,也提醒大家不要忘了此行艰难,务必小心。 唱毕,众人将杯中酒洒在地上,一敬天地,祈求天道庇佑,二敬家族前辈,致敬其丰功伟业,三敬自己,为公道正义,为忠孝节义尽责。 伍一心回到房间整理物品,听到有人敲门。她开门一看,是曹一尔。 两人同处一屋已有十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什么事?” “一心。”曹一尔刚到伍家时喊伍一心姐姐,后来长大了,暗恋伍一心,他开始就直呼名字。伍一心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想算了,就没纠正他。 “早点整理好,明天出发,别胡思乱想了,照顾好玉家和聂家的,他们还小,你要带着他们。” “知道,一心,你也照顾自己。” “别婆婆妈妈的,你长大了,要决断些,聂家权谋无双,你要想尽办法救出方孝孺后人。”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相见。” “傻孩子,任务办完,我们回家见。” “嗯。”曹一尔欲言又止,但是想了想,还是说不出口,讪讪然的回房去了。 伍一心看着曹一尔的背影,感叹他从少年到伍家,现在已经俨然是一高大的青年。时间飞逝,连她的女儿都十一岁了。 “上一次出任务,死了那么多人,曹一尔,你得好好地活着回来。”看着曹一尔走进长廊的阴影,伍一心心里这么为他祈祷。 【第70节】送别 鸡刚啼,天还未全醒。秋夜水凉,玄武湖还被一层水汽笼罩着,剑雨楼前已有一群人互相道别,准备出发。 曹一尔刷着马毛,喂着马吃着粮草,等着玉易莲和聂萧萧下来。 伍一心不想淚汪汪的告別,早就带着姬水坤和金还圣先行,曹一尔雖然趕著起來,還是遲了一步,只能目送他们远离,心中感慨万千。 玉易莲和聂萧萧則晃晃悠悠的,刚吃好早点下来,换上了黑色劲装,乌黑青丝藏在小帽里,将行囊挂上四蹄白云骏马的马鞍侧方。提着桶水,准备给马喝点水。 玉易莲看着旁边,一个小乞丐正在路边盖个小帽铺着大衣打着盹。玉易莲认出来是柳闻志。 畢竟是少女心態,心裡想的都是玩耍,她过去准备吓他一跳。 其实柳闻志不睡在玄武湖边上,为何会选择睡在剑雨楼边上?昨晚他告诉自己,睡得近,明早上工不会迟到。可没想到,晚上的湖边低温冻人,柳闻志一夜无眠。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说穿了,雖然這個姑娘給他下過毒,但他想再见玉易莲一面。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当你越讨厌这个人,这个人却不断地出现在你脑海里。柳闻志就是这么个感觉。 每当他一块一块的砌着石砖,他看到巧笑倩兮的玉易莲站在旁边给他打气,那个画面挥之不去。 玉易莲嬉嬉笑笑的跟聂萧萧说话时,柳闻志就听到了。他渴望再跟她说句话,此时,玉易莲就喊他了。 柳闻志拿起帽子,睡眼惺忪看着玉易莲。玉易莲有点气恼柳闻志没有吓得跳起来。 “小乞丐,干嘛睡这呢?” 聂萧萧嗤嗤嗤的笑,她觉得玉易莲行为很反常,为何一直要闹这个小乞丐。曹一尔在旁看了很厌恶,他觉得玉易莲丝毫不懂的任务的艰巨和重要性,还以为在过家家。他不屑的别过头去,专注的料理自己的马。 “小莲,别闹人家了,在这一晚估计都没睡好,那么冷。” “是啊,干嘛睡外面,你没地方去啊?”玉易莲问柳闻志。 柳闻志觉得玉易莲就是典型的不经人事,没好气的回道,“我没家。” “那么可怜。” “我四处为家,海阔天空。” 玉易莲淡了个白眼,扁了扁嘴,“切,穷就穷,还说啥大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柳闻志转过去继续睡。 少年怀春就是这样,心里想着不停,但是嘴上死不承认。 “哎,我这一去,办完事就回家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应天。” “你要走啦。”这回换柳闻志紧张了。他本以为玉易莲是南京城的富贵人家出身,没想到根本不是本地人。 “是啊。” 聂萧萧看柳闻志紧张起来,用肩撞了撞玉易莲,“是啊,再也见不到咯。” “玉家的,聂家的,该走了!”那边曹一尔催促着这两个女孩。 “他们催你了,行吧,你保重。” “小乞丐,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解毒的,什么时候要告诉我啊。” “如果我们再见面,我一定告诉你。”柳闻志认真的说。 “你说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闻志,柳树的柳,增广见闻的闻,志气远大的志” “好,我叫玉易莲,和田玉的玉,易经的易,莲花的莲。” 说完,玉易莲嫣然一笑,跟着聂萧萧走了。 柳闻志看着玉易莲跃上马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第71节】上路 伍一心将伍去尘交由家仆带回,她带着金还圣和姬水坤上路。 金还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背着大刀,不发一语,总是看着天空。一旦停下来休息,他就会练习金刀刀法的招式。平常赶路时,他也在呼吸吐纳,练着内功。 姬水坤和金还圣的个性天差地远,一个似冰,一个似火。姬水坤一路上找机会和伍一心说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伍一心倒也不觉得烦,她知道姬水坤是细心的照顾着自己,不要让气氛太尴尬。 景清後人藏在浙江湖州,路途不算近。伍一心盤算過,快馬加鞭估計得一天一夜。她看玉易莲和聂萧萧年级还轻,其实心里挺担心曹一尔那支队伍。怕他们小孩玩兴重,误了大事。虽然玉家和聂家的先辈都曾说过这两个女娃天资聪颖,但还是让人担心。 玉家叔公辈说玉易莲天生就是天地罗华的主人,天赋异禀,对于施毒的本领已经超越玉萧源。她能将天地曼陀罗与其他毒物混合,进而创出不同的特性。这次她也私底下亲口承认已经调制出小罗华、笑罗华、醉罗华等三种毒物,分别有不同的特点,能有不同的用途。 且由于玉易莲天生喜好装扮,她的易容术本领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聂萧萧虽然修习燃灯手时候尚短,但毕竟那是中原第一的内功心法,据说聂萧萧已能聚气隔空打物,光五年功就能驰骋江湖。 想到这,伍一心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往北的队伍实力坚强,也许自己这边才是需要烦恼的。 姬水坤向金还圣再三吹嘘彼岸香的强大。但伍一心追问了鱼肠剑的下落。姬水坤讪讪的说,那把千古名剑和他父亲一起失踪了。鱼肠剑是特殊钢材打造,据说是天外飞石提炼,因此就连龙泉谷的名剑都奈何不了鱼肠剑。可惜此剑跟着姬易书消失了,否则有鱼肠在手,不啻实力大增。 伍一心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金还圣,你有去找过你爹吗?” 金还圣心里还在想着金刀刀法,突然被一问,一下接不下来。过了一会,才回答:“找过,但是没任何下落。” 当年的惨案现场,只有聂萧平的尸体,没有看到玉萧源和金复里的尸体,此两人行踪成谜。按理说,金复里的刀法天下第一,区区朵颜三卫应该奈何不来他。 伍一心想这金复里也要成为悬案了,金还圣突然说,“后来我抓了朵颜三卫的人问话。”伍一心心想,这问话估计不是那么简单,估计是废了人家一双手或一双脚才换来的情报。 “他们说那次任务带了佛郎机去,朵颜三卫全营唯一一个火枪武器,但是被毁了,我爹很有可能是中了佛郎机。而且,那次的任务,他们在弹丸上了毒,该毒物毒性猛烈,从伤口开始肌肤溃烂而亡。如果我爹中了枪,很有可能毒发身亡。” 伍一心第一次听到佛郎机。金还圣解释是类似用火药引爆,里面有铁弹丸,能置人于死地。这个武器是洋人带进来的,是朵颜三卫的秘密武器。否则以金刀燃灯合力,鲜有敌手能匹敌。 “听说你爹曾单刀独斗打败峨眉白眉师太和崆峒轩辕子,此事可真?”姬水坤听到伍一心在说金复里,马上接了话说。 金还圣愣了一下,回了一句不知道。 姬水坤曾听姬易书私底下说过,白眉师太和崆峒长老曾来找过他,说金复里寻他两晦气,将这两大高手杀退。此事姬易书曾询问过金复里,但是金复里只冷冷回了一句不知道。 “白眉师太的白猿剑法传说是江湖第一高手,崆峒轩辕子的上青剑法也号称西北第一高手,当世两大兵器高手,你爹单打独斗肯定没问题,但一人打败这两大高手联手,那么厉害的事,他提都不提?你爹也太低调了。” “我爹打败的人多了,没听他提过。”金还圣冷冷的说。 姬水坤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用手遮住自己半边脸,偷偷跟伍一心说:“这家人都这样,聊不到一块去。” 这件事勾起了伍一心的回忆,其实伍一心知道这事,她亲眼看到金复里杀退当世两大高手,严格上来说,她也是当事人之一。 【第72节】蓝杆 三个人风尘仆仆的赶了一天一夜,终于到了湖州府。 伍一心嘱咐他们两位找个茶楼休息,她去问清楚这里的来龙去脉,再谋定如何行动。淮安方孝孺后人的消息是绿林发出来的,湖州的消息则是丐帮传来的,她得去找本地丐帮分舵主探个究竟。 丐帮一向显眼,很容易找,去一趟湖州镇上,找最热闹的位置上蹲的那群乞丐,很容易找到当家的。因为最好的位置一定是丐帮的人把持着。 伍一心问了路人,查明了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小西街。 湖州是个水乡,江南烟雨朦胧,白墙青石黛瓦,拱桥弯月倒影,绘就了一幅山水画卷。 伍一心虽然心里压力大,但看了这美景,也心旷神怡起来。 到了小西街,她看到有个小广场,众多人在此买卖商品,小贩成群。他一眼就看见,蹲在广场边聚着有一老乞丐,背上背的是两个袋,且陆续有小乞丐经过跟他点头示意。代表这人是两袋的上级,管理这一片街区的乞丐。 伍一心走上前去,丢了一个小碎银到乞丐的破瓷碗里。乞丐正要说谢谢大德,却听声音有异,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碎银。一般人丢一两钱已经是大功德了,今日竟有豪绅一口气丢了一块小银子,今天可做了半月工,老乞丐乐得咧嘴一笑。 伍一心蹲下去小声说:“子胥入吴,乞丐老祖。” 老乞丐一听,这是丐帮的切口,忙回答:“湖州老丐,蓝杆二头何齐,拜见师祖。” 这切口说明了伍一心是伍家人,老乞丐熟悉丐帮事务,忙用切口回答自己的身份,蓝杆二头,指的是他是蓝杆子这一派的,也就是所谓的污衣派,二头指自己是二袋身份,也就是比一般弟子高一截。 “师祖,有何指示。”老乞丐看这是一年轻女子,心里有些讶异,但是能说出这切口的,身份必然不俗。 伍一心低声道,“我要见湖州的香主。” 老丐点了点头,跟旁边的小乞丐交到了一声,示意伍一心跟他走。 老丐带着伍一心走着小暗巷,东拐西拐进了一个幽闭的院子,这院子有两进,白墙黑瓦,徽派风格,门口有四个乞丐蹲守着,眼神凌厉。 老丐示意伍一心稍候,他进去通报。伍一心站在院子里,一群乞丐盯着她看。也难怪,她这妙龄女子衣着华丽,在乞丐群里显得格格不入,让她被盯着很不习惯。 不一会,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伍大小姐,在下黄杆四头张群,恭候多时!” 伍一心一看,是一个胖胖壮壮的像员外一般的人前来,他的衣服华丽,身上有四块用小补丁做的口袋,跟其他乞丐气质不同,看起来像是个富商。 他自称是黄杆,那就是净衣派,净衣派不是乞丐出身,不乞讨也不穿破衣服,加入丐帮一般是看中丐帮的势力,跟当地官府有些关系,为其谋福利。 从以前到现在,伍一心和他爹都不喜欢黄杆子的人。 原本丐帮都是蓝杆子污衣派,但由于明太祖朱元璋曾经做过乞丐行乞为生,因此他对于乞丐有着一种感情,各地政府开始对丐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致于丐帮在洪武年间势力发展迅速。也因此有了净衣派黄杆子出现。黄杆子就是不穿破衣服,口袋上随便找个地方打个小补丁,聊表心意,就算丐帮一员。由于黄杆子加入丐帮带了钱和势,因此很多地方的香主都是由净衣派把持着。 “张长老,在下伍一心,伍家后人。” “可有证物?在下不是不信任女侠,而是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为上。” “在此。”伍一心拿出伍家的令牌,那是一块碧绿色的小玉佩,上头写着伍一个字。这块绿刚石大有来头,跟丐帮的打狗棒是源自同一块石材,当初丐帮将大部头做了打狗棒,切了头上一小块做了两令牌,一块属于丐帮帮主,一块给了伍家。有此令牌,伍家后人在各地可以调配丐帮支援。 伍一心直接切入正题,“景清后人在哪里?” 张群看了看老丐,干咳两声说:“这事恐怕有点悬,我们接到线报,说景清后人在湖州,锦衣卫在追捕他,我们上报了西安,等大本营派人下来处理,但没想到就今早,这人不见了。” 伍一心蹙起了眉头,“景清后人不见了?” “是,这年轻人自称是景天行,是景清的侄孙辈,因为瓜蔓抄时,这人正在江南,因此没被抓到。景清那时是在陕西被抄的,因此这人躲过一劫。后来颠沛流离,乞讨为生,误入了丐帮,自承是景清后人,因为这事兹事体大,我们不敢管,只好上报。” “然后呢?”伍一心好不容易赶到湖州,却告诉她人不见了。 “我们把景天行藏在东边一个宅子里,等着移走,就今早,那一片区的乞丐头回报人没了。” 伍一心表示要去看看,张群二话不说,拎了一根杆子就带她过去。后面跟着一群乞丐。 那宅子离这分部不远,一路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边走,路边的乞丐看到张群纷纷敬礼。看得出来张群在这块地势力很大。 伍一心心里纳闷,她接触过不少地方的丐帮,走江湖时,小道消息都依靠丐帮打探,她没见过丐帮香主如此高调。乞丐们本就是地下组织,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如此大摇大摆对自身只有有害无益。 张群领着伍一心到了宅子,领着她巡视了一遍,除了几本书,几件男子衣服,什么都没有。 “没有打斗迹象?人不是被劫走的?” “没有,看守的人说什么都没见到,估计是自己走的。” “为什么要自己走,不是要移到西南去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人是没了,辛苦伍大小姐跑一趟了。我这就飞鸽传书通报西安总部,这事看总部怎么安排,我们这再配合。” 张群说到这,满脸堆笑,伍一心心里觉得张群想要打官腔结束这事,赶紧让伍一心离开。 张群心理的确是这么想的,伍家后人号称丐帮师祖,丐帮最是重视忠孝节义,她如果提任何要求,丐帮必须协助和帮忙。对张群来说,她就是个烫手山芋,赶紧离开湖州市才好。 伍一心知道张群没想要再继续找景天行,可现在她亦无可奈何。伍一心心里有了计较,决定自己再私下寻访,也立即告辞,张群满脸堆了笑容,直送到湖州边界才回头。 伍一心见他们一行人往回走,她才绕道小路回酒楼,寻找金还圣和姬水坤。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第73节】有异 还没到酒楼,伍一心突然有个主意,她改道走回闹市的小西街,一眼就看到那老丐依旧蹲在那里嗑着瓜子。 她上前靠近老丐,凑近他耳边说了一句:“跟我来。”老丐不知道伍一心找他干嘛,可他知道伍一心是丐帮师祖,只得乖乖跟来。 黄杆子和蓝杆子一直不和,如果她想知道景天行的真相,那找黄杆子的对头,一定能挖出什么。 她领着老丐走进酒楼,看到金还圣和姬水坤正喝着茶。伍一心还没开口,那个二袋老丐旁若无人地,抓起桌上的茶就着口就喝了起来。 这老丐咕噜咕噜灌了好多水,才开口道:“大小姐,找老丐何事?” “老何,这张群是不是把景天行藏起来了?” “大小姐,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觉得张群怪怪的?这黄杆子做事不牢靠,我从以前就不喜欢这些净衣派。” “照啊,大小姐果然有眼光!”老丐笑得脸都开了花。“这张群,肯定把景天行藏起来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在哪里。” “张群藏起来景天行要干嘛?” “你这问题,老丐不方便说,估计他有私心?” “这景天行是怎么被发现的?” 老丐说,“是我救的,我上报的。你来找我的时候,我看一个黄花大闺女,报着师祖的名,我还以为是张群结交的什么达官贵人,来招摇撞骗的。哪知道是跟景天行有关。我要知道你是要找景天行,我当下跟你说了。你去找张群,他的人都在那里,我哪能说实话。”老丐何齐说话直来直往,完全不顾及伍一心脸面。 但这么一来,伍一心反而相信他。伍士阙曾教导她,这种人藏不住话,反而不作怪。反之,例如那四袋长老张群油嘴滑舌,反而让人无法信任。 “这景天行是上个月来到湖州,我见到他时,这人昏倒在路边,那么大的一个汉字像个饿殍一样,衣着破烂,浑身疔疮,我以为是别的县的乞丐,来我这混口饭吃。我给他摇醒,喂了口水。你知道,这人饿坏了,能把胃都搞坏。我赶紧找人喂了一口米水,这人才醒来。醒来后,这人才哭的稀里哗啦说出来他犯了事,一路逃。” 姬水坤问:“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景清后人?” “这也是后来他才说的。我本来以为就是犯了个什么投钱偷人的案子,借我湖州这地躲一躲。有一天,我带着他蹲在小西街,来了三个锦衣卫办案,他一看到,那眼神就不对了,躲躲藏藏的。我想,一般捕快他不怕,竟然担心这锦衣卫,你知道,锦衣卫只办大案。我就问,把他问急了才说出来。说他因为是远亲,那时不在县里,因此瓜蔓抄时落了他。从那之后,他靠着一个邻居的救济,躲躲藏藏快十年,一直没被发现。但去年邻居染病过世,他仅有一些积蓄也在去年花完了,只好一路乞讨,避人耳目。” “好家伙,这人能躲十年。”姬水坤啧啧出奇。 老丐一拍大腿继续说,“是不,你说这人挺不容易的,我一听,这事太大了,我扛不住。我就跟张群说了,张群说赶紧把这人接出来,这事他做不了主,得上报。可后来这事没下,我找人往西安打听,才发现张群这家伙根本没说。我一怒就直接报上去了,就知道这小子要坏事。” 景清是永乐帝年间的大案,此人诈降永乐帝,却心心念念腰围建帝报仇,在朝堂上行刺永乐帝而被逮捕。刑部判了诛九族瓜蔓抄,连景清的学生、邻居都杀了。但族谱上有一人一直找不到,就是这景天行。锦衣卫将此人列为钦犯,悬赏四百两银子。伍一心是被丐帮总部通知此案,请伍家来相助救援。伍家为景清这样忠于旧主的精神感动,伍士阙在世时还跟伍一心提过这个人,说景清这人不该死。也因此,伍一心听说了这件事,毫不犹豫的就接了下来。 “说到底,现在景天行在哪里?”伍一心打断老丐问道。 “不知道,但是最近来了几个锦衣卫,就在湖州府衙门待着,我怕这几个锦衣卫是来抓景清的。” 说到这里,伍一心心里有底了。张群是黄杆子的,一向跟官府士绅打交道,跟老丐这种蓝杆子的老丐帮风格不同,也格格不入。可是由于黄杆子一向有钱有势,所以在势头上,都是黄杆子占上风。这景天行很有可能是被张群送去官府做功劳。如果能在县内抓到钦犯,那时功劳簿上大大的一笔,甚至可能送上去,在邸报上记上一笔,有旨意下来。 届时,丐帮和黄杆子张群在湖州更是横着走了。 景清和景天行跟丐帮一点关系也没有,犯不着为了一个抄家钦犯,跟锦衣卫做对。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官府一个礼物。可没想到老丐竟然捅到西安大本营去了。丐帮虽然贵为四大帮会,但除了人多,功夫上没啥武力对抗锦衣卫这种组织,只好找刺客家族求助。这也是为何他们现在会淌入这场浑水。 姬水坤听完这一大段,把伍一心拉到一旁问:“一心姐,所以你现在怎么打算?” “我看得夜探县府,看看人是不是在那里,探探敌情。” “我看不止县府,还得找人跟着你们说的那个张群,看看他那边有何动静。” 伍一心赞赏的看了姬水坤一眼,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要不,你去跟踪张群,反正他没看过你。我跟金还圣去县府衙门看看,我们今晚四更这里见。”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没问题!”姬水坤兴奋的接下任务,这可是姬家第二代第一次出任务。 【第74节】水道 伍一心带着金还圣躲在酒楼房间里,一言不发,等着夜晚来临。 湖州是个水乡,邻里间都是小河道,上有船家摇着舢板携带客人及货物穿梭其中。伍一心透过窗户,看着水道上忙碌的舢板交错。 突然看到一只舢板上有四个高头大马的锦衣卫,三个缇骑戴着半圆官帽,锦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最后有一人穿着白色锦缎单蟒飞鱼服,带着口罩,表明其为从五品千户长。千户长乃指挥使下直接管辖的部属,级别甚高。 伍一心讶异在京城以外的地方看到锦衣卫高官。可见锦衣卫是势在必行。 转念一想,这几个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实在太不寻常了,伍一心决定跟一下这几个人。她给金还圣打个眼神,就从楼梯下楼,找了个舢板让师傅往前行。 此四人穿着官服很好认,因此伍一心嘱咐师傅慢点划,跟着河道走就可。 锦衣卫沿路谈笑风生,轻松写意,和伍一心提心吊胆的状态成了很大对比。 行了一会,锦衣卫下了船,走上巷道。伍一心跟师傅说了一句:“这里停一下,我上去走走。” 伍一心缓步前行,不敢跟着太近,怕被锦衣卫发现。 突然看到锦衣卫一行人转进了一个院子,伍一心看巷内幽静,赶紧跟上去。 只看到是一小院子,木板小门关着,门口放着一石敢当,颇有年份,上头的字看不清晰,寻常江南人家模样。 这时一个老丐晃晃悠悠的过来,拍了伍一心肩头一下。 伍一心正专心的思考怎么混进去,突然被人这么打了一下,心都快跳出喉头。 转头正要叫声老何。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姐,是我!” 原来这扮成老丐老何的就是姬水坤。伍一心立马就明白了,张群也在里面,所以姬水坤才会跟到这里。 伍一心将姬水坤拉到一旁,看了看他,才发现姬水坤的易容术不逊玉家,兴许是这孩子天赋异禀,竟然装的唯妙唯俏。姬家的易容术虽强,和玉家还是有些不同。姬家的易容术,能就地取材,快速融入人群,时常以商贩、工人、乞丐、老妪等装扮骗过其他人,再加上姬家的彼岸香和鱼肠剑,可以说,姬家是最恐怖的暗杀者,接近你神不知鬼不觉。玉家则是精妙无比的化妆术,可以扮成她想要扮的那个人,让你错乱。 伍一心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张群在院子里,他跟两个乞丐一起的,那两个乞丐是硬手,后面进来那四个锦衣卫也不好惹。” “如果硬闯不行,上面有地方可以看进去吗?” 姬水坤指着旁边的一个旅店,“有,那楼有两层,顶上的屋檐应该可以看下去。” “现在天太亮,再一个时辰就天黑了,你在这先守着,我回去叫金还圣来。” 姬水坤拍拍胸脯表示包在他身上,伍一心回头急奔准备叫金还圣来帮忙。 待得伍一心带金还圣回到院子处,却发现小院的门是打开的,姬水坤却不知去向。 【第75节】移转 伍一心心想有异,立刻冲进院子里,才发现已人去楼空。 金还圣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说没有任何人的踪迹。看来短短的时间内,张群和锦衣卫已经移转了,姬水坤没有选择只能跟着张群和锦衣卫走了。 伍一心看了看周围,并未发现任何打斗痕迹,心里期盼景天行就是被移转阵地而已,没有生命危险。 两人不敢再分头,只能一起在城区里兜圈,看看是不是能碰到姬水坤。 逛了许久,伍一心拉了拉金还圣衣角,示意他看街角处有人用煤灰写了个“专”字。金还圣马上心领神会,这字是姬水坤留下的。 姬家是专诸的后代,因此他留下的暗语不是姬,反而是专。这也只有刺客家族的成员才能理解。他们二人看暗语往哪个路走,又走了一会儿,又出现了专字。这会儿是指向一个小巷子。 刚转进去,伍一心就被街角的一个老乞丐拉住衣角:“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快跟我来。” 伍一心定眼一看,这老乞丐就是姬水坤。金还圣没搞清楚来龙去脉,丈二摸不着头脑,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伍一心。 他们三人离开那个暗巷,姬水坤看四周无人,才放低声音说,“张群、景天行都在里面。你走没多久,张群就带着锦衣卫往这走。原来上一个地方只是接头点,这里才是藏匿景天行的地方。” “里头有多少人” “张群带着两个丐帮的,锦衣卫四个,景天行一个。我们时间不多了,我看锦衣卫要速战速决,多半马上就启程了。” “如果上了路,锦衣卫走官道,就不好动手了。”在大道上人来人往,光天化日下劫车,恐怕会有节外生枝。而且湖州离应天就一天一夜路程,如果伍一心和锦衣卫易地而处,她也会选择直奔京城,不会在中途休息给劫匪机会,否则在哪个客栈被埋伏就前功尽弃了。 伍一心心念一动,吩咐道:“那就只能现在了。这样,我来对付张群和丐帮,还圣和水坤负责锦衣卫,还聖你盯着哪个红衣人,他武功最高,你缠住他。”伍一心交代做好部署。 却没料到,姬水坤摇了摇她的手说:“姐,不用,应该已经都倒了。” “你说什么?” “我在你们来之前,已经下了小彼岸香。这会儿应该已经发作了。” 伍一心惊讶但高兴的说,“真的?” “是,我等不到你们,怕他们再走,我可控制不了,刚好旁边有个小孩在放纸鸢,我跟他买了,绑着彼岸香的线香,烧起来后,让纸鸢飞到院子上方,当线香烧断线时,纸鸢回落到院子里,那小彼岸香就顺理成章的在院子里发威,这会儿应该都躺下了。” 这种施毒手法前所未闻,也难对付。姬水坤对于自家的小彼岸香深具信心。自古传闻,姬香玉手,姬家的彼岸香本就是独步武林的秘技,和玉家的天地罗华并称是武林两大毒物,却少为人知。 “走吧!”姬水坤推开院子门,进到了屋里面,刚想清点人数。 突然,哼的一声,姬水坤被一人偷袭,如断线纸鸢,撞坏木门,跌坐在院子。 一白衣人身着华丽的飞鱼服从屋内走了出来,从丝质面罩下传出一低沉烟嗓的声音说“是你们下的毒?” 这白衣人就是伍一心看到的千户,他掌劲浑厚,此掌打得姬水坤抚着前胸,脸色萎靡。 伍一心看了姬水坤一眼。姬水坤摇摇头说,“不碍事。” 伍一心本来很惊讶为何小彼岸香没有奏效,但看到这锦衣卫的面罩方才理解,这人的面罩阻挡了小彼岸香,所以他没有吸到小彼岸香。她很快的偷瞄了一下屋内,虽然暗,但是她能看出其他人不是趴在桌上,就是倒在地下,足见小彼岸香已经生效,只可惜没能放倒这千户。 金还圣看姬水坤被偷袭,立马拔出金刀上前迎战。 千户拔出绣春刀。此刀好似倭刀,长而细,黝黑的刀身缀着几朵春花,侧边深蓝色的刀锋,显示出这是一把砍伤无数江湖好汉的宝刀。 千户的功夫不弱,但是在金刀面前实属一般。金还圣毫不客气,连续三刀把千户逼退,让伍一心去屋内盘查。 伍一心冲进内院,在屋里查看着,发现其中一个身子特别轻,面容特别污秽。她把这人架起来一看,面黄肌瘦如同饿了好多天的饿殍。她心念一动,将此人抬了出屋。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第76节】千户 姬水坤看伍一心出来,挣扎着起身迎了上来,问道:“这乞丐是景天行?” “只能是他,另外两个是净衣派的,干干净净的,只有这个家伙,乌漆墨黑,浑身疔疮。快,你能走吗?我们先带他走。” 这厢千户被金还圣攻得节节败退,骂了一句:“哪里来的小贼,锦衣卫的犯人你都敢抢。” “少废话。”金还圣乘他说话分心,一刀砍在千户的手臂上,立马见血。 千户看实在打不过,刀子往伍一心奋力一扔,金还圣见状,生恐伤了伍一心,一个垫步过来接了这一刀。但就怎么一个弹指的时间,千户翻过墙逃走了。 金还圣扶起姬水坤,探视他的伤口。 姬水坤笑笑说,“没事,就中了一掌,不碍事,这人功夫不行。”但话一说完,一口污血就吐了出来。 姬水坤抹了抹嘴角,不好意思的苦笑着:“这献丑了。” 金还圣把景天行扶起来,但这人还是昏睡着。 “这小彼岸香太厉害了,大战一场,这人无知无觉,你快把他弄醒了。” 听闻此语,姬水坤从怀里拎出一指甲大的玉瓶,示意金还圣给景天行闻闻。 景天行一醒,看到这三人,吓得往墙角爬。 这几天来他被张群控制住,送给锦衣卫,已经心惊胆破没有睡过一场好觉,又看见生面孔,他的心理已接近崩溃。 “你是不是景天行?”伍一心问道。 “你是谁,我是!我是!”景天行惊恐的说。 “你别慌,我是来救你的!” “我是景天行,我是景天行。”景天行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三人互望一眼,伍一心吩咐,赶紧带走,先走再说。刚踏出一步,姬水坤问里面那几个要不要杀了,金还圣一听,点了点头提刀往回走。伍一心觉得这两个孩子太不把人命当回事,杏眼圆睁怒道:“回来,你是杀人魔王还是什么的,每个人都要杀!” 但转念一想,她吩咐金还圣把里面的乞丐弄醒,问清楚谁是景天行。那旁边站着的不知真假景天行忽然腿一软,跌在地上。 金还圣拿了小彼岸香解药进屋去,没多久就传来了两人杀猪般尖叫的声音。惊恐的眼色爬上景天行的脸。金还圣出来后,略微轻松的点点头说,“费了点手脚,但没错,这个是景天行。” 姬水坤看那把刀上的血迹,心想这恐怕不是废了点手脚,而是废了谁的手脚。 景天行看这淌着血的金刀,马上跪下如捣蒜般磕头。“三位大侠放过我吧,我一介平民,毫无用处,您高抬贵手!”看得出来,景天行已经吓坏了,不知道先前遭受过什么样的打击。 伍一心无奈的叹口气,这忠臣之后竟如此窝囊,枉费三人费劲心思要救这人。可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现在没心论证这件事,只得赶紧抓了景天行转移阵地,尽速带他离开湖州。 伍一心花了高价,包了一条有包间的舢板,将三人和景天行藏匿在船舱中,准备顺流而下,先进太湖避避风头。由于姬水坤都有伤,因此由金还圣守着船头,查看是否有人跟踪。 在船舱里,景天行一动也不敢动的跪在地板上,连喘口大气都不敢。待得小船进入了太湖,伍一心一颗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看着景天行,温柔的问道:“好了,你可以松口气了,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我们是来救你的。” “谢谢各位壮士,谢谢各位壮士。” 伍一心总觉得这景天行行为举止有点奇怪,她拿出小刀,在船舱木地板上刻了几个字,问了景天行这什么字。 景天行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伍一心心里突然明白了,出刀架在景天行脖子上,画出了一刀血痕,怒问:“说,不是景天行,你是谁?” 姬水坤本纳闷伍一心为何突然发难,再看了伍一心刻的字,马上明白了。这人连自己名字都不认得,怎么可能是名臣之后,书香门第出身。伍一心从一开始就觉得怪怪的,怎么会有人知道是钦犯还主动承认自己是景天行,这行径违反常理,果然一试就中。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景天行交的哭天喊地。 伍一心和姬水坤互看一眼,“什么?你真不是景天行。” “我的姑奶奶啊,我也没办法,我是顶替的,那人给了我一笔钱,说把我家人安顿好,叫我扮白鸭。我想着我这一身重病,这半辈子也赚不到这钱,不如存个二百两,留给他们娘两过日子。我就答应了。”说到这,景天行哭得稀里哗啦,鼻涕泪水弄得袖口、地上,水渍淋漓。 伍一心细细问道:“你慢慢说,你到底是谁?谁给你钱的?我饶你不死。” “小人叫曾三,家住湖州南浔,我就是个佃户干零工的。我有个老婆,孩子两岁,但是我父亲病重时,我欠了地主一堆银子,到死都还不了。那天地主王员外问我,问我有个活要不要干。如果我干了,那笔债一笔勾销,还给我二百两银子。我一辈子哪里赚得到这笔钱,我心一横,就答应了。而且他们控制了我的老婆和女儿,我哪敢不从。” 伍一心本还心存侥幸,但这人一说完,她心也凉了半截。难道这一折腾,竟救了个冒牌货。 姬水坤更是气得脸煞白,“谁给你钱的,你给我说清楚!” “王员外,我那块地的老板。” “那真的景天行呢?” “女侠,我真的不知道!”曾三哭丧着脸。“我能回家吗?”这人尤不死心。 “船家,掉头,我们回湖州,去南浔。”伍一心喊着船家。金还圣听到伍一心这么说,进来查看,好奇发生什么事? 姬水坤将来龙去脉加油添醋的说了,金还圣听完只淡淡说了一句:“好的,那就去找真的景天行。”又回船头去守望。 金还圣如此镇定的回答,反而收敛了伍一心的挫折感。她仔细想了想,地主那边应该有线索可以知道景天行在哪里,只要到了南浔,不怕找不出真相。但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且慢,锦衣卫和那乞丐知道你是假的吗?” 曾三哭丧着脸,“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我是假的,但是我还没说话,我就不省人事,再睁眼,就见到你们了。” 伍一心心里有些存疑,直觉觉得这事不对,得好好捋一捋。 如果知道景天行是假的,为何要跟我方三人拼死大打出手,将景天行拱手让人即可。难道连张群和锦衣卫都认为这个是真的景天行。那为何有人要设下这个局,谁能从中获益。 一行人往南浔赶,直奔曾三家,追查真正的景天行在哪里。 【第77节】南浔 王員外的房子在這南潯古鎮上特別的醒目。 朱瓦白墻,銅釘大門,估计是个五进以上的屋子。伍一心看就知道這員外是個羊皮狼心,平常必定壓榨農民,竟然富可敵國。 金还圣大脚一踢,竟把木门的横梁踢断了。三人恶狠狠的冲了进去。只见一人穿着大红色的锦缎长袍,头顶戴着圆帽,中间镶了一块白玉,腰间吊着一块翡翠玉佩,白白胖胖的,坐在院子里的小方桌喝着当令的龙井。 这富人一见有恶煞冲入,忙呼喊家丁护主。 金还圣脚不离地,一个垫步就到富人面前,拔出金刀架在其脖颈上。伍一心暴喝问道:“景天行在哪里?” “什么景天行,老何,老何,你快出来。人家杀上门了!”这富员外哭丧着呼天喊地,唤老何出来解释。 喊了屋子都快掀顶了,这老何一点声响也没有。 一个管家从内院跑出来说:“老爷,那何老板跑了。” “跑了,我的爷啊,这人平常作威作福,摊上事就跑,这王八蛋!”王员外气的口不择言。 “老何?谁是老何?”伍一心问。 “丐帮的老何,何齐何老板。” “何齐,你说的是丐帮的二袋弟子?管闹市那块地盘的?” “就是他,我的典当铺,酒楼都是他管的。” “你说景天行的事跟他有关?” “你们倒挺快的,就查出来这货是假的,这货忍不住说出来了是吧。” “我是不得已的,他们识破了。”曾三哭丧着脸说。 伍一心用手指着员外,恶狠狠地问:“你说,景天行在哪?” 员外看这三人凶神恶煞,怎么敢拿横,连连摆手说不知道。 员外说:“我真不知道,是何齐来找我,要我找个适合的人选,他要去干件大事。必须是欠钱,愿意付出性命的,我找了半天,就是曾三了,你们说的什么景天行,我什么都不知道。” 员外才交代出,这何齐本就非善类,是地方恶霸,但是觊觎张群那个位置已久,始终想要把张群从位置上搞掉。可这张群也是辣手人物,上下关系打点的滴水不漏,让他多年以来没有机会。这次逮到了机会,要好好削张群一把。 伍一心看这员外胆儿虽小,但人机灵,估计看这情势,不敢说谎。 她呦呵了一下,示意大家不在这纠缠,赶紧追何齐。 “等等,你把这曾三的借条拿出来。”金还圣刀子仍旧没放下。 员外微微一愣,说“你说啥?” “我说这曾三欠你的两百两,你给一笔勾销吧。” “大侠,这人是真欠了我钱,不是我讹诈他。” “你居心也不良,利用人家孤儿寡女,让人去做白鸭送命。”金还圣,很少说那么多话,那刀子已经快要不耐烦的更往下要见血了。 “行行行,三位大侠说了算,赶紧把那借据拿出来。”家里账房忙跑进去,拿了一张纸出来,员外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张借据撕了。 那曾三看这借据没了,感动的跪在地上频频磕头,说要给他们造长生祠。 走出王员外的院子,“一心姐,现在怎么办?”姬水坤问道。 “回小西街,去翻何齐的老窝去。我今天把丐帮掀了,也要找到景天行。” 【第78节】直捣 伍一心在小西街直冲入乞丐群里,一脚踢翻一个乞丐,另一手抓了一个小乞丐,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打了一顿,撂下一句话:“叫何齐来见我,否则我打遍丐帮的人,见一个打一个。” 伍一心脸上淡色胭脂粉墨,娇艳无比。可行事狠辣,让这群乞丐吓得议论纷纷,躲在各处墙角,做鸟兽散。伍一心有意把事情闹大,就插着腰拿着刀,站在街口,旁边还站在两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威风凛凛的瞪着小西街的人群。 金还圣反手把背上的金刀抽出,对着小西街庙口那块大石砍下去。 众人闭眼惊声尖叫,只听到哐当一声的帙交击声,睁眼一看,那金刀竟将大石辟为两半,刀锋却毫发无损。 至此游客都知道这几人惹不起,就是来闹事的,纷纷逃离,深恐惹到这三个江洋大盗。 在众人逃离街口时,终于有一人跟游客们逆行,拄着棍,晃悠悠的从庙里出来,这可不是那满脸黑皱纹的老丐何齐。 何齐的这个人跟前几天他们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从颟顸变成了一副精明干练的商人样。 伍一心看到此人,气不打一处来,“真的景天行在那里?快说。”伍一心问道。 何齐慢悠悠的说,“湖州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 你想要景天行,还是问问东门卫同不同意吧。说完,闪身进入庙里。 在何齐身后,从庙里出来一人穿着红色朝服,胸前双蟒,脸颊上系着丝质面罩,背上绑着钢刀,太阳穴突起,浑身肌肉,看来是个外家高手。 但这衣着并不是锦衣卫,看起来是另一个官署的高手。 伍一心想起前些日子,绿林的人来拜访她时曾提起,永乐帝在京城另起了一秘密机构,专门打探敌情,接管国家机密辑事,由于设在奉天殿东,人称东门卫,直接听命于永乐帝。难道这人就是东门卫的高官。 那线人还说,东门卫的人,是从明军、锦衣卫、大内侍卫中精心选拔,正选二十四人入厂,互相厮杀,最后只挑七位,号称东门七卫。这七人就是死士,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从炼狱中活过来的人,什么事都敢做。如果这红衣人是来自东门卫,那事情远比想象中棘手。 想到这,她替刺客家族另一拨人担心起来,万一那边也遇到这些棘手的东门卫,不知道那三个少年能对付吗?莫要节外生枝,那三个可都是刺客家族的孤种,一旦出了事,可就断绝了两千年的刺客家族。其实问题不只是曹、玉、聂三家,这厢伍家已有后,金家和姬家也都尚未有下一代,如果这边也有事,那真是影响大了。想到这,她手心冒汗。没想到第一次任务就困难重重,当初实在托大了,把这事情看小了。 事不宜迟,伍一心给金还圣打个眼神,示意赶紧撂倒这人。 金还圣双脚一点,黄灿灿的金刀在空中一现身,就已气势不凡。 这是金刀唯一传人第一次斗战江湖,金还圣舞着金刀,带着浑厚的气劲,一刀劈向红衣人。红衣锦衣卫胆子贼大,一双肉掌就要去夺金还圣的金刀。金还圣见此人来势凶猛,双掌要夹他的刀身,在空中立即变招,一个回旋,变成单脚从天而下捣下红衣锦衣卫的肩头。锦衣卫不避不让,用肩头受了这一脚,单肩一沉,正要发力将金还圣顶开。金还圣变招奇快,另一脚原地回旋,一击毒龙钻,踢中其前胸。 可这红衣锦衣卫外家功夫实在惊人,好似练了少林铁布衫一般,竟然又不痛不痒的受了这一脚。乘着金还圣的那一脚袭身,双手抓住前胸那一脚,把金还圣硬生生的往地上掠。 金还圣被摔得眼冒金星,大惊,一个鹞子翻身,赶紧离红衣人攻击圈远点。 “这贼人皮粗肉糙不怕打,你赶紧带何齐走,我缠住他。”金还圣决断的说。 【第79节】百鬼 伍一心点点头,一拍身旁石柱,借力往庙里冲。红衣锦衣卫看伍一心要绕过他去,怒极喊了一声:“别走!”可这声音又高又尖,跟个女人似的,完全和他浑身阳刚肌肉线条的感觉不同。 红衣人转身想阻止伍一心,可这厢金还圣揉身而上,金刀直接劈向红衣人后脑。这围魏救赵令红衣人不得不回来阻挡,就这么一个空档,伍一心已经冲入屋内。 庙里空间不大,尽是烧香的烟雾弥漫着。伍一心瞄了一眼,发现里头供奉的是太上老君。 在跪垫前,有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倒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刀。伍一心见这人尚有气息,把他扶起,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景天行。” 这中年人虚弱的点点头。 伍一心大喜,赶忙把这中年人扶起。 可当她起身时,斜眼看到何齐转入庙里后面的香堂,伍一心想救人要紧,就没跟过去,而是把景天行搀扶出庙。 外边广场上,金还圣跟红衣人得难分难舍,姬水坤坐在地上试着运气给自己疗伤,本想伺机打出毒物,可惜金还圣和红衣人打得难分难解,他怕误伤了金还圣。每当红衣人要往屋里冲,背后必定露出破绽,金还圣立即挥刀进攻令他不得不防守。 连续三次逼这红衣人回身挡架,第三次金还圣差点得手。 这一来将红衣锦衣卫弄得毛躁,他知道如果不直面解决金还圣,是没法去追伍一心。 红衣锦衣卫转身面对金还圣,抽出腰间的腰带。金还圣一看,这是一个铁制的蛇腰带,中间用关节相接,如条蛇的鳞片般一节一节相连。红衣人用力一抽一甩,噼里啪啦的,这本来软垂的腰带突然缩短,关节间的接缝没了,变成一把黑色的大剑。 伍一心点点头,一拍身旁石柱,借力往庙里冲。红衣人看伍一心要绕过他去,怒极喊了一声:“别走!”可这声音又高又尖,跟个女人似的,完全和他浑身阳刚肌肉线条的感觉不同。 红衣人转身想阻止伍一心,可这厢金还圣揉身而上,金刀直接劈向红衣人后脑。这围魏救赵令红衣人不得不回来阻挡,就这么一个空档,伍一心已经冲入屋内。 庙里空间不大,尽是烧香的烟雾弥漫着。伍一心看了一眼,发现供奉的是太上老君。 在跪垫前,有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倒在地上,胸口中了一镖,血流如注。伍一心见这人尚有气息,把他扶起,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景天行。” 这中年人虚弱的点点头。 伍一心大喜,赶忙把这中年人扶起。 可当她起身时,斜眼看到何齐转入庙里后面的香堂,伍一心想救人要紧,就没跟过去,而是把景天行搀扶出庙。 外边广场上,金还圣跟红衣锦衣卫打得难分难舍,姬水坤坐在地上运气给自己疗伤,本想伺机打出毒物,可惜金还圣和红衣人打得难分难解,他怕误伤了金还圣。每当红衣人要往屋里冲,背后必定露出破绽,金还圣立即挥刀进攻令他不得不防守。 连续三次逼这红衣人回身挡架,第三次金还圣差点得手。 这一来将红衣锦衣卫弄得毛躁,他知道如果不直面解决金还圣,是没法去追伍一心。 红衣锦衣卫转身面对金还圣,抽出腰间的腰带。金还圣一看,这是一个铁制的蛇腰带,中间用关节相接,如条蛇的鳞片般一节一节相连。红衣人用力一抽一甩,噼里啪啦声响不断,这本来软垂的腰带突然缩短,关节间的接缝没了,变成一把黑色的大剑。 金还圣从来没看过这种兵器,不知道这红衣人在变什么把戏。 红衣锦衣卫冷笑一声,又恢复了低沉的声音说:“你们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要你管!”姬水坤此时坐在地上调息内息,仍倔强地回道。虽然脸上尽是汗珠,却毫不服输。 “你小心这兵器,这是剑中鞭,还是叫鞭中剑,能一时切换成鞭,一时切换成剑,锋利无比。”姬水坤提醒金还圣。 “你这小子,还挺识货。来尝尝我的百鬼夜行鞭。”红衣锦衣卫话还未说完,突然提剑直刺。这剑带着一股寒风,直逼金还圣中宫。金还圣提起金刀,往上斜撩,将这一剑劈开。这剑成分特殊,和金刀相砍,没有金铁交鸣的声音,只发出沉闷的一声。金家的金刀是个宝刀,重达百斤,寻常兵器是没办法和金刀对抗,但看来这鞭似乎不惧金刀。 虽然起手是百鬼夜行鞭先攻,但是金刀刀法讲究攻多于守,第二招金还圣就转为攻势,金刀一回就劈向红衣锦衣卫左侧,连劈三刀,一刀包一刀,内劲带动百斤重的大刀,毫无破绽可寻。 红衣锦衣卫连退三步,直举黑剑挡架。突然黑剑如分裂一般拉涨,之后关节松开,从一把剑变化为鞭子。此鞭如黑蛇一般,往金刀刀身盘旋上来。 姬水坤看得清楚,急喊:“小心!” 金还圣看得仔细,变招奇快,抽刀回送,急速后退,避开黑蛇鞭的进攻。 “小子功夫不错,你这刀法哪里来的。”,红衣人似乎忘了要压低声音,说话的声调又变成高尖细。“看你这刀,足金打造,家里挺富的?” 金还圣一句不说,丝毫不理,持刀运气,周身劲力绷得紧紧的。 “且慢,你手拿金刀,他放迷魂香迷倒锦衣卫,难道你们是传说中的刺客家族?”红衣锦衣卫皱着眉头说。 “你又是何人?为何知”姬水坤不回答他,但抢先问着。 “我乃东门卫七大卫之一,百鬼夜行师无艳。从今天起,你们会记清楚我们的名字。”话音刚落,师无艳挥鞭进攻,那条黑剑如黑蛇一般突然弹起刺向金还圣面部。 金还圣不敢掉以轻心,师无艳也无绝对把握可以打赢金还圣,双方闭气凝神,招招谨慎小心,专心战斗。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这厢,伍一心搀扶着景天行出庙,姬水坤赶紧迎上去帮忙。 “带他走,不用管我。”金还圣跟伍一心说。 师无艳看景天行已被找到,有些心急,在黑蛇鞭剑上施加更大的内劲,他手上一抖,噼里啪啦一连串爆豆声,转剑为鞭,暴涨数寸。 师无艳向后一跳,拉开攻击圈,把鞭子甩向景天行。伍一心看鞭子来得好快,金还圣还来不及阻挡。电光火石间,伍一心只好把景天行一推,用自己接了师无艳这一鞭。 师无艳这一鞭是存心要打死景天行。与其被劫走,不如打死,还能交差。 伍一心受了这一鞭,有如雷击一般,后背衣服炸开,被打得鲜血淋漓。且这一击将伍一心打得口吐鲜血,身子软倒在地。 景天行由于仍在昏迷中,伍一心不支倒下,将他也连带的摔在地上,可脸面都砸出血了,依然未醒。 师无艳鞭子一抽,又是一鞭打向景天行,姬水坤看这一鞭必能打死景天行,毫不犹豫上前,双手抓住鞭子。这鞭子周围是锐利的刀片,将姬水坤的手割得鲜血淋漓。可姬水坤紧紧抓住鞭子还绕在手臂上,死死抓住不给师无艳抽回去。金还圣见机不可失,大刀一挥,对准鞭子中间的关节处砍了下去。 这鞭子的刀片处是精钢所制,坚硬无比,但是关节处可不是。金刀这一劈,刚好砍中了它脆弱之处。 鞭头处哗啦啦掉在地上,师无艳手中只剩半截鞭子,威力不再。 姬水坤这是拿双手去换了景天行的命,这鞭子锐利无比,将姬水坤的双手和手臂割坏了不少处伤口。 师无艳没料到姬水坤这一招,看自己的鞭子已断,是出道以来从未遇过的事。师无艳师出百鬼夜行门,自小练这鞭中剑,由于占了兵器的便宜,从未吃过败仗。 师无艳楞在哪里,望着自己的鞭子发呆。金还圣的金刀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回身一刀。师无艳急撤,但已来不及。这招把师无艳的右手臂划得见骨,血肉模糊。 这一刀带来的痛把师无艳打醒了,师无艳左手如闪电般点了自己的右臂上,止住出血,拾起鞭子和鞭头,一跃而过屋檐逃走了。 【第80节】结义 金还圣扛着景天行,姬水坤扶着伍一心,四人上了一艘舢板。伍一心虽然受伤,但主要是外伤,仍有清楚意识,她丢了一大锭银子给船夫,吩咐其往太湖开去。 此时已夕阳西下,夜色渐渐染了上来。 伍一心脸色煞白的可怕,师无艳那一鞭打得她内脏受损,这伤不轻。 但她忍住痛,查看景天行的伤势,幸好那刀差了一寸,没有伤到心脏。所以景天行还活着。可能是何齐匆忙之下,失了准头。 景天行浑身破烂,衣服破旧不堪,看得出来已多日未梳洗,身上已有一股腐臭味。但虽身无长物,但一双眼睛仍旧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金还圣在景天行伤口周边的穴道注入真气,让血流暂缓。随即轻轻拔出铁镖。景天行本在昏睡中,因此一动作,竟被痛醒。金还圣动作利落,右手一拔出镖来,左手连弹快速将金创药撒在伤口上。强劲的刺痛感惹得景天行叫了出来。 “水,水,请给我水。”景天行说道。 金还圣是唯一没有受伤的,赶紧盛了一杯水倒给景天行喝。 “你怎么证明你是景天行?”金还圣问。这也是伍一心和姬水坤都想问的问题。 “在下是不是景天行都不要紧,景家已经没了。是老天爷眷顾我,让我苟延残喘,否则皇帝说的瓜蔓抄里有我的名字,我早就该死绝了。” “可诸位是?为何对景家诸事关心?”景天行反问。 “我们是剑客传人,奉命来救你的,你放心,我们一定护你周全。但你先说怎么证明你是景天行。”伍一心道。 “那也行,请看这个。”景清从怀里拿出一个木质的符牌,上写着,陕真宁景。 “我家是陕西真宁府景家,景清是我堂叔,我十六岁成年就离家,一直在外游历,没有回过陕西。景清家遭受抄家时,我正在南方,听到消息就躲了起来,我改名换姓,从不与人交往,靠行乞卖字为生。十年了都没有人发现,我以为我可以安度余生,怎会想到,最后落入奸人之手。”说到此处,景天行落下了两行泪。他用衣袖抹去,本来乌漆墨黑的脸颊,被擦去不少污垢,露出其书生样。 “你是怎么被认出来是景天行。”伍一心问道。 “我游荡到了湖州,遇到了这里的丐帮,起初他们对我很热情,尤其是何齐长老,挺照顾我们这些真乞丐。我也以为遇到了忠厚之人,便渐渐放下了戒心,与其热络了起来。说起来,酒能误人,就是在一次酒后,我说漏了嘴。” “那天一共三个乞丐,围着一个炉子,吃着偷来的鸡肉喝着酒,四个人喝多了,竟当场搓土拈香,说要效仿桃园三结义,一起结义三兄弟。结义的时候,势必得说真名,我一时不查,竟说出来我是景天行。这二人大惊,因世上景姓后人很少,经过瓜蔓抄后,基本灭绝。唯一姓景的,就是当年没被找到的我。” 伍一心、金还圣和姬水坤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竟然是结义时被认出,而结义兄弟竟然出卖了他。 “喝口水,喘一下。”伍一心看景天行气息微弱,担心他说起旧事,一时激动动了伤口。 “不碍事,谢谢女侠。。。。。。哈哈哈。”景天行苦笑起来。 “那一晚,我们跪地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最小,是老三。老大是何齐,老二是万老五。万老五是真把我当兄弟,当晚就把讯息放给丐帮上头的人,说景家后人在此,要保护周全。何齐一句话都没说,但却闷不吭声设了一个局,把张群和我一网打尽。” 接下来的事,伍一心就恍然大悟了。 “看来是,张群知道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想把你送给官府,自己去找了锦衣卫要将你投案,可惜老何道高一丈,早就控制了你,把假的景天行给了张群。然后老何自己去找了东门卫,把你当做大礼献给东门卫。如此一来,张群送了假的景天行,势必会被锦衣卫做掉。而老何则可以凭借着东门卫的势力,变成湖州一霸,踢掉张群,就算日后不被丐帮承认,他也算赚了。” “你猜测的一点没错,他背信弃义,把万老五杀了。这样只有他知道谁是景天行。人心啊。” 伍一心看看受伤的景天行,她心里莫然的产生一种悲愤感。为什么人世间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老丐看似好人,却心底坏的透。连自己都以为老丐何齐师哥老实人可信。可转眼,前一秒搓土为香,下一秒就把兄弟送上刑场。 这血淋淋的事实,让人在这世上还怎么相信人性。 她想起父亲伍士阙说的:“扭转历史洪流,处理人间不平事,为知己者亡,为天下人赏善罚恶。”也许这就是刺客家族存在的意义。 “我们是刺客家族,我叫伍一心,是伍子胥后人,这位是金还圣,是荆轲后人,那位是姬水坤,是专诸的后人。” 景天行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原来诸位是刺客列传的后人。先祖任侠仗义之事,好生令人佩服。” 说完,景天行挣扎起来,要给三位行叩拜之礼。伍一心赶紧扶他起来。“先别这样,我们带你脱离险境再说。” “一心姐,接下来什么计划”姬水坤问。 “去太湖,请绿林太湖寨的船送我们出海,这丐帮太令人晦气,我伍氏悔称丐帮师祖。” 景天行躺回去原本的位置,又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他嗯哼了一声,突然想什么:“女侠,千万要小心何齐,他好像找了不止一个高手。” 【第81节】追杀 景天行话音刚落。 咚的一声,一根铁棒锤,砸破船舱落了进来,差点没把船底打破一个洞。 船老大在外面大呼小叫:“水盗啊,太湖水盗啊!” 伍一心心想,这绿林水盗竟找姑奶奶麻烦,这岂不是以下犯上。她和金还圣一个跃步,跳出船舱,站到船头,要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找绿林青龙首的麻烦。 伍一心定睛一看,来人却不是海盗,仅仅三个人站在一艘船上,中间的穿黑色朝服,旁边一个高瘦男子,身穿白色蟒服,外罩黑斗篷。另一边是圆墩墩的矮胖子,着土色蟒服,也是罩着黑斗篷。师无艳一只手臂重伤,用着白纱裹着,边缘占有血迹,神色看起来却无恙。 白色蟒服的人高声喊道“东门卫白龙王白小龙。”土色蟒服的接着喊道:“铁手虎果志。”中间的说道:“东门卫神行太保云中岳” “伍家的、金家的,还有姬家的。咱们东门卫三人跟你们会会,劝你们尽早交出景天行,可饶你们不死,否则,窝藏钦犯加上断臂之仇,你们可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师无艳用内力将他低沉的声音送过来,即便在水声不断的时候,仍然听的一清二楚。 姬水坤也出来,皱着眉头说:“看来是场硬仗呢。来,一个对一个吧。” 金还圣笑笑说:“最强的那个白的给我吧。叫龙王,应该不弱吧。” “姐,你吃亏点,你对付那个什么神行太保的,我来会会这个什么铁手虎的。” 伍一心瞪了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说笑。这一路任务下来,三人也有了革命情感,此时并肩作战,心中热血沸腾。 伍一心跟船夫说,“等会你什么都不要管,一直开到太湖,找太湖寨的寨主,让他护你们周全。” “还聖、水坤,我们牵制住他们,给他们一点时间。” 说完,伍一心一个高跃,往敌船跳去,一刀劈向云中岳。 金还圣则纵向白龙王去,姬水坤拿出匕首,攻向铁手虎。 神行太保云中岳,顾名思义是轻功高手,日行百里。虽然外家内家功夫不是他的强项,但是速度惊人。伍一心身上有伤,和云中岳打了个平手。幸好云中岳不擅长拳脚功夫,可能早就败下阵来。 另外一侧,金还圣的金刀漫天飞舞,越使越快。可白龙王的擒龙功亦是绝妙,一手掌,一手短刀,完全不占下风。金还圣的刀法已是这一代刺客家族中最强之能手,却只能跟白龙王打成平手。但金家的功夫实属精妙,越打越强,遇快则快,且经过早先和师无艳的对决,让金还圣对于金刀刀法有着更深一层的了解。这样的实战经验对于金还圣的武艺是一大帮助。 铁手虎果志的独家功夫是劈山掌,掌掌劲力惊人,有劈山开石之势。姬水坤的家传功夫是擒拿术,跟劈山掌完全不是一个类别的武功。只见姬水坤身形灵动,左挪右移,用匕首做近身攻击。但劈山掌则是朴实无华的一掌一掌对劈,纯以力道惊人。姬水坤琢磨着要放彼岸香出来,可惜一旦放出来,所有人都会中毒,那免不了也要伤了金还圣和伍一心,因此迟迟不敢防毒。可毕竟姬水坤手上有伤,时间一长,气内力必定使不上劲,其实这是最危险的一关卡。 白龙王边打边啧啧称赞,“小子功夫不错,何不加入东门卫,未来前途无量。” “呸!”金还圣懒得跟白龙王理论,手上快刀不停,唰唰唰,一招白猿拜月逼得白龙王后退三步。 但另一边姬水坤听到了,却搭上话:“哎呀,我们何尝不想加入,这样吧,我们加入,你们拜我们为师,叫我们师父,我们好好调教调教你们。” 铁手虎见姬水坤竟然还要心思说笑话,不禁大怒,看来这少年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手上催动更深的内力,劈出的掌风呼啸,令姬水坤心惊。 “你瞧不起我们,你看我们怎么收拾你。”果志边打边骂道。 但受伤的不止姬水坤一人,伍一心其实身上也有伤,方来回几十招,伍一心已经觉得有点真气接不上来,气息行走至后背时,就窒碍难行。而云中岳年轻气盛,内力源源不绝,一掌劈来,伍一心双掌对接,却一口气上不来。云中岳见伍一心气滞,一掌扣住伍一心的手掌,突然一腿扫向伍一心下盘。云中岳擅长轻功,这腿上功夫何等了得。伍一心来不及接招,被这一铁腿扫中,顿时如千斤铁块砸中小腿的感觉,整个人倒地不起。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姬水坤见伍一心倒地,急于围救,将手中匕首掷向云中岳,逼迫他退后无法继续进攻伍一心。 可这一分心,铁手虎的劈山掌抓住这一刻,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姬水坤后背。姬水坤一口浓血喷了出去,如纸鸢般飞了出去。 “这掌可劈死你了。”铁手虎果志奸笑道。 姬水坤一回头,左手连弹,抖了三波粉末出来,可惜身受重伤,内力不纯,仅有一点点落到果志左手手指上。铁手虎大惊,早就听说姬家浑身是毒,必须特别小心,没想到其重伤之余,竟然还能放毒。而这毒一及身,竟然马上失去知觉。 云中岳见姬水坤施毒道:“快,这要当机立断。”立马捡起姬水坤的匕首,左手一圈,竟将果志的左手指斩断三根。 果志痛的大喊,心中怒极,一腿对准姬水坤的脑袋踢出,就要灭了他的命。 金还圣看己方两人受伤,心里大急,又见铁手虎果志准备要了姬水坤的性命。他不顾身后的白龙王,持刀向果志劈来。果志见来势凶猛,不得不收腿,认真应付金还圣。云中岳也向金还圣进攻,这么一来,情势变成金刀一人独斗三个东门卫。 金还圣手忙脚乱,被三人攻的节节败退。 【第82节】救星 伍一心和姬水坤意识都还清醒,看到这三人围攻金还圣一人,知道此番糟已。 金还圣三面受敌,一个不注意,背部被白龙王的短刀刺了一刀,背上鲜血直流,正面的白衣也血迹斑斑,看来受了不止一处伤。 姬水坤拿出怀里的彼岸香,准备偷偷点燃,大家同归于尽。伍一心看到他拿出那支香,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示意,事不宜迟,赶快放彼岸香。彼岸香纵使有解药,但是对身体肯定是一大伤害。 当姬水坤正要燃香时。 一个黑色身影从岸边无声无息的跳到船上。 从岸边到船上距离至少有六到七丈远,一般习武之人没有这种轻功,来人肯定是高手。 此人全身黑色麻布衣,腿上缠着黑麻布绑腿,脸上包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背上背着一把大刀。 这黑衣人一掌拍退白龙王,掌力浑厚。白龙王右掌接了这一掌,只觉得一股内劲如排山倒海而来,顿时气息一窒。黑衣人掌力一送,逼得白龙王不得不后退三步。 见白龙王后退,黑衣人随即抽出背上大刀,在夜色下,这竟是一把通体黑色的刀,没有一丝刀光。 他刷刷两声,一刀正面由上至下劈向师无艳,一刀由左至右劈向果志,就这么平白无奇的两招,可是由于速度实在太快,内劲实在太强,这两刀逼得这两人不得不后退。 白龙王见来人武功太强,招呼云中岳和铁手虎一起上,三人夹攻。可这黑衣人就是来来去去平凡无奇的三刀,刀锋上出现白芒真气,东门卫三大高手完全无法近身。 金还圣见黑衣人牵制住东门卫,如果他加入战局,必能杀退这些人。拾起金刀,向云中岳攻去。 “贼小子,乘火打劫!”果志骂道。 白龙王见黑衣人实在太强,己方完全讨不了好。收刀停住问:“阁下究竟是谁,报上名来,我们也好知道今天是谁杀退了东门卫三卫。” 黑衣人丝毫不理会,继续强攻。 黑衣人的刀越来越快,刀锋上的白芒越来越盛,常人眼里就是一团白雾。果志本身有伤,行动和劲力不及以往,左手又隐隐作痛,不小心露出一个破绽。果志知道黑衣人的刀快,赶忙跃步后退要藏住左边的破绽。可高手过招,就在瞬息间决胜负。黑衣人看得一清二楚,刀锋直对破绽,竟一刀砍入果志左腹。黑衣人抽刀回送,拉出好大一个伤口,连肠子脏器都出来了。果志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这世间竟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他双眼圆瞪,充满仇恨,退了几步,竟跌入江中,随波逐流而下。 白龙王见果志被杀,愤怒的大叫,加速攻击黑衣人,可惜黑衣人功夫实在太强,就算是东门七卫之首的白龙王也奈何不了黑衣人。 几招下来,白龙王也被黑衣人所伤。 黑衣人刀花一捥,一刀带着无上的内劲招呼白龙王身上去。白龙王见势不可挡,转身一跃,跳进水里。云中岳见白龙王都跑了,也无心恋战,转身跳进水里逃生。只见两大东门卫消失在夜色笼罩的水流中。 黑衣人看了伍一心一眼,一言不发,纵身一跃,竟又回到岸上。黑衣人到了岸边,头也没回用内力送了一句话,“你的金刀,还不够快。” 那一袭黑衣,瞬间隐入夜色中,消失在丛林里。 金还圣听了这句话,愣了好久,这句话是对他说的,重重的打中他的心。 姬水坤大大的吐了一口气,瘫在船板上。 就那么弹指间,如果没有黑衣人,三人已经见阎王。 这生死关头,实是三人从未经历过的险境。 没有人想到东门卫竟然派出高手追杀景天行。 从昨日到现在,两个锦衣卫,四个东门卫高手,都加入抢夺景天行的行列。如果不是黑衣人最后关头出手相救,此时三人已死于非命。 到此时,金还圣和姬水坤才知道他们的先辈干得是怎么样的危险事。众人皆传说,金刀燃灯,姬香玉手,天下无敌。可江山代有才人出,江湖处处有高手,如果己不进,则退已。 “他奶奶的,东门卫不知道哪里找来那么多高手,这白龙王、铁手虎、云中岳,还有那个师无艳,都不是等闲之辈。”姬水坤大难逃生之余,忍不住口出秽言。一句他奶奶的,逗得伍一心和金还圣都笑了。 “这黑衣人的功夫真高。”金还圣道。平时不主动开口的金刀金还圣,也主动说话了。 也许是跟同伴们经历了一场生死决斗,彼此间的隔阂都放下了。 此时月光皎洁,周围飘来清净的水流声,四处无一人。 三人都瘫在船板上,借着此皎洁月光,调适自己的气息,略作休息。 伍一心道:“走吧,我们得敢去接应景天行,还聖,你伤势最轻,劳烦你摇这艘船,往太湖去吧。” 金还圣和伍一心相视一笑,便自顾自的往船尾去。 此时夜深人静,看着河上的碧波涟漪,伍一心想着刚刚那个黑衣人的身形,她仿佛在哪里看过。那种感觉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遥远,一种说不出的念头,在她内心深处盘旋着。 难道是他,怎么可能? 【第83节】淮安 秋天的气息越来越浓,路上落叶缤纷,车马经过,卷起残叶,肃杀气氛令人沉重。 在应天府的北侧,聂萧萧骑着马呼啸而过,正和玉易莲打闹着。曹一尔觉得这次的行动,他是摊上事了。他多希望能跟伍一心同行,而不是跟这两个童心未泯的丫头。 曹一尔自小失去双亲,历经劫难,躲避到伍家被抚养长大。因此他自小养成了缄默的习惯,多一言不如少一言,凡事深思熟虑再行动。 因此曹一尔总是一副士大夫书生,老皮横秋的模样。 偏生,玉易莲和聂萧萧尚是妙龄少女,玩心仍重,一路上打打闹闹,弄得曹一尔好不心烦。 “这两个女妮子,是搞不清楚任务的凶险吗?”曹一尔只能在心里摇头。 他时常祷告老天爷,莫要让刺客家族的名声毁在自己手上。 虽然聂萧萧和玉易莲一路轻松玩耍,但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三人也到了淮安。 入得淮安境内,曹一尔指示聂萧萧和玉易莲找间客栈住下,他去寻找方家后人的踪迹。 伍一心告诉他,方家后人叫做方远湖,目前在淮安,跟景天行一样,方远湖躲藏于淮安,被丐帮认出,目前是丐帮护着。 丐帮虽然人数众多,势力庞大,但是都只能控制一般商家、庙宇这些闹市的人群,丐帮除了降龙十八掌的失传绝学,并无武艺出众的人才。而丐帮帮主及长老们年事已高,无法跟锦衣卫这种机构对抗,才会请出伍家来协助。 但由于湖州淮安一北一南相距数百里,曹一尔并不知道伍一心在湖州遇到凶险,更不知道连东门卫这个新机构都来抢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淮安位于京杭大运河上,是一个重要的商业集点,许多的盐和大米都在这里上下卸货。上通徐州,下达扬州。人来来往往,十分熙攘。 曹一尔找了港口边的一群乞丐询问,问清楚了分舵在何处,单枪匹马直入丐帮分舵。 淮安的丐帮分舵里码头不远,在一个叫魏家沟的地方。曹一尔身穿一身蓝衣大褂,褂里小腿上绑着两把短刀,兜里揣着一把银针,来到了分舵口。院子不大,门口挂着个匾额写着:“蓝杆忠义堂” 曹一尔听伍一心说过,丐帮分黄杆子和蓝杆子,这蓝杆忠义堂想必是污衣派的。他三长一短敲了丐帮分舵的木门。 不一会,一个乞丐打开了木门上的小孔,问道:“谁?” “曹一尔拜会淮安分舵舵主,有要事详谈。” 乞丐没吱声,刷的一声关上小孔。但马上听他拉开横杆,咔哧咔哧的把门推开了。 曹一尔朝里一看,里头有二十来个乞丐蹲在地上,各个模样形态不同,有的高头大马,有的畏畏缩缩,有的躺在地上打盹,有的两两下棋。但相同的是,每个人都是身着补丁衣服。 可这些人的衣着跟曹一尔心中想的不同,他以为污衣派应该是浑身油渍,很多天没洗澡蓬头垢面的乞丐。但这群人虽然穿着补丁,却精神奕奕,干干净净。可这些人手上拿着的竹竿却又绑着蓝带子,证明他们是蓝杆子。曹一尔心中暗想这可奇了。 曹一尔高头大马,玉树临风,站在院子中间,所有的乞丐都看向他。 一个语速很快、爽朗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少侠来到淮安,有何贵干?” 曹一尔向说话的来人一看,此人矮胖身材,不到五尺,圆圆滚滚的,好像一个土拨鼠。穿着快洗白的衣服,身上背个五袋。一看到五袋,曹一尔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丐帮身上袋子越多,辈分和地位越高,一般分舵舵主仅仅四袋,这人却是五袋弟子。但这人看来个性很急,走路迅速,说话很快。 “在下曹一尔,敢问,主人是淮安分舵舵主?” “土行者魏巡,丐帮淮安分舵舵主就是在下我。”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奉伍一心女侠的指令,来见舵主。此为伍一心女侠的书信。”曹一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魏巡接过来细细读过,这封信里,交代了曹一尔等三人是来救方远湖,请丐帮全力支援,信末署名子胥入吴,丐帮师祖,伍一心。 魏巡神色凝重,拉了曹一尔进了一个密室。 魏巡一改急躁个性,心事重重的说:“少侠可知,现在官府已经派人来了。” “我想必然的,方孝孺的案子是朝廷大案,也是永乐帝上任第一个杀的建帝旧臣,朝廷必定十分重视这案子。” “不止十分重视,据说派出了钦差大员,带着军队来抓方远湖。” “舵主,愿闻其详。” “你可知道,我们这丐帮,时代越乱越旺盛。在元末明初时有数百万帮众,结果这永乐帝励精图治,反倒削减了我丐帮的实力,以前我这淮安,有十万帮众,目前,只剩五千不到。这十年,丐帮是越混越回去了。也因此,我们丐帮出了叛徒,有人把方远湖在淮安这个讯息报给了官府。” “岂有此理,丐帮竟然有叛徒,那舵主的意见是?” “在我们没抓到叛徒前,我们丐帮不能出手,否则会影响任务的成败。这一点要请少侠理解。我们实有难言之隐。”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您的意思是,我们三个自己去救方远湖?” “是的,本来,您是丐帮师祖伍家派来的,我丐帮分舵,势必要鼎力相助。可如果叛徒更跟着我们一起行动,那我们的所有行动细节,就会被官府知道,只会前功尽弃。” “我明白您的意思,行,告诉我们怎么找到方远湖,我们自己来处理。” 魏巡拱手道:“还请少侠多加担待。” 曹一尔表示理解,但是这么一来,的确就是要靠自己了。魏巡既已表明,他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动用丐帮的势力,丐帮是个松散的组织,除了纠集人群,大打群架外,没有什么实质战力。 魏巡在密室内说了,方远湖被藏在数十里外的慈云寺,扮成和尚,躲避风声,去找主持方丈,就能接到方远湖。“但要记住,暗号是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魏巡送曹一尔出院子,一行乞丐纷纷起立,魏巡突然清脆的说了一声,“祝少侠救方氏后人顺利。” 曹一尔一愣,刚刚说好秘密行动,现在却公开说出。但他随即理解,魏巡是要靠这个方法,查出谁是奸细。曹一尔发现魏巡这个人实不简单,精明干练,难怪是五袋长老。 【第84节】出糗 曹一尔快步走出丐帮分舵,回客栈找聂和玉两位姑娘。可还没走到客栈,就看到他们住的凌峰楼前面围了一群人。他立时预感事情不妙,拨开人群欲进入客栈,发现众人围着看的正是玉易莲和聂萧萧。 曹一尔心里的无奈的火波波地冒出来,这什么时候,这两位姑娘还在大庭广众下露相。 此时天空碧蓝,日中当中,身穿荷叶滚边白衣裳的玉易莲站在群众中间,白皙的肌肤鲜嫩欲滴,却似颦似笑逗弄着一富家公子。那人大热天却穿着绿色绸缎大褂,头戴玉带小帽。聂萧萧则站在一旁叉着腰,脚底踩着另一个人,穿水蓝色绸缎,看衣着也是个富家公子。 玉易莲刚刚随便一脚就让公子翻了个跟斗。现在一动不动,连正眼都不瞧那富家公子。那公子哥一时扎马步,一时甩手,一时杨家拳,就是不敢进攻。 “都怪那两人,调戏良家妇女,活该。”曹一尔旁边一挑着扁担的商贩跟他解释着。 “可不是,活该,这两人就活脱一跳梁小丑,成天仗着家里有钱,到处惹事。”另一人接着说,看来这富家公子风评不是很好。 曹一尔听明白这两人的话不禁莞尔一笑。估计这两不良少年在老虎头上拔毛,竟然调戏了玉易莲和聂萧萧,这两人的脾气怎么可能容忍。 但曹一尔可不希望这事情越闹越大,他赶紧走了过去,抓了玉易莲和聂萧萧的手往客栈走。聂萧萧看曹一尔过来了,知道自己孟浪,偷偷的把脚收了。玉易莲则是吐了吐舌头,对曹一尔做了鬼脸。她这道歉的样子分外令人爱怜,围观的人纷纷发出哦的一声,不知是赞叹玉易莲的美貌,还是惋惜她要回家了。 那两富家公子看这好不容易脱离了两母老虎的包围,竟然还火上加油。 “跑,跑了吧,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回头叫我爹来把你们家拆了,找人灭了你全家。” 曹一尔听闻此语,简直不敢相信这人世间还有如此不知进退、如此愚蠢的人。他摇头苦笑,叹了口气对着玉易莲和聂萧萧说,“注意点,别搞出人命,别炫耀功夫。” “是,谢谢哥!”玉易莲向拿到免死金牌一样的高兴。她打开腰间八卦盒,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间就沾了点毒粉。连人都未回头,双手往后一甩。毒粉分别弹在两富家公子面上。 “哥,走吧,等会你看看醉罗华的威力。”玉易莲挽着曹一尔,嫣然一笑。 那两富家公子本还在叫嚣,看三人离开,开始对周围群众怒骂。“你看啥,信不信老子抽你。” 骂着骂着,突然这富家公子觉得头晕目眩,碰的一声倒在地上,开始胡言乱语。另一人也是扶着头说头痛,最后跌坐在地上。然后两人似发酒疯一般,大庭广众下脱衣服,胡言乱语。三个人 曹一尔在二楼看着这两人在广场上如醉酒一般的乱闹,不禁好奇问:“你这是醉罗华?” “是啊,我配制了麻沸散,找出了其中一些重要的药材,试了好久调配出来,里头天地罗华的量非常少,主要就是麻沸散的药材,但是天地罗华会激发出酒醉的功效,所以我叫他醉罗华。” “这这这,小莲,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曹一尔赞叹道。 “不止这个,小莲还有笑罗华和小罗华,都有特殊功效。”聂萧萧补充道。 “放心,这两人一个时辰后药效就退了,他们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小罗华和笑罗华又是什么功效?”曹一尔问。 “笑罗华会让人一直笑,失去戒心。小罗华很像姬家的小彼岸香,会让人昏睡,一时半会都叫不醒。” 曹一尔没想到小姑娘竟剑走偏锋,自创出多样化的毒物出来,不禁伸出大拇指,赞了玉易莲一句。 【第85节】仇人 在三人走回房间取包袱的路上,曹一尔向玉易莲及聂萧萧细细说明,解释方才和淮安丐帮分舵主土行者魏巡的会面经过。也告知他们,这次只能靠自己来做这件事。内有丐帮奸细,外有朝廷钦差大官压阵,此行必须格外小心。 这客栈前窄后狭长,是客栈主将一前富商的大院改造,有着一长廊,从前面食堂连到客栈住房区域。三人在长廊边走边讨论,旁边是荷花池,伴随蛙鸣。 聂萧萧问道:“那我们接到方远湖,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带着方远湖上船,走京杭大运河,直下杭州,我们和一心姐在哪里会合,然后送出海。” “什么时候行动?”玉易莲眼中放光,她兴奋的要展开第一次刺客家族的任务。 “拿了东西就走。” 三人把行囊收拾好,上了马,往那寺庙前去。刚行出没多久,就被一群衙役拿着棍子挡住。“让开让开,等一会,让大人先过。” 只见淮安的衙役将这闹市的街道净空,一排官差举着三个丈高的黑呢布旗,头一幅写着秉笔太监,第二幅写着三宝太监。后面还有无数的黑布旗,写着大大小小的官位和旗号。在这人龙车队后,有一人骑着一头特别高大的白马,旁有一带刀侍卫牵着马绳。此人带着黑丝面罩,看不清楚面孔,身材较寻常人略矮。头戴一滚着黑边的红色无檐呢帽,身穿大红色的蟒服。 “这人是。。三宝太监。。。郑和吗?是马二保的弟弟吗?”聂萧萧站在人群中,但是看得一清二楚。当此人接近他们时,聂萧萧咬牙切齿的说话,连话音都抖了。 “看这些旗帜,应该是,原来魏巡说的朝廷大官就是他。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可是三宝太监不是奉命出海外交?为何此时出现在淮安。”曹一尔说。 原来,此次郑和出海返京述职,回到应天城。甫回京城,永乐帝就要他来淮安追捕方孝孺后人。姚广孝也乐见其成,赞成送郑和出京执行任务。 “他们说是马二保杀了我爹,郑和是马二保的弟弟,他原名是马三保。”聂萧萧恨恨的说。 在建帝逃逸一役中,聂萧萧的父亲聂萧平,最后死在天地罗华手上。伍一心的父亲伍士阙事后经过探寻查知,同时死在现场的还有马二保、朵颜三卫的血鹰、残影、极豹。而距离聂萧平只有一步之遥的是马二保。 马二保就是马三保的哥哥,郑和原名马三保。 没有生还者知道当日发生的事,马二保已经死去,聂萧萧把杀死父亲的恨归在马三保的头上,她虽然年幼而常常跟玉易莲干些少女情怀的事,但在她内心深处,这个心结未解,无时不刻想要替父亲报仇,讨回他失去父爱十年之苦。因此她睹物思人,一看到马三保就咬牙切齿。 曹一尔心里倒是一凛。先前在伍家,曾跟伍一心聊过,皇帝身边有几大高手,其中朵颜三卫全营已死于天地罗华之手,另一是姚广孝,其身兼少林寺及御古宫绝学。如果聂萧平和金复里不在,姚实为当今第一高手。另外一个厉害角色就是三宝太监郑和。据传闻,郑和是回族,功夫来自德里苏丹国,马二保精通毗琉璃云蛛手,马三保精通度魔罗功,都是异土非常厉害的武功。 曹一尔盘量,如果是郑和领军要抓方远湖,那这事情比想象中棘手。毕竟己方没有能跟郑和对抗的高手,此次行动要分外小心。 “萧萧,你先别急,我们见机行事。咱们三个一定能搞定他们。”玉易莲安慰着聂萧萧。 曹一尔此时闻到烧焦的异香,往下一看,聂萧萧的双手正搓揉着,不知不觉就使出了燃灯手的内力。这中原第一的无上心法,一经催动,立马会有烧焦木头的异香。曹一尔见聂萧萧咬牙切齿,双手搓揉越来越快,深怕她的燃灯手异香越来越浓,在大庭广众泄露出来。不由分说,赶紧抓了两个姑娘撤退。 聂萧萧无奈,只得跟着曹一尔走,但是眼神不住的回头,狠狠地盯着郑和的队伍。 待终于行到无人处,三人稍作休息。曹一尔劝诫聂萧萧和玉易莲,别节外生枝,任务为重,一切以救出方远湖为先。报仇的事,之后多的是机会。聂萧萧稍微平静下来,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但眼眶不住地掉出泪来。玉易莲牵着聂萧萧的手说:“哥,也不能怪萧萧,换作是你我,估计也难忍杀父之恨,是吧。” 曹一尔何尝不明白。但是他早想通了这一点,身为刺客家族,不是死在这个人手上,就是死在下一个对手手上。这是刺客家族的宿命,也是刺客家族成员的终点。这是他从他父亲曹士心的死学到的。 刺客如果不理解自己的宿命,那他的一生就在地狱里。 【第86节】莫名 三人骑着马,穿越数十里的路,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魏巡说的慈云寺。 慈云寺是座小寺,位于郊区,都是一层的建筑,几座刷着黄漆的土平房,看得出香客不多,香火不旺。 大门上锁着一个铁链,看来不能随意进出。 曹一尔敲了敲门,过了良久,才有一个声音回答。“明镜亦非台,何处惹尘埃,施主请进。” 曹一尔再细看那条铁链,才发现其实只是绕了门把一圈。这门根本没上锁,只是随意的挂在上面,不禁莞尔。三人顺着话音走入慈云寺。 这个寺庙不大,但周围有一土墙,里头只有三间屋子在院子里,一间是正殿,也是唯一一间有着木头柱子的房子,三扇门,里面有几个蒲团,还有一尊老旧的弥勒佛。左边一间看起来是个寝室,屋外还挂着晒的袈裟衣物。右边一间看来是工作房,亦或是厨房,外头对了一些杂物和木柴。这看起来就是一个家徒四壁的贫困寺庙。 曹一尔看到一个矮矮胖胖的和尚,四十五十来岁,神情肃穆的站在院子中间迎接。 “大师父,我们来找主持方丈,请告诉他在下曹一尔,是魏巡介绍来的。” “主持方丈就是在下我,不知三位施主莅临本寺是?” “大师好,您怎么称呼?” “贫僧法号莫名。” “莫名大师,我们是奉丐帮土行者魏巡的命令,来接方远湖的。” “施主,我们这里没有方远湖,您找错地方了。我们只有一群僧人。” “大师,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救他的。” “本寺没有方远湖这个人,也从未听说此人。施主请回” “大师,南朝四百八十寺。”曹一尔想起有这句密语 “你早说啊,多少楼台烟雨中。莫名其妙。”大师原来一直在等暗号,可是曹一尔迟迟不说,急死大师。玉易莲和聂萧萧听到这句莫名其妙,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这大师整个人也从本来的拘谨严肃变成活泼爽朗。“其妙,快出来。”大师对着园内喊。 “来咯。”一个同样也矮矮胖胖的僧人跑了出来。莫名大师指着这和尚说,“这是我师弟,法号其妙。” “莫名。。。。其妙?”曹一尔、玉易莲和聂萧萧瞪大眼睛相视,玉易莲要掩住嘴才能忍住不笑。 “施主,你们来自何方?”其妙问。 “我叫曹一尔,这位是玉易莲,哪一位是聂萧萧。我们是丐帮土行者魏巡派来接方远湖离开淮安的。” “那行,我带重生师弟出来。”其妙回去院里找那位重生和尚。 曹一尔发现慈云寺的僧人很有意思,取的名字都很奇特。一般僧人的法号都跟佛经禅理有些相关,例如圆通、慈云、普惠什么的。但这些人叫做莫名其妙、重生。 玉易莲心里藏不住话,比曹一尔还好奇,直接揭锅问:“大师,你们这法号怎么取得。。。。。这么有意思。” “这位姑娘,法号只是一个称谓,我觉得我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就叫什么。我和我师弟,觉得这世界莫名其妙,所以我就叫莫名,他说他叫其妙。” 曹一尔叹口气说:“这也是,虽然属于什么门派有外在的羁绊,但只要心中忠于这件事,表象不一定重要。” 莫名和尚不禁赞叹:“施主这番话很有禅意,我们学佛何尝不是呢?只要心中有佛,就算喝酒吃肉,都只是过眼云烟。当然,杀生、淫戒是万万不可的。” “你二人长得好像,是兄弟吗?”曹一尔觉得这两僧人好似亲兄弟,随口问道。 “是啊,我两是兄弟,一起出家。魏巡是我们的亲戚。” 曹一尔心想难怪怎么身材都很像。 “你们三兄弟,行径奇妙无穷。魏巡明明是蓝杆子污衣派,却穿的干干净净的。”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莫名和尚说:“魏巡说,他是污衣派,是蓝杆子,但是没有必要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这拜是拜污衣,个人卫生不需放弃,我挺认可的。” “嗯嗯,这个就是说,心中想得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其妙和尚领了方远湖来了,一个清秀瘦小的和尚,瓜子脸,头顶上没有戒疤。 玉易莲把这人上下扫了一遍,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个。。。莫名其妙。。。大师,这是个姑娘。”玉易莲擅长易容化妆,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此人不是男子。 莫名和尚说:“是啊,我们没说是男的,现在是女扮男装藏在庙里,所以没人发现。这是魏巡的好主意。” 【第87节】其妙 “行,那请重生大师,不,重生姑娘。。。。这怎么叫的那么别扭。”曹一尔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诸位请叫我重生吧,我躲藏了好多年,苟且偷生,能重新展开生活,是我最大的愿望,所以我的法号取名为重生,也谢谢莫名、其妙两位大师的收容,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等等,得画的再精细点。”玉易莲拿出身上的行当,帮重生和尚再补一些妆,脸描一些线,在他的巧手下,虽然还是个瘦矮的和尚,但是脸上多了一些风霜,看起来不再清秀,而是一个孤苦的化缘和尚。 “身材先不动了,之后有时间我们再处理。”玉易莲看看这张易容后的脸,满意的点点头。 话音刚落,寺庙外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出来,那两个女流氓,给我出来!” 莫名和尚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不清楚外面发生何事。 甫推开大门,赫然看到三十余人围着寺庙,拿着棍棒叫嚣。当先的是两个一蓝一绿的富家公子。 这二人就是早间调戏未果反被羞辱的富家公子,身为淮安知名人物竟在大庭广众下出糗,此事传遍淮安城,面子挂不住。此二人平时在县城作威作福已久,怎么可能忍受这个气,当下派家丁跟踪这三人,调集人手前来报复。此二人的父亲是当地豪绅,拥有大量的田产,拉来的都是他们家的佃农。佃农见来就有银子拿,纷纷愿作马前卒。 莫名、其妙和尚看着这群人,完全不能理解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来叨扰佛门清净之地。 蓝衣公子骂道:“你少爷我,今日就要教训你们,跪下来道歉,否则我收拾你们这两个臭。。。。。” 玉易莲和聂萧萧见状,双脚一蹬,直接冲了出去,就在那公子刚说臭的那一字时,一人一个回旋腿法,一脚踢翻两个公子。 公子本是要扳回一城,没想到出师不利,刚开骂就被踢翻。蓝衣公子痛苦的抱着下颚,吐出一颗牙。哭丧着捂着嘴说:“给我打死这两个女贼。” 旁边的家丁汹涌而上。玉易莲和聂萧萧见来人众多,也吓了一跳,退回寺庙里。 莫名和尚说:“姑娘,请让我们来处理。” 其妙和尚说:“莫名其妙,这是佛门圣地,岂容这些俗人闹事。” 他往前一站,挡在门口,马步一扎,双掌推出。立马将两个欲抢进寺庙的家丁打出好远。 莫名和尚看师弟出马,也跟着过去,和其妙和尚一模一样,一掌一个,又是两个家丁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好远。 这木门仅限两人并肩通过,这两位大师往门口一站,不通过他们是无法进来。家丁和佃农,只得一个一个上。可两位大师一掌一个,每打出一掌,还说一句:“莫名其妙。” 曹一尔又惊又喜,原来莫名其妙大师是武功高手,看这身手,应该是少林寺的功夫。 莫名其妙大师就在寺庙门口,来一个推一个,一连十数人都进不了这慈云寺的山门。 曹一尔跟玉和聂说:“原来莫名其妙大师出身少林,使的是少林功夫。” “是的,莫名其妙两位大师,是少林的弟子,他们过不惯少林的生活,所以回到家乡,做自己的主,念自己的经,修自己的禅。”重生和尚回答道。 这是曹一尔第一次听到重生的声音,话声清脆,字字分明。 那两个公子本想仗着人多,来讨个公道。可没想到遇到两和尚,跟凶神恶煞一样。 这两个公子见情势不对,赶紧往外跑,边跑边喊:“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见主人都跑了,其余家丁佃农也无心恋战,纷纷扶起倒在地上的人,四散而去。莫名和尚将木门上锁,铁链由内拉好。 这一出闹剧,没多久就落幕,曹一尔大笑道:“没想到莫名其妙大师,果真令人莫名其妙。” 莫名和尚合十谢过曹一尔:“贫僧练过几年功夫,这身老骨头,还没落下。” 其妙和尚说:“这群人,平常就作威作福,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今天贫僧替天行道一把。其实我没使太大力,只是把他们推开而已。真是莫名其妙。” 众人正在闲聊,玉易莲叽里呱啦说着先前发生的事。 突然,有一人试图推门未果,竟从墙外跃了进来。 【第88节】微服 木门推开,进来了一个高大儒雅的人,身穿粗布道服,面孔白净。玉面明目,肌肤嫩如少年,脸上没有半点胡须。 莫名、其妙和重生上下打量着此人,并不知道来者何人? 但聂萧萧一看到此人,眼中冒出火来追问:“你这把剑从何而来?” 这道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挂的剑,脸上表情狐疑为何有此问题?但没有答话。 曹一尔定睛细看,来人腰间大剑竟是芒种剑,是聂萧平生前的剑,这是龙泉二十四名剑之一的芒种剑。较一般剑更长三寸,更重十斤,白芒的刀边,锋利无比,多少奸人曾死在这剑下。 这人便是郑和,他微服出巡探访,竟遇到聂萧萧一行人。先前聂萧萧在车队见到的郑和是其下属,郑和不喜热闹,也不爱排场,因此让属下做了替身,带了面罩替他游街。 聂萧萧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郑和,但是她寻思,此人肯定跟她父亲的死有关,否则芒种剑怎么会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三宝太监郑和?狗官,纳命来!”她双掌一拍,一股烧焦的异香传出,揉身便上。 聂萧萧速度飞快,众人只感到一阵风过去直奔郑和。可郑和的反应也很快,见聂萧萧这两掌声势惊人,不敢小觑,双脚一跨,顶住下盘,催动度魔罗神功,双掌朴实无华推出,硬生生接了聂萧萧的双掌。 危机出手,两人竟然势均力敌。郑和没想到这少女的功夫如此厉害,竟能跟他的度魔罗功对仗。但方才郑和是被攻得措手不及,他内劲一回,丹田蓄力,马上把内劲催上去,用力一推,把聂萧萧推到半空上。聂萧萧在空中翻了一圈,稳稳落地,她还要再上,却被曹一尔一把拉住。 曹一尔从未看过聂萧萧施展功夫,没想到其燃灯手如此厉害,能跟郑和传闻中朱棣身边的两大高手之一打成平手。虽然刚刚内力上聂萧萧输了一招,但是看状况聂萧萧借力卸力,并未受伤。 “且慢,这位道长,有何贵干。”莫名和尚并不知道这是当今高官,本以为就是个香客,却没想到是来抓方远湖的。 郑和理了理衣襟,拱手道:“在下郑和,奉聖喻,捉拿方氏后人方远湖归案。扰乱佛门清净,还请见谅。”郑和说话不卑不亢,听起来到合情合理。 “就是你!”聂萧萧还要上前,被玉易莲一把拉住。 郑和一入淮安府衙门,立即召见当地捕快和差役,盘问是否有可疑人等,尤其是与丐帮接触的外地生面孔。由于早先玉易莲在酒楼前那么一闹,弄得满城皆知,这一查就查到了富家公子和玉易莲身上。郑和接到线报说若干人等在慈云寺,他仗着艺高人胆大,竟不等部队,只身前来慈云寺拿人。 曹一尔挥手示意聂萧萧别急,抢先一步回答:“这里没有这个人。” 郑和冷笑一声,“那这位姑娘是?为何盯着我郑和?”他看聂萧萧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动手,他知道这里肯定有鬼。 莫名、奇妙和尚心里明白此人不简单,决计不能说实话,两人互看一眼,迎了上去,围住郑和。 曹一尔见莫名、其妙要拖延郑和,赶紧招呼重生、玉易莲和聂萧萧撤。 郑和知道方远湖是女的,但是他不知道是这两个女孩的哪一个。可他看曹一尔细心保护的是那个年轻和尚,他头脑动的很快,立马猜出那个和尚才是真的方远湖。 可莫名和奇妙和尚挡在他面前,他得先过这两人。 “你们莫名其妙,让开。”郑和冷峻第说了一句。 郑和见识过刚刚聂萧萧的功夫,对于这帮人不敢小觑,他双掌排山倒海推出,要把这两个和尚推撞开。 莫名和奇妙听他说了莫明奇妙四个字,心里还想着,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法号,难道我们有那么出名。见郑和双掌袭来,他们不由分说,使出看家功夫,少林罗汉拳的第一招,回头是岸。 这罗汉拳是少林的基本功,人人都要修习,其实就是基础拳法,但是在内力高深的人使来,也是威力无穷。郑和见这和尚一上来就是少林功夫,且拳头使来风声赫赫,知道绝非善类。一个提溜转身,先避开这两拳。两和尚继续出招,又是罗汉拳, 聂萧萧目不转睛的看着双方缠斗,双手紧握,恨不得出去跟郑和拼了。玉易莲秀眉微蹙,伸入腰带,看样子是要拿毒物出来放。 曹一尔怕这姑娘如果一个动静就放出天地罗华,那可就生灵涂炭了。他靠近玉易莲,低声说:“先别动作,你等我消息。” 曹一尔想要绕过这三人从前门离开,但是郑和的掌力牵引着莫名其妙和尚,让他们无法绕过去。 郑和的度魔罗功越使越上手,每一拳都好像披着风一样,每一拳每一掌打出的力道都让莫名其妙和尚越来越吃不消。此消彼长,本来莫名其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随着郑和气息调节越来越顺,莫名其妙和尚逐渐越退越远。 曹一尔见莫名、其妙和尚要吃亏,喊了聂萧萧一声,“顾不上江湖规矩了,咱们一起上。” 聂萧萧等的就是这句话,见莫名和尚被打退,立刻补上了他的位置跟郑和缠斗起来。 燃灯手是一门奇妙的武功,当你对阵时,对手越强,本身潜力会被激发的越大。聂萧萧从未跟比郑和更强的人交手过,这次对阵,等于直接把聂萧萧提升了一个层次。燃灯手的真气在聂萧萧体内越走越快,她对于燃灯手的心法的体会也越来越高。每一掌打出,都从原来大约可以劈断碗口大的竹子,到可以一掌推倒碗口大树。随着郑和和聂萧萧的内力越激越高,此二人对掌时产生的力道将莫名其妙和尚震开。莫名、其妙和尚发现,一旦退开,就再也靠不进郑和和聂萧萧二人。打到后来,几乎等于是聂萧萧单打独斗郑和,八成的攻势都是由聂萧萧进攻,莫名、其妙和尚只能在空挡时偷袭郑和。 玉易莲心急闺蜜的安危,手里扣着银针,一直想射出去,可是郑和及聂萧萧缠斗的身形实在太快,她不敢出手,怕误伤了聂萧萧和两位大师。 郑和讶异这群人的功夫那么好,自己恐要阴沟里翻船。本以为慈云寺里就是一群和尚和地痞流氓,他自己一人就能收服。可没想到,光这少女,就足以打败一支队伍的大内高手。 【第89节】攻破 就在聂萧萧、莫名、其妙和尚及郑和打得难分高下时,外头传来了地动声响,好像有大批人马靠近慈云寺。 曹一尔跳上屋檐,要看一下发生何事。 只见一、二十名官兵,其中四人骑马,其余步行,正在列队包围慈云寺。郑和并不是单枪匹马,他有随行的军队,只是他们后到。 人尚未排列整齐,三面大旗已经先到。三面大黑旗分别写着:“御赐三宝太监郑和”,“司礼监秉笔太监郑和”,“宣扬国威南洋外交使郑和”,旗上写的都是郑和的官衔。 这支小队是跟着郑和出海的精兵选拔出来的,多年训练有素。 一切的动作井然有序,骑兵先列队完毕,后面站着旗队,最后是步行的军士。所有人列队完毕,精神的大喊一声:“喝!”这整齐的一声,撼动山林。 郑和听到外面队伍的军呼,他知道他的人来了。 其妙和尚被那声“喝”分心,稍稍一不注意,肩下露出了破绽,郑和一拳直捣,正中其妙和尚的胛下。其妙和尚只觉得眼前一黑,吐出一口浓血。 莫名和尚见师弟受伤,赶忙跳出,扶起其妙和尚。 聂萧萧一心要抢那把剑,掌掌强攻,顾不得他人。 曹一尔和玉易莲见两位大师跳出打斗圈,赶快补上缺口,攻向郑和。 玉易莲使得一手玉观音手,近身擒拿,速度奇快无比,肘击、分筋、点穴。玉观音手与燃灯手和少林功夫大相径庭。一时逼得郑和手忙脚乱。曹一尔也使出家里的功夫,右拳化掌,左掌包拳,分别攻向郑和。 玉易莲和曹一尔的功夫更甚于莫名其妙和尚。郑和心里不禁赞叹:“这几个年轻人,年级轻轻,竟已把功夫练到如此境界,果然武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手脚上丝毫不慢,招招攻向聂萧萧和玉易莲的破绽处。 玉易莲和曹一尔攻得紧迫,让聂萧萧能喘一口气。她退了一步,换取一点休息。 其实聂萧萧由于内力增长惊人,身体发生一些难以言述的变化。她从来没有跟那么强的对手对仗过,郑和的内力牵引激发了聂萧萧丹田里的真气,充盈全身,沸腾的快要炸出来。 她感觉丹田里的气息快要冲破极限,往四肢上涌散去,令聂萧萧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因为和郑和的对抗使得她身体里真气较寻常增加许多,超出她的负荷。由于实在太不舒服了,她无意识的对空拍出数掌,想要将真气和不适感打出去。可没想到燃灯真气竟隔空打了出去,结结实实的拍在郑和的腰间。郑和觉得明明没有人打到他,为何腰间作痛。 郑和仔细一看,竟是聂萧萧隔空打牛。郑和听说过有人可以御气形成剑气、剑芒,但从未听过有人可以隔空打牛。一直以为那是传说。没想到这女娃竟能做到,令其匪夷所思。 聂萧萧靠这样释放出真气,体内气息调和不少,她闭着眼睛,心随气动,又随意拍出数掌。有的打在郑和身上,有的打在郑背后的土墙上。墙上赫然出现像是被捶打过的印子,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是一个手掌印。幸好聂萧萧对这隔空打牛掌握不足,因此郑和并未受内伤。 郑和斜眼看着那土墙上的印子,心中骇然,这小姑娘的内力竟然强如斯。他决定召唤寺外的士兵进来。 “秦将军,列队进来!”郑和气聚丹田,高喊一声。 “答”墙外的军队一声整齐的回答。莫名和尚跳上屋檐,要看这群军队要做什么。他看到一群士兵抬着铁龙,一个一个列队站在龙头的两侧,提着铁龙,跑步往土墙冲过来。 “糟了,他们要撞墙。” 莫名和尚话音刚落,突然蹦的一声,郑和身后的土墙分崩离析,裂成碎块。原来这群军队在一声令下,将原本负责撞破城门的铁龙头,移用来撞土墙。这铁龙头可以撞碎城墙,更何况这不成形的土块。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第90节】围攻 在土尘弥漫中,十数人故意踏着重步,整齐划一的进入了慈云寺,将众人团团包围起来。 郑和见自己的人进来了,唰的一声后跃跳离开三人的包围圈。 后面的秦将军拿出一件大红色的朝服罩,背上绣了一圈大大的青蟒。啪的一抖,甩开尘灰,披在郑和肩上。并抬出一张官帽椅子。郑和气定神闲的坐下,凤眼一睁,睥睨群雄。 一瞬间,郑和从一个动如脱兔的武林高手,变成一个静如处子的三品大官员。 “诸位都是英雄好汉,我与诸位胜负难分,惺惺相惜。可惜,朝廷的命令我不能不从,还请交出方远湖。否则,我就得做出会令我后悔之事。” 莫名和尚首先回答,他诚恳的一个鞠躬说:“施主,您这么说,足见是个明理之人。方孝孺为天下读书种子,忠君爱国,但竟遭灭门惨案,实属天下不公不义之案。大人何必做一丘之貉,当朝廷的刽子手。我佛慈悲,如大人能放过方家后人一马,岂不善报。如蒙核可,我寺上下必定晨钟晚诵,为施主祈福。” “呵呵呵!”郑和大笑三声。“我何尝不希望积福报,只可惜,身在朝廷,就好像你们江湖说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放掉方远湖,岂能是一句善报能解决的。” 重生和尚拨开保护她的曹一尔和玉易莲。走上前一步。 她虽化为男装,但是身材娇小羸弱,看来楚楚可怜。她用清脆的声音道:“各位大侠,不要再为小女子操心了。我跟郑大人走就是了,今日不要再为方家牺牲任何一条性命。我方家命薄缘浅,竟遇暴虐君主,注定绝后,我身为方家在这世上最后一人,还是个弱女子。方家断则断已,不值得诸位英雄好汉付出性命。小女子不怪任何人,只怪我们身在错的年代。”说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几乎要眩然泪下。 这一番话,大气得礼,听得曹一尔、莫名其妙两位大师动容,聂萧萧及玉易莲泪湿眼眶。连郑和身后的秦将军都叹了一口气。郑和心里不是不动容,可是他是朝廷命官,只能听命办事。他跟在永乐帝身边多年,早已知道要对公事放下私人感情,如有贻误,那可是杀头的罪。 “你就是方远湖。”郑和站起细看,上下打量着和尚。其收到的线报是一女子,可没想到玉易莲的易容术如此精湛,如非方远湖开口,难以辨明其雌雄。 “小女子是。”方远湖一个欠身行礼。 看着方远湖准备自投罗网,曹一尔心中突然一股英雄气概萌生。他看了玉易莲和聂萧萧一眼,大踏步向前站在方远湖身前。 “郑大人,这件事我们刺客家族管定了,要带方远湖走,先过我们这关。”曹一尔拔出腰间的剑,直挺着对着郑和。 从局势看,郑和带着十几人的军队,个个久战沙场,都是以一抵十的战士。曹一尔这厢,其妙和尚受伤,莫名和尚的功夫不虽错,但是要对抗郑和那是远远不及。刺客家族三人联手也只能跟郑和打平手,因此曹一尔如要带着方远湖硬闯,可说是胜算极低。 可刺客家族的人一向反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豫让、聂政、曹沫、专诸、荆轲皆是如此,豫让明知赵襄子周围侍卫众多,却仍执意要刺杀赵襄子。专诸和聂政知道他们的行动是飞蛾扑火,有去无回,却仍毅然决然的为了报知己之恩而行动。 曹一尔、玉易莲和聂萧萧也是,在他们心中,一旦相信了这件事,就是义无反顾的去做,没有后悔。 “还我家的剑来!”聂萧萧叱喝了一声,右掌前,左掌后,拍出了燃灯手。 秦将军见状,跃过郑和,替他首长当了一掌。秦将军虽练武,但都是外家硬功,没有内功基础。他一掌跟聂萧萧硬碰硬对了一掌,登时气血汹涌,五脏内腑都要翻了。郑和见状,知道秦将军接不了这一手,他伸出右掌,抵在秦将军后背,将度魔罗功的真气送了过去,抚平他的气息不顺。 郑和一直在思索,为何聂萧萧要他的大剑,难道她是聂萧平的后人。不禁问:“你是什么人?跟这剑有何关系?” “这是我家的剑。” 郑和恍然大悟,这女孩是那把剑主人的女儿。当日聂萧平死于应天府城外,身上的剑被郑和拿走。聂萧萧到哪里都在留意这把剑的去向,时间过去了十一年,天可怜见,终于被聂萧萧见到。 郑和差点脱口而出要问:“建帝在哪里?”但转念一想,她爹爹死于现场,十一年前她还小,不可能知道建帝的事。且现场那么多人,便硬生生的将这个问题吞了回去。 芒种剑几乎就是为了聂家的武功打造的,此剑铸造时加入了天铁,因此无坚不摧。但由于天铁的质重,导致此剑较寻常铁兵器重了许多。如果没有内家真气驾驭,单靠臂力是无法挥动此剑。 这把兵器是最适合燃灯手气功,以气驭剑。但同样的,郑和的度魔罗功也是修炼内家真气,力大无穷,也适合此剑。一旦你能挥动此剑,芒种剑的重量加上灌注在剑上的真气,芒种剑可以开山劈石,断铁如木,遇佛杀佛。 聂萧萧和郑和缠斗了起来,两个人的掌风逼得秦将军节节后退。 曹一尔跟玉易莲低声说了一句,“随时准备防毒。”玉易莲眨了眨眼,表示收到。 曹一声清啸,随即加入了战局,帮助聂萧萧斗郑和。 玉易莲想对军队丢一把银针,可是她一盘算,身上只剩几支了,如果全打完也不够。突然灵机一动,她拿出腰间一些碎银,双手捏了腰间的八卦格,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已经用碎银子沾了一把醉罗华。 她用天女散花的打法,将碎银子投到军队前面,希望有人去捡银子。可没想到,郑和的军队军令如山,白花花的碎银子丢在眼前,纵使他们心动,可没人敢动,看都不敢看。这令玉易莲气绝。但天无绝人之路,队伍中的两匹马,看地上有白花花的东西,竟伸舌头舔了几下。 醉罗华毒效神速,那两匹好奇的马立刻身体摇晃起来,竟不听使唤,想喝醉就一般开始原地踏步,眼睛充血。军队的人纷纷试图要拉住马,但这两匹马的力气太大,竟东摇西晃到处乱串,把本来笔直的队伍,弄得不成阵型。 这一番混乱一来,玉易莲飞一般的跑向那些军队,对着他们弹出醉罗华粉末。玉易莲弹毒的速度飞快,一下子就有几个步兵中毒。这么一闹,郑和的队伍都跟喝醉酒一样,头昏眼花,任凭秦将军如何呵斥,都没人听不进去。 玉易莲见毒药取效,赶紧招呼方远湖跟着她走。郑和一看情况紧急,撇下聂萧萧和曹一尔。凌空一跃,右手成爪就对着方远湖肩头抓来。 玉易莲从手腕甩出一根银针,针尖在日光下映射出蓝黑色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剧毒。郑和不得不避,空中一挺腰竟翻得更高,银针竟从他脚下射过。曹一尔看到也不禁喝彩,这等空中接力般的不落地鹞子翻身,是何等高明的轻功。 郑和还没落地,玉易莲又打出一针,对准他落地之处。郑和反应奇快无比,在那惊险的一瞬间,抽出腰间大剑,在地上一拨,借由地面的反弹力量,跃向后方。 玉易莲一气呵成,连施两针,实是反应机变无双。可是郑和的招数变得更快。玉易莲吐吐舌头笑道:“这老太监好厉害。“ 郑和听闻此语,不禁大怒,他此生最恨就是这件事。他是被强迫宫刑,绝非自愿。如果不是云南之战,他不会失去男性的尊严。听到玉易莲这么开玩笑,他直接对着她攻来。 插一句, \! 【第91节】土行 玉易莲被郑和缠上,被攻的手忙脚乱,她内力不及聂萧萧,挡不过郑和的淋漓攻势,只好满场飞奔,能躲就躲。 此时秦将军将中毒的马斩了,再将中毒的兵士敲晕,总算把队伍控制下来。只见玉易莲满场游走,仗着高明的轻功,让郑和一时之间追不上。而聂萧萧紧跟在后,几次伸手都差点抢到芒种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时寺外又传来军队的对呼。曹一尔从墙洞中瞄出去,看到外面竟然来了较先前更多的士兵,正在墙外列队着。 原本曹一尔想让聂萧萧和玉易莲缠着郑和,由他带着方远湖乘着混乱从墙洞中离开。可现在更多的军队在寺外等着,如果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他一时没了主意。 正当曹一尔有点犹豫之时,“少侠!快,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他扭头一看,寺庙后方的土墙突然塌陷一块,竟然是丐帮的魏巡探出头来。魏巡满脸都是灰,边咳边挥手的要他们赶紧进来。 曹一尔抓住方远湖的胳臂,用内力轻轻一送,把她往魏巡送。方远湖的身子轻飘飘的飞起,稳稳的落在洞前。魏巡一把扶住方远湖,把她往墙外塞。 曹一尔让玉易莲和聂萧萧赶紧撤,这个空档机会难得。聂萧萧恨恨的看了郑和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你们先走,我们挡住他。”莫名、其妙两位和尚说。 曹一尔向他们点点头,跟着玉易莲和聂萧萧往墙洞奔去。 魏巡江湖名号土行者,擅长穿墙打洞,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考虑要弄条地道出来。 他听闻线报,大批军士集结往慈云寺去,他就知道事情要坏。魏巡放下手边的事,急奔慈云寺来。刚到周围,就见到两拨军队包围寺庙。他在周边张望,等时机协助。后来看情况危急,不得已,直接钻墙打洞破坏寺庙建筑。 玉易莲通过洞口时,心念一动,悄悄拔下头上的发钗,随手扔在地上。 莫名和其妙和尚施展毕生绝学要缠住郑和,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其妙和尚坐在地上,用扫堂腿攻击郑和,莫名和尚施展罗汉拳,手臂青筋暴露,一拳一拳的追打着郑和。 “还不快追!从外面绕过去追。”郑和见时间紧迫,立刻吩咐秦将军带手下去追。 郑和欲赶紧解决这两个和尚,手上催动了十成的度魔罗功,脸上逐渐显现黑气。莫名和尚一拳直攻郑和前胸,郑和毫不避让,硬是收了这一拳。可郑和的真气入吸铁一般,将莫名和尚的去哪偷黏住。他的手臂突然暴涨,,从下如黑蛇一般,缠绕住莫名和尚的手臂,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随着手臂窜出,一掌重重的打在莫名和尚胸口。这一掌催动了十成功力,莫名和尚一口鲜血喷出。但是他整个人被郑和牵制住,竟然不能离开。郑和一掌打完,又是一掌,在一弹指间,连打了莫名和尚三掌。 莫名和尚是硬生生的受了这三掌,掌力如一山推一山,一点力道都卸不开。度魔罗功的内劲将其五脏六腑都打移位了。莫名和尚当场断气,颓然倒地。 曹一尔最后一个离开,刚好看到莫名和尚被打了三掌,当场牺牲。他鼻头一酸,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一个素未萌生,只为了魏巡一句话,收留了方远湖的和尚,竟为了她牺牲自己生命。 其妙和尚见师兄断气,悲痛欲绝,腿法失去掌法,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发疯似的往郑和扑去,抱住其大腿。其妙和尚的功夫本就不及其师兄,且悲痛之余心乱如麻,其周身都是破绽。郑和叹了一口气,右掌拍出,重重的打在其妙和尚的太阳穴上。 这太阳穴是经外奇穴,也是脑骨的脆弱点所在,郑和这一击,打碎了其妙和尚的脑骨,内劲直透入脑,震坏了其妙和尚的头部,其妙和尚双眼瞪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但直到断气,其妙和尚都没有放开他的手,郑和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扳开。郑和没有去探他的气息,也知道其妙已死。他本非好杀之人,但是这两人阻扰其任务,他不得不出手。 秦将军奔出洞口,看到一股扬尘绝迹而去。看来魏巡来时带了马,他们一出洞口就上马了。 郑和过来查看时,连灰尘都看不到了,这些人已远去。 他看到地上有个东西闪闪发光,他捡起来一看,是个女人的发钗,估计是那两个女娃其中一个留下的。他把灰尘擦拭掉,看了看,收入自己怀里。 “秦将军,跟知府说一声,要他们派出所有差役,封锁淮安出境的所有的道路,盘查所有人,尤其是生面孔,务比抓到他们。” “是,大人,那我们的人呢?” “我们跟着官府在每一个点派一个我们的人,监视盘查。” 【第92节】暂别 魏巡带来了三匹骏马,从马屁股上的烙印,可以看出这几匹是军马,应是魏巡迫切之下去偷的。 聂萧萧和玉易莲共乘一匹,曹一尔带着方远湖共乘一匹。一路上四蹄翻飞,方远湖坐在曹一尔身前,其身上的幽香不断飘来,弄得曹一尔有些心猿意马。但他稍稍心动了一下,就认真的守住自己的杂念,告诉自己非礼勿动。 “你不是担心有奸细?怎么来了?”曹一尔想起这事,追问魏巡。 “你们走了之后,我下属其中一人果然中计,跟了你们出去,我一把就抓到了。” 魏巡做了一个切脖子的手势,意味着该奸细已处理。 “好厉害。”曹一尔赞叹了一声。 行出了十数里,魏巡见后面没有追兵,他问曹一尔,该走哪条路,是不是继续往南走。 曹一尔把魏巡拉住:“不,我们不能再走陆路,现在已经曝光了,官府一定会全面搜捕我们,我们应该走水路,顺着京杭大运河,直达杭州。” 魏巡听了曹一尔的分析,频频点头,“是。是。是。你说的很对,陆路一定会被封。但京杭大运河河道窄,有的地方宽不过十丈,如果他们在检查口盘查,我们躲都无法躲,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做?” 曹一尔眉头深锁,想了一会开口道:“但是最快的方式就是走京杭大运河,如果真的盘查,那只能硬闯。按照你的意思,这大运河,那里是窄的河道。”魏巡低头思索了片刻,回答,“应该是果子桥,哪里最窄,如果要说最危险的地方,哪里宽不过十艘船,最是危险。” 曹一尔决定弄一支快且大的船,他和玉易莲的水性都很好,可以来操纵船。且船上空间狭小,军队没法全部上来,只要防备好冷箭就行。 “小莲、萧萧,你们身上有多少银子?” 玉易莲苦笑道:“刚刚天女散花,把最后一把银子打没了。现在是穷苦人家了。” 聂萧萧说她还有十几两银子。曹一尔说:“我们凑一下,租艘大的船,再跟附近农家买几套庄稼汉的衣服,让小莲给我们易容化妆一下。再买一些皮料或布料,披在船上,这样我们低调地躲在船舱里,不容易被发现。” 魏巡看着四人下马,拱手道:“诸位,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往后是不能跟你们同行了。” “魏大哥,你要去哪?”方远湖问。 “我得回淮安,莫名、其妙和尚还等着我收拾呢。”说完,魏巡也忍不住,豆般大的泪滴流了下来。 众人都缄默了,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和尚挡住了郑和,他们也逃不出来。 玉易莲摇头苦笑道:“想这以往,刺客家族都是为乡里除恶,刺杀奸臣,从不失手。但如今时刻,我们都在救人,这一次救一人还死两个,我们真是越过越回去了。抱歉方姑娘,不是说您,是说我们越来越不中用了。” 方远湖低下头不发一语,她心里歉疚万分,就为了自己,牺牲了两位大师的性命。她微微抬头看了曹一尔一眼,想看看他的反应。曹一尔刚好也看向她,两人眼神交会。曹一尔向着她微微点头,温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不用担心。方远湖心头一热,有着暖暖的感觉。 曹一尔见玉易莲说的话,再说下去,恐怕更伤方远湖的心。“小莲,别说了,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应尽职责,只是可惜了莫名、其妙两位大师。” 魏巡道:“这事不怪你们,我这两个师兄,本来就古道热肠,虽入佛门,但是一直有颗济世的心。他们常说,人生就是一副臭皮囊,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这次真的谢谢魏舵主,如果不是你出现,我们恐怕现在还困在慈云寺里。只是,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困在哪里?” “这事说来巧,是有个小乞丐,十来岁出头,跑到我们分舵,说那几个救人的困在慈云寺,还说有好多军队在现场。我本来不信,但他形容你们的相貌竟是分毫不差,我就不得不信了。结果一来,就看到郑和的军队,我看前院都是人,我就跑到后院找个地方,开个墙洞进去了。” “你这土行者可厉害,竟能开洞。” “过奖过奖,江湖卖艺手段。” 魏巡将马停住,对四人道:“魏巡就在这跟诸位告别,希望方远湖姑娘能顺利的度过这一关。” “谢谢魏舵主,大恩大德,来世再报。”方远湖坚持下马,对着魏巡盈盈拜去。此时由于一片混乱,方远湖脸上的妆已被汗水和泪水所化,早已被擦拭干净,露出清秀面孔。 魏巡扶起方远湖,想起了当日在分舵前,方远湖全身破烂,饿的见骨,倒在地上的样子。他长叹了一口气,诚挚的说:“姑娘,那日你穷困潦倒,倒在丐帮分舵前,幸好你命大,被我们救起。也才有这机缘。说来也是我两有缘。此番别过,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保重,活下去最重要。方孝孺一代忠臣,绝不致绝后,放心。” 其实魏巡跟方远湖也仅仅数面之缘,出手相助仅仅是因为不舍于方家的灭门惨案,但这其实会为自己带来杀头之罪。说来也是一性情中人,为公义主持公道。 【第93节】中毒 郑和和秦将军带着五人小队,循着马的足迹追了好远,来到一条岔路。他示意秦将军带着官兵往北走,他自己则骑着马往南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右手掌失去知觉,他抬起一看,发现整只手掌变黑了,从指甲刀手腕,如泼到墨一般。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怎么会中毒?什么时候被下毒的?他觉得开始头昏眼花,突然眼前一黑,他跌落马背,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只能喘气,没法做其他任何动作。 “这是什么毒药,如此厉害。”郑和心里慌成一片。中毒时毫无征兆,毒发时,连郑和这种高手都无法抵抗。 关键是在玉易莲扔下的那只发钗。玉易莲一颗心生了九个玲珑洞,聪明绝顶,在混乱之际,还想到下毒。她拔下发钗时,已经偷偷沾了小罗华。她知道士兵们一定会看到这发钗,一定会拿给郑和检查,只要他们其中一人碰到发钗,一定会中毒。 玉易莲这次下的毒可不是上次下给柳闻志的那么一丁点,这次的量是逐以置人于死地的。刺客家族在救人方面也许成效未见真章,但要杀个人,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郑和轻忽了这三个人的来历,但这也不能怪他。刺客家族本就神秘不为人知,郑和长期为官,对于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他如果知道玉家和姬家的传人全身是毒,势必不敢去碰那支发钗。郑和直到生死关头,都不知道是为何中毒。 但也许是他命不该绝,有个小乞丐,鬼鬼祟祟的从旁边树林出来,查看郑和的伤势。他把郑和翻过来,竟发现他还有着微弱的气息,但手臂通体漆黑。他想起了不久前,他也中过类似的毒。 这小乞丐,竟是柳闻志。 柳闻志在玄武湖与玉易莲几次接触,竟然对她动了心。任凭玉易莲下毒给她,可是柳闻志忘不了玉易莲的巧笑倩兮。梦回深处,他总是想起玉易莲的吟吟浅笑。就这么不知不觉,他竟然一路用轻功,连夜间都在赶路,远远跟着,从南京跟到了淮安。 他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吃些剩菜剩饭也能过活,这几天他餐风夜宿,从一个精神的小伙变成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他一路远远跟着玉易莲,看到他们在慈云寺被包围,柳闻志急坏了,可是他没敢出手,于是他去通知魏巡。 现在他又想跟着玉易莲,却意外看到郑和落马。他知道郑和是追捕玉易莲的人,但他天性善良,还是过去查看了郑和的伤势。 “救我!”郑和已经没有三宝太监的架势,现在的他是个垂死之人,看到柳闻志仿佛看到岸边的一根稻草,他拼死也要抓住。 “我可以救你,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郑和虚弱的说不出话,他只觉得心脏快要停了,整个人似乎离现实越来越远,好像要睡去一样。 “你不能再追杀他们。” 郑和微微点点头,没能开口回答,眼睛闭上了沉沉睡去。 “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柳闻志小声的说。 他将郑和拖到路边的草丛里,这样经过的人看不到。 柳闻志抬起郑和中毒的那只手,黑色的毒素本来只在手掌,现在已经蔓延到手臂和肩头。他看着毒素,跟上次他中的毒类似,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比照上次的做法处理。 柳闻志运起御古两仪功,以左手和郑和的右手对接,一丝一丝的将毒素转移到自己体内。 郑和命不该绝,运气站在他这一边,是千丝万缕的巧合,让他遇到救星。 这条路荒郊野外,他竟然能遇到人,这是其一。 在荒郊野外遇到人,而这个人必须是懂得能自行解毒的御古两仪功,这个是其二。 而御古宫自古人员单薄,这世上本来有四个人会使,现在只剩姚广孝和柳闻志。这是其三。 如果郑和遇到姚广孝,他不会救,也决计不敢将毒素导入自己体内。这个解毒的人必须是柳闻志,这是其四。 也万幸柳闻志曾被小罗华伤过,知道这毒性,且身体里已经有了对抗小罗华的能力,才敢施救郑和,这是其五。 而如果不是玉易莲,柳闻志不会跟过来,也不会遇到郑和。 所以虽然是玉易莲下了毒,但是她却又是解这个毒的关键。 柳闻志并不知道这次玉易莲下的毒比先前在玄武湖下的毒重的多了,他还以为这次郑和中的毒跟他一样,因此他一丝一丝慢慢的转移毒素,再运行到自己的奇经八脉,慢慢抽丝剥茧的散出去。 柳闻志花了一个时辰才把毒素移到自己这边,郑和的手臂由黑转回正常色。可是由于毒性实在太强,柳闻志觉得头痛欲裂,恶性烦躁,只得潜心运功,慢慢的将自己体内的毒素散光。 郑和慢慢的苏醒,他张看眼睛,看到一个小乞丐坐在旁边,打坐运功,左手手指指向地面,在他的手指尖,有着黑色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流出。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竟然已经恢复正常。虽然人还有点虚弱,但是看来已经从鬼门关回转回来。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他不记得这小乞丐何时出现的,但看来是他救了他。 【第94节】解毒 柳闻志又花了一点时间,才将毒素清了一部分。但是他已经体力不支,不得不暂停运功。他睁开双眼,看到郑和神情关切的看着他。 “小兄弟,你还好吧。” 柳闻志摇摇头,虚弱的说不出话。他到这时才发现,原来这次的毒性比上次在玄武湖强得多。柳闻志贸然将小罗华导到自己体内,简直是儿戏。 柳闻志实在是命大,如果他不是先前中过小罗华的毒,体内存有微量毒素。以他区区御古两仪功第二层的功力,那么多的毒素进入体内,必死无疑。由于微量毒素长期存在于柳闻志体内,使得他的身体习惯于对抗天地罗华的毒性,因此虽然从郑和体内过渡了大量的小罗华到自己身上,他还能抽丝剥茧慢慢的对抗中。 郑和十分感谢柳闻志,他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协助,今天可能就命丧江南的一条荒郊野外小路。 他细心的照料柳闻志,看他还是很虚弱,郑和示意他继续休息。并且花了钱雇了一台骡车,让柳闻志躺在车上好好休养,郑和则领着牛车往淮安府走。 柳闻志为何救了郑和?他明知道郑和和玉易莲是处于敌对的。 原因之一是以此做人情,他希望郑和能放过玉易莲。另一个原因是柳闻志天性是善良的,他不忍心看郑和就这么死在荒郊野外。何况,郑和玉树临风,相貌堂堂,看起来的确不是个坏人。当然,还有个原因,是柳闻志以为这仅仅是个举手之劳,上次他轻松解掉玉易莲下的毒,他天真的以为这次也可以如法炮制。 幸好运气站在柳闻志这边。 柳闻志在骡车上摇摇晃晃,迷迷糊糊中,御古两仪功自己在运作周天,解小罗华的毒。终于裸车颠到了一块石头,把柳闻志撞醒。柳闻志醒转过来,才发现自己还是很虚弱,但已经恢复了五成。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之后,由于身体摄入了大量的小罗华。这毒素不断地攻击柳闻志的身体,最后终究落下了遗毒。这遗毒是福也是祸,日后柳闻志才会知道这天地罗华的厉害。 郑和不了解柳闻志会用御古两仪功解毒,他以为柳闻志是吸了他的毒而中毒。 看柳闻志神色恢复正常,郑和开口道:“小兄弟,这次真的谢谢你,带我们到了淮安府,我一定重重酬谢。” 柳闻志要的不是钱,他问郑和:“你还记得答应了我什么对吧?” “我。。。。答应了什么?” “你答应我,你不再追杀那些人,那个姑娘。” 郑和其实不记得他答应过柳闻志要放过玉易莲等人,他那时时接近昏迷状态。 “为什么?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何必苦苦相逼。” “小兄弟,你可知道他们犯得是什么罪吗?” “我不知道。” “他们窝藏钦犯,协助钦犯逃避追捕,光这两条,就足够他们判死罪。” 柳闻志不是什么胆大的人,听了郑和这么说,心里也犯怵。 “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叫柳闻志。” “不如这样,你救了我,我收你入府,你跟着我做,保你荣华富贵。甚至传授你功夫,我们打平。但放过他们的话,从此莫再提。” “不,你说话不算话,我要走了。”说完,柳闻志挣扎的翻身要下车。可一动就心烦恶心,没法站立。 “小兄弟,这样,你先好好养伤,咱们日后再议,先把身子养好要紧。” 说完,郑和不由分说把他按下,不让他再起来。柳闻志还欲推脱,终究体力不支,沉沉睡去。 【第95节】盘查 郑和怀疑,柳闻志和先前那群年轻人是一伙。但是如果是一伙,为何要救他呢?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而且看来这孩子有着特殊的功夫,来历不明,令他提高了警觉心。 可这孩子的确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点倒是一点不假。他看着骡车在这林间小路缓慢的走着。心里开始有点急,这一来一回时间的浪费,那群人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了。 郑和心里想着该到哪里去找那群人?回到京城如何复命?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心里系着这个任务,不能让方远湖就这么离开淮安。 突然郑和灵机一动,如果我是方远湖他们,我会往哪里走? 他掏出怀里的地图,这就一目了然,如果郑和是方远湖,最快的走法是水路,而最接近的水路就是京杭大运河,从淮安向南直接到杭州。京杭大运河一天走的船上千支,他们隐身其中,比骑马更快,更隐蔽。 他心机一动,将车掉头,直接往京杭大运河的方向走。 他顺便放了手中的令箭,这个令箭直冲云霄,在最高处放送红色烟花。这是郑和船队专属的通信令箭,收到命令的队伍会过来集结。 不一会,秦将军就带着小队赶来,他们一伙人换乘军马,直奔京杭运河。 此时,玉易莲和曹一尔正和运河上游的船家交涉,没想到大部分的船家看到这几个生面孔,都不愿意接,又听到目的地是杭州,更加无人不愿意走那么远的水路。船家担心回来的路途太远,这笔钱赚的不划算。曹一尔问了大概十艘船,最后一个船家才愿意带他们走京杭大运河。 玉易莲一踏进船舱,就忍不住掩鼻骂道:“这船以前是运什么的?一股鱼腥味。” 外面的船老大没好气的说,“姑娘,我这船就是运河鲜的,你爱坐不坐,我也没办法。”曹一尔劝玉易莲忍耐忍耐。倒是聂萧萧和方远湖不当一回事,只要安全,他们不在乎这些气味。玉易莲无奈,只好耐住性子给大家化妆易容。 如果不是租船和易容花了些时辰,其实郑和先前中毒已经耽搁了时间,他是追不到曹一尔等人。 曹一尔租的船,行出没有多久,就到了果子桥。果然如魏巡所说,这里是最窄的地方,只能同时过十只船。 郑和和秦将军的小队抓着管运河的人,一只船一只船的盘查。但他们只能在路边,所以只能询问。郑和想要上船去检查,但是这运河上,人和马都上不去,只能简单询问,由运河管理人员上去查看异状。 郑和觉得陆路已经有官府封锁了,唯一会落掉的关卡就是水路,如果这里没有,那他们一定是走陆路出去了。 “前面怎么那么慢?咦,有官府检查?”船老大看到了前面的船都慢了下来,在自言自语。 听到船老大这么说,曹一尔忙要他噤声。 玉易莲见他警惕的样子,也紧张的问是不是被发现了。 曹一尔看岸边的人员在盘查询问载的是什么货物,没有上船,心里略为安心。他偷偷告诉船老大,“就按照以前怎么回答,就怎么说,别说船里有人。”并顺手塞了一大锭银子给船老大。 船老大会心一笑说,“你们那里有个夹板,你们躲进去。我跟他们说空船要去杭州运东西回来。你放心,这块地我人面熟,没事。” “你放宽心,沉住气,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说完曹一尔拉开夹板,发现船板底下还有一个藏物间。看来这船老大平时也干一些走私的事。 他安排玉易莲和聂萧萧先进去,这藏物间很单薄,刚好只能塞四个人。曹一尔和方远湖冰箭而靠,几乎没有空隙。方远湖身上的幽香不停传来,曹一尔闻得心烦,索性闭起眼睛,试图排除心中杂念。 船队越排越长,大家逐渐都沉不住气,这些船老大都是脾气火爆,马上就开始传来此起彼落的埋怨声,且越来越大。 秦将军见众人越来越放肆,有几个还想要闯关,他一鞭打在那艘船的船板上,立时将木板打破一个大洞。 见官兵如此凶狠,那些船老大本来嚣张的气势也瞬间熄灭了。 排了一会队,终于轮到船老大的船,排在中间位。 来的是个老吏,船老大跟他认识十几年,非常熟悉,挤眉弄眼打照面。老头照例询问去哪里,载的是什么。船老大大声回答要去杭州运东西回来。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老吏不疑有他,瞄了瞄船老大,就挥手放他过去。 曹一尔在夹板里听得一清二楚,见船开始游动,心里不禁一喜。 【第96节】识破 可船刚开动不到三尺,突然岸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且慢,这船有问题。” 曹一尔一听这尖细的口吻就认出是郑和的声音。先前才和此人在慈云寺里恶战,曹一尔余悸犹存,忘不了郑和的声音。 “这船里吃了水了,不是空的。”郑和脑筋动得很快。这船里塞了四个人,自然吃了水。如果是空船,应该不会吃那么多的水。 秦将军听闻此语,立刻赶过来要船老大停住。船老大此时也慌了,他没想到会被识破。他杵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撑船继续往下划。 曹一尔掀翻船板,走到靠近船尾的地方,刻意不探出头,躲在船舱恶狠狠地跟船老大说,“走,不走你就死路一条。” 船老大被这么一吓,整个人好像醒过来,用力的一顶,撑船往下划行。 秦将军看船老大要逃,知道必定有事。空中一个摔鞭,一鞭就往船老大背后甩来。 啪的一声,这一鞭结实的打在船老大背上,其身上穿的棉布背心被打的粉碎,背心里棉絮飘在空中。船老大受了这一鞭,劲力透骨,一吃痛跌落舱中。 曹一尔见船老大受伤,扶起了他坐在一旁,不得已只好露面,拿过那根竹蒿,使出内力用力一顶。他的力气较船老大大得多,瞬间将船的速度推快不少。秦将军小跑两步又是一鞭打来,但是船行速度加快,这一鞭竟打了个空。 郑和见曹一尔露脸,心中大喜,总算是没让他们跑了。他拾起岸边的一块圆石,手上使劲,对准船舱扔去。 这一石关注了度魔罗功,势如破竹,竟将船舱盖打穿了一个大洞。且这船舱盖本来就只是像竹片一样避雨遮阳的东西,并不结实。这一块石头竟将这竹片盖子摧枯拉朽般毁了。 这么一来,船上的四个人避无可避。聂萧萧嫌这些破东西碍事,一掌拍出,将这些竹盖片打得粉碎。 郑和见船只越跑越远,再不追,就来不及了。他如闪电般跑了起来,在最接近的时候,施展轻功,高高一跃,如大雁般竟然跳到了船上。 曹一尔见他飞跃到船上,叫了一句:“萧萧,小莲,快上。”自己也同时进攻郑和。 郑和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只得赤手空拳和三人相斗。 曹一尔只用脚进攻郑和,双手仍是紧紧的把控着竹蒿,时不时用力一顶,将船只撑离检查点更远。秦将军看船只越流越快,心里大急,急忙招呼两个士兵,一起跳到最近的一艘船,叫船老大赶紧追上去。 郑和和聂萧萧边拆招边跟玉易莲说话,“毒是你下的吧,很可惜,对我没用。” 玉易莲耸耸肩回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玉易莲不承认,但心里讶异为何此人明说中了毒,却好像一点事也没有,难道此人有解小罗华的方法? 可碍于船形狭长,船舱狭窄,曹一尔、玉易莲和聂萧萧三人合攻其实没占到便宜,曹一尔双手还要撑船,而玉易莲只能打游击,趁隙攻击,且郑和忌惮她,总是闪躲她的招数。多半是聂萧萧和郑和独斗,而且郑和的重招数都是聂萧萧以燃灯手对了下来。 幸好郑和先前中毒,因此右手其实气血没有那么顺,在内力施展上有些顾虑。他不敢把度魔罗功全力施为。聂萧萧则是拼尽全力,一掌一掌的接下郑和的浑厚内劲。双方势均力敌。 但秦将军驾驶的船越靠越近。曹一尔怕如果那些士兵也跳上来。那要脱身就更难了。马上加快手中的速度,此时形成了官兵的船在河上追着曹一尔的船,一会近一会被拉开。岸边的人看得心里紧张,船上的人更是心吊在喉咙间。 曹一尔的手劲大,一撑一送就能将船送的好远。秦将军眼看本来要拉近的距离又被拉开。心里一急,对他的士兵破口大骂:“你们这帮龟孙子,还不赶紧拿起东西,帮忙划船,” 众兵闻言,赶紧抓起船里的木板,或任何可以拿来划的物品,加入船的两侧划了起来。这么一来,官兵的船有如神助,马上拉近了两边的距离。秦将军见距离已拉进,拿了一个士兵的铁胎弓,就对准曹一尔放箭。这秦将军臂力惊人,此箭放出带着凤啸声,尾羽微颤,直逼曹一尔后脑。 曹一尔听到后方“呼”的一声啸声大作,知道有人放箭,他头一偏让这箭避了过去。手上却不停,继续用力的撑船。 秦将军见放箭没有奏效,这次从箭筒里拿出三支箭,搭在弓上,单眼紧闭,瞄准不同角度,手一松,三支箭同时追了过来。 秦将军是军中著名的神射手,一手连环箭百步穿杨,在战场上,一弓在手,杀敌无数。 曹一尔没想到竟有一弓三箭这种神乎其技的箭术。也亏得命大,玉易莲见来船竟然设了三支箭,曹一尔避无可避,她随手拾起船上一个铁锅,扔出去打掉了其中一支箭,然后她将曹一尔压倒,避开余下的两支箭。那两支箭势如破竹,余势未减,飞了好久才落水。 曹一尔看来船的人箭术厉害,如果不打退他们,恐怕难以善了。他跟玉易莲说,“想办法废了那艘船。”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玉易莲点点头,掏出身上的银针,准备发射。可是这敌船的距离甚远,她不确定银针是不是能射到那里去。毕竟针细且轻,河上的大风很有可能影响细针的准度。 【第97节】利箭 玉易莲见银针不好使,叹了口气,把银针收了回去。 她想随手找些东西应付,可看了看船上的物品,都是做饭的家伙、木桨、渔网、鱼竿等器具。一时之间也没有顺手的。可是这厢秦将军又搭了三支箭,已拉满弓蓄足力,又是对准曹一尔。 玉易莲看这三箭来势凶猛,又是直取曹一尔后背,顺手提起木桨,要将这三箭拨开。可木桨实在太重,玉易莲使起来不够灵动,只打掉了一支箭。曹一尔坚持要拿着船篙,不肯松手,最后一支竟射入了他的大腿。曹一尔闷哼一声,见中箭处血流如注,牙一咬,竟把箭身打断,箭头留在体内。 玉易莲见曹一尔中箭,心中不舍也后悔。曹一尔说道:“不碍事,你快搞定那群人。” 这敌船距离远,跳不过去,可船上又没有适合的工具。玉易莲不禁发愁,难道就这么给他们不停放冷箭,要不是郑和在船上,其他人不敢一起放箭,否则估计这船的人都要变刺猬了。 怎么办? 玉易莲拿起渔网,又放下。拿起钓鱼竿掂掂手,赫然发现这是一支可以伸缩的竹筒,里头套了好几层的竹竿,每一节有个小卡筍。估计是这船老大特制拿来钓鱼的。 她拉开里面套层,将里面的竹竿拉出来。这一放长,这钓鱼竿竟有十丈长,恰恰可以触到官兵的船。玉易莲用全身的力量使着这鱼竿,对准秦将军刺去。 这边玉易莲在解决那个竹竿,聂萧萧和郑和缠斗在一起。 郑和斜眼看到玉易莲在拿竹竿攻击秦将军等人,惊呼:“小心这娘们,她会下毒。” 本来看玉易莲拿着鱼竿刺来,秦将军想要用手架开。听闻此语,登时心里有惧。不敢碰到玉易莲递来的竹竿,只好闪躲。 玉易莲其实来不及下毒,但看这些官兵害怕的模样,索性吓他们一吓。“死老太监,干嘛说出来,我这毒叫心一跳,一碰到就毒死这些人了。”本来这船上官兵半信半疑,这花容月色的姑娘怎么会下毒呢?可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慌了,纷纷上跳下窜。 只见这长长的竹竿,虽然长,但是重量太重,弯沉半月形。在玉易莲的挥动下,在秦将军的船上左扫右劈。那船上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有的向上跳,有的趴下。玉易莲关注了全身的内劲,只来回两次,就将那本就破烂的船舱顶扫的一片不留。本来躲在里面的官兵,现在就跟蚂蚁窝被打碎的蚂蚁一样,四处流窜。 玉易莲娇斥着使劲,头上都是汗,一来一回的扫。有些官兵怕被竹竿碰到,索性跳入河中。没一下子,连船夫都跳进水里,这船上只剩秦将军一人,跟曹一尔的船越离越远。玉易莲对准秦将军刺去,这将军在沙场上纵横四方,却没想到被一根竹竿逼退。他苦笑一声,也跳进河里。 玉易莲大喜,没想到这竹竿立了大功。她得意忘形完全忘了船上还有郑和,她回头对曹一尔欢呼,高兴的拍起手来。 聂萧萧听到玉易莲高兴地大叫,心里稍微分心。 可决战之际,岂容一点空隙。 郑和见来船越离越远,心中怒火急烧,他可不愿意在这里放掉方远湖。他急催全身的度魔罗功,见聂萧萧眼神一个飘忽,左侧出现一个破绽,立时掌化指。 穿过聂萧萧的手,一招抵住聂萧萧的喉头,右手一锁,掐住了聂萧萧喉咙。 喉间乃人身气血关节,一旦拿住,动弹不得。聂萧萧就这么一个轻忽,竟被郑和拿下。玉易莲本来高兴地庆祝,看到自己的至交好友聂萧萧被控制,顿时呆了。 郑和将聂萧萧反锁至自己身前,威胁曹一尔说:“调头,把船驶回去。” 曹一尔和玉易莲愣在那里,刚刚击退秦将军的喜悦已荡然无存。 “不动是吗?那我只好杀了她。”郑和用力的掐住聂萧萧颈部。她马上脸色惨白,吸不过气来。 曹一尔无奈,只好将船调头,回果子桥去。 一时间,这船上没有半点声音。玉易莲吹鼻子瞪眼,气愤不已。聂萧萧则是全身泄气,悔恨不已,吐露出一种被击败的无力感。曹一尔则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好计脱身。只有方远湖神色自若,似乎对于自己的结局早已看透,生死无挂。 方远湖站起身,往郑和走去。“你要的是我,抓我吧,跟他们无关,放了他们。” 郑和一动也不动,哼了一声:“你是钦犯,他们就是协助钦犯的人,也是犯人,都要带走。” “大人,你可以不必这样的,我就足够你交差了。” “哼,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这一路上,其实大部分时间是郑和吃瘪,只有现在他好不容易拿住了聂萧萧。这次他要把这几个人全部拿下,顺便好好问问来历。他心里十分狐疑,这几个少年少女是从何而来。武林里竟有如此少年,却武艺惊人,机变无双。郑和已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聂萧萧能跟他过上数十招而不败,且内力一次比一次高,这实在令他惊讶。 【第98节】惡戰 待得曹一尔将船支驶近了果子桥,岸边已经站满一排士兵等着他们。 郑和示意方远湖一等人先行上岸,士兵立刻控制了这群人,并双手捆上牛筋绳索。然后郑和才扣着聂萧萧一起跃上岸。 此时秦将军一伙人湿淋淋的从另一支船上下来,刚刚全都落水了,有人还打哆嗦着。 郑和要秦将军拿了一捆牛皮索,绑了聂萧萧。直到完全控制住,他才把锁在聂萧萧喉间的手放下。示意秦将军将人犯押回淮安府。 此时一个小孩,扶着自己的肚子,身子还很虚弱,挣扎着拨开人群,走到郑和面前来。 “你答应过我,放过他们的。”开口的是柳闻志。他此时还头昏眼花,但是看到了玉易莲被抓,特地上前给她求情。 “小子莫要胡言乱语,你可知他们是朝廷的罪犯吗?”郑和不耐烦地说。 “你答应过的,你说过你的命是我救的,我可以要求你做任何事。”此言一出,郑和不得不停下手,所有官兵都瞪着大眼看着郑和。 这群人是跟着郑和出海三次的郑家军,每个人都是郑和亲手招募的。郑家军戒条分明,其中一条就是,“同僚救我,是我兄弟,如我父母,恩情必报。”因为同僚之间,如果没有了互相扶持之心,互相托付生命,是没法并肩作战。因此郑和将这一条写入了郑家军的戒条。 这些戒条军规,秦将军和士兵们规定每日背诵,就像刻在脑海里一样。在他们心中,如果这个人救过自己,就是给自己生命的人,可以为他去死,也可以为他去做任何事。因此柳闻志此言一出,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如果这小孩救过郑和,那柳闻志可以要求郑和做任何事。 玉易莲认了出来这小乞丐就是南京玄武湖畔的柳闻志,但她不懂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郑和沉默了很久,柳闻志又说了一次,“放过他们。” 郑和抬头看着天空,不敢置信会有这事发生。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逮住聂萧萧。方远湖近在眼前,已经被控制住了。一切都完美的不能再完美,可这小孩却说出了他不能拒绝的事。 郑和仰天长叹一口气。在治军这块上,他不能让士兵看到自己背信,他必须坚守自己立下的军规。而且这小孩救了自己是事实,他也不能否认。 “放他们走。”郑和烦躁的挥挥手,要秦将军放了他们。 曹一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虽见过这小乞丐,但他实在难以想象,郑和必须听一个小乞丐的话。玉易莲心里脑筋动得快,她猜想,他说他救了郑和,难道是小乞丐解了郑和的毒?聂萧萧则是一脸茫然。唯有方远湖淡定如水,表情一点都没变。 秦将军是听命于郑和的,他木然的解开了众人的牛皮索。在秦将军心里,人救我一命,我以命还恩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曹一尔抖了抖手,对着柳闻志拱手道:“孩子,我不知道你对这人做了什么?但是,谢谢你。”玉易莲眼带感激的向柳闻志示意,带着聂萧萧跳上船,赶紧离去。 郑和一言不发,也不看一眼,背对着曹一尔等人,肃杀的气氛令人窒息。 待得曹一尔的船走了很远,郑和沮丧的跳上自己的马,示意部队离去。 柳闻志亦步亦趋的跟着郑和的军队,没有离去。 “你干嘛还跟着我们?”郑和转过头突然问柳闻志。 “我跟着你,以免你再去追他们。”柳闻志说。 “哼,原来说穿了还是为了他们。”郑和对着天苦笑了一阵,也就由得他去了。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第99节】偷生 玉易莲和聂萧萧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两人长吸一口气,牵着手瘫在船上,刚刚的恶战耗去了她们所有精力。 曹一尔则心事重重,这一路来危机不断,他觉得应付不过来,需要理一理思绪,下一次遇到事情无比更加的决断。玉易莲这时才想起曹一尔身上有伤,赶紧过来帮他取出断箭,包扎伤口。 只有方远湖好像没事人一样。她把船老大的尸体平躺下来,并撕了自己身上一块布,沾湿了河水,把船老大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并盘坐在尸体前,为船老大诵经祈福。 “嗡嘛咪唄咪嗡。。。。。”一连串经从方远湖口中轻轻送出,庄严肃穆。众人听她诵经,也跟着双手合十,送船老大最后一程。 一艘船,在河上行走着。众人一句话都不说,心里都很沉重。 这一路已经牺牲了三个人,不知道前面是不是还有凶险。 方远湖念完了经,向船老大诚挚的行了礼。 她站起来,看了曹一尔一眼,那一眼中,含着谢意,也含着坚决的眼神。 方远湖面对运河,双眼一闭,跃入河中。聂萧萧和玉易莲听到落水的声音,都惊醒过来。只见河上水波荡漾,却没有方远湖的踪影。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在聂萧萧和玉易莲还没搞清楚发生何事时,曹一尔不假思索,向前一跃,也跳入运河里。 方远湖已经受够了再让无关的人为她牺牲,她不想承担这个恩情,也不想再有鲜血跟她有关。唯一的方法,就是了结自己。这样锦衣卫、东门卫都不会再找她,也不会再有人为了她牺牲。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觉得自己不值得那么多英雄好汉为了她失去生命。方远湖希望船老大是最后一人。所以一路过来她很淡定,因为她已经想好了,这是最好的结局。 曹一尔没想到方远湖有此想法,见她落水,心里只想救她。其实曹一尔心里对方远湖有异样的感觉,他自己没发现,但是他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秋天的河水很冷,方远湖坠入了河底,吸了好几口水。看到曹一尔将她拉起来,玉易莲不禁欢呼,赶紧和聂萧萧把湿漉漉的两人拉上来。 方远湖挣扎的吐出胃里的水,终于哭了出来。 “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为何不让我去死。”方远湖哽咽的说。 “方姑娘,就差最后一步了,我们到了海宁,你就可以出海了。一旦出海,你就安全了。”曹一尔边哆嗦边喘气说。玉易莲看曹一尔浑身都湿了,赶紧脱下外袍给他披上。曹一尔说了一声谢,将那外袍脱下来,披在方远湖身上。 就这个动作,玉易莲突然心里恪噔了一下。这袍子是她给曹一尔的,曹一尔居然脱下来给方远湖。玉易莲不知道她心里为何有个疙瘩,就是看了不舒服。 曹一尔帮方远湖披好衣服,爱怜的拍着方远湖的肩。他说:“已经死了几个人,你要让他们死得更不值吗?如果莫名、其妙大师知道他们千辛万苦救下你,你却投河自尽。那他们两个人的命就太不值了。” “对啊,还有船老大,还有丐帮的人,你怎么能就这样自杀呢?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才把你救出来。”聂萧萧也帮腔说。玉易莲本来也想说几句,但是她突然又不想说了,她本来是最爱开口的,但是有一种失落的情绪,让她到了嘴边的话有吞了下去。 方远湖突然大哭出来,好像几天的情绪,都在这呜咽大哭中释放出来。她已经躲了十一年了。这十一年来,她含辛茹苦、躲躲藏藏,饭没有吃饱过,觉没有好好睡过。她隐忍着,希望正义能有舒张的一天。她期许,有一天她能够面对大海,大声说出自己的名字。 好好地哭一会释放自己的情绪,这女孩太需要了。 【第100节】送行 曹一尔一行人,接下来没有再遇到阻扰,顺利的一路轻舟南下。 熬到了杭州,一行人迅速上岸换了一辆车,直奔海宁。在哪里,有曹一尔心系的人等着他。 远远地,伍一心就看到曹一尔驾着车,两个人高兴地挥手相认。曹一尔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他远远就跳下马,飞奔了过去。可曹一尔忘了腿上有伤,甫一奔跑,就痛得满头大汗。 伍一心看着曹一尔兴奋的脸。仿佛回到了伍府,每当曹一尔练完功,全身大汗,跑来找伍一心。伍一心会递上棉巾,给曹一尔拭去汗水。 伍一心对待曹一尔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般,但是曹一尔心里对伍一心却超越了姐弟之间。 玉易莲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从这次任务之后,她觉得看曹一尔有些异样的心情,甜甜的,酸酸的,少女的怀春荡漾。她的眼睛离不开曹一尔。但是曹一尔从未单独关注到她,总是小莲及萧萧一起喊。 伍一心笑着问曹一尔:“很累吧,接到方家的人了吗?” “接到了,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发生了好多事!” “我们也是,不急,先把他们送出海。” 聂萧萧扶着方远湖下来。伍一心一愣,“是个姑娘?” “是的,这位是方远湖姑娘。方家最后一位后人。” 景天行此时也出来见面,他们到了海宁已经两天,一直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如果今天曹一尔再不到,伍一心还是会按原定计划送景天行出海。 “走吧,船在等。” “我们要去哪里?” “船长会送你们出海,往南,到爪哇。在哪里,没有锦衣卫,没有官兵,你们可以不用再担心。”伍一心说。 “这一切都要谢谢刺客家族,如果没有你们,景家就绝后了。” 方远湖一手牵着聂萧萧,一手牵着玉易莲。玉易莲本想挣脱,但见她真心诚意,反倒不好意思。聂萧萧则是感同身受地握紧方远湖,感叹这几天的经历。 方远湖重重一握,将感谢之意用那微薄的力量转递给他们知道。方远湖放开两人的手,向刺客家族的人深深的一鞠躬。看方远湖鞠躬,景天行才想到自己也应该谢谢刺客家族的人,也跟着对伍一心、姬水坤和金还圣深深的一鞠躬。 “谢谢各位,你们的恩情,来世再报。” “保重!”众人齐呼,其中姬水坤和聂萧萧喊得最大声。 “方姑娘保重!”聂萧萧喊着。只有玉易莲不发一语,愣愣的看着方远湖。 金还圣还是冷冷的不发一语,但是他还是举起了手,跟景天行道再见。 此时的方远湖,依旧是怯生生的模样,但是换回了白衣长裙,如大家闺秀一般。 “曹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两人互视,曹一尔微微一笑,眼中为她加油。 方远湖上了船,在甲板上看着刺客家族的人。她才意识到此番离别,再无相见之可能。本来萍水相逢,但同行数日,她已经对他们有并肩作战的情感,一时间难以忘怀。 直至此时,方远湖才哭了出来,呜咽的说谢谢。连景天行都忍不住,用袖口抹去眼泪。 一舟二人,起帆远行,前往异国的家乡。 但是方家和景家后人总归保住了。 看着那艘船越离越远,众人都不舍得离开。看着海风徐徐,夕阳落在海线上。 姬水坤突然一巴掌拍脑门上说:“你说,他们如果没生孩子,那方家和景家还不是绝后了?” 伍一心笑得捶了姬水坤一拳,“你说什么!” “我没说错啊,如果他们两人去了爪哇国,跟爪哇人语言不通,如何成亲生子。他们两个如果不结为夫妻,那怎么传宗接代。我们辛苦了半天,岂不是徒劳无功。” “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他们两个应该先成亲,再出海才对。”聂萧萧说。 姬水坤接着道:“我听说爪哇国的人都黑麻麻的,你看这方远湖姑娘,那么瘦小,哎呀,不要以后被黑老公打。” 众人开着玩笑,吹着舒服的海风,过去数日的生死恶战都被抛到海平面以外。 此刻的平静和欢乐,近日难求,刺客家族的人正好好地享受着。 只有玉易莲心里回味着:“如果方远湖嫁给景天行,那她跟曹大哥再也不可能成亲了。”想到这里,玉易莲抿嘴偷笑,少女的心悄悄松了一口气。 【第101节】对峙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穿过一片柳树林,回到先前休憩的屋子,姬水坤正准备推门进屋时。 金还圣一手挡住了他,低声说:“慢,屋里有鬼。” 金还圣从窗边看到了屋里有人影出现。 姬水坤愣了一愣,退了回来。曹一尔跟聂萧萧说,“你把门隔空推开。” 聂萧萧点点头,运起燃灯手,向门的方向用力一推。 燃灯手的气劲撞上木门,砰的一声,竟把木门撞开。 伍一心看到又惊又喜,没想到数日一别,聂萧萧的燃灯手竟然精进如斯,可以隔空打牛。 “众你寻他千百度,踏破铁鞋无觅处。”屋里头传出一人的声音。随后有五人鱼贯而出,此六人身穿不同颜色的罩袍,里头是与飞鱼服十分相像的朝服,上有金丝大蟒。六人站成一排,和刺客家族成员面对面的对峙着。 伍一心一看,竟然是东门七卫中的人。有三人跟伍一心、姬水坤及金还圣在湖州交手过,分别是身穿红衣的百鬼夜行师无艳,白衣服的白龙王,黑色衣服的神行太保云中岳。 还有三人着绿色、靛青色和深灰色衣服的人,此三人先前没见过,但从其稳健的步伐和气息,应该也是硬手。 “好啊,白龙王,你还带了三位帮手?”伍一心问道。 白龙王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替这三人介绍,“这三位也是我东门七卫的,无影腿乔三郎、碧眼飞刀和陆青山和石敢当汤八右。“ 靛青色衣服的是无影腿乔三郎,个子又高又瘦,小腿上绑着铁片,不知道是练功所需还是用铁片来攻击或是防守暗器。 绿色衣服的是碧眼飞刀陆青山,腰间也挂着一块白色玉佩,脸色如青玉,一副悲苦相。他一个霸气的动作拉开外袍,里面露出两排飞刀,挂在胸前。 深灰色矮矮的是石敢当汤八右,胸前挂着一大串金链子,擅长黑风拳法,浑身肌肉,朝服鼓的快涨了,看起来像个土磴子,结实有力。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少的一人就是被黑衣人杀死的铁手虎果志,他死在湖州的河里,尸首未卜。 石敢当汤八右一出来就嘟囔的说:“这小女娃武功真邪门,手都没碰就把们打飞了,妖术吗?” 白龙王见汤八右助长他人威风,狠狠瞪了他一眼,汤八右才识趣的闭嘴。 在那小屋周围,是片林子,里头种着槐树和柳树。 双方站在屋前那片空旷地中对峙,刺客家族成员一字排开,也是六人,刚好一个对一个。 刚刚送方远湖时,伍一心曾简短的跟去淮安的三人说明湖州遇到的事,曹一尔才知道有东门七卫这个组织,也知道其中的三个都不是等闲之辈。看着架势,估计是来报湖州之仇。 师无艳用着低沉的声音说:“我东门七卫成立,目的就是统治武林黑道,灭掉一寺两宫八大门派,整顿四大帮会,六道绿林,重整武林风貌。今日一战,就是我东门七卫扬名武林之时,你们六个刚好做我们的出师祭旗。” 上次一战,姬水坤已经琢磨出师无艳其人估计是个太监,否则怎么会声音忽高忽低。“老太监,你要登顶武林,找我们麻烦干嘛?你去找少林寺、云水宫、御古宫啊?还有武当、峨眉、华山呢。何必揪着我们。” 师无艳听其无礼,又挑起他心里的痛,愤怒的说了一声:“你说什么!” 白龙王是东门七卫中武功最高,计谋最多者,其实真正的首领是他。果志死在湖州,东门七卫势必要讨回这个公道。他本以为伍一心一行只有三人,因此白龙王叫上了东门七卫全部人,准备以多打少,一口气解决此三人,洗刷败走湖州的污名。可没想到,竟然等来刺客家族全部成员。但白龙王暗自琢磨,六对六,双方实力应在伯仲之间,要不是上次黑衣人加入战局,伍一心等人难以逃脱。因此只要黑衣人不出现,东门七卫还是有胜算。 且连这不知名的六个人都打不了,还谈什么整顿武林黑道。都已经站出来叫板了,东门七卫不能落下阵,反正一对一,东门七卫不一定输。如果此战打不赢,回头也无法跟朝廷交代。 “不是,为何我们一定要打?”曹一尔问伍一心,也问师无艳。 “你问他们!阴魂不散。从湖州追到这里。”伍一心无奈地说。 “诸位,我们是不是一定要分出个高下?眼前没有什么冲突,你们有什么人要杀吗?我们有什么人要救吗?没有!干嘛一定要打这一仗。”曹一尔试图化解这个冲突,他的逻辑是能不打就不打,能用谈的先不动手。 “你们杀了我们的人。”白龙王冷冷的说 “不是我们杀的啊!你有问题,去找那个黑衣人!”姬水坤叫冤。 “别再说了,今日,东门卫要跟你们分出个高下。”师无艳说。 “护住口鼻,带上手套,小心那个少年,全身是毒。”白龙王指着姬水坤说。 听闻此语,东门七卫余人纷纷将颈间围巾上拉,掩住口鼻,带上丝绒手套。 姬水坤和玉易莲互看一眼,暗叹可惜。见他们做好防护,那就没法下毒。否则姬水坤已经手里按着彼岸香,本要催化内力释放出来,但他们做好防护,下毒就没用了。 这一排站开,看来势均力敌。 看情势避无可避,伍一心示意金还圣和聂萧萧调换位置,让聂萧萧去对白龙王。金还圣对他的老对手师无艳,以兵器对兵器,否则聂萧萧一双肉掌对上师无艳那恶毒的鞭子,吃亏不少。 由此,百鬼夜行师无艳对面站的是金刀刀法传人金还圣。 擅长擒龙功的白龙王对决中原武林第一心法燃灯手传人聂萧萧,两人看来要以内力对决。 无影腿乔三郎对决曹一尔,神行太保云中岳对决伍一心。 碧眼飞刀陆青山要跟玉易莲放对,两人都是暗器高手。 石敢当汤八右使得一手黑风拳法,他的对面是百里姬香姬水坤,这倒是硬功拳法对上小擒拿术。 东门七卫中,功夫最弱当属云中岳,其人以轻功见长,不擅拳脚功夫。功夫最高当属白龙王。 风卷残叶,大战一触即发。 【第102节】更快 师无艳上次在湖州被姬水坤和金还圣把鞭子毁了,悲愤无名。他找来当地铁匠,想办法把关节焊上,但是这鞭剑再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忽短忽长,只能变成鞭子,无法锁为剑。可他这鞭子上的锯齿还在,依旧是锋利无比。 师无艳将鞭子在空中打给响雷,一鞭就势如破竹的往金还圣去了。金还圣看着来鞭,却不出刀。他的刀子依旧插在背后,迅速一个偏身闪过师无艳的鞭子。师无艳见他不拔刀,存心是小看自己,心中更是怒火直烧。第二鞭又攻来。金还圣依旧两手空空,用自己的身法和脚步躲过师无艳的鞭子。师无艳连攻五招,金还圣竟然连避五招,面色不改。师无艳气急收鞭,怒问一句:“你小子是打还是不打?忒特么没把我不放在眼里了。”说完一鞭直攻,由右侧袭向金还圣喉间。 其实师无艳兵器受损,手臂上还有当时受的伤,根本打不过金还圣的金刀。 此时金还圣的心中思索的不是战胜师无艳,也不是那条鞭中剑,而是黑衣人留下的那句话,“你的金刀,还不够快。”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伍一心却是主动出击,她曾见过云中岳,知道云中岳拳脚不行,自己对上有优势,不如先处理他,还可以腾出手来帮其他人。今天这帮人既是朝廷的走狗,也就不用顾虑江湖道义,一对一不多打少。可云中岳心中清楚自己的缺点,他这功夫是用在飞檐走壁、探索情报上,他本来就不擅长这种斗殴。所以一看伍一心拿出匕首攻来,云中岳脚底一抹油,就开始跑。伍一心只得追,云中岳这轻功果然是天赋异禀,伍一心发力狂奔,却始终差云中岳一步。且云中岳使来潇洒惬意,毫无窒碍,似乎还没发挥全力。他这轻佻的态度,令伍一心十分恼火。 无影腿乔三郎以腿法著名,他脚上的铁片不是练功用,而是攻击用。他擅长用小腿腿胫骨狂扫敌人中下盘,一弹指可以上中下连出三腿。一旦被无影腿扫中,比拳掌功夫破坏力更大。且腿部的力量加上铁片的助攻,一旦无影腿及身,势必重伤。乔三郎一上来就连续用高压腿直攻曹一尔头部。曹一尔一开始并不知道乔三郎腿功如此了得,双手保护头部,让无影腿扫中他的手臂。无影腿的力道巨大无比,将他双臂震得作痛。曹一尔双手环抱,如铁箍般扣住乔三郎的腿。可没想到,乔三郎虽然失去右腿的控制,但他左腿原地用力弹起,竟然整个人临空,利用那一蹬和腰部力量,横空回旋重重的踢向曹一尔的胸部。曹一尔没想到控制了一只脚,乔三郎竟还有此闻所未闻的绝招。被这一脚重重的踢中胸前大穴。整个人气息一闭,登时捂住胸口,无法呼吸。乔三郎见一招得手,毫不放慢,抓紧进攻。连环的回旋踢,逼得曹一尔只能节节后退。 另一角,碧眼飞刀陆青山和玉易莲的暗器大战最是惊心动魄。玉易莲身上只有十根银针,因此她不急着跟陆青山放对,想找好机会再精锐尽出。陆青山则似乎是有备而来,豪不珍惜,一把把飞刀如泉涌般奇袭而来,可玉易莲轻松躲开。 玉家有两大绝学,甘露玉手和玉观音剑,玉家传人必须先学甘露玉手,才能学玉观音剑。玉观音剑也是玉家成名的功夫,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剑法,砍劈挑刺,势劲庄严。剑上含着上乘内功,一套剑式使下来如同观音说法,普度众生。但也由于被冠上了观音二字,玉家前代几位当家的,将玉观音剑其中几招凶险的剑招取消了。 当然,玉家除了掌法和剑法,更恐怖的绝学是使毒和易容,但不为人知。 玉易莲还未学全玉观音剑,因此并未带家中的祖传大剑。但她练习甘露玉手已有一段时日,在这门手技上浸淫时间虽短,却颇有进展。甘露玉手七十二式,双手互换,再幻化成为一百四十四式,一双玉手柔弱似无骨,可阴柔巧劲横行。七十二式玉手包含了指法、拳法、擒拿和掌法,使起来特别好看,手指像跳舞一般,近身对应敌人威力特大。而且甘露玉手有一招能使麻雀浮于手却不能飞,这手掌上的柔劲会消掉麻雀的滞空能力。也因此,甘露玉手有一特别的功能,空手收暗器,能如拈花一般,摘下暗器。 陆青山不知道他的对手竟有此绝技,将会遭遇平生最大的危机。 在屋子的右侧,则是石敢当汤八右对上了百里姬香姬水坤。汤八右的功夫跟他的绰号和长相一模一样,一掌一拳就是重力出击,拳拳到肉。姬家以彼岸香和擒拿术见长,擅长于小空间内近身短打。且姬家的擒拿术配上祖传的鱼肠剑,又快又锋利,在近距离中是最为致命的。但姬水坤此行是初次任务,且数日前对决师无艳,双手受伤,让他的威力锐减不少。因此他只能取巧的躲避汤八右的重拳,找机会上前短打一番就立即退出。他看汤八右每个拳都是全力以赴,估计他马上就会气力不支,所以姬水坤采取守势,准备等汤八右累了再上前攻击。可这石敢当竟然使了好一阵子,依然力气不减。这倒有点让姬水坤犯怵。 在一片呵斥的决斗圈中,中间却有站在一动不动对峙的白龙王和聂萧萧。在这凌乱的战局里,两人对望着,都未出手。聂萧萧时而搓揉双掌,时而双掌翻飞,一股异香围绕着聂萧萧,手掌通红,好似烈火灼烧一般。白龙王先前看聂萧萧一掌隔空打牛将门撞开,就知道她是内家高手。燃灯手是上古人间传下来的内功心法,气息游走人身奇经八脉,越走越旺,越战精神越强。 白龙王的擒龙功也是武林绝学之一,且白龙王天赋异禀,竟然在这擒龙功上的造诣胜过他的师父。内家高手对决最是凶险,一掌就能决高下。因此白龙王和聂萧萧都以静制动,就等谁先出招,谁就给出致命一击。 【第103节】东门 东门卫就是日后的东厂。此乃永乐帝朱棣私底下设立的单位,直属于内务府秉笔太监,秉笔太监只做一件事,就是帮永乐帝朱棣在奏折上签字盖章。说穿了就是朱棣自己的亲卫队和特务机关。这单位设立的目的就是要越过锦衣卫、六扇门、内阁大臣等,去做一些皇帝交办的事。朱棣生性多疑,不放心任何人,总是要一件事吩咐两个人去做。还有一件事不让一个人知道全部。这种多疑的个性,让他觉得一定要有一个亲信部队,才能执行只有他知道的东西,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锦衣卫是洪武帝朱元璋设立的,且属于大内的部队。内阁也管得到锦衣卫,所以锦衣卫不能干见不得人的事。 设立东门卫时,朱棣特别吩咐要私密遴选武林高手。未来这批人将要打探镇压黑白两道,因此功夫必须够硬,手段必须够狠。也因此内务府走访大江南北,凑出了东门七卫。这东门七卫有的是从大内高手转过来,有的是从民间荐举并挑选。师无艳年轻时在百鬼夜行门学艺,后来入宫做了太监,是内务府第一高手,因此被内务府主管调来了东门卫做秘密工作。白龙王等余人,则是朱棣派贴身太监花了十年,走访江湖找到的一些武林高人。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武功高,心狠手辣,不为所控,但弱点不是爱钱、就是爱权、要不就是女人。 东门卫的高度和责任如此之高,自封为未来的武林一霸。因此湖州抓人的任务竟毁在这几个少年少女手上让白龙王和师无艳十分震惊。 这事如果传回去宫里,不但朱棣脸色不好看,还恐有杀身之罪。当初内务府信誓旦旦保这七个人,如果连这几个少年都打不过,那这七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东门七卫一定要追上来,讨回公道。 可东门七卫误会了一件事,刺客家族不是等闲之辈,其实力太强但又太过于神秘。否则东门七卫就会知道,刺客家族成员的武艺可以比肩少林寺和御古宫。输在这几个人手上,跟输给少林寺、御古宫的高手一样,完全不丢人。 曹一尔和无影腿乔三郎的对决最快决出胜负。乔三郎的腿上功夫的确不俗,速度快且力道大,每一腿扫出都带了千斤之力。曹一尔数日奔波,且跟郑和对决时,被其带来的将军射中,受了箭伤,还未完全复原,速度迟缓不少。而无影腿最厉害的招式是能凌空连续快速出腿,难以抵挡。 曹一尔自被乔三郎踢中胸口大穴,就一直气息不顺。这千斤重的力道把他的檀中穴封了一半。曹一尔一个招数没挡下,竟被凌空飞跃又在当胸踢了三腿。这三腿封了其檀中穴,曹一尔一口气转不过来,竟昏了过去。 伍一心见曹一尔倒地,心有关切,立时抛下还在四处飞奔的云中岳,赶过来扶起曹一尔。并喊了一句:“还圣,帮我挡住他!” 金还圣还在苦苦思索如何更快中,但是伍一心喊他,他听见了。 他快到眼睛看不清,反手抽出背后大刀。突然师无艳眼睛被一股金光所慑。 那把雪白刀身,缀有黄灿灿金花的金刀,闪亮的出现在众人眼里。 金还圣一刀回劈云中岳,把他逼退。云中岳见这金刀来势凶猛,风声大作。立刻一个回旋,溜之大吉。 金还圣本就只想逼退云中岳,因此他放弃这逃跑之人,回转刀身,第二刀直逼乔三郎。 乔三郎看着架势,刀势必比腿要横得多,赶忙收腿,退出数步外。伍一心将受重伤的曹一尔往后拉,让他离开战局。 可这么一来,变成金还圣一人独斗师无艳、云中岳和乔三郎。 【第104节】刀意 刺客家族中一人受伤。但这是一场六对六的对决。不到最后一人倒地,都不算赢。 伍一心见曹一尔受的是内伤,所幸不严重,且筋骨无大碍。他帮曹一尔挑了一个靠在树干上舒服的姿势,怜惜的摸了摸他额头。转头投入战局。 师无艳将手中的鞭抖成一条黑蛇,直扑金还圣颜面。乔三郎见师无艳攻击上盘,一个扫堂腿供出,扫向金还圣的脚踝。准备上下齐攻,攻其措手不及。 金还圣本来微闭的双眼突然圆睁,身形快速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左移动,攻向师无艳。师无艳没想到在鞭子快要打到金还圣时,他竟突然移动。鞭子还来不及收回来,金还圣的刀已经逼近自己。 在千钧一发之刻,师无艳上半身要腰部力扳下压,做了一个铁板桥动作。霸道的金刀,就差毫厘,削过师无艳的鼻尖。金还圣的速度像是憋久了的汗血宝马突然发力,一发不可收拾。幸亏师无艳危急之际快速变招,否则生死两隔,他背脊上一阵冷汗直流。 乔三郎见金还圣快速移动,差点伤了师无艳,忙跟上在后补上一腿。 从湖州之后,金还圣一直在思考黑衣人的那句话,如魂牵梦萦一般缠绕心头。 “你的金刀,还不够快。”这一句直刺金还圣的心。 黑衣人的刀法平淡朴实,就是简单地砍、劈、勾、挡。但是劲力和速度奇快无比。在这速度下,寻常人等避无可避。就算知道刀锋要对向左肩,但是躲都来不及躲。 这就是速度的优势。金还圣这数日都在思考这个法门,“如何让自己的刀更快,如何让自己的移动速度更快。” 乔三郎的无影腿逼近金还圣的后背,金还圣毫不闪躲,而是向前追赶师无艳。由于鞭子过长,只能打远不能打近,师无艳的鞭子成了累赘。鞭子的运用适合在对战中利用长度来制造优势,但是一旦贴身近战,鞭子是无用武之地。金还圣利用快刀和快速移动,瞬间靠近师无艳,缩短攻击圈。师无艳无奈,抽出鞭头一个武器挡住了金还圣的刀。 原来,他这条鞭子是精心打造的兵器,鞭头里的把手藏有一个匕首,就是考量当打斗进入近身攻击时,可以随心所欲抽换兵器。 他见金还圣的刀避无可避,突然抽出鞭头的匕首,令金还圣措手不及。可是毕竟匕首小,金刀沉重。师无艳用一把小匕首接了金还圣的金刀,这金刀将匕首砍出崩痕,且将师无艳的手腕震的虎口出血,险些握不住匕首。但这一接战,乔三郎的腿就追了上来。 金还圣感受到后方的气流及风声流动,知道乔三郎的无影腿避不过。他将真气蓄劲到后背,准备拼了受这一腿。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乔三郎的实际抓的恰如其分,金还圣避无可避,见这无影腿就要得胜,心中自喜。 可没想到肩头一凉,一阵剧痛传来,让他跌在地上。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伍一心见金还圣将要中招,加入战局,手中短刀刺中乔三郎肩头。乔三郎一心要拿下金还圣,竟没注意到伍一心的招数。 乔三郎肩头吃痛,在地上连忙滚了几个筋斗,远离伍一心。他检视自己伤口,才发现这一刀刺得颇深,深达数寸。乔三郎赶忙撕下衣襟,包扎伤口,并狠狠地瞪了云中岳一眼。云中岳感觉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周边等待机会,没有加入战局,才导致伍一心有空隙可以去攻击乔三郎。 云中岳可不敢再在外围乘凉了,他大啸一声,向伍一心攻了过来,两人缠斗在一起。 可这么一来,金还圣的后背之敌已解,他可以专心对付师无艳。师无艳的鞭子已除,手上只有那把匕首,难以对抗金还圣的金刀,他只能一步一步后退尽量避开金刀的重手招数。 【第105节】暗器 玉易莲怕暗器伤了同僚,可以离了众人有数十步之远,以免到时银针不长眼,伤了自己人。陆青山的飞刀不断飞出,玉易莲细细数着,这人至今已经射出一十六刀,但是身上的暗器貌似源源不绝,毫无歇停的意思。 玉易莲见防守没捞到好处,心中暗骂难道此人身上有百柄飞刀,寻思要主动出击。 陆青山是江湖暗器名家,但可惜他遇上了暗器法门的老祖宗。 玉家的暗器名气没有天地罗华大,但是一绝,配上甘露玉手更是神乎其技。 否则怎么会被称为“玉手。” 玉易莲右手中指和拇指捏了一个拈花诀,见飞刀射来,手轻轻巧巧的一扣,竟分毫无差的抓住刀柄,将飞刀收了进来。且这玉手有如观音姿态,轻撒甘露一般,又轻轻巧巧的将飞刀射了回去。其准度及力道丝毫不逊于陆青山。 陆青山连射六刀,玉易莲的甘露玉手连收六刀,又回送了六刀。 陆青山见这神乎其技的手法,心中大骇。他想起他的师父飞刀宋钟,有次酒后曾说过一门武林失传的功夫,叫甘露玉手,此门功夫练到极致,能够空手收暗器,原路射回。他师父只曾听说过,却未见过。但是他师父跟他说到这门功夫时,心中满是艳羡,如果能有机会习得这门暗器绝学,那必能在暗器门上更上一层楼。 却没想到,今天在这海宁一地,他亲眼见到这一绝技。 陆青山停了下来,张大口问:“这是传说中的甘露玉手?”满眼都是钦佩之意。 玉易莲格格的笑,“亏你识货,本大小姐的绝学,让你开开眼界。” 在这一路来,打斗场面都是在狭小的船舱或室内空间,玉易莲从未有机会施展她的暗器绝学。如今在开阔之地,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正是施展暗器的好时机。 玉易莲娇斥一声,双手一放,两支银针飞出,对准陆青山的喉间和右肩。仅差一点点时间,玉易莲又放出两支银针。 玉家的暗器为何特别,不是因为兵器也不是手法,而是暗器走的方位特殊。 寻常人等如果遇到暗器攻下盘,他会向上跃而避过。如果攻上盘如颜面,他会低头偏过。如果攻左侧,他会偏身往右避。 玉家的银针暗器总是分两次送出,第一波是故意让你躲,第二波则是直攻你躲的方位。时间、方位掐的恰到好处,难以躲避。更有甚者,这两拨的暗器总是第一波慢,第二波快。慢的第一波是故意要让你躲,快的第二波让你躲不过。 见到玉易莲的第一波银针,陆青山觉得似乎力道不算很强,不过尔尔,至少没有自己的飞刀来得迅猛。陆青山很轻松的就低头侧身避过这两支银针。 可当他避过时,眼睛瞄到第二波暗器,才暗喊糟了。后面这两支银针竟然后发先至,对准腰间和大腿,方位时间算的恰到好处。陆青山眼睛一闭,一声长叹,知道要坏。 玉易莲在孩子的时候就开始练这一手暗器,在玉家长辈悉心教导下,她在这手武功上出类拔萃。 幸运的是,陆青山刚刚说了好话,救了自己一命。这后面两支银针,玉易莲没有上毒。因此陆青山只是受了皮肉之伤。且银针细软,其实只是细微伤口并无大碍。 但玉易莲这一手功夫着实震惊了陆青山。他的飞刀纵横黑白两道多年,到今日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推荐下, \! 陆青山中针后,拔除银针,检视自己伤口,知道并无大碍。当他本来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瓦解。这有道是,暗器名家半路遇到老祖宗。陆青山不知道还该挑战下去吗?这少女能接暗器,手上发出的暗器比自己更奇妙。因此陆青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放手还是该继续进攻。 白龙王虽然跟聂萧萧对峙中,但是他眼观八方,对于其余五人的行踪一手掌握。他看到陆青山竟然停了下来,和玉易莲对望着。知道老陆心意不定,白龙王说了一句:“老陆,别忘了果志的仇,还有我们挂东门七卫这招牌的使命。” 这句话传来,陆青山顿然清醒,心里暗骂自己:“老陆啊老陆,你怎么糊涂了,临敌对阵,岂还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这必须硬着头皮上,否则怎么挂这面旗。” 陆青山大喝一声,双手连环飞刀放出,一时间叮叮当当,漫天飞刀飞舞。这连环飞刀又快又急,的确攻的玉易莲有点措手不及,几次差点中刀。且陆青山还有一绝学,他能在飞刀上加上柔劲,在空中能转弯,从看似不可能的方向,突然变向到你面前。 玉易莲避开了其那面的十六连环飞刀,但是最后来的那把飞刀竟然做了一个大转弯,从大远方转飞到到自己腰部。曹一尔已经醒转,看得分明,大叫一声:“小莲,小心。” 玉易莲听到曹一尔大叫才发现这支突如其来的飞到,“啊”的一声尖叫,俯身下压,贴在地上,才堪堪避过。 【第106节】对掌 聂萧萧听见尖叫,心系好友玉易莲,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内家高手的决斗,抓的就是那个空隙。白龙王见聂萧萧分心,身形一个晃动,一掌直扑聂萧萧颜面,擒龙功的真气扑面,聂萧萧尚有三步之遥,就能感受到白龙王的强大内力。 可如果在十天前,聂萧萧毕竟年级尚幼,且修习燃灯手不过五六年时间,绝对不是白龙王的对手。但几天前,聂萧萧才和当世高手三宝太监郑和的度魔罗功过手百来招。这一战大大提升了聂萧萧的应变能力和内家真气,已足以和白龙王一拼高下。 聂萧萧气随心动,丹田里的内劲如泄洪般奔流直出,瞬间发力,右掌推出,结结实实的接了白龙王的擒龙功。 白龙王与聂萧萧右掌相接,立时觉得碰到一团炙热之物,十分烫手。他讶异这是何种武功,竟能有如此阳刚的力量,且这内劲刚纯威猛,深不可测。他记忆中,只有两类内功心法曾有类似如此阳刚的内劲。一是少林易筋经,二是传说中的九阳神功。 白龙王和聂萧萧对了一掌,双方探测了彼此的实力,立即分开。 白龙王讶异的问,“女娃儿,你这是什么功夫?” “我就不告诉你。”聂萧萧还是像个少女,眼神里露出了调皮。 白龙王见这女娃虽来历不明,却天真烂漫,还有着绝世武功,不由得产生了好感。 可他转念一想,要是打输个女娃,他这东门七卫还要混下去吗。 想到这里,他马上把惜才的想法抛诸脑后,目露凶光,双掌一推,揉身便上。 聂萧萧见玉易莲没事,放宽了心,见白龙王本来眼光柔和,可又突然变成凶狠的模样。 她知道此人要大开杀戒,不敢大意。 全身奇经八脉如开闸一样,释出燃灯内力游走全身,周身大穴蓄劲。 她娇喝一声,双掌平推,和白龙王对了这两掌。白龙王的内力如大海般扑来,可是聂萧萧的燃灯内力也是越斗越强,双方不分上下,僵持在哪里,变成比拼内力。 另一边,姬水坤和汤八右斗得不分高下。汤八右的力气着实大,一时半刻都没有放缓的意思。姬水坤看这么下去,可能天黑了,汤八右的黑风拳法都还是那么精神奕奕。且姬水坤双手有伤,是没法跟汤八右耗下去。 姬水坤心念一动,右手从怀里抹了一把小彼岸香。他不跟着汤八右的黑风拳起舞,而是伺机近身攻击,目的是拉掉汤八右的围巾。这汤八右脸大又脖子粗,这围巾拉上的状态紧绷。其实让他很不舒服。姬水坤故意放出腹间空隙,汤八右见机不可失,一拳打向姬的腰间,姬水坤要的就是这个空档,拼着丹田蓄劲受了这一拳。说时迟那时快,姬水坤的小擒拿手,绕过汤八右的左拳,右拳化指轻轻向上一拨,就解开了汤八右的围巾。汤八右还未会意过来,姬水坤右手在汤八右鼻头轻轻一抹,小彼岸香已经放了出来。 在湖州之役后,姬水坤一直恼火自己临敌优柔寡断,没能当下就毒倒劈山掌果志。反而导致自己中了一掌受伤。下毒是姬家的强项,竟然不善用。他鞭策自己未来要当机立断,善用自己的武器。不需要什么都只想到彼岸香,姬家毒物千千万,任何一种都能扬名立万。 汤八右没意识到自己大难临头,仍然认真的一拳一拳,架着马步向姬水坤攻去。姬家的彼岸香是八大毒物之一,无色无味,中毒浑然不觉,但是毒发时间略长。这小彼岸香是经过姬家精心调教,虽然毒性远不如彼岸香,但是发作更快,类似迷魂香的功用,没多久就会晕眩睡去。 仅过了数个弹指,汤八右一拳打出,眼皮如铅块般沉重,竟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可右拳势未止,仍直直挥出,可竟然如站着睡觉一般,杵在那里。末了,汤八右竟发出鼾声,可人仍然保持站立,实为奇观。 姬水坤冷笑了一声,“还不睡下。” 【第107节】蛊毒 几个回合过去,双方暂时打成平手,刺客家族伤了曹一尔,东门七卫则倒了一个汤八右。金还圣和玉易莲目前都在对战中略占优势,伍一心和云中岳则各方追逐,难分高下。倒是盘踞其中的聂萧萧和白龙王进入真正的恶战。 姬水坤毒晕了汤八右,正志得意满时。见金还圣一人打二人,立刻转去帮忙他。见师无艳被金还圣逼得节节败退,二话不说,攻向乔三郎,抵消金还圣的压力。 乔三郎肩头中了一刀,血流不止,体力有些不支。姬水坤先前受的是外伤,兼之其年轻力壮,复原的快。因此论体力来说,姬水坤可能更好一些。 乔三郎看汤八右被姬水坤毒倒,心中对此少年戒惧甚深。决计不愿让姬水坤靠近他。他用自己的腿法拉开战局,逼得姬水坤无法使出近身擒拿。姬水坤心中暗骂这人奸诈。 “你别那么娘们,靠近一点,认认真真打一架行不?”姬水坤出言讥讽他。 如果换做平时,乔三郎肯定二话不说,抬腿就打。可看了汤八右的下场,乔三郎宁可小心行事。 姬水坤个性机灵,脑筋不停转动。他看乔三郎紧紧的裹着围巾,口鼻包覆扎实,要从五官下毒,那是不太可能。可是,姬水坤注意到他肩上的伤口。姬家的小彼岸香,谁说只能从口鼻下毒,伤口也会染毒。一旦找到破空,脑筋动的很快的姬水坤立时开始想怎么诱导乔三郎靠近。 “假装受伤倒地?露出破绽?”几个法子快速地从姬水坤脑海里转动。但是他感觉乔三郎不会轻易上当。一时之间,姬水坤和乔三郎陷入胶着。乔三郎不敢离姬水坤太近,在外围游走,偶尔用腿法逼迫姬水坤。姬水坤靠近不了乔三郎,没法做近身搏击。 金还圣的刀越斗越快,师无艳无法想象一个人的速度可以快到这个地步。他现在是无意识的在和金还圣过招。师无艳根本看不清金还圣的刀,他只能用短刀无意识挥舞的护住上半身。偶尔接到金还圣的刀,刀势强劲,让师无艳虎口剧痛。 金还圣一共快刀攻了十六刀,师无艳侥幸接下其中五刀,避开了七刀刀,砍中了其身体四刀,都在腿上。 金还圣知道师无艳已经身受重伤。他停下招数,将刀垂下,看着师无艳用不可置信的表情检视伤痕累累的身体。 师无艳数着自己的伤口,一刀、两刀、三刀。。。。。师无艳大笑了起来,“你砍中我四刀,怎么可能。”数天前,两人曾比划过,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姬水坤抱住师无艳的鞭子,单打独斗师无艳尚略胜一筹。怎么会只经过数日,金还圣的武功大进。 身上的血慢慢流出,师无艳感到晕眩,双膝无力,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金还圣见师无艳输了,转向去帮助其余人。“帮我拦住他!”伍一心看金还圣空出手来。 金还圣见云中岳满场飞奔,伍一心在后苦苦追赶。他看准云中岳的路线,提前往前一站,手中金刀劈向云中岳。 彼时云中岳正双足点地倒退,潇洒的御草飞行。连伍一心都不得不赞叹此人的轻功着实一绝,就连倒退着跑都比伍一心快。 云中岳并不知道金还圣在他身后的路线守着,但听得伍一心喊了一声,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下。 这一回头,竟看到一把黄灿灿的金刀迎面而来。云中岳大骇,不由自主的双膝一跪,竟从刀下滑了过去。金还圣倒是讶异,此人竟然如此机灵,本来是避无可避的招数,竟被其用一难看的姿势躲了过去。 云中岳是轻功高手,这一滑虽没多远,他不知何来的施力,双膝用力地上一顶就如点地腾空一般,整个人弹起来足有半人高。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伍一心和金还圣,看得目瞪口呆。 云中岳临时地反应,没想到侥幸躲过,自己也是心跳不已,拍额称幸。 但金还圣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回旋刀锋,往云中岳追去。云中岳见金还圣来势汹汹,拔腿就跑。 插一句, \! 聂萧萧和白龙王的对掌,到了内力拼搏的最凶险地步。燃灯手虽然是中原武林最强的心法,但是聂萧萧毕竟还一少女,修习时间有限。白龙王在擒龙功这门功夫上已浸淫四十年,他翻江倒海地将真气向聂萧萧攻去。时间一长,这叠加上去的真气慢慢的让聂萧萧吃不消,且开始有了怯意。 白龙王感觉到了聂萧萧内力的不安和窜动,他知道这是内力不济的迹象,表示聂萧萧快撑不住了。他心里暗喜,但准备再送上一份大礼一劳永逸。白龙王在他的奇经八脉的真气里加上了他精心修炼的秘密武器,蛊毒真气。白龙王偷偷收回了部分真气,释放一个误导的破绽给聂萧萧。 聂萧萧感觉到白龙王的内力似乎在退散,她眉毛一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马上汇集全身的真气往白龙王送去。但如果全力进攻,表示聂萧萧没有其余内力可以防守。 白龙王立时从旁边的空隙,送了蛊毒真气进入聂萧萧体内。这蛊毒真气是由云南金川的虫师,提取多种有毒昆虫和植物练成的毒素,服下进行修炼后,能够在体内产生有毒的真气。而这蛊毒真气能够侵入对手人体之奇经八脉,让人痛不欲生。 正当聂萧萧大举进攻白龙王时,这蛊毒真气偷偷摸摸的被注入聂萧萧体内。聂萧萧只觉得一股阴毒的内力从手掌传来,如同一根细细的毒针,戳了聂萧萧手。但这股刺痛感会移转。先是手掌,然后是虎口,很快的手臂也出现好几处的刺痛。 每一次刺痛都会让聂萧萧疼痛不已,好像被拿了一根毒针,猛力的刺你一下。 这刺痛从手臂,慢慢的遍布聂萧萧全身。 白龙王知道诡计已经奏效,仰天长啸三声,重重的推开聂萧萧。聂萧萧不由自主的跌坐在地上,揉着刺痛的地方。 白龙王上前准备一掌解决聂萧萧。 【第108节】扭转 玉易莲见聂萧萧倒地,心急如焚。她担心白龙王杀死自己的挚友,只得抛下陆青山,对着白龙王放出最后两根银针。 这两根银针虽然迅如闪电,但是却被白龙王轻松躲过。 玉易莲一个箭步过来扶起聂萧萧,查看她的伤势。 本来刺客家族胜券在握,但没想到聂萧萧中计,局势整个扭转过来。 玉易莲离开战局,陆青山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空档。他从几步之遥处,用全身的力量放出了三只飞刀。三支都从奇特的角度飞了过来,对准了聂萧萧和玉易莲。聂萧萧口里流血,神情委顿,没有力气躲开。 这三只飞刀不知要从什么方向转弯,玉易莲见状,赶忙护住聂萧萧的身躯,自己的后背硬生生的挺受了那三支飞刀。 刺客家族众人都亲眼看到玉易莲中刀,三支飞刀系数插在玉易莲背上,其中一只几乎没入到刀柄。 姬水坤和伍一心看到此景,不禁跺脚。玉易莲离开自己对手去救聂萧萧,以致自己露出破绽,才会中了飞刀。 如此一来,刺客家族已有三人受伤倒地,而东门七卫伤了师无艳、乔三郎和汤八右。 但刺客家族受伤的都是硬手,伍一心和姬水坤在湖州都受了伤,只有金还圣是毫发未损。东门七卫里留下的白龙王,其武功之高连聂萧萧擅长内家真气的都打不过。 看来无人能对抗他,刺客家族剩下的人恐怕都要死在白龙王手下。 白龙王志得意满,大笑三声。 东门卫还有陆青山和云中岳,刺客家族五人受伤,只有金刀金还圣毫发无损。在湖州他曾跟金刀过手几招,他对自己有信心,可以击败这少年。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姬水坤拉上金还圣站在一起,“我哥两才要说饶你们不死呢。” “呵,你认为你们两个打的赢我?太难了吧。” “那我们就同归于尽。”姬水坤从背后拿出一个玉瓶,正准备打开盖子。放出人间凶器彼岸香。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夺走了姬水坤的瓶子。 毫无防备,姬水坤眼睁睁看着这人轻轻一夺,就取走了手上的玉瓶。瓶子里是无色无形,曾夺走无数生命的彼岸香。此物一出,只有姬家人能解毒,但是中毒者必定会损害身体,伤害内力。且彼岸香如果二次中毒,将连华佗再世都救不回来。 姬水坤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要杀了白龙王。 他愣愣的看着这个黑衣人,他觉得这就是当日在湖州杀死果志,逼退白龙王的人。 白龙王看这个的身影,就知道让他惧怕万分的人来了,心中大骸。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跟着黑衣人相差太多,武功奇高无比。 白龙王平身遇到的对手,他觉得只有姚广孝能跟这黑衣人比拟。 白龙王双掌一架,预防黑衣人进攻。云中岳已经先叫了出来。“是他,湖州打败我们的就是这个人。” 此时玉易莲和聂萧萧已经气若游丝,伍一心忙着给他们疗伤。曹一尔在旁边拖着受伤的身躯帮忙。 姬水坤没了彼岸香,无计可施。金还圣走过来站在黑衣人背后,准备一起跟白龙王决一死战。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三番两次和东门七卫较劲。”白龙王说。 黑衣人不发一语,把彼岸香收入自己怀里。 姬水坤本来想要回来,但是他看过黑衣人大发神威,咽了咽口水,没说出来。 “是不是一定要跟东门七卫打一架,我告诉你,我们不怕。”白龙王自己接自己的话,可是他说的这话,很明显是在为自己解释。 白龙王心里是真的怕。 当这些蛮横的人,其实心里自卑,必须用自大来掩饰自己。可当遇到真正的高手,其自大很快萎缩为自卑,但又极度不愿意承认。 白龙王现在心里希望这黑衣人能赶快离开,就算把刺客家族所有人带走,他都没关系。 不管白龙王怎么刺探,黑衣人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似乎是以等白龙王行动。 【第109节】错愕 云中岳和陆青山缓缓的挪移到白龙王身后。 云中岳小声问白龙王:“老大,怎么办?打吗?”云中岳第一次见到白龙王时,喊了他小龙哥,被白龙王狠狠的抽了一顿。在那之后,他只敢叫老大,再也不敢直呼名讳。 陆青山不知道白龙王心里的恐惧,且他从未遇过这黑衣人,他竟挑衅道:“老大,打啊,我们不打,就给这群人看扁了。东门七卫以后怎么办?” 云中岳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陆青山,心里想,“你知道这人多厉害吗?你那么厉害,你上啊。” 白龙王手心全是汗,他还记得那一晚,黑衣人的刀,快到他看不清。每一刀如果他慢了一毫秒,就会被黑衣人的黑刀砍中。白龙王这辈子没看过那么快的刀,他自然不愿意再看一次。 可是陆青山所述也有道理,今日决斗,东门七卫已经伤了汤八右、乔三郎、师无艳等三人。从湖州一路打到海宁,竟然出师不利,一死三伤。这传出去对于东门七卫面子挂不住,且日后锦衣卫等单位不知道会怎么拿这件事说事。更何况东门七卫直属于皇上,内务府哪里绝对无法交代。当初说了一连串整顿武林、一统黑白两道的愿景,竟然初出茅庐就铩羽而归。 那东门七卫不如并入锦衣卫好了。 白龙王脸上慢慢像结了一层严霜,他眉头一皱,手心一紧,心里有了计较。 “这说好了是刺客家族对东门七卫,你们竟然找了外人来做帮手,可我东门七卫已经取得胜利,此时再打,人家会说我以多欺少,长辈欺负后辈。这有失我东门七卫的名声,失我守约之诚意。”说完看了黑衣人一眼。 金还圣和姬水坤听闻此语,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话?这事明明是东门七卫上门寻仇,挑起来的,什么时候有刺客家族和东门七卫约战的说法。 但是曹一尔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感觉白龙王其实不想打,只是要找台阶下。曹家擅长的是权术,致力用最少的资源取得最大的胜利,决一死斗,你死我活从来都不是曹家信奉的方式。 曹一尔清楚知道刺客家族加上黑衣人,胜券在握。可是这黑衣人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岂能在来路不明的情形下和黑衣人结盟。且刺客家族已多人重伤,不如见好就收,先进行治疗要紧。 曹一尔看了伍一心一眼,意思是他来回答。曹点点头接话道:“哼,我刺客家族与这黑衣人毫无瓜葛,不知道他是不是跟你们有关。我刺客家族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不送。” 白龙王点点头冷笑一声,拉起师无艳,云中岳背起汤八右,陆青山扶着乔三郎。自原路返回离去,一眼都没有回头。 黑衣人环顾一周,看了看刺客家族的人。哼了一声,蹬脚拔起跃过众人,一个好高的纵跳,三两步就消失在后方林子里。 白龙王刚刚心里的算盘发现不出手比出手好。一旦出手,打不过黑衣人,可能全军覆没。记得上次黑衣人并没有对东门七卫的三人赶尽杀绝,因此他觉得黑衣人并非针对东门七卫而来,不是一定要出手。 不出手,留个全名,这件事不会传出去。刺客家族在黑衣人出手前,场面是输的,他们不会笨到把这件事说出去。而白龙王刚刚的话,意思是不要用长辈欺负晚辈,这话也说得过去。如此一来,双方都有台阶下,东门七卫回去也好交代。至于和刺客家族的恩恩怨怨,日后找机会再讨回来。 【第110节】疗伤 看着东门七卫离去,姬水坤马上一连串的问题对着曹一尔连珠炮的说了出来:“干嘛不赶尽杀绝,你知道黑衣人多厉害吗?我们加上黑衣人,一定能把这白龙王除掉的!太可惜了,太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姬水坤连说了三句可惜。他是亲眼见过黑衣人的刀,太快太强,几招就逼得白龙王跳水求生。 曹一尔本想说话,但看了看林子,不确定黑衣人已经离去。他问伍一心道:“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聂萧萧本来双眼紧闭,听闻此语吗,突然张开双眼小声的说:“他还在。” 聂萧萧是众人里内功最高的,五感感应细致,可以听到周围别人听不到的气息。 但聂萧萧话语一落,林子里传来几声刷刷的骚动声,听起来像是鸟群骚动。过了一阵子,聂萧萧又说,“他已经。。。走了。” 曹一尔转头对姬水坤说:“我等会跟你说刚刚发生的事,我们先救师妹。” 伍一心接话道:“对,先救他们要紧。你自己的伤要不要紧?”曹一尔表示自己不碍事。 聂萧萧此时体内内息紊乱,那股阴寒的蛊毒真气,在她体内流窜。 聂萧萧身体感到一阵阵的刺痛,她双眼紧闭,十分痛苦。玉易莲也好不到那里去,背上血流如注。金还圣看了看玉易莲的伤口,表示问题不大,就是需要尽快处理。他拿出家传的金创药,先敷上药粉。金刀跟兵器打交道,他家的金创药自然是十分有效地。待得金创药生效,血流停止,金还圣说了一句:“对不住了,忍住。”双手如电,迅速拔出玉易莲背上的短刀。 金还圣看着这三把短刀:“幸好没喂毒。也幸好是小刀,这伤口就是皮肉伤,休息十来天就好,不碍事。” 玉易莲脸色惨白,听了金还圣的话,本来想挖苦自己几句,但是伤口实在太疼,只好苦笑两声。 聂萧萧的伤势比较麻烦,是中了有毒的真气。“没想到白龙王还有这一手,竟然能在真气里藏毒。不知道他去哪里弄来这种蛊毒。”伍一心担忧地说。 曹一尔问大家:“这海宁一地,可有什么名医?”众人摇头不知该找谁。 聂萧萧睁开双眼,挣扎的说:“带我回家,我叔公可以用燃灯手心法治我。小莲,带我回家。”说完,聂萧萧再也没有力气,昏了过去。 玉易莲说:“我们送她回去吧,只是这里到山东至少要三天三夜,不知道她撑得住吗?”金还圣伸出食指和中指,给她把脉,并输送内力给聂萧萧。 良久,金还圣说:“这蛊毒真气不是毒药,但是是用毒物炼制的真气,如果时间久了侵入五脏六腑,将十分棘手。除非有解药,否则需要抽丝剥茧,一点一点化掉。但是大家轮流用真气给她输送,每一时辰一次,护住她的奇经八脉,应该可以安全送她回家。” 伍一心听闻此语,心里稍微放松,“行,我们赶紧收拾启程。姬水坤,你和曹一尔去镇上买四匹马和两辆车回来。到时候让小莲和萧萧坐车上。” 曹一尔跟姬水坤听了吩咐,取了银子往镇上去。 “师兄,为何你说不跟东门七卫死磕到底?” “这黑衣人来路不明,我们不知道他有是什么用意,是敌是友都分不清。” “他救了我们两次,很奇怪,在湖州,他也是在最危急的一刻出现,杀退白龙王。这次也是,难道他一直在跟踪我们?” “不知道,这人连眼神都看不清,所以我不敢贸然合作。刺客家族从来不与外人来往,我们还是得小心为上。而且那个时候很明显白龙王是想要找台阶下,我们这边你们多人受伤,如果再打下去,有人因此丢掉性命怎么办?这个责任我们可担不起。” 姬水坤大约懂了曹一尔的想法,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待得马和车备好,众人启程往山东聂家走。 这一路由于车行速度受限,比想象中的耗时,走了五天五夜,金还圣、姬水坤和曹一尔轮流输送真气给聂萧萧,耗费众人内力才保住聂萧萧的命。 【第111节】爱慕 由于买来的车子都不大,聂萧萧和玉易莲必须各乘一辆车。由于姑娘有些作息还是不方便,因此多数时间由伍一心轮流照料。 当金还圣给聂萧萧输真气时,伍一心便到玉易莲车上查看,看看有没有需要换药或是喂她喝水。有的时候,让曹一尔去照顾玉易莲。 由于临时找的车,这车并不是什么精心制作的四轮大车,其实就是农家平时运草料的骡车,板子上有块棚子前后各加一条布帘,勉强遮阳挡风。 玉易莲是背部受伤,不能平躺,只能面朝下卧倒,如此一来,起身十分困难。金还圣也建议,最好七日内都不要起身,以免伤口破裂。 因此,喂食玉易莲只能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曹一尔攀上骡车唤着:“师妹你稍微起来一些。我喂你喝水。” “师兄,你叫我小莲就好了。大家都叫我小莲,一心姐姐也叫我小莲。” 曹一尔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平日泼辣不饶人的玉易莲,说话变得娇声秀气,令他有些尴尬。 骡车有时遇到路上的石块,不免抖动。曹一尔刚要喂玉易莲喝水,却不小心洒了一些在玉易莲脸上。 曹一尔略感抱歉,赶紧拿自己的袖子擦拭玉易莲的脸。 玉家姑娘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好几代的玉家侠女,都被冠上了玉观音的名号,除了跟玉观音剑有关系外,另一个用意是形容玉家女侠美貌如观音一般。 玉易莲也不遑多让,即使伤病中,病容也掩盖不了其天生丽质。玉易莲皮肤白皙,发髻高高挽起,露出颈背的优美线条,身材婀娜多姿。曹一尔看了也不禁痴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玉易莲十分盼望来看她的是曹一尔。 曹一尔心思细腻,成熟稳重,在这一代里,俨然是未来的刺客家族领头人。玉易莲自己是个飞扬跳脱的个性,但是却喜欢像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在成熟男子旁。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平日这些小念头,她都会跟聂萧萧分享,可是现在两人不在一台车上,让她满腹的故事不知道向谁倾述。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当曹一尔进入她的车内探视时,她的一江春水如泄洪般一发不可收拾。 “曹师兄,我可以叫你一尔哥哥吗?” 玉易莲试着打破尴尬。 曹一尔故作轻松的说,“当然可以!”他没有什么特殊想法,不过刺客家族内规是按年纪称呼师兄师弟,除非很熟,否则一般不会直接叫名字。但是这一次,刺客家族并肩作战,曹一尔觉得跟这几位师弟师妹拉近了不少距离。在以前,金刀燃灯姬香玉手都只是耳边的传说,从未见过面。第一次见面时大家还十分生疏,可现在一起经过了任务和生死决战,在曹一尔心中已经将大家当做自己亲生兄妹一般。 只不过,他们没法跟伍一心在曹一尔心里的分量相比,他更希望两人能以其他身份相称。 曹一尔喂完了水,就自顾自的下车,留下玉易莲一人。 玉易莲躺在车里,放眼望去就是布帘,连外面的风景都看不到。 她的大小姐脾气又上来,喊道:“一尔哥哥,帮我掀一下帘子。”曹一尔听到玉易莲唤他,就过来帮她把布帘拉开,并系在车棚边,这样玉易莲可以看看车外的风景,不显无聊。没过一会,玉易莲又喊道:“一尔哥哥,风大,沙子进来了,帮我关一下帘子。” 这么来回几次,曹一尔也不耐烦了,指示姬水坤去服侍玉易莲。曹一尔大姬水坤好几岁,姬水坤也只得乖乖听师兄的话,上前去处理大小姐的需求。 玉易莲看是姬水坤过来,白了他一眼,处处挑他毛病。姬水坤虽然也机灵,但怎么辩得过机变无双的玉易莲。姬水坤觉得无奈,这玉家姐姐这么如此难伺候。伍一心在旁看了,何尝不知道玉易莲的小心机,不由得暗笑,这小姑娘心思真多。但转念一想,曹一尔也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自己这几年就仿佛是曹一尔的娘一般操心,如果曹一尔能跟玉易莲凑对,又何尝不是一门佳事。 伍一心知道曹一尔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可是她心不在此。说来说去,她始终放不下那个人,那个她甘冒不韪也不愿意说出来的人,那男人是伍去尘的生父,她心中真正的结。 想到那个男人,伍一心心里总是百转千回,一番衷肠无处诉说。她瞧了玉易莲一眼,还不如这小姑娘,爱恨分明,活得潇洒。 玉易莲喊了几次之后,曹一尔和姬水坤都装作没听到玉易莲在喊人,互相推诿,不肯过去。金还圣则是一副冰霜脸,玉易莲也不会自己讨没趣。 最后,玉易莲只好在车里干瞪眼,心里想着曹一尔这个笨驴子,为何不再进来多探望几次。 之后此行一路无事,到了聂家,在三位聂家叔公用燃灯手不分昼夜全力拔毒下,聂萧萧的伤势终于好转,但是完全复原也是快半年后的事。 【第112节】观海 玉易莲在路上曾和金还圣聊天,说起有个小乞丐,好像可以用抽丝剥茧的功夫解小天地罗华的毒,不知道是什么功夫。金还圣听闻此事,略感讶异回答道,曾听金复里说过御古宫有这个功夫,但他也不确定。玉易莲心理猜想,难道那个小乞丐会御古宫的功夫?想到这,玉易莲摇摇头笑道,“怎么可能,那个小乞丐是御古宫的人。不可能,万万不可能。明明就是丐帮的。” 聂萧萧身受蛊毒真气折磨,如果柳闻志在的话,还真可以解蛊毒真气。且柳闻志其实离他们并不远,约莫一天一夜的距离。 可近在咫尺,没有缘分也是枉然。 同一个时间,柳闻志正在太仓,准备出海事宜。说也奇怪,郑和并没有怪罪柳闻志逼他放过玉易莲等人。在郑和的内心深处,并不是一个好杀之人,他并不想对玉易莲、方远湖赶尽杀绝。柳闻志一直跟着郑和的队伍,但后来郑和进了皇宫处理事情没空理他,秦将军就带着柳闻志厮混。 郑和离开淮安后,直接进了内务府缴旨,他没有说战况的惨烈,只简单明了的说被方远湖逃脱,但是后来踪影全无。永乐帝似乎也不是很关心这件事,毕竟方孝孺灭族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朱棣心里真正的疙瘩还是建帝的踪影,谈话很快结束,永乐帝朱棣催促郑和赶紧出海。 这是郑和第四次出海,这一次率领着两万八千人的军队。 秦将军很喜欢柳闻志,尤其知道了自己崇拜的顶头上司是柳闻志所救,更是对柳闻志像救命恩人一般对待。他随口问柳闻志要不要一起去海外看看。 柳闻志从小就是穷孩子,,没出过南京城,当然答应了。 到了太仓,他才见到所谓的宝船船队有多巨大,这个少年那里有见过那么盛大的军队和那么大的宝船。 他站在船上,看着岸边的补给军队和物资。光是大米,就带上了十万石。还有各式的腌菜、腊肉。都是不需要担心腐坏的食物,够整个船队吃上四个月不靠岸。除了食物,宝船还载了众多打得商品,有南京的云锦,杭州的丝绸,赣州的瓷器,北方的铁器等,一娄一娄由挑夫运上船。这么壮观的景象,让柳闻志看得心旷神怡。 秦将军看到柳闻志看得如痴如醉,靠过来跟他说:“很壮观吧,我这事第四次出海,我还是觉得大明王朝很了不起。”虽然他放走了刺客家族的人,但是是柳闻志救了郑和一命。因此自从那一次淮安之役后,秦将军把柳闻志当做是自己人。 这人长期服役于军中,没有什么心机,是个单纯的老好人,听上级的话,使命必达。 柳闻志拿起一段云锦来看,虽然他在南京城长大,但是从未看过那么漂亮的布料。南京云锦列为四大名锦之首云锦、蜀锦、宋锦、状锦,锦是丝织物,无捻或加弱捻,先染后织,上有多种色彩花纹,外观瑰丽多彩,花纹精细高雅。有的织金龙、孔雀、凤凰等祥瑞,有的织福禄寿喜等喜图,一直以来是进贡朝廷之物。 秦将军说:“那些爪哇国的人,看到这云锦,嘴巴都要掉下来了,他们那里看过那么漂亮的东西。听说这些东西,可以卖掉西洋鬼那里去,值好多钱。还有这些瓷器,那些金头发的爱得不得了。” 正在说的时候,一群军人正赶着一群猪上船。 柳闻志好奇地问:“猪也跟我们去吗?” “当然,不过他们活不了多久,最后都进了我们肚子。”秦将军拍了怕他的大肚腩,笑了笑。 这次的宝船船队,一共有三百一十艘船。最大的旗舰宝船长四十四丈,等于从头到尾,可以站上三百人的长列。 这支军队要从太仓出海,行经满剌加、爪哇、苏门答腊等地,最后会到德里苏丹国。 二人说话的同时,一个士兵赶着一群鸡经过两人身边上船,然后是一群鸭,一群鹅。 柳闻志看得目瞪口呆。 秦将军耸耸肩,“我们不能只吃腊肉,你要知道,军队吃得好,才有力气打仗。这一点,大人是很照顾我们的。” 这宝船船队不止有人,有货物,还有鸡鸭猪肉,自给自足。船上有一百八十名医官,照料士兵的健康。船的尾端有一大广场,上面铺有泥土,可以种菜。甚至还有铁匠、木工,随时可以自己打造兵器和建桥搭路。 这些货物运上船,足足花了三个礼拜才备齐。期间柳闻志一直和秦将军在一起,没见到郑和。 等到了最后一天,所有的军队列队在岸边,等待校阅。 到了出海的良辰吉时,郑和准时坐着官轿出现,看了这两万多人的军队,郑和双目如寒冰一般,一言不发,只拔出佩剑指向大海,简短说了一句“出发!” 军队肃然的将盾牌用力往地上一砸,每个人的动作分毫不差,碰撞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有秩序且整齐的登船,开启了第四次的西洋之旅。 【第113节】天妃 柳闻志坐的是秦将军的那艘宝船,他和一般士兵睡在一起,上下的木床间隔很小。幸好柳闻志还是少年身板,且从小在雨花巷长大,这个空间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秦将军是这艘船上的最高将领。每日清晨,船上官阶高的将领都要先会面。但柳闻志不隶属于军队,因此没有人管他。不过士兵都知道这少年是秦将军的人,且平日总是秦将军在照顾他,因此众人对他很礼遇,也没有人敢管他。他想吃东西就去厨房找伙夫要吃的,想玩,就去船的后端找士兵玩游戏。 由于这艘船有不少高阶军官坐镇,因此没有鸡鸭猪等牲畜在这船上。这一点柳闻志觉得比较可惜,如果有这些动物,他还可以喂养一下。 每天早上,秦将军都要领着将领先去船头的天妃娘娘像上香祈福。天妃就是闵南一带的妈祖娘娘。航海之人都信奉天妃娘娘,认为大海就是天妃娘娘管的。 秦将军口沫横飞地说妈祖娘娘是宋朝人,一生救了好多人,最后也为了救人而死。但是柳闻志要细问妈祖娘娘怎么救人的,秦将军却说不出来。只一直重复说什么都不要管,拜天妃娘娘就对了。秦将军总是说宝船船队第一次出海时,遇到暴风雨,所有的船像是被一支无形的手上抛下甩,眼看这一整个船队就要毁于一旦。可天妃娘娘显神迹,竟然让船队平安度过,最后只有毁了几艘小船。秦将军说,都是他很诚心的祈求天妃娘娘,天妃娘娘才会大显神迹。 柳闻志问郑和拜天妃娘娘吗?秦将军私底下说,大人是拜教,所以不拜天妃娘娘。可是他心里觉得,郑和大人心里一定也拜,只是碍于教的颜面不好意思说。 船上的生活枯燥而乏味,当柳闻志第一次登船看海时,一切是那么的新鲜和刺激。就连第一次的晕船,他都觉得是人生难得的体验。可是当出海超过十五天,那千篇一律的大海和夕阳,就不再那么吸引人了。也是第一次,柳闻志那么渴望再站上陆地。 每一次靠岸,柳闻志一定会去岸上走走,体验一下坚实大地的感觉。每次一下船,第一件事是适应不摇晃的地面。长期在船上的人,下了船一定会“晕地”。也就是那些老士兵说的,地面不摇晃反而让人头晕。 船队第一次大规模的靠岸是在吕宋岛,此时距离太仓已经有十几天远。岛上的人黑黝黝的,矮小精干,说的语言叽里呱啦,总是咧嘴笑。柳闻志上岸后,比手画脚买了一个绿色的大水果要吃。但是那个店家拿了一把刀,砍破一个口,示意他用喝的。秦将军刚好过来,看他在买水果,也拿了一个绿色的大水果,告诉柳闻志:“这叫椰子,用喝的。”说完打开一个口,咕噜咕噜的对着嘴灌。柳闻志这才明白,跟着举起椰子往嘴里倒。没想到这果子里面是清澈的水,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甜味,喝了解热,且会上瘾。 稍候,连郑和都下船来了,检视补给物资。 他看到柳闻志,愣了一愣。想必是因为军务繁忙,他竟然不知道柳闻志在船上。 他看了秦将军一眼,秦将军没想到郑和会发现柳闻志跟着来了,搔着脑袋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我想柳小哥于我郑家军有恩,我就带着他一起出海开开眼界。” 柳闻志这才了解郑和不知道他也跟着来了。 郑和笑了笑,事情都过去了,永乐帝并未怪罪方远湖的事,也就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郑和过来拍了拍他的头,示意店家再来两颗椰子,分了柳闻志一颗。 柳闻志谢过郑和,郑和点点头。倒是秦将军站得笔直,不敢像刚刚那样轻松的和柳闻志交谈。 “阿志,船上还习惯吗?”这是自果子桥以来,郑和第一次和柳闻志交谈。 【第114节】刺探 “真是大开眼界,大人,出海太好玩了!我没想到海上如此得宽阔!太好玩了!”柳闻志兴奋地说。 郑和和蔼地看着柳闻志,其实他应该好好感谢柳闻志。二人素昧平生,但是柳闻志干冒生命危险,解了小罗华的毒。当然很大一个缘由,是因为柳闻志并不知道小罗华那么危险。如果知道了,柳闻志还敢冒险试毒吗? 郑和与这个少年投缘,想多了解他,其从何而来?他的武功渊源为何? “阿志,你是哪里人?哪里长大的?” “我是在南京城长大,雨花巷。”柳闻志毫不隐瞒的说道。 “哦,雨花巷?那不是。。。。”郑和听过这个地方,是南京的贫民窟。他少年的时候就进了燕王府,靖难之役后才跟着永乐帝搬到南京。对于南京他去过的地方不多,多数都还是皇宫附近为主。雨花巷这种地方他是不可能去的。 “你的父母呢?”郑和让秦将军去清点物资,他领着柳闻志在海边散步。 “我是小秦种,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我母亲去年过世了,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柳闻志毫不隐瞒的说了。 “你这一身的武功从何而来?” “我曾在一个烧饼店工作,烧饼店老板看我被当地的痞子欺负,教了我一些拳脚功夫,但是后来一夜之间不见了,留了个纸条给我,说遇到了仇家,消失不见了。”柳闻志听到郑和问他的功夫,心里有了一些戒心。他知道最好不要说自己是御古宫的人,但是自己懂功夫那是骗不了郑和,索性承认懂功夫,但是装得一切不知道。这一段话是他离开南京后,反复推敲准备的说辞。 “烧饼店老板?他们?不是一个人。” 柳闻志心里懊恼自己竟然说溜了嘴,被发现是两个师父。还想继续圆下去:“是啊,店老板和他的哥哥,两个人都有教我功夫。教我练气打坐。” 郑和对柳闻志没有恶意,但是一个小小少年,竟然能解自己解不了的毒,这事十分蹊跷。此时郑和在朝廷工作多年,他多疑的个性开始占上风,心里开始提防柳闻志,觉得要查清楚。 他抓起了柳闻志的手,用姆指扣了他的脉搏,传了真气过去。 郑和的内力源自度魔罗功,是源自德里苏丹国的奇特武功,内力霸道无比。 他这一指的内力一传过去,柳闻志身体如触电一般,自然而然激出反应。御古两仪功也是霸道的功夫,柳闻志体内的真气和郑和传过去的真气起了震荡,竟然将郑和的指头震开。 郑和十分讶异,他没想到柳闻志的功夫如此之强。他心里纳闷,怎么最近遇到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厉害,现在江湖上才人辈出,不可小觑。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你的内力不错,如此小小年纪竟能有此修为。”这一点郑和没有恭维,他自认在柳闻志这个年岁时,没有他的功夫。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跟着店主练功夫,本来是练来防身,后来练的感觉不错,就继续练了。” “你当真不知道你师父是什么门派?” “不知道,他们从来没有说过。”如果郑和继续抓着柳闻志的脉搏,他会发现柳闻志的脉相必然不平稳。可惜郑和当时手已经松开,没有扣住,否则他会知道柳闻志在说谎。 郑和对于柳闻志的回答半信半疑,但是也说不出什么破绽,只能说他是机缘巧合,运气很好,习得了高深的功夫。 “但你似乎认识那群少年和姑娘,怎么认识的?”郑和突然想起这件事也很奇怪,为何这孩子会认识那一群人。 “我离开烧饼店后,去了玄武湖打工,在那里认识了他们,他们请我吃过饭,很照顾我。我长这么大,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所以我想。。。。。有这个机会,报答一下他们。” 这一段柳闻志倒是真心真意地说,没有撒谎。 郑和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怪,其实柳闻志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很合理,但是仔细想想,又不像是编出来的。如果说的话太过于合理而圆滑,郑和肯定会觉得是编过的谎话。可是这少年说的是有一些不合常理,正因为不合常理,郑和觉得不是编的。如果一个人要编排他的过去,一定会方方面面的考虑周到,不会像柳闻志说出一个有点天方夜谭的故事。 “好吧,我只能说你的机遇不凡,遇到一些奇特的人。”郑和笑笑说。 柳闻志也笑了笑,看来似乎过了这一关。 【第115节】争吵 在郑和和柳闻志散步时,突然传来一声烟火声,只见一只火红的烟花冲上天空,虽是白昼,却照亮了整个天空。 秦将军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叫道:“大人,土人和我们的土人打起来了。啊,不是,是我们的人打了起来了。不对不对不对。。。。是土人和我们军队打了起来。” 秦将军急匆匆跑来汇报,急得连话都说不好。 “身为将领,不要这样慌慌张张的,稳住。”郑和当场训斥秦将军,骂的秦将军一脸惭愧。秦将军臂力惊人,箭术傲视各军,但是临敌运筹帷幄的确缺了一份稳重。 “快,我们去看看。”郑和要秦将军带领过去了解情况。 原来是因为补给物资的价格起了纷争,吕宋岛的岛民跟军队吵了起来。当地的居民人多势众,竟然抄起家伙打伤了士兵,且俘虏了不少人。 郑和赶到现场时,俘虏已经被带走。一群士兵围着愤怒的说着,想要请缨立刻前去踏平了这个岛。 这些士兵说的可不是玩笑话,郑和带着三百多艘船,两万八千名士兵。不要说踏平这个岛,灭了吕宋国都绰绰有余。 类似的事在第一次出海时也遇到过,当时郑和也可以灭了那个国家,但是他还是选择谈和,这次也不例外。 他大声的叱喝了这群人:“谁再跟我说踏平这个岛,我就留他下来,不让他回中原。” 听到大帅这么说,所有士兵都安静了。 “带我去见他们首领。” 秦将军立刻跑来整顿军队,他这一顿叫骂,竟然整了一千八百人的军队列队校阅。 郑和觉得啼笑皆非,将秦将军训了一顿,吩咐他带着一个十六人小队和翻译即可。郑和看了看柳闻志一眼说:“你也一起来。” 这一行人,郑和、秦将军、柳闻志和十六人小队,共十九人,往村里走去。 秦将军在村口,让那翻译喊里头的人出来。翻译叽里呱啦说了一串话,才看到村里出来了三个黝黑的矮个子,拿着鱼叉,脸上嚣张的神情仿佛来得这十九人是孩童一样。 秦将军问道,“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翻译照实翻译了。 “他说你们骗人,本来说好一斗青菜换一个瓷器,但是后来变成两斗青菜才换一个瓷器。”由于各地民情不同,宝船船队到了各地都是以物易物换补给物资。大明的瓷器是很多西洋鬼要的物品,因此这些渔民也欢迎用瓷器来换物资。海上可以捕鱼,不一定要吃肉,但是青菜水果反而是最缺的,如果不补给果蔬,很多士兵和船员都会牙齿流血,最后甚至丧失生命。 “这么说错是在我们了。先让他们把人放出来,该给钱给钱。”秦将军吩咐翻译。 那三个黝黑的首领听完翻译的话,转身回村内,带出来了一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士兵。秦将军一看就满肚子火,直接发飙骂道:“你们几个王八羔子,堂堂大明军队,竟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你让我们的面子往哪搁呢。” “将军,这群人骗我们,偷袭我们呢。”当先的一个什队长委屈地说。郑和的军队,一般是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五哨为总,五总为营。什队长管两个伍队。 “你说说。” “我们不是第一次来了,这都出来四次了,一直都是四斗鱼青菜一个瓷器,这次他们说要一斗青菜,我们怎么会同意,后来谈了两斗青菜,这群无赖又反悔,竟然恼羞成怒扣了我们。” “好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群村民讹诈我们。你敢不敢当面对质呢?” “我肯定打包票我们没错。”这什队长说。 【第116节】翻译 翻译夹在中间,叽里咕噜的帮忙把双方的意思做沟通翻译。 “你告诉他,两斗一瓷,就是两斗,两个斗子!X他娘的,他奶奶的,敢骗我威武的大明王朝军人,你跟他,我今天就灭了这个岛,踏平他的村子,就灭了他,怎么着!” 秦将军一生都是戎马军人,话里总带着中原的粗话。这位翻译叫王景弘,绉绉的,跟着郑和多次出访,学习番有成,善于外交沟通。他听了秦将军的话,咽了咽口水,决定不照原话翻译,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翻译王景弘说:“我们将军说,你们妈妈很好,奶奶和蔼可亲,你们村子很漂亮,我们需要青菜,请卖便宜一点。” 听翻译这么一说,村民脸上和缓不少,前面一排村民听了翻译的话频频点头,觉得这将军很懂美,竟然认得出妈妈很漂亮。 秦将军看众人频频点头,以为村民答应了。“X你妈,你告诉他们,我们全要了,就这么多瓷器。再吵我们大军开来,看看谁的人多。做好朋友行,做敌人那可万万不行。” 王景弘吞了口口水,觉得双方认知差距有点大,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景弘挤眉弄眼了好久,尚未想好如何说。秦将军有些不耐烦,催促他赶紧回话。 他回瞪了秦将军一眼,心想,你说的那些话我如果照实翻译,今日恐怕走不出这个岛。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想了良久,他向村民说:“将军说,你们一表人才,他太喜欢你们了,要结为兄弟,日后要常常来。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两斗青菜换一个瓷器,他会送上两坛美酒作为献礼。” 这边的村民听了十分高兴,觉得这个秦将军真是个诚恳的人。那黝黑村长觉得,其实两斗也行,海边渔民本就心宽如海,又听到送了两坛酒。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这下换那什队长惊讶了,怎么换秦将军谈判,这群人欣喜若狂,难道谈话时要加点粗话才显得真诚。日后他要学起来,将军真是学问浩瀚如海,竟然这样都能谈下来。 秦将军把翻译拉过来问:“他们在庆祝什么?这群人我怎么越凶他们越高兴。” “哦,不是不是,是我在帮你谈判,他们说两斗也行,希望送两坛好酒就行了。” 秦将军瞠目结舌道,“哪来的酒,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有酒。” “将军,您别装了,老王我都知道你那艘船上,藏了好几坛美酒,您这样,就拿两坛出来,您晚上跟他们喝,你喝的时候,多喝一点,您就不亏啦。而且这群村民也有酒,我让他们也拿酒出来,你也喝上一点,这不就不亏了吗?” 秦将军大喜,“你这老王,你说的没错,我多喝一点,就不吃亏了。你这小子,我再把他们村里的酒喝光,我其实不吃亏,我还占了便宜啦。哈哈哈哈。。。。” 村民见双方谈的融洽,很快就把本来扣住的两个小队都放了。那什队长丈二头脑没有想明白,刚刚还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互相叫骂,究竟是怎么谈拢的。他看着翻译王景弘满脸疑问,王景弘耸耸肩说:“多说好话不吃亏。” 这王景弘,竟然透过沟通的艺术,将两军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不但成功的谈好了价格,还约定了今晚双方不醉不归。日后王景弘靠着这沟通的艺术,也成为一成功的航海家,名留千史。 【第117节】大醉 当晚,秦将军果然拉着两坛美酒来到村口,村民见其信守约定,高兴地杀鸡宰猪,现场就搭起火,做起菜来。 郑和、王景弘、柳闻志。今天被扣押的小队成员等都被受邀参与聚会。秦将军平日大气,就是对酒特别心疼。他扛了一大坛美酒给村民,黑黝黝的看不清谁是村长,谁是村民。自己拿起一坛,咕噜咕噜的往自己嘴里倒。这一倒竟然倒了半坛酒进嘴里。 郑和和王景弘笑道:“这老秦,就是心疼,说好送人家酒,竟然自己喝一半。” 秦将军心满意足的咂咂嘴说,“我自己喝掉四分之一,那我就不亏啦。哈哈哈哈。” 其实吕宋岛的居民乐天知足,只要欢喜过日子,他们不计较谁喝得多。那村长怕酒不够喝,赶紧吩咐家人再拿酒出来。秦将军一看,乐得合不拢嘴,直夸赞这群村民。彼此语言不通,用手语和酒沟通,竟也能说上几句。 郑和对王景弘说:“你真是个人才,本来都谈崩了,你竟然还能转回来。” 广个告, \! 王景弘大惊:“大帅,您听得懂他们的话。” “吕宋岛的语言和南洋南方岛屿接近,我出海四次了,多少听得懂一些。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但我听得出来,你完全不是按照老秦的意思翻译的。” 王景弘一听,这郑和居然知道他不是按照秦将军的话翻译,当场跪下请罪。按照这军中规定,王景弘算是乱传军旨,误传军机,要判死罪都行。 郑和大笑三声,扶了王景弘起来。“我还要称赞你,老秦只会打仗,不懂说话。如果你按照他的话翻,恐怕两边马上打起来了。我大明水军固然不怕这吕宋岛的岛民,但是我们出来不是为了征战,而是为了怀柔,广结善缘。你今天做的事,很好,值得赞许。” 王景弘吓得满身大汗,连忙告罪。 柳闻志在旁听的饶有兴致,问道:“所以大帅,您知道王大人说了些什么啊。我还以为您带着军队,是要到处开战,开疆辟土呢。” “世人皆道我郑和下西洋,是为了宣扬大明王朝国威。其实不然。永乐帝并非好战之人。南洋地处边疆,鞭长莫及。就算我大明拿了下来,日后如何管理将是大问题。你看元朝忽必烈、蒙哥大汗,从亚洲打到西洋鬼那里去,国土一年都走不完。可是那么大的国家,几十年就分崩离析。我出海数次,永乐帝都交代我们是去观察国情,做好外交。而不是到处宣战。” 王景弘见郑和谈到永乐帝,肃然起敬。这番谈话等于是传了永乐帝的密旨,王景弘记下了这番话,反复咀嚼,体会层峰的旨意。 另一厢,村长已经跟秦将军喝到开始互相拥抱,牵手手舞足蹈了。吕宋岛地处南洋,常年如夏。秦将军已经脱到只剩一件内衫,郑和看了微微皱眉。他是一个爱整洁的人,无法忍受这种老粗的性格。郑和本要唤秦将军回来整理衣冠,但他看到袒胸露背的村长,胸前挂着一个物件。 郑和看到这个物件,瞬间瞳孔紧缩,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所见。他极度震惊,冲了过去,抓住村长的玉佩,质问从何而来! 【第118节】物件 郑和抓住了村长胸前的物件,这是个被油渍浸黑的锦囊。郑和过于激动,力量过大,差点勒住了村长的脖子。 王景弘和柳闻志赶忙凑过来,看是发生何事。秦将军仍旧自顾自的跳舞,但一个踉跄,竟然面朝地面,扑倒在地,嘴中犹自言自语嘟囔着听不清楚的家乡话。 “问他,这哪里来的。”郑和示意王景弘。王景弘见郑和神情严肃,不敢擅自改动翻译,按照原话问了村长。 村长也喝多了,见郑和来势汹汹,有些不满,一把扯回那个锦囊。郑和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忙双手挥手示意没有恶意。“你告诉他,我没有恶意,我只想知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王景弘叽里咕噜的问村长,起初村长有些生气,喝酒喝到一半,竟然被人勒住脖子,换做是其他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但这王景弘又哄又骗,把个村长治的服服帖帖。 谈了几个回合,王景弘回报郑和道:“村长说是个汉人给他的,这个汉人很多年前,到了这个岛,用了这个锦囊跟他换了东西。他觉得很漂亮,就留下来了。” 郑和激动地说:“你跟他说,我跟他换这个东西,多少钱我都要。” 王景弘讶异此物对于郑和的重要性,但其感受到了郑和迫切。经过一番交涉,王景弘成功的用一锭金子换来了这个锦囊。村长拿着这个金子,好不高兴。在他看来这金子可以换很多东西,比那个锦囊值钱多了。 在郑和眼中,这个锦囊比一艘宝船还值钱。王景弘毕恭毕敬的把锦囊递给郑和:“大人请过目。村长说,里面本来还有个玉佩,但是他们把那玉佩卖给其他人了,不知道下落为何。” 郑和接了过来,王景弘和柳闻志都凑了过来查看。 这是一个老旧的锦囊,外表已经被这渔民的汗水浸的乌漆墨黑。郑和打开一看,里头是空的,但是从内侧看,可以清楚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金线缝制的锦囊。郑和掏出怀里另一个锦囊比对。这不需要针线作坊的女工,也能看得出来,是一模一样的锦囊。 王景弘思绪敏锐,马上懂了这个含义。这锦囊使用黄金针线钩织,属于皇宫之物,当年必有皇室之人来过这里,用了这个锦囊换了物品。 郑和长吸了一口气,这个发现太令人激动了。他推了王景弘一把,“你去问清楚,那个人的长相,还有过程,我要知道一切细节。” 王景弘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去细细的交涉了一番,当然,过程中,用了许多好话和承诺,帮助村长回想过往。 王景弘回来后告诉郑和:“村长说,那时好多年前的事了,大概有十年以上,那个人是个白皙的汉人,也是下船来买东西,但是他没有什么瓷器、香料、丝绸,最后只能用这个锦囊里的东西,换了一些食物走。后来再也没有看过这个人。” 原来,这个锦囊,和九年前郑和在海边遇到的船长持有的锦囊一模一样。他当年也用银子换来了那个锦囊,今天竟然在吕宋岛又看到一样的锦囊。这表示他的推论是对的,建帝出海了,而且来过吕宋岛。 王景弘和柳闻志不知道这个发现对于郑和有着什么样的意义。过去九年来,郑和出海三次,加上本次,一共四次大规模出海。不说耗费的时间,光是消耗的人力和物力,就足以让明朝的十三省钱粮吃紧。而这些花费,都是基于郑和的一个推测建帝当年在天地罗华大爆炸后,沿着海岸线出海南下。 三次宝船出海,竟然音讯全无。如果不是永乐帝的全力支持,郑和早就被内阁抨击,锒铛下台。 永乐帝总是以外交贸易、探访国情,交关南洋的理由搪塞内阁的质疑。坚持不懈的支持郑和下西洋寻找建帝。 在永乐帝朱棣的心中,只有找到建帝,他心中的大石才能落地。他不只让郑和出海寻找建帝,还让胡濙暗地里在中原各地寻访建帝踪影。海陆两地,朱棣一个都不放弃。因为他知道,他的皇位是以靖难的名号篡夺来的,一旦建帝重出江湖,官系统很有可能全部倒戈,那他的皇权危矣。 花了那么多的钱财,郑和终于敢说,建帝的确在海外,否则怎么解释这个锦囊的出现,还有谁会有这个皇宫之物。 想到这里,郑和不禁热泪盈眶。士怀志而不忧,身受重恩必思图报。他终于觉得可以向永乐帝交代。如果不是尚有出海任务在身,他真想驾一艘船,启程返航直奔京师奉天殿复命。 “这村长知道那人去哪里了吗?”郑和将锦囊收入怀里,掏出一张海图,要村长指出去向。 村长哼哼哈哈,说不太出来。毕竟这是九年前的事,村长已经记不太清细节,只告诉王景弘应该是往南走了。 郑和就着篝火,看着海图,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往安南走了。郑和提来一桶水,将水浇在秦将军头上。秦将军被水淋醒,一脸宿醉样,口吐酒芬芳,嘴巴都说不出话来。 郑和告诉王景弘:“扶他起来,我们回船上,即刻启程。” 【第119节】出发 一上宝船,郑和指示周围将领,往南边的苏禄岛航行。航海官立刻找出海图,要找出最适合的路线。补给官郑瑞超担心地说,吕宋岛的补给尚未完成,他担心如果贸然起行,万一物资不够,恐到不了苏禄岛。 “我给你三个时辰装上你需要的东西,三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发。不管够不够,这是死命令。现在开始。”补给官吓得连滚带爬,赶紧离开旗舰宝船,吩咐手下的人去岛上收刮物资。 一群航海官计算了很久,摊开海图对郑和说:“大帅,从吕宋岛到苏禄要。。。。。” 郑和看着棋子,看着海风的方向。一脸严峻,“说,要多久!” “十天。这还是顺风的情况下。如果中途遇到无风,那还要更久。” 郑和看着大海,完全不回答。良久,方眉头深锁的开口道:“全力以赴,争取越快时间达到苏禄岛。”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大帅下令,全军开拔。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连吕宋岛码头的人都放下手边的工作,看着这支庞大的舰队,上上下下齐心齐力准备启航。每个人专心一志的准备手头的工作。拉物资的拉物资,搬水的搬水,连秦将军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阶将领,都敞开了衣服,帮着搬一娄一娄的物资上船。天气又湿又闷,不一会大家就满身大汗。 不到三个时辰,宝船舰队搬走了岛上所有的青菜、桐油、椰子、鱼干,还有居民仅存的一些鸡和鸭,留下了一堆大明王朝的货品。吕宋岛的居民咋舌,这清空了岛上所有物资,但留下了不少财富可以让他们跟来往的船队换不少东西。至于吃的,暂时就先吃海里的吧。 宝船舰队拉起錨,火速地离开了吕宋岛。 柳闻志问秦将军,为什么郑大人那么关心那个锦囊? 秦将军虽然跟了郑和那么多年,却不知道郑和其实在找建帝的下落。但是他也不是笨人,每次看郑和到了一个南洋的港口总是在问有没有异样的汉人,隐隐约约也知道这支舰队真正的目的是在找一个人,一个很神秘的人。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重要到郑和要出海四次。但是秦将军不知道郑和在找谁。 柳闻志靠着船栏,看着波涛起伏的大海。突然想起了陆地。 人在海上漂久了,对于土地会有眷恋感。 出来了十几天,柳闻志没有想起雨花巷过。但是此时面对着海上无限宽敞的蓝玉风景,和明亮的日光。 可他竟哭成了泪人,咸咸的泪水,一滴滴,滴入了大海。 柳闻志想起了婉娘和伍大娘。 一个多月的奔波,好像让他忘记了自己从天堂掉到地狱的经历。柳闻志多么希望,他亲娘和伍大娘能够看到这一片美景。能够知道自己的儿子,正跟着大明王朝无敌宝船舰队,驰骋南洋,宣扬国威,多么的威风。 可斯人已不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柳闻志突然意识到,再也没有雨花巷的日子了。 士兵陆续上岗,从他身后经过。柳闻志用袖子擦干了泪,振作自己。 【第120节】暴风 郑和的船队,没有在苏禄岛停留过。以往都是从吕宋岛往安南航行,然后到马六甲。苏禄岛在吕宋岛以南,那时被称为是苏禄王国。据海员说,苏禄王国的化较吕宋野蛮许多。岛上环境恶劣,还有火山,多种不知名的动物和鱼类。且途经海域据说海相危险,险象环生。因此宝船舰队从未去过苏禄岛。 离开吕宋第五天,果然在这危险海域,开始出现了暴风雨的迹象。 第五日傍晚的太阳分外的红,海上出现大团大团的云,如同一堵长城一般,遮去了半面天空。那红红的日光照在拿督云墙上,映在平静的海上,好像镜面一般。所有的船员都到了甲板上,看着这个奇景。 海面上分纹不动,连风都没有,虽然美景在前,可是空气却有一股粘湿感,窒碍的令人难以呼吸。 一个六十几岁的老航海官从船舱出来,出来看到这个奇特的景象。他拿手沾了口水对空中比划了一下,大叫一声:”不好了!不好了!“ 急忙来找秦将军。 “将军,要起暴风雨了,快吩咐大家收帆,准备应对。”这老航海官,满脸都是刀刻般的皱纹,皮肤黝黑。 “你说什么,这一点风都没有,哪里来的暴风。” “相信我,这事暴风雨前的宁静,水汽和风都在那堵墙里,我出海四十余年,没看过那么高的云墙,等会的风暴一定非同小可。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此时,海上突然来了一阵清风,吹散了那股郁闷感,众人都感到一股放松。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秦将军笑道:“你看,这天气多好。” 老航海官快急坏了,指着海上给秦将军看:“你看,连鱼都在逃。” 秦将军定眼一看,果不其然,海里很明显看到密密麻麻的云群正朝着云墙的反方向在急速集结游离。不一会,竟开始有鱼被挤的飞上水面,那景象好像堤防破堤一样,鱼被泄洪的水挤在一个小出口,彼此挤得没有界限。 本来是一些手臂长的青鱼,接下来的鱼越来越长,鱼群越来越大,有海豚、鲨鱼,最后还有几十只黑体灰腹,白盆大口的大鲸鱼,在海上翻滚,争拥前进。 看着这些鱼群逃生的奇景,连秦将军都知道大事不妙了。“赶紧通知旗舰,收帆,所有人进船舱,甲板上除了船员,不得有人。所有人把绳子系紧了。” 其实不需要秦将军通知,每一艘船上的航海官都注意到了异常,纷纷开始准备。 但这暴风雨来得特别快,鱼群刚过去,突然云墙扩大了不少,遮住夕阳,整个天空变成了黑色,张手不见五指。 接着吹起了大风,一阵风比前一阵风大,这风如妖风一般,呼啸而过,将留在甲板上的船员吹得像军旗一样飘了起来。如果不是腰间系着绳子,这些人都要被吹落海底。 大风刚过,如黄豆般大的雨滴开始狂暴的砸在船上、甲板上、桅杆上。连躲在船舱里的士兵,都能感受到这雨似乎可以打穿木板,砸向船底。 然后就是大浪。秦将军和柳闻志站在船舱门口,紧紧抓住两边的木杆。眼睁睁看着海面从本来的一平如镜,突然变成黑色和白沫交替,一层又一层的蓝色大山。一层又一层,一波又一波撞向船体侧面。柳闻志在的这艘船长三十六丈,是除了郑和那艘庞然大物以外,第二大的宝船。但在这暴风妖浪的肆虐下,也不自由自主的左右摆荡。船舱里的士兵都是久经风浪,但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大浪,纷纷吐了起来。一时间船舱里都是那种恶心的呕吐味,连不晕的人,都忍不住这味道吐了出来。 柳闻志亲眼看到,一头长到十丈以上的白腹大鲨鱼,被那巨浪抛到空中,飞过宝船,从宝船左侧飞到右侧落水。柳闻志仿佛觉得他和鲨鱼对望了一眼,那鲨鱼的眼珠是黑黝黝的,充满了惊慌失措。 如果不是宝船重且庞大,恐怕也要被这大浪打翻,沉尸海底。 【第121节】巨浪 如此滔天巨浪肆虐了整整一晚。 众人一夜没睡,时不时还要担心船舱进水,找容器或瓦盆把水舀出去。 船舱里的士兵个个都在念阿弥陀佛,祈祷自己能度过这一关。 柳闻志从来没有那么无助过。他看了秦将军。这个纵横沙场,杀人无数的神箭手,竟然也脸上含泪,满是惊恐之意。原来这老天的怒火,能够如此的可怕。从不祈祷的他,也喃喃自语的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柳闻怕自己身体太轻,会被抛走,又拿了一条绳子,将自己系在木杆上。再运起御古两仪功,将自己定在地板上,用内力稳住自己的下盘。如此折腾一夜,他也筋疲力尽。 众人吐出来的残物,在船舱里随着海浪四处流淌。可是谁管得了那么多,只求能活命下来。 但是,这暴风来得突然,消失的也突然。就那么一瞬间,海浪趋小,渐渐的船体不再摇晃。阳光突然从乌云中开了一个洞照射进来,雨也停了,好像先前的妖风暴雨从未来过一般。 柳闻志才发现,原来已经是白日了。 大海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孔。 除了船上的水渍,和断掉的桅杆,四处破碎的工具,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刚刚船队被大浪肆虐过。 远处出现两道彩虹,仿佛庆祝宝船舰队喜获重生。 秦将军兴奋地抱住柳闻志,高高地聚起:“我们没死,我们没死!我们挺过来了!” 他冲上甲板,看着其他船队,只见其他船上的士兵和船员也都跑到甲板上,热烈的祝贺彼此,从这狂风巨浪中活下来。 老航海官看着日出,舒坦的吐了一口长气:“我活了那么久,没见过那么恐怖的暴风雨,这次绝对是我见过最。。。最。。最。。恐怖的一次。”老航海官在这恐怖两个字上加了好几次最,来形容这次暴风雨的程度。 秦将军将手圈成圆形对着旗舰宝船上的郑和用力喊道:“大。。。帅。。。你。。。们。。。没。。。事。。。吧?” 两船相隔甚远,郑和看着秦将军比手画脚,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不过郑和猜也知道这忠心的下属在问什么。 他唤来传令兵,打手语回复回去,“一切安好。” 每一艘宝船都有旗语传令兵,负责传达命令。所有命令由旗舰宝船下达,中船按支队传递下去。 经过一番沟通,舰队回复郑和,船队三百一十艘,沉没了七艘。沉没的都是最小的宝船,这些船不足二十丈,估计是顶不过风浪而翻覆。七艘船上的士兵和船员尽数牺牲。可惜的是,这些船上载的是货物与补给物资,这一来,舰队少了至少三成的可用物资。 宝船的体积和重量还是显现了威力,能够撑过那么强的暴风雨。虽然损失了7支船,但已是不幸中之大幸。 郑和下令舰队全速前进,赶上前面落失的进度。三百零四艘船再度撑起了帆,破浪而行。没过多久,当先的领航船就传了旗语回来给旗舰,旗语云:“发现陆地。” 【第122节】残骸 宝船舰队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形似大乌龟的岛屿,岛中央有一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上光秃秃的奇石翻叠,看起来不似南方的山,却像北方燕京周围的石头山。 郑和拿出自制的竹筒玻璃镜,试图看岛上的情形。这镜子是他第一次出海前自己发明的,郑和偶然发现把两块透明琉璃叠在一起看,能看得更远,且如果拿一段竹筒,头尾挖空,将镜片嵌入竹筒两端,竹筒越长,看得越远。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他用竹筒镜细细的观望了岛上,赫然发现海岸上有一艘船的遗迹,貌似已经破烂不堪,搁浅于岸上,但是周围却没人。这船上已无任何旗帜,看不出来是何方的船只。 待得靠近岸边,由于旗舰宝船太巨大,吃水太深,无法靠岸。无奈只得降下小舢板,由士兵划船接近岸边。此时秦将军和柳闻志也乘着他们船上的舢板靠近岸边。 郑和和柳闻志踏着水走上沙滩,相视一笑。 郑和试图走进这艘搁浅的船,但是不得其门而入。这艘船比宝船舰队的任何一只船都小得多,看起来是寻常的货船或是渔船,且船身已多处毁损破烂,看起来已颇有年份。 他看了看,突然一掌拍出,打在船腹上。这船的木头已腐,他这一掌把这船身打出一个大洞,本来躲在里面的海鸟,纷纷拍翅窜逃。郑和屈身走进船舱,里头东西已破败不堪。他巡视一遍,什么东西都没有,有几个破烂的桶子,但是打开之后,里面尽是水和烂水草。连具骨骸都没有。 “这里有个东西!”秦将军在船外喊着。 郑和听闻此语,奔到外面,看看秦将军发现了什么。 秦将军手里拿着一个瓷盆,上面都是沙,看来是秦将军刚刚从沙砾中捡起来。郑和接过来察看,这是一个白色瓷面,蓝色花釉的盆子。这类瓷器在明朝很常见,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这次船队里也带了很多类似这种的物品。的确是明朝民间的瓷器。 郑和将这个瓷器反过来看底部,赫然看到六个字。他一看,马上脑门充血,他没想到会在这南洋海边看到这个东西。拿着瓷盆的手都不禁发抖。 秦将军见他慎重,好奇凑过来看,逐字念道:“大。。。。明。。年。。建。。制。”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瓷器?” 郑和觉得啼笑皆非,秦将军虽然认字,但是把顺序念错了,应该是由上到下,再由右到左。郑和纠正他道:“这是大明建年制。” “这是官瓷,这一定是官瓷。”郑和在心里告诉自己。 郑和看到这个瓷盆非常激动,只有官瓷才能安上皇帝的年号。例如明太祖的御用官瓷会写作“大明洪武年制。”永乐帝的官瓷会写上:“大明永乐年制。”这是历代官瓷的规矩。官瓷只给皇室使用,民间是买不到,也禁止使用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是官瓷,那么能用官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皇宫里的人,或是皇帝自己。 那这艘船载的是谁?是郑和心里想的那个人吗?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那个人到哪里去了? 遇到海难死了吗? 这里距离大明国土有十四天航程之远,他到这里做什么?难道他跟郑和的宝船舰队一样,被暴风雨吹散到这里,却不幸罹难? 所有的疑问,都没有答案。只有这艘破船,被大海不断拍打着,却吐不出一句话。 【第123节】重会 永乐十二年春分 一年时间过去了,经过了在海宁城与东门七卫的艰苦大战,刺客家族在这两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多的是沉淀与修炼。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伍一心专心地训练伍去尘武艺,与此同时也和刺客家族其他人密切通信着,关注着彼此的近况,这一代刺客家族之间的联系非常密切。 曹一尔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年轻,是时候独立自主。某日,他突然很慎重地告诉伍一心要搬出去。伍一心虽觉突兀,但也觉得他已经到了追求自己生活的时候,遂同意曹一尔搬出去住。但其所谓的搬离,是曹一尔买下了伍家隔壁的屋子,搬了进去。虽然坚持要搬出去,但他可舍不得离伍一心太远,此举令伍一心啼笑皆非。 曹一尔在新购置的府邸中,大量阅读春秋、左传、史记、资治通鉴等书,试图从书中学习曹家的权术。同时,曹一尔也每日不懈的练功,希望未来出任务时,不要再拖其他人的后腿。 姬水坤给伍一心的信中提到,他请人打造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鱼肠剑,虽然无法如同鱼肠般锐利,但是大小重量几乎一致。姬水坤每日早晚勤奋地练着近身擒拿术,追求更快的速度。同时姬水坤跟玉易莲保持着联系,学习其炼毒的手法。在前次湖州、淮安一役中,姬水坤见识到玉易莲的手法,竟能将天地罗华幻化出多种不同毒物,且各有其长,在不同的场合可以应用。姬水坤思索着是不是也能将彼岸香开发出新的用途,在日后可以应用。为此,玉家和姬家罕见的携手,商讨制毒施毒的手法。甚至互相交流易容术。这倒是刺客家族前所未见的合作。 金还圣也接到伍一心的信,但是他从来不回。伍一心对这青年十分放心,仿佛知道他的脾气,还是坚持写信给他。金还圣参透了快刀的秘诀后,刀法大进,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金还圣可以想象。他的金刀刀法现在可以在柳叶落地前,连出九刀断叶,小小一片柳叶被整齐的切成十段,长短分毫不差。 聂萧萧的内伤早已复原,且由于跟郑和的对抗,让她的内力突飞猛进。聂萧萧得意得在信里写着,“据本家长辈称,小可功力已经离我爹不远,假以时日,就能超过我爹,和三宝太监决一死战,夺回我家的芒种剑。”伍一心看着信,一字一句的读着,心里能想象到聂萧萧写信时那纯真烂漫的表情。伍一心将信收入信封,嘴角带笑着,想着聂萧萧的可爱跟她惊天动地的燃灯手实在难以画上等号。 唯一没有跟伍一心通信的是玉易莲。其实伍一心也知道为何,最终还不是为了曹一尔。但玉易莲倒是很勤快的写信给曹一尔。曹一尔第一次接到信,竟将玉易莲的来信给伍一心看。伍一心从信中看出其对曹的爱慕之意,也间接猜出为何玉易莲不回她信。 玉易莲不知道曹一尔会将她的信给伍一心看,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别号叫做慕华。 伍一心看了之后,就告诫曹一尔千万不能再拿小莲的信给别人看。姑娘的怀春心思,是不能给外人知道的,否则将是奇耻大辱,会恨曹一尔一辈子的。 伍一心看这青年没法理解,只能摇摇头,要他别再做类似的事,否则以后后悔莫及。同时劝他,好好考虑玉姑娘,那是未来的玉观音,将来的武林第一美女。曹一尔倔强地摇摇头。伍一心只能苦笑,“曹一尔,你懂人心权谋,但是女人的心,你还尚未参透。” 他们相约,今年中秋,玄武湖剑雨楼再次相聚。 【第124节】选择 玉易莲的个性敢爱敢恨,总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回头。为何她会突然对曹一尔那么执着,甚至放下女孩子家的矜持,她自己也没理清楚心中的变化,那就像一股洪流,突然而然溃堤奔泻而出,不能自己。 永乐十二年,玉易莲迈入了十五岁的花花年纪。寻常人家的闺女,此时已经婚嫁,可能在期盼一个胖宝宝的出生。而天下第一毒物天地罗华接班人的她,还在习武练毒和江湖争斗的道路上学习和成长。 每一代的刺客家族成员都曾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有别的选择?” 玉萧源扮成建帝后,从此将放弃身份,与家人永隔,永远都要防备永乐帝的追杀,是不是他穿上那身衣服时,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聂萧平在手上引爆天地罗华时,这个问题是不是也曾出现在其脑海中? 伍士阙、曹士心面对人生最后一刻时,是否曾想过,也许他可以放弃刺客家族的身份,过不一样的人生? 玉易莲认真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何自己是这个世界上,要负责守护天地罗华的人。而这个想法,越来越沉重,重到她难以呼吸。 接到伍一心的信时,她马上就打包准备启程,她想见见大家,想问聂萧萧,想问问所有人这个问题。 姬水坤也想同伙伴们会面,时隔两年,他怀念那种快意恩仇的感觉。当天眞浪漫的聂萧萧接到信时,高兴地在聂家大宅跑了整整两圈,把家里的管家吓坏了。 金还圣打开伍一心的信时,一看里面只有一行字。“中秋,玄武湖剑雨楼,不见不散。伍一心。”伍一心给他的信,就如同金还圣的个性,简单明快,不废言。金还圣看完,收入书柜里的一个套子。开始擦拭他的金刀,嘴里露出了微笑。 谁说金还圣不期待见到大家,他只是习惯以冰冷的表情掩饰他的心里的热。 伍一心想到了一个任务,一个终结这个时代的任务,她想借此机会跟大家聊聊。 伍一心想刺杀永乐帝。 前些日子,伍一心和曹一尔在院子里泡着茶,闲聊着过往。曹一尔提到刺客家族过去的辉煌事迹,说到曹沫仅凭一颗胆和一张嘴,就把失去的城池要回来。说到专诸持鱼肠剑,图穷匕见刺杀吴王僚,再说到豫让漆身吞炭,刺杀赵襄子。聂政为报恩,长驱直入击杀数十人刺韩相。最后谈到荆轲刺秦王,可惜种种原因功亏一篑。 伍一心突然说,“一尔,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先祖都是杀手刺客,杀了无数重要人物,所以我们被唤做刺客家族。到了我们这一代,我们却在救人。我们干的是事后补救,为何我们不先发制人呢?” 曹一尔听了这话,当下没太明白,问道:“你的意思是?刺客家族应该以杀人为业?” “当然不是这样说,但是我们其实本质是杀手,是刺客。我们干这些可能更拿手。” “一心姐,你如此说,不是没有道理。我们五个家族的绝技都是为了杀人为生,尤其是最强大的玉家和姬家。在过去的历史上,天地罗华和彼岸香不知道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其实姬家和玉家才是历史上最强的刺客。但是到了近代,刺客家族不再冷血杀人,因此这两家的施毒手段派不上用场。变成聂家和金家的绝世武艺带头。” “没错,因为刺客家族变善良了,我们不再取敌首级。以前的刺客家族先辈,杀杨玉环、击杀赵匡胤、毒死秦侩,干成功过那么多大事。” “一心姐,所以你想怎么做?”曹一尔觉得伍一心心里有个将震惊世人的计划。 “我觉得,我们应该刺杀朱棣,也就是当今的皇帝。” “这。。。。。”曹一尔没想到伍一心剑指当今皇帝。 “朱棣违反先帝遗诏,公然篡位,光这一条他就该死罪。另外诛杀忠臣,倒行逆施,编织出诛十族、瓜蔓抄等灭绝人性的刑责,这一切都是朱棣下的令。再加上新出来的东门七卫,一个新的特务机关,直接归朱棣管,四处动用私刑,处决对朝廷不利之人。这么多问题,难道他不该杀?” “刺杀当今皇帝?这可是大事,一心姐,你要三思。你要知道,刺客令一出,我们刺客五大家族势必倾巢而出,前仆后继。这可不能等闲视之。” “是,所以找你商量一下。”说到了这里,伍一心也没那么确定,有点拿不主意。 “你看看这封信。”伍一心拿出一张纸递给曹一尔。 【第125节】商议 伍一心和曹一尔的讨论并没有结果,曹一尔建议是不是召集大家聚会,一起商讨一下这件事。这一年来各奔东西,伍一心和曹一尔都挺想念大家,于是由伍一心出面唤大家重聚剑雨楼。 剑雨楼依旧是楼宇轩昂,高朋满座。而属于刺客家族的包间一会那个备妥,就等各路英雄入座。六人相见,分外热络,聂萧萧和玉易莲高兴地抱在一起,愉快地交流着分别后发生的事情。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席间,在酒酣情热处,伍一心抛出这个震撼的话题,想听听大家对于刺杀永乐帝的想法。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陷入了沉思。 见无人发表意见,聂萧萧一拍桌面,首先发难道:“没错,我们就该直捣黄龙,我们杀到皇宫去!”聂萧萧的父亲聂萧平死在保卫建帝一役中,所以她十分憎恨永乐帝。而且她想拿回芒种剑,而芒种剑就在皇宫内。 玉易莲的父亲玉萧源也是因为建帝而失踪,所以她也附和道:“没错,我们应该要去找这源头,永乐帝杀了那么多人,害得我们的上一代流离失所,丧失生命,这笔账应该找永乐帝讨回。” “我也去。”姬水坤也赞成。“我爹也是因为永乐帝发起靖难才会失踪,追根究底就是这皇帝倒行逆施,篡建帝的位。” 伍一心和曹一尔互看一眼,没想到有三家都支持这个行动。 伍一心看向金还圣,他是唯一没有表态的人。金还圣耸耸肩没有说什么,但没有拒绝的意思。 正当伍一心要宣布这个决定。 曹一尔拉住她,“一心姐,你确定,这个任务不是说一说而已,我们谈的是闯入大内禁地,面对皇宫内的重重守卫,还有无数的大内高手、锦衣卫和东门七卫。更别说传说中的姚广孝,和内务府第一高手郑和。”曹一尔一连串的说出各个关卡,意在强调这个任务的凶险。 众人听闻曹一尔的话,默认无言。的确如曹所说,莫论锦衣卫和殿前侍卫,光是郑和和姚广孝就是两堵过不去的高墙。 “不用担心郑和,他不在,出海了。”聂萧萧突然开口。她时刻关注郑和的行踪,待她燃灯手神功有成,她就会杀去找郑和。 伍一心吸了一口长气,这个决定不但艰难,还很凶险。可是刺客家族不就是干这些事吗? “我觉得,我们应该三思而后行,此时做这件事,师出无名。”曹一尔是唯一反对做这件事的人。 伍一心道:“师出无名?我爹的性命、景清的后人被瓜蔓抄只剩一人,方孝孺的十族家人灰飞烟灭。这些还不够吗?” “我爹也死了,虽然不算死在朱棣之手,但是如果不是靖难和建帝,也不会遇到这件事。我对这件事没有恨吗?当然有。但是我们是刺客家族的成员,我们做每一件事,必须有其正当性。”曹一尔清楚地阐述着。 曹一尔慎重地道:“朱棣是个好皇帝吗?我不知道,但是他也不是暴君。除了四次下西洋,花了很多钱外,这十年朱棣并没有伤害一般民众的事迹。所以我觉得师出无名。” “你可以不去,但是我要去。”聂萧萧说。 “我也去。一心姐,你可以不要用刺客令来部署,这就算是我们个人行动,跟刺客令无关。”玉易莲附和道。 伍一心看了每个人一眼:“我来说个事,就在前阵子发生的,你们再决定是不是要办这件事。” 【第126节】解缙 在来刺客家族的剑雨楼聚会前,伍一心去见了一个幼时好友,唤作胡幼兰。胡幼兰乃当今内阁大臣胡广之女,书香世家,家境富裕,乃一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且是南京闻名的名媛。可坊间传闻胡幼兰竟然割去自己一耳,此事传入伍一心耳里,特地登门造访,想知道发生何事并慰问几句。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经过门房的通报,伍一心被带入胡府中胡幼兰居住的院子里。她刚踏进小院,看到三个家仆拿着木棍守着院子,却听到胡幼兰哭丧着声音喊她:“一心姐姐,你可来了。”可伍一心看了院子一圈,并未看到胡幼兰。胡府嬷嬷跑了出来,唤了伍一心进屋,她才看到胡幼兰躺着床上,头上绑着白布,戴着孝。脸色惨白,眼神黯淡,那白布包扎处都已渗血出来。 “一心姐姐,我命好苦。”伍一心抱着胡幼兰,这个原本明亮光鲜的大小姐,现在不但失去了光采,还少了一只耳朵。她知道这对于一个在乎自己容貌的姑娘意味着什么,这代表她失去自己的身份和美貌。 伍一心哭着拍着胡幼兰的背:“幼兰,发生什么事了?” 毕竟是十几年书香世家的气质教养,胡幼兰也觉得做自己失态了。她收拾看到伍一心的激动,缓和了自己的情绪,款款道来究竟发生何事。 胡幼兰说:“一心姐,还记得我自小许配给解家公子解祯亮的事吗?我爹和解缙解大人本来是内阁同事兼好友。在我出生前,因为永乐帝一句话,让我两家指腹为婚,说我和解缙的公子未来要成亲。”伍一心知道这事,胡幼兰打小就许配给另一位大臣之子,但是哪位大臣,胡幼兰未曾说过。 胡幼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继续道:“这本是一桩美事,但是三年前,也就是永乐八年,解大人无端遇事入狱。说起这事,解大人十分冤枉。” “幼兰,你说,我听着,” “姐姐,不要怪我叨叨絮絮,我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你。” 胡幼兰知书达礼,知道说话之间要有进退。伍一心鼓励她似地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胡幼兰继续说道:“解缙大人从小就是神童,洪武年间高中进士,官至翰林学士。且解叔叔。。。。我自小就称呼其解叔叔,是先帝明太祖相当依赖的大臣。解叔叔在建帝在位时,因政敌眼红告发,被贬到下乡。但是后来有幸又被召回中枢。而后永乐帝登基,开始重用解叔叔,我爹和解叔叔就是在同一时刻被召唤进渊阁,也就是现在的内阁大学士。” 伍一心问道:“解缙就是那个永乐大典的编纂者,那个读过上万券书,一门三进士的才子?” 胡幼兰点头道,“是的,那就是解叔叔。解叔叔和我爹胡广一起被重用,也在那时结下深厚的情谊,由于我娘当时有了孕事。。。。”说到这,胡幼兰声音越来越小,用衣袖抿了抿嘴,害羞的笑了笑。眼中犹带泪水,如梨花带雨般娇羞。 “永乐帝说,我爹爹和解叔叔是同学、同乡兼同事,何不结为亲家。因为那时解家公子已出世,我爹说我们家万一生出了公子怎么办?” “对啊,怎么办?万一是公子?后来生了男孩吗?”伍一心随口接道。 【第127节】指婚 胡幼兰化开愁容,噗嗤笑道:“姐姐,当然是女儿了,难道我是公子?” 伍一心也哈哈一笑,暗骂自己怎么没想到。 “姐姐,其实那个时候,皇上说了一句,一定是闺女。就这样,皇帝的金口给我两指腹为婚了。” 此时,胡幼兰找个理由将嬷嬷支使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小声地继续说:“由于两家一直走得很近,我从小就认识解祯亮,算是青梅竹马。我自小也知道长大是他的人,所以我两一直两情相悦,我心中只有他,他心中也只有我。我一直以为之后就是嫁入解府,和解祯亮共同生活,一起组织家庭。可谁知。。。。。。解叔叔后来竟然出事了。” 胡幼兰抹抹眼泪,又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说的都是朝局上的秘密,请千万不要说出去。解叔叔因为支持当今太子朱高炽,和太子走得很近,惹来了杀身之祸。你也知道帝位的继承总是有人虎视眈眈。解叔叔人较单纯,提前表态支持东宫太子,自然被另一位亲王朱高煦怨恨。所以解叔叔被有心人士攻击下狱。而解祯亮,也被波及,派至辽东劳改。” “我爹爹,胡广,说到底还是个政治家,他看解叔叔失势,一蹶不起,就不想认这门亲事。想要悔婚。我爹爹还为我找好了亲家,准备偷偷把我嫁过去。我知道后,怒不可竭。到了我爹爹面前,当着我爹我娘的面。。。。。”说到这,胡幼兰情绪激动,耳朵上的伤口竟渗出血来。伍一心赶忙帮她擦拭,重新包扎。 “我见我爹爹仍旧执意要把我改嫁,只得拿着一把小刀说,我这婚事是皇上亲口许配,你悔婚就是违背圣旨,且你违背做人的道义,今天我割掉自己一个耳朵,看谁还要我。” 胡幼兰瞪大了眼睛看着伍一心:“姐姐,我就愤怒的把自己耳朵割掉了,如此一来,任何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会取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姑娘对吧?我只能这么做,才能保住我的婚约。我这么做是不是很傻?” 伍一心嘴巴吓的合不拢嘴,她没想到这弱小的姑娘竟然如此刚烈。为了解祯亮,竟然割去自己一只耳朵。她觉得很心疼,忍不住抱着胡幼兰安慰她。两人抚肩哭了一会,伍一心问道:“后来呢?” “此事传了出去,族里的长辈也都觉得我爹不道义。我爹爹见我意志坚定,就不敢悔婚了。但是后来,解叔叔不幸死在狱中,且是被锦衣卫指挥使授意弄死的。” “怎么说?” “永乐帝恨解叔叔参与帝位继承之事,且一直有其他的亲王跟永乐帝咬耳朵,编排解叔叔的不是。今年初,永乐帝查看诏狱犯人清单,竟看到了解缙的名字,他说了一句缙犹在耶?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听懂了这句话,就在半夜,把解叔叔闷在雪里冻死了。” “活生生的冻死了?”伍一心摇头不敢置信,又一个人大臣,就这么被一句话处死。从洪武到永乐这几十年,这两个皇帝杀了多少人。 “是的,解叔叔就这么孤苦一人死在雪里。解祯亮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说到这,胡幼兰又哭了。 “姐姐,终于有个真心的好朋友来看我,谢谢你听我说了一下午,你听了我的故事,怎么想?” “幼兰,你真不容易,经此一事,我更佩服你了。没想到一向细声细语的你,性子如此忠贞,别担心,解祯亮一定能平安归来,我回头就找人去辽东关照一下,我没法弄他回来,但是我至少可以保他平安。” “谢谢姐姐,您莫要怪我,我找您来不是为了小心机,让您能救解祯亮,我也没期待他能如何,姐姐能陪我说几句心里话,我已经很开心了。”胡幼兰盈盈拜下,代其未过门的夫君谢谢伍一心。 “叹,皇帝一张嘴,要人死就死,要人活就活,难道没有人可以制裁他吗?” “幼兰,不是没有人可以制裁皇帝,只是时候未到,时候未到。”说完,伍一心叹了口气,拜别了胡幼兰,离开了胡府。 【第128节】回击 听完伍一心说的故事,所有人都沉默了。 解缙是众人皆知的大才子,是编撰永乐大典的主笔者,其学问如浩瀚星海一般。他的离去不只是明朝的损失,也是人历史和诗坛的一大损失。而这个曾被永乐帝捧为政治之星的大臣,就被皇帝这么一句话,让锦衣卫冻死在雪里。 “一个人的性命就那么轻吗?”姬水坤愤而一拳打在桌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倘若臣不该死呢?”伍一心问曹一尔。 曹一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听这故事之前,他是反对去刺杀皇帝。但是现在看来,他没有什么坚定的理由能反对,曹一尔也被这个故事说动了。 玉易莲说:“不只解缙,齐泰、黄子澄、方孝孺都是灭族,惨无人道。你们也看到了锦衣卫、东门七卫是怎么对付方远湖和景天行的。追杀了他们十年啊!连一个都不放过。” 聂萧萧说。“胡姑娘说没有人可以撼动皇权,矫正皇帝的错,可这不就是刺客家族存在的意义吗?我们不是说要扭转历史洪流,拨乱翻正?” 推荐下, \\app \\ 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伍一心看看金还圣,只见他歪着头不发一语。见伍一心看他的意见,金还圣难得开口回答道:“一心姐,算我一个。” 如此一来,刺客家族中有五家支持这个决议。曹一尔耸耸肩,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勉为其难开口说:“如此这般,我也只好同意。但是,我们必须非常小心,我们谈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自然,这部分,就要请你从长计议,想出个法子来。”伍一心说。 曹一尔一旦决定了,就勇往直前,开始筹划并分派任务。 “行吧,我们先从找出皇宫及奉天殿的资料吧,大家分头去想办法,看能不能弄到皇宫的图纸。” “这个交给我,我来办。”姬水坤迫切的接下这个任务。 “行,那小莲,你和萧萧去寻访任何有关皇宫门禁和一切跟我们进去有关的资讯。” “一心姐和我去查清楚锦衣卫及东门七卫的情形。金还圣,你。。。。你先不需要。”曹一尔担心金还圣不善言语,万一露馅就不好了。 个人领到任务后,正准备起身各自离去,伍一心喊住大家。 “急什么?我们那么久没见了,过了今晚再去查都行!” 姬水坤笑了起来,“一心姐说的没错,咱们大伙一年多没见了,先喝点酒,嗑嗑瓜子,叙叙旧先。” 伍一心笑着喊着掌柜布置菜点,伍一心为人豪迈,点了四素四荤,里头有松鼠鳜鱼、南京桂花鸭、美人肝等,正是金陵系顶尖的菜肴。店小二并细心的呈上了金陵竹叶青,此酒晶莹剔透,渗入心扉。一打开就已酒香满室。 伍一心照例率先举杯,一杯敬天地,一杯敬刺客家族先辈,一杯敬自己,一仰而尽。大家纷纷互相敬了起来。 酒过三巡,金还圣竟主动开口道:“一心姐,谢谢你,上次带着我和姬水坤,平安回来。我还未曾好好跟您说一局谢谢。” 伍一心虽豪迈,却空有酒胆,并无酒量,此时已两颊酚红,更显娇艳。反倒是几个小辈如玉易莲和聂萧萧,内功修为了得,酒量自然好。 听闻金还圣诚挚的道谢,伍一心举杯回道:“各位师弟,姐姐其实要感谢你们,我们的上一辈,都有着不幸的事,不得不让各位在少年时期就要扛着刺客家族的名号,接下这个大旗。这个压力太大,太沉重。姐姐在此替先辈们,像你们说谢谢!” 【第129节】热闹 金还圣平时不太言语,能听到他蹦出一句话来,那是十分不容易。 在刺客家族这一代里,姬水坤和金还圣同年,且一起经历过湖州的任务,算是比较熟稔的。他听金还圣的言语,也动情的将手环绕在金还圣的肩膀上,举杯要跟他喝一杯。 金还圣刚刚才说完这些话,跟伍一心喝完一杯酒。没想见着姬水坤热情的靠过来,这金还圣立即橫眼瞪着姬水坤的手,意思仿佛是姬水坤不该得寸进尺,连手都搭了上来。 姬水坤本以为金还圣改性了,这会儿才知道老金还是老金。刚刚那番话估计是憋久了才说出来,但还没对余众人掏心掏肺、敞开心扉的地步。姬水坤吐吐舌头,扮个鬼脸,将手收了回来。笑了笑说:“没事,不碰了,咱们喝酒。”赶紧敬了酒回到座位坐好,边心想这金还圣实在是一土墩子,瓷实的一丝不苟。 伍一心和曹一尔看到此情景,相视一笑。金家的人估计是遗传,都是这样,严肃稳重,背着大刀,遇佛杀佛。 曹一尔也举杯敬伍一心:“一心,辛苦你了,幸好这一代有你。” 伍一心举手就要打曹一尔,“喊姐姐,你为何都不喊我姐姐。” “我们都是一字辈,是同辈。为何我不能喊你名字。”曹一尔笑着回道。 姬水坤最爱热闹,凑了过来要听他们在说什么。曹一尔开玩笑似的把姬水坤推开,这边聂萧萧看他们闹在一起,也跑过来跟姬水坤要喝一杯。一群人边喝边说笑,温馨的场面,让伍一心看红了眼,鼻头一酸。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她忍住想哭的欲望,将酒杯放下,掉头推窗走到包房外的阳台。 剑雨楼面对着玄武湖,此时夏风徐徐,将凉爽的水气铺上岸,阳台上没有白天的闷热感,心旷神怡。 她想到的是,很久以前,她曾参加过类似的聚会。那个时候,金复里、姬易书、聂萧平、玉萧源都在。曹士心用筷子敲着桌子带着大家行酒令。她的父亲伍士阙也在。灰白的头发,慈祥的看着她,告诉他这刺客家族血浓于水的交情。 曹一尔见伍一心走了出去,想跟过去看看,可是玉易莲跟了上来。曹一尔想避,但是玉易莲不放过他,抓住他问道:“一尔哥哥,为啥不让我跟你去查皇宫的事,我的轻功很好,暗器百发百中,我可以帮你。” “师妹,我知道,但是我觉得你跟萧萧一起会更好。你们彼此熟悉,好照料。”说完就撇下玉易莲往外走。 玉易莲见曹一尔对自己冷淡,心里不禁难过起来。她心心念念就是来南京见曹一尔一面,说说话。可人家却不搭理,一颗心都在伍一心身上。 曹一尔完全没注意玉易莲的一门小心思,掩门走了出来,站在伍一心身旁。突然抛出一句:“你没跟他们说那封信的事。” 伍一心冷冷回道:“没说。不想把事情搞得复杂,那封信要杀的朱高炽,而不是朱棣。” “这件事透着诡异。你知道我不是很赞成去刺杀朱棣。那天我就说了,那封信是一个陷阱,现在朝廷正为了太子之争闹得不可开交。我们如果去杀了朱高炽,那就中了朱高煦的计了。去杀了朱棣,就称了朱高炽的心。” “我同意,我从来没把那封信放在心上,我们刺客家族也不是一封匿名信就能调动的。朱棣其人雄才大略,但没想到在太子一事上,有点顾此失彼,没能完全截断其他儿子的贪念,将来奉天殿必定要出大事。” 曹一尔道,“解缙就是支持朱高炽,才会被整下狱。据侧面了解,朱棣并不喜欢朱高炽,因为朱高炽是个大胖子,且好乐享福。虽然心地善良,宅心仁厚,但朱棣总觉得不是一个开疆辟土的皇帝料。” “皇帝一定要雄才大略吗?像朱棣花那么多钱北佂,宝船下西洋,花光了国库的钱,最后只得加税加役,人民已经过得苦了,这对老百姓来说好吗?” 这就是皇帝,皇帝的位置为何惹人遐想,就是因为那股权力,那种统治支配天下的无上感觉。 伍一心道:“所以我觉得所有的症结点都在朱棣身上,如果朱棣死了,接位的就是朱高炽,朱高炽奉行仁道统治,他才能还给大家一个安居乐道的生活。” 【第130节】诡信 伍一心所说的那封信,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信件。是用孩童作为转信人扔进伍家院子。这封信的字迹奇特,歪歪斜斜,不像是一个懂书法的人写的字,更像是一个孩童。 信里只写着一行字:“太子伪善,居心叵测,刺客令出,铲除奸邪。” 伍一心和曹一尔针对这封信做过多次讨论。伍一心认为是个闹剧,要借刀杀人,但曹一尔觉得其中内情不简单,可能另有隐情。 曹一尔分析道:“这字是故意歪着写,不想被人比对出笔迹,此信乃使用左手行之。”说完他拿起毛笔,换用左手写,果然歪歪斜斜,和信中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曹一尔道:”另外。此人的动机为何?整个大明王朝的人,都知道朱高煦要弄朱高炽下台,连永乐帝都曾当面质问过朱高煦,现在发这封信给刺客家族,不担心落人口舌?朱高煦是蠢,但是他周围的谋士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吧?“ 曹一尔说到了点上,伍一心也觉得此事蹊跷。 江湖上知道刺客家族的人并不多,刺客家族也不太跟武林人士来往。至于说得出刺客令出这四个字的更是寥寥可数。究竟何人会写出这样的信?目的为何? 伍一心和曹一尔后来继续讨论无果,将这信的事暂时抛到一旁。但这封信像是一颗种子,在伍一心脑海里萌生了新的想法。她抛开有人唆使的因果关系,开始想到刺杀永乐帝的可能性,也才有了后来的那番在剑雨楼的讨论。 伍一心和曹一尔联袂到了皇宫附近,调查东门七卫的行踪。姬水坤则去查紫禁城的资料。所有人都经过了玉易莲的伪装,伍一心和曹一尔都扮做茶商,背着茶娄子,穿行过人群。 在城墙的重重包围下,紫禁城位于应天府的东侧。重要的机构和街市都在应天府的西边。应天府的设计有些奇特,紫禁城并不是在城市的中心或是中轴上,而是在东侧。此举是为了迎合风水,取其东面有水,北面有山,坐北朝南,方能国柞绵迭。 东门七卫的府子就在皇宫东华门外的一个大院子,所以被称为东门七卫。这宅子的东侧就是高耸的南京城墙。东门七卫是刺客家族的老朋友了,从湖州打到海宁,双方交战两次,死了一个果志,还有六个。除了姚广孝和郑和外,最强的对手就是东门七卫。如果不是黑衣人出现,刺客家族可能在海宁就斗不过东门七卫。因此曹一尔的想法是,调查清楚东门七卫的习性和行程,能避开他们。 皇宫附近都是大树,高耸肃静。东门七卫的宅子很大,四周是灰泥高墙,上有碧绿的琉璃瓦。较一般官员的宅子还高,但只有一个前门可入。但是站着一个什队的兵力守着,两个小时一班,守的滴水不漏。 伍一心和曹一尔假装路过,细细的观察一下其门面。东门七卫的宅子前门是一堵两人高的血红色木质大门,左右各立着是一只白玉大石狮子。门上面的铜钉貌似有拳头那么大,寻常人推不开这么重的门。 大门深锁,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唯一能看到里面的只有门前那一排参天大树。曹一尔说,“我来声东击西,你到时找个机会上去看看。” 曹一尔见一人推着粪车经过,他过去假装被撞了一下,翻倒了茶娄子。开始大声跟推车人争执。这么一来,东门守卫的注意力都被曹一尔吸引走了,伍一心见机不可失,蹬地飞天,窜入树中。 她从树顶往宅院里看去,发现这个单位比想象的更大,屋檐叠叠如山,一层又一层有五进之多。所幸这树高,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伍一心眯着眼睛,要看得更远一些,只见东门七卫其中四个都在第三进的院子里,坐在树下喝茶。分别是白龙王、云中岳、乔三郎和汤八右,唯独不见陆青山和师无艳。 此时,下边的曹一尔已经离去,离开之前跟她打了个暗语,意思是晚点再来接她。 她藏好自己的身子,细细看了宅子里的守卫情形,并无特别之处。每一进的院子里,大陆有一个守卫。严格上说,不像守卫,像管家或家仆,主要服侍东门七卫。伍一心把这宅子的一砖一瓦的记了下来,约莫一个时辰后,师无艳和陆青山回来了。这两人似乎是从外面回来。他们一进来,就拿了一张宣纸画像摊开给众人看。乔三郎和汤八右起身仔细端倪,彼此之间在说些什么。可惜太远了,无法听到。伍一心猜测是某个他们要抓的人的画像,在聊怎么抓这个人。 从这个迹象看来,东门七卫不去皇宫,也不负责皇宫的守卫,这一点对于刺客家族来说是个喜讯。否则如果在皇宫内会遇到东门七卫,事情肯定棘手得多。 【第131节】皇宫 由于东门七卫的宅子就在东华门外,与皇宫之间只隔了一条小道。伍一心转个身子,就能看到紫禁城东面的所有宫殿。 紫禁城大且壮观,那城府宫殿之深远,令伍一心倒吸了一口气。她从未见过如此宏伟的景象。黄色琉璃瓦的宫殿一座又一座的矗立在视野里,金碧辉煌。最高的那一栋是奉天殿,四个角高耸入云的屋檐上各有着十只琉璃祥兽。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是那十只。皇宫里到处是假山和苍柏,以及各种奇树。庭院里有着小桥河流,碧亭绿池,石山穿孔,水气缭绕,还有仙鹤鸳鸯等动物漫步其间,犹如人间仙境。伍一心心里暗骂,难怪众人为江山折腰,也只有统治天下神州的皇帝,才能耗费民脂民膏,享受这非凡气派的皇宫。 靠近树下的是东华门,一进东华门的右手边是绿色琉璃瓦复顶的春和宫,春和宫再往大殿走会遇到一样是绿瓦的华殿。绿瓦是为了和皇帝的黄琉璃尊龙瓦做区别,春和宫是太子、皇太孙所居住之处。而华殿是太子读书场所,里头坐的应该就是当今太子朱高炽和太子师傅。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穿过华殿后方的一道门阀,就会进入紫禁城的轴心区域,也就是直通奉天殿的广场。 那广场上到处是巡逻的锦衣卫,每一次巡逻的锦衣卫共三人,由一个緹骑领着。伍一心用脉息算了一下,约是每七百二十下脉息,会有一队锦衣卫经过广场。 也就是说,如果要穿过广场,而不被人发现,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但伍一心再一细看,才发现完全没有空隙。因为当一支锦衣卫穿过广场东边,另一支已经从西边进来。也就是说,前脚刚走了一队锦衣卫,另一队已经补上,滴水不漏。 伍一心握拳暗骂,不愧是紫禁城,全国戒备最高的地方。她想,会不会深夜会比较少巡逻? 如果要刺杀太子朱高炽,那东华门是个比较好的选择,可惜皇帝并不在东边。皇帝平日接见百官是在正中央的奉天殿。可奉天殿从早到晚聚集着武百官和宦官,决计不是一个刺杀的好选择。 看来最好的地方还是寝宫乾清宫或是皇帝书房的太善殿。从奉天殿之后是比较小的两个宫殿,分别是华盖殿和谨身殿,再来就是乾清门,乾清门里的大黄色宫殿就是乾清殿。乾清殿位于紫禁城的北面。如此一来,最好接近皇帝的方位,应该是最北面的玄武门。 伍一心相信自己已经看完了东边的情形,决定换到北边去。可下面就是东门七卫的宅子,她不敢贸然下去,因为宅子前面还有守卫,如果此时下去,势必引人注意。 可是曹一尔至今尚未回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她从随身的小包囊中找了些物件,发现有只镖在身上。她扣住镖,见着一辆马车经过树下,她反扣双指,发力扔出,打中马的臀部。黑马臀部剧痛,嘶鸣了起来,不断地跳动,拉着板车开始摇晃,要挣脱缰绳。 见着马快要挣脱,怕伤及路人,东华门的守卫及东门七卫的守卫纷纷前来帮忙。伍一心抓准这个时刻,从树上溜下。刚好曹一尔正准备回来救援,见伍一心无恙,一起消失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伍一心决定晚上再来夜探皇宫,找清楚锦衣卫和殿前侍卫巡逻的规律。 【第132节】舆图 回到剑雨楼时,姬水坤笑嘻嘻的坐在包间里喝着茶嗑着瓜子。见伍一心和曹一尔回来,立即迎上来,拉着二人进屋细谈。 曹一尔一把门关上,就看到姬水坤从包袱里拿出一叠纸,在桌上小心摊开了,二人一看,赫然是紫禁城的舆图。里头细细的标注了各个门各个宫,从南面的午门、东华门、玄武门、西华门等,到里头的内门,如丰天门、乾清门及坤宁门等。伍一心和自己今天看到的皇宫印证了一下,方位一丝一毫不查,此图系千真万确的皇宫舆图。 曹一尔问道:“你这从哪里弄来的,这应该是绝密件,外人接触不到。” 姬水坤自己得意的不得了,嘻嘻一笑道:“我偷来的。紫禁城的地图藏在渊阁,我没有令牌进不去,弄不到这图。我转头一想,当初盖紫禁城时,必定有设计者,此人家中必然藏有设计图。” 推荐下, \\app \\ 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哦,你去偷了设计者的家!” “没错,我找人问了问,紫禁城的设计者,就是京城建筑第一把交椅,工部的蒯鲁班蒯富,这人虽是个大官,但家里毕竟守卫就那么一两个,我还不手到擒来吗?” “太好了,这张图作用太大了。”伍一心称赞姬水坤。姬水坤见伍一心嘉许他,心里不禁飘飘然。 此时,玉易莲和聂萧萧也回来了。她们也有收获。 玉易莲叽叽喳喳的说:“紫禁城不好混进去,每个门的守卫都有各自的腰牌,以腰牌认人。没有腰牌不得靠近。进去皇宫的外人都有自己的令牌,要由各宫或各部去内务府领取,每一块牌子都有登记在册,各一个部门有着不一样的字眼和花样,申请一块令牌要工匠亲手雕刻,耗时一个月。” 聂萧萧接口道:“没有这个腰牌,锦衣卫是不会放你进去皇宫。而所有工匠、臣子进出的门只有两个,午门及东华门,其他的门不给进出。所有的门,在日落后就上锁,严禁进出。就连锦衣卫自己都进不去。除非是皇帝的密旨或持九门提督的令牌,否则夜里万万不能开门。” 曹一尔听闻他们的报告,说道:“也就是说,皇帝办公的西边西华门和寝宫对应的玄武门是不开放的。午门是南面的正门口,五凤楼上全是守卫,是最不可能混进去的方位。而东华门就在东门七卫旁边,一旦闹出事,就会惊动白龙王他们。” “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玄武门。”伍一心说。 “要不然就是我们去偷一块牌子,用易容术假扮那个人,混进去。”玉易莲出了个点子。 “这个方式不错,但是你说腰牌只限白日进出,你等于从日间就要进去,等到晚上进行刺杀。而且,只有你进去是不够的,还是要更多人一起行动,才有机会得手。” 想到这里,大家都眉头紧锁,思索着有没有其他办法。从守卫的数目和各个门的腰牌及令牌管理来看,这紫禁城不啻是铜墙铁壁。难怪数十年来,没有人能行刺皇上。 当晚,伍一心和曹一尔再度来到皇宫,二人偷偷摸摸的潜伏到紫禁城的北面玄武门,发现果然夜间的守卫较日间松懈。日间时,皇宫守卫个个龙虎精神,夜间的守卫明显精神较差。 可虽然已经三更天,但是玄武门前,点满了火炬,照亮着城墙如白昼一般。伍一心本想用神龙索抛过高墙,从城墙翻进去。但如此明亮,看来是没有机会。两人施展轻功,绕着紫禁城护城河周围,想要找到一个缺口能够进去。可是从玄武门往西一路奔到西华门,每十步就是一个守卫,每五十步就有一个岗哨,且一直有锦衣卫绕着城墙巡逻,毫无间断。看来这潜伏进紫禁城简直就是难如上南天门。 曹一尔死盯着这灰泥高墙,气恼竟然一点空隙都没有,心里挫折不已。伍一心低声喊曹一尔先回去再说。曹一尔看着黑黝黝的护城河,突然心生一计道:“皇宫里是不是有筒子河?这护城河是不是流入皇宫里?” 【第133节】水路 伍一心见曹一尔似乎灵光乍现想到了什么,试着接他的话道:“有的,有一条小河道在皇宫里,由西北向东南流。姬水坤偷来的舆图上也标注了。” “那就对了,我们可以走水路,只要水路能通,我们就能进去。今晚太暗了,走,我们回去再研究一下。” 隔天一起床,曹一尔早早就抓了姬水坤一起研究舆图,图上标记了外筒子河和内筒子河。外筒子河就是护城河,内筒子河就是流入城墙里内河。 舆图上在西北角大大的标明了,护城河和内筒子河的之间有道墙,东南角出皇宫哪里也有一道墙。 姬水坤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说道,“我看过那条河道,非常小,仅供一人通过。那道栅栏我看过,又粗,间隔又细,人是过不去的。” 原来,紫禁城的设计是有缺陷,陆地上的守卫滴水不漏,但是没有人防筒子河之间的墙。这筒子河是用来防卫军队入侵所设的护城河。在西北角有一个栅栏,会拦住污秽之物和不让闲杂人等通过。那道栅栏本身也设计防人,寻常人无法通过。 “但是这个筒子河最大的漏洞是没有守卫,只要能穿过那道栅栏,就能长驱直入紫禁城。”曹一尔说。他决定今天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是日,曹一尔装作推车的车夫,推着车在玄武门外,由东向西走。走到河道处,假装歇息一下,暗中观察着河道。 他意外发现,有人在清理栅栏。看来这个栅栏由于间隔很细,时常会堵塞住,因此有专门的人时不时来清理。曹一尔见到一共有六个人坐着船,还拉着一艘舢板,拿着工具将挖出来的水草、垃圾丢到舢板上。 曹一尔灵机一动,想出了如何进去紫禁城的办法,差点乐得叫出声来。他尾随这群清理垃圾的队伍,发现他们竟不是皇宫的工人,而是外面的人员。看来是工部或内务府聘的施工队伍,专门负责紫禁城水道的清理。这群人下了工没回家,而是到了一个酒肆喝酒。曹一尔一直等着,待他们闹到了半夜,曹一尔尾随里头的小伍长,在他醉醺醺要开家门时,曹一尔一记重拳,将他打晕在地。 小伍长悠悠醒来时,发现他已经被反绑,倒在地上,头上剧痛。他见曹一尔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刚要开口大叫,曹一尔一脚踢来,竟踢中他的喉间,令他发不出声。同时曹一尔掏出一个药丸,塞进他嘴里。并一掌打响他嘴巴,这掌劲带着气流,将药丸直接送入小伍长的腹间。小伍长吓得脸色惨白,却又发不出声音,急的直掉泪,本有的醉意全无。 待过了一刻钟,曹一尔确定他吐不出药丸了,才解了小伍长的穴。此时天色方白,小伍长看见外面透进来的光亮,马上就要叫救命。可惜他没有曹一尔快,又被一脚踢中,一样说不出话来。 “别说话,你已经吃了我的毒药,如果没有解药,三日内必死无疑。你试试,是不是腹间有如刀割一般的剧痛。” 本来小伍长没啥感觉,可是听曹一尔怎么一说,肚子似乎真的痛了起来。 “如果你想活命,就别叫。你只要一叫,我就离开这里,你自己解毒去。听懂的话,你就点点头。” 小伍长心里怕得要死,此时曹一尔不管说什么都答应。他马上如捣蒜般拼命点头。 曹一尔见他惧怕,就把哑穴给解了。 “你叫什么名字?”曹一尔突然低声温柔的问。 小伍长不知所措,“小人。。。。叫。。。曹爽。。。” 竟然跟曹一尔同姓,曹一尔心想,这倒少见。 “你在紫禁城负责什么工作?” “大人,小人是做河道清理的。”曹爽完全不明白为何这人武功高强,要找上自己。 “說說你的工作主要做哪些?” 曹爽此时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毒物发生效用,他额头冒出豆滴大的汗,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快说,别婆婆妈妈的。”曹一尔骂道。 “是,大人。。。。”曹爽缓了一缓才说。 “我主要是弄那筒子河的堵塞清除,这筒子河其实常常堵住东西,有垃圾、水草、树枝、叶子什么的。平均三四天就要清一次。” “三四日一次,都是大白天吗?” “大人,都是白天。东南角先清,然后沿着外筒子河,清到西北角。” “你一共多少人清理?” “大人,你怎么问那么细?”曹爽心里起了疑心,他这工作关系到皇宫,有人问的那么细,肯定是在打探皇宫的消息。 “你问那么多干嘛,你不想要解药了?”曹一尔威胁他。 “要要要,我们一共六个人。” “这六个人都是老班底?锦衣卫认识?” “认识,这跟皇宫有关的庶务,都是要经过安全检查的,锦衣卫查你三代的。” “那你们下一次何时去清理?三日后?” 曹爽掐着指头算,“是,我们有固定时间,初一、初四、初七、初十。然后隔四天,初十四,初十七、初二十,再来就是初二十三,初二十六,然后下个月初一又开始一轮。” 曹一尔见这人知无不答,料想说的应该是实话。他拿出一颗药丸,拿出小刀,切成两半。 “行,呐,这里有半颗,你先服下,可保你心肺肠胃不受损,你明天等我消息。” 曹一尔转身要离去,开门前,他掠下一句:“别忘了,这只是一半,能保你十五日安全,如果你把今天的事说出去,那剩下的半颗,我就扔进筒子河里,你也等着收尸吧。” 曹爽拿了这半颗,赶紧服下,当晚提心吊胆,到处拜神佛,一夜无眠。 【第134节】杀手 曹一尔喜滋滋的告诉伍一心,他想到了一个方式,可以潜入皇宫,就是从栅栏游入内筒子河。 “但是栅栏过不去,我总不能破坏这个栅栏进去?”伍一心不是没想过,但是她觉得锦衣卫无时不刻都在巡逻城墙,他们没法穿过那个栅栏。 “有办法,扮做清理栅栏的人员,预先破坏,晚上就能潜进去。” 伍一心问道:“看来你今天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我控制住了清理班的头,三日后,我们扮做清理人员,先去破坏,当晚潜入皇宫刺杀。但是这个计划,只能最多一个人进去,我们得讨论一下,由谁进去。” “谁比较好?”伍一心问。 “就是这个人选,想找你商讨一下。” “用毒还是用刀?用刀肯定是金还圣,用毒的话,姬水坤和小莲都可以。” 曹一尔挠着头想着。 伍一心说:“用刀有点太危险,乾清宫里守卫很多,就怕金还圣得手,却回不来。” 曹一尔点点头,接口道:“天地罗华的毒性过于霸道,小莲进去施了毒,也怕脱不了身。倒是彼岸香的毒性较慢,可以放了毒,姬水坤先撤,等到皇宫发现有人施毒,姬水坤已经逃之夭夭。这么看来,彼岸香是比较适合的选择。看来要找小莲和姬水坤聊聊。这样,我去叫大家来商量一下。” 待六个人齐聚一室,曹一尔开始说他这两天的发现,一路说到栅栏的事。 “所以怎么破坏栅栏?”姬水坤问。 “我们扮成清理班的人,跟着那个领班一起,在清理时我们锯断其中两支栅栏,够我们潜入进去即可。晚上就由这个洞进去,回来也从这个洞回来。” “不会被发现?”聂萧萧问。 “进去和出来时,我们可能要引开锦衣卫的注意,让他们不要注意到内筒子河栅栏这边的动静。”曹一尔道。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姬水坤和玉易莲点点头。曹一尔看着他们,问出了哪个重要的问题。“现在有个事情,需要商量一下,我和一心姐一致认为,用毒是比较容易得手的。这就需要决定,是要出动彼岸香,还是天地罗华?” 没想到要在两个中选一个,姬水坤和玉易莲互看一眼。两人的态度都在谦让,谁去都可以,不过姬水坤心中强烈希望自己能担当这个大任。 伍一心说:“小莲家的天地罗华太霸道,我可舍不得如花似玉的小莲被天地罗华所伤。” 曹一尔接着道:“是,彼岸香的特点是无色无味,且发作时间长一些,姬水坤可以从容撤退。所以也是我们建议施毒。如果让金还圣进去刺杀,刀一出鞘,估计一整排的锦衣卫就上来了。老金可就不好了,再厉害也打不了一百个。” 金还圣听到曹一尔挖苦他,严肃的脸竟然露出笑容。 姬水坤点点头:“的确,我可以炼制一个线香或蜡烛,将彼岸香烧进去,到时神不知鬼不觉放在乾清宫里,这毒气无色无味,没有人会发现,等到永乐帝吸进去,六个时辰后,无药可救。这就是彼岸香厉害的地方,你完全找不出来是何时何地中毒,而当你吸入毒气,你已经身在彼岸,谓之彼岸香。” 刺客家族的老本行就是暗杀,说起暗杀,各家有各家的绝活。在上千年的历史里,姬家其实是刺客家族中最可怕的杀手。虽然姬家的武艺不及聂家和金家,彼岸香的毒性也无法和玉家的天地罗华相比,但是彼岸香阴险刁钻的特性,反而使得受害者无从防御。在历史上,有太多的悬案,背后的凶手正是彼岸香。这个毒气无色无味,根本无从避起。如果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彼岸香可解,但只有姬家有解药。可如果中了一次彼岸香,就算解毒了,也会在身体里留下祸根,一旦日后再中第二次彼岸香,连姬家的解药都救不了你。 【第135节】逛街 第二天一早,曹一尔就去找曹爽,要敲定清理栅栏的事。他准备全员出动,要曹爽把五个工人全换掉。由曹一尔、金还圣、姬水坤、玉易莲和伍一心顶上。 由于决定是由姬水坤做这次暗杀的刺客,玉易莲今日没有什么事要做,想拉着聂萧萧要去逛逛。伍一心一大早见这两人叽叽喳喳在说笑,心想这两人莫要像在淮安一样,在大街上教训起登徒子。正想着要提醒他们这几天别出去,低调行事。但一转身,这两人已消失在巷角。 伍一心高喊一声:“别闹事!” 远远地听到玉易莲含糊地回了一句:“行!” 伍一心跺脚暗叫糟糕,心想这小莲估计又没放在心上。别一会而放出这两人间魔物,南京城的登徒子休矣。 玉易莲心里可不管伍一心把她两当做捣蛋鬼,拉着聂萧萧一路向南往秦淮河边走去。久闻秦淮河畔莺莺燕燕,胭脂粉味,浓庄艳抹,为人间一大奇景,玉易莲早就想去瞧瞧。 待得行到著名的乌衣巷,见到大型的各式各样酒楼,每一座宅子都是白玉石阶,画龙雕凤,黑瓦红木,至少三层楼高。靠路边的窗边挤着各类姑娘对着路上的公子招呼,引人注目。路上俱是男男女女打情骂俏之声,裹着脂粉香。 玉易莲和聂萧萧那曾看过此类风景,不禁醉了。 而这两个姑娘明艳大方,在街上本就引人注目。果不其然,有三个富家公子,见玉易莲的绝世容貌,以为其为青楼女子,竟想来调戏。 三个富家公子白日就喝得微醺,见玉易莲姿色不凡,胜过秦淮河的女子甚多,喜形于色。 “美女,那个楼的,带本座郭公子走,我带你去快活。”当先一个帽子歪斜,胸前衣襟敞开的年轻人,自称是郭公子。 旁边两个衣着没有郭公子的丝绸那么光鲜亮丽,看腰间配件也没有什么值钱之物,估计就是巴著郭公子有錢的隨從。这两个随从好似常常玩这个把戏似的,竟把玉易莲围起来,硬是把聂萧萧隔开。 玉易莲见这几人毛手毛脚,骂了一句:“你们想干嘛?别惹本姑娘。” 聂萧萧脾气也暴躁,哪里忍得了,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的肩头。那随从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极其不屑。聂萧萧心想:“下一刻,这人将会后悔他刚刚所做的一切。” 广个告, \! 聂萧萧右手抓住他腰带,随意往后一掀,这随从只感觉到像被马拉走一般。这燃灯手的劲力非同小可,随从飞出好远。他觉得怎么突然就腾空了,哇啦哇啦的鬼叫,整个人跌入人群,引得一群路人也骂声不断。 郭公子没搞清楚发生何事,直骂道:“干嘛啦,你没事撞人家干嘛。” 那被掀翻的随从眼冒金星,跑了回来,完全没明白刚刚发生何事。捂着下巴和屁股,连声说:“好痛,谁撞我?” 聂萧萧还要再出手,玉易莲给她使个眼神,意思是别闹事。聂萧萧只得压住怒火,双手叉腰,睁大了杏眼,气呼呼的瞪着。 此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放开这位姑娘。” 一个年轻公子穿过人群,身着珍珠色锦袍,金线滚边,腰上左侧系着一个玉荷槟榔包,另一侧系着一个天青色小布套和一块古汉玉,脚蹬黑鹿麂皮靴,鞋面绣了头狮子绣花。旁边站着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岁数相仿,身材高大,穿着青色棉服,绑着一条黑色腰带,服饰明显的朴素许多。 郭公子听到有人打岔,拨开人群要看看是谁敢打扰他。“你是谁?敢管我的事?” “我路见不平,看不过去你们三个小混混欺负年轻姑娘。” 玉易莲和聂萧萧听这公子声音稚嫩,硬装成熟,看上去估计也就十五十六岁,跟他俩年纪一样。看那青色男子年纪也不大,应该也是某个富家公子。 “你听好,你去打听打听郭权是谁,你再来找本大爷聊聊。” “郭权是谁?难道是礼部郎中郭权?正五品官?” “你既然知道郭权,那就旁边站好,那正是我爹!” 原来这郭公子是官家子弟,旁边围观的群众听到是五品大官的儿子,纷纷倒退了几步,空出好大一片空地来,生怕惹到了官家子弟。 【第136节】郭家 这郭公子名叫郭佳,平常仗着父亲是礼部五品大官,常常欺负青楼女子,更别说老鸨和龟公。此人浮浪,去哪里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亏得他爹还是礼部大员,竟养出此子败坏风机,简直“无礼”到极点。 “你。。。你你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郭佳一激动,说起话来就结巴。 这白衣少年和青衣公子对看一眼,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接什么。 白衣少年迟疑了一会才说,“我姓姬,单名战,姬战。” 郭佳骂道,“你。。。你。。你。。。。胆子不小,敢管老子郭佳的事。” 此时哪两个随从也回过神来,跟着咒骂起来,就快要动手了。 姬战看了青衣公子一眼,也不动怒,笑笑说:“也不是什么胆子大不大,就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你。。。你你你。。爹还是礼部的,你你你。。。。看看你这成何体统,你懂礼字怎么写吗?丢你爹的脸。。。。。”这少年学着郭佳说话结巴。 郭佳听他这么说,气的大骂:“你。。。你。。。。你再说一遍。。。。”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姬战看这家伙就是个草包,更是轻蔑的笑了一声。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嬷嬷模样的中年妇女跑了进来,看到姬战和郭佳斗起嘴来,完全不是对手,赶忙劝阻郭佳。“大少爷,咱们别理这些闲杂人等,您今晚不是叫了小玉姑娘吗?赶紧的,小玉等得都不耐烦了,坐在地上吸土呢。。。。” 听到这老鸨当众说这淫秽之语,郭佳色眯眯的大笑,“你。。。。你你你让小玉等着,别太用力啦,公子等会就来收拾她。”说完还捏了老鸨屁股一把。 玉易莲和聂萧萧没想到竟有如此下流无礼之人,玉易莲右手探入腰带,正要放出小罗华让他尝尝苦果。但转念一想,还是别惹事,免得伍一心姐姐生气。只好叹口气,把手收回来。 聂萧萧则气的一脸煞白,恨不得就出手掐死他。 但此时郭佳已经忘了玉易莲和聂萧萧,他的一番心思都在怎么对付姬公子。 聂萧萧小声问玉易莲:“等会是不是要帮那公子啊?” “嗯嗯,这孩子不懂事,得出手救他,见机行事。” 郭佳偷摸了老鸨一把,回过头来对着姬战比手画脚。这人平常作威作福惯了,一吵架就把家门抬出来。多数人都惧怕他爹的实力,摸摸鼻子自认倒霉,从未遇到有人正面硬扛。 “我告诉你,你。。你你你。。。。报上你家门,我找人收拾你。” 少年潇洒的甩甩了衣带,说道:“我的家门不会告诉你,你也不配知道,我只能说,区区一个五品官,竟敢如此嚣张,你等着有人会收拾你。” 这番话其实已经暗示,他的家门比五品官还高。玉易莲和聂萧萧都已经听出来蹊跷了。可惜这郭佳脑子不清晰,到此刻还未明白他撞到了高墙,竟还想更进一步。 郭佳上前抓住姬战的衣领,挥手就要赏姬战一巴掌。 姬战略懂武功,抓住郭佳手腕,一扭就甩开郭佳的手。 姬战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动手,脸涨得跟猪肝色一般。却转身一巴掌打在那青衣公子的脸上。 姬战气得话都抖了:“柳沐雨。。。。你。。。竟让他碰我。” 青衣公子好像突然醒过来一样,才意识到自己失职。一掌拍上郭佳胸前,突然发力。这一掌似乎没有什么劲力,但只见郭佳退了三步,脸上露出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捂着自己胸口,鲜血慢慢从口中流出,委顿倒地。 “这年轻人内功好高,打碎了他的五脏。”聂萧萧的内功修为深,一眼就看出这一掌带着高深的真气,打入郭佳体内,郭佳必死无疑。玉易莲也发现了,这年轻人竟然一掌打死了郭佳。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起来,其中一个随从和老鸨上前查看郭佳,一探鼻息,竟发现郭佳已然断气。老鸨尖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随从上前来理论,“你打死了郭佳,郭老爷会找你算账的。找应天府,快,找应天府!” 见随从越靠越近,柳沐雨又是一掌拍出,总算这掌他没有要随从的性命,只使了一成功力,将随从推开。 姬战见郭佳已死,满意的笑了笑。他根本不管这两个随从和老鸨,径自向玉易莲和聂萧萧走来。拱手道:“两位姑娘受惊了。”玉易莲和聂萧萧猜到这少年不简单,但他没想到竟然光天化日下打死人。玉易莲心里也是对郭佳有些愧疚,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 玉易莲说了一声谢谢,就拉着聂萧萧要走。姬战拦住她两道:“姑娘,等会官府就来了,何不跟我喝杯茶,聊聊,等官府前来。” “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能走了吗?”聂萧萧说,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心里十分后悔跟小莲跑出来逛。 姬战不从,执意要带两位姑娘上茶楼喝杯茶。玉易莲见拗不过他,只好答允。四人上了旁边的茶楼。小二刚刚才看到柳沐雨杀了人,此时见这杀人凶手进来,紧张的发颤。 姬战虽然刚刚气急,甩了柳沐雨一巴掌,但现在好像没事一般,他气定神闲的跟小二说:“来壶明前龙井,要上好的,茶叶要是没站起来,我为你是问。另外来一碟枣泥山药糕,一碟桂花糖蒸栗粉糕,再来个九华山的花生,一盘云南的玫瑰花香饼。”小二听着一连串的知名精致糕点,知道遇到不简单的人物了,胆小的他刚刚看了命案,腿都站不直,赶紧躲到后头给整糕点去。 姬战方坐好,柔声跟柳沐雨说:“刚刚没打疼你吧。” 柳沐雨涨红了脸,说道:“没有,是我的错,我失职。” 聂萧萧本想开口问柳沐雨他的功夫哪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闭嘴不问。其实玉易莲心里有个更大的问号,这姓姬的少年究竟是谁,为何如此淡定,气质出众。 “两位受惊了,真不好意思。” 玉易莲大方的回答:“是我们连累你了,我们才该说道歉。” 姬战见玉易莲和聂萧萧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心里好奇这两位姑娘是何来历?如果他知道这两人身怀绝技,恐怕就不敢邀其坐下喝茶了。 其实玉易莲和聂萧萧也在打量姬战,想看看此人到底是什么背景。 秦淮河本就很多官府差役巡逻,当老鸨和随从开始大叫时,已经有人去通报官府。过了没多久,就有官差寻声靠了过来。只见三个官差拨开围观的人,好不容易才挤进郭佳尸体旁边。这当先的一人摸了摸脉搏,确认郭佳死于非命,立即站起来喊“谁是凶手。” 姬战冷笑了一句:“这等官差,还等人自投罗网吗?这就是应天府的本事?” 柳沐雨出了茶楼,叫住官差。众人纷纷指着柳沐雨,跟官差窃窃私语说,“就是他。” 官差没见过打死人竟然还留在原地等官差的,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了进去。 【第137节】权贵 官差一进来,见这几个人饶有闲情逸致得在喝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问柳沐雨道:“是不是你打死郭家公子的?” “就是他,还有他。”随从在官差身后大声说着。本来这两个随从一句大气都不敢呼吸,现在见官府来了,登时胆大了,藏在官差身后对柳沐雨叫骂。 姬战冷笑了一声:“你跟我嚷嚷什么,叫应天府府尹赵泉来。” 应天府府尹是京师治署的最高长官,是正三品的官,一个能调动九门军队,比郭佳的父亲郭权还大的官。这官差听得都懵了,这少年排场那么大,随意喊出赵泉的名字。 官差顶了一句:“你说什么?你这王八羔子敢直呼府尹大人的名字,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你把这牌子拿给赵泉,我在这不走,你看他来不来。”姬战从腰间的槟榔包拿出一块铜牌,上面写了春和二字。 此时官差再傻,也发觉这人不简单,衣着华丽,莫要也是个高官之子。京师的官差都比较会察颜阅色。毕竟这天子脚下,随时都可能遇到二三品官的公子。如遇到真正的权贵,可是吃不完兜着走,明日能灭你全家。 柳沐雨看他不走,右手轻轻地将桌角掰了一块下来。这木桌是一张原木大桌。柳沐雨竟然像掰饼一样就掰了一块下来。 官差见此神力,也不敢造次了。拿了令牌吩咐了一个官差回府禀报。他本来想拉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来,但姬战瞪了他一眼,他被这眼神震慑住,又不敢坐下,只得站着。 姬战毫不理会他,继续跟着玉易莲闲聊,询问他们从何而来。不一会,话匣子正打开,一胖子冲了进来,要找姬战和柳沐雨理论。 此人穿着官服,就是礼部郎中郭权。他衣服上有五爪大蟒,但是官帽都歪了,气喘吁吁追问道:“你们杀了我儿子,我要你们偿命。” 柳沐雨一把抓住他的手反扣,这胖子立即哇啦啦的喊痛。柳沐雨随手一推,将其推在墙角。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胖子帽子都掉了,他捡了起来,双目赤红,还要上前理论。 此时一群官差将众人推开,迎了一个大官进来。官差一看到此人,立即跪倒在地喊了:“赵大人,就是他们二人。” 郭权一看,这不是赵泉赵大人吗? 此人是应天府最高长官,管理整个京师安全的应天府府尹兼九门提督赵泉。只见赵泉上前向姬战跪地磕头。赵泉是正三品大员,朝廷重臣,唯一同时身兼官与武官之职,较礼部郎中郭权高出好几级。郭权只是礼部的一个员,平常要走动赵泉的门都不够格。 可他竟然向这少年磕头。 赵泉行完礼,把郭权扶了起来,开口道:“郭大人,还不来拜见春和殿的主人,当今皇太子的嫡长子,朱瞻基殿下。” 原来姬战本名不是姬战,而是朱瞻基。他故意用了化名,随口将名字倒过来念。他的令牌写着春和,就标明了其来自紫禁城里的春和殿,是专门给太子和皇太孙居住的宫殿。朱瞻基的父亲就是当今永乐帝的长子朱高炽。 也就是说,郭佳是被大明皇朝未来的接班人准皇储打死的。 郭权听到春和殿,就知道面前的少年是谁了。此时他面如死灰,跪倒在地。他在官场多年,知道朱家人动辄暴虐无道,杀人无数。身为明朝官员都要有朝不保夕的自知之明,眼前此人为皇储,如要出手,就不只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 他想着,此时不是替郭佳讨回公道,而是得给自己整个家族求饶。郭权不停地如捣蒜般磕头。口中念念有词:“郭权该死,请殿下饶命。郭佳该死,请殿下饶命。” 本来两个随从冀望郭权能来伸张正义,打死姬战。以前类似的戏码出现过好几次,没有一次不成功,只要郭权出来,对方必定跪地求饶。 可此时一个三品大员和一个五品大员竟向这少年俯首称臣,随从心里有吾命休矣的感觉。 【第138节】春和 此时玉易莲和聂萧萧也知道眼前的少年是谁了。她们两个互看一眼,不敢相信还有这种事。玉易莲只想赶紧找个理由离开此地。毕竟他们过几天就要去刺杀这少年的爷爷。 朱瞻基平日深居皇宫,每天的日子就是念书临摹。此次是微服出巡,探视民间,见登徒子调戏民女,想来效法戏曲中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出手救美人。弄出人命倒是始料未及,但是身为皇家子弟,他深谙人民就是我的子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朱瞻基一点也不在乎郭佳的死,反而恼火此人无礼,竟敢上前拉住他的衣领。 朱瞻基虽仅十五岁,但是全天下都知道他有一天会接皇位,众人对他毕恭毕敬。谁敢跟皇太孙开玩笑,万一此人记仇,他日登基,必将清算。 朱瞻基觉得皇宫里没有真实生活,周围都是谎言。此次拉着发小柳沐雨微服出行,就是想体验一下民间生活。 此次他干了一回英雄救美,心中实是满意非常。 他瞪了郭权一眼,开口道:“郭佳此人当街调戏民女,且口出狂言,仗势欺人。”说到这时,看了郭权一眼。郭权被他瞪了这眼,心中如打鼓一般。 朱瞻基旁若无人说:“此人死不足惜,赵泉你同刑部把这事调查清楚复命,如果本爷有不得体之处,尽快来提捕我。” 赵泉听闻此语,诚惶诚恐地说:“启禀殿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莫怪罪。此郭佳身为朝廷高官之子,调戏民女,该当刑仗处理。其知法犯法,更应罪加一等。殿下金枝玉叶,替天行道,何来罪罚之说。换做是微臣,也必定指派刑部捉拿郭佳,问案定罪。”赵泉此话说的非常有政治意味,他明着在告诉朱瞻基,他不会拘捕皇太孙。但是暗着在说,这件事其实朱瞻基做错了,郭佳仅是调戏民女,罪不该死。且此事本就应该让刑部或是应天府来办这件事。皇太孙不该当街杀人,今日此举不合规大明律法。 朱瞻基自小修炼帝王心术,深通皇家权术,怎么会听不懂赵泉的话。其意思等于是说朱瞻基自有不妥之处,此次赵泉放了朱瞻基一马,日后朱瞻基必定要还赵泉这个人情。 朱瞻基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也不正面回答。但是心中英雄救美的愉悦感,被赵泉弄得兴致全无。本以为能落个佳话,现在看来要成为他两之间的秘密。朱瞻基甩起袖子站了起来,用冷峻的眼神环顾四周。众人见当今殿下犀利的眼神,无法直视,纷纷避开。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可这赵泉前来救驾,按君臣之理,朱瞻基该赏赐点什么。但他身上只有两锭官银,用这赏赐太过寒酸。朱瞻基想了想,附在柳沐雨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朱瞻基交代完柳沐雨,突然转变了一副春风拂面的模样向赵泉说:“赵大人,你做得很好,这把胜邪赏你吧,此乃越王五剑之一,为稀世珍宝,也算配得上你九门提督的头衔。希望你好好守卫京师,保护全城平安。”说完,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套,拿出里头的一把短剑,递给赵泉。而且语句里称赵大人,实是给了赵泉莫大的面子。这一瞬间的政治心态转换,证明朱瞻基有着深沉的城府。 赵泉忙跪下接过这把短剑,诚惶诚恐的说,“谢殿下,恭送殿下!” 朱瞻基向玉易莲和聂萧萧拱手道:“姑娘,告辞了,后会有期。”此时少年投来了热切的目光,玉易莲何尝不懂,但不敢正面对视。朱瞻基见玉易莲没啥反应,微微一笑,转身大步前行。 玉易莲和聂萧萧欠身行礼,目送朱瞻基和柳沐雨离去。 这两人步出酒楼,众人纷纷回避让出一条路。朱瞻基见亮出了身份,也没有微服出巡的乐趣和必要。脸上有些失望的表情,对柳沐雨说了一句:“走,回宫。” 留下郭权跪在地上不知该起身还是继续跪着。赵泉见状,叹了口气,扶其起身,也各自散去。 玉易莲和聂萧萧目送朱瞻基离开,松了一口气。 “原来皇家的人,都是。。。。。。。”聂萧萧说。 玉易莲还看着朱瞻基的背影,问道:“都是什么?” “都是这样霸道,视人命如草芥。郭佳再不济,也是一条人命,一个人的儿子。” 两人叽叽喳喳议论了一阵,约定此事决不可说出去,手挽手回到酒楼。 【第139节】火石 曹一尔和姬水坤白日又去紫禁城周围好好的合计一番。至此,姬水坤心里有底,大约知道整个计划如何实施。二人拉了伍一心在茶楼的包间里讨论。 曹一尔提醒了几个关键:“现在栅栏已经不是问题,后天我们就会把栅栏弄断,让你晚上好进去。现在麻烦的是,你进去后,要直入乾清宫。万一皇帝不在乾清宫,而在武英殿或大善殿,那就糟了。” 姬水坤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啊,大善殿就在内筒子河边上,我沿着小河,游不远,就能上岸大善殿。如果要去乾清宫,我还得穿过西六宫,从地图上看,哪里有上百栋屋子,西边的嫔妃都在那里,人那么多,更危险。” 伍一心听着这两人在讨论,她也觉得大善殿才是好下手的地方。 此时,刚好玉易莲和聂萧萧回来,经过大堂,伍一心看到她们回来,出声喊住她们二人。 聂萧萧被喊住,想起刚刚闯的祸,天性淳朴的她马上涨红了脸。玉易莲则觉得没什么,大大方方的回道:“一心姐找我们什么事?” 玉易莲是人精,但伍一心一颗心也是玲珑剔透,立马觉得聂萧萧神色不对。 伍一心质问聂萧萧:“萧萧,你们去哪里了?” 聂萧萧不善说谎,立时支支吾吾,玉易莲赶紧替她回答:“姐姐,我们去看了秦淮河夜景,顺便吃了点东西,回来晚了,今儿个走太多路了,太累了。我们得洗漱一番早点休息了。姐姐你们也早点歇着,别把自个儿忙坏了。”说完,半推半让把聂萧萧拽走。 伍一心望着两人背影,叹口气道:“这两人肯定有事,不知道又闯什么祸了。小莲就像西施再生,貂蝉转世,走到哪,男人都跟苍蝇似的跟着。” 姬水坤附和说:“这是真的,小莲长得真美,标致的可人。” “不会啊,我就不觉得,我觉得一心姐更美。”曹一尔冷不防的说。 “别胡说。”伍一心瞪了曹一尔一眼。 姬水坤抬头看了看曹一尔,又看了看伍一心,发现这两人好像在。。。。打情骂俏。 他晃了晃头不敢相信,希望自己没听到这一段。 曹一尔琢磨自己好像话说太快了,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回头继续说。” 姬水坤摇摇头,继续问:“你为何不选大善殿或是武英殿?” “如果朱棣在大善殿或武英殿,那他就是在办公,而谁最有可能服侍在侧?” 姬水坤恍然大悟,如果在这两殿,撞到姚广孝的机会大。姚广孝身兼两大武林门派之绝技,不管是少林童子功还是御古两仪功都已臻入化境,最好不要碰到他。 伍一心道:“没错,如果遇到姚广孝,我宁可你放弃任务,明哲保身,先撤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姬水坤也觉得估计打不过姚广孝,据传他是当今武林第一人,点点头道:“这样清楚了,嗯,我得再细细研究怎么穿过西六宫。” “走御厨,御厨及一些工人房,戒备不会那么森严,你最好走这些工具场所。” 伍一心突然想到:“还有个问题!” “一心姐,什么问题?”姬水坤回道。 伍一心道:“你怎么带火石进去?你到时候怎么点燃彼岸香?” 姬水坤微笑道:“呵呵,一心姐,你想岔了,皇宫里到处都是明灯,我找个火炬点燃就行了,不碍事。倒是我这彼岸香必须找油布包起来,浸湿了就不好了。” 【第140节】栅栏 三人又仔细的研读了地图,想找出一些没考虑清楚的事,直到敲打了三更,他们才筋疲力尽的收拾要回去休息。 正要卷起舆图时,“糟糕,忘了一个最大的问题!”姬水坤大喊。 伍一心狐疑的看着他,为何叫那么大声,究竟什么事? “曹师哥,我们怎么凿断那个栅栏?这个重要的细节我们忘了!” 姬水坤一提醒,曹一尔也暗骂自己粗心。他们三人研究了半天,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关键,就是两日后他们怎么切断那铁栅栏。 那一片夹在城墙里,负责挡住阻塞物的栅栏不是木头做的,而是沉重的生铁,每一根栏杆大约有女人腕口那么粗。 此时,当年建造皇宫的人,可能在嘲笑着那些妄想潜入皇宫的人。区区一个栅栏,不是任何人能够破坏的。 “这栅栏。。。。。不是木头造的?”伍一心问道。 曹一尔回答,“当然不是,木头的早就泡坏了。叹,这粗如手腕的铁栅栏,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们百密一疏,幸好水坤想起来,否则我们两日后要去现场出糗了。” 姬水坤惋惜地说:“可惜我家的鱼肠剑没了,否则鱼肠剑削铁如泥,可以轻松的切断铁架。” 伍一心看着两人问道:“还有什么兵器可以比美鱼肠剑?我们总不能用火药炸?” 曹一尔眉头挤在一起,努力思索说:“光天化日下,当然不能炸,这样你别想活着离开紫禁城。” 姬水坤说:“还有没有那个高人,有什么很厉害的兵器在京师可以借呢?” 其实玉易莲刚刚下来茶楼取水时,在外面偷听了一会,听到他们说到这个问题,忍不住推门进来插嘴道:“有,在京城还有把剑。剑圣欧冶子曾铸造过五大名剑,分别是湛卢、巨阙、胜邪、鱼肠、纯钧。胜邪剑就在京城,我。。。。今天看到了。”说到最后,玉易莲声音越来越细。 伍一心长大眼睛问:“你见到胜邪剑?在哪里?”曹一尔与姬水坤也是长大嘴巴,这胜邪剑是上古名器,不输鱼肠剑,竟然被玉易莲见到了? “我在。。。。。。一心姐你别生气啊。”玉易莲吐着舌头,扮成可爱状。 伍一心无奈地叹口气,知道这里头一定跟今天发生的事有关:“说吧。” 玉易莲俏皮地说:“五大名剑,大刑者三,小刑者二,乃鱼肠和胜邪,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我们今天遇见了应天府府尹赵泉。我千真万确看到了他手上的那把剑,就是胜邪。” 玉易莲眼睛很利,当朱瞻基赐给赵泉那把剑时,就看出来那是千古名器胜邪。胜邪剑在历史上的名声没有鱼肠剑那么高,但是胜邪也是欧冶子铸造的越王五大名剑之一,肯定是一把利剑。 伍一心察觉到一个重点,追问道:“等等,你怎么遇到应天府府尹的,那可是身兼京师九门总督的朝廷重臣。” 玉易莲嘴巴开开合合,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 “姐姐,我就是在秦淮河边看着夜景,刚好赵泉出巡,我看到他腰间配的是胜邪。” 伍一心压根不相信这撒谎高手,追问道:“一派胡言,说,你们今天去做什么了?” 玉易莲见无法再圆谎,只好一五一十交代了今天发生的事。此时聂萧萧和金还圣也下来找夜宵,都凑进来听,玉易莲用铃铛般的声音说着今天朱瞻基杀权贵之子一事,但是她隐瞒了郭佳调戏他们的言语,只含糊说他们走路撞在一起,起了点冲突。 广个告, \! 【第141节】踩点 两日后日间,就是预定清理护城河栅栏之日。刺客家族成员只有两个晚上可以行动去偷胜邪剑。曹一尔决定保存姬水坤的力气,派玉易莲和聂萧萧去偷剑,金还圣把风。 姬水坤表示让玉易莲使用小彼岸香,来迷昏应天府九门提督府的人。玉易莲表示,小罗华也行。姬水坤歪着头问道:“但是小罗华没法用烟雾施毒,你还是毒粉吧?小彼岸香可以化为雾气,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你只要带上丝巾面罩,就可以安全无虞。” 玉易莲点点头,“是的,这一点还是小彼岸香厉害,那请姬师哥借我一段小彼岸香。” “务必小心,别因为偷剑,惹出大风声,打草惊蛇。”伍一心殷盼这三人平安归来。 “一心姐,放心,不就是偷个剑,我们可以的。”玉易莲笑笑说。 伍一心看向金还圣,交代他:“还圣,好好保护两位师妹。” 金还圣还是没说话,但他很慎重地点点头。 “一心姐,不用担心,萧萧和还圣是我们这一代武功最强的,他们出马,没有问题。再加上小莲的轻功卓绝,他们三人是最适合的。” 玉易莲耸耸肩轻松地说:“嗯,放心吧。” 按照玉易莲的踩点,赵泉住宿在九门提督府的官邸内,位于皇宫南方的承天门向南处。离皇宫非常近,大约也就几百步路程。 三人用过晚饭,和伍一心、姬水坤和曹一尔又聊了会,等打更敲了二更响。这三人才出发。 深夜里,偶有乌云飘过,但明月高悬,三人一身黑色衣扎,身形还是明显。大街上除了巡街的、打更的,没有别人、南京城里,多有高官巨贾,门前都有侍卫。他们三人为了掩人耳目,都挑小巷前行,避开大街。如遇到避无可避,只好飞檐走壁,一路也花了不少时间才从玄武湖边,到了承天门外。听外面打更的动静,看来已经三更天。 这九门提督府委实壮观,三人高的两扇大门上各有七七四九颗大铜钉,门前站两官差,手持红穗矛枪。另有二人一队,腰挂大刀,每隔一会就来回巡逻着。 此时靖难之役已过去十几年,风平浪静,京师安全无虞,因此戒备不强。金还圣从旁边巷子看去,貌似巷子里没有人。他示意避开大门,走旁边巷子翻进去。这巷子一边是九门提督府,一般是另一个高官的院子。九门提督府灯火通明,旁边这宅子略小,但却没有什么灯火,貌似主人家已经就寝。 金还圣示意他们翻进去,他轻声说,“我在那亭子里,有风吹草动,鸟叫为哨,你们赶紧撤。还有,不管得不得手,四更一打,一定要撤。” 三个人互相点头确认,金还圣一跳就翻入了隔壁府里。那府里刚好有一双楼高亭,金还圣躲在上层,刚好可以俯看九门提督府。 玉易莲单脚一点,提溜转身,就轻巧的飞过围墙,落入提督府。聂萧萧不擅长轻功,老老实实的双手撑墙,跳入提督府。 两人一落地,发现是在以草丛之后,四周无人。玉易莲从草丛的缝隙中看得明白,当先的会客堂正灯火通明,一群武将围着赵泉谈事情,高深阔论,似乎在争辩什么。 玉易莲换了个地方,看到会客堂的右侧是一个大门深锁的宅院,上面有一匾额,写着练武堂。九门提督守卫京师安全,所以属于武官职,因此练武堂应该是武官们练习武术的地方。玉易莲想胜邪有可能就在练武堂里。 但九门提督府里不少士兵,每隔一会就有两两相伴巡逻,一点空隙都没有。几次玉易莲想要钻过去,都看到巡逻队伍刚好经过,气得咬牙切齿。 两人正无计可施时,突然听到墙外有一人喊着,“谁,你是谁?别跑!”这声音由近至远往大门窜,且听起来是金还圣的声音。 插一句, \! 【第142节】偷剑 原来,金还圣在亭子里看得一清二楚,玉易莲和聂萧萧没有空档可以穿越院子。特意在外面声东击西。 果不其然,经此一闹,府里的士兵都燥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往门外跑,要去追捕嫌犯。玉易莲见机不可失,拉着聂萧萧冲了过去。院子里士兵专心的盯着外头,没注意到两人施展绝顶轻功经过,只觉得一阵午夜凉风袭人,分外凉爽。 金还圣在提督府周围奔跑了一阵,四处乱叫,搞得提督府的人都起来了。赵泉听闻骚动,出来询问,并指示众人不可自乱阵脚,仅派了一堆人马出去查看。 但就只需要几个弹指的时间,玉易莲和聂萧萧已经混入了练武堂旁。玉易莲纤纤玉手轻轻一挑,就把门把推开,掩身进入。 刚进入练武堂内,由于没有光线,玉易莲和聂萧萧一时间无法看清全貌。待得一会,她们方适应如此暗的光线,看到了堂内的原貌。 练武堂里有着一个可容纳数十人操练的空间,一张椅子都没有。两旁都是兵器架,上头有狼牙棒、长矛枪、大刀和大剑等各式兵器。 居中的墙面有两根大柱,大柱子中间横着一黄木长条桌,条桌上放着一把大剑和短剑,墙上则挂着十数个刀剑架,上面都放满了各类的刀和剑,看起来都是名器。跟兵器架上的不同,这些看起来都是供起来的收藏品。 聂萧萧和玉易莲飞奔到条桌前,玉易莲拿起短剑,很轻易辨别出是胜邪剑。这把剑就跟鱼肠一样,扁扁短短,很容易分辨出来。 聂萧萧突然轻呼了一声:“芒种剑!”就把胜邪后面那把大剑拿起来。 这大剑通体乌黑,剑锋有白芒边,正是聂家家传的龙泉二十四名剑之一的芒种剑。 玉易莲低声说:“一起带走!”聂萧萧将胜邪插入腰间,转身正要迈步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竟然门外传来脚步声,且那人推门而入。 玉易莲赶紧招呼聂萧萧躲到柱子后,两人分别躲在左右。 门一打开,月光从门缝泄进来。这两人背着光,看不清楚长相。其中一人依稀有胡须。 一人用着威胁的口吻说:“赵大人,您决定好了没?太子和汉王,您究竟站那一边?” 另一人用着委曲求全地声调回道:“陈大人,为何苦苦相逼?” 玉易莲一听,难道是某人在逼赵泉支持夺嫡?赵泉乃九门提督,自然是各方争取对象。一旦控制九门,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铿锵有力说道:“赵大人,汉王勇猛无敌,在靖难时立下大功。别忘了,皇帝曾暗许汉王,太子孱弱,多加努力,未来帝位可期。加上太子体肥,过于柔弱,不入永乐帝法眼,总有一天会被换掉。而汉王,一定会好好补偿支持他的人。” 赵泉道:“陈大人,还记得解缙吗?解大人曾经是天子重臣,内阁首辅,就是因为卷入帝位之争,才会死于非命。我劝你,别过这浑水,明哲保身。我也不想卷入此事。” 相反于玉易莲仔细的听这两人的对话,聂萧萧却注意到,这间练武堂里,总共有五个人的呼吸声。这最后一人,趴在门外的樑上,气息悠远而漫长,是个内家高手。聂萧萧透过门缝仔细地看,依稀可以看到这个人。此时聂萧萧的心跳加速,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何也出现在这里?他看到了玉易莲和自己吗? “其实汉王不是孤军奋战,还有三爷,也是站在汉王这一边,他们都对太子有意见。” 玉易莲听得捂住嘴巴,深怕自己发出声音。她的内功不及聂萧萧,所以没发现还有第五人。而且她非常仔细地在听这两位高官交谈的内容,完全没注意周遭环境。 陈大人继续逼问:“赵大人,这一次汉王是铁了心了,一定为揭竿起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事,我已经在你耳边吹风整整一年,如果你要拒绝我,你今天就不会让我进来了。其实你心中还是偏向汉王多些,只是你不敢下决定。但今晚,你也听到你身边的将军所言,大家都支持汉王,为何你还要做困兽之斗。赵大人,一切就在你一念之间。。。。。” 赵泉语带无奈:“陈大人,你别误会。我跟汉王并肩作战过,所以一直有着联系,所以我一直没有拘你于千里之外。汉王虽勇,但不仁慈,他的行事作风适合上战场,但不适合管理天下。而且,汉王锋芒毕露,迟早要出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汉王私下募兵,已达数千人,这说句不好听的,那是造反谋逆,万一永乐帝知道怎么办?” 陈和赵二人边踱步边说话,渐渐地离门越来越远,靠玉易莲身边的条桌越来越近。 “赵大人,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们,你不怕汉王生气?” 赵大人突然提高声调:“我是应天府府尹兼九门提督,南京城里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知道。汉王就在我眼皮底下练兵,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应天府的黑白两道都归我赵泉管辖,我早就接到线报,汉王私自募兵,进行操练。” 【第143节】偷听 玉易莲越听越心惊,没想到在这会听到太子和二爷夺嫡的秘辛。这皇室的斗争实在可怕,所有表面的和谐,都是内里波涛汹涌,暗藏杀机。只听得这两人还在继续沟通,陈大人费尽三寸不烂之舌要说服赵泉。 陈大人一字一句地说:“赵大人,你是九门提督,又是京师治署最高官,可是你可知道,你这九门提督只是虚位。很快就要被拔掉。你以为你可以管天下事,但有个新单位,比你知道更多,手伸得更深?而你却管都管不了他。” “什么意思?”赵大人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 “东门七卫你听过吗?” 赵泉没说话,他知道这个单位,从这院子挂牌设立的第一天,他就如坐针毡。没有人知道这东门七卫是做什么的,但是却人人都有一块皇家铁卷,出入皇宫入去无人之境。而且曾经东门七卫其中一人半夜要出城,拿着铁卷恐吓城门守卫,硬闯关卡扬长而去,第二天,应天府将这事写成奏折送入大内,要参东门七卫一本。但这奏折却无声无息,没有下落。要换做几年前,此人无令出门,那是明定收押禁见,等候秋决。可见这东门七卫背后的人势力有多大。 “难道。。。。。。这东门七卫是汉王管的?”赵泉颤抖地说。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如果这是汉王管的,那就太可怕了。再加上汉王私自练兵三千人,这两股势力加起来,可能连自己这个九门提督都挡不住。。。。。 陈大人阴恻恻的说:“呵呵,赵大人,汉王不会忘记你的,只要你。。。。开西华门。。。。世袭。。。。”说到这里,陈大人的声音很小,几乎跟蚊鸣差不多。玉易莲听不清楚,估计是陈大人附在赵泉耳边说的。玉易莲想要靠近一点,仔细听一下内容,却不小心碰到条桌! 碰的一声,在这空旷的练武堂分外明显。 “谁!”陈和赵同时惊喊。 玉易莲见已经曝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单臂掩住耳鼻往门外冲。聂萧萧见玉易莲行动,也跟着往外冲! 这两人功力卓绝,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门外。赵泉只见到两道黑影冲了出去,完全看不清是谁。 见这两贼消失不见,赵泉气得跺脚,这九门提督府竟然有人潜伏进来听他们谈话,却无人发现! “你害得我好惨!陈刚!”赵泉指着陈大人骂。骂完还不等陈刚回答,就冲出门外喊人捉贼。 陈刚则拿了火折子点了桌子上的蜡烛台,四处检查是否有贼人遗留之物。等看到条桌,却发现一整排刀架,有两个是空的。 赵泉回到练武堂,大声地说:“陈大人,你不方便在这里,快走,我不送了。” “赵大人,你看,是本来就少了两把刀吗?” 赵泉看这两个空的刀架,背上突然一股冷汗直流,头上也冒汗,心跳加速不已。 因为丢的是胜邪剑和芒种剑。 赵泉为什么这么害怕是因为,胜邪是朱瞻基赐的,芒种剑是郑和寄在这里的。为何贼人单单拿走这两把剑?难道是太子的人?这是在暗示,偷听的人是太子的人? 赵泉抿着嘴,忍不住语音发抖地说,“少了。。。皇太孙殿下。。。的剑,和。。。三宝太监。。。。的剑。” 陈刚一听大惊,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朱瞻基,那是太子朱高炽的长子,而三宝太监郑和是皇帝亲信。如果偷剑的人跟此二人有关,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刚跌跌撞撞的想要赶紧离开,他的脸色惨白,脑袋里跟被烟火炸过一样,无法思考。冲出大门时,甚至忘了有台阶,一整个人扑倒在院子里。此时夜凉如水,草叶上都是水珠,弄得陈刚的朝服沾满了泥泞。 陈刚支支吾吾的喃喃自语:“是东门七卫,难道是东门七卫。。。。糟了,糟了。。。。”一路哭丧着喊听不懂的话,不顾朝服脏乱,也不跟赵泉说一声,径自离去。 见到陈刚慌乱失措的情形,赵泉却一点也不意外。刚刚陈刚在他耳边低声地说,“只要你后天别锁西华门,汉王的人就会进去勤王,杀死太子,擒永乐帝,逼其逊位。。。那未来你就是世袭振远候。” 赵泉经过一阵慌乱,反而清醒了,丢了殿下和三宝太监的剑,他这乌纱帽是难以保住了。且陈刚夜探提督府,这事传出去,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太子势必认定他是汉王的人,要不然就是皇帝以为他是汉王的一份子,还有汉王,不知道会怎么发作这件事。 眼下的情况只留给他一条路。 他走向条桌,拿起其中的一把利剑。 赵泉想起,他曾遇过一个倭人。倭人说,倭国的武士都是在樱花树下,用切腹来表示武士的精神。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他那时觉得可笑,可现在他觉得,有时候也只有那么一条路可以走。 赵泉将那剑高举过头,用力的刺入自己身体,一声不吭,颓然倒地。 【第144节】追剑 玉易莲和聂萧萧并不知道赵泉在练武堂自尽的事。这两姑娘亡命般的冲出提督府,在大宅院中间的小巷狂奔。玉易莲轻功远胜聂萧萧,一路奔出比她快了约十步的距离,不停回头催促。 就在一个转角,聂萧萧突然感应到后方有一股强大的气劲接近,她回头一看,赫然发现有一黑衣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心里觉得,此人似乎就是刚刚伏在梁上的贼人。 聂萧萧不假思索,回身一掌拍向来人。这贼人见聂萧萧隔空拍出,并未当回事,隔空打牛一直是江湖传闻。却没想到聂萧萧拍出来的气劲,真能伤人。这一掌的内力打在贼人肩头上,他吃痛叫闷哼了一声,但却未退让,反而加快速度跟上来。 这贼人轻功速度极快,竟然一个大跨步追上聂萧萧,凌空跃起就是一掌轻柔柔地打向聂萧萧的脑门天灵穴。 聂萧萧马步一扎,双掌鼎天用力推出,和贼人的双掌硬碰硬的接了一招。 贼人的内力高强,而且借了凌空之力下压,劲力非凡。聂萧萧接此掌,顿时胸口气血汹涌,但随之一口浊气呼出,混元内力立时补上,全身内力从丹田迸发出,如海水倒灌般,全力打了回去。 贼人没想到聂萧萧的内力随传随到,被这一掌推了有两楼之高。此人应变无数,竟然在空中提溜地打了个转,身形美妙,又一掌凌空向聂萧萧攻去。 这次聂萧萧借着月光看到这贼人带着黑布头巾,蒙住口鼻,根本看不清脸。她见来势凶猛,决定先侧身避开。贼人见聂萧萧不接此掌,他人在空中无法施力变向,竟用单掌触地,借由此掌触地反馈的力道做了一个大回旋,借此站直身子。随即一招跟上,攻向聂萧萧腹间,竟是要取芒种剑。 这贼人的手如铁箍一般,速度还飞快,竟然一手就抓住剑柄,就要夺剑而出。聂萧萧不假思索,变招奇快,立时扣住剑柄,将芒种剑往回夺。两人的内力相近,一时竟斗个平手,无人能夺走剑。正当两人僵持时,一把黄灿灿的金刀从右侧劈了过来,刀势夹着奔雷般的内劲,逼得贼人只好放手,倒退几步,弓爪环步,伺机而动。 两人预看是谁来干扰,原来是金还圣赶到了。 金还圣在亭子里就见到了他们在练武堂的所有情形。可由于角度问题,金还圣没能看到梁上的人。当聂萧萧和玉易莲冲出提督府时,金还圣随即跟上,却讶异竟有一黑衣人紧追在后。待见到这黑衣人的功夫卓绝,深怕聂萧萧被袭击,金还圣毫不迟疑地一刀砍出,出手解救。此时玉易莲听到后方传来打斗声,也掉头回来帮忙。形成三人围攻一人的局面。 玉易莲最先出招,双手连放,叮叮咚咚,四针无影银针就分两拨向贼人飞去。这四只银针就是玉家的甘露玉手绝技,方位是事先测算好的,避了第一波,势必会中第二波。贼人“咦”了一声,以极其巧妙的身法躲过前面两支,却用掌风打偏后面两支。轻松就破解掉甘露玉手的暗器绝技。 玉易莲更是讶异,此人竟能轻松辨别这两笔银针的奥妙。聂萧萧跟玉易莲说了一句:“小莲,小心他要夺剑。”双手一搓,一股焦木味传出,揉掌便上。 贼人喊了一句:“烧焦味,你这是什么功夫?” 聂萧萧神功一出,内力如张开的大网,罩住贼人的四周。金还圣也不遑多让,抡起金刀,向贼人攻去。 这是当今世上两大高手联手围攻,旁边还有甘露玉手的银针暗器蠢蠢欲动。这贼人心知不妙,只得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十数招过去,贼人已经捉襟见肘。如果一对一,此人武功不输聂萧萧或金还圣任何一个。但是遇到燃灯手和金刀刀法同时进攻,既有金刀招数之精妙,又有连绵不绝内力灌输的燃灯手,就算是当世第一的姚广孝或郑和都不会觉得轻松。 可这贼人的身法十分俊美飘逸,总是能在危急之际,以绝妙的身法避开险恶的招数。且他的掌法如神仙一般,有一股柔中带刚的力道,跟燃灯手的功夫截然不同。 金还圣的金刀速度较在湖州时更快了不止一倍,旁观的玉易莲连金刀的刀锋和招数都看不清。贼人已经感到气力不支,聂萧萧的燃灯手还可应对,但金还圣的刀实在太快,好几回都差点被削到。 金还圣看准贼人已经穷途末路,一刀十字对切笼罩贼人周边破绽,贼人不得已只得后退避开。此时聂萧萧抓准时机,隔空一掌拍向贼人脑门。贼人头一侧避开了此掌,可是掌风呼啸,竟将贼人面罩打碎,扬空而飞。聂萧萧和玉易莲看得清楚,此人面熟,竟是前日遇见的柳沐雨。 “是你,柳沐雨。”聂萧萧见是他,掌力留住不发,停了下来。金还圣见聂萧萧不继续进攻,也将刀收了起来,问道:“你们认识?” 广个告, \! 柳沐雨见身份暴露,索性揭掉剩下的面巾。“快把胜邪剑还给我。” 【第145节】讨剑 玉易莲见是柳沐雨,便将银针收了起来,“姓柳的,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还你胜邪剑?胜邪剑是你的吗?” 柳沐雨咬牙切齿地说,“胜邪剑是殿下的,我得替他拿回来。” 此时,唯一搞不懂情况的是金还圣,他不清楚这两位姑娘和柳沐雨白天发生的事。但实话地说,其实聂萧萧和玉易莲也只比他多知道一点点而已。 柳沐雨打不过这三人,讨剑无望,所以气势有点弱,但仍不甘心地说:“胜邪剑是我家的剑,送给了殿下,但没想到殿下送给了赵泉。我从小看着这把剑,心有不甘,就想抢回来。” 玉易莲笑了笑说,“哦,那这是你们家传之剑?你少胡说了,胜邪剑是欧冶子铸造的,一共有五剑,分别是湛卢、巨阙、胜邪、鱼肠、纯钧。此五剑都送给了越王勾践,是越王五大名剑之一,除非你们家是越王之后,否则这并不是你家的剑。而且如果你说胜邪是你家的剑,那湛卢呢?巨阙呢?鱼肠呢?都属于其他家族的。所以何来一说,胜邪属于你家传之剑?你姓勾,还是你姓越?” “你胡说,胜邪剑本来就是我段。。。。。”柳沐雨说了一半又不说了。现在胜邪剑在人家手上,夺也夺不回来,自己也说不过玉易莲。原本在理的事情好像又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另一方面,他心里也觉得奇怪,为何玉易莲对于胜邪剑如此熟悉? 柳沐雨可不知道,他面对的这几人是来自春秋战国年代的家族,姬家的先祖就是鱼肠剑的第一代主人专诸。说起来刺客家族比柳沐雨更了解这段历史密辛。 “谁?你说啊?你们家是怎么得到这把剑的。”玉易莲追问。 “这把剑真的对我很重要,能不能求你还我这把剑。”柳沐雨一脸哀戚地问。 聂萧萧看柳沐雨苦苦哀求,本想开口说好。 但金还圣决断的说。“不行!” 玉易莲踌躇了一下,开口道:“实不相瞒,我们并非一定要抢这把剑,但是我们这几天需要,所以呢。。。。。。” “所以什么?”柳沐雨一听这看来有转机。马上追问,深怕机会稍纵即逝。 此时,突然附近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看来是士兵在挨家挨户的搜寻盗贼。金还圣喊了聂萧萧和玉易莲赶紧撤。 玉易莲抱着胜邪,正要离去,却回头开口道:“这样吧,三日后,这个时辰,你在这里等我们,我把剑还你。” 柳沐雨一听大喜,忙拍额称谢。他看着这三人飞檐走壁离去。心里本来的失落一扫而空,喜滋滋的穿越巷弄而过。 此时一黑衣人从隐蔽的巷子里走出了黑影下,月光沐浴在他身上,可是浑身包扎的严实,只有一对眼睛露了出来。 在这四人打斗的同时,竟然无人注意到旁边藏着一个黑衣人,他从提督府就跟着,全程关注着他们之间的经过。可未出一声,也未被发现。他看着柳沐雨离去的方向,吐出一句:“云水宫和端木家?” 这黑衣人眼里隐藏着末世的悲伤和愤世嫉俗的仇恨。如果你能盯着他的双眼超过数个弹指,从他的眼神传来的情绪,将能毁掉你的自信,也能击碎你的乐观。 眼中含雪,冷酷无情,形容的就是这黑衣人。他不发一语,施展轻功朝着玉易莲他们的方向飞去,却始终保持着一个院落的距离。 【第146节】泄气 柳沐雨拿出腰牌,穿过守卫,从东华门进入春和殿。此时朱瞻基在书房里,还在看着各地的邸报,试图从这些零碎的信息中,学习掌握帝国的脉动。 他看到柳沐雨进来,只冷冷的说了一句,“拿到了吗?” 柳沐雨摇摇头。朱瞻基见状,一句话也没说,用冷漠回应了柳沐雨。 良久,朱瞻基才叹了一口气说:“没关系,那就算了。”说完,拿起这些奏折,继续看着里头的字,没有再搭理柳沐雨。 柳沐雨不知所措,他知道朱瞻基失望。他是帝国的皇储,天子一怒,九州喋血。他的一声叹息,已经道尽人臣无能,未能为君主分忧解劳。 看着朱瞻基的对他的表情和态度,柳沐雨感到非常的挫折。 柳沐雨为何处心积虑拿回要胜邪剑,说来还是跟朱瞻基有关。柳沐雨是朱高炽向其父讨来保护朱瞻基。当年柳沐雨的父亲带着他来皇宫的,除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就只留给柳沐雨那把胜邪剑。胜邪剑是柳沐雨跟家里的唯一情感联结。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胜邪剑较鱼肠剑略长、略宽,当年欧冶子做胜邪剑时,说胜邪太邪气了,不能打成长剑,再长这邪气会毁掉此剑。所以胜邪才会是一柄短剑。至于鱼肠剑更细更短,所以能藏在鱼腹中,谓之鱼肠。 朱瞻基当时年幼,见心喜,竟跟柳沐雨的父亲开口要胜邪剑。碍于太子朱高炽的颜面,其父也只得忍痛答应。 柳氏族人可是把胜邪剑当成宝物一般供着,柳沐雨还记得家族长辈口沫横飞的说着欧冶子铸造胜邪的历史,却没想到,就如此轻易地落入了皇家手中。 可是当今的皇太孙开口要,有哪一个家庭敢拒绝。 朱瞻基知道胜邪剑送出去,柳沐雨必定心有不甘,因此送出去前先跟柳沐雨说了一声。后来回府后,他轻轻的跟柳沐雨说了一句:“去拿回来吧,拿回来就是你的。” 这是一着险恶的部署。 偷剑的是柳沐雨,失手了,他可以撇的一干二净。如果成功偷走了,他可以兴师问罪赵泉,一报今日之仇。朱瞻基是未来的皇储,他岂能容忍一个三品官员对他下指导棋,留住把柄。 身为未来的皇帝,他接受不了,更吞不下这口气。况且,以柳沐雨的功夫,偷这剑简直就是探囊取物。 柳沐雨看着这位殿下,本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刚到喉头,又吞了回去。 可惜的是,朱瞻基今日不该扇了柳沐雨一巴掌,柳沐雨因这事心里有个疙瘩,就没把今日听到的话告诉朱瞻基。赵泉和陈刚的那段话,才是今日的精华。相信对于朱瞻基来说,跟他的皇位有关的信息要远重要于一把短剑。 目前大明王朝的夺嫡之乱,主要斗争在于两个人,太子朱高炽和二爷汉王朱高煦。 永乐帝朱棣早早就立了长子朱高炽为太子,本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朱棣却常常吐露出不寻常的信息,让汉王心有难捱。 太子朱高炽体肥,但宅心仁厚,却不是一个勇猛善战的人。这一点和朱棣的个性大相径庭。朱棣喜欢打仗,喜欢御驾亲征,觉得男人就是要在战场上才有活着的感觉。与太子相反,汉王的个性和行为更像永乐帝朱棣。 当年靖难时,太子朱高炽留守北京,朱棣带了汉王去南京勤王。朱棣在浦子口被南军击败,幸好朱高煦率军赶到,奋勇杀敌,救了朱棣一命。朱棣欣喜,竟脱口而出:“太子体弱多病,好好做,有一天会轮到你。” 朱高煦把这几句话当做是争夺太子之位的信号,从此觉得永乐帝朱棣心中真正所属是自己。也因此,展开了十数年来,太子与汉王的帝位之争。 【第147节】圣孙 太子朱高炽虽然外貌不讨喜,但是他是一个仁厚的人,待人诚恳正直。 汉王朱高煦骁勇善战,却个性残忍。在其征战的过程中,时常滥杀无辜,绞杀战俘。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的武将推崇汉王,可多数的臣都拥戴太子朱高炽。 解缙就说过一句:“汉王有戾气。”因为这个评语,朱高煦甩都甩不掉。他恨死解缙,发誓要把他往死里整。 可为何永乐帝朱棣明明不喜朱高炽,却十数年来不换太子? 原因就在朱瞻基身上。 永乐帝朱棣曾几次想要废朱高炽,立汉王为太子。但总是被臣阻扰。在一次深夜密谈中,朱棣曾问彼时还受圣眷的解缙,“该立谁为太子?” 解缙摸摸胡子回答:“立圣孙。”就这句话,让朱棣想起了朱瞻基,那个他非常喜欢的皇孙。也因此坚定了太子留任的机会。 解缙这一句话,给朱瞻基立了不败之地。 也因为这样,解缙被划为了太子帮,朱高煦恨之入骨。再加上先前的评语,朱高煦开始时常找机会构陷解缙。有次,解缙回京去见了太子,朱高煦乘机跟朱棣咬耳朵说内阁大臣结交太子,恐有谋反之心。生性多疑的朱棣遂下令逮捕解缙,将其杀害,妻儿发配边疆。就有了后来解公子和胡幼兰的婚约之事,也延伸出刺客家族的伍一心决定下手刺杀朱棣。 世间的事,就是一环扣一环,几年前的一句话,竟牵动了后来的层层变化。 朱瞻基从小聪慧,很得皇帝的心。朱瞻基出生的那一天,朱棣梦到明太祖朱元璋将一个大圭赐给他。自古大圭代表国器,这也坚定了朱棣觉得自己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而朱瞻基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国之大圭。 朱瞻基不止懂,还习武。柳沐雨在其身边除了护卫,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陪朱瞻基习武。 朱棣知道朱瞻基懂武功,更是欢喜得不得了。朱棣喜欢朱瞻基到什么程度,他从未带过朱高炽出征,但却带着年幼的朱瞻基去过两次西域亲征,带着他指点永乐帝的江山。 由此可见,朱瞻基才是这个帝位之争的关键人物。 汉王不是不知道朱棣喜欢太子的这个儿子,可他不相信,一个小屁孩,竟能决定谁能做下一个皇帝。所以汉王一门心思都在如何扳倒太子,完全忽略这个皇孙。有个人向朱高炽进谏,建议找个高手来贴身保护朱瞻基。于是就有了柳沐雨。 进谏的这个人就是郑和。郑和年轻时就照顾皇子们,他深刻体认朱高煦的无德无能,因此义无反顾的靠向太子朱高炽。 柳沐雨和朱瞻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柳沐雨略长几岁。但是随着年纪渐长,本来深厚的友情渐渐变化为君臣之礼,不再是平起平坐的朋友。柳沐雨现在跟朱瞻基像隔层膜一般,摸不透他的想法,更像是朱瞻基的贴身护卫。 皇位上,是没有真心的朋友,这一点,他的爷爷朱棣早就告诉他了。 跟朱高炽和朱高煦相比,朱瞻基才是真正的可怕人物,就像是从小调教好的天选之子,未来就是要当皇帝的。 【第148节】魔鬼 如果说,朱瞻基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太过自负,太高高在上。这不能怪朱瞻基,他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默许为未来的天子。从小深藏皇宫,学王心术,自然而然产生一股常人难以接近的贵胄气质。也随着年龄渐长,越来来越难以亲近。 帝王之家深似海,骨肉亲情间还有权力纠葛。皇家之间是难有膝下承欢,含饴弄孙的情景。 朱棣跟朱瞻基说过,皇帝就是要做到别人猜不透天子在想什么,才能掌控朝臣,玩弄人心。朱瞻基在这门学问上学得很好很快,他默默的在观察着局势的走向,随时准备帮助他父亲,铲除异己。 柳沐雨在皇宫中过得越来越不开心。他比朱瞻基更痛苦,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皇宫就像一座大鸟笼,你进的来,但你出不去。柳沐雨时常望着墙上的琉璃绿瓦,渴望那一幕未曾发生,他未曾被送来紫禁城。 他在这里没有知心的朋友。父亲也不再联系他,他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曾经记得他有个妹妹,比他小一两岁,两人曾携手在春日出游,追逐蝴蝶,做孩子该做的一切事情。但是离开家乡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家人。 柳沐雨不知道父亲和朱高炽是何关系?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太子说什么,他爹爹都答应。私底下,段的父亲一再交代离姚广孝越远越好。 柳沐雨对于皇宫寒心还有个原因,朱瞻基的心里底层住着魔鬼。 由于长期陪着朱瞻基,柳沐雨看到很多朱瞻基不为人知的一面。皇宫里的婢女,几乎都被朱瞻基玷污了,而且还无例外的都是被强行占有。且兴致来时,一夜数女。这跟朱瞻基平日温儒雅的形象完全不符。可他是未来的天子,按照太监轻描淡写的说法,皇帝都是这样,这些婢女本来就属于皇帝的财产,他想要怎么办就这么办。 还有数次,朱瞻基会杀猫杀狗,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朱瞻基双手鲜血,拿着一把小刀,一直刺,一直刺,那只猫早已断气,但朱瞻基咧着嘴,透着一股狠劲,脸上一条肌肉不自觉的抽动着说:“你还凶我,你还动,你还动。” 那一幕深深吓坏了柳沐雨。 朱瞻基的春和殿里,曾有个婢女长得很美。朱瞻基很喜欢她,对她特别温顺,就算这个婢女撒了水在他身上都没事。 可是有一回,朱瞻基的皇弟来探望他。在朱瞻基还没到正殿来之前,这弟弟闲来无事,说了几句淫秽笑话,调笑了这个婢女几句,婢女也被逗得吃吃的笑。朱瞻基站在门外,听到了这几句话,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但就那么一下下,那股狠劲就消失了,朱瞻基脸上浮现笑容,态度自然的走入正殿,接受皇弟的问好。 可当晚,那个婢女就失踪了。没有人找得到她,连尸体都没见着,宫里只能报失踪。但柳沐雨隐约觉得,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第149节】胜邪 玉易莲、聂萧萧和金还圣回到剑雨楼,走进了伍一心在的包间。聂萧萧随即把腰间的剑拿出来,放在桌上。众人见此剑,纷纷惊呼,“芒种剑!”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玉易莲呵呵一笑说道:“还没完,你看这柄剑!” 玉易莲掏出胜邪剑,往桌角一削,一块木头整整齐齐第掉在地上。曹一尔拿出了一块斧头给玉易莲。玉易莲往斧头上一剁,竟将这铁斧头切为两半。 姬水坤抢了过来,拿来比划了一下,非常满意地说:“太好了,这真是把好剑。谢谢玉家师妹。” “不客气,咱们三个今天真的是,遇上奇事了。我们撞见了白天遇到的那个年轻人,还听了一大段秘密。”玉易莲将今晚的经过一五一十的清楚交代。 玉易莲说得活灵活现,金还圣没听到练武堂那一段的对话,也听得聚精会神。 玉易莲说了一长段,还把柳沐雨的武功赞扬了一番。“虽然这柳沐雨打不过我们,但是我觉得他也算是武林中一流人物。是吧?萧萧!” 听玉易莲这样说,聂萧萧得意地笑着,反正拿回了芒种剑,她心满意足。 伍一心听完这整段故事,长舒一口气,“没想到这皇室里,斗得那么凶!” 玉易莲惋惜说:“可惜没听到他们两个最后说了什么,感觉那才是重点。” 姬水坤问道:“一心姐,现在胜邪剑拿到了,我们计划如期进行吧。后天白日,我们假扮河道工去削断栅栏,当晚,潜入皇宫行刺永乐帝。” 伍一心长吐一口气,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嗯,朱棣四处征战,一下北征,一下南洋,还要迁都,重建北京紫禁城。这花的都是民脂民膏。四处加税,弄得民不聊生。而且这皇室乱得一塌糊涂,兄弟阋墙,争夺皇位。如果汉王上了,对于百姓更是不利。我们刺杀永乐帝,了结汉王和太子之争,太子是个醇厚之人,扶太子上位,对国家有利。” 曹一尔见事已至此,只能前进没有后退之路了,用拳头敲了桌子,接口道:“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是场硬仗。”姬水坤兴奋地握拳道:“明日看我表现!” 隔日,曹一尔带着金还圣、姬水坤、玉易莲和伍一心,来到河道工曹爽的家。曹爽怕死,已经安排妥当,让原本的河道工都安排休息。此六人穿着破烂的工服,到了北面的玄武门。曹爽解开小船,远方的锦衣卫看到了曹爽,热情的打招呼。 “自然点!”曹一尔吩咐曹爽。曹爽有点苦笑地挥手跟锦衣卫致意。由于是每周的例行公事,锦衣卫不疑有他,放行让这一队上了船,划向西北角的内筒子河入口。 待一驶近,果然看到碗口粗的栅栏横在城墙下的河道中。上面挤满了水草和杂物。曹一尔等人学着曹爽清除这些堵塞物。姬水坤乘工作时,由曹一尔给他做掩护,避开巡逻的锦衣卫目光,拿出胜邪剑灰向栅栏。 胜邪剑果然是削铁如泥,很轻松就切开了栅栏。姬水坤小心翼翼的切除了水面下的一小段栅栏,由于河水黝黑,根本看不清。 曹爽本来不清楚这群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是看到他们的动作,立时联想起难道他们要潜入紫禁城。这可是谋反的大罪,曹爽心一惊,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伍一心见曹爽不对劲,低吼了他一句:“别动作,你敢出声,就杀了你。”曹爽吓得都快哭了,手连镰刀都拿不稳。 待得一切清理完毕,曹一尔架着曹爽回到他家。姬水坤一个挥手,就放出了小彼岸香。曹爽本还要说什么,就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这回儿他要睡个一天一夜,以免他出去说事。”曹一尔说道。他先前就跟姬水坤说好,要把这工头迷倒,以免节外生枝。 此时一番忙乱后,已是午后,众人回到剑雨楼休息,等待今晚的行动。 【第150节】潜入 当外头打更的敲下二更响时,姬水坤从床上一跃而起。他的心是热的,血哗啦哗啦的流着,贴在胸膛的胜邪剑都被蕴热了。 曹一尔和伍一心陪着他肩并肩走向皇宫,金还圣、聂萧萧和玉易莲尾随其后。夜色墨黑,但天上独悬一轮明月,照在这几人背影上,姬水坤突然觉得热血沸腾。 进去紫禁城的只有姬水坤。金还圣和曹一尔要帮忙声东击西,吸引锦衣卫的目光,让姬水坤有机会潜入水中。 行到接近玄武门时,玉易莲、聂萧萧和伍一心分别散开,躲在民宅的屋檐上。金还圣和曹一尔拿出装酒的陶罐,假装喝醉的汉子,走着颟顸的步伐,一步一步往着玄武门走去。 此时姬水坤躲在外筒子河边上等着曹一尔的信号。 曹一尔和金还圣说话越来越大声,玄武门外的锦衣卫已经注意到这奇怪的两个汉子。曹一尔见已经吸引了锦衣卫的目光,一不做二不休,开始跟金还圣打了起来。 锦衣卫见状,立即大声叱呵:“别打了,要打去别地方大。”这群锦衣卫看过醉酒的,没看过来玄武门醉酒闹事的。 玉易莲远远的看着曹一尔和金还圣演的挺像的,要努力的捂住自己嘴巴才能忍住不笑。她回头看了聂萧萧一眼,发现她也捂着嘴巴偷笑。 曹一尔的力气巨大,几个锦衣卫都拉不住他,慌乱中,金还圣一拳甚至打中了曹一尔的脸颊。曹一尔怒极,边跑步边一拳打向金还圣。可是曹一尔实在太醉了,竟然挥空,一个不小心,跌入了城墙外的外筒子河。 这就是信号。 一听到曹一尔落水的声音,姬水坤跟着潜入水中。 由于所有人都看着曹一尔落水,没人注意到西北角处,有一摊小小的水花涟漪。 姬水坤潜入水中,屏气凝神,一路游到栅栏处,轻轻一推,顺利的穿过城墙,进入了内筒子河,也就是紫禁城内城的西北处。 这内筒子河一路由西北角蜿蜒经过奉天殿前,到春和殿,从东华门下方出城。 由于城墙外戒备甚严,寻常人进不来,夜晚内城里的巡逻反而没有那么多的锦衣卫。姬水坤一路慢慢前行,终于到了九五飞龙殿。 九五飞龙殿旁边是一杂物人员使用的暗巷,可以接到西宫和御厨。姬水坤偷偷上岸,稍作休息,并把手脚衣服上的水拧干,以免滴滴答答露出马脚。姬水坤看到御厨后方的西宫,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待得清理干净,姬水坤脱去外衣,仅留下贴身黑色内衣。隐入黑暗中,往御厨去。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姬水坤没花什么功夫就到了乾清宫宫顶。但今天风较大,天空没有乌云,姬水坤待在黄色琉璃瓦上,特别明显。 西宫是皇后住的地方,但此时皇后已经年老色衰,早早歇息了。只剩下值夜的婢女在院子里,昏昏欲睡。锦衣卫不能进西宫,因此反而没有人巡逻。只有打更的太监,从远远敲着锣,看来还有一段距离。 姬水坤蹑手蹑脚的在屋檐上慢慢前进,深怕被发现。但一路过来,竟然都没有人。就连御厨都只有一个老厨师打着盹,一盏豆灯陪着。可能值夜,万一等皇帝或太子想要用夜膳。 姬水坤觉得运气不错,但是一路进来如此顺利,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待得几重匍匐前行,姬水坤攀到了月华门的上方。前方就是乾清宫。 此时宫里的打更太监刚好打出了三更的声响。一切都跟曹一尔计算的时间一样,分毫不差。 姬水坤看准了乾清宫的位置,从月华门一跃而下,落在乾清宫院子里。他一个鸟窜,就奔到乾清宫的宫殿边上。靠着窗棂,查看四周。 乾清宫一片死寂,连蝉鸣鸟叫都没有。估计怕打扰皇帝休息,都被太监清光了。 姬水坤从窗户捅破了一个小洞,看到一个太监正在鎏金炉子里添着薪火,龙榻上有个穿着金丝睡衣的人。 姬水坤想,能在这睡的估计就是永乐帝。 姬水坤掏出坏里的彼岸香,环顾四周,才发现竟没有灯火。 原来永乐帝畏光,竟然不许点灯,导致整个乾清宫竟然没有蜡烛或油灯。 姬水坤暗骂不好,幸好早有准备,他出发前,细心的用油布包了一个火折子。他取出来,点燃了彼岸香,对着窗户小洞,把烧出来的烟香灌进屋子里。 当姬水坤对着小洞吹香时,突然西华门的方向传来了声响。貌似一大群人正冲了进来,众人喧哗。皇城戒备森严,怎么可能现在会有军队入城,难道外头的人事迹败露? 此时有一人拍着乾清宫大门,大喊:“不好了,父皇,有人造反,有人造反。” 姬水坤一惊,赶紧收拾,将彼岸香从洞里扔了进去,转身逃离。 【第151节】造反 赵泉昨晚自刎,造成了朝野震荡,众臣议论纷纷。但只有当晚也在现场的陈刚知道真相。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陈刚是汉王朱高煦最重要的谋士,可是经过昨晚的事件,他还惊魂未定。汉王这边接到消息后,府中大乱,一时间没了主意,本来设定好的兵变,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 奇特的是,内阁方面反应出奇得快。九门提督负责守卫紫禁城的安全,内阁当日就下条子说九门提督一职由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暂代。纪纲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为锦衣卫里最高的领导,也是三品大员。纪纲就是当年冻死解缙的人,所以纪纲绝对不是太子帮的人。从杀死解缙那一刻起,纪纲就被归为汉王的人马。 因此,当知道纪纲被列为九门提督时,汉王握紧拳头,兴奋地说,“这一个任命可掉入了我的手里。”汉王自己都不敢相信,内阁竟然送了一个天大的宝物给他,难道内阁里有人? 纪纲得令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汉王复命。朱高煦见纪纲忠心耿耿,心里十分得意,将全盘计划托出,要纪纲領軍,攻入西華門勤王,剷除奸邪太子。 纪纲十分兴奋,但是他并不知道,其实他也掉入了汉王的圈套。 汉王的谋士给了一计,何不让纪纲做先锋,攻入皇宫,杀死太子。然后汉王再率领一批军队,歼灭纪纲的队伍,换得永乐帝的信任。 纪纲答应了下来,回去将这讯息告知了他管辖的锦衣卫镇抚使路龙之。此人负责紫禁城的防守要职,西华门的钥匙在他手上,纪纲交代要他明晚开西华门等他入宫。 路龙之是个聪明的恶人,他知道这道命令不简单。他听了纪纲的吩咐后,内心如沸水般炸了,他知道纪纲要反。 路龙之返家后,将自己反锁书房里,不吃不喝,独自思索。当晚也没有叫人侍寝,弄得小妾以为他病了。路龙之一晚辗转反侧,不知道该不该开西华门。 一大早,他唤来家中亲信,伸直了腿,要家仆用力的打下去。 这家仆愣是没听懂,又再问了一次。路龙之怒了,抓起棍子就打上去。“叫你打!你就打。” 家仆被骂的没办法,狠心一棒,竟将路龙之打瘸了。路龙之痛的眼泪直流,但又大笑着说:“打得好,打得好。” 原来,路龙之在搞一出苦肉计。他不敢去开西华门,怕谋反。纪纲势力太大,他也不敢去告密,只好假装摔断腿,没法去处理晚上的事。 纪纲不知道路龙之演了一出戏,半夜三更在西华门外气得吹胡子瞪眼,发誓要杀了路龙之。他问陈刚怎么办?陈刚自从那一晚后,魂不守舍,竟然没听清楚纪纲的问话,一问三不知。 陈刚觉得是天意,不应该再往前一步。而纪纲这几年一路一马平川的高升,觉得人定胜天,不能在此却步,他蛮横的个性此时充分显现出来。纪纲扬起鞭子,领着五百军队,要硬闯西华门。 也就是同一时间,姬水坤到了乾清宫。而同一时间跑进来喊救命的人是太子朱高炽。 当纪纲在西华门鬼吼鬼叫时,离西华门仅有数十步之遥的武英殿中,太子朱高炽正与户部大臣挑灯夜战,算计着当年的税收与财政支出。朱高炽跑到了西华门边,听到了门外的纷扰,更听到了纪纲怒吼着:“来啊,把门给我撞开!” 朱高炽知道出事了,纪纲反了。 【第152节】纪纲 朱高炽第一时间,捧着他肥大的肚子,一拐一拐得全力往乾清宫奔跑。武英殿位于紫禁城的西南角,乾清宫在奉天殿之后。他拖着肥胖的身躯,足足跑了有快半里路,沿路又拉了几个锦衣卫一起,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终于到了永乐帝休憩的宫殿。 太子累地跪在地上,但仍努力地拍着大门大喊,立时把殿里所有的太监惊醒。内务府的太监打开大门,只见太子朱高炽帽子落在一旁,朝服不整,汗湿了前襟,见门一开就直往乾清宫冲。 此时朱棣已被惊醒,他掀开锦被,厉声质问太子:“谁反了?” 见皇上一醒,太监马上来准备给皇上更衣。 朱高炽冲了进来,跪在地上颤抖地说:“纪纲,锦衣卫纪纲。要冲撞西华门。” 朱棣脑中嗡的一声炸了,整个人如灌凉水般醒了。他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对着宫外喊着:“传东门七卫!” 朱棣回到龙床前,坐了下来。先稳定一下心情,开始吩咐朱高炽:“现在西华门开了吗?” 朱高炽头也不敢抬地回道:“禀父皇,还没开。但估计撑不了多久。” 朱棣略为沉思,立即回道:“纪纲反了,那表示锦衣卫不能用了。但是他进不来西华门,表示锦衣卫还没有全造反。立刻,打我乾清宫的烟火和令牌出去,传禁卫军救驾。你让东门七卫带禁卫军往西华门攻。你跟我在这守着。” 此时由于乾清宫里所有的灯都点起来了,一个太监点灯时,看到靠近窗户的地上有一段香正烧着,捡了起来闻了闻,有一股清香味。他推窗一看,窗外地上有一片湿漉漉的水渍。正是姬水坤留下的。 “有人来过?”太监嘟囔了一句。 由于朱棣不喜欢禅香、沉香这类东西,因此太监便顺手把它掐灭了。可掐灭了这段香时,这太监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失去知觉,蹦的一声,面朝地的撞在青石地面上。 众人听到,吓了一跳。 姚广孝由于是内阁重臣,随时会被皇帝召见,因此获准歇息在武英殿附近的书房。此时姚广孝听闻宫外造反,也赶了过来,和永乐帝、太子合谋参详。 看到太监昏迷,姚广孝察觉有异,走过去拾起那段香,扳开太监的眼睑,一看就惊呼,“有毒!” 昏迷的太监眼中有着泛黑的雾色,很明显与常人不同。 姚广孝急喊:“皇上、太子,快撤,离开这里。” 永乐帝一听,赶紧起身,衣服也不换,立即起驾。“姚大人,去哪里?” 姚广孝说:“向北走,去坤宁宫,那里离玄武门近,可攻可守。” 坤宁宫是正宫皇后的寝宫,但是皇后已于永乐五年仙去,所以此时坤宁宫空无一人,只有两个太监平日负责清扫。 一群人簇拥着皇帝,走进了坤宁宫。此时大家精神亢奋,没有睡意。朱棣属于战场上的人,遇到危难更显沉稳。 反之,朱高炽由于惊吓,明显眼神涣散。朱棣看了很不满意,本要出声呵斥,但还是忍住了,想着还是给太子留点颜面。 姚广孝前来,说了一句,“皇上,微臣给皇上搭脉。”姚广孝伸出食指,搭上皇帝的脉搏。 脉象相当平稳,可是当姚广孝输入真气时,发现皇帝的脉象越来越慢,越来越窒碍。 姚广孝心想:“莫要是中毒了?” 他看到半截香时就担心是中了迷魂香。但是这看来不是普通的迷魂香,而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让人中毒却不自知。如果不是那个太监拿起了那段香,导致急速中毒,根本很难发现。 姚广孝低声跟皇帝开口道:“皇上,您中了一种很奇特的毒,需要微臣来替您祛毒,请容我运气为您疗毒。” 朱棣素知姚广孝之能,点点头,“不碍事。” 姚广孝运起御古两仪功,他已经练到了第四层,阴阳相济,功力远高于柳闻志。柳闻志拔除郑和的天地罗华花了好一段时间。可姚广孝运起神功,很快就能拔除彼岸香的毒素。 在姚广孝专心为皇上疗伤时,六个人鱼贯而入,分别是东门七卫中的白龙王、汤八右、师无艳、乔三郎、陆青山和云中岳。 “东门七卫叩见皇上!”六人跪地大声行礼。 此时朱棣正接受姚广孝的真气拔毒,无法开口,他手摆了一下,让众人平身,并示意朱高炽下达命令。 朱高炽清清喉咙,拿出自己的令牌,一块黄澄澄的纯金令牌,上面写着东宫皇太子。这六人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先前只耳闻永乐帝在东华门外新设了一个特务机关,直接禀报奉天殿。 “东门七卫,现指派你们,拿着东宫的令牌,统领禁卫军,前往西华门,剿灭叛军。将为首的人,捉拿问罪。” “臣遵旨!”白龙王上前领了令牌,率领众人退了出去。 【第153节】祛毒 姚广孝脸色煞白,看来是全力运功。待得一炷香时间,才虚弱地张开眼睛对皇上及太子说:“皇上,现在应该没有性命之虞了,稍后,我再开一帖药,每日运气疗伤,应该能处理。” 其实,姚广孝没说实话,他全力运气拔毒,但是总是有最后一点毒素,十分顽强处理不了。他用了神功全力逼毒,还是未能竟其功。但是他知道目前看来是性命无忧,只是日后不能再染毒,恐会有生命危险。 如果不是纪纲造反引得太子前来敲门,且那个倒霉的太监掐断了彼岸香,且宫中竟有懂御古两仪功的人可以疗毒,今日永乐帝势必休矣。此中的命运交替,没有人参得透。就连姬水坤都误以为自己已经得手。 当姬水坤潜入内筒子河时,听到西华门外吵闹依旧。待得从原来的路潜出外筒子河时,他回头看了玄武门的方向一眼,竟然只剩两个锦衣卫在门口,本来巡逻的队伍都没了。 他看到正对面的屋檐上,有个人跟他打招呼,定睛一看,正是曹一尔。他快速的尘夜色爬上岸,跟曹一尔汇合。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姬水坤一看其余众人都跟曹一尔在一起。 曹一尔将他抓进暗巷,忙问他:“得手了?” 姬水坤点点头,但是刚刚一整个过程实在紧张,他呛了水,咳着嗽,说不出话来。 伍一心低声说:“出事了,你知道吗?西华门锦衣卫造反。” 姬水坤小声回道:“难怪,我在宫里施毒的时候,听到喧哗声,有人冲进乾清宫喊造反。” 刺客家族的人整夜受灾外面,初听到西华门外的吵架声时,他们以为事迹败露。后靠近一看,才发现竟然锦衣卫窝里反,指挥使纪纲和西华门的锦衣卫军队在叫板。 伍一心关切的问姬水坤,“你确定你没事吧!” 姬水坤感激的回答:“一心姐,我没事,但是我遇到他们的人,我情急之下,把彼岸香一丢就先撤了。” “没关系,人活着最重要,我们先回去吧,这万一打起来,靠近皇宫都危险。”曹一尔示意大家赶紧回剑雨楼,再议下一步。 夜色中,六个功夫卓绝的年轻人,在月光的照耀下,飞驰回玄武湖畔。 就在西华门前,纪纲实在想不透怎么会带出一群死脑筋的属下,门口的锦衣卫不见腰牌不开门。连三品大员锦衣卫都指挥使,大明王朝特务机关的最高首领纪纲,都过不了自己下辖的门卫。见时间一分一秒就过去了,纪纲无计可施,下达命令,杀人硬闯。 西华门仅有十余个锦衣卫守着,五百人的军队向前杀去,根本挡不住,很快的,那十几个锦衣卫就身首异处。 可西华门是紫禁城最重要的四个门之一,其余分别是正门朝南的午门、东华门和北面的玄武门。这门又重又厚,连着城墙,足足有一手臂那么厚,上面还绑有锻造铁条,坚不可摧。 由于没有钥匙,纪纲等人,只能拿着攻城的工具硬闯,在这一段上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大门还未完全破坏成功,禁卫军来了。 来了不止一波,竟然来了两拨禁卫军,一从南边,一从北边进来,都往西华门而来。 【第154节】勤王 南边的禁卫军有白龙王统领着,北面的禁卫军其实不是禁卫军,而是三千营,是由汉王统领的。 汉王本来兴致勃勃是要进紫禁城来勤王,岂料来早了,看到了一出好戏。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卡在西华门前。汉王懊恼兵变无效,纪纲蠢到极点的行为更令他哭笑不得。本来兴致勃勃,好整以暇的漫步前来,但现在看来有些不合时宜。 汉王朱高煦也是应变极快,见前方有另一不认识的将领率领禁卫军前来,怕纪纲说了什么话事迹败露,低声吩咐旁边的神箭手,“等会我一说完,射死这纪纲。”一交代完,朱高煦赶紧大声说:“纪纲,你这大胆反贼,我收到线报就赶紧前来救驾,还不快束手就擒。” 纪纲瞠目结舌,暗骂此人做贼喊抓贼。这下知道自己上汉王当了,纪纲挥着皮鞭大骂:“你奶奶的,汉王你。。。。。。” 话音刚落,一支白羽箭从汉王身边破空而出,一箭射穿纪纲喉头。纪纲试着捂住喉咙射出的血箭,但他不能呼吸,随即失去意识,跌下马来,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纪纲带来的军队其实是朱高煦私练的兵,如果查了出来,汉王难以善后。一不做二不休,竟要三千营歼灭这五百人。一声令下,三千营冲入这五百人的列阵,由于人数相差悬殊,且纪纲已死,军心涣散,这五百人没多久都灰飞烟灭。 白龙王见汉王已经料理了这批人,遂不插手,率领着禁卫军在南边看着。当三千营铲除完所有的叛军后,白龙王才上前叩见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不认得他是谁,但是白龙王可认识汉王,这等亲王他万万惹不起。。 “微臣东门七卫之白龙王,叩见汉王。” “你们是什么部队?”汉王虽然不认识白龙王,但是早早就听说过这个东华门外的神秘机构,今日一见,竟能率领禁卫军,可见皇帝对他们有多信任。 “东门七卫乃奉皇上的命令,率领禁卫军打退叛军。但是汉王英勇,还是汉王抢先一步,成功救驾。”白龙王深谙官场的道理,不如把这功劳送给汉王,再大的功,都没有血缘亲。 汉王朱高煦哼了一声,不搭理他。下了马来,拍打着大门要从西华门进。西华门里的锦衣卫目睹了整个过程,居然严实不肯开门。朱高煦心想:“这老纪脑袋不行,调教这锦衣卫倒是一板一眼的,我刚刚砍完人,还是不给开门。” 白龙王走到门前,亮了东宫太子的令牌,锦衣卫见此人带着春和殿主人的令牌,竟毕恭毕敬的开了大门。 这一举动看得汉王好不嫉妒,他虽为皇家的二长子,但是还是距离东宫太子很远。那张令牌彰显了太子的地位,毕竟太子才是真正住在紫禁城的人,汉王虽是皇亲国戚,但不是紫禁城的主人。 白龙王躬了个身,邀请汉王一同入内。 汉王满意地点点头,后面的三千营都亦步亦趋跟着汉王。白龙王停了下来,用冷峻的眼神看着汉王,“汉王,只能你一个人进。” 汉王闻言,知道这是宫里的规矩,除了锦衣卫和禁卫军外,其余任何军队都不能踏入皇宫一步。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他不能破坏。“好,就我进去。” 白龙王示意汉王先行,他跟在后面,后面还有东门七卫的其余人。 【第155节】坤宁 白龙王上前,附在汉王耳边告诉他,“皇上在坤宁宫静养,请汉王前去觐见。” 朱高煦瞪了白龙王一眼,说了一句,“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告诉白龙王,我可是大总管,自然知道这些事,想用此句话把自己的地位夺回来。汉王迈开步伐,大摇大摆地往坤宁宫去。他一人孤身在前,但其实心里忐忑,不知道精明的父王会说什么话。 皇帝朱棣正在坤宁宫歇着,心中万马奔腾,可是仍旧毫不显露。当了天子多年,朱棣知道,就算你再惊讶,都不能表露出来,让人家知道你的弱点。 朱棣本就认为纪纲就是条狗,有些张扬,心理有问题,但没想到此人竟明目张胆要攻紫禁城。他不禁想起,是谁推举纪纲做九门提督的?竟然把皇城的最重要一道关卡送给了逆贼,此人是设计要谋害朕?朱棣环顾四周的人,各人面上表情不一,他更有一种强敌环伺的警惕。 坐在皇位上的人,一刻都不能松懈。 他看着旁边坐着哈哈喘气的朱高炽,肥胖的太子的确不是他的首选,这孩子跟自己差太多了,可是其余诸皇子也难以担当大任。众人皆说二皇子朱高煦跟他最像,说其勇猛善战。可朱棣心里清楚,汉王朱高煦有勇却无谋,当年西征时就看出来了。 统治天下,可不只是砍人而已,更重要的是运筹帷幄,掌握朝局,内控臣武将,外平边疆鞑子。打仗是外家功夫的活,驾驭政治才是内家功夫。他调理自己的气息,刚刚中的毒,令他有些不太舒适,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其实他不担心纪纲造反,禁卫军在自己手里,锦衣卫在人数及装备上不是对手。白龙王应该能料理纪纲。 此时皇太孙朱瞻基进来,按照君臣之礼叩拜皇帝。 朱棣看到朱瞻基,登时宽慰不少。所有的子孙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长孙。朱瞻基开口道:“陛下洪福齐天,听说外面反贼已灭,局势太平,” 朱棣和颜悦色地挥挥手,让朱瞻基靠近一点。“来,我有话问你。” 听闻此语,朱瞻基心里呵噔了一下,难道是皇上知道了什么?莫要是让柳沐雨去偷剑的事被发现了。他一直觉得赵泉的死有些蹊跷,难道是有什么内情?跟今晚的事有关,如果皇祖父质问,他该怎么回应。朱瞻基一颗心九个玲珑洞,一瞬间转过了好多念头。 “好孩子,你吓到了吧?” 听闻朱棣用家常的问话问自己,朱瞻基登时放宽了心,赶紧答道,“谢谢皇祖父,这也是孙儿一个经历,增长见闻,观察陛下如何处理国家机密要务。” “嗯嗯,好孩子,赐座,休息一下。”此时太监挪来了一只官帽椅,排在朱高炽的下位。 朱棣招招手,示意太监将朱瞻基搬到他旁边。 这是个意义非凡的动作,皇家的位置代表了权力的界限。举凡任何时候,太子应当是仅次于皇帝的下一位,但此时皇太孙越过了太子,更靠近皇帝一步。 朱瞻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向太子,也就是他的父亲请示了一下。太子朱高炽默默地点了头。朱瞻基才敢往皇帝身边靠。 朱瞻基心想:“难道皇祖父忘了规矩吗?我怎么能比爹爹还靠皇帝那么近?” 就这个细微的动作,引发祖孙三代心里的涟漪时,汉王和东门七卫进来了。 汉王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皇上啊皇上!儿臣救驾来迟,皇上无恙吧?我一见纪纲,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东西,简直就是逆贼,应当刮千刀,凌迟处死。” 朱棣微微一愣,怎么回事,竟是汉王进来了。 见他大呼小叫,打扰坤宁宫的安宁,朱棣有些生气。更何况,此处还是徐皇后生前的住所。朱高炽和朱高煦小时候就是在这坤宁宫抚养长大的。 父子三人相见,气氛非常凝重。汉王不安好心,心里又担忧父皇会发现他的阴谋。朱高炽自从当了太子,一直如履薄冰,怕极了皇帝和汉王。他怕皇帝摘掉他的太子位,也怕汉王的虎视眈眈。这么多年来,朱高炽都是战战兢兢,深怕一个错误,就跌落紫禁城的权力深渊。 朱棣虽然贵为天子,但是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他要时常担心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要篡位,毕竟他自己就是篡位的始作俑者。更别说建帝在他心中的疙瘩,他的龙椅从未安稳过。 突然朱棣一口气不顺,自从今晚中了那莫名其妙的毒以后,他的心和肺似乎受损,没法正常的呼吸,好像有一块小石头塞在胸下,堵住了呼吸。 朱棣心想,“自从搬到南京京城,住进了紫禁城,就没睡过好觉。总是刀影憧憧,一颗心在这南方就是定不下来。”他突然有个念头,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156节】迁都 汉王朱高煦一进来就喧宾夺主,绘声绘影的说着西华门兵变的发生经过,当然他加油添醋了自己率领三千营歼灭纪纲的英勇事迹。但这浑人始终没注意到朱棣的脸越来越暗沉。 朱棣可是当年靖难打了整整四年的,领军人物,从北京御驾亲征一路打到南京。而后又于永乐八年西征鞑靼。朱棣的心里雪亮着,朱高煦怎么能未卜先知突然出现,还率领着三千营勤王。 三千营驻扎在玄武湖东边,距离紫禁城还有好几里路。汉王竟能预知军情,及时率领军队赶到。 朱棣心里冷笑,“这狗子竟是要反,我竟生出了个好孩儿。” 但朱棣知道现在还不是料理汉王的时候,如果说本来汉王有一丝丝的希望可以接太子位,在此时已经烟消云散。 朱棣心里发现一个很大的谜团,几件事绕在一起,似乎背后有个人或是团伙在作弄玄虚。而这人并不是汉王。汉王没有这个本事。 前晚,应天府府尹兼九门提督赵泉自刎身亡,内阁上了个奏折,建议紫禁城安全不得一日无人,应通知吏部快速批准纪纲暂代九门提督一职。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内阁里有胡广、杨荣、杨士奇、黄淮、胡俨。是谁在作怪? 而隔一晚,纪纲就兵变了。谁主张纪纲接九门提督?谁杀死赵泉?汉王知道多少? 太子跟这件事有关吗? 朱棣张开眼皮看了看姚广孝。姚广孝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对他摇摇头,示意现在不是好时机。 朱棣平心静气的听完汉王的胡说八道,才缓缓地说:“很好,回头叙一下,请内阁论功行赏。另外,查清楚,纪纲以外有没有同谋。这件事交给。。。。。” 朱棣没说是谁,看了一圈,才说:“。。。交给汉王来办。”听到这,太子脸上微微变色,按说这事应该交由太子来处理政务,怎么会交给了汉王,今晚竟然亲疏有别至此。 姚广孝听到这个安排也大感惊讶。但转念一想,如果交给太子,太子周边的人必定会大张旗鼓的盘查,打击汉王。届时恐打草惊蛇,惊扰朝政。也许皇上是故意要压下此事,不要炮制兄弟阋墙夺嫡的故事给外界知道。想到这,他抬头看了看朱棣,发现他僵着笑容,脸上一阵黑一阵红,证明其实他心里大乱。且姚广孝修炼内功,他能感应到朱棣呼吸紊乱,看来是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怒气及压力。 汉王则是心里乐开了花,查处纪纲的事交给了他,那他更可以为所欲为,毁灭罪证。 朱棣低下头,有点累了,他说:“乏了,都退下吧,姚广孝和白龙王留下保护我。其余人,都撤了吧。” 众人听闻此语,纷纷依序退出坤宁宫。 此时坤宁宫里,只剩下三人,安静地连白龙王额头流汗的声音都能听见。 朱棣闭着双眼,思考着这一团迷雾。 良久,朱棣开口道:“朕决定迁都,不待南京了,近日,我将启程赴北京,姚广孝,明日下一道旨,你赴东营,接管三大营,由你亲自率领三大营护驾北上。” 姚广孝佩服朱棣顷刻间就想出了释去汉王兵权的好办法,借由北上迁都的理由,调动京军三大营,等于是让姚广孝把握住了最强的神机营、三千营和五千营。这是整个南京最强的军队,将三大营调离汉王之手,也调离太子之手,是最安全的做法。 而汉王的蕃地在福建,他应该要回南方,和北方无关。这个军事调动合情合理,让汉王无法拒绝。 “你明日拟议一下,把奏折拿来给我看,就签核了,越早走越好。” “遵命,陛下。” “你也先回去吧,有白龙王守着我就行了。” 此时,姚广孝知道皇帝还有其他任务要交给白龙王。他听说过东门七卫这个新机构,神秘的无以复加。此刻听来,坊间的传言是真的,这东门七卫是皇帝亲率的新机构,连姚广孝都不能知道。 可皇帝已经开口逐客,姚广孝不得不走。 等到殿里只剩朱棣和白龙王二人,他低声地说:“你们去查查,汉王、太子和皇孙,谁跟今天的事有关系。还有纪纲有没有同谋?查到任何信息,只能告诉我,你可以随时密折觐见。” “遵旨!”白龙王很讶异这名单上竟有太子,今日人人都看得出来,汉王过分张扬,看起来反而心虚。而太子一言不发,谨守本分,可没想到皇帝也不放心他。最最令人震惊的是,皇帝竟连皇太孙都不相信。看来,这紫禁城里真的没有亲人,为了皇权,父子互相不信任。 白龙王领旨而去,可这里头暗藏的涵意,让他不寒而栗。 【第158节】还剑 隔日,刺客家族的人去查探了皇帝的行踪,才发现刺杀行动没有成功。皇帝仍然上朝,且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姬水坤感到不可置信,他明明下了彼岸香,但是怎么会能一点伤害都没有? “难道宫中有人能解毒?”姬水坤不解地说。 伍一心安慰他说:“也许,真的有大内高手,能解你家的毒,也许朱棣命不该绝,他根本不在殿里?谁知道呢?搞不好真有什么厉害的太监,可以处理这彼岸香,别忘了,曾听说前朝曾有太监,武功冠盖武林,无人能敌。”曹一尔也拍了拍姬水坤的背,要他不要责备自己。 但姬水坤还是难过了好久,这是他第一次的暗杀任务,但是却没有成功。他感觉丢了姬家的脸。众人 刺客家族刺杀朱棣的行动到此告了一个段落,姬水坤虽然成功潜入紫禁城,但是功亏一篑。 可是这彼岸香对朱棣、姚广孝及朱高炽还是造成了伤害。在日后,他们的其中一人如果再中了彼岸香的毒,就算是姬家拿出解药,也解不了。 众人决定各自返回归程,玉易莲及聂萧萧还记得与柳沐雨的约定,他们二人当天深夜,携了胜邪剑去赴约。 当走到那晚打斗的现场时,竟看到朱瞻基和柳沐雨两人在暗巷里,踱步着。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朱瞻基一见玉易莲,立刻驱前一步说:“姑娘,我两等了你们好久。能否赏脸,共饮一杯无?” 玉易莲已经知道朱瞻基的真实身份,心里百般不愿意和他再有任何瓜葛,缄默没有做任何回答。 聂萧萧递出胜邪剑转向柳沐雨说:“呐,还你了。” 柳沐雨大喜,“谢谢姑娘,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聂萧萧对着柳沐雨拱手道:“不用谢,萍水相逢,后会有期。”她的意思是不留姓名。 柳沐雨和聂萧萧对过几掌,对她的功夫十分佩服。柳沐雨修炼家传内功有成,在春和殿里与大内高手或锦衣卫过招,都是轻松取胜,但唯独聂萧萧是他至今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 聂萧萧其实也是对柳沐雨惺惺相惜,两人拱手一笑,竟在不言中。 这厢朱瞻基却是对玉易莲念念不忘,当知道今晚柳沐雨要和聂萧萧等人见面,便硬要同行,可没想到玉易莲对他不理不睬。 “姑娘,您。。。不愿意跟我们聚聚?”朱瞻基不死心地问。 “陛下,我们一介草民,攀不上金枝玉叶,皇家贵胄,就此别过。” “当日,我为姑娘出头,一直想要一聚,难道姑娘不愿意看在我曾出手相救的面子上,一起喝杯茶?” 堂堂皇太孙,把话说到这份子上了,实在也是拉下脸来企求了。他拿出当街相救这件事出来,玉易莲倒真不好拒绝,一时踌躇了。 “姑娘,你们盗了胜邪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昨晚,外筒子河的铁栅栏,估计是某人拿了某把神剑做的好事。” 朱瞻基修王心术,总是想着要威逼利诱,吸引人就范。可毕竟还年轻,不懂得娇蛮姑娘的心,竟拿官场政治那一套对付玉易莲。 本来玉易莲都要给个面子答应了,听他这么一说,脸立即垮了下来。 “恐吓我?你以为我怕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难道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玉易莲冷笑一声,“去说吧,且看你两拦得住我两吗?”说完这话玉易莲甩身就走,绑的飘逸的长辫一甩。朱瞻基感受到发梢的一股少女幽香扑鼻而来,登时意乱情迷。 朱瞻基情不自禁上前拉住玉易莲,玉易莲见状,甩开他。柳沐雨见主子受辱,说了一句:“你怎么能这样!” 要知道,朱瞻基平日在春和殿是予取予求,天下的女人如其囊中之物。柳沐雨想起那日朱瞻基甩了他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觉又回到眼前,随即柳沐雨驱前一掌拍出,要逼玉易莲退后。聂萧萧见柳沐雨偷袭玉易莲,岂能容忍闺蜜受辱,一掌隔空拍出,逼得柳沐雨不得不退。 两大内家高手一试即退,柳沐雨感到聂萧萧浑厚的内劲,自知双方势均力敌,没有人有绝对把握能打赢。且柳沐雨刚刚才从聂萧萧手上拿回家传之剑,他万分不愿意和聂萧萧对掌。希望双方能和平离去。 玉易莲实在是对这朱瞻基没兴趣。他是皇太孙还是未来的天子也好,玉家是流传了上千年的古老家族,家产丰厚,家底殷实,衣食无忧。能够做个自由自在的武林人,更好过于紫禁城的禁锢之鸟。 但就是这种得不到的感觉,让朱瞻基觉得新鲜、好奇。才会对玉易莲念念不忘。 “我告诉你,别再缠着我,姑奶奶不吃这一套,你该干嘛干嘛,别再跟着我们。今天是念在柳沐雨的情面上,不跟你计较。萧萧,我们走。”两人幡然飞上屋檐而去。 “姑娘,至少留下芳名!”朱瞻基犹不死心。柳沐雨却记住了那个名字萧萧。“原来她叫萧萧。” 可这两位美丽姑娘,就这么消失在夜色中,隐没在南京城攀攀叠延的各色屋宇里。 【第159节】徐州 当刺客家族在南京进行任务的同时,胡濙和段飞烟,一直在江南各地寻访着。是日,他们往北来到了徐州。徐州距离南京京师约有三日夜的路程,胡濙和段飞烟各骑了一匹骡子,沿路缓缓前行,却是将三日夜的路程走了一周。 胡濙知道找寻建帝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茫茫人海,建帝隐身其中,必然不容易找到。能流露出来的都是蛛丝马迹。唯有细心观察,才能找到这些线索。先前胡濙去了台州国清寺一无所获,这次,在徐州的天童寺,胡濙见到了那首诗:“九天神佛下凡来,五嶽名山照日华,至今依旧人间游,尊称一声老仙翁。” 胡濙在天童寺借宿了一宿,借机和寺庙里的僧人交谈,试图找出一些线索。问了几个打扫庭院的,全都摇头不知道这是谁写的。后来胡濙拜见寺庙里主事僧,此人才说出这首诗的出处。 主事僧见胡濙问起此事,大感诧异,首先问:“施主缘何对这首诗很感兴趣?”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大师,我是一落第童生,考了多年的秀才,但是乡试大比都名落孙山。后来不再对此功名依恋,因此携带舍妹四处游山玩水,结交各方人。那日看了这首诗,感觉到此人有些意思,胸中有城府,既然有缘,想认识一下。” “您觉得这诗中有城府?如此说来,不久前,也有人来问这首诗。我见他态度诡异,便没跟他说。但你看来是个人,那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人也是一秀才,跟你很像,可惜国家没用到他。” “如此甚好!” “他叫童之中,就住在往南十里路,一动破旧的屋子里,他做毛笔为生,你一定不会错过他。”胡濙热忱地谢过主事僧。 待要掉头离去,胡濙好奇多问了一嘴:“您说,还有人打听过他这童兄?是谁您还有印象吗?”刚刚段飞烟就像提醒胡濙问这个问题,没想到胡濙也有疑虑。 “不止一次,是两次呢,一次是一个黑衣人深夜来访,也是追问这首诗是谁写的,我看那人的眼神充满杀气,像是来寻仇的,我就没说。还有早先一次一个说他叫什么岳,轻佻无礼。这人倒不是杀气,是一股戾气。” “有两个人来找过?”胡濙心里觉得奇怪,难道他们也注意到了这首诗的奇特?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人在找建帝?他知道另一人是郑和,可此人一直在海外,且郑和坚信建帝潜逃海外,他应该不会耗费心力在陆上寻找建帝。 且这两个叙述都不像是郑和本人,应是另有其人。胡濙拜谢了主事僧,和段飞烟往南而去。 段飞烟道:“大哥,你觉得写这首诗的主人就是你要找的人?”段飞烟都称呼胡濙大哥,以避男女之嫌,平常住宿也都是一人一间,绝无越轨之举动。虽然两人并肩同行,但是胡濙始终不敢说他的真实任务为何,总是含糊带过。 “这是我门派的一个绝密事件,我领了师门的命令必须查出来。我正想查明主事僧说的这两个人,此二人听起来都是江湖人物,跟台州国清寺的住持描述的接近。看来除了我,还有人也在追问此事。”其实在台州国清寺时,类似的事情也发生了。寺庙的住持表示也是有两个人追问,且都十分无礼。但国清寺的住持并不知道诗是谁写的,因此追查写诗的人的线索断了,无法查明。 “先去看看吧,看看这童之中是谁。” 【第160节】歙砚 两人行出十里,沿路青松郁郁,人行稀少。除了小路边的树以外,穿过树一眼望去一片平原,甚是辽阔。 在路边,有一竹架搭的草屋,上浮翠烟袅袅,门前搭了一草棚,棚影下有一工作木台。有一人穿着白色麻布袍,上有无数墨渍,正专心致意地在台子上雕刻东西。胡濙仔细一看,这人是在毛笔管上雕刻,想必就是童之中本人。 这房子门前有一竹片编成的门,胡濙敲了竹门问道,“请问是童兄?” 这人头也不抬,闷哼了一声,继续专注着刻着笔管。胡濙不急不忙,依旧站在门外那里,等待这匠人回复。段飞烟见这门虚掩,伸出手想要推门而入。胡濙拉住了她,示意不得无礼。 这匠人聚精会神的刻了四个字,当最后一笔刻完,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得意地将笔对着日头,斜眼眯了好久。 当他心满意足地把笔放下来,才睁眼看了胡濙和段飞烟,说道:“请进。找我童某人有何贵事?求笔?求?” 胡濙笑眯眯的走入院子,其实这也不算院子,就是一工作的地方,地上泥泞不堪,台子上都是墨渍、笔管、笔毛和工具,杂乱无方。“童兄好,在下段飞书,此乃胞妹段飞烟。”胡濙自从带着段飞烟行走江湖,开始以兄妹相称,索性给自己取了个假名叫做段飞书。 “所为何事?” “我见童兄做的笔,相当精致,想要询问一下。” “识货,我这笔分兔毫、狼毫、猪豪、羊毫等,各有各的好。” “我看最好的是这个吧。”段飞书拿起其中一支笔,看着这支笔的须。 段飞烟觉得奇怪,为何段飞书不切入主题,却在聊笔? 岂料,童之中看段飞书拿起那支笔,登时大喜。 “识货,识货。你可知这是什么笔?” “此乃王羲之用的鼠须笔,如果有一方水波龙鳞歙砚搭配,那就更好了!”段飞书赞叹的说。 “行家,行家来了!”童之中手舞足蹈的端起桌上的一块石板。 “段兄,你看看这是什么!” 段飞烟看着这块黑石头,像一小号的搓衣板一般,看不出什么端倪。 段飞书看段飞烟看不出东西来,双手挽了一手水,浇在那石板上抹了抹洗净。这块黑黝黝的石面竟然出现一片一片金黄色的鳞片,那凌翩的鳞片不在石面上,而在石面下,隔了一层闪闪发亮,像是在水下的一条龙。 段飞书赞叹地说:“原来这就是歙砚龙鳞。” 童之中激动地手舞足蹈说道,“是的,龙鳞产量极少,像这一块那么大的水波龙鳞非常少见,比这珍贵的。。。只有。” 段飞书接口道:“除非是七星龙鳞,那才是绝无仅有,据说那条龙鳞成北斗七星状,如化成一条美丽的飞天神龙,欲破石而凌空而出。但我一直以为是传说,不是真的。怎么会有这种巧合。” 童之中脸上有一种诡异的表情,像是做了亏心事被人知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坊间传奇,我觉得不足信。水波龙鳞已是极品,人世间估计没有七星龙鳞。” “我有!”童之中受不了激,返身进了屋子,拿了一块布包着的东西出来。 童之中把台子上的工具和笔都挪开,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布放在台子上,再闭气凝神地将布揭开。 【第161节】龙鳞 一块小小的石板出现在眼前,童之中在旁搓着手,兴奋不已,等待段飞书给出点评。 在那石板的石面之下,果真有一条金龙,生动不已,如北斗七星的形状,斗柄似龙头,斗似龙尾,欲乘风破浪而去。 段飞书知道人最受不了赞美和知音。他细细的看了一遍,嘴里不停地大声地赞叹。“这是真的,原来真的有七星龙鳞歙砚。这世间只有一块,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这不是皇家之物吗?” 说到皇家之物时,段飞书特地看了童之中一眼,但童之中没有特殊反应。 “童兄,那幅在天童寺的对联是您写的?” “那一副?我写了不少副。” 段飞书说:“九天神佛下凡来,五嶽名山照日华,至今依旧人间游,尊称一声老仙翁。” ”啊啊啊,你说那副字啊,是我写的!“童之中随口回答道。 段飞书略觉奇怪,为何童之中反应冷淡,“你这块七星龙鳞是哪里来的?” 童之中随口道,“我买来的。” “七星龙鳞歙砚世间仅此一块,你从何得来?” “是我。。。。。跟一个年轻人买来的。”此时童之中的话语心虚了起来。 “童兄,那人是皇室的人吧?”段飞书追问着。 “你怎么会如此说?” “这块据说一直在紫禁城,怎么会到外面,莫非某个王公贵族拿出来卖了。你要小心,这可是皇室的东西,你别惹上事。” 童之中上来想捂住段飞书的嘴,赶紧说道:“好好好!我看你是同道中人,骗不了你,我才告诉你,这块歙砚是一个人给我的。他给我的条件,就是要我去天童寺上写这首诗。连这首诗都是他告诉我的。” 这事本来应该是秘密,但是童之中见到同好,已经将他当做自己人。且他已经戳破了这块歙砚的来历,忍不住说出来真相。 “所以其实不是你写的,是别人让你写的。” “至今依旧人间游,尊称一声老仙翁。我写得出那么差的诗吗?要不是看在这块宝物的份上,我怎么可能去打自己的脸。” 段飞书和段飞烟互看一眼,心里浮现的想法是,难道那个指使童之中的人就是建帝? “你说说那人是什么样子?”段飞书问。 “那人,你为何关心那个人?你问那么多干嘛?你是不是在打我这块歙砚的主意?” 段飞书拍拍童之中的肩膀:“你别紧张,我没有要抢你的宝物。我就是好奇,是谁有可能拿出这个七星龙鳞歙砚?对了,你还跟谁说过这件事?” “谁?没有了,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这块歙砚。我这是宝物,我也怕人来抢。这。。。他就是一个很斯的书生。” “说仔细点。”段飞烟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我还能说什么,这事大概是五年前的事了。我那记得那么多,我都快忘了那首诗是我写的,平仄也不对,采也没什么,我写真的是丢我的脸。”看来其实童之中比较在意这首诗丢他的名声。 “他是不是白瓜子脸,静静,有一种贵胄气,就是很气闲淡定的感觉。” “你这么说是的,他是干干净净的,长得挺俊,气质出众。” “你再说说那天的情形。” “我为何要跟你说那么多?你到底问这些有何用意。”现在换童之中怀疑起这两人来了。 段飞烟掏出腰间一把短刀,插在童之中的台子上。“说不说!姑奶奶已经等不了了!”段飞烟是个暴脾气,实在受不了这个人的迂腐和呱躁。 “说,我说!那一天是个绵绵细雨天,这个年轻人说从天童寺而来,听闻我很会做笔,要来买笔。我不疑有他,跟他说了半天笔的差别。然后我们聊啊聊的,聊到了砚,我拿出我收藏的端砚、歙砚,他很高兴,我们就聊了起来房四宝的一些稀世珍品。这年轻人对这些东西没有我那么熟悉,但是很健谈。他的见闻也很广,最后他说他有一块七星龙鳞歙砚。” “然后呢?”段飞烟问。 “我当然说,你赶紧拿出来,这东西,听说过从未看过。龙鳞歙砚本身就少之又少,我走遍大江南北,也只拿了一块水波龙鳞,更何况七星龙鳞这个世间仅此一件的孤品。” 【第162节】大理 童之中看着路边风中摇晃的树,回想着那天的情境。他说:“那一天,外面下着细雨,我们两站在屋内,他的包袱是湿,拿出了一块用油布包着的石头。一打开黑黝黝的毫不起眼,比我的歙砚小得多。他的手从窗户外,微微接了点水,轻轻地抹在石板上。那条北斗七星龙瞬间出现,如果你绕着这块砚台看一圈,你会发现这条龙活灵活现,欲乘风而去。我那时看的一个激动!真正没想到!” 童之中继续道:“这年轻人看我张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我喜欢吗?我说当然了,开玩笑,这是藏家传说的,最好的一块歙砚,能看到就跟做梦一样。” 说到这里,童之中咽了咽口水,好像回到那天的情绪。“那年轻人一定是看出了我的渴望,他说,只要我答应一件事,这块歙砚就是我的。我当然是如捣蒜办的点头,我想要这块歙砚,比任何人都想要。。。。。年轻人说要我帮他写首诗,最好就提在天童寺的墙上。” “然后你就点头答应了。”段飞书问。 “当然,我想要这块砚,做房四宝的人,都希望能收藏到好的物,这块歙砚摆在你眼前,你不要吗?” “后来这年轻人去哪里了?” “他自顾自走了,然后再也没回来。他说只要我写了那首诗,这块砚台双手奉上。隔天我就去提了这首诗,写得墨渍淋漓,龙飞凤舞。咦,这人还真守信,当晚这砚台就出现在我枕边。”说到这里,童之中洋洋得意。 “而你再也没见过这个人。是吗?”段飞书问。 “没有!” “你说你未曾跟任何人说过,那有个黑衣人或是一个什么岳的来找你吗?” “没有见过什么黑衣人,但是有个很粗鄙的人叫云中岳来找过我。一来就一股没礼貌的样子,他跑进我院子就问我,是不是我写的。我说就我写的,与你何干,他就没多说了。” “这么说来,你觉得那个带着歙砚的人,有什么特别?” 童之中偏着头想了想,“除了这人很大方,没有什么特殊的,哦。对了,他说他游历四方,接下来要去大理。” 段飞书的眼睛一亮,“大理?有说大理那里吗?” “大理什么寺啊?他说过一个地名,我怎么想不起来了。”童之中挠着头,拼命地要想出那个寺庙的名字。 “崇圣寺?鸡足山?感通寺?”段飞书一连说了好几个寺庙,都是云南大理的佛教名寺庙。 “不对,听起来不像,不是什么寺庙,是叫做什么宫。” 段飞书一听,暗叫不好,难道是那一座宫?那个恶名昭彰的宫? 段飞书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他说的是云水宫?” “对对对,他说的就是云水宫,你怎么知道的?” 段飞书含糊地说:“这。。。。这个也是南方有名的寺庙。” “是吗?我也去过五台山及普陀山礼佛,对于佛教寺庙还算了解,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寺庙。” “这不算有名的,我也是碰巧知道。”段飞书不愿多说,支支吾吾地找理由回着。 段飞书和段非烟互看了一眼,如果这人要去云水宫,那就奇怪了。云水宫并不是佛教圣地而是武林道场。为何此人要去云水宫?难道这个人并不是建帝,而是武林人士? 段飞书在台州一无所获,到了徐州更陷入一个谜团。这寻找建帝的路比想象中的更艰难。 段飞书想对天大喊:“朱允炆,你到底是生是死!” 【第163节】云水 江湖有云,一寺两宫,四大帮会,六道绿林,八大门派。 一寺指的是武学泰斗少林寺,两宫指的就是云水宫和御古宫,这两宫的武学和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四大帮会就是丐帮、明教、漕帮、盐帮。六道绿林首是青龙、白虎、勾陈、腾蛇、朱雀、玄武。八大门派就是武当、峨眉、华山、崆峒、昆仑、青城、点仓、全真。 少林寺自唐朝以来就称霸武林,固然说,其人员多,绝技多也是一个因素。少林有罗汉堂、达摩院、藏经阁等各大院堂,还有嵩山少林、莆田少林和西域少林三大派系。武学上有七十二绝技,更有童子功、金刚不坏神体和易筋经等震古烁今的内家功夫。少林寺的僧人总数上千,每一代的少林和尚都要学习武学,自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达摩祖师东渡后,少林寺已经千年传承逾二十几代,诞生了无数的武林高手。少林武僧在武林中一直是盟主的角色,人多势众。 偶尔也有个别武林人士能够打败少林寺高手,但是以数量来说,少林寺仍旧是武林泰斗的地位。 御古宫的功夫奇妙而玄幻,御古两仪功分阴仪和阳仪,不但威力强大,更能牵引导流毒素,治疗中毒之人。可惜的是御古宫一代两传,人丁不旺,兼之奉行低调的个性,因此江湖上的传闻不多。只有姚广孝这类的武学痴迷者,才会为了绝世武功特地登门拜师学艺。 云水宫则不同,这是一间向来追求高调的门派。在过往,云水宫总是大手笔行事,云水宫宫主出门还有仪仗队随行。且云水宫的人对于外貌分外重视,武术讲究好看飘逸。 云水宫赖以成名的功夫叫做千秋云水掌。 千秋云水掌变化万千,使起来如漫天舞蝶,特别好看,云水掌中的一股柔劲,柔弱似水,却又如铜墙铁壁难以穿越。少林寺的功夫纯阳刚猛,御古宫则是两仪阴阳变化,云水宫就是以柔克刚,柔丝能断利金。一寺两宫各有所长,各有擅场。 婉娘和伍大娘就是出身于云水宫。婉娘是云水宫宫主柳如云的长女,原名柳婉娘。二十年前跟着嬷嬷伍大娘逃出云水宫,躲在了南京。可柳婉娘自小讨厌武学,并未学习云水宫的功夫,但是在琴棋书画的学习上,却是独树一帜。 柳如云憎恨这个长女丢自己的面子,让端木家和云水宫的联姻破灭,因此断绝父女关系,从来不提柳婉娘的名字。婉娘也自知不见容于娘家,因此离开大理后只字未提。 伍大娘也只是个云水宫的贴身嬷嬷,因此也未传承到云水宫的武学,但学到了待人接物和一手厨艺,后来成为京师春雨楼的老板。 云水宫宫主柳如云是个城府很深的人,热衷于攀附荣华富贵。在他的宏图里,云水宫绝不只是一个武林门派,而是一个未来能传承千年的政商世家,就像山东孔家和端木世家一样。也因此,柳如云娶了大理段氏段语溪为媳妇,希望跟皇族挂上钩,将云水宫提升更高一个层次。 但他的野心不满足大理段氏,云水宫不能偏安云南。毕竟大理王国已经灭亡近百年,现已是一个跌落云端的落寞贵族。柳如云一共有三个子嗣,长女刘婉娘是原配所生,后面的子嗣是大理段氏所生。 柳如云原有一位原配姓刘名桃,为柳家生了柳闻志的母亲柳婉娘。可柳家嫌弃原配的身份不够显赫,因此抛弃原配刘氏另娶了段语溪。且宫中人曾有怀疑,是柳如云杀了刘氏。 这段往事也是为何柳婉娘和柳如云父女关系不和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柳如云想要将她许配给山东端木世家,这让婉娘十分反感,连夜出逃。 段语溪嫁入云水宫后,起初生活过得十分滋润,但是后来段语溪发现柳如云一心功名,甚至连孩子的婚配、事业都不放过,插手干预,渐渐夫妻不和,后来搬出云水宫,甚至避不见面,但此间种种事务,却不被外人得知。 【第164节】攀龙 段语溪离开云水宫后,柳如云专心一志的向东发展。当他意外发现永乐皇帝身边的三宝太监郑和竟是云南人,柳如云想尽办法,透过关系,从其老家亲戚接上了郑和的线。经过郑和,他竟搭上朱高炽的东宫。朱高炽虽身为东宫太子,但是周围危机重重,尤其担心长子朱瞻基的安危,听闻云水宫为武林两宫之一,郑和代朱高炽开口请托派人保护。 能搭上东宫太子这条线,柳如云愿意将身家搭进去,因此柳如云派出了自己的女儿柳沐雨去护卫朱瞻基。 柳沐雨是云水宫下一代中,资质最好,功夫最深的人选。在柳如云心里还有一个盼望,他希望柳沐雨成为未来的皇贵妃,能攀上枝头变凤凰。 郑和自己有没有心机呢?也有的。他也希望能立功,靠太子更亲近一些。 在储位之争中,太子和汉王属于领先局势。郑和跟两位皇子共事已久,对于他们的个性及脾气都十分了解。郑和知道汉王就像一头公牛一样,虽然勇壮,但是毫无智慧。他从头到尾都义无反顾的支持现任东宫之主朱高炽。也是他先提议找个武功高强的姑娘保护朱瞻基,因为皇宫内除了皇族,是不能有男性的。 当郑和找上柳如云时,他义无反顾地答应,并送出自己的骨肉。 在柳如云的计划里,这是云水宫走出大理,迈向中原的一个.asxs.。 在胡濙收到“云水宫”的这个讯息时,他想起了姚广孝曾对他说过:“云水宫宫主柳如云阴沉奸险,务必小心。” 但是现在线索指向云水宫,他也得硬着头皮上了。可是徐州距离云水宫十分遥远,这一趟路程走去,将会是几个月的路途。 尤其进入云南需要走黔州、湘西或是川东,这几块地都是路险人奸的地段,十分危险。这两个原因让胡濙有些踌躇,是不是要直赴云南。 胡濙和段飞烟两人步出童之中的家,回到湖州老镇上,寻了一间茶馆稍事休息,并理一理思绪。 “大哥,我劝你别去。云水宫不好惹。”段飞烟开口道。 “何以见得,这次是我们唯一一个比较接近要找的这个人的线索,不能不查清楚。” “大哥,你不肯说你要找的这个人是谁,我也不好问。但云水宫啊,听说那是个神秘的地方,武林一寺两宫之一,排名前三的门派,仅次于少林寺。此番前去,必然凶多吉少。” “怪哉,你这段飞烟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停了云水宫百般惧怕,你昆仑派与云水宫有仇是吧?” “非也非也,大哥,我说真的,以前我们昆仑派的都说,别去惹云水宫,哪里的娘们一个比一个凶,我劝你别去。” 胡濙心里暗自想:“这是躲不过的,云水宫必须要去探一探,但须多加小心。难保建帝是真的找了云水宫保护他,那也说不好。我不必打草惊蛇,也不需要出面要人,只要查明建帝在何处即可。” 段飞烟好奇地问:“对了,大哥,我一直想问你,你说要找这个人,如果找到了呢?你要做什么?” 胡濙换上了一副很慎重的脸,说道:“飞烟,我们一路走来,其实这事不关你的事,但既然你知道了,请务必保守这个秘密,以后就不要再多问了。” 推荐下, \\app \\ 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是,大哥。”段飞烟低下了头,略显不好意思。 【第165节】扬州 胡濙决定由徐州慢慢的往云南走。由于路途遥远,胡濙决定走京杭大运河,借道停留南京,往西行至汉中双城,再往黔州前进。 段飞烟一路跟着胡濙,也算见了大江大海,增长见闻。听到要回南京,不禁精神一振。这京师的方方面面还是比徐州、杭州要强得多。 徐州自古就是交通重镇,由南往北的米粮,中途都会停靠徐州。这里随处可见商贩,有卖茶的,卖盐的,还有卖布匹的。 胡濙找了一艘船,付了全程的费用,包含饭菜。船老大负责摇船,他的妻子负责烧饭烧水。就这么一行四人,从徐州直奔扬州。 京杭大运河一路畅通,船行快速,没几日就到了扬州。这一路上除了休息时能上岸走走,其余时间都是在船上。胡濙大部分时间读读书,打打坐。段飞烟则是无事可做,闷得慌。 胡濙刚好趁这段时间,重新理了一下建帝的案件历程。 从姚广孝的叙述中得知,建四年六月十三日,朱棣率领北军攻进应天府南京。进入城门时,已经发现紫禁城数处失火。首先进入紫禁城的是朵颜三卫,但是他们并未进紫禁城查看,而是在城墙四周肃清南军。先一步进紫禁城的是姚广孝,而那时朱棣人驻扎在城外,计划是等朵颜三卫清理完所有南军,扫平逆党,朱棣才进来。 姚广孝进入紫禁城后,直奔奉天殿,那是紫禁城的核心宫殿,也是建帝接见朝臣的地方。 在奉天殿前的广场,姚广孝见到了正在急奔而四处纵火的方孝孺,姚广孝不由分说吩咐军队拿下方孝孺。他押着方孝孺进入奉天殿,见到烧焦的一具尸体,还有马皇后的遗体,以及两个太监和一个殿前侍卫的尸体。 姚广孝反复查看伤势,确认马皇后是自裁而死。那两个太监和殿前侍卫则是被人打死。而烧焦的尸体,根据方孝孺的说法,那是建帝自焚而死的遗体。 为了快速稳定政局,朱棣和姚广孝决定公布事先拟好的建帝遗诏,其中写道“今传位于燕王,以继大统。朕一死谢罪,方慰太祖在天之灵。朱允炆绝笔。” 等于是昭告天下,建帝自焚殉城,皇位传位给朱棣。 姚广孝协同朱棣勘察的结果,看出了遗体的双腿孔武有力,认定该尸体是一个练武之人的尸体,而非建帝朱允炆。 姚广孝心念动的很快,迅速传令追捕三位顾命大臣,分别是方孝孺、齐泰和黄子澄。这三人都在应天城内被追捕到案。 与此同时,朵颜三卫开始搜捕全城,询问所有相关人等。姚广孝掌握了密报,知道有两组僧人离开紫禁城,其中一组人出了西华门,另一组有一僧人和两侍卫,一行三人从东华门匆匆骑马而出,疾驰向东而行。 本来姚广孝以为那僧人是建帝的主录僧傅恰,可后来傅恰在武英殿被抓到。如此一来,姚广孝怀疑出去的两组僧人中有一组就是朱允炆。他毫不迟疑,派出朵颜三卫和马二保出东华门前去追捕。另外他下令马三保彼时尚未改名郑和率领军队往西华门去,全力搜捕可疑人士。 而傅恰、方孝孺、齐泰及黄子澄等人被下令关入刑部大牢,姚广孝询问多日无果。朱棣决定杀鸡儆猴,将这三个大臣处以灭族极刑。而傅恰,从那一天起,就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一直关在大牢至今。 【第166节】千丝 随后,就发生了那个神秘毒物案件。姚广孝说一个武功高强的高手,用毒杀死了朵颜三卫和马三保,但随行的僧人和侍卫不知去向。郑和认为僧人是假的,乃贴身侍卫的东击西之计,真的建帝应是出海南下,逃避中原的追捕。 朱棣派了郑和下南洋去寻找建帝。但是姚广孝则坚信建帝并未出海,而指派了胡濙秘密寻找建帝的踪迹。 从姚广孝的叙述中,胡濙发现每一任皇帝,都有跟某个武林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明太祖朱元璋和刺客家族有着密切的联系,建帝朱允炆也是靠刺客家族逃出去。永乐帝朱棣则是跟姚广孝。郑和及东门七卫有关系。朱高炽和云水宫有着合作关系,而云水宫的传人则在朱瞻基身边。 每一代皇帝都跟武林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与合作。皇帝控制的六部和大臣们像是白道,掌握着朝纲等系统。而武林世家则是黑道,负责维持白道管不到的地方和保护皇帝的安全。皇帝必须同时掌控者黑白两道,才能达成一个平衡,一个均衡的控制。白道以法治控制社会及群众,黑道以震慑及暗杀,控制着不听话的人。白道可以用军队和政治来消弭黑道人物,但是黑道也可以用暗杀,来消灭走了弯路的白道。 想到这里,胡濙不禁想,那谁来控制皇帝呢?皇帝掌控着这两个系统,利用这恐怖的两股力量,让大臣们不得不听话,黑道不得不臣服于皇帝的权力。 难道这就是刺客家族存在的意义?刺杀不仁不义之皇帝,扭转历史之洪流? 想到此处,胡濙仿佛是兜了个圈,还是对于建帝的下落一无所获,现下,他只能指望云水宫那一处会有新的线索。 一阵胡思乱想,倒也消磨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到了扬州,胡濙和段飞烟下了船,准备改走陆路,往西行,大约两天两夜,能到南京。 一踏上岸,段飞烟如同脱缰的野马,在陆上奔跑起来,欢欣鼓舞。毕竟在船上闷了几天几夜,还是双脚站在地上踏实。 “大哥,我们能不能在扬州提留一下,烟花三月下扬州,这里理当是个美好的地方,虽然不是三月。但何不走马看花,寻一寻烟花呢?” “也好,我对扬州也不熟,是该走走。”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扬州街头走着,经询问了当地茶馆的茶博士,他建议去保障湖看看,当地人士春秋之际,习惯在保障湖赏花。 这保障湖很像杭州西湖,垂杨细柳,秋高气爽,小桥映月,周边游人如织。段飞烟闷了几天,难得看到美景,而且是双脚站在地上看的,心情十分舒畅。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哥,以后隐居于此可好!” 胡濙笑了笑。他何尝不想,可惜任务在身,且姚广孝控制了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过上惬意的生活。虽然在南京,有大宅子,有仆役伺候,但是他还是向往和贤妻孝子一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此刻凉风徐徐,吹着细柳枝拂面之时,突然,保障湖边传来了人群骚动,打断了美景。 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围殴着一个小乞丐。旁边还有一位姑娘,披头散发,服装不整,哭哭啼啼。 人群越围越多,有一些人出声喝止,却被这群少年的人马指着鼻子骂退:“别再看了!少爷教训痞子,你们少管闲事!滚一边去!”这群少年呲牙咧嘴,满嘴横话,十分凶恶。 少年一共十二人,各个衣着华丽,腰间佩玉,有几个腰间还悬着配剑,却不知道为何小乞丐惹到了这群少年,竟被拳脚相加。 而这群少年当中有一个特别魁梧,拳脚有风,看得出来是学过功夫的。 他一边打着,一边骂:“谁让你通风报信,谁让你通风报信。打死你。”一瞬间这小乞丐满脸鲜血,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中。 段飞烟看得火冒三丈,就要出手干预。胡濙身负任务,需要低调,赶忙拉住她。 【第167节】出头 这时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拿着扇子,问着他旁边挑着篓子卖棉布鞋的大叔发生何事? 这大叔说:“这群恶少,在桥上调戏这个姑娘,竟当街动手动脚,想奸淫人家女孩子家,这都快把人架走了,这小乞丐看到了要去报官。刚没跑几步就被拦下了。这群家伙真够坏的,当街打人竟还有理了。可怜这孩子,被逮个正着。” “小乞丐干嘛出头呢?多事!”这书生说。 “你知道这小乞丐为什么对这姑娘好,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小乞丐无依无靠,从小就四处讨饭吃,晚上就随便找个地方睡。这姑娘呢,就住在那桥边上。有的时候,看小乞丐可怜,就赏个馒头给他,从此之后呢,这小乞丐就死守着这地要饭,哪都不去,像个看门狗似的。” “你还知道这事?你编的吧。” “我怎么不知道啊,我就在桥的这一边卖鞋,每天看着,一清二楚。这群打人的小子真不是人,该下地狱!” “让你多嘴,你可知道这群人是谁,这是扬州十二少。你惹得起?以后别再乱说话了。”书生合起扇子,拿着扇柄敲了大叔的头。 “哎,你怎么打人呢?” “我打你就是了,谁让你乱说话。这扬州十二少中,当家的那个是扬州五虎门掌门的公子,扬州本地首富,你惹得起?”原来这书生认识这扬州十二少。 此时书生旁边站的一个棉布衣着,身上多处补丁的少年,听了事情的原委,推开人群出来道,“别再打了,会打死人的。” 少年看这小乞丐鼻子都歪了,嘴角的血波波的流。赶紧上前探了探小乞丐的鼻息,惊呼道:“他伤得很重,快不行了,赶紧救他。” 这少年看到十二少欺负这小乞丐,顿时想起他以前在南京的旧事种种,苦命人最能了解苦命人。所以少年忍不住出来干预。 替小乞丐说话的少年就是柳闻志,他数日前刚跟着郑和的船队回来,特意一人独行,游历江南各地,看能不能遇到玉易莲等人。此时正好也到了扬州。他以前是秦淮河畔的小秦种,跟乞丐没啥两样,特别同情这些小乞丐。本来他不想惹事,但听了大叔的话,想起来以前地痞流氓时常调戏他娘,令他感同身受,痛恨不已,随即挺身而出。 见到有一少年出面,段飞烟心里感动,可又怕这少年竟然一人要面对十二少,她心里暗自发誓,等会如果出问题,她一定要出手援助。 柳闻志在海上超过年余,脸上晒得乌黑,他此时穿着一薄棉衣,胳膊上肢是白的,但是下肢竟是黑的,看起来十分滑稽。 十二少看着这出声的少年,打人最凶的那个领头人说:“你谁啊?爱管闲事是吧?你瞧你这,黑白相间的,是运河上拉货的吧,你这小苦力也干管我们的事,滚!” 柳闻志握紧拳头,他不知道要不要出手,刚刚一时气愤,强行出头,但处理冲突不是他的本性,等到冲突上来了,他现在不知如何收场。 另一个恶少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骂道:“照打!” 这群人平时恶霸惯了,丝毫不在乎周围围了二三十人,抡起拳头就要打架。 柳闻志修习的御古两仪功已经可以行走江湖,绰绰有余。而在海上,郑和还传授他度魔罗功,此时的柳闻志已经可以和当世的高手比划几招。 段飞烟并不知道柳闻志懂功夫,正要冲出去帮忙。 只见柳闻志手一抬,手肘轻轻一碰,架开这恶少的拳头,当先的这个恶少根本挡不过他的内力,一股大力向他撞去,瞬时间倒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斗。 这十二个恶少没想到柳闻志的功夫如此之强,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柳闻志。 柳闻志神功初现,他自己也吓一跳。其实柳闻志已经练到了御古两仪功的第二层,业已超越了乐升的功夫。当年在南京,乐升简直就是戏耍般戏弄着丐帮的老八麻子,干净利落的击毙四个丐帮成员。柳闻志此时体内同时有着御古两仪功和度魔罗功的真气,其内力已经超过赵七贤,要对决八大门派的高手都不是问题。 十二少围着柳闻志,纷纷出手要群殴他。柳闻志的内力强劲,但是拳脚功夫普通,挡得手忙脚乱。有的少年不懂功夫,却拾起数个石头轮番砸向他。柳闻志被包围着,有时来不及避开,被大石砸中,虽有神功护体,但也痛得闷哼了一声出来。这有点乱石打死老拳师的概念。 柳闻志知道自己力大,不敢用力。这些少年见柳闻志中了几招,越发胆大,竟纷纷上前,拳头如落雨般凶狠的打在柳闻志身上,比刚刚打小乞丐更狠。 其中一个少年掏出怀中的石灰粉,对着柳闻志脸上砸去。 柳闻志没注意到,竟被石灰粉弄得满脸都是,一时间眼睛刺痛。柳闻志气不过,忙乱中,一掌推出,打中其中一人的腹部。柳闻志没收住力,这一掌送出了八成内劲。 可怜这少年,恰如断线纸鸢一般,飞出半空,口中喷出鲜血。 【第168节】双口 这一掌打出,段飞烟惊呼一声,胡濙也暗叫糟糕。柳闻志自己也知道不妙。 这一掌估计是要了这少年的命。而就这么巧,倒在地上的竟就是五虎门门主的儿子,杨崇虎。 杨崇虎口冒鲜血,气息微弱。他是扬州十二少的首脑,其余十一人见杨崇虎受重伤,全都吓得不发一语。 “快,带老大回家。”这十一人议论纷纷,两个搀扶,两个抬脚,要把杨崇虎送走。柳闻志眼睛红肿,看不到现场情形,赶忙跑到湖边,掬了手水,清洗自己的眼睛。 先前那个书生见事情闹大了,一步向前,抓住在湖边洗眼睛的柳闻志,拉着他的手臂道:“你打死了人,我们得去见官。”这个书生原来是杨家旗下产业的讼师,平日专门帮杨家处理产业的纠纷,一见少主被打,赶紧抓住凶手要见官。 柳闻志愣在那里,他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虽然他全身黝黑,像个强壮的苦力,可他跟这些少年年纪相仿,涉世不深。 柳闻志定在哪里,不知道该不该跟书生去。这书生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柳闻志纹风不动。他涨红了脸,拉着比他矮小的柳闻志却好似拉着一座石像。 “杀人了!杀人了!”看拽不动柳闻志,他赶紧喊人一起。 胡濙看这闹下去,这少年不好收拾,起了惜才之心。他走出人群,上前示意让他来查看一下。“您是大夫吗?能救救他吗?”少年们七嘴八舌地求着胡濙。 胡濙不发一语,脸若冰霜,伸出手察看了那受伤的杨姓少年。他搭上杨崇虎的脉搏,发现虽然脉象急速,但是并没有衰败现象。他庆幸柳闻志并不是真的要杀死杨崇虎,这小子身强体壮,捡回一命。 胡濙乘着抓住杨崇虎的手时,送了真气进入杨的体内。这股真气立时游走杨崇虎的周身大穴,受了这股真气的助益,本来昏死的杨崇虎微微地睁开了双眼。 “太好了,不会死了!”所有少年都高兴地大叫。但是他们没忘记柳闻志,一群人又抓又抬,跟着书生把柳闻志扭送县衙门。书生刚踏出一步,好像想到什么,踌躇了一下,又回头对那些恶少说:“把那半死不活的乞丐和姑娘也带上,一起去衙门。” 杨家在扬州家大业大,不但是武林门派,开门授课,更拥有典当行、商号、茶楼、酒楼、房产田地等众多产业。扬州十二少将柳闻志和小乞丐摔在衙门前,柳闻志见小乞丐奄奄一息,心有不舍,握着小乞丐的手不放。 其中一个恶少拿起木棍,敲打堂前的大牛皮鼓。鼓声震天,马上衙门里就有差役出来骂道:“谁大白天的敲堂鼓,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可眼睛一睁,竟然看到了书生站在人群前,旁边竟是扬州十二少里的一些少年。这差役人的这群人,马上换了副脸,哈腰问好道:“七先生,哎呀,自己掌嘴!吕先生!这么有空来我们府里啊?”边说还边扇自己嘴巴子。 胡濙和段飞烟也跟着这群人来到了衙门,一看此人奉承这书生的光景,两人互看了一眼,就知道柳闻志要遭殃。 这块地在地域上隶属于扬州府,扬州府下辖高邮、泰州、广陵等区域,他们现在位于的衙门就是广陵县衙门。广陵县是扬州最大的区,管辖着保障湖周围区域,富商巨贾都在这一块,也是扬州府油水最肥的地方。 扬州是京杭大运河的重要节点,自然有很多富商聚集在此做商贸。富商和衙门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怎么会有官商勾结这句话。 “这孩子要完!遇到这七口吕,必死无疑。”胡濙和段飞烟听到他们旁边的老头摇头说着。 胡濙好奇地问:“老爷子,这七口吕是谁?” 老爷子斜眼看了胡濙一眼:“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们是旅游至此,见此事想看个究竟。” 老爷子摇头晃脑的说:“这书生啊,姓吕,名字叫做吕品回,双口吕,三口品,双口回家的回。这人的爹不知道怎么取名字的,这名字里竟有七个口。这人生下来就能说话,长大了更是舌灿莲花。平日好打官司。扬州人称他七口先生,名字七个口,告天告地告父母,七口告得你没命回。从以前到现在没人能告得赢他。扬州府衙门白知县最怕见到此人。他跟这杨崇虎的父亲杨彪合作多年,都是由他拟壮纸,告赢了,一起分钱。所以你说,这孩子落入杨家的手,还把人打死了,这他不还得一命抵一命。” 胡濙没想到这书生这么厉害,如果杨崇虎死了,那柳闻志活肯定活不下来。 【第169节】杨家 想到这里,胡濙跟段飞烟说,“你留在这,看看情形如何?我去看看杨家。”此时两人都萌生了一个念头,要救这少年,不能被这群恶人生吞活吃了。 段飞烟着急地问胡濙:“如果到了紧要关头,我做什么?我进去劫人吗?” 胡濙想了想:“你见机行事吧,留住这孩子的命。” “老爷子,你知道杨家在哪里?”胡濙问刚刚说话的老头。 “很近,你往闹市奔西,没多久有个大宅子,写着杨府,最大的那间就是你,错不了,你一定能看到。” “行嘞,谢谢老爷子。”胡濙步出衙门,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杨家。 老爷子说的一点没错,任何人都不可能错过杨家的大门。杨府如同宫殿一般,相形之下,刚刚的广陵县衙门像是穷乡僻壤的院子。 胡濙向门口的守卫表示,他是来医治杨崇虎的伤。守卫不敢放他进去,只得帮他进去询问。但过没多久,守卫带着一个管家匆匆忙忙出来说,杨掌门请大夫赶紧进去。 胡濙由管家带着走入杨府。进入后,胡濙更是感叹其南京乌衣巷附近的房子与此相比简直就是朴素。朱楼画阁,幢幢鼎立,进入后可看到一个小湖,湖上有画舫一般的船,船上有着茶座、棋盘,烟波弥漫,甚有诗意。 管家领着他七拐八拐,绕过一些幽洞,才到了一个府邸。大门敞开,门外站了一些家仆,里头挤了五六个人,围着床前议论纷纷。管家带着他挤进去,边挤边说:“大夫来了,让让,大夫来了。” 床前的中年人穿着质料很好的水色绸缎,一个方头大耳,中等身材但结实的身形,快步上前迎了上来,左手掌里提溜地转着两个大金球,探身询问道:“大夫,赶紧。看看小犬。”此人看来就是杨彪,他神情镇定,临危不乱。胡濙第一眼觉得此人看来是个干练的生意人。 胡濙来的目的就是要救杨崇虎,如果这恶少死了,那少年跳进黄河都会被捞起来鞭尸。他拿出包袱里的金创药,这是多年以前从崆峒派手上取得的金创清血散,还有一颗红色药丸,活血散瘀。他将金创散涂抹在杨崇虎腹间,另外将红色药丸塞进杨崇虎嘴里。其实说穿了,杨崇虎受的是内伤,寻常的活血祛瘀的药都能治。但胡濙觉得奇怪,既然杨彪是五虎门的掌门,为何会连治伤的药都没有,难道这五虎门不练功。 胡濙将手搭上杨崇虎的手腕,输送真气过去。边输送真气边瞧着杨彪,胡濙发现这五虎门掌门并未注意到其在输送内力,难道他真的一点功夫都不会? 胡濙搜寻了自己的记忆,的确从来没听过扬州五虎门。他行走江湖多年,这五虎门如果不属于绿林和四大帮会,那必然属于地方派系,类似苏州的七剑帮。可扬州真正有名的应该是八卦门,有一手奇特的八卦掌功夫。 杨彪关切地看着胡濙和杨崇虎,边道:“大夫,我这儿子可是独苗,您一定得把他医好了,必定重金酬谢!需要什么药材,不要客气,尽管开。” 插一句, \! “令公子不碍事,我给他内外兼服,这个伤修养个百日,应该也就好了。我再开点活血祛瘀的药,每日煎服,百日后应该不会有什么遗症。” “那太好了,我这犬子,平时娇宠,总爱闹事,这也是一个教训。” 胡濙看这人说话倒挺大体,不觉得像是那种乡里恶霸、地痞流氓的感觉。此时管家凑了过来,在杨彪耳边说了几句话,扬彪神情凝重的点点头,开口道:“行,就让吕先生全权负责,扬州府孙平那边我去打个招呼,吕先生需要多少银子,尽管说。另外,给这大夫一间屋子住下,照顾崇虎。他好了,大夫才能走。”说完一个犀利的眼神看了胡濙一眼。 此时,胡濙方知道这人是个霸道人物,竟然要强行留下他给他儿子医病,如果医不好,估计要胡濙偿命。 胡濙听刚刚杨彪的话,就知道杨彪是要去找广陵县的上层单位,也就是扬州府知府孙平孙大人来控制这个案子。扬州知府是从四品官,在京师的话,跟国子监祭酒、内阁侍读学士同一级别,是不小的官。可杨彪连知府都不放在眼里,直呼名讳,果然是扬州一霸。 【第170节】衙门 其实胡濙可以完全亮出自己的令牌,他是正三品官员,领旨钦差大臣,可以秘访、干涉、节制各省事务。如果今天他去了扬州知府处亮出圣旨,那孙大人需要开中门放炮,跪地迎接。可胡濙最不想的就是闹到这地步。毕竟胡濙身负秘密任务,完全不想泄露身份。可如果他知道在广陵县知县府中,发生了什么事,估计胡濙会甩出令牌,当场升堂。 同一时刻,七口吕先生正在衙门里口沫横飞地说着案件经过。段飞烟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匪夷所思,这人竟能颠倒是非到此境界,这扬州的吏治该是差到了什么程度? 吕品回滔滔不绝地说,台上那个老态龙钟的白知县是频频点头,加以赞许。而旁边的刑名师爷还加注点评,帮着吕品回颠倒是非。 吕表情夸张地跟知府和周围围观的群众说着:“这个案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这群正义的少年,是看不过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分明就是这周姓乞丐,对不住,说快了,周姓少年,私下爱恋这位王家姑娘,见王家姑娘和杨公子恩爱,愤而当街行凶。众有为人士,主持正义,阻扰恶徒行凶。而这柳姓少年,是跟小乞丐一伙的,见朋友行凶,出手帮助,竟打伤五虎门少主,杨崇虎杨公子。” 此言一出,乡民开始鼓噪了,有的人说打死这小乞丐和姓柳的。这其中大部分的乡民并没有在现场,因此只能从审判的言辞中来判断。七口吕说的快,且义正言辞,竟然赢得乡民的信任。大家浑然忘了七口吕是有名的颠倒是非。 群众中有些老成人士觉得这番说辞有些牵强,可是看了众人义愤填膺,也就不敢出声了。 这段飞烟可忍不住了,她在人群中娇喝:“事情不是这样的,明明就是这群恶少欺负小姑娘,小乞丐救了姑娘,这群少年气不过打伤了小乞丐。” 这刑名师爷见有人闹场,有些诧异,兴许此人不知道扬州府的官场,该不会是外地人。这刑名师爷叫秦小东,浙江绍兴人。绍兴刑名师爷是最有名的,聪明诡谲,能护主分忧。这几年这广陵县知县不管事,几乎都是这秦小东在处理。也因此这秦小东和七口吕分外熟悉,两人合作处理了许多案件。也难怪门口那差役一看到七口吕来就笑眯眯,因为七口吕上门打官司,表示又有钱分了。 师爷喊了一声:“谁说的,你出来。”段飞烟本来只想闹场,逼他们说出真相,可没想到这师爷直接喊他出来。 师爷对于刑讼可熟悉了,他知道只有用公平的手段,消弭公众的疑虑,才能把这案子好好处理。先前在后堂,师爷秦小东已经和七口吕对过章程,两人的共识是捏造事实,用钱收买相关人等,反乱为正,皆大欢喜。 段飞烟没见过刑讼的场面,怯生生地走出人群。秦师爷一看,好生讶异,竟然是个小姑娘。 广个告, \! 秦师爷喊了一声:“跪下!” 段飞烟觉得奇怪,凭什么要我跪下。她年幼在大山里长大,习武修行,十岁就出江湖行走,从来不受世俗限制,竟不知道见了官要下跪。 旁边的差役见她不跪,拿了棍子要架她的腿逼其下跪。 师爷大喝一声:“见了知府大人,一干草民都要下跪听令,岂有例外。”段飞烟看了看小乞丐奄奄一息地瘫在草席上,柳闻志也在旁边跪着,那个受害的姑娘也哭哭啼啼地跪着另一侧,其余那些恶少也跪在同一边的地上,但是神情一派轻松,互相说笑。 段飞烟才明白公堂之上,民众都要跪着听审,原来这是官府的规矩,只好气呼呼地跪下。 师爷走到她面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段飞烟,云南人。” 师爷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说是小乞丐打了杨公子,可有证据。” “当然有了!我听人家说的。” “哦。。。你听人家说的。”听到段飞烟怎么说,秦小东松了一大口气,七口吕更是嘿嘿嘿大笑三声。 【第171节】闹堂 “来来来,你说说,你听人家怎么说?”秦师爷不怀好意地问。 “我听那个一个大叔说,这群坏人,要欺负那个姑娘,呐,就那个跪着的姑娘。那小乞丐要帮忙伸张正义,给那姑娘出头,就被这群恶少打了。” 柳闻志跪在地上看着这出闹剧,心里感激这姑娘为他和小乞丐出头。 七口吕走到段飞烟跟前,上下打量了段飞烟,摇头晃脑,煞有其事地问道:“您听人说的,请问,您听谁说的。” 段飞烟想起来要找那个大叔一起做证,眼神扫了群众一圈,竟然没找到那个大叔,明明刚刚跟来了。“咦,刚刚还在,怎么不见了。” “你听的,现在没有那个人,就等于没有人证,请问师爷,这种情形,能做证据吗?” 秦小东刑爷和七口吕一搭一唱:“当然不行,这不是信口雌黄吗?这小姑娘没有亲眼见到,那就不算是人证,听人道听途说,怎么能作为证据,那全天下都来敲堂鼓,说我听说谁谁谁杀人了,那岂不天下大乱。” 段飞烟心里一急,站了起来,要看得更清楚。“不是,真的有个大叔说他看到了经过,我找一下。” 差役一见她起来,为了维持秩序,一棍子使了上来。段飞烟哪管那么多,见着木棍风火般打来,一个横腿,竟把差役的木棍踢断了。 这么一来,公堂上的众人哗然,师爷大吼一声:“这刁蛮女子,竟然视公堂如无物。来人啊,押下去用刑。”经师爷一吼,两个差役立刻上前来,要一左一右的把段飞烟挟下去。 段飞烟哪能容忍男子碰她身体,她下盘一个扫堂腿,将这两人扫个四脚朝天。后面两个差役跟着上来要阻止她。段飞烟如泥鳅一般闪过这后面二人。双掌对准两人腹间空隙一推,这两人竟被打退了好几步,大声喊痛。 差役们纷纷上来要抓住段飞烟,可寻常百姓,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武林人士的身手。一时间,众多差役扑上来要抓住段飞烟。段飞烟时而一脚,时而一肘,差役根本进不了身。 没多久都被打倒,各个哎哎叫痛,这公堂竟哀嚎遍野。 知县大人见公堂变成斗殴场,用拍案木不停地敲着,要他们住手。但咚咚咚的敲击声被打闹声掩盖了,无人听得到。师爷见两边打得兴起,躲得远远地,靠在知县大人旁。 广个告, \! 段飞烟怕情势不可收拾,想逃离这是非之地。她单脚一蹬,往窗边撞,一个跟斗,撞破了窗户,夺窗而出。秦师爷见段飞烟逃脱,赶忙吩咐差役,“快,传令下去,务必把这女贼抓回来!快!” 公堂上的纷扰暂时告一段落,知县大人要所有人站回原位,包含叫差役把围观的群众赶回大门之外,准备重新审案。 这知县大人姓白名守礼,师爷看着大人道:“白大人,咱们是不是重新理理案情。” “秦先生请。”这几年来,白守礼已经将秦小东视为左臂右膀,几乎是言听计从。 【第172节】讼师 “此案情,分两案处理,各有各的案情。听这群少年和吕讼师所言,案情十分明朗,此乃这少年周新,与王家姑娘,属于暧昧关系。周姓少年由爱生恨,因此双方产生了冲突,杨公子出手自卫,但由于周姓少年身有痼疾,因此在拉扯中不支倒地受伤。” “当事人的口供呢?受害者和被害者的口供呢?是不是一并取得了” “启禀大人,周新身体不好,已无法言语,因此未能取得口供。但是以上案情,已经与王家姑娘和这群围观的少年取得口供。以上所述,皆属实。” 柳闻志听着他们在说着荒唐的案情,同时看到王家姑娘不停抽泣着,一会儿看着小乞丐,一边频频看身后的一对夫妇。那对中年夫妇貌似是这姑娘的父母,对着王家姑娘频频挥手,手势往下做磕头状。王家姑娘无奈地点点头。 柳闻志这一看就明白了,势必是杨家在过来的路上已经打点了王家,要她翻供。杨家出得起钱,这年头谁家不是辛苦过日子,突然有富商送上白花花的银子,虽然女孩子家不愿意,但是由父母强出头,不愿意也得答应了。反正之后找个远方人家多送点嫁妆,这事就解决了,几年后没人会再记得。 柳闻志这下开始担心自己了,在南京虽常有富商欺压弱势,但毕竟在天子脚下,无人敢如此颠倒是非。类似扬州师爷和讼师这样明目张胆的篡改事实,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下子他开始担心不知道等会吕先生会怎么编排自己。 可柳闻志转念一想,自己举目无亲,孤家寡人一个,如果真有问题倒可以学那段飞烟姑娘,拍拍屁股走人,倒也干净利落。 想到这,他的心里就踏实了,心意既定,脸上露出笑容。此时秦小东师爷正叙述着案情,说到柳闻志这里来,见他咧了嘴笑,心理登时有气。 “王家姑娘,刚刚师爷所说的,这案情是否属实?”知县白大人特意再询问了一下。 王姑娘看了看小乞丐。小乞丐已经奄奄一息,满身是血。她又看了看父母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大人,您说的都是。。。。” “都是什么?”白大人拉高声调问。 “都是对的。”王姑娘又叹了一口气。 “那这第一案理清了,再来是第二案。”师爷继续说道。 “这第二案,是这柳姓少年。”说完师爷指了柳闻志。 “白大人,这个柳闻志,南京人氏。习武,乃一危。。险。。人。。物。。”师爷介绍柳闻志时,特定加重语气说他是危险人物。 “哦,那还不赶紧给他上木铐。”白大人刚刚被段飞烟吓到了。想到这些武人,挡都挡不住,万一伤害了自己咋办。 差役拿了一副脚铐和手铐过来,给柳闻志上了。柳闻志木讷的给他们上了铐具。脚上是铁链,手上是木制的两片厚木板,夹住双手手腕。 柳闻志晃了晃手上脚上的铐具,弄得叮当响。 【第173节】抹黑 “如此甚好。”秦小东师爷绕着柳闻志走了一圈,上下细细地打量着柳闻志。看着他身上的补丁,秦小东心里觉得有些可惜,和那个小乞丐一样,这少年估计也要毁在自己的手上。他心里飘过一阵阴影,做了师爷多年,本来是有原则的,但是在银两的消磨下,现在正义两字偶尔滑过他心窝,但是很快就消散不见。 “禀大人,此人柳闻志,见双方产生冲突,仗着自己一身功夫,欲出手帮助小乞丐。或许是要借此从中调节,要挟杨公子。可怎知道,柳闻志使着重手,用力过度,竟打伤了杨公子。此时杨公子身受重伤,吐血数升,生死未卜,请大人对此罪行,从重量刑,以慰正义。” “如此明白了。”白大人回答道。 周围围观群众挺稳这段叙述后指指点点,议论着小乞丐和柳闻志的行为。柳闻志见此景,想起来他的娘亲婉娘也是一命案的受害者,但是官府花了数月也未抓到凶手,未曾经过审判。可今日见此景,才知道公堂官场的水有多深,灯下有多暗。幸好后来水落石出,乐升说出了真相,否则婉娘的案子,永远也不会破。 白守礼大人只想赶快结束此案,只要照着杨家的意思去做,很快就有几百两银子入账。一年知府的薪俸才一百石,拿了杨家的钱,他可以赶紧回去抱小妾,甚至再养个扬州瘦马。想到这,他已经心猿意马,心都飘到温柔乡去了。 “大人,可以判了。我感觉,也不要太重,这姓柳的充军流放即可。那小乞丐,伤得挺重的,您看意思意思,让杨家赔点钱得了,毕竟动手了,人也重伤。”师爷凑近了白大人的案桌,靠近了耳边说着。 “如此甚好。”白守礼这个官当初是捐官拿下的,这几年长袖善舞,靠着杨彪的庇荫,从一个小县城九品官一路高升到扬州府广陵县的七品知县。这么多年来,几乎都是先由秦师爷出主意,他来一句如此甚好即可。 白守礼将拍案木一敲,慢慢地说道:“查柳闻志,殴打杨崇虎重伤,按大明律法,判流放充军。查周新一案,杨崇虎与周新各有责,唯周新伤势严重,判杨崇虎赔偿周新白银二十两。秦师爷,写张供纸,画押执行。” 当七口吕笑眯眯的听着,秦师爷正要回应时,门口突然有人喊道:“扬州府孙大人到!” 白守礼一听门口有人喊孙平大人莅临县府,差点吓得没从椅子上掉下来。他最怕这个孙知府,一路压着他打,而且跟各界关系错综复杂,永远扳不倒。白守礼曾想过越级走两江总督的线,调离广陵县,更上一层,但是被这孙平大人摸得一清二楚,三下两下就被驳回。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公堂中间,吩咐差役将群众隔开,迎接孙平大人进府。 这孙平大人走了进来,可却是便服,并未穿他的朝服。孙平大人笑眯眯地走进牵了白守礼的手,说道:“白大人,别来无恙吧。” 此时公堂两侧还跪着柳闻志、王姑娘和一干衣冠华丽的少年,小乞丐躺在血泊中,可这两个高官却当庭牵手寒暄。 柳闻志看了心中也有气。 秦师爷心思敏捷,他看孙大人便服来访,就知道他不是来接管这案子,而是来给与指导意见。但这事只能意会不能明说,秦师爷还是得按照规矩,举了举手,请孙大人坐上原本白大人坐的位置。 孙大人既然是微服出巡,那是万万不能坐在公堂之上,他忙摇手敬谢不敏,表示自己不是为了公事而来,只是来看看朋友。 “白大人,我在旁边坐着,等你判完这个案子,咱们再叙叙旧。”说完,就要随便找张椅子坐下。 白大人见他谦让,意思是不便干涉。但他还是赶紧谦让道:“大人,您来得真是太好了,刚好让下官听听你的意见,给点指示。”此刻,白大人岂敢让他坐得比自己低,他赶紧让秦师爷把自己的椅子搬来,放在公堂案桌旁边,然后只是差役换了一个矮一点的椅子给自己坐。折腾了好一阵子,孙平大人才满意地坐下。 终于坐定后,群众都感觉到这位置坐得很奇怪,白守礼知县坐在正中央,但却矮了一截,明显勉强够得到桌面。而孙大人虽坐在侧面,可其身材较白守礼高,又坐得比较高,显得他才是主角。这也符合四品官不得坐的比七品官低的官场规矩。 【第174节】孙平 待双方坐定,白守礼又让秦师爷把整个案情跟孙平说一遍,秦师爷为了卖弄自己的能力,特地加油添醋加了很多细节,孙平听了频频点头。可如此一来,又花去一炷香的时间。 这时间一长,谁都跪不住,那群恶少已经东摇西摆,找机会挪动自己的膝盖。柳闻志更不舒服,手上脚上都是铐。但毕竟他有内家真气在身,还能跪得住。他试着轻轻移动手腕和脚踝,让不适感减少一些。 柳闻志斜眼一看,发现身旁的小乞丐突然抽动了起来,感觉不太对,看来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柳闻志叫了起来:“这人快不行了!” 他挪动了身子靠近小乞丐,将手握住他的手,输送真气过去,试图给他续命。小乞丐获得真气,微微张开眼,看向王姑娘,叫了一声:“王姑娘,您。。没事。。吧。。。。” 柳闻志见这小乞丐都临死了还在关心王家姑娘,竟不知道她已背弃他,不由得鼻酸了起来。 差役看柳闻志动了,叫了起来:“你干嘛,别动啊!”并伸手去拉柳闻志。 本来所有人都在看案桌的孙平大人、白守礼大人和秦师爷在讨论着案情。差役他这么一叫,所有人目光都转向柳闻志。 此时柳闻志专注地将内力送给小乞丐,希望能帮其续命。差役一碰到他的手臂,那股真气自然而然产生反应,差役如同被天雷打中一般,痛地倒退了几步。 小乞丐已经是回光返照,他的伤势太重,柳闻志的真气一断掉,就没气了。他又抽动了几下,竟然不再动弹,也没有了呼吸。 另一个差异过来查看小乞丐周新的脉搏,只得摇摇头说,“人没了。” 柳闻志感到很震惊,这一个人就在眼前死了。当初这小乞丐是路见不平,愤而出手,却没想到厄运及身,真的死在自己面前。这么一条生命,就如此没了。 他如果让这件事无疾而终,这小乞丐死得太不明不白了。 王姑娘见状放声大哭!心里十分后悔自己竟然糟蹋了小乞丐的一番好意。而且直至今日,她才知道小乞丐叫周新。 “这人死了,怎么办?刚刚判的是杨公子伤人罪,要赔钱。”秦师爷问白大人。秦师爷的意思是,刚刚说了是杨公子的失误,所以判赔二十两,可是人死了,这就要加重判决了,按大明律法,斗殴致死可是重罪,得一命抵一命的。 这会儿,秦师爷和七口吕互看一眼,倒吸了一口气,觉得给自个儿挖坑了。这要是扯了杨公子下水,不知道他两明天还能活吗? 白大人心里一恪噔,这还判错了,当初万万没想到人会死。白望向孙平大人,希望听听他的意见。 孙平就是杨彪叫来的,杨彪担心事情超出掌控,要孙平前来坐镇。孙平是从四品大员,扬州府最高的官员,这类的案子,只要没有御史来查,基本在扬州府就可结案。只要孙平一手把控,此案再怎么判,都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孙平脑筋动得很快,让白大人靠过来,他轻声地交到了几句。白大人听了恍然大悟,果然孙平的水平不一般,段位更高。 白守礼咳了几声,清了清喉咙道:“柳闻志,你刚刚是不是动手,想要掩盖证据,逼死了周新?” 原来孙平的意思是,既然柳闻志碰了小乞丐,干脆一股脑把罪责加到柳闻志身上,就可以帮杨崇虎脱险了。可柳闻志其实是想救周新,竟被诬陷为杀人凶手。 “我是要救人啊!” “没规没矩,跟大人说话,要加上大人二字!”七口吕纠正柳闻志。 柳闻志的眼里都快冒出火来。 他愤而双手使劲,用内力上下挪动转圈,轻松就弄碎手腕上的木铐。旁边两个差役见他挣脱木铐,顿时拿棍子打了上来。柳闻志双手抓住来棍,内劲一送,棍子被他抢了过来,双手一扳硬生生折断。可柳闻志弄不开脚上的铁链,他试着站起,却无法快速移动,只能在原地跳跃,不能移动接战。 差役们知道这姓柳的武功高强,一时不敢接近,但是见他不好移动,登时放心许多。一个差役从后堂拿了几根狼牙棒出来,用镶满钉子的棍头对着柳闻志。 柳闻志知道如果不弄断铁链,他将没有办法逃脱。他蹲下试着用内力扯断铁链,可是这铁链为精钢所制,他用尽力气,才拉开了一小段缺口,一时之间弄不断。 【第175节】折回 柳闻志奋力地拉扯着脚踝上的铁链。差役见此人空手破手铐,已经惊呆了。虽然拿着木棒,可是没人敢上前。白守礼大人和孙平大人也躲在案桌后,不敢动弹。 七口吕和秦师爷见柳闻志神勇,深思刚刚不应作弄他,如今悔不当初,害怕日后此人找他们麻烦。 柳闻志扯了又扯,可这铁链十分牢固,还是弄不断。他试着放开脚迈出两步,却被铁链绊住,面朝下跌倒地面。 差役们见机不可失,将棍子打在柳闻志背上硬压下来。初始只有三人,柳闻志一使力,就快掀翻了这三人的棍子。七口吕见柳闻志快要逃脱,急得骂道:“你们站着干嘛,还不快上。” 于是,又来了五个差役将棒子打在柳闻志背上,这狼牙棒上有尖钉,这几棍下去打得柳闻志鲜血淋漓。 此时一个黑影撞破公堂的窗冲了进来,她手持一把刀,晃亮几个刀圈,就把这些棍子斩断。这人将柳闻志扶了起来。娇斥道:“你们还是不是人,栽赃构陷,分明他是救人的,被你们诬蔑成杀人凶手。” 原来段飞烟虽然跑了但是没远离,出于对这案子的关注,她躲在屋子上面偷听。听到此处,她的正义感让她怒火朝天,忍不住冲了进来救柳闻志。可这一进来其实把自己搭进去了,柳闻志教练不除,是无法顺利移动,除非段飞烟拉着他硬闯。 孙平大人不知道这女郎是谁,但看她这一身芙蓉滚边水色服,明眉皓目,英姿飒飒甚是好看,不由得有了好感。 白大人可是见过这段飞烟的娇蛮,见她又来闹场,阴魂不散,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急喊道:“来了啊,劫囚了,劫囚了。” 段飞烟心意已决,让柳闻志在他身后,她挥舞刀圈,就要杀出去。 “别闹!”一个方头大耳的中年人带着十二个护卫走进了公堂,这十二个护卫看来都是硬手,拿出手里的兵器和段飞烟打了起来,段飞烟虽然功夫高强,但是毕竟对手人多,一时间攻得段飞烟手忙脚乱。 原来这些人是杨彪带来的五虎门门人。 段飞烟一阵冲杀,却被团团围住出不去,只好抡着刀圈护卫自己和柳闻志,和这十二人对峙着。 扬彪见局面控制住,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围着段飞烟二人。 “杨大人好!”七口吕见杨彪来了,赶忙上前请安。 杨彪脸上有怒意,根本正眼不瞧七口吕。 杨彪一进来气势凌人,柳闻志和段飞烟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看向杨彪。 柳闻志在段飞烟身后,涨红着脸说了一声谢谢。段飞烟关注着扬彪和十二个护卫,含糊说了一句没事。她心里不禁想着:“大哥怎么还不来?再不来要出事了!” 杨彪微一躬身,向堂上的两位大人问好:“孙大人,白大人,安好。”杨彪这一请安只是虚影功夫,平时扬州知府到他那,他连起身都不起来。按照规矩,士农工商见了父母官都要跪地说话,今日鞠个躬算给点面子。杨彪来只是想看看案子处理如何,可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公堂上闹得鸡犬不宁,他看了心里着实生气。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第176节】压事 “秦师爷,案子到底审得如何?”可杨彪知道白大人就是个草包,事情还不如问秦小东快些。 “现下正要判这柳闻志杀人,但是这小子当堂反叛,搞得公堂见血。” “大人,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五虎门即刻拿下这两人!”杨彪干脆地说。 杨彪虽然不懂武功,但是五虎门旗下有不少硬手。当初他官商勾结在走私货物上大赚了一笔,后来索性用银子买下了五虎门,这除了增加其走私的人手外,也等于买下了一个私人军队。他花钱养着五虎门上下,就是等着有需要用强的一天。简单来说,跟杨彪做生意,别想坑他,如果坑他,后面五虎门的打手会追杀此人,让这人吃不完兜着走。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白大人说。他心想,这两恶徒就该让恶人治。孙平和白守礼为何如此听杨彪的话,除了杨彪有钱外,最主要是杨彪在朝里有人,他们这些地方官惹不起。 “大人,小乞丐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的确是杨崇虎要调戏我,这小乞丐是帮我的。他没有错!他是冤枉的啊,大人!”王姑娘突然良心发现,当庭翻供,让众人一惊。 “你说什么!别血口喷人!”秦师爷和七口吕不约而同地说。 杨彪上去直接给了王姑娘,啪的一个耳光。“胡说八道。” 王姑娘被打得满眼金星火沫,捂着脸愣在那里,吓得不敢说一句。 “随意出口污蔑,来人啊,带下去掌嘴!往死里弄。”孙平见事情快要不可收拾,立即出声指示白守礼。白守礼和秦师爷立即醒悟过来,下令掌嘴。 一差役上去立刻左右开弓连打了好几个耳光,将娇柔的王姑娘打晕了,秦师爷才喊住手。 “你们凭什么打人!还有王法吗?”段飞烟见王姑娘被打,忍不住出声。 杨彪用力跺了一脚,一掌拍在旁边的柱子上,虎声振振道:“凭两位大人在此,就是王法!” “他们两个就是王法吗?”这一声质问随着一个仙风道骨般的人走了进来,身着蓝色麻布衣,背着一麻布袋,脚踏白布鞋,上有绑腿,以利步行。后面跟着一人,赫然穿着五爪大蟒朝服,黑鹿皮靴,腰间配着一把犀皮剑鞘的剑。脖子上挂了一串珊瑚朝珠,随着这大官的步伐,深红色的一闪闪反映日光。 孙大人和白大人一看到此人进来,立刻起身跑下案桌迎接。 随着这人进来的还有一排训练有素的士兵,一言不发,神情肃穆地列队在大官身后。 有道是,在扬州一地,只有一个人的官比扬州知府孙平还大,那就是两江督师卫子功。 两江督师是一军职,掌管江苏、浙江两地的军务,属于军事大臣。江苏及浙江包围着首都南京,因此两江督师是名副其实的京师护卫军。能够当京师护卫军的,可见皇帝对其之信任。 段飞烟一看这当先如仙长般的人物进来,高兴地喊:“大哥,你来了!”这人就是胡濙。 胡濙看段飞烟被困住,微微一笑,穿过差役走了进去,带了段飞烟出来。段飞烟拉住胡濙,指了指柳闻志的脚踝。 胡濙瞄了柳闻志一眼,袖子伸了过去一抹,好像有什么白光闪过,柳闻志脚踝中间的铁链应声而断。 柳闻志大喜,忙道:“谢谢大叔!”一般人等看不清楚胡濙怎么斩断铁链的。可是柳闻志看得很清楚,他掏出了一把利器,以快速绝伦的手法切断了铁链。一般人看到只是白光,可是柳闻志修炼两大神功,自然而然他的五感较寻常人等敏锐得多。 “卫大人,怎么有空来广陵县。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孙平大人满脸堆着笑容说,还紧张地说了两次。其实两江督师的品级只较孙平高一级,跟胡濙的品级一样正三品。但是督师的地位不同,权力及影响力远胜于他这个地方官。至于白守礼,是根本没有开口的份,只能在旁边干笑。他在心里暗骂,今日真是蓬荜生辉了,扬州知府及两江督师都到了他这小庙,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收拾。不过这么多大官在,也没有他能说话的氛围,只能听他们的指示办事。 胡濙为何拖了一阵子才来县知府,不是因为他被限制待在杨崇虎身边,而是因为他去调查了杨彪的底细。五虎门的一干家将,根本挡不住胡濙。胡濙的武功不能和姚广孝和郑和相比,但是区区一个不入流的五虎门,要拦住胡濙那是天方夜谭。 胡濙见杨崇虎性命无碍,轻轻松松地卸了几个守卫的胳膊,快步离开杨府。 他知道扬州府除了孙平外,还有一个大官,那就是两江督师,而且他听姚广孝说过,两江督师卫子功当年跟他们一起打靖难,是一个可信之人,且跟姚广孝熟悉。所以他长驱直入,进了两江督师府递了名剌求见卫子功。 卫子功看到名剌,还有姚广孝的亲笔信,立刻出来迎接胡濙。他先前就听说过胡濙殿前救驾的事,且他又拿着钦差大臣的令牌,再加上他本来就不齿孙平和杨彪的所作所为,马上就把扬州府和杨彪的底透得一干二净。 卫子功告诉胡濙杨彪其人为何能横行无阻,除了有钱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是前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的马前卒,同时也是汉王的人马。 胡濙听到汉王两字,就踌躇了。汉王这可不是一般人,那是永乐帝的儿子,是太子朱高炽的弟弟。如果杨彪的靠山是朱高煦,那还真动不了。更何况夺嫡之争正如火如荼,据说汉王还占上风,谁敢去动汉王。 卫子功看胡濙吓到了,哈哈大笑道:“胡兄莫惊,您太久没回京师,也难怪。您莫担忧,请看此份最新的信。”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第177节】大官 卫子功带来的士兵拿出了一长条板凳,让卫子功坐下。卫子功邀请胡濙一起坐下,这让孙平和白守礼十分尴尬。三品大官坐在堂下,且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人一起同坐。那他这四品官和七品官还能坐得比卫大人高吗?更何况,三品大官坐在板凳上,四品官做官帽椅,这传出去恐怕不合时宜,坏了官场规矩。 这么一来,两人岂敢回堂上就坐。孙平稍稍移动,只能站在卫子功旁边。卫子功瞪了这两人一眼,没给什么好眼色。 本来杨彪气势很狂,但是见了两江督师进来,登时也收敛了许多。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进来的人不正是刚刚给自己儿子治病的大夫吗?什么时候跟卫子功搭上线了?卫子功位居江南高官之首,此人竟和他平起平坐,这人什么来头? 孙平见胡濙和卫子功坐在一起,卑微地问道:“卫大人,这位道长是?” 卫子功道:“我的好友,帮我拿些主意,怎么,知县都有刑名师爷,我找个人给我抓抓主意,给点意见,不合适吗?” 卫子功这么顶回去,孙平心里气得牙痒痒,但是只能吞口口水咽下去。 卫子功低沉又具威严的声音传出:“谁能来说说,这案子到底是何回事?” 此时门外的群众都听说了这公堂里有知县、扬州知府还有两江督师在,甚至连扬州首富杨彪都在公堂上。渐渐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想看好戏。 公堂外的广场聚集人越来越多,有的人开始戏称这戏码是癞蛤蟆攀龙附凤,富公子棒打小乞丐,习武少年单挑扬州十二少。 这类的故事总是能挑起群众的兴趣,鼓噪声越来越大。白守礼让秦师爷出去控制一下人群,别闹事了。秦师爷从后院抱了一段旧布匹,在门前拉了一条线,说道:“谁敢越此线,丈二十。”如此一来,没人敢超过这段布线,但有的人抱着石狮子,有的人爬上鼓架,就想看清楚里面发生何事。 秦师爷清一清喉咙,大声说道:“根据调查与口供,死者周新,长期与九仙桥处乞讨为生,与王家姑娘为旧识,王家姑娘恋上杨家公子,周新由爱生恨,寻机欲伤害杨公子。杨公子携友人经过九仙桥处,周新伺机动手,双方大打出手,周新由于长期饥饿,身体不好,竟不慎倒地,受了重伤。少年柳闻志,未查清事由,不分青红皂白动手,竟打伤杨公子。而后在公堂上,柳闻志动手拉扯周新,可能是习武,用力过大,竟致周新伤重不治死亡。” 卫子功一身功名,是从底层干上来的,对于这些刑名的事十分熟悉,一听就知道有漏洞。 他面皮不动地冷笑一句:“口供?画押的口供在哪里?我看看。” 秦师爷和白守礼互看一眼,白守礼心想:“画押?糟了,这口供还没画押,周新就死了。王姑娘现在也被打得晕厥过去。怎么办?” 白守礼跟秦师爷努努嘴,让他回答。秦师爷心里恨死白守礼,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只是一条狗。主人今天选择牺牲狗,他一点选择都没有。 秦师爷恨恨地说:“启禀督师大人,口述了这些事实,但是还没来得及录口供。” “那就是没有画押的口供,那你们准备怎么结案呢?就凭一面之词?” 卫子功这句质疑,让公堂里的空气有些凝重,一时间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孙大人,您的意思呢?”卫子功一眼看向问孙平,眼神凌厉。 孙平忙回答道:“启禀督师大人,我是路过广陵县衙门,进来探望白知县。您看,我是穿着便服来的,是私访,不是公事,臣并未参与此案。且此案发生在广陵县境内,还是请督师和白大人定夺。”孙平当时来时,早就打好主意,便服来访,给点意见即可,必要时可以逃脱责任。在扬州这个官场试炼地狱,没有几点心机,怎么能有平安下场。 “有的时候,走得快,不如走得稳,走得干净。”孙平心里确幸地笑着,但是脸上依旧很严肃。 听到孙平这么说,白守礼心里的火炸了锅,如淋油了一般。此孙大人竟然阴险到此境界,推得一干二净。 卫子功和胡濙互看一眼,都纷纷冷笑,明眼人都知道这孙平是老狐狸,甩锅给白守礼。 “白大人,您说个章程?” “卫大人。。。。这。。。。”白守礼这草包看向秦师爷,秦师爷接不了这个问题,转头看向七口吕。 七口吕品回连个官职都没有,岂敢造次。他把头低下,不敢发出任何动作和声音。 所有人看向秦师爷,等他说一句话。 秦师爷鼓胀着脸,脸红呈猪肝色,唯唯诺诺地说:“要不,我们再问一下口供?” 卫子功鼻子闷哼了一声道,“大明有律法,你们得按照律法走,要有证据口供,这事已经出人命了,岂可将就行事,你说是不是?杨彪先生。”卫子功说这话,故意堵了杨彪一把。杨彪心里有气,但是按捺下来不发作。 插一句, \! 【第178节】翻供 秦师爷偷偷凑过去白大人身边,在其耳边俯身道:“白大人,要不咱们别再瞎搞了,该怎么办就这么办吧?这钱别赚了。” “你见机行事,别破罐破摔了,赶紧收尾,这次不能跟卫大人对干。”白大人懊恼地说。 秦师爷在公堂里四方踱步,良久才道:“这事一开始有三个当事人,杨公子、王姑娘和周新。王姑娘昏迷,周新已死,这恐怕得找杨公子来问问。请问杨先生,杨公子目前是不是可以说话?” 杨彪心想,杨彪是唯一人证,只要他说的话保护好自己,就成为唯一的口供。杨彪立刻道:“犬子性命无碍,现在应该已经清醒,杨府很近,要不把他抬来?” 白大人见此状,挥挥手吩咐四个差役去把杨崇虎带来。杨彪赶紧抓住一个五虎门门人,吩咐他赶紧追上去告诉杨崇虎怎么说口供。 杨府离知县衙门不远,没多久,杨崇虎就被带来,躺在一软呢椅子上,脸色苍白,头上冒汗。杨彪看着儿子受苦,心里不忍。 秦师爷问道:“杨公子,您是否能把今天发生的事,叙述一遍?” 秦师爷说了两遍,杨崇虎才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回答:“是,我和王姑娘情投意合,本要相约,谁知这小乞丐眼红,竟上来打了我,我的朋友们看不过,就动了手。后来一少年出手帮小乞丐,打了我一掌,就把我打伤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柳闻志听他这么说,气愤不过道:“刚刚王姑娘不是这么说的,杨崇虎你不要撒谎。” 杨崇虎好像突然精神来了,张大眼睛道:“谁说我撒谎,明明就是你打伤我,我有说错吗?” 段飞烟冲着胡濙说:“大哥,他撒谎,这不是事实。” 秦师爷知道段飞烟也没有证据,反咬她一口道:“刚刚已经问过你了,你没有亲眼看见,都是道听途说,你的证词不能信。” 秦师爷问跪在地上的一干少年问:“你们谁说说,杨崇虎说的是事实吗?” 这群少年不知厉害,不认识这几个大官,只知道杨家在扬州是无所不能,纷纷捣蒜般点头说是。 孙大人突然出来说:“是不是除了杨崇虎,没有其他人证了?”如果没有任何人可以反驳杨崇虎,而他又有扬州十一少的支持,那此案的口供将以杨崇虎的口述为凭据。 秦师爷看了周围一圈,摊手一摆,无奈地开口道:“当事人只剩一个,就是杨崇虎一人。” “奥,那就没办法了。”孙大人道。 段飞烟看着周围群众,生气地说:“你们这群人是瞎了眼了,看着这杨家恶霸欺负弱势,总有一天你们都会被吃掉。”说完,段飞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柳闻志拍拍她的肩,安慰她别再哭了。 此时,在外面的群众有一人慢慢地举了手,竟是一开始和段飞烟对话的卖鞋大叔,他将肩上的鞋篓子放在地上。大声地喊道:“我愿意作证!是杨崇虎先调戏那姑娘!”众人纷纷看向公堂外的大叔,他激动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另一个人看有人打破沉默,也举起了手喊道:“我也可以作证,我当时站在桥头,是杨崇虎他们这一伙扬州十二少,欺负良家妇女。。。。” “我也可以作证!” “我也是,我住王家隔壁,杨崇虎撒谎。” 一时之间,群众愤怒的声音此起彼落。五虎门的门人跑出去门外,对着这些举手的群众威逼恐吓,要他们闭嘴。可是人民的正义感已经被挑起,现在没有人在乎什么五虎门、扬州十二少等。他们要的是正义,要的是真相。五虎门见跟他们反抗叫嚣的人越来越多,此时公堂外已经站了上百人,这整个群情激愤的气势,让五虎门的人逃命般躲了回来。 “白大人,您看,这么多人愿意作证。怎么办呢?”卫子功问道。 “这。。。。这得重新录口供了。” “哈哈哈哈哈!”此时杨彪突然大笑。 众人皆不懂,眼看杨崇虎走入败局,为何杨彪还能开怀大笑? 杨彪走到杨崇虎面前,撕开他的前襟,露出里面的衣服。众人一看皆大惊。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第179节】逆转 杨彪撕开杨崇虎的外衣,赫然露出了靛青色的朝服,这竟是一件飞鱼服。段飞烟看了惊呼:“难道说,杨崇虎是锦衣卫?” 杨彪面带邪恶地哈哈大笑:“诸位大人,小犬乃锦衣卫緹骑,前些日子才被锦衣卫最高首领,正三品上威下远都指挥使纪纲纪大人册封的。” 秦师爷当下心里雪亮,如果杨崇虎是锦衣卫緹骑,那么这县衙门是不能审判他的。锦衣卫有锦衣卫的规矩,锦衣卫犯事,必须送锦衣卫的侦察部门来审判,连刑部都管不了。原来这是杨彪的杀手锏,如果案情走向对杨崇虎不利,就揭露身份,让杨崇虎送京师锦衣卫审判。 孙大人和白大人见到这件飞鱼服,喜不形色,代表杨家将获得最后胜利,卫子功将无功而返。 这两人望向卫子功,希望从卫大人的脸上看到战败的感觉。如果现在有一个镜子能反射出他们心里的画面,将能看到两个脑满肠肥的官员,兴奋地手拉手跳舞庆祝。 可是,卫子功只和胡濙互看一眼,两人都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孙大人见他们两位无动于衷,忍不住了问道,“卫大人,按照这情形,我们不能再审下去了,必须签结送京师锦衣卫。” 卫子功脸上还是带着诡异的微笑,他从怀里拿出一份奏折,展开了,让旁边的护卫递给了孙平孙大人。 孙大人急急忙忙展开阅读,白大人凑在一旁细细地看着。两人边度边轻声读着:“。。。。纪纲图谋不反,诛杀于西华门前,即日起,清查相关人士,锁拿谋反同党。” “什么!”杨彪听闻纪纲被诛杀,抢过来奏折看。读完后脸色苍白,后退几步,竟一不小心被绊倒,跌坐在地上。 “这什么时候的事?”孙平斗胆问。 卫子功轻描淡写地说:“早上来的军报,我还没来得及发下去呢,所以你们还没看到。” 杨彪此时心凉了半截,杨崇虎知道了这个讯息,更是慌张,急问:“义父出事了?不是说义父可以保我的吗?” 其实纪纲和杨彪的关系仅止于金钱往来,不算深交。他透过管道送钱给纪纲,搭上纪纲的线。利用纪纲的名义震慑扬州的官员,以此大肆敛财。这是一贯的发财套路,京师的高官只要认个义子,就当做是给了个护身符,可以利用这护身符来做生意。可惜的是,纪纲死了,他们都不知道,还以为保护伞仍旧高耸入云,殊不知,此刻已分崩离析,且四处捉拿同党。 看到这里,段飞烟和柳闻志欢呼了起来,谁都看得出,杨家已然大败,如丧家犬一般。 杨彪按住杨崇虎,示意他别动,别弄伤了伤口。杨彪还想做困兽之斗,他说:“不管如何,犬子崇虎,是不能在这里受审。按锦衣卫的规矩,他必须送京师,让京师的锦衣卫来审查。如果各位不介意,我亲自带崇虎上路。” 这番话堵住了卫子功,杨彪的意思是走一步算一步,先撤离这里再说,到了京师,只要有人愿意收钱,以他的财富,还怕救不回杨崇虎。何况,他还有最后一步棋,那就是去找汉王,把毕生家当都送给汉王,必能救下杨崇虎。 卫子功前面虽然获得了阶段性胜利,但是如果杨彪还是执意要送杨崇虎入京,于法来说,扬州府的确是没有置喙之地。 胡濙此时却开口了:“他不能送,一动会有性命之忧。” 【第180节】中计 杨崇虎和杨彪看着胡濙,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可突然,杨崇虎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都没停,末了,竟咳出血来。杨彪大惊,赶忙扶起杨崇虎,让他呼吸顺畅一些。 “怎么回事啊?竟然吐血了?”杨彪拍着杨崇虎的背,给他疏通气息。 “刚刚给他治病,由于伤势严重,下的药必须重。这药呢,有些反应比较大,如果不服用一些药物,然后刮风下雨,檀中穴气血不顺,没法根治,一辈子咳血。这活得了一时,活不了一世。” “你说什么!你这歹人,治病的时候给我儿子下毒?”杨彪眼里如喷火一般,怒喝道:“卫大人,这就是你带来的清客,你所谓的好人!” 卫子功摆摆手,表示不知道此事。 “他如果下毒,那也得抓起来!预谋杀人!这是杀人罪。”杨彪说。 胡濙挥挥手说:“咦,此言差矣,我下毒了吗?我没有。我只是告诉你,贵公子伤势严重,必须下重药。但这药比较急比较重,可为了治你儿子本来奄奄一息的伤势,别无他法。需要服下后,再用辅佐的温和药材清除其猛烈的药性。而我呢,一时半会,忘记了这药方怎么写,我现在不记得,但是过一阵子,兴许我就记得了。请问孙大人、白大人和师爷,我药开得重,还没想起来药方,犯了大明律那一条罪?” 白大人支支吾吾地说:“这。。。。这。。。。大明律没有这一条。” “没有这一条?那我可能要到来年开春再想起药方,也许后日就想起来,您觉得可以吗?” 说到这里,胡濙已经是在诡辩了。他记得姚广孝说过,你要做好人,就要比坏人更奸,你才能制得住他。 此刻的扬州一霸杨彪,看着独苗儿子奄奄一息,已经失去了早些时候的霸气。他颓然地跌在地上,向胡濙跪去,行三拜礼。“大夫,请大夫手下留情。请救我儿子一命。” 胡濙淡淡地说道:“我觉得,如果杨公子说出真相,我应该也想得起来那个药方。” 杨彪听闻此言,如果杨崇虎说出真相,周新已死,按大明律法斗殴致死,一命抵一命,那杨崇虎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横竖都是死,爹爹不如送你上路,省得你被这人折磨。”说完,杨彪牙咬下唇,拔出腰间匕首,刺向杨崇虎心窝。 说时迟那时快,胡濙瞬间地出手,单手夺下了杨彪的匕首。胡濙冷笑道:“哪有那么便宜,他该受审就受审,大明律法其实你这样玩弄的。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要按公堂上的审判。他说了真相,就算去锦衣卫,都要按这真的口供来审,只要杨崇虎不说实话,我一定能让他活不过三更。” 扬彪见大势已去,连自刎都不见容于胡濙,只好低着头,任由诸位官员摆布。 卫子功跟白守礼交代了几句,要他秉公处理,如果再有问题,唯他是问。周围的群众知道了这个结果,纷纷欢欣鼓舞的庆祝,终于有人整了这扬州一霸五虎门。只见五虎门的门人和其余的扬州十二少垂头丧气,各自离去,留下杨家二人,独自在公堂里等候处理。 【第181节】结伴 在白大人的指示下,差役来解除了柳闻志的脚链,他终于重获自由,好不开心。 段飞烟恭喜柳闻志,柳闻志笑笑地说:“何来恭喜,但是沉冤得雪,希望小乞丐在天之灵能有安慰。” “小兄弟,你见义勇为,好生令人佩服。”胡濙说。 “段姑娘也是,挺身而出,让这个案子没有无疾而终,小乞丐没有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是以前也当过乞丐,所以特别能理解他们的苦处。” 卫子功过来和胡濙寒暄,“胡大人,真乃神算,一切都如您的计划,顷刻间,毁掉了杨彪的计划。” “不,这多亏了您的讯息,知道了纪纲已经覆灭,否则的话,还真动不了他。”胡濙诚挚地说。 卫子功道:“这纪纲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皇帝重用他,权势已经是万人之上。谁能想到,他还有做皇帝的心?这简直就是蝼蚁欲做森林之王,人心不足蛇吞象。难道到了哪个阶段的人,都想要更大的权力?” 胡濙道:“这又何尝不是呢?人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很难再放下。这也是为什么中原九鼎,人人想逐鹿。能够坐到皇帝的位置,可以断人生死,掌握人间所有财富,天下尽在其手。这样的魅力,谁能不垂涎。”其实胡濙这番话,说的其实是自己。他本是武林人士出身,因缘际会由姚广孝保荐进入官场,且直接可以密信给永乐帝,在短时间内三级跳成为三品大员,可以跟两江督师平起平坐。这样的机缘,不是每个人都有。让他这颗曾经向往江湖岁月的心,也因此热衷功名起来,踏踏实实地办着皇帝交代的任务。这无非也是权势下的毒药。 卫子功道:“胡大人,官署里还有许多事,我就不打扰您,我先回府。您老慢走,一路小心。有机会来扬州,务必让末将知道,把酒言欢,促膝长谈。”卫子功这么说倒不是客套,他是诚心想结交胡濙。当然了,胡濙是姚广孝身边的红人,这类明日之星,多多来往总是好的。 胡濙道:“卫大人客气了,一定一定,咱们这次联手行动十分成功,希望日后也有机会,能够多多叙旧。” 在卫子功和胡濙寒暄之时,孙大人和白大人一直远远地站着,保持一个距离,但是又想随时进来打个招呼。他们不知道胡濙的身份,但是看到卫子功对他毕恭毕敬,不禁好奇此人身份。但是卫子功无意引见,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胡濙携着段飞烟走出公堂,此时人群散去,扬州知县府前回复以往的热闹状,摊贩叫卖着商品,还有卖小吃的呦呵着自家的烧饼。一片人间烟火常态味。 胡濙今日和段飞烟做了一件好事,心情分外的舒畅。他转头看到柳闻志一个人默默的在街上走着,不禁好奇这少年要去哪里 段飞烟也看到了柳闻志在往城外的方向走去,她追了上去问道:“柳闻志,你要去哪?” 柳闻志抓了抓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一个人随便走,走到哪是那?” 段飞烟天眞烂漫地问:“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说到这,柳闻志红了眼眶:“我没有家人,我娘死了从小带我长大的伍大娘也死了。” “这么可怜啊,那你有什么打算?你这些年怎么活过来的?” “我从小就是乞丐,有的吃我就吃,没得吃,我就找地方睡,睡着睡着就不饿了。所以我一个人没啥好担心的,天下那么大,纵有我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胡濙在旁边听着,觉得匪夷所思,这少年的命竟然那么苦。 段飞烟道:“柳闻志,你要去哪里?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 ”我想,可能会去南京。“ “你也去南京啊,太巧了,大哥,可以让他跟我们一起吗?”说完段飞烟期盼地看着胡濙。 胡濙心想,你都开口了,我说不行,那不是很不给柳闻志面子,但是实际上,他在执行秘密任务,再多一个人不就多了保密的风险?想到此,他差点脱口而出说不行。但是转念一想,段飞烟之前说要以身相许的场景还记忆犹新,她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一直粘着他这个年逾四十的人,似乎也有点于心不忍。他看这两个少年男女年纪相仿,也许让他们多接触反而是好的。所以胡濙又把嘴边的话吞了回来。 “我会不会不方便啊?”柳闻志踌躇地说。 “不会不会,胡大哥有钱的很,他没问题的。”段飞烟说的是实话,他这一路来,没见过胡濙缺钱,总是要吃啥吃啥,要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 胡濙觉得有点好笑,心里想:“我并不是什么富豪,只是该花就花,花完了再去典当就行了。” 柳闻志看看段飞烟,再看看胡濙,他觉得有个人结伴同行也不错。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段飞烟见他同意,高兴地手舞足蹈,拉着柳闻志上路。 【第182节】同行 站在扬州的城门外,段飞烟问胡濙:“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南京人,从小在那里长大。我这一阵子都在外面走,想着,是不是该往南京的方向走。” 胡濙道:“我就叫你阿志吧,阿志,你南京长大的?你什么时候离开南京的?” 柳闻志道:“我算起来是一年多前离开南京的,不,今年是永乐十二年,我是十一年离开的。一年多了。” “南京都没有亲戚和家人了?” 柳闻志脸色黯淡了下来,幽幽道:“没有家人,我娘两年前死了,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段飞烟刚刚有听说他是孤儿,但没想到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胡濙心中有个谜点,想要弄清楚:“阿志,你的功夫很好,是跟谁学的?还是你是哪个门派?” 柳闻志知道所有人都对他的功夫有兴趣,郑和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对于这个普遍大家会问的问题,他的回到都是据实以告,但是隐瞒了御古宫的那一段。反正也没人能认出来他是御古宫的功夫。 柳闻志缓缓说来;“其实我的功夫是跟一个烧饼店的老板学的,我小的时候,帮他的店打工,他看我常被欺负,闲来没事教我一些拳脚功夫,我就跟着他学。” “可是你这功夫其实不错,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都叫他老板。”柳闻志刻意隐瞒乐升的名字,他担心有人会知道乐升的名字,揭穿他是御古宫的传人。不过其实他多虑了,御古宫的名声一直很低调,跟云水宫大不相同,江湖上的人听过御古宫多是因为数百年前的显赫声名。但是到了近代,御古宫越发低调,江湖上大多不知道乐升和赵七贤的名号,更别说知道姚广孝是御古宫的第三门徒。姚广孝自己也不愿意让外界知道他的出身,因此多数人只知道姚广孝的法号是道衍,武功来自于少林寺。 胡濙继续追问:“那你师父呢?” 柳闻志叹了一口气,“有一天,我的师父好像遇到了仇家,就再也没回来了,就哪件事后,没多久,我娘和我亲近的伍大娘被人杀害,成为一个悬案,我就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四处流浪。” 段飞烟想着这个小乞丐的身世,当真是有些可怜。“那你的师父也没了,母亲也没了,好可怜啊。” 柳闻志笑笑说:“但我还活着不是吗?虽然我只有一个人,但我也能好好过。”柳闻志想过这件事,其实如果不是从小家庭穷困,他自己要讨饭,练就一身自力更生的本领。如果遇到这种事情,他估计会活不下去。可是穷困出身的孩子都有股韧性,因为已经看过了谷底,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也就是这种积极的心态,他不担心未来。只要还有一口饭吃,还有一口气,就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胡濙点点头,“你这个心态很好,其实人活着就是一口气,只要一口气还在,世界就还在。” 段飞烟笑笑说:“你们今天说的都是人生大道理,让我这小姑娘学习了,这些天跟着你们,肯定景来积极向上,是个乐观好学的姑娘。” 柳闻志和胡濙大笑。胡濙说:“我认识你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一定很乐观的,好学这件事我看就跟你难以共处。” 这次换段飞烟哈哈大笑了。 这下换柳闻志有问题了:“胡大哥,所以您跟段姑娘是?兄妹?” 胡濙笑道:“明眼人不说暗话,我两不是兄妹。” “难道你们是?” 胡濙赶紧澄清:“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两不是恋人关系。” 段飞烟见胡濙急了,没好气地说:“对,我两不是白头夫妻,是前一会,我遇到了个事,遇到一个棘手的和尚,打了一架,胡大哥救了我一命。我也是孤儿,天涯就我一人。从此我就跟着胡大哥,他走到天涯海角我就跟到天涯海角,服侍他。” 段飞烟和胡濙相视一笑,想起了当日黑和尚在无想寺前大战段飞烟的画面。 段飞烟想起他硬跟着胡濙,说要以身相许。想到那时候不知为何会说出如此没害臊的话,段飞烟登时满脸绯红。 【第183节】云想 三人沿着官道缓步前行,一路向南,终于到了江口。扬州府的对岸就是镇江府,也是一个大城市。要去南京,必须先过江,再从镇江往西走,一路到南京。 镇江是个古城,历史悠久。在以前叫做润州,更早以前,在春秋时是吴国地盘。 胡濙的工作之一就是寻访任何蛛丝马迹,因此不会放过观察任何一块地的机会。虽然此行的目的是云南,但是沿路经过的城镇,胡濙都会细细观察一番。 三人慢步走进镇江府的市区,这里有一个十字路口,南来北往,周围都是客栈、酒楼。交叉大路的两边都是商铺,商铺前有摊贩,看起来都是摊贩和商铺合作,占了门前一块地,做做小生意。商铺收点租金,并同时接受一些人气。 胡濙和段飞烟随意的看着摊贩卖的小物件,有瓷器、陶器、女红、胭脂等各式各样的商品,宛如一个市场。 三人闲逛了一会儿,时至正午,胡濙首先提出找个地方休息,吃点午食。此刻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金碧辉煌的酒楼,上有一乌木金漆的匾额写着云想楼。 胡濙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华浓。”这个楼的名字雅致,我们就上这酒楼吃去。 胡濙上二楼坐定,这酒楼布置十分雅致,有着青纱绕着黑木柱子,窗帘是用金丝竹片砌成。 就来了个茶博士:“客官您好,喝点什么茶?绿茶有冻顶乌龙、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六安瓜片、信阳毛尖。红茶有正山小种、外山小种、祁门红茶。岩茶有大红袍、白鸡冠、铁罗汉、水金龟。白茶有牡丹、寿眉。如果这还不满意,还有云南普洱。您看您要什么茶,客官吩咐一下,马上给您准备。”这一段竟如连珠炮一般,一口气说完。 段飞烟听了这一段,乐得拍拍手说:“您这真是茶博士,古往今来各类的茶都给您说一遍了。太佩服您了!” 茶博士弯腰一鞠躬:“这茶博士茶博士,吃茶博学而多事。这茶化是我汉人悠久的化,自然值得我们好好珍惜,我这说的茶类还不及真正数量的一半呢?我们这云想楼啊,茶有,酒也有,都是珍品,客官您说,看要什么,赶紧吩咐。” 胡濙听得这吴人的温情软语,旅途的辛劳都去了一大半了,他笑笑道:“给我来个正山小种,我们尝一尝。” “好嘞,那您要什么糕点?豆腐皮、枣泥山药、肉酥饼、心太软?” “呵呵,来点正菜好了,鲥鱼、干丝、水晶肴肉。”胡濙吩咐道。 “好勒,客官您识货,点的都是正宗扬州菜。这下就给您上啊。” 不一会,伙计就上了茶和餐点,三人正享受着带有乌梅味的正山小种,并吃着长江里稀有的鲥鱼。突然,大厅里传来了骚动。 “来人啊,给我砸!“ 一个光着膀子的浑人,脸上有颗大痣,浑身长满黑毛,却在颈间挂着一块黄铜牌子。带着一帮也是光膀子的打手,进了云想楼的大厅,开始砸碗盘和杯子。一时间茶水淋漓,大厅里的客人急忙逃跑,生怕被卷入这个打斗。 段飞烟问胡濙:“大哥我们不走吗?” 胡濙自从在扬州府管了大事,现在似乎对这些民间不平很感兴趣,他回道:“看看,不碍事。”这三人都身怀绝技,不怕来闹事的人。 一个衣着光鲜,貌似掌柜的男人冲向那个黑毛汉子,试图拦住他并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你这个月的钱交了吗?”光膀子的黑毛汉子恶狠狠滴说。 “全大爷,您老高抬贵手,我们这小生意又赚不了多少钱,您一而再再而三调高价格。按照以前的价格交可以,可是您涨那么多,我们小店实在是受不了。” 黑汉子骂道:“受不了?你旁边的凤凰楼都按照规定的银两给,你的生意比他好,你给不了?”说完,黑汉子又拿起一张椅子,摔在地上,裂了好几根椅脚。 掌柜都快哭了,呜咽道:“凤凰楼为了给你们钱,把菜都减量,酒都兑水,茶叶也给旧的。我们云想楼做的是口碑,怎么能这么做。你一再再的加钱,我们成本都叠上去了,难道要我给客人次品?” 胡濙听得此话,点点头说:“这掌柜的是个忠厚人。” 下面的流氓听楼上的还在评论,指着骂说:“谁在说话?我们铁卷帮在办事,你们还不走。” 段飞烟想作弄他们:“谁?谁在说话?你说我们吗?”说着还一直看看二楼其他人。 但这一看才发现,整个二楼竟然只剩他们一桌,其他人早就跑了。 “这其他人呢?”段飞烟苦笑着。 熟不知,这群铁卷帮在镇江赫赫有名,已经鱼肉乡民已久。所以当地的居民一见到这群人出来,马上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有胡濙、段飞烟和柳闻志三个外地人不知道轻重,才会继续留下来看好戏。 这铁卷帮从何而来?要从十三年前靖难之役后开始说起。 那一年朱棣率领北军攻打南京,在拿下扬州后,渡江拿下了镇江,镇江的守军不战而降,将镇江城拱手让给了朱棣。而北军进了南京城后,烧杀戮列,死了不少人。可由于镇江并未遭受什么战争,因此整个城市维持的跟战前一样。 当初朱棣拿下扬州,最苦恼的就是渡江,不渡江去不了南京。就在他最烦恼的时候,镇江抛来了橄榄枝,让出了渡江的空档和位置。 朱棣感恩这个镇江的将军让北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平安渡江,否则的话,江南的盛庸将会让北军生不如死。 因此朱棣登基后,永乐元年送了这个守将一块免死铁卷。 这个镇江的南军将领叫做童俊。 童俊去了京师,在奉天殿从内务府秉笔太监手上领了这块铁卷,光宗耀祖回乡。可惜没有好福气,过了三年就死了。但这块铁卷可以世袭,因此这块铁卷落入了其子童百年的手上。 世袭免死铁卷的荣恩很大,但是这块铁卷仿佛有个诅咒一样,越小心翼翼,但下场越惨。洪武三年,明太祖一共发出了二十八张免死铁卷给了开国功臣,可是这二十八人全都没有好下场。可能由于圣眷过盛,这些拿了免死铁卷的人太过于嚣张,其中几个干出了类似谋反的事情来,最后捞了个凌迟处死。 你得有德,才能配免死铁卷。否则铁卷也帮不了你。 【第184节】铁卷 拿了这块世袭的铁卷,童百年自己认为身怀免死金牌,开始了他为所欲为的发展。 在童百年的宅邸里,中间大堂案桌上,就供着这块免死铁卷。而童百年本人还打了一块比较小的金牌,长得跟铁卷一模一样,挂在颈间。 从此之后,童百年和这块金铁卷,形影不离。 自永乐三年开始,童百年琢磨着做一些商家的安保生意,主要生意范围就是收保安费。从这一点开始,他招兵买马,扩大铁卷帮的生意。以前的镇江,街头有些地痞小流氓,还有小偷扒手等,有时骚扰商家,偷钱、砸东西时有所闻。童百年看准这件事,利用自己的优势,开始帮商家驱逐这等人,保护安全。 但凡镇江闹市里的商铺、店家、行号、小贩,都是他们的保护范围。只要每个月交一笔钱,他们就会帮你行使安保,不让小偷、乞丐骚扰你。经过几年的招兵买马,横行无阻,最终成为了镇江之霸。童百年看着自己的人马,志得意满,每个人都打了一块镇江铁卷,挂在颈间。当地人送他一个称号:铁卷帮。这块黑牌小铁卷,也成为帮众的标志,只要看见有挂铁牌的人,众人都知道是铁卷帮的人。 这生意一开始是不错的,因为起初这费用不高,每个月就几钱,而且这些铁卷帮人员也的确每日巡守,的确提高了闹市的治安。小偷、乞丐都少了。铁卷帮这几年在镇江和丐帮没少打架,动不动就斗殴。经过几年的征战,丐帮在镇江的分舵舵主斗不过铁卷帮,最后算是消停了,从此镇江就落入了铁卷帮的手里。 铁卷帮发展至今,势力之大,行事之狠,连知府都不敢惹。毕竟当年赐予免死铁卷的皇帝还在位,没人敢挑衅皇帝的荣眷。且当年童俊开城门投降,此义举颇受百姓爱戴。毕竟镇江是少数没有受到靖难战争迫害的城市,免去了许多生命的伤害及城市破坏。就这一笔功劳,镇江人对于童家还是颇有嘉许。现在的镇江士绅又多是童俊当年的幕僚或旧识,与童家有交情。何况是,童百年手上有块免死铁卷,他就是犯了死罪,你也治不了他。所以下到知县,上到知府,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近年来,这生意有些变样了。铁卷帮的帮众越来越多,开销越来越大。铁卷帮的人需要更多的钱,就开始涨价。商家对此颇有微词,因为自铁卷帮崛起后,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安保的问题,但是铁卷帮却年年涨价,还会变相的有新名目收钱。例如增加春节的安保费用,因为人潮拥挤。还有店门口插上旗子,要收挂旗费。代表这家店是铁卷帮保护的。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可是商家私底下都议论纷纷,这小偷都没了,铁卷帮在保护啥?有的商家还过得去,就继续交钱,有的商家交不出钱,铁卷帮视这个收入为理所当然,竟然上门讨债。就开始出现一些暴力讨钱的行为。 今日在云想楼,就是铁卷帮上门要了数次钱不果,开始闹事的后果。 段飞烟并不知道这些事。在楼上喊着:“你们这群人,恶狠狠的,为何砸人家东西?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先不管你们要拿钱对不对,你们加钱,让商家活不下去,这岂不是杀鸡取卵吗?” “你说什么?有种下来打一架。”底下这些帮众开始按奈不住鼓噪了。就像打一架,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给云想楼掌柜看。 柳闻志要起身帮段飞烟回话,段飞烟给他按住了,说道:“大哥,这个我来就行了,好久没有活动筋骨,让师妹我,今天来活动活动一下。” 说完,段飞烟轻轻一跃,从二楼的栏杆跃入大堂。段飞烟穿着淡绿色长衫,长发系了辫子,显得身材琳珑有致。兼之盈盈一笑,身形飘逸,落地无尘,端是曼妙。柳闻志喝了一声彩,“好轻功!” 铁卷帮一众人等,不懂武功,但也知道这么轻轻松松跃下来,换做自己是万万做不到。有的看得呆了,还有人看着段飞烟的美貌,不禁痴了。 那带头的光膀汉子,见段飞烟挑衅,直接呦呵了一句,“不要以为娘们我就不敢打!” 段飞烟笑着说:“哼,你娘也是娘们,你看不起女人是吗?看我今天姑奶奶就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这群铁卷帮帮众脚步虚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懂功夫,虽然各个身材精壮,可在段飞烟看来就是中看不中用。 一群人往段飞烟冲来,她双脚轻轻一点,就又飞上二楼的栏杆,坐在那摇啊晃啊,让众人扑了个空。有的帮众见她上了二楼,忙奔上楼梯要拦截她。这云想楼的一楼是个挑高的空间,一楼两侧都有一回旋的楼梯可以上二楼。一部分帮众走了右侧,另一部分走了左侧,想要两头围堵。段飞烟笑着看他们跟上来,等到快要扑到时,她又一跃跳到楼下。当先扑向段飞烟的两人,来不及收住脚步,竟撞在一起,大声喊痛。 【第185节】竹筷 段飞烟跳回一楼,顺手抓了桌上的一把木筷,见二楼的人纷纷又跑回一楼,她将筷子分持两手,往两侧楼梯处甩出。这竹筷扎到楼梯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每一侧楼梯被插了十只竹筷,且由一楼数往上有五阶楼梯都插上了竹筷,每一阶不偏不倚两支,木筷插进楼梯深达数寸。众人看到都吓到了,这暗器功夫如此精纯,竟能分毫不差的左右两侧楼梯各一节两支。有的叫了出来:“妈呀!”心想要是这木筷插在自己的脚掌上,哪不深透入骨。 此时这群帮众才知道段飞烟功夫的厉害。那光膀汉子见这群帮众竟无人敢上前逼近,骂了一句:“你们这帮窝囊废,丢我铁卷帮的脸。” 光膀汉子身上挂的是铜卷,表示他比一般帮众高一级。铁卷帮一共几个级别,一般的帮众挂的是铁卷,高一级别,类似光膀汉子的挂的是铜卷,再高一级的挂银卷。最高级别只有一人,就是童百年本人,他挂的是金券牌。这划分就是按照金银铜铁来分级别。 光膀汉子叫做童漱玉,这人粗犷,却取了个绉绉的名字,大多数人不见容他这不匹配的名字,只管他叫童肥子,久而久之,他也忘了自己叫做童漱玉。 童肥子一拳黑虎偷心打向段飞烟,他的拳力道有,但是毫无章法。段飞烟嘴里带笑,轻轻后退一步避开。童肥子继续出拳,一拳一拳都是黑虎偷心。但他实在太胖了,大约出了十拳,就开始气喘吁吁。而这十拳连段飞烟的衣带都沾不到。 童肥子打了十拳,满头冒汗,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他抓了张板凳,坐下来休息,并拿起一壶茶,也不管杯子,直接对着嘴灌,滴得到处都是。 “快,你们一起上!”童肥子使唤着那些帮众。可段飞烟听他那么一说,又拿起一把竹筷唰唰唰,又是插在楼梯的阶梯上。让这群帮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要不我们打他们。“这群帮众怕等会被批评,琢磨着要找个目标进攻,凸显自己的功用。他们纷纷掉头,准备攻向柳闻志和胡濙。柳闻志和胡濙正看着段飞烟戏弄童肥子,猛不然发现这十余个乌合之众,竟然对着自己来了。 可稍后,他们将会后悔做这个决定。 柳闻志和胡濙一人一边,对付着帮众。一边是柳闻志打着御古两仪功,以拳代掌,对着这些帮众的心窝及腹间攻击。胡濙则连站都没站起来,时而出掌,时而出腿,对付一人只出一招,但是总是能在空隙间,击中对方的要害。才几个弹指间,楼上的这十余观众已经哼哼哈哈的各自倒在地上摸着伤口喊痛。 此时胡濙决定再露一手功夫,吓退这些人。他信步挪移从楼梯走了下来,待走到有竹筷的那一节阶梯,他轻轻一跃,竟以足尖点在竹筷头上,一步一筷,都精准地踩在竹筷上。竹筷怎么能承受胡濙的体重,但他如同身轻如燕,没有重量一般,轻轻巧巧地走了无界楼梯下来。 童肥子知道这群人功夫不差,但绝没想到此功夫精妙如斯,不由得看呆了。此时外面冲进来一人,脖子上也挂着一款铁卷,他喊道:“不好了,老大,总部出事了!有人放烟花!”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此时童肥子巴不得能找个借口离开,一听这话,赶紧对段飞烟和胡濙说:“告诉你们啊,别走,山水有相逢,山不转路转,你我必要决一死战!你给爷等着啊,等爷收拾完其他人,一定来收拾你!” 段飞烟笑了笑:“姑奶奶等你!” 楼上那群人,身上腿上仍旧痛,但不得不下来。段飞烟做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示意让他们平安离去。他们才纷纷互相搀扶着离开。经过段飞烟、胡濙面前时,连眼睛都不敢直视。 童肥子讲究气势,虽然在武功上输了一截,但是气势绝不能输。离去前还要挑衅一番。 童肥子手指着段飞烟,倒退着走出云想楼,抬头一看,南方天空出现黑色烟花,这是铁卷帮用烟花在通知讯息,这黑色烟花是代表有铁卷帮的帮众需要协助,凡铁卷帮众,见烟花必须前往救援。 胡濙掏出了银子给那掌柜,他道:“掌柜的,不好意思,弄坏了东西我赔。” 掌柜接了下来,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高兴的意思,却叹了口气。 段飞烟觉得很奇怪,她帮他们出气,为何这掌柜的一点都不感激? 【第186节】实话 段飞烟没好气地问:“掌柜的,你怎么好像不高兴我们给你出头?” 掌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气地道:“唉,其实这事不怪你们,我是该谢谢你们,你们估计是外地来的,不知道这帮人的厉害。也没事,我们小老百姓,之后再看怎么办吧?” 胡濙听了这几句话,听起来这掌柜的有难言之隐。他倒好奇了:“掌柜的,你说说,这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事情办砸了。” 掌柜唤了茶博士来,交代了来一壶龙井。他把桌子椅子搭好,请段飞烟、胡濙及柳闻志等人坐下。 “我给三位说说吧,这帮人是怎么回事啊。” “愿闻其详。”胡濙的一个任务之一就是便服钦差大臣,走访民情,因此对于各类事务都很好奇。 掌柜搓了搓手道:“这帮人叫铁卷帮,铁卷帮是永乐皇帝感念前镇江守将童俊不战而降,让靖难之役中最困难的渡江不战而胜。所以皇上就赐了童俊一块免死铁卷,这是莫大的殊荣。可惜这童俊没能享受到,约莫是十年前病死了,这块世袭的免死铁卷就给了童俊的儿子童百年。” 说到此,掌柜的给三位都倒了一杯茶。“请尝尝,这是最好的西湖龙井,现在是最好的时节。” 这龙井喝进嘴里,果然茶香四溢,口中回甘。胡濙赞了一句:“好茶!” 掌柜的继续说:“童俊是个好人,他不希望百姓受苦,因此决定投降,就这一点,镇江百姓就得给他立牌坊。这童百年见家乡父老都那么拥戴他父亲,自然心里有点飘飘然,把童家当成地方的大恩人。童百年利用这层关系和乡亲感念他父亲的心理,短短数年间,就把一个小帮派发展成镇江第一大帮,甚至势力在丐帮之上。由于他自己常年将那块免死金。。。。”说到这掌柜的解释了一下:“是的,他把铁卷仿制了一块巴掌大的金牌,带着身上,从此乡民称呼他们为铁卷帮。” 胡濙问道:“各地民情不同,每个城市多有类似这样的地方势力,官府一般常常与他们和平共处,就类似丐帮一样。官府要做明的事,帮派要做暗的事,所以铁卷帮这种帮派也不稀奇,除非他们干过伤天害理的事,那就于法不容。” 掌柜拍手赞许的说:“您老怎么说,足见你是有识之人。这黑白两道的和平共处就跟那两仪一样,阴的多点不行,阳的多点太燥,就是得阴阳调和,才是恰到好处。这铁卷帮一开始也只是童百年的玩票性质,在铁卷帮崛起前,是由丐帮管理这片商铺,但丐帮也是越来越放肆,随意加价,白吃白喝。它的目的后来都变样了。童百年从小在镇江长大,看不过去,就揪一群团伙,跟丐帮斗了起来。” 段飞烟听了这段历史,讶异道:“照掌柜的您这么说,这童百年和铁卷帮初期还是一群好人做事啊?” “可不是吗?童百年就是我们镇江长大的孩子,以前丐帮在的时候,如果你不给钱,丐帮就会派一群乞丐,坐在你门口要饭,那股酸味,那还会有客人来。这几年前,这附近的商铺或酒家都深受其害。所以当童百年将丐帮赶走时,那是皆大欢喜,连知县都前来嘉许。” 胡濙想不通原来之前这段历史,他问道:“那么是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看到的铁卷帮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转折。” 掌柜的喝了一口茶,侧着头想了一想,屈指算着:“永乐十二年,永乐十一年,十年,九年。。。我觉得转折大概是三年前,就是永乐九年。童百年开始扩大他的帮派,设了堂口,加了更多的人。以前童百年身边也就七八个人,勇悍得很。可现在据说铁卷帮有三个堂口,帮众数百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在街头巷尾再也看不到童百年,都是他那帮小混混出来闹事。刚刚那个童肥子,就是他的表哥,一个浑人。” 柳闻志一直没说话,突然插了一句:“后来丐帮呢?”也许是乞丐出身,柳闻志没想到丐帮在镇江地位那么低,好奇问了一嘴。 推荐下, \! 掌柜略加思索后回道:“听说最近铁卷帮由于挺招人厌,丐帮有试图发展回来,但是铁卷帮人太多了,丐帮目前很难跟他们打擂台。回来说那童百年,童百年当年可是玉树临风,功夫高强,三四个壮汉打不过他的。他从小在童俊的军营里练武,那基本功是有的。不像这童肥子,就一豆干渣。可是铁卷帮养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开始不安分了,地盘越管越大,价钱越来越高。高到我们这些酒家都没钱赚了。你看看我们这食材,这茶叶,都是好东西。我们出来开店,讲的是料好、服务好。现在开酒家的钱一般都给铁卷帮去了,我们怎么赚钱。这就是杀鸡取卵,童百年没想清楚这道理,放任下面这群浑人,就把这事给搅黄了。” 掌柜郁闷的喝了一口茶,“我就老实跟各位说吧,不是我狼心狗肺,这铁卷帮啊,你跟他缠可以,你不可以跟他们打闹。你们这么一闹,以后他们肯定会盯上我。何况你们又是外地人,之后也不会在这里。将来他们一定会拿这事开涮我。我这之后的日子不好过。我一想到这,哎呀。。。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块地,胡濙懂了掌柜的意思,他和铁卷帮都是镇江人,彼此熟悉,这讲讲价格也无可厚非,彼此也就是在生意上拉扯。可是段飞烟那么一闹,就把事情弄得变质了。他们是外地人,拍拍屁股就走,可是他这云想楼还需要继续在这里做生意,岂敢惹铁卷帮。 胡濙听他这么说,心下雪亮,这事得他们来解决。胡濙唰的起身,拱手道:“掌柜的别怕,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去铁卷帮,把这事挑明了。这铁卷帮既然现在鱼肉乡民,我们也没啥好顾虑的,就挑平了这帮派。” 段飞烟和柳闻志一起站起,要跟着胡濙去挑了铁卷帮。 掌柜听得一惊,急急忙忙拦住他们道:“可千万别别别。。。就你们三个,怎么跟人家斗?你们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此时,店里的小伙计从外面冲进来,喊了一句:“铁卷帮出事了!铁卷帮被灭了!。。。。。老大死了。” 【第187节】出事 掌柜的摇着这小伙计,急问道:“你说什么?铁卷帮出事了?谁死了?” 小伙计被摇得话都说不清:“是。。。是。。。那个童百年。。。。” 胡濙一听,也问道:“发生何事?” 此时,一个中年人,戴着纶巾,穿得破败书生样,走了进来,自得其乐地拿起桌上一个茶壶,手掂量地摸一摸确认是凉水,就直接往嘴里灌。 “天啊,太可怕了,这白袍男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这中年书生像说书一般,不停地重复这几句话。 掌柜认识这个人,此人为路边卖字的落第秀才,胸中颇有墨,可惜考运不济。 “孙秀才,到底什么事?” 孙秀才抹抹嘴,轻松地说,“那个。。。。。铁卷帮老大,就这么没了。” “你说这,没头没尾的。能不能说清楚点。”掌柜的说。 听到这人提到铁卷帮,胡濙和段飞烟都竖起了耳朵。也追问道:“是童百年被杀了?” “是是是,您这几位是生面孔啊,熊掌柜的,这几位是?”这孙秀才看着三位不认识,问了掌柜的一嘴。 熊掌柜回道:“这三位啊,是刚刚帮我们赶走了铁卷帮要钱的,三位人挺仗义,是自己人。” 孙秀才打量了三人一眼,说道:“哦,那就行。我说这事,估计晚点官府要出来管了。” 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段飞烟性子急,忙问:“您倒是赶紧说说,童百年发生什么事了?” 这孙秀才又喝了一口水,抹了抹嘴,理了理衣襟,才说道:“我这早上不是在东市口哪里摆摊,磨着墨写着字呢。一个年轻人,也就中等身高,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腰上系的都是一条白腰带。只有靴子是黑的,脸上还带着白色丝质面罩,长发圈了一圈盘在头上。我这不就是在铁卷帮堂口的门口吗!这白袍男就对着我走过来。我和他目光对接了一会,那眼神啊,冷若冰霜,看得让人发寒。我心里想,这人是谁?大白日的,穿得全身黑,还带个面罩,像个寻仇鬼?” 孙秀才采好,形容起来如身历其境一般。 孙秀才站起身来,好像演戏一般,手舞足蹈地说着:“这人身形轻飘飘地,走起来足不点地,一步夸得好远,我初看他时还在数十步外,就一眨眼,这人已经离我仅有十步之遥。他经过我的时候,真的没骗你,我觉得身子突然冷了起来,就好像这个人走路吹起的风,是一片冰霜一样。一股寒意,直透入骨。这人经过我时,我两对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黑瞳仁中有一股厉光,看进去如同深渊下的地狱,里头有人性的胶绕纠缠,震慑人心。我一看就觉得此人不是一般人,身怀绝技,并且有着凡人没有经历过的痛苦。” 段飞烟觉得这人也太能形容了,竟把一个人的三步路,说出了如同身历其境一般。 此时围在孙秀才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听他说着这事。 “那铁卷帮门口有一大铁牌立在门口,你们还记得吗?” 掌柜立刻回道:“记得,记得,看就三四年前立得,上头写着铁卷帮。” 孙秀才往门外一个方向一指着说:“那人看到门前立了那么一块铁碑,冷笑了一声,说道免死铁卷,我让你童家父债子偿。这人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细剑,就在那铁牌上画了起来。我看到丝丝白光,削在那铁牌上,此人动作好快,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睁眼一看,只见那铁牌上多出了一字,是一不字,这免死铁卷变成了不免死铁卷。他这么一显摆,那门前一干铁卷帮的人都炸锅了。那个时候,是往里喊,往外喊,一群人鬼吼鬼叫着。挑事了,有人来挑事了。我还看到一个人,望天空打了一烟花,那黑色的烟花窜的老高了,直奔入云。” 掌柜的点点头道:“嗯嗯,那童肥子看到的就是烟花,同一时间,那童肥子正在我店里跟他们三位打得正欢呢。” 孙秀才一拍桌子,说道:“没错,后来童肥子也赶来了。但在他来到之前,那白袍男直接进了铁卷帮的堂口,一时间犹如大战前夕,所有人都围着他,那大战的架势一触即发。白袍男跃至半空,一招剑法铺天盖地卷开,只听得当当当好几声金铁互击的声音,有的人的兵器被击落掉地。可是这堂里的人实在太多,白袍男见难以施展,反身奔了出来,站在堂前的广场上,长身伫立,衣带飘飘,仿佛不把这一干铁卷帮人当回事一般。”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说到这,孙秀才会声会影的叙述,所有人的心都被他吊着,高悬不已。 孙秀才环顾四周,仿佛高手出巡:“说时迟那时快,此时,本来坐在内堂不轻易出面的童百年出来了。这童百年已经两三年没在镇江街上走动了。我每日在东市口摆摊,上次看到他是两年前。这童百年养尊处优了几年,身材已经略显臃肿,但是那一站出来,还是虎背熊腰,气势如临停深渊,瞭望百峰,盯着那白袍男看。东市口那广场左右各十丈宽,容得下节庆时上百人。只见百名铁卷帮帮众,挤得那广场水泄不通,一干人颈间清一色挂着铁牌,只有童百年一人挂着金牌。” 这童百年说:“来者何人?我铁卷帮不打无名之人,报上你的名号。” 只听得白袍男轻声笑了笑道:“没有名号,蒙你爹的恩,我现在是一个孤家寡人,今日就是来寻仇的。寻仇之人不报名号只见刃,有道是父债子还,我们刀剑上见生死。” 那童百年听这人口气好大,不屑地说:“你认为你打得过这里的上百人?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武林高手?” 这时,白袍男回答道:“灭了你铁卷帮绰绰有余,但是不是武林高手我不知道,毕竟,多数的武林高手多能灭了你这鱼肉乡民的恶徒。” 童百年听闻这白袍男如此奚落铁卷帮,那还忍得了这口气,大手一挥喝道:“徒弟们,给我杀了他。” “这些铁卷帮的人,有的抡起狼牙棒,有的甩开了流星锤,有的拿长刀,有的拿着红穗银抢,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件兵器,只看那蓄势待发,就等童百年年这句话。” 【第188节】角斗 孙秀才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第一个开战的是那拿流星锤的,他的兵器占有优势,能打长,打不了短,只见他这大锤一放,这末端镶有尖钉的锤子就往白袍男飞去。这白袍男脚不动,腰不晃的拔剑向上一劈,这流星锤的锤子真的变流星了,那锤子的铁链条被白袍男轻松劈断。那流星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飞入人群中,砸在一年轻人的身上,他像杀猪般地叫了出来。童百年看到这人的身手,知道遇到了狠手,抓起身边的两人,就往那白袍男丢去。” 熊掌柜笑道:“这是把人当做暗器了。” 孙秀才哈哈一笑,说道:“你现在把这事当做笑话说,可你要知道这两人的下场,你就不会笑了。那两个倒霉的铁卷帮成员手上拿着刀,被童百年推出去,左右各自一刀劈向白袍男。只见白袍男快速绝伦地左右两剑刺出,铛铛两声,听起来是刺中了什么物品。这两个帮众冲刺的速度不止,越过了白袍男,但是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捧着自己的心,倒了下去。一个帮众上前翻开两人身体,才见到胸口血涌如注,像一道血箭般射出。而铁牌中间有一大洞,原来那两剑刺穿了铁卷,直透入心。” 孙秀才说完这一段,所有人心里都浮现了一种感觉,这白袍男的身手好高,似魔鬼一样。 段飞烟吐吐舌头看了胡濙一眼,胡濙耸耸肩没说什么,继续听下去。 段飞烟性子很急,急问道:“那后来呢?童百年呢?” 孙秀才瞪了她一眼,熟不知这秀才正享受着越来越多人听故事的荣耀,却被这小姑娘频频催促。 孙秀才不疾不徐,抑扬顿挫地说:“然后童百年又推了两人去进攻白袍男,这两人是银牌的铁卷,可见是帮众第二把人物。这两人的功夫就比先前的两个强多了,只见他们挽了个刀花,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分别攻向白袍男。白袍男先低头避过了第一刀,在蹲下的同时,一剑快速绝伦地刺出,对准了那个人的腹间,一招毙命。另一人的刀则是扫向白袍男的腰间,白袍男也不避让,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的剑仿佛暴起一样,剑尖的一股剑气如生出刺芒一般,刺入第二人的肩头。那人手抓不住,刀子就掉到地上了。” 孙秀才用力拍了自己大腿,大声说道:“童百年怒吼一声,大家上啊!第一排围着的铁卷帮帮众,通了帮主这样喊,就如蚂蚁一般涌了上来,把白袍男的身影都挡住了。课时,白袍男向上一跃,有三个人高,我就看着这人好像能飞一样,飞上太空,突然他的剑如漫天雪花一般,就看到一点点的白色剑芒爆窜,落在下面的铁卷帮群众身上。同时一股寒意传来,好像秋天下雪一般。波波波的声音传出来,掺杂着人群的惨叫,好多人都受了伤,倒在地上。这白袍男优雅地一个鹞子翻身落地,又是一波剑花攻出,本来围着他的铁军帮群众纷纷后退,后面的帮众纷纷偷偷逃离,最后只留下童百年一人和童肥子等比较亲近的属下还站在原地,对着白袍男。” 此时孙秀才换上衣服悲惨的表情说:“童百年看着那块被写上字的铁卷,惨笑一声说:阁下是为了铁卷来的吧?你倒是说说,我爹爹到底做了什么。你今天要来灭了我铁卷帮。” 孙秀才此时眼神好似喷火一般,瞪大铜铃眼说:“白袍男看着童百年的眼睛,仿佛恨得要将他吃下去,他说:我不杀你,杀你是便宜了你,我要让你心里有个洞,从此身不如死。说完,白袍男一剑刺出,逼得童百年不得不避,他乘这个空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去铁卷帮堂内,里头传出一声吭铛的声音。童百年大惊,冲进去看,没想到这白袍男竟用细剑劈断了御赐的免死铁卷。” 孙秀才摇摇头继续道:“白袍男狂妄地笑,他说,这下子你看怎么跟皇上交代你的免死铁卷,你没有完善保存御赐物件,是对皇上不敬,免死铁卷已毁,从此再也不能拿这说事。我看在这镇江城,你还能嚣张多久。童百年见此,满脸惨白,一败涂地。白袍男见大仇已报,潇洒离去。” 孙秀才叹了口气说:“白袍男离去后,童百年跪在地上,看着那块裂成两半的免死铁卷,他不知是心有不甘,还是丧失志气,只见他仰天怒吼,拾起身旁的一把刀,脖子一抹,就魂归地府了。” 大家听完这惊心动魄的故事,熊掌柜叹了一口气,“这雄霸一方的铁卷帮,就这么没了?我怎么不太相信。” 此时几个铁卷帮帮众路过云想楼门口。有些少年见他们如丧家犬般,竟胆大到拾起石头仍他们。这群平时恶狠狠的地痞流氓,此时一句话都不敢回嘴,直遮着脑袋赶紧离去。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原来是真的!”熊掌柜长大眼睛说。旁边一人说:“那我们可以把铁卷帮挂的旗子拆了?以后不用交保护费了?” 熊掌柜叹了口气道:“你拆不拆都无所谓,今天没了铁卷帮,明天会有铜卷帮,银卷帮,可能丐帮又回来了呢。我们商铺免不了要跟这些黑道打交道,只是换一批人而已。” 胡濙安慰掌柜的道:“不过,你往好处想,本来我们给你惹事,还担心他们来复仇,现在好啦,你们应该可以专心做生意了。” 经此一闹。段飞烟本来跃跃欲试挑战铁卷帮的机会也没了,她转头低声向胡濙道:“要不我们去查一下这白袍男是谁?究竟是谁的功夫如此高强?” 胡濙摇摇头,觉得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此人如果真如孙秀才形容的那么厉害,那是绝世高手,还是避一避为上策。 【第189节】只手 段飞烟觉得有点恼火,本想大战铁卷帮显神威,却被这神秘白袍男抢先一步,竟就在他们和熊掌柜聊天的短短时间内,此人只手毁了铁卷帮。 胡濙、段飞烟和柳闻志三人步出云想楼,谈起今日的奇遇,也觉得不可思议。三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东市口,也就是铁卷帮今日覆灭之地。 此时东市口广场的人群已散去,也不见童百年的尸体,可石板地上还可见到清洗过后的血色痕迹。此时已近黄昏,广场人不多,一眼就能看到那块被刻了字的铁牌。段飞烟摸了摸这块铁牌上的“不”字。赞叹道:“这人功力真高,这不像是刮的,更像是用刀刻的。” 胡濙见铁卷帮的堂口里大门敞开,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他说道:“咱们进去看看。” 堂口里空无一人,地上都是凋谢的桐树叶子。胡濙向内走去,果然看到那个在案桌上的免死铁卷,被人切成两半,且切口干净整齐。 柳闻志问道:“胡大哥,您觉得这白袍男是什么来头?” 胡濙停顿了一下,回道:“从秀才的形容里,这个人的剑术之精,匪夷所思。秀才说,这人拿的是一柄细剑,可是却能用细剑劈断免死铁卷。你看着断口,一点刮痕都没有,我不知道有什么门派可以有这种功力。要不就是这把细剑,十分锋利,可以劈石断金。” 柳闻志道:“而且,他说这人在半空中,点出无数剑气,竟在腾空的姿势下杀伤了无数人。这武功真是神奇,人在半空中还能变招出招?” 段飞烟道:“嘿,你做不到,不代表没人能做到。胡大哥,我曾听说过,北方有一老寺庙,叫做葵花寺,寺中有着神奇的绝妙武功,但是数百年来没人能学会。那功夫就藏在寺里,无人可得。而且那传说中的说法和今天孙秀才说的很像,说是那剑法使出,像漫天飞雪一般。” 胡濙摇摇头道:“葵花寺?没听说过。不过你看,江湖之大,匪夷所思,这天下到处有能人,我辈等应该要小心行事,否则撞上这种高手,两条命都不够打。” 柳闻志赞同地点头道:“是啊,我以前觉得我师父很厉害了,但是今天看来,高手如林,胡大哥今天露了一手足点竹筷的轻功,也是惊世骇俗啊。” 段飞烟笑着说:“那是,我胡大哥功夫高强,也算是当代高手了。” 胡濙笑笑回说:“小孩子别胡说,这世上太多高手了,我们还是修身养性,平平安安地往南京走。”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城墙附近,有着一片空旷的草地,但其中有座石碑。“咦。大哥你看,这么巧,这竟是童俊的墓。”段飞烟指着这块雄伟的石碑说。 “是,这上面写着千古恩人镇江大将军童俊墓,估计就是掌柜的说的童俊墓地,上面还有许多祭拜物品,兴许就是老百姓感念童俊留下的。嗯,这题字看来应该是永乐帝写的,但是怎么被人刻得长长的一道。估计是一些小孩子,拿着刀乱刻的吧。”胡濙常常看奏折或邸报,认得出这是朱棣的字迹。 “没想到,今日童俊的儿子就死了,叹,人生无常,即使祖上积德,但还是保护不了后代。” 三人聊天的同时,慢慢地往城外走去,决定在城郊处寻一处客栈休息,明日一大早启程往南京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 如果再早一点,也許就能见到戴着面罩的白袍男。 在三人造访墓地的前一刻,那肖瘦的白袍男,也来到了童俊的墓前。 城外肃寂,四下無人,他佇立著对着这石碑看了良久,哼了一声。遂提起了剑,右上斜下劈出一道剑光,似乎刻画了一剑在石碑上。然后他又站了一会,才长叹一声,飘然离去。 【第190节】黑寺 白袍男離開了鎮江,往北方的另一個城市前去,和胡濙他們背道而馳。白袍男急着想回到北京,他在北方习惯了,渐渐不适应南方湿热的天气,自从他修习了葵花寺的剑法,虽然练成了绝世武功,可身子趋寒,遇高温一身是汗,沾湿衣衫,不但有碍观瞻,更令他难以忍受自己身上的酸味,就更加讨厌南方的酷热天候。 胡濙帶著段飞烟和柳闻志向西边走,问了当地人,预计再三天的路程就能到达应天府南京。 三人一路向西,从一片平原走到了一座矮山谷前,山谷中间有一小河,宽约十丈。一眼看过去,对岸有一条涓涓细水、碎玉缤纷的瀑布飞挂在山上,瀑布边有一寺庙,白漆黄瓦,略显陈旧。加上距离还是有点远,加上匾额有些斑驳以致看不清楚寺庙上的匾额写的是什么字。 柳闻志唤来船夫载他们过河。这河不宽,水流缓慢,但却是镇江去南京的必经之路,有两小舢板交替地载人过河,一直有人上船下船。 待得到了河中央,胡濙眯着眼看,终于看清了那寺庙上的字。胡濙道:“这上头写的是香山寺,要不我们借宿一晚?明早再出发。如果不行,我们只好折回镇江或是继续前行。”胡濙问船夫道:“船师傅,这一路下去,过了岸,有客栈或是小镇住宿吗?” 见他问话,船夫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耳朵和嘴巴,意思是不会说话。三人才知道他是哑巴和聋子,遂不再追问。 此处如果不停,再走就会进入山区,此时天色已暗,段飞烟和柳闻志都赞同休息再走。 胡濙等人下了船,走到寺前,见寺门虚掩,胡濙敲了三声,并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 一个头上刚剃清的青头小和尚小跑步前来应门,胡濙向他问道:“我三人路经此地,天色已暗,想问今晚能借宿一宿吗?” “哎呦,今日庙里有客人,恐怕不方便。”这青头和尚本不太想让他们进来,可是一眼却瞥见段飞烟。这小和尚眼神一亮,上下打量尽是戏谑之意,立马改口说:“但是。。。。。要不我问问主事僧,您三位稍等。” “麻烦您了。”胡濙回道。小和尚兴奋地转身进去询问。 胡濙突然说:“这寺庙有些诡异,只怕是黑庙。咱们还是继续前行,不如在林中休息一晚。”但他说的同时,天空突然打了一个响雷,天空远处有着暗黄色的浮云,这又看起来要下雨。 柳闻志道:“我都行,但是怕段姑娘受不了。”他本来就是乞丐出身,随遇而安。 广个告, \! 段飞烟天生胆大,扁嘴笑道:“我可不想雨中住外面,我才不怕,如果是黑庙我们刚好为民除害。” 此时刚好小和尚回来,拉开大门,抱歉地说,“住持说你们不能进来。” 胡濙待转身离去,小和尚却拉住他低声地说:“但是。。。。。我可以让你们住西厢房,你们明日天还没亮就走,没人会知道。” 段飞烟本来高兴地要说好,却被胡濙拦住。胡濙不想呆在这里,他觉得这个庙十分诡异,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于是拒绝了小和尚的好意。 三人离开后,段飞烟埋怨胡濙为何要拒绝小和尚的好意。胡濙回道:“那小和尚不安好心,你没看出来吗?”柳闻志在后面偷笑道:“是啊,那小和尚一直打量你,眼神闪烁不定,肯定不安好心。” 三人边说边赶紧往下走,此时雨已经开始下了,一股燥热的气味从泥土地发出。这是大雨将至的气味。 行出没多少步,有一排破旧的农房在路边。胡濙见再走下去也没有住宿点,如此下雨,住宿荒郊野外不是个办法,不如跟农民家借宿一晚。可是这一排屋子竟然都似废弃的一般,没有人住,胡濙推门看了前两家都没有人,屋里满是蜘蛛网,看来荒废已久。直到第三家,才有一个老妇应门。这老妇已经半盲耳聪,走路颤巍巍地来应门。胡濙跟她吼了半天,这老妇才听懂他们要借宿一宿。 老妇出奇地说:“你们自个儿随便吧,家里就我一人,老头前年就走了,你们不介意就待我这歇一晚。” 段飞烟大喜,说道:“谢谢婆婆,那我们就不用夜宿野外了,这天下雨呢,地都湿的。” “下雨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婆婆说道。看来是耳朵不好使了,连那么大的雨声都没听到。 柳闻志好奇问道:“婆婆,你们怎么隔壁这几间都没人啊?” 老妇大声地说:“啊,都没啦,这几年这几家都出事啦,后来人都搬走了。老头走了,只剩我一人,我不想动。就算死在这屋里,我都懒得动了。门口拔半把菜,煮个米饭,我能活下去就行。” 胡濙问道:“你说那几家出了什么事了?” 婆婆挥挥手,无奈说道:“都丢了小孩,夫妻吵的凶,还打架。家庭不和,越来越乱,他们怪这里风水不好,什么背靠山,面对河,家庭失和。我跟我老头就没事,他们说半天,后来都离开这不祥之地。” 胡濙想起一事,问道:“婆婆,您知道前面那座香山寺吗?” “知道啊,好多年了,我嫁过来的时候就有啦。” “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你知道他们吗?” “不知道啊,那些人是最近来到这里的吧,在那之前官兵和官兵打仗,庙空了,这群人来了,就住了下来。平常也不跟人来往,神神秘秘的。” 胡濙心想,这官兵和官兵打仗说的估计就是靖难。看来因为站着,原本的住持流离失所,后来来了新的和尚,将这庙占为己有,就敲钟做起法事来了。 此时婆婆将蜡烛又拿出来一只点上,室内亮了不少。婆婆又说了一句:“那庙不好。” “怎么说?” 摇晃的烛光映在婆婆的脸上,满脸的皱纹刻画地更深了。她没好气地说:“那个庙闹鬼。一个庙有鬼,那和尚还能拜吗?一定是经念得不够,功力不够。” “闹鬼?”柳闻志和段飞烟提高声调并一起说道。 老妇怕了拍大腿,大声地说:“对啊,我们家老头就看过,他说三更半夜一群人在寺庙前的路上跳啊跳地,像湘西赶尸一样。我们家老头年轻时,跑过浙江到江西的货,他看过赶尸,说这个很像。” 这番话,让段飞烟和柳闻志起了鸡皮疙瘩。这大半夜的,说鬼怪的事,分外吓人,这夜的凉意都从脚底往上窜了。 【第191节】百鬼 窗外的风呼啸吹过,把这农屋的窗格吹得嘎嘎响。老妇说道:“我老头走的时候,我上了那香山寺,想请和尚念个经做个法事,他们却说不做,也不知道是嫌我穷,还是咋地。” 寺庙不做法事,周围闹鬼,这些话更加深了胡濙的想法,这寺庙有问题。段飞烟道:“这庙时候不是有问题啊?大哥,咱们看来得探一探。” “你说的是。。。”但胡濙想多问一些讯息。“婆婆,您进过那寺庙吗?” “当然进去过,我在这几十年了。以前过年、端午都进去烧香的。” “这寺庙大不?有几间房?几个出口?” 老妇歪了头想了一想说:“寺庙不大啊,就两三间房,有个大殿,后面有个小殿,左右有厢房。。。。。应该。。。。就一个大门出口。” 胡濙掂量了一下,跟段飞烟和柳闻志说,晚点去摸摸底,看看那个庙里头是什么道行。 段飞烟最喜欢探险,大喜道:“太好了,这好像是怎么说来着,三勇士夜探黑鬼庙,斩妖伏魔除三害。” 柳闻志笑得直不起腰,连老妇都听了呵呵大笑。虽然窗外黑风萧萧,但是室内温馨如故,四人聊得不亦乐乎。 待得一轮明月行至半夜处,胡濙召唤柳闻志和段飞烟出屋。此时夜雨已停,空气中有一种泥土味。但是乌云都散开了,看得分外清楚。 柳闻志蹲在寺庙旁的草丛,看到天上明月的月光洒了下来,连段飞烟脸上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突然发现,她长得十分好看。弯月眉,秀口薄唇,白皙皮肤。柳闻志赫然领略到,其实段飞烟和玉易莲在个性上有些相像,都有一种大家闺秀但带着英姿飒飒的洒脱。说话聪颖不拖泥带水,行事明快的风采。 柳闻志不经想起数月前,与玉易莲在剑雨楼相会,她作弄他,甚至下了毒,可他一点都没怪罪她,反而将这份心思藏在心里。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正当柳闻志胡思乱想时,胡濙突然啜嘴嘘了一声,“来了!” 只见寺庙的东侧,有一排人缓缓往香山寺走。里头有好几个人身形高大,较寻常人高了至少一个头,看起来不是一般人。 为了能看得再清楚些,胡濙等三人在草丛里,缓缓前行。待得更近一些。胡濙看得清楚了,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他明白了为何老妇的老头会说像湘西赶尸。 柳闻志和段飞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只见大约上百人,排成两排依序前进。其中首先手两个高大的人,一人着黑袍,一人着红袍。但是说其是人却也难以置信。此当先的两个领头者,面目狰狞,头上有两只角,血盆大口,垂着一条长长的红舌头。后面紧紧跟着两排各五个像僵尸一般的黑袍人,但似乎双脚悬空,上下跳动着。在五人身后又是两个高大的黑袍怪异人士领着。这个队伍一共有二十个左右这样的高大鬼怪。段飞烟毕竟是个女娃,吓得脸都煞白了,颤抖道:“这真是赶尸吗。。。。” 胡濙一直不相信鬼怪一说,但是他突然想起:“难道是百鬼夜行。。。”他数了一数,黑袍人果然是一百个。胡濙记得曾听其他武林人士说过,江湖传闻有个魔教门派叫做百鬼夜行门,有着神秘邪门的修炼仪式,传闻说,血月当空,大地阴毒,万物惊獠,百鬼夜行。说在血月的时分,能驱使地下的众鬼怪现身,吸取大地阴毒,修练魔功。 胡濙回道:“我看不是,世上岂有鬼怪,必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待得这一列队伍都进了香山寺,胡濙见后面无人,遂率领着他们跃上围墙。从围墙上俯身看下去,果然如老妇所说,这是一个两进的院子。一进山门,是一个空旷的院子,必定是僧侣们早课练操的地方,然后就是一个主殿上面写着大雄宝殿。东西两侧有长厢房,走廊一路通到后面去。在大雄宝殿后方似乎还有个偏殿,而那群鬼怪后头跟着似乎绕过了大雄宝殿往后头走了。 此时天上本来滞重的乌云已经散去,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全寺。他可以清楚看到大雄宝殿里的佛像,甚至是佛像上挂的祈福绢带。但里头空无一人,整个寺庙安静无声,但是在大雄宝殿后面似乎有微微火光,仔细听来有声响,看来有一群人都在后面。 胡濙走着西厢房上的屋顶过去,这香山寺年久失修,且刚下过雨,屋瓦容易滑动。三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才越过了大雄宝殿。一看到后殿的情形,胡濙倒吸了一口气。 那大雄宝殿和后殿中间的院子里,停满了近百具黑袍男,应是刚刚被卸下的。但这么看,像是尸体,两侧还有长竹竿,尸体躺在竹竿上。 而有十几个黑衣人,围着两边的树,正脱着头上的大黑壳,卸下来放在地上。已经空出手来的人,扇着手乘凉,并抽着大烟,一言不发地看着后殿里的动静。 胡濙这下明白了,原来那高大的鬼怪是人扮的,头上戴着类似舞狮的大壳子,装得好像是一个鬼怪。 胡濙想再看清楚点,从西厢房的屋顶偷偷地爬到后殿顶上。他的轻功很好,脚步无声无痕,没人发现。待得近些,胡濙瞥见后殿里头有几个人,从西厢房的屋顶慢慢走到后殿的屋顶。段飞烟和柳闻志亦步亦趋也慢慢移到后殿屋顶上。 胡濙小心翼翼地揭开最高处的一片屋瓦,刚好露出一个空隙,可以看到后殿的全貌。他这一看,心里一惊。 后殿里站着八人围成一圈,其中有僧人也有道士,还有两个穿着民服的普通人,以及一个持黑鞭子的红袍人。八人抱着手臂,以八卦的方位站着面向当中一个石台。石台上有一小男娃,年约一至两岁,赤裸着身体,但是貌似昏迷而没有动静。胡濙猜是被下毒了。 石台前有一黑黑的老和尚,手持一把短刀,念念有词。 胡濙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老和尚,但从上方看得不是很清楚,无法确定。 当正在想着对策,怎么救那个幼童,柳闻志却不小心脚一滑,竟踢开了一片屋瓦。 殿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异响,胡濙突然感到一股气劲从下往上窜,竟是一支黑鞭从殿里往上打,“啪”的一声,竟打穿了屋瓦。胡濙侧身避开,这鞭子随即落在屋顶上,竟将屋顶刷剌剌地拉出一个大洞,瓦片四飞。如此一来,三人无立足之地,只好随着破碎的瓦片落入殿内,刚好落在石台旁。 【第192节】夜行 只听到一个人喝道:“哪里来的贼,敢窥探我们百鬼夜行门。”胡濙往来声处一看,原来是那黑黑的老和尚。 这下见到黑和尚的正面,胡濙猛地突然想起来,此人不就是前次在无想寺遇到和段飞烟对打的恶人!胡濙唤段飞烟来看,段飞烟一看,汗毛都炸起来了,这人就是上次要抢她的丹药的坏老光头。 段飞烟骂道:“怎么蛇鼠一窝又碰到了!” 柳闻志不解,问道:“啥意思?你们见过?” 胡濙道:“这群人是百鬼夜行门的,这就对了,他们在练百鬼夜行功。” 此时,三个和尚奔了出去,虽然穿的是袈裟,顶个光头,但衣冠不整,满脸横气。此三人分别将后殿里的火炬点燃了,众人才终于看清了现场情势。 胡濙、柳闻志及段飞烟站在石台前,刚好包围住幼童。其余人于不同方位分别挡住所有去路。黑和尚和那持黑鞭人站在胡濙和段飞烟的正对面。 黑和尚认出了段飞烟和胡濙,喝道:“原来是你们!” 段飞烟抢先一步回道:“死秃驴,上次的账还没算清呢!这次我们来理一理,你骚扰本姑娘我,还要偷我的药。” “死小女娃,你看我收拾你。” 见这两人翻旧账,这持黑鞭的说话了:“今日我们就来算算账,看是你们厉害,还是我们百鬼夜行门厉害。” 胡濙喝道:“果然你们是百鬼夜行门,喝童血,养小鬼,你们就是邪教。” 持黑鞭的红袍男喝道:“九叔,什么意思,你跟这三个认识?” “不是认识,去年,还是前年,我们在南京附近交过手,这女娃本来要死在我手上,是这男的坏了我的好事。” 红袍男上下打量了胡濙,似乎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道:“哼,今日叫你们撞在百鬼夜行门里,死在我师无艳手上,也算你们幸运。” 广个告, \! 原来这红袍男就是东门七卫之一的百鬼夜行师无艳,黑和尚是他的师叔。其余的人也都是百鬼夜行门。 百鬼夜行门是一个邪门的门派,练的一门功夫叫做百鬼夜行功。这个门派笃信秋冬交界时,在最接近的月圆之日,大地阴气缭绕,届时百鬼夜行不可逆。如果能够在这个最佳的时日,收集一百个尸体的药材,再加上幼童的血喝下去,将能练成百鬼夜行功的最高级。而今夜恰巧是最适合的时间。过了今晚,就要再等一年。 师无艳和师叔黑和尚张凤九为了今晚的修炼时机,筹备了一年,想不到竟有不速之客,当然恼火万丈。 段飞烟捡起地上一块布,将幼童包起来抱着,交给柳闻志,要他顾好。段飞烟开口骂道:“你们这群装神弄鬼的,连娃都不放过。” 胡濙说:“保护娃儿,我们杀出去。” 师无艳冷笑道:“杀出去,我这有二十几个人,一个男的带两个小的,你说你杀的出去吗。” 胡濙旁若无人得从怀里拿出一支卷烟,慢慢地卷了起来,点上火,竟抽起烟来。胡濙说道:“咱们先理一理,你们这个到底是在做什么?百鬼夜行门?百鬼夜行是什么意思?” 胡濙边说着,又拿出怀里的酒,递给柳闻志和段飞烟喝。这举动连段飞烟都觉得奇怪。但她猜想胡濙是要她喝酒壮胆,遂接过来喝了一嘴。柳闻志则毫不犹豫,喝了一大口,这就热辣辣地滑入喉间,的确身子暖了不少,胆也壮了不少。 师无艳向半空打出一鞭,在空中想了一个暴雷,着实把后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废话少说,武功上较量!” “百鬼夜行是不是跟着一百具尸体有关系?” “你真这么好奇,行,你临死前,我给你说说。” 段飞烟也觉得胡濙有些奇怪,好像在拖时间。她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师无艳掐着声音说道:“百鬼夜行,想当然耳当然跟一百个鬼有关。我这一门的功夫,就是要在血月当空之际,大地阴毒丛生之时,万物惊獠,月夜百鬼夜行,方能取得鬼蛊之毒。练这百鬼夜行功的最高段位内功,需要一百具男性尸体,且不能是得病而死的。我等好不容易从湘西一地买了刚死的一百具尸体。请湘西道士将修炼的鬼蛊毒埋入尸体内养着,这鬼蛊虫最是喜好人肉,一旦埋入人体,这幼虫就开始吃着腐肉,排出金汁让尸体不腐也不化,虫体并开始生出蛊毒,至血月月圆之时就是鬼蛊毒最盛的时候。” 胡濙又抽了一口烟,问道:“原来是蛊毒,那那一百具尸体怎么自己走动的?” 师无艳冷笑几声,说道:“这还不简单,用竹竿绑在这些尸体的腋下,将尸体双手反绑,用竹竿前后串起这些尸体,用竹竿让前后的人像抬轿一般地扛着。就这么将一百具尸体从湘西运到了浙江。这个绝活是跟湘西赶尸学得,由于干枯的尸体跟着抬轿上下跳动,因此远处看就像僵尸上下跳动一般。” 胡濙恍然大悟道:“难怪,原来老头就是多年前在月圆时分看见了这群人,遂以为是湘西赶尸再现。” 黑和尚张凤久一直觉得这胡濙抽着烟很不寻常,他一细闻,总觉得这烟带股清香,似乎跟一般的烟味道不一样。他猛然想起,上一次在无想寺,胡濙最后就是放了毒。他心里一乍,叫了起来:“大家小心,他这烟有毒。” 【第193节】后殿 黑和尚张凤久脑袋里还依稀记得上次的交手,是因为胡濙放毒让他铩羽而归。总算他反应机灵,赶紧提醒所有人。听闻黑和尚张凤久的提醒,众人纷纷拉起衣袖,遮住口鼻。 原来胡濙喷的烟的确下了毒,他给柳闻志和段飞烟喝的酒里含有解药,因此他们三人没事。 张凤久和师无艳立即撕下衣角,在口鼻处系上,遮掩烟雾的吸入。可是为时已晚,若干内力弱的百鬼夜行门人,已不支倒地。还能站立的只剩师无艳、张凤久和两个光头和尚,其余十数人都如同喝醉一般,不省人事。师无艳和张凤久暗运内息,由于吸入甚少,除了有些头晕外,但是元气尚在。 胡濙冷笑道:“反应挺快的,弄不倒你也没事,今日就是要挑了你这个黑庙,不让你干伤天害理的事。” 师无艳厉声道:“我师无艳不杀无名之人,报上名来。” 胡濙可不愿意让众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含糊说了一句:“我乃镇江熊掌柜,今日为乡民除害。” 师无艳知道他胡编了姓名,那也不打紧,反正等会就是一具尸体。 他向空中抽了一鞭,就一鞭打向胡濙脚下,隐隐带有风雷之声。他这支鞭中剑自从被姬水坤和金还圣联手毁掉后,只能以鞭子形态行使,没法像以前那样剑化鞭,鞭成剑的圆转如意。可鞭子周边还是带有利刃,胡濙不敢小觑,闪身避过。师无艳见后殿空间偏小,他的鞭子无法施展顺利,有意将胡濙往院子赶。遂频频往胡濙腰间打,逼得胡濙只得频频往门边靠。但是胡濙知道如果到了空旷的地方,他这鞭子左右甩打将更难对付,就不愿顺师无艳的意,尽在殿内左右闪躲,占尽室内地利之便。 另一厢,柳闻志抱着娃护着段飞烟,不让百鬼夜行门的人靠近他们。过来围攻这两人的就是张凤久这老秃驴,他以为这两个少年年幼好欺,遂没放在心上,茸毛大手伸手就要抓段飞烟。柳闻志右拳画了一个圆,奔雷之势就打上张凤久的右手臂。张凤久毫无准备,竟被这少年一拳打伤了右手臂。张凤九吃痛,赶紧后退,抱住手臂,愤怒不已。 “好啊,你这小子有两下子。”黑和尚张凤九既知柳闻志功夫不弱,遂打起精神,全力应付。他的百鬼夜行功虽不如师无艳精湛,但也是门中第二把好手。百鬼夜行功走得是阴毒之气,如针刺般钻入敌人内力空隙。 段飞烟曾和这黑和尚交过手,知道他的厉害。提醒柳闻志道:“阿志,他这功夫很阴险,别被伤了,避开他的爪子和内力,他这内劲阴毒伤人。” 听段飞烟这么一说,柳闻志不敢和黑和尚双掌相对,生怕被其内劲所伤。柳闻志虽然身怀两大绝世武学,御古两仪功和度魔罗功,但是临敌经验不够,怕东怕西。其实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放开心和黑和尚大战三百回合,苦于信心不足,临场反应自然显得气短。黑和尚感觉柳闻志施展开来有种束缚的感觉,判断柳闻志空有劲力却没有拳脚功夫,更是加大劲力全力抢攻。一时间百鬼夜行功的阴毒招式连绵不绝,多次攻击柳闻志会阴部位。柳闻志气急,但却又绑手绑脚。段飞烟则苦于抱着男娃,无法伸出手帮助柳闻志。另外两个光头和尚,见段飞烟落单,遂出掌来抢男娃。 胡濙想要钻进师无艳的鞭子圈,以近身功夫逼师无艳放弃兵器,但苦无机会。师无艳的百鬼夜行鞭一施展开来,鞭上白晃晃的刀边,闪闪发亮,有时鞭尖划过胡濙脸颊,他都能看见自己的面容反射在鞭刃的白边上。但师无艳也并不是完全占上风,先前胡濙放的毒还是些微的影响了师无艳和张凤久的内力,打斗了近百回合,师无艳发现自己的真气有点青黄不接。 段飞烟见两个和尚的大手来抢,她双手抱稳男娃,心想幸好这男娃没有知觉,否则早已哭闹不已,她还担心男娃的生命安全,是不是探一下鼻息,确认其还有呼吸。段飞烟腾不出手来,只好以腿上功夫抵御来敌。她灵机一动,以石台为防御点,要拉开与两和尚的距离。可惜和尚识破她的主意,分据石台左右,分头前进。 段飞烟见计谋失效,只得跃上石台,从石台上用脚法攻击两个和尚。可惜腿法毕竟不是段飞烟擅长的功夫,几个回合下来,段飞烟的脚踝几次差点被抓住。柳闻志见段飞烟捉襟见肘,几次想要甩脱黑和尚去帮段飞烟,却被黑和尚缠住无法离开。 段飞烟一个飞踢踢空,其中一个和尚抓住这个空档,牢牢的抓住段飞烟的脚踝,段飞烟吃痛,可又不能放掉男娃,怒骂一声“放开你的脏手”,一脚便踩在和尚握紧他的手上。和尚吃痛,却仍旧紧紧抓着不放手,另一个和尚见机不可失,跳上石台,一拳就要打中段飞烟腹间。段飞烟吓得花容失色,不得不尖叫一声。 柳闻志听段飞烟有难,再也顾不得黑和尚的掌风相逼。他一个转身,单脚独立,左手合十立于胸前,如同佛像一般。右手直挺挺推出朴实的一掌,可他运上了度魔罗功,手掌带有十成内家真气,一掌推出直奔那个和尚的后背。这一掌如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一掌打在和尚后背上。这和尚受此重力,眼睛一突,口中一甜,喉间一涌就喷出血来,萎倒在地,眼看是不行了。 黑和尚见柳闻志这一掌竟打死了他师侄,悲戚的大喊:“老十三,我给你报仇。”立时出掌如疯癫不要命一般,狂风乱舞地攻向柳闻志。 段飞烟殷切地说道:“阿志,你小心对付他,我能应付这个和尚。”两个和尚去掉一个,段飞烟顿时轻松,可以一对一好好地应付。柳闻志见危机已除,遂定下心神,全心与黑和尚周旋。 柳闻志见刚刚度魔罗功一击奏效,遂放弃御古两仪功,专心地以度魔罗功对付张凤九。百鬼夜行功是一门阴毒的魔功,而度魔罗功是来自德里苏丹国的佛门正宗功夫,与易筋经系出同门,练的是内家真气。而度魔罗就是佛教创始之初,佛门弟子修炼斩妖伏魔的功夫。张凤九施展这百鬼夜行功,心魔渐生,脸上也开始带着狰狞的面容,喊着呼呼的吼声。可遇到这度魔罗功恰恰是收服魔物的对手。张凤九和柳闻志用掌力来去十几个回合,渐渐发现他的内力受制于柳闻志的内家真气,似乎不断地被牵引住。殊不知,自己正是掉入了度魔罗功的内劲圈里,深陷而出不来。这百鬼夜行的毒内劲出不去,就在张凤九的体内开始乱窜,张凤九大惊,似乎自己的阴毒内劲正在反噬自身。他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掌,开始胡乱击打。 【第194节】退魔 师无艳听张凤九发出奇怪的吼声,知道事情有异,喊了一声:“九叔!怎么啦!” 可是张凤九虽然听到师无艳喊他,却无法张口回答。此时他自身的百鬼夜行功的毒素正在攻击宿主的全身大穴,一丝丝毁掉他自己的奇经八脉。张凤九知道情形不妙,想要求助,却只能啊啊啊的发出没有意义的声音。 师无艳看着张凤九和柳闻志对打,不禁喊出:“你这是什么功夫?” 看着柳闻志的招式,师无艳知道遇到克星。张凤九正是因与柳闻志的对打导致走火入魔初兆,如果没有另一个人以百鬼夜行功注入导引归巢,后半生就瘫在床上了。他顾不得胡濙的招式,身子一个回旋,使尽全力甩出一鞭对准柳闻志后背就去。这一鞭无声无息带着阴毒劲力攻了过来,柳闻志不察,竟被一鞭打个正着。 此鞭上附了全力,柳闻志后背衣服都被打碎,他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剧痛传来,就晕倒在地上。 此时段飞烟见柳闻志重伤,顾不得他,冲了过去,全力一掌打在张凤九腹间。张凤九此时半疯癫状,根本来不及抵御,被结实地打了一掌。只见张凤九眼睛如牛铃般瞪得老大,口中一股鲜血涌出。这一掌段飞烟耗尽全力,怕是要了张凤久的命。 师无艳这一鞭打中柳闻志,又一鞭打在后殿的柱子上,并用力往后急撤,由于他这鞭子上带了钢刃,竟生生地将柱子拉断。本来寺庙就陈旧不堪,这偏殿的柱子一倒,竟然摧枯拉朽得塌了一半。倒塌的屋顶,掀起了万丈尘埃,让众人不能呼吸,且视线不明。 借此良机,师无艳收起鞭子,拎起张凤九,就往外冲。段飞烟和胡濙急着帮男娃和柳闻志挡住上方的碎石和灰尘,顾不得张凤九等二人。胡濙本想追出去,但见情形一片混乱,他心想还是留下来,照看柳闻志和段飞烟方为上策。 经过一会儿,这灰尘才算落定,另一个光头和尚也趁众人不注意时悄悄离去。香山寺只剩下一些百鬼夜行门门徒的尸体。那些被迷晕的人也都被塌掉的屋顶砸死了,另外还有院子里停的上百具尸体。 经过这一番剧烈的恶斗,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虽然周围都是血腥的场面,满地都是断手残肢的尸体。但能逃过一劫,还算大幸。可看到柳闻志身受重伤,段飞烟不禁哭了起来。这一落落的眼泪滴到柳闻志的脸上,竟把柳闻志弄醒了。胡濙见状松了一口气地说:“醒了,那就没事了,应该是外伤。” 胡濙将柳闻志翻过来,查看他的伤势。这百鬼夜行鞭太锋利,竟然将柳闻志的背打得血肉模糊。胡濙拿出水壶清洗柳闻志的伤口,把柳闻志痛得说不出话来。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幸好,没伤到骨头,但是要休息百日是免不了的,就怕。。。。。” 段飞烟关心的问:“怕什么?” “就怕对功夫有影响。但是不碍事,先治外伤再说,你还年轻,内功可以慢慢练。” 段飞烟听闻,喜道:“对啊!功夫再练就好了。” 柳闻志痛得点点头,但还是说不出话来。 段飞烟长吐一口大气,问道:“胡大哥,这百鬼夜行门这么邪门,练的武功是要从死尸身上找蛊毒,太恶心了。” 胡濙道:“是啊,这个门派一直很邪门,江湖上曾有过传闻,我一直以为不是真的,没想到今日碰到了。可惜让他们逃了,就怕他们日后又找什么地方,东山再起,另起炉灶。” 此时血月当空,暗色月光洒在寺里,柳闻志满脸都是血污,如经历大难一般。但段飞烟怀里的男娃突然醒来,哇哇大哭,却把段飞烟紧绷的心情松开了,她笑道:“你这家伙,大难不死,刚刚惊险万分,你却呼呼大睡,现在可好了,坏人都走了,你却醒了。” 胡濙笑笑道:“这娃可能饿了,还不会说话呢,只会用哭来要吃的。等会得送到老妇那里去,看有没有牛奶可以喂食。” 段飞烟哄着男娃,但是他声音洪亮,哭声不断。却不给段飞烟哄。段飞烟笑道:“你看我这没当娘的经验,这娃不给我照顾。” 胡濙此时点了柳闻志伤势周围几个穴道,他的剧痛减少很多,遂道:“不会啊,我看你挺好的,一路护着他,有当娘的潜力。” 段飞烟听他这话,似乎话中有话,不禁害羞了。幸好此时是半夜,她脸上绯红才没被看见。 胡濙笑道:“我整个可以抬人的架子,赶紧走吧,这些留给官府来处理了。”胡濙准备之后到了镇上,请知县来处理。刚好百鬼夜行门用来赶尸的竹竿还在,他找了两个竹竿和几块布,做成了一个担架,将男娃和柳闻志放上去,由胡濙和段飞烟抬着。 胡濙想到一件事,本想开口问,但是还硬忍住了。刚刚的恶战中,他发现柳闻志和张凤九对打时,右手出掌时是单脚独立,左手合十,这分明是南洋佛教奇功度魔罗功的起手式。而众人皆知中原武林能使度魔罗功的只有一人,就是三宝太监郑和。 郑和与姚广孝分属不同政治阵营,都是朱棣旗下之人。胡濙是姚广孝派来寻找建帝的密使,如果说柳闻志是郑和派来的人,那一定是来监视他,想要知道寻找建帝的进度。胡濙觉得这想法有些荒谬,却又不敢置之不理。这柳闻志本来就说不清楚他的功夫来源,以前从未看过他使什么高深的功夫,但是今日一见,这少年的内力着实不低。难道真的是郑和为了监视他派来的。 从此以后,胡濙对柳闻志上了心,他不吐露自己知道度魔罗功这件事,一切装作没事,但小心翼翼防着不让柳闻志知道更多的事。 但人总是这样,胡濙在柳闻志和周新小乞丐受冤枉时,愿意义不容辞,挺身而出。但是当事情对胡濙自身不利时,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本来人心白玫瑰,现在却染了黑。人常常时双重标准,遇到自己,想法就不一样。 在这弹指间,胡濙心里转了好几个的念头,差点萌生杀机。可此番心思柳闻志和段飞烟丝毫未察觉,只觉得夜凉如水,前面一马平川,身心都是终于摆脱那邪门寺庙的舒畅感。 【第195节】丹丸 两人前后抬着柳闻志到了老妇家,老妇本已熟睡,但终于被“咚咚咚。。”拍打的敲门声惊醒,忙翻身点蜡烛看发生何事。 一推开门,见是胡濙等人回来,老妇忙不迭的招呼,并收拾出床位给重伤的柳闻志。胡濙和段飞烟合力将柳闻志抬至床上,让他用脸朝下的姿势趴着,背部朝上。这一番挪移的动作,惹得柳闻志剧痛,但他用尽全力忍住不喊出来。 此时婴儿啼哭着,段飞烟跟老妇要牛奶。老妇听闻娃饿了,赶紧进去烧了些米汤,喂给男娃喝。并笑道:“怎么你们出去了一趟,灰头土脸,一个人受伤,还带回来一个娃。” 听闻此语,胡濙和段飞烟哭笑不得,但今晚发生的事过于复杂,估计跟老妇也说不清。 段飞烟叹口气道:“婆婆,今天大伙都累了,我们明天再告诉你今晚的故事,那可长着呢,一时半会说不完呢。” 折腾到了此刻,两人都累了,喝了口水,不一会就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可半夜过去,由于穴道穴位开始解封,柳闻志感到越来越痛。本来还能忍住,可是那痛楚如针不停刺进去一般,越来越剧烈。后来柳闻志必须闷哼着咬住自己的衣袖,才能忍住不叫。他觉得这似乎不止是伤口的问题,感觉自己是中了毒。柳闻志试图运起御古两仪功解自己的毒,但是由于他这毒是附着伤口一起。毒素顺着伤口侵入人身,而非仅存于奇经八脉,且造成伤口恶化产生恶烧。此情形远比单纯中毒险恶得多,因此柳闻志试了几次要排出毒素似乎成效甚微。 段飞烟被他的动静吵醒,一睁眼就看到柳闻志满头豆滴大汗,并脸孔扭曲咬紧衣袖,知道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她沾湿了一块布,细心地擦去柳闻志头上的汗。发现柳闻志体温极高,看来是恶烧中。 柳闻志睁开眼想说声谢谢,但是实在无力说话,又昏了过去。 段飞烟轻轻解开柳闻志背部的衣物查看伤势,只见伤口不断渗出黑血,看来是越来越严重了,只怕那百鬼夜行鞭上是喂了毒。段飞烟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这是她随时携带的昆仑万元还魂丹,她告诉胡濙说她四处走访珍贵药材要练这颗丹药,但其实她早已练成一颗,只是从未用过。 她知道这颗能解百毒的丹药能救柳闻志,但是她必须放弃很多,得下很大的决心才能用这颗丹药。昆仑万元还魂丹需要三大药材才能练成,万紫何首乌、天山太岁及丹顶赤灵芝都不太可能再筹齐,普世间现在也只有这么一颗。这颗丹丸本来是留给自己危急之际解毒并增强内力用的,如果给了柳闻志,那她自己就没有了。 她看了柳闻志,知道他很痛苦,此刻在生死关头,过不去就没了。段飞烟咬紧下唇,下定决心,用颤抖的手指捏着昆仑万元还魂丹,喂入柳闻志口中。 胡濙是用毒行家,他一看就知道柳闻志的伤口是沾了剧毒的。他能救柳闻志,可是他却没说实话,选择视而不见,原因是他心里有忌惮。 他担心柳闻志真的是郑和派来的卧底,目的是监视他的行为。他今晚屡次想要施救柳闻志,但是都被自己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压下来。“何不让他自生自灭呢?如果他真是郑和的人,他既骗了我,日后还有可能对我不利。何不借刀杀人。” 胡濙很痛恨自己有这个念头,今晚因为这度魔罗功,他已经放弃了好几次救柳闻志的机会,只是柳和段二人不知道。 第一次是师无艳转向持鞭去打柳闻志,他完全可以围魏攻赵,挡下师无艳,但是他看到阿志的度魔罗功,选择放手。第二次是他查看柳闻志的伤口,明知柳闻志中了毒,却安慰他们二人说伤势不重,静养百日即可。 但胡濙没弄清楚的是,其实真正不让他救柳闻志的念头,是嫉妒。是源自于发现段飞烟似乎喜欢上了这少年。是这嫉妒的心,阻止了他救柳闻志。胡濙以为自己不在乎段飞烟,一直把他当义妹,可殊不知,段飞烟已经悄悄地占据了胡濙的心,深陷其中。 胡濙眯着眼睛看到了段飞烟喂柳闻志药丸一幕,心里恪噔了一下,叹了口气,不知是酸还是苦。 这一晚上,胡濙和段飞烟经历了考验,波澜大海,高低起伏,实是不平凡的一晚。 【第196节】算盘 昆仑万元还魂丹效用无比神奇,第二天一大早。当段飞烟起来照看柳闻志时,发现他还在熟睡,额头高烧已退,身子也不冒汗。她揭开其背上的伤口查看,发现已经凝血结块,未见渗血。如此看来,危险关头已过,段飞烟欣慰不已。 段飞烟转身问胡濙,接下来怎么办? 胡濙想了一下回答道:“他这虽然伤势好转,但是还是得找个大夫料理伤口,这前去要一路到京师才有大夫,不如返回镇江,镇江应该有人可以处理。” 听闻此语,段飞烟心理觉得不大对,但没说出来。其实镇江离南京不过一日一夜的行程,如果租个牛车或马车,明日就能到南京。南京是京城,必然有好的大夫可以处理。为何要回送镇江。 胡濙心里自有算盘。 如果带着柳闻志回京师,胡濙必定要先去找姚广孝复命,肯定不希望带着柳闻志同行。此外,送柳闻志会镇江也是一个好的借口,可以在这里甩开柳闻志。段飞烟不知道胡濙昨晚心里的挣扎,自然不知道这段因果。 段飞烟道:“要谁送他回镇江?我们一起吗?” 胡濙道:“我可以雇个人,送阿志回去。或是我们一起去镇江,呆一两天,情形稳定,我再自己赴南京。”段飞烟听这段话,觉得怎么胡大哥有点冷淡生疏,不是以往热络的感觉。 此时,老妇捧了两碗粥进来,上面洒了一些咸菜。老妇乐滋滋地道:“我这破屋,好久没客人了,今天难得你们几个陪我吃饭,赶紧坐下,好好吃点东西。”说完,她又一拐一拐地走出去端其他菜和粥进来。 段飞烟捧起碗喝了口粥,口里嚼着鲜美的咸菜,可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心里想着:“怎么才一个晚上,胡大哥的态度变了,是柳闻志做错了什么吗?” 也许是吃饭的动静惊醒了柳闻志,他睁开眼睛看到大家在喝粥,挣扎着要起来。段飞烟过去扶着他,要他别动。 段飞烟关心地问道:“好点没?”柳闻志虚弱地点点头。段飞烟端起一碗粥,要喂柳闻志喝。柳闻志艰难地坐起,稍微一动,就背部剧痛。折腾了好一会才找到舒服的坐姿,由段飞烟一勺一勺喂着。 “我们正说着呢,是把你送回镇江,还是继续走,送你去京师?”段飞烟边喂边说着,每一勺还细心地吹了吹。老妇看着眼眯成了湾,笑道:“你看这对娃,这媳妇真细心,你看把你照料的多好。” 柳闻志害羞地说:“婆婆,他不是我媳妇,我们只是朋友。”段飞烟脸上娇羞不可方物,柳闻志突然觉得,如果不是众人在场,他真想请她一口。 两人互视,都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段飞烟害羞地帮碗塞在床边,要柳闻志自己吃。柳闻志看段飞烟不好意思,只好自己端起来,但稍一移动,就开始痛,忍不住叫了一声。段飞烟不忍,抢过碗继续喂他。 段飞烟道:“大哥,我看如果你赶着要去南京,不如我带阿志去镇江,再去南京找你。否则他一个人,怎么去镇江。” 柳闻志一听不舍,但胡濙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正要答话时,有人推门而入。 一个中年庄稼汉进来,大喇喇地问道:“娘,我来啦!你吃了没。。。。。咦,这几位是?” “儿子啊,这几位。。。。。” 胡濙赶紧接话答道:“我们是昨晚来借宿一宿的,太感谢大娘了。还给我们做粥,太感谢了。” 胡濙抢话是因为他不希望知县因为香山寺的事查到这里来,如果来找他,那他就得又耗在镇江好几天。 老婆婆狐疑地看着胡濙,心想为何不让她说话呢?他这儿子叫大中,人粗犷,当然没注意到细节。老婆婆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哎呀,那女娃不用送这男娃去镇江,让我儿子送就好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没问题啊,我等会就要回镇江,我可以送他一程,只是这小兄弟怎么了?伤得那么重。” “这小兄弟是被人打伤了,需要大夫治疗。那这样最好了,就麻烦您送一程,我附上一些银子,算是车资。”说完,胡濙将一银塞给大中。大中一农夫何时看过那么多钱,高兴地不得了。 胡濙看向段飞烟,说道:“你呢,你是去镇江还是去南京?” 段飞烟看向柳闻志,心有不舍,但是她知道别无选择。她咬咬唇,終於下定決心说道:“我跟大哥走。” 柳闻志听了这句话,心凉了半截,好像被挖了一块肉走。他感叹地觉得,自己的人生很苦,有时候有个渴望的东西,但从来都不属于他。玉易莲是,段飞烟也是。 他想带着这个姑娘仗剑天涯,可姑娘已有安排。 但是柳闻志自小孤苦,也能自我安慰。他点点头道:“没事,我自己搞得定,你们先走吧。” 段飞烟过去捏了捏柳闻志的手,轻声道:“阿志,多保重,后会有期。” 窗外一段阳光刚好照了进来,映在段飞烟的脸上,似乎反射出彩虹色的雾气。柳闻志不禁看痴了,那是段飞烟的泪水吗? 段飞烟站在门前,帮着大中把柳闻志扶上牛车。老婆婆细细交代大中进了镇江城要找谁。胡濙给了柳闻志一点银子,让他付大夫的钱和药材的钱。 三人依依不舍地道别,柳闻志一路都在挥手,可终于各自需踏上不同的路程。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段飞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柳闻志,只得把他放在心里。 待得柳闻志的车走得再也看不清他的挥手。胡濙叹了一口气掉头往南京方向出发。 胡濙问段飞烟,“阿志是个好孩子,你为何不跟他走?” 段飞烟叹了口气,“大哥,我答应你了,我就会信守诺言。” 胡濙看着她说:“即使你明知道你的心不在这里?你也要遵守这个诺言?” 段飞烟不再说话,只点点头,倔强地走在胡濙前面。她要走得快。走快一点,才能把思念抛在脑后。 【第197节】端木 胡濙和段飞烟买了两匹马,一路小跑进京。段飞烟一不发一语,和平时飞扬跳脱的状态大相径庭。 也难怪,她仅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个人行走江湖,无父无母。颠着一颗心,好不容易遇到了胡濙,可是胡濙拒绝了她。一颗心无处安放,竟遇到相似的伙伴,自然春心荡漾。 胡濙也不说话,两人并肩而骑,但是各有心事。 一入京城,繁华依旧,城门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聚宝门”。段飞烟心里有一种平静,终于到了。 南京城的城墙高达十丈,上头的兵道可骑马驾车,如同官道一般宽敞。城墙口一群人等着查验入关,这是明朝的京师,管辖特别严格。胡濙有通关喻令,到了守卫将士哪里打个招呼就放行了。 段飞烟进得城门,才发现应天府竟然繁华如斯。踏入城门不就,就有一条河道,即是大名鼎鼎的秦淮河。秦淮河不宽,容得下几艘画舫,两岸都是金碧辉煌的酒楼及茶馆。比起扬州和镇江要繁华更上数倍。 从聚宝门进来那条街道,宽可容纳十匹马,一路看不到尽头,直到应天府官署。胡濙让段飞烟去大道旁的聚宝客栈,要她去拿两间上等房歇息,他去见几个朋友。 胡濙走得很快,他必须先去见姚广孝,但去见姚广孝前,需要回自己的宅子一趟。他的宅子位于国子监附近,靠近紫禁城的西侧。这个宅子是永乐帝让姚广孝赏赐给他的,配了几个仆役和老妈子,看着宅子。胡濙这一走就是快一年,他想梳洗一番,再进去见姚广孝。 姚广孝住在一个寺里,自从永乐帝登基后,他就住回寺庙里,开始重新礼佛。两年前杀了赵七贤后,终得了解一番心愿,他改回自己的法号道衍,准备常伴青灯。 胡濙梳洗后,只跟家里总管说了句:“去去就回。”就要赶着上了承恩寺。可他刚步出自己的屋子,就看到家里的总管跑来说:“姚大人到了。” 胡濙一愣,这姚广孝实在是神通广大,竟然知道他回来了。再一细想,多半是聚宝门的守卫跟他通报的。毕竟他拿的是朝廷发的通行令,姚广孝可能事先都交代过了,如果胡濙回来要第一时间通报。 他赶紧迎出去。 只见一清瘦老人走了进来,面容清隽,仙风道骨,较一年前胡濙见他瘦了很多。姚广孝此时容貌比真实年岁显老,他一生游走武林和朝廷,实是耗费心力和体力。 胡濙赶忙说:“问姚先生好。” 姚广孝笑笑地挥挥手,面容和蔼。胡濙觉得今日见姚广孝有些不同,他感觉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平日见姚广孝总是眉头深锁,心里思索着事,旁边围了一群人想探听朝廷的事。姚广孝为了控制住朝局,下了很多心血,心里有盘棋,四处都有厮杀局。 可今天,姚广孝似乎没有带一点心事过来,好像是来叙家常的。他先递给了胡濙一个锦囊。胡濙接过来一摸,心里大喜,这应该就是每年要吃一次的解药。他为何先回南京也是因为这件事,必须拿到今年的解药。这药一年一颗,多吃了也没用。 姚广孝没开口,胡濙不敢说话。这老人信步在院子里走着,看着一株硕大的吉贝木,笑笑地问这棵树多老了?胡濙答不出来,因为这个院子里的一切都不是他买的,是跟着原屋子一起的。姚广孝见他答不出来,也就笑笑说,兴许有个一百来年吧。 “有什么进展?说。”姚广孝依旧笑眯眯的。 “姚先生,我们走遍了江南,先前都一无所获,只有在国清寺哪里找到了一条可疑的线索。”接着,胡濙细细地说了那次在天童寺看到了那副对联“九天神佛下凡来,五嶽名山照日华,至今依旧人间游,尊称一声老仙翁。”从对联找到了书写者童之中,但是童之中却说是有人用了一块歙砚跟他交换,要他去写这幅对联。还有这个落第秀才说出除了他意外,还有一个黑衣人和姓云的人也在问对联的事。而童之中说,那个跟他交换宝物的人,说要去大理云水宫。 姚广孝听到最后的说出云水宫时,眼角和嘴角都不由自主地上扬,他的表情说明了他非常讶异这个名字会出现。 “云水宫啊,应该不太可能。你听过一寺两宫吗?少林寺、御古宫、云水宫。没想到云水宫也掺和进来了。胡濙啊,你知道我跟御古宫有关系吗?” 胡濙张大嘴巴哦了一声,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一直以为姚广孝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胡濙并不知道有御古宫这一段。而且御古宫的比云水宫更神秘,多数人不知道这个门派。 “姚先生,我不知道您。。。。竟然和御古宫有关系。” “那是一段往事了。大家都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在少林寺念书学功夫。我当时年纪轻志气高,发誓我要念万卷书,行万里路,学最强的功夫。年轻的时候,总是这样的,好高骛远。”姚广孝说着,就停了下来,问了胡濙:“不请我进去坐?喝杯茶不耽误你吧。” 胡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他一直很畏惧姚广孝。除了因为姚给他下了毒以外,姚的心机和手段总是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可今日,姚广孝从千军里的残酷军师,摇身一变成为话家常的老人,胡濙心里浮现一阵不现实感。 虽然心里不安稳,他还是客客气气地拱手说:“先生请,我们书房细谈。” 【第198节】气圈 待得管家收拾好桌子,沏好了一壶茶,上了四样精致南方糕点。姚广孝和胡濙互邀坐定,分别喝了一口茶。姚广孝赞道:“这是武夷山大红袍,还是岩茶,够地道。”胡濙不懂茶,只摇手说客气客气。 “刚刚说到哪?哦。。。。。说到了我年轻时在少林寺,那个时候痴迷武学,一心想要练成高深的武功。我初探少林寺武学,第一个上手的是少林童子功。” 胡濙听姚广孝说过,他的基本功是少林童子功,这是少林入门的内功,但修炼越久,威力越大。虽说人人修炼,相当寻常,但是如果日积月累,这内功的威力不输易筋经。 姚广孝眯着眼睛回忆历史,继续说道:“少林童子功要求禁欲锁精,蓄气不泄。我坚持了好多年,也为我的功夫打下扎实的基础。可纵观少林七十二绝技,如非二三十年,苦练不懈,难成大器。因此,我决定去别的地方学习更高深更速成的武功。所以在云水宫和御古宫之间。。。。我选择去了御古宫。” 胡濙知道他要说到重点了,认真地倾听。 “去御古宫是我人生一大错误,御古宫的武学奇妙,但御古宫传人的思维害死了他们。御古两仪功练阴阳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六合,六合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相。两仪生万象,万物归两仪,阴有阳,阳有阴。一阴一阳,两仪手中有万象。御古两仪功的第一层就是练气,不分阴阳,到了第二层,开始练阴,第三层练阳,第四层阴阳合练,第五层就到了最高境界,没有阴阳,也有阴阳。我有少林童子功做底,进展迅速,但终其一生,也只能练到第四层,第五层是再也上不去了。可是,御古宫不愿意这武学外传,因此立下了规矩,每一代最多只能有两个传人,一个练阳仪,一个练阴仪。御古宫门派内部的种种事,我就不说了,但这御古宫有着奇妙的运气法门,如果你有内家真气基本功打底,四五年内就能练到第四层,跻身武林一流高手的境界。我修习了数年,觉得自己的功力大进,竟萌生了挑战武林高手的念头。” 说到这里,姚广孝冷笑了两声:“当年的我,实在是把自己想的太强了。我去了云南,挑战云水宫。” 胡濙知道姚广孝要说到重点了。 “我从双城出发,一路游历,往云南出发,在贵州时,遇到了一对青年结伴而行。这对青年,如贵公子一般,气质不凡,出手大方,端是一对青年才俊,我看了十分钦羡,便上前结交。这两人其中一位复姓端木,一位姓柳,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呵呵。。。。” 姚广孝说话不疾不徐,此时外面突然卷起一阵大风,将地上的落叶纷纷吹进了书房。但胡濙看到奇特的景象。姚广志坐在门边,那落叶飘进来却无发靠近姚的身边,好似姚广孝的周身有一股气流罩着,无法近身。胡濙仔细一看,似乎有一层薄薄的光线绕着姚广孝。 但姚广孝的说话和运气丝毫未觉有异,继续说着:“我与这两个年轻人同桌共饮,聊着世事和朝局,那时还是洪武年间,我们谈着胡惟庸锋芒毕露,必遭横祸。谈着前朝元朝的腐败,我等如何行侠仗义,还有明教那些武学高人。知无不言,知无不谈,好生畅快。酒过三巡,端木这位青年,问我下一步何往,我那时已经微醺,说出了我要去会会云水宫。只见两人脸色大变,忙问何缘故,为何要单挑云水宫?” “我说,我想知道武学的终点在哪里,一寺两宫是当今武林的最高峰,我想成为武林第一,我必须会会云水宫,最后挑战少林达摩院首席,这样才能说我是当今武功第一。那时年轻,尽说些大言不惭的话。我这一副看扁天下群雄的姿态,端木氏略有不服。他说何不我两比划比划。端木说,云水宫少宫主远胜于他,先打赢他再看是不是够资格挑战云水宫。彼时我年轻气盛,且有酒意,椅子一推,揉身便上。这一架打得欢畅淋漓,原来这端木青年是山东端木世家,子贡的后代。端木世家的天纵将圣功是武林独特绝学,和我的御古两仪功不相上下。我两在那片空地上空手来回三百招,竟不分上下,除非我们要以内力一决生死,但那毕竟不是我们切磋的本意,因此我们相视一笑,停下手来。接着我们各自拿起兵器,以刀会友。我使着少林菩提刀法,端木家使着他们家传的武艺。熟不知,端木家在兵器上的修为略逊少林寺一筹,我在兵器上略占上风。” 姚广孝看向窗外,似乎外头的大风一点也不干扰他回想那段历史。他喝了一口茶,才发现茶水已凉。 姚广孝好似在回忆当日的比武,一字一句细细地说:“我两刀法一去一回,各有所长,但是在百招以后,菩提刀法七七四十九变的威力展现,多番变化让端木氏应变不及,终于被我在菩提落尘那一招上险胜,在端木氏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大口子。端木氏手臂见血,但也不是多大的伤,他大气地说,少林寺的武学果然名不虚传,今天山东端木家学艺不精,但那可不是端木家的武功不行,是我自己没学好。说完他豪爽地哈哈大笑。” 姚广孝叹了一口气。“我还记得这年轻人的爽朗笑声,他比我小了好几岁,但是气度有容,能能武。可惜了。” 胡濙听着语气,似乎另有隐情:“姚先生,您说。。。。可惜了?难道。。。。。” 姚广孝似乎眼中有无限感伤,摇摇头不平地说:“叹,都是过往了。。。。。。我们二人惺惺相惜,我告辞转身离去,那柳姓年轻人,突然出剑偷袭,我才知道这一直安静的年轻人功夫很高,他的剑来得无声无息,且自我背后偷袭。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剑气袭来,我根本来不及反身挡架,只得全身蓄满少林童子功,侧身避开。不过,那股剑气压根就没有击中我。我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端木氏伸出手截住了剑,握紧了剑锋,割得那只手鲜血淋漓。端木氏不齿地说:我们做人讲一个信义,怎能偷袭,他是光明正大打败我的。那柳姓青年,脸上带着惭愧,摇头叹气,只得和端木氏一起告辞离去。”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姚广孝稍微提高声调:“如果没有端木氏,我是万万不能避开的。我经此一役,收起了好胜的心,放弃了单挑云水宫的想法,继续自我的修习苦练。你想,这端木氏年纪轻轻,竟可以跟我打平,而他说云水宫武学更甚于他。我深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界上尽是能人。我只不过是初探武学之林,怎么可以夜郎自大。从那时起,我就收起了那个好战的心,更加勤奋地练功。多年以后,我因故造访山东,便想探望故人。去了山东端木家,本想一续前缘,却得知,这个叫端木的年轻人已于多年前去世。而家人接到的讯息是,杀死他的是一个使少林功夫的人。” 胡濙惊呼:“他的意思是。。。。人是你杀的?” 【第199节】老师 姚广孝黯然神伤的苦笑道:“是,也不是。”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抱在手里温暖了手心,吹着气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但我没说出我那时也在现场,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出真相,只会让事情更复杂。这端木家的族长,悲愤地告诉我,有一个年轻人带着端木的遗体回到山东,尸体全身是伤,说是半路遇到高手,两人不敌,纷纷败落,而端木伤重不治。我那时听得震惊不已,我虽然砍伤了端木,但是那不是一个厉害的口子。要说,那柳姓青年的剑才真的是弄得端木的手都快断了。这事一直藏在我心里,我怀疑那个柳姓的年轻人从中做鬼,但我不知其来历及姓名。可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找出那柳姓青年是谁。” 此时天色渐暗,已近黄昏,可是胡濙听得津津有味。他问道:“后来找到了吗?” 姚广孝摇摇头,难过地说:“没找到,后来我入了永乐皇帝的府内做幕客,太忙了,就淡忘了这事。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我辅佐永乐皇帝登上大宝后,来找我的人络绎不绝,其中这柳姓青年透过关系在一场饭局上来找我。我两一相见,我认出他,但是他没认出我。原来那柳姓青年就是云水宫少宫主。” “那柳姓的人就是云水宫的柳如云?” 姚广孝突然用力地拍了桌子一下,窗外的鸽子都吓飞了:“没错,就是他,由于我那几年,忙于征战,容貌变化极大,所以他没认出我来。可这柳如云养尊处优,容貌竟和十几年前一样。他钻营功名,极力想要进军中原,因此透过官员,想要接近权力核心,就攀关系认识了我。当我知道此人就是云水宫宫主,我假意热络地让他接近,让他以为有极大机会能够接近皇帝。然后不出所料,就被我控制了。当他知道我就是当年那个少林弟子,他吓得魂飞魄散。” 说到这胡濙懂了,应该柳如云跟他一样被姚广孝用毒物控制了。 “后来在我的追问下,他实话实说了当年端木是怎么死的。”说到这,姚广孝又长叹一口气。“原来,柳如云那日听我的挑衅,又看到我竟能打败端木,他自知没法打赢我,便想要偷袭我,以杜绝踢馆之患。可恨的是,他为了一劳永逸,竟然在偷袭我的剑上喂毒,端木抓了这把剑,这毒就进入了端木的体内,大罗天仙也难救。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死因推到我头上,送端木回山东,反而因此跟山东端木搭上线,差点结为亲家。” 胡濙听了这峰回路转的故事,心里替端木惋惜。 “后来,我就没给柳如云好过,时时找他麻烦。但是后来朝局震荡,夺嫡之乱越演越烈。我也意兴阑珊,没再继续找他。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建帝应该不会在云水宫。如果在云水宫,他一定以此为筹码,上报以换取解药。” 胡濙这才懂了为何姚广孝说建帝不太可能在云水宫,看来这云水宫是有人刻意设下的陷阱。而且先前姚广孝曾告诉他,云水宫宫主阴险狡诈,原来背后的故事在这里。 胡濙道:“那姚先生觉得我们的下一步为何?” 姚广孝肯定地点点头说道“继续找,不能停。郑和坚信朱允炆去了南洋,所以在海外一直找。听说他在吕宋岛附近找到了线索,寻到一个建帝御用的物品。可我不太相信,朱允炆如果潜逃海外,那就肯定放弃了争夺帝位。但是朱允炆不会,我相信他对于帝位还是耿耿于怀,始终怀有一线希望。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隐藏某处,等待良机。” “是,但是江南一带,已经被摸遍了,您确定他在南方吗?也有可能在湖广或是北京一带呢?” 姚广孝用湛黑的眼珠看着胡濙道:“都有可能,你的任务就是翻山越岭把他找出来。我答应过你,只要找出他,我就解你的毒,你终生都不用再担心。” “叹,小臣全力以赴。” “对了,除了朱允炆的事,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不要忘了,你可不是小臣,你是三品钦差大臣,可以节制管辖地方官员的。还有切记,做事要高屋建瓴,总顾全局。” “是,胡某记得。这一次的确有一些见闻,比如我们在湖州遇到了纪纲的余孽杨彪,还有镇江的铁卷帮,以及最诡异的,我们遇到了百鬼夜行门。” 胡濙一一细细地说了杨彪的事和铁卷帮的事,姚广孝频频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这吏治得整一整,没想到扬州知府和知县包庇当地商人如此败坏。卫子功当年和我们一起打靖难,品格还是有的,你运气很好,遇到他。可你又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卫子功,你要如何做?” 胡濙愣了一下:“如果没有卫子功?那微臣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姚广孝哈哈大笑:“亏你还是武林人士,当然杀进去把人救出来啊!这世上有官就有黑暗,灯下黑是一直存在的,要打破这种黑暗面,就是要走非寻常之路,使非寻常手段。难道你还不能告御状吗?呵呵呵。” 胡濙恍然大悟,也哈哈大笑。“是,的确,大不了我劫狱,反正没人知道我是谁。” “是了,众生都是皮相,官爵也是皮相,只有随心而动,寻真理而行,才是正道理。” 胡濙咀嚼这一段话,觉得很有意味。想到自己行事绑手绑脚,不禁汗颜。 ”吏治败坏,将会是皇上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一个朝代富了,就会有纠缠的腐败问题。像杨彪这种人,每个州,每个县都有,我常常劝解皇上,不要对官员太苛刻,官员没钱使,就会从别地方弄钱。最后反而是老百姓受苦。倒不如实施高薪养廉,官员就会少贪一点。我花了这么多年,才明白一个道理,事情不能做的绝对了,凡是留一点度,才有空隙可行。还有扣税,一贯以来,地方官员擅长从百姓交的米麦中克扣。这都是必须要调整的。更过分的是像各县的刑名师爷,利用手上的权力受贿,遮盖真相,冤枉好人。这都是我明朝官员和民间之间的陋习。你是本朝秘密钦差大臣,你日后经过各州各知县,可以拿着喻令进去,随时监管当地政务。有任何事,百里加急送京师,我都会处理。再不行,就找督师,两广督师、两江督师,都可以凭我喻令调动。” 这番话就说到了吏治和政务管理了,胡濙细细听着。姚广孝仿佛在教导学生一般,将一些政务的细节细细地给胡濙说了。 “这铁卷帮这事有些诡异,究竟是谁杀死了铁卷帮的人,可以日后查一下。至于百鬼夜行门。。。。。。” “姚先生,这百鬼夜行门是什么来头?”胡濙虽然也是武林人士,但是比较少行走江湖,没有那么博学多闻。 姚广孝眼光如电说:“不好说,我也只知道是邪教,这种蛊毒、赶尸的,都不是什么正派功夫,练不到那里去。功夫就是练气,纵使你有千百招,没有内家真气,遇到真正的高手也是枉然。这种门派,见一个打一个。不行,你就调用军队。还有什么铁卷帮,鱼肉乡民,我必定不宽待。” 胡濙低头聆讯道:“是,先生说的是。”胡濙没想到姚广孝如此嫉恶如仇,他总感觉今日的姚广孝跟平日那种阴暗弄权的形象不太一样。 “好,此刻天色已暗,我也该回去了。你看后续如何,择日尽早出京,继续寻找朱允炆,明年此时以前,必须来南京会面。不过也有可能不久的将来,我们都要到北京去。” “迁都这件事定了吗?” “八九不离十了,我看皇帝心意已决,近日就会昭告天下,迁都北上。往后,你多来找我,我再跟你细说多一些政务的事。”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说到这里,姚广孝停住了,眼神如电地看着胡濙。 他背着手,认真地说:“朝局永远不会有平稳的时候,未来还是多变。我也不可能永远活下去,我希望未来你能学习成长,未来辅佐太子朱高炽和皇孙朱瞻基。” 原来姚广孝今天说那么多,是要把一些治理政务的事逐渐教给他。可胡濙准备好了吗?他心里仍有考量和芥蒂。 “是,谨遵教诲,先生慢走。”胡濙送姚广孝出门口上他的软轿。本来胡濙是他控制的人质,但现在好似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一个教,一个学。 【第200节】忧愁 姚广孝走后,胡濙在屋里坐了一会,细细品尝刚刚姚广孝说的话。这一次的谈话时记忆中姚广孝说得最多的一次。他觉得姚广孝应该是心态上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从谈话中,他细细观察姚的眼神,他怀疑姚中毒了。也许是他自知不久人世,所以心态有了改变。 他叹了口气,才起身去聚宝客栈找段飞烟。 胡濙的宅院在北面,聚宝客栈在秦淮河南面,距离上有一段路。胡濙在大街上走着,品味着沿路买东西的小贩。京师人口众多,这条街上,有卖西域的香料,也有卖景德镇的瓷器,还有挂勺卖汾酒、竹叶青等酒铺。过去几个月都在路上奔波,此时终于感受了人间烟火气。他喜爱这人群熙攘的热闹,一路走来,不时停步,恋恋不舍。 走着走着,看到聚宝客栈的招牌大大的挂在二楼的门栏上。胡濙走进店里,差点和一个客人相撞。这店里熙熙攘攘都是人。每一桌都摆满了山珍海味,客人们划拳喝酒,气氛鼎盛。胡濙满意地笑了笑,看是寻找段飞烟。 找了好一阵子,上了二楼,才看到段飞烟一个人坐在窗边的位子,盯着秦淮河上的舢板发呆。段飞烟薄施胭脂,脸如白玉,蹙着云眉望着窗外。胡濙看到她的那一刻,明白了以前人形容的“明亮不可方物”是何意思,美丽的脸庞在人群中,怎么也不可能被埋没,胡濙看得不由得痴了。可段飞烟突然拿出方巾,擦拭眼中泪,也因此,她才意识到胡濙到了,赶忙起身,收拾面容对胡濙微微一笑。 胡濙收起心理的疑问,也回给一个微微一笑,拉开段飞烟对面的板凳坐下。 胡濙问:“吃了晚饭了?” 段飞烟摇摇头说:“还没,等大哥一起。” 胡濙盯着她的眼睛看:“你。。。哭了?” 段飞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有,没想到被大哥看到了。” “我先点几个菜,你再好好跟我说说。”胡濙唤来店里的小二,要了一叠板鸭,一盘干丝,一份草头,并要了半斤米酒。 胡濙关切地问:“所以,想家了?还是?” “嗯嗯,没有,我就是,坐着坐着,就不知哪里来的忧伤了。” 胡濙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阿志?” 段飞烟脸上一红,马上摇手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如果段飞烟不是这样急忙否认,胡濙就相信了,可是她这表现,明明就是欲盖弥彰。 胡濙叹口气说:“你真要找他,就去吧。我胡大哥习惯一个人了,我明日就启程,继续上路,你可以往镇江走。” 段飞烟正色道:“胡大哥,怎么能这样说,我会陪着你的。” 其实在镇江,胡濙就发现了,以前段飞烟都会开玩笑要伺候胡大哥一辈子,但是柳闻志出现后,她再也不提。这心中分量的移转不言而喻。 此时,刚好店小二上了菜,化解了两人无话可说的尴尬。 段飞烟想要换个话题,遂问道:“大哥,接下来去哪里?还去大理吗?” 胡濙摇摇头问道:“不往大理去了,我和一些人参谋了一下,决定往北走。这几年都在江南四处活动,是时候看看北方的情形。” 段飞烟高兴的说:“去北方啊,好啊!去哪里?” 胡濙不急着回答,先夹了一个鸭腿给段非烟,说道:“先去武昌、汉口,双城。” 段飞烟一扫阴霾:“双城,九省通衢!太好了。” 胡濙津津有味吃着板鸭,含糊地说:“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上路!” 两人忙碌了一天,倒也是真饿了,段飞烟一改方才忧郁额心情,又喝又吃,两人片刻就将几道菜扫空,忙吩咐小二继续上酒上菜。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几轮酒下来,段飞烟不胜酒力,告辞回房间休息。胡濙也不阻拦,但继续坐了下来,想着事情。 【第201节】老僧 胡濙回想最近遇到的几个事,从遇见童之中,遇到柳闻志,到碰到杨彪和铁卷帮。总觉得有些什么奇怪的地方。这几件事好像丝毫不相干,但他心里有个感觉,这几件事其中有一些连接,只是他还没参透。 最让他心烦的还是朱允炆的下落,这人到底在哪里?如果云水宫的线索断了,那究竟该去哪里找?从朱允炆向西走出南京城后,究竟他躲去南方还是北方?还是西北或蜀中?所有的线报只知道此人扮成和尚出去了,而且当日是有两队和尚出城。一队是真的,一队是假的。姚广孝说他曾拷打盘问主录僧傅恰,一无所获。他甚至怀疑傅恰根本不知道有两队和尚这件事。 如果找不到朱允炆,他的人生就要瘫在这事上,无止无尽,再也回不了家乡。 胡濙斟了一杯酒,一仰而尽。他深吸一口气,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他生怕别人看到,赶忙用袖子擦拭干净。此时突然一个衣着破败,身板瘦小的和尚出现,捧着化缘的碗,站在他身旁,深深的一鞠躬。头不抬起来,一直躬身,并用颤颤巍巍的口音说道:“施主功德无量,请施主随喜。” 胡濙擦擦眼泪,见这和尚十分有礼,便掏出身上一块小碎银,放入他的碗中。这块碎银扔入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和尚抬头起来,嘴角如朝阳日出都化开了,他深深谢过胡濙。并说道:“谢谢施主,祝愿施主长命百岁,心想事成。”此时他抬起头来,胡濙才发现这和尚年纪很大,脸上手上都是老年斑,穿着过大的袈裟,瘦骨细腿的,好像风就能吹跑。胡濙见他年纪那么大,随口问道:“师父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吃点?”说完拿了桌上刚刚上的馒头递给和尚。 老和尚咧开嘴一笑,十分高兴,接了馒头收入怀里,转身欲离去。但刚踏出去,这和尚又转回来看着胡濙。 胡濙有些蹊跷,难道这和尚觉得一个馒头不够?那他就觉得有些烦了。正准备将他赶走。和尚一句话没说,只是盯着他看。 胡濙有点生气地说:“没钱了,就这样。” “施主,这伤能治的,难解的是心里的伤,不要太过挂心。” 胡濙一愣,这和尚说的是什么意思?他那里有伤? 正要问时,和尚已经转身离去。 胡濙见这和尚已经不见,他想要问清楚他的意思,因此追了出去。他从窗边一跃而下,落到大街上,可是人已经不见了。店里的小二追出来问道:“客官,还没付钱呢!” 胡濙不耐烦地掏了块银子扔给小二,跑进街里,要找那和尚,可是就这么短一段时间,人竟然不见了。 胡濙心有不甘,在这条街上来回跑了两次,却没有一丝踪迹。 他气喘吁吁,选了个台阶坐了下来,调节一下气息。正垂头丧气时,那和尚的声音传来:“施主,您在找我吗?”这老和尚竟然无声无息地又出现在自己身边。 胡濙现在知道这人不简单,他恭敬地问道:“大师,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伤!” 大师点点头,没有说话,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手里还是捧着那个化缘的碗。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大师闭着双眼,好像在养神,他问道:“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晚辈姓胡名濙,胡濙。” 良久,大师都不愿说一句话,终于他叹了口气,问道:“胡濙小兄弟啊,道衍还好吗?” 胡濙心里如雷击一般,嘴巴张大了合不拢,颤抖地说:“你怎么知道?” 原来,道衍就是姚广孝! 【第202节】了因 胡濙觉得这人跟姚广孝一定有渊源:“大师,您认识姚广孝?不,我说的是道衍?” 大师点点头,慢慢地说:“道衍是我少林寺弟子,受业于达摩院。但道衍是他自己取的法号,其实在少林寺,他的法号是圆衍。” 胡濙哦了一声,问道:“大师您是,少林寺的?” 大师眼神如电,看了胡濙一眼,但是立即又恢复那种瘦弱细声的感觉,“是,我也是系出嵩山少林寺,但现在云游各方,四处经历。” “敢请问大师法号?”胡濙拱手问道。 “贫僧法号上了下因。” 胡濙惊呼:“了。。。因。。。大师!” 众人皆知,少林寺目前的方丈是老和尚圆庆大师,姚广孝法号圆衍,那就是跟现任方丈大师同辈,而了因算起来比现在的方丈圆庆大师还要高两辈。 胡濙立时站起,这是辈分很高的武林前辈,他不敢怠慢。 见胡濙站起,了因大师赶忙起身相迎。“快坐下,我们坐着聊聊天,不碍事,我只是年纪大,不是辈分高。” 胡濙心里震撼不已,他迫切地问道:“大师,您跟姚广孝先生熟识?” 了因大师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不认识,我并不是达摩院的,我当年也就是管理一些杂役。但是姚广孝的大名,我还是知道的,他是俗家弟子中第一人,号称近百年来最聪慧的弟子,进寺十年就练成少林童子功。可惜啊。。。。” 胡濙知道每当说可惜,就是有了什么发生,忙追问道:“可惜什么?” 了因大师好像在慢慢回忆往事,他掏出怀里的刚刚胡濙给的馒头,掰了一半给他。胡濙连忙谢谢说不用。 了因慢慢地将馒头送入嘴巴,并缓缓道来:“姚广孝童子功初成,想继续修炼少林镇寺之宝易筋经。但是寺里对于修炼易筋经有两个规定,其中之一是必须入寺满三十年,第二是金刚经诵经需达百万次。不到这两个阶段,不得起练易筋经等功夫。姚广孝才入寺十年,且鲜少修炼佛法。虽然他天资聪颖,绝对是未来少林寺的支柱,甚至可望是百年来觉远大师之后的武功第一人。可寺里的规定就是规定,任凭姚广孝据理力争,甚至达摩院为了他开了大会,但是高阶僧众还是拒绝了这个要求。所以后来姚广孝出走少林,去了御古宫。” 胡濙恍然大悟,他以前一直觉得奇怪,为何姚广孝会舍弃少林寺而去御古宫,原来有这番渊源。 了因大师喝了口水,继续缓缓说道:“其实僧人拒绝的理由不单单是因为寺里千年的规定,另一个是因为眼红,看不得姚广孝的武功突飞猛进。彼时,姚广孝一俗家弟子,已经打遍少林寺无敌手。有时僧人习武不是一件好事,这难免带动了僧人争强好胜之心,对于佛学的修为就耽误了。” 胡濙点点头,这个道理他也听过。 了因大师见他点头,赞美道:“是不是,你也知道。其实为何要修炼佛法才能练易筋经,也是为了习武之人的好。学武,就会有好斗勇武之心,甚至有杀戮之心。我们是佛门弟子,习武是强身健体,不是打打杀杀的。所以每当你的武功更进一步,你的佛学修为也要跟上,才能消弭戾气。另外,当你学会了易筋经,当你已经能够百步杀一人,千里斩万军。如果不修炼佛法,却走入歧途,那就为这世上创造了一个无法抵挡的怪物了。所以千年前,少林寺才会立下这样一个不合理的的规定。” 胡濙点点头说:“是的,少林寺雄霸武林上千年,从来没听过少林寺出现什么滥杀无辜或是争强好斗的事情,想必是因为勤修佛法所致。” 了因大师继续咀嚼着馒头,他的动作很慢,但是胡濙很有耐性地等着。好一会,了因大师吃完了馒头,才说:“嗯,后来听说姚广孝离开少林寺,投奔了御古宫。学会了御古两仪功。那也是很了不起的功夫,阴阳两仪,阴阳共生共济。御古道人着实是开创了不起的武学经典。” 胡濙心里有个问题想问,他见了因说这事告一段落,立即提问道:“了因大师,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难道我中的是玄冥神掌?”胡濙一直怀疑,姚广孝当年给他打得一掌以内力,不是毒药。他自己熟悉毒物,总觉得这跟药性不同。他心里认为,姚广孝用了内劲伤了他的经脉,导致他必须服药来调理。 了因伸出食指,搭上胡濙的左手手腕。胡濙登时觉得一股暖暖的气息传了过来,那股气息虽然微弱,但是如日出之光,扫除了阴霾。这股细小的热气,如同细针一样在胡濙的体内游走,凡经过之处,如同被热毛巾熨过一般,扫除伤痛。 胡濙被弄得很舒服,忍不住问道:“大师,这是什么功夫?” 了因大师用另一支手指竖起指着嘴巴,示意胡濙安静。胡濙赶紧闭目养神,但不敢运气。 了因大师的这股真气游走胡濙的周身大穴,都顺畅无阻,终于在背部的大椎穴停住了。 了因大师闭着眼睛,像终于解惑了般说:“啊,原来在这里,大椎穴。这不是玄冥神掌。” 了因大师收起食指,真气立刻消失。本来胡濙周身暖洋洋的,忽然少了这股气,马上感到阴湿感。 “这内劲如绞丝一般死死攀附缠绕,是少林寺的婆罗揭谛功的法门,但他用了御古宫的阴仪内劲,封了你的大椎穴。这有点难办了,我尽力试试。” 了因大师让胡濙转过身去,突然一掌拍出,轻轻柔柔地打在胡濙的背上,并用力一压。一股强劲的真气灌入胡濙体内。胡濙感觉了因大师的手掌如同一股热水冲入茶壶一般,包覆着大椎穴里的一团纠结不开的血块,慢慢将血凝化开。胡濙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可是这喊声不是痛,而是一种豁然开朗的舒服。了因大师的内劲源源不绝地传入,像老爷爷爱抚着孙儿的情绪般熨平胡濙的五脏六腑和紧张。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了因大师终于慢慢地把内劲收回。 胡濙知道他的伤被解了,立刻转身拜倒在地,一直喊:“谢谢大师,素昧平生,蒙大师相救。谢谢。。。。呜呜呜。。。谢谢!”了因扶了他起身,见胡濙泪流满面。 “傻孩子,这是你的造化,世间都是因果业报,你会遇到我,是你自己的造化,而且。。。。。” 胡濙擦干眼泪,问道:“大师,您说什么?” “而且,我没办法完全解了这个伤,你会一直带有这个伤,但是不至于要了你的性命。” “哦!” “是的,这御古宫的内力十分诡异,这最后就剩那么一点点,我没法完全消除。但是,这应该不碍事了,这点伤最多折几年你的寿,但已无性命之忧。如果未来遇到御古宫的传人,应该可以解你的伤。” 胡濙心想,这御古宫只有一个传人就是姚广孝,这不是还是回到他身上吗?但是这了因大师还是解决了他心头大患,至少不会再被姚广孝控制得死死的。 【第203节】论武 胡濙好奇问道:“大师为何能在一眼之间,就看出我的伤。” 了因笑笑说:“我从聚宝门进来,四处化缘,最后走到店里,全城竟只有你一人搭理我。且看到你在抹泪,所以我多加注意了一番。我在接触你的时候,感应到了你的内家真气,气息不顺且杂,但你身上无外伤,因此我判断你是身有内伤。” “叹,少林寺神功是真神奇,竟能隔空感应到我的内伤。这是易筋经的功夫吗?” 了因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说道:“我修炼少林内家功夫已经超过数十年。凡是内功练到了一个境界,人的五感都会释放开来。我在你眼中是一个皮相,可是你在我眼中是一股真气和意念。当你打通了全身的奇经八脉,每个大穴都能释放出真气时,那才是真正进入了气的世界。” 胡濙赞叹:“这就是易筋经练到顶点的功力吗?难怪众人皆说,易筋经是世上最强的功夫。” 了因闭起了眼睛,“世上最强。。。。。那倒未必。。。。。” 这是论起武学来了,胡濙兴致勃勃地听着。 “世人皆说易筋经是武林最强功夫,但你可知,易筋经和度魔罗功都是源自德里苏丹国的功夫,是从佛教的法典延伸出来的武功,并非中原武学。中原武学有其另一套体系和传统,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并未发扬光大。” 胡濙眉头深锁问道:“哦,中原武学?您指的是像御古两仪功和千秋云水掌这些功夫吗?” 了因说道:“是的,中原武学来源多且杂,前朝有明教教主,此人福泽深厚,竟习得三大神功,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和圣火令奇功。可惜乾坤大挪移和圣火令奇功都是来自中土波斯的功夫,并不是走气这一脉,而是讲究运劲法则。练到极致的话,还是不及易筋经等功夫。” 胡濙点点头道:“是,江湖传闻明教教主张无忌除了这三大功夫,还有武当的太极拳,那也是了不得的功夫。” “是了,近百年来,功夫最强的不是觉远,其实应该是明教教主张无忌,其中他练的九阳真经就是少林寺的觉远大师所发现的。可惜贫僧虽只和觉远差一辈,但我幼年入寺时觉远大师早已涅槃,没能见上一面。觉远传下的九阳真经的功夫就是中原武学了,应该不是西域或是德里苏丹传来的。” 胡濙初始没细想,可仔细一算,就心下骇然。觉远大师是南宋朝灭亡时的人,元朝历经九十年,如此估算,了因大师年纪已过百岁不止,但还耳清目明。 胡濙接话道:“嗯嗯,但是张无忌消失后,九阳真经也跟着失传了。” 了因睁开其清澈如水的眼睛,点点头说道:“是的,但除了九阳外,还有一部九阴真经,也是在南宋末年同样消失。传说,九阴真经最后应该在古墓派杨氏后人手上。而杨氏后人自从元朝灭了南宋后,也随着南宋一起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听过其消息。中原武学总是强调非我门派不外传,因此传承一直是个大问题,一旦灭绝,就失传了。我少林寺是因为人数众多,开枝散叶,所以修习者众多,且根繁不散。所以众人皆奉我少林为武学泰斗,但其实中原武学博大精深,又岂是只有少林一派。” 胡濙此时听了因所言,才想到这个观点,他点点头说:“是的,各大门派总是有门户之见,就像御古宫坚持一代只能有两个传人,那修习的人越来越少,自然越来越不为人知。” “没错,其实中原的上古武学都是了不起的功夫,端木家的天纵将圣功,降龙十八掌,葵花寺的神奇剑法。。。还有。。。。” 说到这里,了因意味深长地看了胡濙一眼,才说:“还有金刀刀法,燃灯手,姬香玉手,哪一个不是春秋战国就存在的武学功夫呢。有机会,贫僧真想会一会燃灯手,那传说中势如奔龙,云手带火,隔空发劲,啊,没想到真有人能做到那个功夫。” 胡濙给他瞧得不好意思,没想到这老和尚竟然知道那么多历史。 了因和蔼的一笑,起身说道:“那,没事啦,咱们就此别过了!” 胡濙舍不得这救命恩人,还想留老和尚一会。 了因微笑地说:“人世间都是因果循环,我们如果有缘,必定会再相见,希望你记住我的话,心伤難医,还是要靠你自己。”了因拍拍他的肩,拾起他的碗和包袱,起身离去,消失在秦淮河繁华大街的人群里。 虽然一身袈裟,但是了因大师说的都是俗世真理。胡濙心里赞叹:“这真是大德之人。” 胡濙昨晚和了因的一段谈话,令他一晚没睡。 现在姚广孝对他的控制解除了,了因说就算余毒无法清除,也不致死。那他还需要继续执行姚广孝的任务吗? 可现下的他,能一走了之吗? 胡濙背叛了自己的家族,才会落入姚广孝的手里,从一个武林人士变成朝廷官员。他本来以为会生不如死,可这段时间的经历却开启了他的眼界。以前,胡濙做事只在乎快意恩仇,取人生死,毫不在乎。可是这几年走入民间各地,他看到了许多人世间疾苦。除了铲除百鬼夜行门,救柳闻志,还有打退铁卷帮恶人,重重事迹其实让他着迷不已。 原来现在的自己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改变一些人,可以救一些弱小。现在自己更是三品大员,行走各界,随时可以节制各地官员不法行为。以前的他,靠一手功夫行走,最多只能救一人或一家。可是现在他被赋予了三品大员的权力,他到地方可以改变一切,铲除贪官,拨乱反正,他可以帮助更多的人群。 就这些念头,缠绕在胡濙脑海里,他一夜辗转难眠。 一大清早,鸡刚啼鳴。胡濙已经站在街口,看着日出东方,他心里也有了决定。利用现在自己拥有的力量,为自己赎罪,让胡濙的未来,交给苍天决定。 胡濙握紧自己的拳头,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丹田内力迸发,不由自主地暴喝了一声给自己打气。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突然后头传来了一声:“胡大哥,那么早起?” 胡濙转头只见段飞烟已经整理好包袱,站在聚宝客栈前盈盈一笑。 段飞烟问:“走吗?” 胡濙点点头:“走,我们去汉中!” 【第204节】对决 永乐十三年春分 过了隆冬,数月之后,在北京西南方的一个县城,一个叫潭柘山的地方。潭柘山山脚下有条小路,拐进去往上就是潭柘寺。这路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路边有一个小酒肆,专门供来往路人和上香的香客休息歇脚。 路很窄,行不了车马,两边是高耸的松柏立着。一大早上,地上还有薄薄的湿气。这小酒肆整洁而热闹。只有条桌四个,但有三桌坐满了人,有茶贩,有布商,还有一长桌坐了六位,北京住民去附近寺庙上香的香客。 一个白袍男慢慢地走了过来,头上用了一个软金丝环将黑发系着,脸上带着白色丝巾罩,只看得到黑白分明的眼睛。他寻了那张空的桌子,先掏出了滚金边的白缫丝质丝巾擦了擦凳子上的灰,再将丝巾垫在板凳上。他拉开袍子的扣子,轻轻地坐下。他一切的动作都十分优雅,平静,和周围的大声说话和抠脚皮的动作格格不入。 这白袍男,又拿出另一块方巾,仔细地擦拭着桌上的陶杯,但试了几次,似乎皱着眉头不甚满意。最后还是从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个天青色平底瓷杯,倒入桌上的凉水,喝了起来。 此时还是倒春寒的时候,北方的春天依旧是光下热,影下凉。可这白袍男穿着薄纱般的丝质绸缎袍,自然引人注目。 一个戴着面罩的黑衣人从潭柘寺下山的路出现。此人身材高大,也带着面罩,但全身是黑色的棉布服,遂有陈旧感但刷的一点油渍也没有,扎着绑腿。背上有着一把黑色大刀,连刀套和刀鞘都没有。此人身材伟岸,但眼角有着刀疤和纠葛的伤口痕迹。 他走进酒肆,在白袍男的对面坐了下来。两人对视,不说一句话。可旁观的三桌人,都能看出,两人的眼神仿佛凝结了周围的空气,有着一种肃杀感环绕着这两个奇人异士。 茶商和布商首先丢了碎银子起身走了,他们四处奔走做生意,自然而然对这种带着兵器的人敏感。按照他们猜想,这黑衣人应该是来劫白袍男的。 那群香客显然反应较迟钝,还未发现这边的气氛有些凝重,兀自喝着茶吃着自己带的点心。 从这两人一进来,酒肆的掌柜就一直盯着。他数着那两人桌上的杯子和茶壶,心里掂量着,估计又要损失几银子。 “是你?你在等我?”白袍男开口,声音轻轻地,如金丝竹哨声般悦耳。 “是,但潭柘寺不欢迎你。”黑衣人开口。 “我就是来找你的。”白袍男问道。 “哼。。。”黑衣男只闷哼了一声。 白袍男拿起一杯水,吹了吹上面的灰,喝了一口,好整以暇地道:“你确定能一辈子守着他?你一定能挡得住我?” 黑衣人一个字一个字吐出道:“葵花寺的功夫,未必就是最强的功夫。” 白袍男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隐藏不见。 他端着杯子,突然洒向黑衣男。 黑衣男足不起身,从板凳上干拔而起,拍出一掌,利用这一掌的力道直接向后跃。 白袍男洒出的水滴在空中化为一片水网,突然他拔剑而起,咻咻咻的刺出好几剑。 剑尖带着白色剑芒,穿透水滴,水滴瞬间结成冰晶,随着剑势向黑衣人飞去。 白袍男的剑气,带着冰晶攻向黑衣人。黑衣人反手抽出黑背大刀,在无法看清的时间里,接连劈出好几刀,剑快刀更快。冰晶被刀锋一碰即碎,而刀上的劲道不止,打碎了冰晶,仍继续前进就要砍到白袍男。 白袍男没料到黑衣人的内力强到这个地步,一个回旋转身,避开了黑刀的刀锋。白袍男的内力跟黑衣人不相上下,他乘回旋之际,将原地打转的力量加进自己的剑气。 一瞬间,一大泼白色剑气又像黑衣人而去。黑衣人挽了个刀花。站稳马步,将黑刀抡起刀网,他的刀更快,使得水泄不通,将白色剑气阻挡在外。 可白袍男送出的剑气只是前招,后头跟着真正的杀手锏。白袍男持细剑直刺刀网的中心点,也就是黑衣人的持刀手腕处。 这个中心点是黑衣人刀法的唯一破绽处,竟被白袍男识破。可黑衣人临危不乱,他将刀柄斜托,把这一剑架了上去,堪堪避过前胸大穴。可白袍男的剑气凌厉,竟继续穿透,将黑衣人的面罩刺穿,扬了起来。 黑衣人的面罩下,竟是坑坑巴巴,半边白,半边黑,黑色那半边有着绕稠的黑红息肉相间,十分丑陋并可怕。 严格地说,黑衣人看起来只有半张脸,另一边是坏的。 那些香客见到了黑衣人的真实面貌,纷纷惊呼。其中一人叫出:“半面人!这人只有半张脸,半面人。” 白袍男和黑衣人只对决了四招,不分上下,但是彼此都用尽了全力,现在都需要调息自己的真气。 白袍男知道,目前他过不了黑衣人这一关,他倒兴起了英雄相惜的心思。 “行,今天就这样,我会再来。”白袍男收起那把细剑,又喝了口水,转身离去。 黑衣人撕下一片衣角,绑上脸颊,继续将自己的面孔隐藏起来。 他捡起落在地上带子,将黑背大刀绑在自己后背,潇洒地往潭柘寺走去。 那群香客从两人开打时,就往酒肆后面躲,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群香客里有绿林的人,他们见两人都离开,才纷纷出来,对刚刚看到的打斗场景议论不已。 这群人下山后,跟所有人绘声绘影地描述今天的画面。把两人的剑术说的神奇无比。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从此江湖上传闻北方多了两个传奇剑客,“白衣剑客”和“半面人。” 【第205节】错过 还记得“靖难”的人心里都有个疑问,那就是建帝到底是生是死?这么多年了,为何从未现身?难道已经死了。 刺客家族一直关注着建帝的下落,因为他们相信,找到建帝,能带出玉萧源、姬易书和金复里的下落。也许这三人根本没死,是在保护着建帝。也只有建帝,才能让三大刺客家族高手从人间消失,执行秘密的任务。 玉萧源已经失踪十三年,玉易莲只听说玉萧源是做了建帝的替身,但是从此再也没下。民间时不时传出一些有关逃跑皇帝的落款,但是都是捕风捉影而已。 而在刺客家族全力搜寻玉萧源和金复里的下落时,东门七卫则是在全力搜集刺客家族的消息,因为白龙王仍旧念念不忘当年落败的耻辱,势要扳回一城。 可东门七卫问了很多人,都讳莫如深。只有很少数武林人士说听过刺客家族,大部分的人都未曾听过。这令白龙王十分困惑,如此强大的五大家族,竟然武林里没有声音?这是怎么回事?那些听过的少数人士,给到的也只有一句话:金刀燃灯,姬香玉手,号称是天下最强的刺客。 柳闻志在镇江经过大夫调理,仅休息一天,就告辞前往南京。他不是一出生就是孤儿,从小有婉娘和伍大娘陪伴。因此柳闻志不习惯孤身一人,他想跟段飞烟和胡濙同行。当然,先前胡濙对他的态度百儿八十大转弯,也会柳闻志百思不解,他想要好好的问清楚。 可机会错过了一步,当他赶到南京时,段飞烟和胡濙已经北上出发。柳闻志在南京城里跑来跑去,盯着每一间客栈看,可惜都没有见到。 柳闻志整整找了三天,都没有一丝踪影,他颓丧地坐在聚宝客栈前,盯着广场上的各式人流。 缘分就是那么巧妙,四天前,段飞烟和胡濙就住在这家客栈。 柳闻志低着头,嘴里咬跟芦苇管,把头夹在两只腿中间,漫无目的地晃着腿。 突然一声:“柳闻志!” 柳闻志抬头一看,这可不是秦将军!郁闷了好多天,突见故人,分外高兴。他跳起来保住秦将军:“秦大哥!怎么那么巧!好久不见啊!” 秦将军将他抱起来,啧啧地说:“有长高啦,但是怎么没胖呢,你这小子就是吃太少,太瘦啦!” 柳闻志哈哈大笑:“秦大哥,我吃得少,但是力气可不小啊!” 旁边几个军官也打招呼说:“哎呀,阿志啊,你后来怎么不见了,都不来找我们呢?” 这几个军中同僚,都是出海舰队里的军官,也都认识柳闻志。柳闻志高兴地拥抱诸位,并说:“秦大哥,我想死你们了!还有大哥,陈大哥!你们也好啊!” 本来眉头紧锁的柳闻志,此时已经将忧郁抛诸脑后。 “阿志,跟我们走吧,我们又要出海了,这次休息不到一个月,大帅又要求我们整装出发。” “真的吗?我想想啊。。。。。。好啊!我去!”柳闻志本来还想装一下,但是他实在太怀念船上大伙同甘共苦的感觉了。 秦将军大声地说:“走吧,还等什么,我带你去见大帅!”一群人拥攘着往城北走去。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第206节】茶饼 伍一心正坐在家中,喝着老树普茶,这是伍士阙留下的老茶饼,据说是云南大理送来的。伍士阙生前喜欢普洱,伍一心唱着这茶,试图找回一些父亲的滋味。但她喝了一口就笑了笑,这糯米味的茶,她还是喝不太惯。当年伍一心还是少女时,也跟她爹嫌弃过这味道,但伍士阙只笑笑地说,那是你还年轻,醉心于浓烈的气味,等到你老了,就能体会这种历史的味道。 当年的她不懂,但现在再喝起这普洱茶,她似乎有点体会了。 这伍家宅院很大,有五进的分布。第一进是一个有着淙淙流水及太湖奇石的苏州园林,藏在园林后的是会客殿,如果来谈事情或是交际应酬,都会先迎入花园,取其清碧悠心,就算你是上门来找茬,见过这静谧的花园,气也消了一半。通常客人会在第一进的白瓦大殿会面。过了白瓦殿,是一个九龙大玉璧,阻隔了外人与私宅的流通,从这里起是正殿,也叫正气殿,左右各有厢房,是客房的居所。过了正气殿,是一个练武的广场,叫做汉中堂,就是伍家人和仆役平日活动的地方。 伍一心在汉中堂的院子里边喝着茶,边看着伍去尘和曹一尔过招。 伍家和曹家都不以功夫见长,但是两人勤练不懈,希望不要成为刺客家族的拖累。伍家的大院就在江苏吴中,这是当年伍子胥夜奔吴之后留的根据地。曹一尔也搬到吴中,买了隔壁的宅子。可除了晚上回屋睡以外,曹一尔几乎都是待在伍家。 花园的一角,有两个美貌少女坐在树荫下,皱着眉,托着腮,也看着伍去尘和曹一尔过招。这两个美貌少女不时嫌弃曹一尔的招式,不是说曹马步不稳,就是说劲力不够,屡番令曹一尔气结。伍去尘倒是心虚地接受姐姐们的指点。 能这么调教这两人的还有谁,穿着蓝色衣衫的是聂萧萧,另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衫的就是玉易莲。 聂萧萧看不下去,靠过去抓着伍去尘地手认真地说:“你得左臂由内侧先挡了他的右拳,这叫摊,然后右掌发力,钻过他的左手臂,由下往上托住他的下巴,然后发力,这一招叫做猛虎出笼,就是用左手打掉对方攻势,同时出招,如果一击不中,掌化指,直攻檀中穴。我来示范给你看。” 聂萧萧把伍去尘撇到一旁,双手合十,等曹一尔进攻。 曹一尔叹口气,摸摸自己的屁股,知道等会又不好过了。他一拳打出,聂萧萧左掌快速杰伦挡下,另一掌以闪电的速度,就拍上了曹一尔的脸颊。曹一尔明知道他要攻击下颌,但根本看不清这如电般的掌招,还是中招。 聂萧萧是燃灯手传人,且习武天分过人,她的内力经过与郑和的一战,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看着曹一尔沮丧的表情,聂萧萧竟还说了一句:“你个大爷们,干嘛垂头丧气。”玉易莲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其实这两姑娘比曹一尔笑得多,但每次说道功夫,曹一尔就是被取笑的份。 曹一尔嘟囔了一句:“还嚣张,如果金还圣在,还看你嚣张啥!” 聂萧萧嘟着嘴做鬼脸:“那他不在啊!而且他是兵器厉害,跟我比掌法和内力的话,嘿嘿,估计还是我。。。。。赢,哈哈哈哈。” 伍一心被这几个人逗得笑得弯了腰,招手喊他们过来喝茶。走过来时,聂萧萧和曹一尔还在打打闹闹,玉易莲则是安静坐着,偶尔柔情一瞥地看着曹一尔。 聂萧萧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咦了一声!“小莲,你喝喝看,是不是跟我们家的一样?” 玉易莲见状,也喝了一口:“是,我家也有这个茶,有一种糯香味和霉味。姐姐,你这茶哪里来的?” 伍一心拿出茶饼,给他们两位看,两人看这茶是一压好的茶块,有一腊纸包着,看似背面,而茶块已经被扳下一角。聂萧萧将茶块取出,翻到正面查看,赫然发现正面中央有云水两字。 聂萧萧惊呼:“这跟我家的一样。” 玉易莲也说:“是的,我家的也是这个茶块。” 伍一心说:“云水?云水?我们每一家都有相同的茶块,难道这云水说的是大理云水宫?” 曹一尔哦了一声:“一心,你说的是一寺两宫里的云水宫?” “没错,可是我爹爹从来没提过云水宫,但为何我们三家都有一样的茶块呢?” 伍一心建议:“要不我们寻一个茶行问问。四叔,四叔在吗?” “来啦,少奶奶,什么事?”四叔是伍家家里的管家。 “麻烦找县里的茶行师傅来一下,有事问他。”四叔接了命令,小跑步出去找茶行老板。 聂萧萧和玉易莲互看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伍一心见这两人躲躲闪闪,知道她们这次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商量。遂问道:“说吧,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什么事要说。” 玉易莲长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来,递给伍一心看。 【第207节】沈深 这信以前应该是被揉皱的成了一团,纸上还有着压条的痕迹。伍一心展开一看,上面仅有八个字:沈深先生期每政独 伍一心皱着眉头说:“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沈深先生是谁?政独,穷兵黩武?还是独政?期每?这是人名吗?” 玉易莲苦恼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曹一尔想知道这信是从哪里来的。 玉易莲说:“这信是半夜扔进来的,根本不知道是谁。” “这看起来像是字谜,难道跟刺客令一样?” 聂萧萧道:“我们原先也以为是这样,可是刺客令会有数来对比找字,这个并没有,只有一行字。” 曹一尔点点头道:“的确,这样又不是刺客家族的密语。” “可是,我们还是查处了一些蛛丝马迹。” 伍一心哦了一声:“怎么说?” 玉易莲吐了一口气,一改平时潇洒的态度,凝重地说:“首先,我认为这是我爹发出来的讯息。第二,我能确定的是,这封信,是从北方发出来的,并不是南方。” 聂萧萧来之前已经知道细节,所以在旁拼命点头。玉易莲接着说:“我找了做纸的师傅来看,他一看就说这纸是北方的纸,粗且磨手,掺了麻和稻草。不像南方的纸。南方的纸会含青檀皮、褚皮和蚕丝,更加细致。” 但接下来玉易莲沮丧地说,“可我虽然解出了纸的来源,但我还是解不开这字谜。”说到这,玉易莲差点泫然泪下。 伍一心起身安慰她,曹一尔也拍拍她的肩头。玉易莲平日娇蛮霸道,但是思念父亲,还是露出其柔弱的一面。 “至少你还抱着一线希望,我们三个都失去了父亲,早就绝了这条心。你跟金还圣和姬水坤一样,都还有个希望。继续努力,看有没有可能找到。” 玉易莲抹了抹眼泪说:“姐姐,你说如果我爹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们?” 伍一心知道玉易莲很难过这个坎,毕竟玉萧源失踪时,她才三岁,等于懂事之后就没见过父亲了。她抱了抱玉易莲说:“小莲,你父亲一定还活着,等着我们去找他。你们一定还有机会再见的。” 此时,四叔领着一个伙计进来。四人围着这师傅,递这块茶块给他,就等他发言。 这师傅姓贾,他拿着这茶块捏了捏,揉碎了其中一块,又拿起来凑近鼻子闻了闻。再拿起一个杯子,倒进嘴里,漱了漱口。 贾师傅眼睛闭了起来,手指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伍一心首先问:“贾师傅,您怎么看?” “这是云南的普洱茶。” 四叔估计跟这师傅很熟,一巴掌打在这师傅后脑勺上,“小兔崽子,这还用你说。这我都知道是普洱。” 贾师傅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没说完呢,这是云南的普洱茶,正确的说是大理的茶树。但是因为普洱都会存放,越久越好,所以难以判断年份。可是依这口感来说,这是上品,但非极品。您尝这茶味,糯糯的,也有可能存放出问题了。” 没想到这师傅是来论茶的,伍一心没好气地说:“我就想问问,这茶块上面的云水是什么意思?” 贾师傅愣了愣,回答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没有一个村叫云水,我也没听过。” 曹一尔问:“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个叫做大理云水宫的地方?” 贾师傅偏着头说:“云水宫我从来没听过,至于大理,不太可能,大理都不产茶呢。也许这是茶商收了普洱茶,压上自己的商号呢。” 伍一心给了一点银子,算是谢谢贾师傅跑一趟。 众人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各自长叹一声。看来这又是一条断掉的线索。 就在大家陷入沉默时,伍去尘拿了那张信纸看了看,说道:“沈深,这不是刺客列传里有吗?荆轲虽游於酒人乎,然其为人沈深好书。” 听闻伍去尘这一说,仿佛雷电惊醒梦中人,曹一尔惊呼,“是的,我们以为沈深是人名,我们完全忽略了,这还是刺客列传里的字谜,只是不是用我们惯用的数字。” 伍去尘闪着聪颖的眼睛,继续说:“政独,会不会是夫贤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亲信穷僻之人,而政独安得嘿然而已乎! 聂萧萧也说:“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於期每念之。是樊於期每的其每。” 曹一尔挠挠头说:“这先生就多了,好几处都有先生。” 伍一心反身回房里说:“我去拿本书来。” 他小碎步拿了刺客列传原来,这先生两字到处都是。不知道说的是哪一段。 伍去尘将刚刚念出来的句子写了出来,试图看出其中含义。 玉易莲念道:“燕有田光先生,其为人智深而勇沈,可与谋。”太子曰:“愿因太傅而得交於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诺。”出见田先生,道“太子愿图国事於先生也。”后面还有一大堆。” 又念道:“你看,这里有一段说太子逢迎,却行为导,跪而蔽席。田光坐定,左右无人,太子避席而请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闻骐骥盛壮之时,一日而驰千里;至其衰老,驽马先之。今太子闻光盛壮之时,不知臣精已消亡矣。虽然,光不敢以图国事,所善荆卿可使也。”太子曰:“愿因先生得结交於荆卿,可乎?”田光曰:“敬诺。”即起,趋出。太子送至门,戒曰:“丹所报,先生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也!” 玉易莲将书放下,气馁地说:“老金家这一段,全是先生、先生。” “留?得?先生勿泄也,就是勿字!哦,我看出来了,这里说的应该是这几个字的后面一个字,会不会是好、安、念等字。 玉易莲听闻伍去尘这么说,也凑过来看。只听得伍去尘念道:“好安留念,好安得念,好安勿念?不是好安,是安好。安好留念?安好得念?” 此时玉易莲突然懂了,她哭了出来,上蹦下跳地,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喊着:“是我爹,这一定是我爹,是安好勿念,是安好勿念。我爹在告诉我他还活着!” 【第208节】报信 那封信的的确确是玉萧源留给玉易莲的。 至于那块茶饼,也真的是云水宫宫主送的,但是和玉萧源的行踪没有关系。当年云水宫宫主柳如云从丐帮哪里知道了神秘的伍氏家族,欲结识伍士阙,所以送上了云南普洱茶作为礼品。伍士阙不以为意,也无意结交。后来某日因其他事翻箱倒柜时,才发现几盒茶饼,就随手分送给其他刺客家族。岂知日后引起一番风波,引得大伙盘查刺客家族和云水宫的来历。 茶块和信件,这两件事其实毫无关系。 建帝四年,也就是靖难之役的最后一年。朱棣率领北军攻破应天城南京。马皇后解开明太祖朱元璋留下的锦囊,寻到了伍士阙。伍士阙带着玉萧源、金复里、聂萧平、姬易书及曹士心等人,随着马皇后,一起进入了紫禁城。 曹士心出一计偷天换日,由天下易容术第一的玉萧源扮成建帝往西走,并为了引人注目,由金复里和聂萧平护卫着,从东华门离开。真正的建帝也扮成僧人,从另一方向的西华门离去。 曹士心在出发前,将玉萧源拉到一旁,和他私下说:“你一旦扮成建帝,就终身不能卸下这个身份,知道建帝被抓或死了才能结束。你必须要有觉悟,你这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如果建帝要死,那就是你也要死。” 玉萧源那个时候不懂曹士心这句话,没有体会这件事的严重性,而是以一个义无反顾的心情去上路。 但他轻看了这个身份的禁锢。整整十三年,他都在悔恨及担心害怕中度过。担心被发现,又希望被发现。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思念家乡,思念玉易莲的心情越发不可收拾,才在天人交战下,写出了一封信,偷偷寻人送给玉易莲。 当年,见到最好的朋友聂萧平为了自己而引爆天地罗华,玉萧源痛心不已。他竟不忍离去,徘徊在当年现场东面的渔村,自暴自弃,每日饮酒作乐。 这个醉生梦死的情况持续了半年,玉萧源才逐步振作起来,走出阴霾,渐渐能开始说话。在那小渔村也算是安定住了下来,每日钓鱼,等着机会。 一年后,郑和调查线索来到了那个渔村。那时的玉萧源已经心情平复许多,正在岸边钓鱼,却没想到遇见了郑和前来搭讪。 由于郑和与其兄长有些相像,且气势上有一种宫中大员的气质,与寻常人等十分不同。因此玉萧源第一时间就认出郑和应该是朝廷派来追查的干员。他假扮渔夫和郑和对话,给了假的消息,在郑和前先一步扮成村长,再度给出错误的讯息,导致郑和信以为真,坚信真有一富家公子潜逃出海。后来玉萧源一不做二不休,竟花钱雇佣一船满载明朝物品下南洋,营造建帝出海的假象。而这艘船不幸在南海遇难,才会有了后来郑和在岛上看见建帝官窑瓷器的线索,达成了完美的使命。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玉萧源一人在操纵。 待得郑和出海,玉萧源转向开始在内地布置假讯息。这些都是一开始曹士心和玉萧源商讨准备做的,可惜玉萧源心智丧失了整整半年,到了后来才开始行动。这也才有了徐州天童寺和台州国清寺的两首诗。那块歙砚和船上的官窑,都是当年玉萧源离开时,曹士心塞给他的,就是要他假扮建帝到处放出烟雾消息,令追捕的人无所适从。 至于为何在徐州要将线索导向云水宫,玉萧源并没有特别考量。纯粹是因为当时想起了伍士阙那块茶块,还有伍曾说起柳如云是个钻营的小人,加上平日武林人士闲聊时都曾提过一寺二宫。所以玉萧源随口将线索甩给了云水宫。美妙的是,云南大理天高地远,追捕人员将会耗去追捕无数宝贵的时间。 但随着扮演建帝越来越久,他终于懂了曹士心的意思。 玉萧源就是建帝,如果建帝被发现,只能是他,他必须代替建帝去死。从他在奉天殿里换上袈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建帝。如果敌人找到他,他必须承认自己就是建帝,然后从容就义。 这就是曹士心说的,如果建帝要死,那就是你也要死。 玉萧源身怀天下第一的易容术,也是天下第一毒物的主人,终于懂了什么是无间的禁锢。从此玉萧源就是建帝,从此人间再无建帝朱允炆。建帝是生是死,都是玉萧源说了算。 勘破了这件事的真相后,玉萧源去了北方。一路奔波,在潭柘山的小道上。一个黑衣人站在路中央,挡住他的去路。 这黑衣人看到玉萧源,全身发抖,颤抖地摘下了面罩。玉萧源见到他的脸,恍然大悟,两人相拥,痛哭失声。 那个半面受伤的黑衣人,就是一起走出紫禁城的金复里。 玉萧源遁入了北京最老的寺庙潭柘寺,因为这是他年轻时曾禅修的地方,他想在这里找寻他的平静。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半面人决定守护玉萧源,守护自己的好友,并为自己伤害过的人赎罪。 【第209节】潭柘 金复里为了保护玉萧源,在潭柘寺山脚下租了一家屋子,但平常从白日到晚课,他都潜伏在寺里。寺里的人也见怪不怪,当这黑衣人是香客。只是僧人觉得奇怪,黑衣人连盛夏高温,都不肯脱下面罩。 有一次,方丈见到了黑衣人,问了一句这人是谁。众人看向玉萧源,他松松肩说:“我跟他不熟,俗世间的朋友。”方丈看了看问黑衣人:“为何那么热还戴面罩?你不热吗?” 金复里恼火,一不做二不休,把面罩卸下来给大家看,要吓大家一跳。 可奇怪的是,寺里没有人当一回事,都面无表情的去做各自的事。金复里没想到这群僧众竟然不害怕他可怕的容颜,倒也觉得新鲜。从此金复里在寺里不再戴面罩,只有下山才会把面罩再带上。 后来金复里觉得上山下山实在太麻烦,干脆搬进寺里和玉萧源住。玉萧源无奈,只好分了一半床给金复里睡。 寺里的僧众见金复里干脆住到寺里,平常还偷听早晚课,于是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黑白郎君,但外人并不知道。 玉萧源已入潭柘寺十年有余,虽然已经皈依剃度修行,常伴青灯古佛,但是总忘不了玉易莲。当年玉易莲出生时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他写了一份信,偷偷地托人送给河南玉家。这件事还没让半面人知道。 其实半面人金复里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挂念着自己的儿子金还圣,怎么会三番两次出现救了刺客家族后辈。 有次玉萧源很严肃地问金复里道:“朵颜三卫追上来时,你怎么会打不过他们?” 金复里生气地回道:“我可是用尽全力,但是他们有火铳。我被火铳打伤了。而且这三个混蛋在铁弹里喂了毒。” 金复里在协助玉萧源撤出应天城时,遇到了朵颜三卫近百人追捕,以金复里的刀法,说实话,应该可以对付百人队伍。但由于朵颜三卫携带了洋人火铳,金复里竟意外被火铳所伤,未能挡住敌人。 也因此导致聂萧平不得不引爆天地罗华,为玉萧源捐躯。 被火枪打伤的事,一直被金复里视为奇耻大辱。 且金复里在寻找聂萧平时,还是被天地罗华剧烈的毒性所伤。幸好由于时间已久,毒性转弱,未能致死。可是也因此让金复里元气大伤,半边的肌肤被毒物无情地侵蚀,终于把他整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 所幸金复里内外兼修,武功卓绝。他勤修内功,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武功,还因为长期与天地罗华毒性的对抗,刺激了他的内力更上一层楼。 在北京郊外的这段时间,他十分后悔之前没有好好调教金还圣的功夫,枉费他天下刀法第一,金还圣却因没有名师指导,只能自己修炼。 金家大院就在北京,因此金复里有时回去,攀上金家大院屋顶,窥探金家的状况。金复里屡屡看到金还圣直至深夜,还在自己摸索着金刀刀法。他多么希望能够下去,抓着金还圣的手教他练这金刀。 可是他不能。 金复里心里藏着一个愧疚,他愧对自己的家庭,他没有脸见自己的儿子。他只能把余生献给保护玉萧源。 【第210节】假扮 从永乐十三年开始,玉易莲就把心思花在寻找玉萧源上,一年内,玉易莲造访二百多间寺庙,只可惜一无所获。玉易莲心里明白这是大海捞针,成功机会渺茫,且她从小没见过他爹爹,就算面对面,她都认不出来。再不用说,玉萧源擅长易容之术,现在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但她坚信,如果玉萧源会想要寄出那封信,那就是有相认的意愿,那她就还有希望。 专心寻找玉萧源还有个原因,她希望借此转移心思,忘掉曹一尔。 一年后,玉易莲接到姬家的来信,里头写着姬水坤要娶媳,邀请刺客家族成员去观礼。这个喜讯来得突然,也算是他们这一代的刺客第一个踏入人生下一阶段的。玉易莲抱着这封信,心里十分欢喜,没想到能受邀参加姬家的喜事,也算是这一年来四处奔波,一个唯一的好消息。 姬家的祖上落户于苏州。自专诸刺杀吴王僚后,公子姬光即吴王阖庐收养专诸之子,并立为卿。彼时,春秋吴国的首都就在苏州,因此专诸后代跟着公子光改姓姬,而姬家从此开始世世代代定居苏州。 姬家是流传千年的世家,又曾是吴国的皇族。其在苏州的宅院位于苏州吴中东北面的琼姬湖畔,一个藏在森林里十分隐秘的宅院。 刺客家族的这一代没人去过姬家,因此姬水坤的信件上说明,在苏州市区的松韵楼相见,再由姬家仆役接到琼姬湖畔。 玉易莲和聂萧萧是最早来到苏州的,这一代刺客家族的两大美女联袂走在苏州街头,引来许多人的瞩目。 一年过去,聂萧萧身形越见健美,她继承了聂家人源自鲁人高头大马的身材。胸脯如杏桃般突起,高头大马但是浓纤合度。加上聂萧萧不喜穿长衫女装,总穿着深色劲装,肤色较深,带出一种健美感。 玉易莲则是丰乳细腰,像九天仙女,嘴角边的梨涡,巧笑倩兮。其实玉家是河南人氏,却俱显南方女子风情。玉易莲生来肤白胜雪,站在人群里分外出彩显眼,众人的目光难以错过她。对于易容术世家来说,长得过分美丽鲜艳是一个难以克服的天生劣势,但是玉易莲用天下无双的化妆术解决了这个缺点。玉易莲天生喜爱化妆易容更甚于调制毒物。她的巧手早已超越其父亲,能打扮成老妪或是男性茶贩,但无人能察觉。且玉易莲对于学习各地口音特别有天分,模仿起来惟妙惟肖,更是难以察觉。 近来由于玉易莲体会到自己的容貌太过美艳,总是让人留下深刻印象。她出行开始易容,有时扮做书生,减少些纷争。聂萧萧则依旧是大喇喇的个性,因此两人在苏州街头联袂而行,倒像是书生带着青梅竹马的姑娘游街,只是姑娘比书生稍高一些,且书生的身板较纤细。 聂萧萧和玉易莲正在街上逛着,却遇到了金还圣。他远远一眼就认出聂萧萧,随即快步走向二人,喊道:“萧萧!” 聂萧萧和玉易莲见到金还圣十分高兴地挥手。金还圣见到聂萧萧旁边不认识的人,感到十分奇怪,遂开口问:“这位是?” 玉易莲见他认不出来,才想起来自己装成书生,便想作弄他一下。 玉易莲压低声音并用南方口音说:“在下苏州陳氏,與聂萧萧有婚姻之約,是他的郎君。” 金还圣不疑有他,拱手道:“幸会幸会。”但一脸狐疑样,心里暗想,什么时候聂萧萧也有金玉婚约,难道大家都要娶妻生子了? 玉易莲毕恭毕敬地问:“敢问大哥怎么称呼?” 金还圣挺有礼貌地回道:“陈。。。郎君好,在下。。金还圣。”但他因为有些慌乱,竟误叫玉易莲名字为郎君。 此时,一直忍住不笑的聂萧萧,忍不住拍腿大笑道:“郎君!!!他叫你郎君。哈哈哈,小莲你的易容术太厉害了。” 玉易莲恢复原来的声音开口道:“金哥哥,是我,小莲!” 金还圣张口结舌,本来绷紧的表情才开怀大笑:“啊,你易容了啊,是玉易莲啊。” 聂萧萧高兴地说:“你看,我是第一次看老金哥哥笑,哎,笑起来很帅气啊。你就是应该多笑。” 玉易蓮更是得意,這代表她的易容術已臻化境,如果不是自己揭破,金还圣真的认不出来。 金还圣讪讪地笑道:“竟然被你们捉弄我。” “老金害羞了,真的第一次。” 此时,远远地,伍一心、曹一尔和伍去尘也到了。一眼就看见金还圣和聂萧萧。玉易莲抓住金还圣说:“你别拆穿我们,别说一句话。”金还圣斜了玉易莲一眼,心里并不想参与这类游戏,但也只好由得她去了。 伍一心见到玉易莲,问道:“这位是?” 聂萧萧正要回答,玉易莲抢先一步说:“在下陈郎君,江湖人称雁行郎君。自幼与玉易莲有婚约,此次一起前来参加聚会。”说完,玉易莲看了曹一尔一眼,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伍一心听了瞠目结舌,结巴说道:“你。。。你。。。是小莲的未婚夫?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曹一尔也一惊,这么大的事,竟然他们都不知道。他问聂萧萧道:“你知道这事?小莲有指腹婚约?” 玉易莲听闻曹一尔这样问,心里甜甜的。虽然她心里清楚,妾有意,郎无情,但是能听到曹一尔有些许紧张之意,她看在眼里,还是挺满足的。聂萧萧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玉易莲压低声音道:“我娘子稍有不舒服,正在客栈休息,不如我们四处走走,先不打扰她。” 伍一心还要问,却被聂萧萧推着走,说道:“姐姐,我们先逛一逛,时间还早呢。姬水坤说,晚饭时刻才来接我们。” 【第211节】捉弄 玉易莲和曹一尔并肩走着,想和曹一尔聊聊并探测他对自己的想法。两人身后数步之远跟着聂萧萧和伍一心,以及金还圣。聂萧萧想着玉易莲伪装骗人,需用尽全力才能忍住不笑。金还圣则是无奈地边走边摇头。伍一心见金还圣神情奇特,问道:“还圣,你是有什么事吗?” 金还圣觉得他实在不想掺和这件事,编了个理由说:“哎,刚刚见到路边有个磨刀的,我打算磨一磨我这把刀,你们先逛,晚点见。”说完也不打招呼,一溜烟走了。 众人听了一头雾水,这金家的金刀是上古神器,他竟然敢找路边磨刀的来料理他这把刀? 伍一心嘟囔了一句:“还圣今天怪怪的,他什么时候关心过磨刀的事,他有心事?” 前面这边,玉易莲还在作弄曹一尔。她说道:“曹兄,您跟我未婚妻小莲很熟悉吗?” 曹一尔没想到他问这个,想到玉易莲之前抛来的丝丝情意,这问题弄得他有些窘迫。他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两家是世交,对了,陈兄是哪里人氏?” 玉易莲装得一副成熟的模样回答:“我陈家与玉家也是世交,自小两家相邻。我与莲妹妹,啊,打小就玩在一起。虽说从小指腹为婚,但是从未有非分之想。” 曹一尔点点头,没有接话。 玉易莲又追问:“曹兄和我家莲妹妹常来往吗?” 曹一尔心里困惑,你这人跟玉易莲是青梅竹马,难道没说过刺客家族的关系?哦,也有可能玉家不跟外人说。曹一尔在心里飞快地编造理由,想了一会说:“我们都是以武会友,我们这群人都是父字辈就一起学艺,彼此互相切磋。” 玉易莲看曹一尔一本正经,心里觉得问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有点怅然若失。她希望曹一尔能露出一些吃醋的神色,但是好像此人完全不在意。不过一细想,如果曹一尔真的有意思,怎么能对其未婚夫说呢?脸上便又露出笑容。 曹一尔想甩开此人,他回头喊了一声:“一心,找你说个事。”急忙撇下玉易莲。 玉易莲见曹一尔又急急忙忙去找伍一心,心里登时有气,径自离开人群,神色不愉,转回客栈。聂萧萧见玉易莲赌气离开,连忙追上去。伍一心和曹一尔两人说了会话才发现,怎么大家都走了,觉得今日这些人怎么性格阴晴不定,更加纳闷。 玉易莲冲回客栈,想到曹一尔那毫不关心的样子,心里就想发作。一回房间,就将桌上的茶杯掼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吼一声:“对牛弹琴!”聂萧萧跟了进来,笑了笑说:“那何必对牛发脾气。我说,你真的那么喜欢曹大哥啊?小莲你那么美,何必就只眷恋他一人?” 玉易莲心里有气,但是就是对着聂萧萧天真烂漫的脸色发不出火来,只能咒骂一句:“你懂什么?” “我是真不懂,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却偏偏喜欢曹大哥。” 玉易莲反问一句:“萧萧,你都没有喜欢的人吗?” 聂萧萧歪着头想了想:“说喜欢。。。。。还真没有。不过,我蛮欣赏那个柳沐雨的。” 玉易莲没想到聂萧萧会提到这个人,此时又把曹一尔抛在脑后了:“柳沐雨啊,是,他武功好,说话客气,不像那个朱瞻基,霸道无比。没想到萧萧喜欢这种人。” 聂萧萧脸上一红:“别乱说,我只是觉得,他是少数接的了我的燃灯手的人,上一次,如果不是还有金还圣,我觉得我不一定打得过他。他的武功真的很高。” “行啊,这柳沐雨已经获得我们刺客家族的内功第一的认可,入赘聂家是指日可待的事,你这样,咱们赶早,你也到了婚嫁之时,待得姬水坤的婚礼一结束,我立刻跟你赴京城,去找他去。我不幸福,不能让我姐妹不幸福。不幸福的事,让我一个人担就得了。” 聂萧萧想骂她胡闹,手指刮着脸说:“羞羞,你竟还说出这话,我可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把你当闺蜜,看你心情不好,把我的心事给你说,让你转移一下注意力。你倒好,欺负起我来了。但说真的,你到底看上曹一尔哪一点?” 玉易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连桌上的烛光都摇动起来。“还记得我们去淮安那一次吗?他护着我们,为我受了伤,被箭射中。从那一次后,我就不知道为何,他就好像住到我心里一样。” 起始玉易莲自己也没搞懂为何对曹一尔情有独钟,说来说去,还是她的好胜心作祟。玉易莲自小即是美人胚子,多少人从小夸她美,夸她是未来的武林玉观音。较之伍一心的英姿飒飒,玉易莲有一种明艳大方的美。在淮安前,曹一尔的心在伍一心身上,对玉易莲就是止乎于礼的对待。在淮安,曹一尔对方远湖的依依不舍都被玉易莲看在眼里。她纳闷着为何曹一尔能对瘦弱婉约的方远湖念念不忘,却对自己视若无睹。 就这样的赌气,却让曹一尔住进了她心里,终于成为一个放不下的关卡。 玉易莲想趴在床上哭一会,但是心高气傲的她偏偏不肯。她想到一个法子泄恨,今天晚上扮成另外一个人,另一副装扮,去姬家的婚礼上艳冠群芳,就不信曹一尔不看一眼。 【第212节】闹婚 玉易莲没跟聂萧萧说这件事,下午她在屋里细细地化妆,起初她想扮成一个江南富豪家的大家闺秀,后来觉得这不够震撼。决定更加大胆一些,意欲扮成西域女子。她首先去了街市寻了布料,剪了一匹纱纺回来。以前玉易莲在家乡见过西域来的骑士,身边带着妻眷,她依稀记得那些的模样。 此时在江南苏州,西域女子少见。玉易莲在鼻梁上敷了面粉,再擦上白粉。本来玉易莲的肤色就白,装扮起来看不出区别。再用煤灰画出眼线,让眼睛变大。如此一来,玉易莲就从一中原人士,摇身一变成为肤白高鼻,大眼且有着深邃容貌的异国女子。她再穿上黑色的劲装绑腿,外服裹上一层纱,纱的边缀上小铃铛和花边,在系上一薄纱面罩。玉易莲特意露出脚踝,并在脚踝处画上刺清,看起来就像是长安城的大食国卖艺女子。 玉易莲对着铜盆里的水,顾影自怜,十分得意。但突然一个比扮做西域女子更大胆的念头窜入她心底,何不扮做那个人?兴头既起,她擦掉刚画好的妆,挑出一件适合的长衫,立刻坐在铜镜前,继续化妆。 她一出街,闭月羞花,风姿绰约,街上众人纷纷侧目。 玉易莲此刻一心想着该怎么去姬家混入。她已经忘了刚刚的失意,一心想要去大闹婚礼。依稀记得姬水坤说过,傍晚时分,会让家中管家来带大家过去。她在街上闲逛,等待机会。好一会,才看到刺客家族的众人离开松韵楼客栈。但是聂萧萧从客栈里跑进跑出,神色慌张。 她躲得远远地抿嘴偷笑,稍稍整理心情,装作若无其事,慢慢地走了过去。曹一尔远远就看到她,惊呼道:“方姑娘,你怎么来了?” 原来,玉易莲想到的主意是扮成方远湖姑娘。 刺客家族的众人都记得方远湖,跟她熟识,纷纷围了过来,高兴地打招呼。只有聂萧萧找不到玉易莲,心里着急,顾不上一直忙里忙外惦记着。玉易莲记得方远湖个性羞涩,不好言语,所以她只淡淡地跟众人寒暄。玉易莲仅凭当时的记忆,装扮出方远湖的样子,可也由于时隔两年,无人认出来她是假冒的,也没人察觉今日的方远湖较昔日的身材略高。 玉易莲看聂萧萧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感动,日后定要对此好友肝胆相照。她走了过去握住聂萧萧的手,用南方口音说:“聂姑娘,您是不是在找玉姑娘?” 聂萧萧听闻,忙问:“是啊,方姑娘,您看到小莲了吗?” 玉易莲甜甜地说:“是的呢,玉姑娘说她心情不好,要去镇里走走。让她缓一缓。何不请管家回头派个人来客栈等候,再接玉姑娘过去。” 聂萧萧搓着手,心里还是不放心,跟众人说道:“要不我也在这等着吧,你们先去,别误了姬家的晚宴。没事,娶亲是明日,今日只是晚宴,我们稍晚再到也行。”伍一心点点头表示,那其他人就先过去好了,但她问了一句:“小莲怎么了?为什么心情不好?” 聂萧萧见一心姐问了,没好气地指着曹一尔说:“你问他。” 曹一尔指着自己哦了一声,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今日都未遇过玉易莲,跟他有何关系?伍一心听了也是一头雾水。金还圣隐约知道什么事,但是他心里不相关也不关心,继续看着他处装作跟自己无关。 聂萧萧口直心快,话一说出就后悔了,遂摇手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乱说的,我在这里等小莲好了,你们先去。” 伍一心想,估计是小姑娘跟曹一尔闹别扭,还是别追问了。她问扮成方远湖的玉易莲:“方姑娘,您不是下南洋了,怎么会来姬水坤的婚礼?” 玉易莲在化妆时,曾设想过被问这个问题,她倒是细细思索了一个答案,遂回道:“南洋物资缺乏,我每六个月会回到中土,补给必需品。这次刚好在苏州,竟听闻当地人士说苏州望族姬大侠将成家立业,我想一定要来当面祝贺救命恩人,并见见诸位救命恩人,遂想试着在此碰碰运气,没想真能见到诸位。” 曹一尔说:“方姑娘,您也太重情重义了,那照你这么说,我们每个人娶妻生子,您是不是都要千辛万苦来一趟。不过我们千辛万苦,才将你送出海,别再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了。” 玉易莲淡淡一笑,细声细气道:“这个自然,诸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方远湖一定来。且有诸位大侠在,我想我应该很安全。”说完抿嘴一笑,这羞涩模样,看得曹一尔都痴了。 玉易莲的易容术已臻化境,她不只是妆容像,她还很细心地揣摩当事人的心境和语气。这几句来回,众人已经完全相信这人是远从南洋赴约的方远湖。故人相见,大家都十分高兴,随即簇拥着跟着管家往姬家前去。只留聂萧萧着急的原地等待。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第213节】姬湖 姬家大院位于琼姬湖的湖心岛中。琼姬湖不算大,站在湖边约莫望得到对岸,但是需要坐船才能到。当年姬公子光赐了这个岛给姬家,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安全隐秘。众人见到此岛无不赞叹。 带路的管家介绍:“此岛叫做姬湖岛,姬家自春秋时代即定居于此,不管战乱或是饥荒小年,姬家并没有搬过。此岛的设计经过历代的改良,暗含五行八卦,寻常人等如果没有人带,无法入内。因此,请诸位在岛上不要随意走动,停留在给您准备的宅院里。” 刺客家族成员一踏上岛,就能看到,岛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树丛,看不到里面的宅院。这树丛布置有错落,看来当年装设的人,胸中有宏图。 伍一心看到这树丛的摆设,不禁赞叹:“姬家的先祖真不简单。”曹一尔问道:“如果迷路会如何?” 管家哼了一声,似乎不太满意为何有人问此问题,他道:“岛上的五行八卦阵,有迷惑人心之用,曾有人迷路了一天一夜,找到他时,精神涣散,下岛时无法正常行走,看来已疯。因此我劝各位,千万不要以身涉险。” 曹一尔吐吐舌头道:“好厉害,我怎么感觉是鸿门宴,老姬要是不打算放我们回去怎么办?”众人闻言都笑道:“那我们住上一辈子,日日闹洞房。” 管家知道这群人是姬家的贵客,估计是开玩笑,但也不禁莞尔。 这管家每日走这树丛,他左一拐,右一拐,甚至有时后退转弯。伍一心看着路两旁的树丛,被故意修建的一模一样高,她登时明白为何人会发疯,因为这路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但是不知道怎么转才能走出去。 如此在这迷阵中,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突然走到一处,树丛向北揭开了序幕,眼前突然大亮。原来岛的中心还有一个湖,湖中还有一个岛,岛上是一幢被花丛包围着大房子,黑瓦白墙,重重叠落。这岛中之岛有一木桥连着。众人踏着步伐上桥,对着个岛的设计赞许不已。 姬水坤正站在木桥的另一端挥着手,脸上带着笑容。他穿着红色长褂,颈间挂着一块鸡心般大的翡翠,在彰显他是今日的主角,姬家的新郎官。 曹一尔赞叹道:“这小子竟然是我们之中第一个成家立业的。” 伍一心嗔道:“我也算,我有个好闺女。”说完亲了伍去尘一下。 金还圣和方远湖互视笑了笑。 姬水坤用力的挥手,他分外高兴这帮患难弟兄能来,这几日总是絮絮叨叨。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他早已把刺客家族的成员当做是请兄弟姐妹一样。但随着众人越走越近,姬水坤张大眼睛,竟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人。 姬水坤从另一端奔了过来,高兴地牵起方远湖的手,“方姑娘,你怎么会来的?” 方远湖羞赧地抽开自己的手,姬水坤才发现失态了,略显脸红。虽然那个时候并非是姬水坤去淮安救方远湖,但是故人相见,仍是十分欢喜。 曹一尔略带不满地说:“你看看,姬老弟,这就是你不对了,你都要娶妻的人了,竟然还念念不忘方姑娘。” 姬水坤很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孟浪了,方姑娘见谅。” 方远湖羞涩地说:“姬大侠,我是采办生活必需品,经过苏州,耳闻姬家喜宴,想来见见大家,没想真见上了。” 方远湖这么一说,姬水坤心里一突,心里有些怀疑。其实姬家在苏州很神秘,从不显山显水,因此姬水坤不相信何来耳闻一词。但见众人对方远湖热络,也就不把这事搁心上了。 姬水坤是这场宴会的主人,自然要带着众人逛一逛这姬家大院。此时西边天空乌云渐起,姬水坤看了看浓墨沉重的云朵,说怕是要下大雨了,吩咐管家先去照料彼岸香。 只见管家一步一颠地跑步到前方一块园地,这园地里支起了一顶四角帐篷。帐篷看来是早就备好的,防止苏州的雨落进土地里。 姬水坤介绍说:“那花就是彼岸香的原料,我们称之为彼岸花。是姬家先祖,特地从西域带来,费尽心力自己栽培出来。” 彼岸香是怎么出现的,一直是个谜,只知道彼岸香就是提炼自此一无名的西域植物。这个植物状似兰花,生在高原,喜好干冷的天气。后来姬家给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彼岸花。 因此物生育于干冷的西域环境,因此不适合在苏州种植,在南方这湿热的环境里培育需要极大的功夫。姬家各代费尽心思,终于找出在南方照料此物的方式。姬家某位聪明的先祖,完整的复制了西域的环境,千辛万苦自西域运来土壤,内里头再混进黑炭磨成的粉,黑炭吸取了苏州的湿气,让环境干爽。同时并撒上大量动物腐肉施肥,加上姬家自己挖了冰窖,用冰块堆在温室旁,制造高冷的温度。终于成功的在苏州培育出彼岸花。 众人围着这小小的花园看着,此时并非花季,因此没有花苞。姬水坤指着园中几株绿色长叶的矮植物说:“那就是彼岸花。”这小花园中一共有九株彼岸花,每一株有九片长长的细叶垂着,中间一株绿杆傲然挺立,如春秋九国般各自霸占着一块地,却彼此高傲地俯视自己的国土。 园丁在花园的四周埋了冰块,因此众人能感受到丝丝凉意。这帐篷除了保护彼岸花以外,也是要防止冰块太快化掉。虽然外面下着细雨,但是在帐篷下,仿佛来到了西域高原,在冰原上,有这一朵绝世兰花盛开着, “待得花季来临,彼岸花仅有一晚的时间可以采收,一年一次,仅能炼出一勺的彼岸香,此物弥足珍贵。且这九株再多也不行,不管我们怎么栽培,只有九株活得下来。” 伍一心没想到这彼岸香如此多学问,赞叹道:“不亏是天下第一暗器彼岸香,也只有姬家能炼得出来。” 【第214节】姬老 玉易莲扮的方远湖问道:“此地位于南方,这些冰从何而来?” 姬水坤笑了笑,“方姑娘问得好。” 姬水坤环顾大家,似乎要考一考众人,他问道:“有没有人猜到呢?” 众人摇摇头。姬水坤满意地一笑道:“每逢严冬,我们雇十条船北上,穿过鲁至冀,收集寒冰。再严严实实的附上棉被,保持温度,随船南下,一刻不耽搁马上就进入姬家的冰窖。如此一趟,可供一年使用。来年我们再来一次,周而复始。让这块园地永保如西域般的低温。” 伍一心赞叹地说:“这真是大费周章,也难怪彼岸香只有姬家才有。” 方远湖见众人聊得高兴,偷偷靠近曹一尔。她模仿着方远细声细气的声态问道:“曹公子,别来无恙否?还是四处奔波救人吗?” 曹一尔鼻尖传来方远湖身上的幽香,不自禁心猿意马。见方远湖问道,曹一尔赶忙回答:“方姑娘,一切平安,就是东奔西走免不了,依旧是在为了家族事业奔走中。” “曹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终身难忘,可惜我两分隔两地,不能。。。。以身相许,铭表谢意。” 曹一尔听闻此言,竟有托付终身之意,不禁大惊,摇手道:“方姑娘您误会了,我等救人乃家族义务,千万不要再放在心上了。再者,救你的任务并非只有我一人,还是众人齐心协力才有这个结果。曹某不敢居功。” 玉易莲听曹一尔慌张起来,心里乐得欢呼。抿嘴一笑,悄然离去。 曹一尔则是一头雾水,怎么今天这方姑娘说话如此别扭。 姬水坤介绍完花园后,带得众人进入大屋。由于姬易书已经失踪多年,家里并无直系长辈,仅剩姬水坤的太祖母还在。姬老太太由家仆领着,拄着拐杖,一身藕色长裙系着一条红绸腰带,盘发中插着一支大红色的南海珊瑚发簪。脸色许多皱纹但是精神飒飒,虽由人搀着臂弯,但是腰杆挺直,走路自带一股威严。 姬老太太乃目前刺客家族中最年长的长辈,众人见了纷纷按照年纪磕头行礼。老太太目光如电,一个个扫去,询问众人是谁家的孩子。 待得问道方远湖,她盈盈拜下说道:“小女子方远湖拜见姬老太太。”姬老太太见方远湖生得貌美,眼睛一亮,开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媳妇?” 姬水坤呵呵大笑道:“太奶奶,这是方孝孺家的后人,不是我们刺客家族的,也不是谁家的媳妇!” “方孝孺的后人啊!那是名门闺秀。这孩子生的真俊。谁娶了她谁幸福。哎,太可惜了,要是我小孙子早点遇到你,就该把你娶回来。哈哈哈。老太婆说话直接,孩子别介意。”姬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女中豪杰。 “奶奶,你开玩笑了,人家方姑娘喜欢的是曹一尔大哥!”姬水坤心里雪亮,知道曹一尔和方远湖有着一点点的暧昧,忍不住捅了出来。曹一尔一听,顿时脸红,赶忙摇手道:“没有这回事,太奶奶别听水坤胡说。” “那有什么关系,男欢女爱,就是要敞亮,如果你喜欢方姑娘,就大胆说出来!我姬氏给你做主。曹士阙不是走了吗?我来当媒人,给你主婚,干脆和我曾孙子的婚礼一起办了。”姬老太太义正言辞地说。 众人都知道这是玩笑话,笑得乐不可支。只有方远湖和曹一尔涨红了脸。方远湖心里如炸开的蜜糖一样开了花,但是她忘了此时自己是方远湖,和玉易莲一点关系都没有。 伍一心还趁机说了一句:“其实方姑娘人善良又美丽,曹一尔你就考虑考虑,挺好的。”曹一尔听到自己的梦中情人竟把自己推向他人。愤愤不平,却又不敢造次,只得低下头不予理会,心里吹胡子瞪眼着。 姬老太太何等人物,看着几个人的神色就知道里头必定有情愫牵挂。她脑筋一转立即打住,转口道:“我今天实在特别高兴,咱们姬家娶媳妇。我们这媳妇也是名门之后,和姬水坤是青梅竹马,今日办得大典,来日生个胖娃娃,越多越好!” 伍一心接口道:“是啊,我们刺客家族长久以来独苗居多,幸好老天保佑,竟也繁衍了数十代。试想,如果那一代如果没有后代却因故早逝,那刺客家族就绝后了。” “正是,刺客家族数千年来,分分合合,里头太多故事了。想当年,先夫为了扶持朱元璋上位,几乎和其他家族反面成仇。幸好后来获得支持,刺客家族同心协力,才有了大明王朝。如此说来,当年姬家实则为朱家立了大功。” 这一段历史关系到了明朝的兴起,其实是段被禁锢起来的故事。这些后辈并不知道这段事,只是曾模模糊糊地听祖父辈们说过。伍一心只依稀记得,刺客家族在几代前曾经为了支持元朝末年的各路群雄,大吵过一架,最后刺客家族选择支持朱元璋,打败了陈友谅,才有了后来的明朝的兴起。 “太奶奶,您什么时候给我们说说这段事,让我们多知道一点。”姬水坤像个小孩一样跟姬老太太撒娇。 “哎,那个时间,群雄并起,有张无忌、赵敏、武当张三丰祖师爷、武当七侠,还有我的恩师灭绝师太及各路英雄好汉,他们的风采令人难忘。好!好!好!我有机会一定给你们说说,只是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别说这些往事,说些开心的事。伍家姑娘,您也还没婚嫁对吧?” “太奶奶,我。。。。还没有。”伍一心想到自己未婚生子,不禁低下了头。 “怎么了?”姬老太太问。 “没事,没事,只是我虽然未婚,却已育有一女。”伍一心伤神地说。 “哦,那。。。你后悔吗?”姬老太太问。 伍一心抬起头来,眼里有着倔强的眼神,她坚定地说:“我不后悔。” “不悔,不悔,当年的纪晓芙师姐,也是一模一样的倔强。孩子,别放在心上,我们是习武之人,是刺客家族,世俗礼法本就不能拘束我们。你只要不后悔,就好好的把孩子养大。成了败了都是我刺客家族的人。”姬老太太用和煦的眼神温暖地说。 “谢谢太奶奶。”伍一心没想到老太太并未拘泥于礼法之人。当年为了伍去尘的出生,伍一心和他爹伍士阙闹了很大的别扭。至死都未曾和解,这也成为伍一心心里永远的痛。 曹一尔在旁听到伍一心坚定地说不后悔,心里一痛,不由自主看向他方。却无意间和方远湖四目相会。方远湖炙热的眼神盯着看曹一尔,令他有些侧目。 【第215节】吉时 此时屋外锣鼓声大作,管家进来宣布吉时已到,请姬水坤前往梳妆打扮就定位,并迎接新娘到正殿来。 此时聂萧萧也被姬家的仆人接了回来,只见她双眉紧蹙,为了找不到玉易莲而担忧。方远湖知道聂萧萧在担心什么,十分感动,乘着众人混乱之际,凑过去聂萧萧身边挽着她的手说话。 “萧萧,是我,小莲。”玉易莲换回原本的声音和聂萧萧说话。 聂萧萧一听,这不是好友玉易莲的声音吗?她又惊又喜,但又有些疑问:“是小莲吗?怎么是你?” “我跟你说,我扮成方远湖逗曹一尔呢,他不是念念不忘方远湖吗?我就看看曹大哥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聂萧萧有些生气地说:“小莲,你别闹了,你害我担心死了。” 玉易莲最知道怎么治聂萧萧,她几乎钻到她怀里说:“哎呦,萧萧,你帮我一次,别戳破我。” “胡闹!”聂萧萧别过头去不理她。玉易莲连哄带骗,哄了好久,聂萧萧才原谅她。 “你别这样闹,万一曹大哥和一心姐发现怎么办?” “已经都到这一步了,没办法了,你别拆穿我就没事。” 此时正殿外传来一声:“吉时到!新人到!” 只见正殿门外,姬水坤着大红色喜袍,戴黑丝官帽,牵着一位红袍新娘。新娘的凤冠上有一排指甲盖大的孔雀珍珠屏,绣着金线,闪闪发亮。那盖头上的纱特别精致,绣着小亮片,随着新娘一步一摇晃,也是灼灼动人。 姬水坤满脸堆着笑意,牵着新娘一步一莲花地踏进正殿。正殿中的明氏乌木官帽椅上坐着端庄风范的姬老太太。太奶奶脸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骄傲地看着自己的曾孙娶媳。此时,屋外雨刚停,淋湿的青草味飘进屋内,清新的味道沁入心脾,心情舒畅。 姬老太太看着曾孙和媳妇交拜,心里想起了自己成亲的场面,不禁双颊酡红。在温暖的回顾中,一幕当年在濠州下嫁给武林英雄却被悔婚的情景浮现出来。彼时元朝郡主冲了进来,两女相争,不得不出手大战。本以为一生将要悔恨中度过,却遇到年长她许多的姬萧元,终于得以托付终身。这些回忆有些酸苦有些甜美,都是姬老太太一生中重要的吉光片羽。看着这些年轻一辈,男的意气非凡,女的秀丽绝伦,姬老太太心中充满了感动。 姬水坤的幸福笑意感染了正殿中的每一个人,当然也打动了玉易莲。玉易莲侧头看向曹一尔,想要寻求一个回眸,发现曹一尔的脸上洋溢着从来没看过的轻松和微笑。玉易莲想到如果有一天也能让曹一尔执起她的手,踏进曹家大门,那会是多美的景象,心里登时都是甜味。可是眼光往下一看,竟瞄到曹一尔牵着伍一心的手,心里马上乌云密布,本来的一腔蜜糖都化为酸苦味。 曹一尔乘着观礼的人们簇拥往前挤,偷偷地牵起了伍一心的手,她那时心里激动,因此没有挣开,就让曹一尔牵着。但手交给了他,伍一心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在月黑风高的那一夜占有她。她想起来那一夜撕裂的的痛楚,可是却流下甜蜜的泪水。如同伍一心先前的回复,她丝毫不后悔把身子交给那个人,那个人是她的英雄,是她憧憬的对象。 一场婚礼,三个人,各自心有所属,却如单向线连不在一起,注定是一场孽缘。 待得送新人入洞房,各方宾客坐定后,刺客家族的人围了一桌,众人看向彼此,眼里带笑。只有方远湖心里愁苦,挎着一张脸。 伍一心注意到了方远湖的神色不对,开口问道:“方姑娘,怎么了?怎么好像有心事?” 【第216节】告白 如果是别人问还好,却偏偏是伍一心问,玉易莲心里浮现一股醋意。心里暗想:“你还知道关心我,跟曹大哥勾勾搭搭,你可知道你做她娘都可以了。” 玉易莲心里虽然气,却没忘记自己现在是方远湖,她压制脾气想要带开话题,轻声地说:“没事,就是触景伤情而已,想到莫名大师和其妙大师。” 伍一心听曹一尔说过淮安的事,便点点头,“别想那么多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人在最重要。” 曹一尔想起个性爽朗的莫名其妙和尚,也不禁黯然神伤。但心里却有点异样,有点不满方远湖为何在喜庆之时提起这个事。“方姑娘,斯人已逝,就别责怪自己了。对了,景天行景兄呢?”曹一尔举起酒杯敬方远湖,刻意岔开话题道。 “景天行?他好好地,你问他有何缘故?”方远湖没好气地说。 “我们还曾经想过,是不是您和景天行远在南洋,是不是两人有机会结为夫妻呢。”伍一心笑道。 听到伍一心说这个事戳中了玉易莲,此时再也忍不住,别人可以说这事,伍一心不能说。她的声音突然变回原声:“一心姐,你不要羞辱我,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伍一心听这声音不对,奇道:“这声音?莫非你是?” “方姑娘怎么了,缘何如此无礼?”曹一尔本来对方远湖挺有好感的,但是一心想要帮伍一心出气。 玉易莲此时满腔怒火在喉间就要爆发,她倒了一口茶,抹去脸上的装饰,三两下赫然出现玉易莲的原貌。 玉易莲杏眼圆瞪怒道:“你们两个眉来眼去,卿卿我我,哪还有把我放在眼里!” 曹一尔和伍一心瞠目结舌。其实不止这两人吓到,除了聂萧萧以外,所有的人都震惊眼前的人突然换了个模样,变成人人熟识的玉易莲。 看玉易莲变脸,且针对自己而来,伍一心心里打了个突,莫非又是要发作曹一尔的事,可被这么抢白,伍一心也不好受,回道:“小莲,你这什么意思?为何要扮成方远湖?” 伍一心忘了玉易莲个性娇蛮,做事情岂有道理可言。玉易莲一旦任性起来,天王老子来都不管。她怒道:“要你管,我就是要看看这曹一尔,到底心里有没有方远湖。”说完手指向曹一尔道:“论相貌,论武功,你说我哪一点比不上一心姐和方姑娘,为什么你曹一尔连看我都不看一眼。” 其余众人听到玉易莲如此直白的说出暗恋曹一尔,让曹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伍一心此时后悔自己没能和曹一尔保持距离,忙撇清斥责玉易莲说:“小莲你别胡说,我和一尔之间没有关系。” 玉易莲满腹牢骚,完全挡不住,只能倾囊而出,说道:“我玉易莲,江湖中人说我是武林第一美女,想要娶我的人不计其数,我委曲求全,只求你能待我亲近一些,如朋友一般,你却总是冷冰冰,可换成方远湖和伍一心,你却笑脸盈盈。” 曹一尔忙辩解:“小莲,我没办法,真的对你没有意思,只是把你当朋友。” 玉易莲怒道:“你也说伍一心是朋友,你为何还牵了伍一心的手。”本来玉易莲都称一心姐,但此时愤怒至极,竟直呼伍一心的名。这让伍一心也有点不高兴,她是这一代刺客家族之长,又带大了曹一尔,她把这群人当自己孩子一般,长幼有序,岂能直呼名讳。她转头看看伍去尘,想到竟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这一番丑剧,登时心里也有火。 “玉易莲你说够了没,不要像个小孩一样。” 玉易莲觉得自己竟沦落到在众人面前表白,受到了屈辱,忍不住蹲了下来,哭哭啼啼说:“我也想要像姬水坤一样,有个良人好好对我,为何我没有!为什么我没有。。。。。。呜呜呜。。。” 聂萧萧见玉易莲哭得伤心,走了过递了丝巾给玉易莲,抚着她的背安慰她。玉易莲哭得如断肠一般,背部不停起伏,显见情绪波动挺大。 看到玉易莲难过成这样,伍一心虽然刚刚觉得这孩子太不懂事,本要提嘴骂一骂。但此时又觉得毕竟青年少女满腔情怀,初雨情关难过,也情有可原。遂将语气压低了下来道:“小莲,我跟一尔真的没什么,我就当他是个庶出的孩子,曹一尔十五岁来到我家,我带他长大,待他和去尘没两样。他刚来我家时。我就像母亲一样牵着他的手,就跟我牵去尘一样。我两真的没什么,我是不可能和曹一尔有什么关系的,你别胡思乱想。” 这本是安慰玉易莲的话,可听在曹一尔耳里,这几句话如针刺一般,分外刺耳。 曹一尔自始至终就没放弃过和伍一心厮守的念头,曹一尔从不介意伍一心大他7岁,可伍一心却一昧的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他想要往情人这条路走,伍一心却总把自己的情意说成是母子关系。 曹一尔瞪大了铜铃眼,硬挺挺地看着伍一心说:“你为何不能接受我?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你没有感觉到我们两个是多么的契合?我十五岁到伍家见到你,比现在小莲、萧萧的年纪还大,你还是当我是个孩子。” 伍一心没想到暨玉易莲出言失格,曹一尔也当众说出这些话,楞得不知道该接什么。 此时听闻刺客家族吵架,竟惊动了姬老太太和姬水坤都来到此桌要劝阻。 玉易莲、聂萧萧和金还圣也抬起头来,看着伍一心,要看看他怎么回答。 伍一心心里那个人的身影又出现了,“我。。。。。我。。。。没办法。” “你心里还是忘不了那个人,那个强占你,让你生下私生子的人。”曹一尔愤愤地说。可说完,曹一尔就后悔了,竟把伍一心内心里秘密说了出来。再想到伍去尘就在现场,怎么能让她听到私生子这词。曹一尔看了伍去尘一眼,发现伍去尘眼里含泪。 果然,伍一心听到私生子三字,眼神立马冷冰冰地瞪着曹一尔。她啪的一声,清清脆脆甩了曹一尔一巴掌。曹一尔没料到,脸上立马出现火辣辣的三道痕。 伍一心语气很快,说得决绝,她指着自己的胸提高声调说:“曹一尔你醒醒,我爱的正是别人,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说完,伍一心走过去牵起伍去尘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大堂。只有伍去尘回头看了曹一尔几眼,似乎在怪他不该躁进,说出那三个字。 留下众人,不知道该去追,还是留在原地,曹一尔摸着自己火烫的脸颊,怅然若失。 玉易莲看了曹一尔失落的眼神,想到今日真的出丑了,更是放声大哭。 【第217节】心事 姬老太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遥想当年也是这样,她爱上了盖世英雄,英雄却心系他人。且那男人优柔寡断,竟是这个也要,那个也爱。 她在玉易莲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姬水坤靠近说:“太奶奶,小莲、一心姐和曹大哥不是有意的。”姬水坤担心姬老太太怪罪这群同伴打扰了婚礼。 姬老太太摇摇手说不碍事。她走了过去,右手如鸡爪般,轻轻向上一抬,一股气劲似乎架出了一支木棍,竟隔空将玉易莲扶了起来。聂萧萧见这老太太竟能隔空使劲,看得瞠目结舌。这等深厚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聂萧萧五感敏锐,感受到了一股淡金色的气劲,禁不住惊呼一声,“那是气!”姬老太太回看了聂萧萧一眼,笑了一笑赞许她。 玉易莲被这股气抬起,身不由主站了起来。 姬老太太右手一握,竟然把玉易莲拥入怀里。老太太长满斑点和皱纹的手,轻轻地抚着玉易莲的背。老人的手心如同熨斗一般,带着一股醇厚炙热的内劲,立刻让玉易莲的身子暖和了起来。 “太奶奶,爱一个人他不爱你,怎么办?”玉易莲把一股心思倒苦水给姬老太太,也不顾忌周围还有许多人。还是姬老太太明礼,她觉得一个姑娘人家,在众人面前诉说心事,有失大家闺秀风范,且传出去对玉易莲名声也不好。遂拉着玉易莲的手,走出正殿,在岛上靠近彼岸花的一个木长凳上坐了下来。后头站着聂萧萧和姬水坤,随侍在侧。 玉易莲靠着老太太,其身上有一股幽幽的花香味,虽然年纪大,仍有怡人姿态。 她轻轻地拍着玉易莲的手,慢慢说道:“孩子,你还年轻,人生还长远着。这只是你的第一次恋爱,你生得那么俊,往后还有很多人会出现,不要急。日子长着呢。” 玉易莲听到如此温软的言语,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现在没有父亲,没有长辈,一心恋着曹一尔,却如同泼在烈日下的一盆水,徒劳无功。 老太太继续说着:“当年我年轻气盛,也是不懂,我是如天仙一般的人物,就像你一样,可是怎么就不受人见待呢?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不爱的,他却黏了上来。你说这世间是不是没有什么道理?” 玉易莲含泪猛力点头,她就是觉得奇怪,怎么自己会没有人爱?自己比伍一心美,但是为何曹一尔选择伍一心? “这爱情,是没有什么道理的,都是缘分和时间。缘分对了,如果时间不对,也无法在一起。时间对了,没有缘分,那也只能干着急。该来的时候就来了,毫无预警。当缘分和时间都对了,你就知道了,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太奶奶,你有遇到吗?”玉易莲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好奇地问。 姬老太太微微一笑到:“有啊,我有遇过跟你一样的时候,彷徨无助,甚至怀疑自己哪里不够好。但是孩子,不是你不够好,只是缘分和时间不对。可是后来我遇到水坤的太爷爷,姬老爷,他不是什么大英雄,也不是武林知名人物,相较于另一人当时的地位,那是差远了。可是,契合的人就是那么投缘,你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你只在乎相处的感觉。爱情这东西是勉强不来的,强扭的瓜不甜,不属于你的,就不会属于你。” 姬老太太是元末明初震古烁今的武林人物,一番波折,后来嫁给姬家先祖姬萧元,生下了姬水坤的爷爷姬萧双。刺客家族的名字是按照易水歌排行,其中兮字不采用,一路排下来是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可惜姬老太太严守师门命令,并未将武功外传姬家,否则姬家的武学底子会更上一层楼。 此时园里蛙鸣虫动,凉爽的晚风徐徐,身心舒畅,姬老太太这一番话,也让玉易莲心情平静了下来。姬水坤反思自己的感情还是相对幸运的,娶了青梅竹马,是自小就认定的姑娘。这一路来,终得所愿,没有遗憾。所以玉易莲和太奶奶说的的这番心事,他似懂非懂,总感觉说不上话。 聂萧萧则忍不住开口道:“小莲,你何必一颗心就放在曹大哥身上,其实你两个性根本不合,你跟一团火一样,曹大哥这就是块木头一般,不解风情,你想要干才碰上烈火,却偏偏遇到一块湿木头,烧的满屋子都是烟,看不清楚云里雾里。” 玉易莲幽幽回道:“我何尝不知,但是我不说出来,这想法像一颗刺一样哽在喉间。不吐出来,我没法好好生活。” 姬老太太说:“这就是爱情,让你牵肠挂肚。孩子们,多见见人,也许你的真命天子还没出现呢。” 玉易莲很不好意思地跟姬老太太和姬水坤道歉说:“太奶奶、水坤哥,真不好意思,因为我弄得你们的婚礼难堪了。小莲跟二位说对不起。”说完就要拜了下去行磕头礼。 姬老太太随手一扶,玉易莲就拜不下去。姬老太太挽住玉易莲和聂萧萧的手臂,笑着说:“来,孩子们,我们进去,你们陪我老太太再喝几杯,听我说说故事。” 【第218节】幻灭 曹一尔追了出去,他迫切的要跟伍一心聊一聊。今年是永乐十四年,曹一尔已经二十九岁,伍一心更是已经三十六岁了。他不能再等了,她也没有时间了。 他去客房找,只见伍去尘独自一人坐在床上,摇摇头说不知道伍一心去哪里了。 曹一尔在姬家的宅子里东奔西寻,终于在湖边一个角落,看到了伍一心盘坐在地上,咬着一根芦苇,若有所思。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听闻曹一尔靠近,伍一心侧了身子不看曹一尔,并冷冷地说:“如果你是要谈那件事,对不起,我不想谈。” 曹一尔见她决绝,有些难过地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让你念念不忘?你干脆告诉我,让我死了这条心。” 伍一心半响不说话,他们两人之间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但是湖中偶尔有一两声鱼跃的水波声,打破宁静。良久,伍一心才叹口气道:“我本来要在伍去尘大一点后,告诉她,她的亲爹是谁。”她顿了一顿,“但是现在。。。。。我没法说。” 曹一尔心里动情已久,只是一直压抑着。他心疼伍一心的处境,一个美貌女子却未婚生子,且江湖上都传闻她是被强暴的。 曹一尔害怕刺痛伍一心,小心地问:“你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用强侵犯了你。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伍一心终于哭了出来,清澈的眼泪,滴滴分明落在地上。“没有,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自己把身子交给他的。” 曹一尔希望从她嘴里能听到一丝丝怪罪或是悔恨之意,但是如果伍一心这么说,那代表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之所以不说,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听到这句话,曹一尔最后一丝的希望破灭。 曹一尔彻底消停了,安静了,一言不发。但伍一心反而想说了,她把这个秘密藏在自己心里很久,一直像一座大石头压在自己身上。这石头不只是石头,而是一座大山。 “他救了我,在我面前,杀退要追杀我的人。我的命是他救的,他的手臂环抱着我那一刻,我就沦陷了。”伍一心一行清泪留下,幽幽的说。 曹一尔想要掏出方巾给她擦拭,想给她擦去泪水,可却心有不甘,因为哪行泪是为另一个男人流的。这块方巾怎么也掏不出来,欲行又止。 两人之间,没有人接话,停滞了好久。 终于曹一尔打破沉默开口道:“我不是没有找过答案,记录上曾说这个人杀退了八大门派的高手救了你,足见是当世高手。这样的人,世间只有几个。少林寺或达摩院、武当、亦或是御古宫或是云水宫的传人。少林寺不太可能,这么多年,少林寺不出寺门,也和刺客家族没交集。武当已经式微,御古宫则没有传人,而且上一代的宫主已死,不会是御古宫。剩下就是云水宫,难道那个人是柳如云?” 伍一心愣愣的看着曹一尔,原来他做过调查了,翻了记录。 “在伍家住了那么多年,我偷翻了伍家的日志,里头记录了你在生下去尘的前一年,曾经单枪匹马去过一个任务,护一支镖。怀胎十月,这两个时间完全吻合。如果你遇到那个男人,必定是这段任务带来的孽缘。”曹一尔故意用孽缘这两个字,突显他对伍一心这段感情的看法。 伍一心没想到曹一尔特定去追查这件事,她仰着头,想要把那件事抛在脑后,可是她知道没办法,这事压着她太久了。“原来你查看过了,是,这件事,很久没被人提起,连我爹都没注意到。” “那一支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曹一尔追问。 “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伍一心看着曹一尔,坚定地吐出这句话。 她咬紧上嘴唇,仿佛这件事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力量才能说出来。 “那一年,是建三年,也是建帝失踪的前一年。我爹伍士阙派我去协助他一个老朋友,安定镖局的总镖头,华清风师父。” 曹一尔狐疑地问:“安定镖局?江湖上没听过,伍家怎么会去淌这个浑水?” “你说的没错,安定镖局招牌小,绿林各道口也不熟悉,所以都是接小镖。这安定镖局的师父是我爹的小时候的玩伴,一直在江苏吴中。但他较我爹年长的多,小时候挺照顾我爹,也常来我家走动,虽然年纪都快当我爷爷了,但我叫他华叔。” 随着时间渐晚,周遭的空气渐渐凉了下来。远处传来姬家大院里喧闹的声音,想必众人还在和新人喝酒划拳。 伍一心继续说:“华叔接了一个镖,从江苏吴中到北京。说是送一盒密封的千年人参,也不是要驮车,肩上背着就可以了。华叔家的安定镖局本还有一个镖师,但是那时练功受伤出不了门。这镖下单时,我爹刚好在华叔家喝茶,知道这事,就派我去协助,顺便看看眼界,联系各界绿林。而且华叔是自己人,从小出入我家,也算熟悉。我爹不觉得一老头和一闺女会有什么问题。” 曹一尔忍不住插嘴说:“所以你和华叔。。。。?” “你说什么呢,胡扯。”伍一心杏眼圆瞪,骂了一句。 曹一尔一打听不是华叔,心里松了一口气。否则他正无法想象美貌如伍一心和一个糟老头在一起的画面。 【第219节】揭开 伍一心慢慢说着:“华叔和我轻装打扮就出门了。因为就是一盒物件,贴了封条,我们只知道里面是个珍贵的药材,但是不是药材,我们也不清楚。华叔行事小心,将包袱外又裹了一层,打扮成一倒卖物品的商人,而我扮成他女儿,一起上北京买货去。这一老头和一闺女,一般没有人会认为是镖局的。华叔坚持说走镖不会带孩子或女人,带着女人小孩的肯定不是走镖。像安定镖局这类没有招牌的小镖局,低调行事是最安稳的做法。” 曹一尔追问着:“然后呢?你们中间出事了?” “起初的路程一切正常,坏就坏在这支镖,也就是我们带的货是有问题的。我爹也没想到,没有去查这支镖的事主,竟然大有问题。事主交货时说这支人参是要送给在北京的一个亲王,但其实里头有封信,那件才是真正的重点。另一波人马受雇,要来夺取那封信。而派来的人来头不小,是两大武功高手,我差点死在这波人手上。” 想到当年的惊险,伍一心抚着自己的胸,仍心有余悸。曹一尔见伍一心杏胸起伏,显见心情激动。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我和华叔出了江苏没多久,在一茶楼里歇息,贼人就找上来了。一男一女,一人持拂尘,一人拿大刀。女的一头白发,着道姑服饰。男的身材矮小,却浑身肌肉,看就知道都是硬手的功夫。我当时正在和华叔喝茶闲聊,见这对男女进来就盯着我们看,华叔经验丰富,看就知道这两人在打量我们的货物,一看就有问题,遂吩咐我赶紧吃喝,快点上路,别让人家有动手的机会。” 说到这里,伍一苦笑道:“其实华叔算盘打错了,他以为人家是临时起意劫财,谁知道,这两人是针对我们来了。我们走出城外,在一隐蔽的田间小道上,就被这一男一女堵住了。男的说话恶狠狠的,要我们放下包袱,自己走人,他们就不杀我们。华叔好不容易接了这个单,可以支持一家大小一年生活,如何肯放。且不战而降,以后被人知道,安定镖局就别混了。两边就这样一言不合打起来。寻常盗贼我们自能料理,但一动上手,就知道来的人不是一般人。后来我们才知道,女的是峨眉的白眉师太,男的是崆峒派断壁手胡杰,都是各自门派里的高手。” 此时远方月白浮起,倒映在湖中,寂静加上一片漆黑,大院里的骚动渐渐平息并消散去,这消寂和伍一心要说的生死凶险关头形成巨大对比,曹一尔听得手心出汗。 伍一心没注意到大院的人声消失,继续说:“白眉师太的拂尘一甩,就直朴我而来,断壁手胡杰则攻向华叔。崆峒派长老的武功那么强,数十年修为更胜于我爹,十招以内,华叔就被下重手一拳打伤,吐血倒在地上。胡杰抢了包袱,暗示白眉师太杀人灭口。白眉见胡杰得手,下手更是加快,就要毙我于死地。我一个不小心,拂尘竟扫中我的背,这白眉一点也不慈眉善目,拂尘中竟混绞了钢丝,如细刀锋一般,我痛不欲生。此时我知道武功相去太远,只得闭眼受死。”说到这里,伍一心停了下来。 曹一尔接道:“但你没死,有人救了你,否则你现在就不在了。” “是的,白眉师太打伤我的背,我眼前一黑,准备受死。当时只想到我爹,没能承欢膝下,实在是虚度此生。但是那把拂尘一直没有打到我身上,反而听到白眉的惊呼。我眼睛张开,只见白眉和胡杰正在和一个中年人缠斗,这中年男子武功卓绝,一人分斗两人,竟完全不落下风。只见他好整以暇,似乎在戏弄对手。我担心华叔,跑过去查看,只见华叔气息微弱,奄奄一息,只说了最后一句话,一定要让我把镖送到北京。“ 说到此时,伍一心看了一眼曹一尔。这眼神中有哀怨,也有庆幸。 “华叔说完那句话,就断气了。我见这情形,不由得愤怒至极,双掌一拍就对胡杰打去。中年男子把我一把抱住对我说,让我退下。他说这两人一个是峨眉的白眉师太,一个是崆峒派的胡杰,都是高手,小女娃别冲动。白眉和胡杰知道被认出来,更是愤怒,加强攻势就是要杀死中年男子。但这男子的武功实在太强了,就算对阵峨眉金掌和崆峒七伤拳仍旧游刃有余。只一会,这二人纷纷落败,我只看到刀光闪烁,胡杰脖间被拉出一大道口子,鲜血喷出,当场毙命。白眉气急,上前急攻欲同归于尽,却露出当中好大的破绽,被那男人一掌穿过直中腹间,口吐鲜血倒地。” “所以他们死了?”曹一尔问。 “死了,但死之前,白眉说:你不要以为杀死我们就没事,还有更多人会来抢那封信。我追问到底是什么信。白眉只说:你卷入大事了,会有人来找你们的。我这才知道,原来那货物里有一封信。华叔交代这趟镖必须送到北京,我为了继续华叔的遗命,决定带着货物北上。那人见我伤势严重,劝我不要去,他送我回吴中。但我坚决不肯,他无奈,竟同意了我的做法。且担心还有人来追杀我,义无反顾决定送我一程,护卫我上北京。在路上,我决定偷拆货物,才发现,原来那封信是建帝要陷害朱高炽太子的信。里头写着联合燕王之子朱高炽,共谋推翻当时的燕王朱棣。我看了这封信,顿时知道非同小可。那时燕王战事正顺,已经打到了南方,这封信是反间计,如果能制造窝里反,那燕王必须返京,建帝的南军就能松一口气。我爹是一直支持建帝的,因此我下定决心这信一定要送进北京。” 伍一心吞了一口口水,显然心情激动,她说:“然后他一路保护我,照料我的伤势。终于,我。。。。。” 曹一尔听得入神,眼看伍一心就要说到重点,却支支吾吾。赶紧追问:“然后呢?你们到了北京?” “我到了,也就是这一路舟车相伴,我把持不住,才会有了伍去尘。但是我也因此才知道他有家室,不可能娶我入门,我离开北京后,才发现已经有了孩子,一路回到江苏,决定把去尘生下来。” 曹一尔默然,原来伍一心是失身给了一个有家室的人,难怪她怎么都不肯说,那个人是谁。 伍一心心里想起那段时光的耳鬓厮磨,缠绵缱绻,顿时绯红了脸,但黑夜中难以辨别。曹一尔却是心凉悔恨,恨不得能转换角色,让他当那个盖世英雄。 原来整段故事是这样,曹一尔听得难过不已。“叹。。。。原来是这样。如果我早生几年就好了,我就能当那个救你的人,陪你去北京,之后我一定不会抛下你。我就能成为照顾你的人。” 伍一心用一个坚定的眼神告诉曹一尔:“他不知道有这个孩子。一尔,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但是我的心,在十五年前,已经给了那个人,我还是爱着他。我永远记得从吴中到北京的那段路,那段风光。所以我从来不后悔,生下伍去尘,因为她的亲生父亲是了不起的人,是武功卓绝的大英雄。” “你怎么不问那封信呢?”伍一心问。 【第220节】信件 “是,我忘了,信呢?”曹一尔顺从地回答,但心不在焉。想也能明白,此时他的心里环绕着那个神秘男人的身影,他迫切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哪里?每个暗恋的男人心里都是这般彷徨犹豫,想要知道情敌的一切底细,并掂着自己的斤两想要一较长短。 伍一心却没注意到曹一尔这番小心思,依旧兴致勃勃地说:“我偷偷揭了红泥,才看到那封信里头写着,建帝和朱高炽同谋要杀害燕王,换朱高炽接燕王位,并终身世袭。但奇特的是,我到了北京才发现收信的地址是朱高炽的住所。这个就是一大谜团了,如果要施反间计,为何要送给太子朱高炽,而不是送给燕王朱棣呢?” 曹一尔偏头想了想,“你说的没错,这样的话,就失去了反间计的效用了,怎么能直接送给朱高炽呢?” 伍一心笑笑说:“这其中的奥妙,我也是后来才想清楚。你要不要猜一猜?” 曹一尔偏着头,想着是什么缘故。平日的他聪明绝顶,最喜欢思索这类权术与政治阴谋,但他今天毫无心情,只想放弃。“你说吧,我不知道。” 伍一心笑笑说道:“其实那封信就是故意要让白眉和胡杰劫走的。他们是永乐帝派来的,但是由于我的出现,让白眉的计划落空。如果不是我想到这其中的关卡,我们就误了大事了。” 曹一尔想了想,但是实在没啥兴致去猜答案,丧气道:“然后呢?” 伍一心说:“可是把信送给燕王也不对,如此一来,燕王不会相信这封信的真实性,反而会认为是反间计,因此不如将计就计,把信依旧送给了朱高炽,但是想办法给燕王一个线索。” 曹一尔觉得这个计划倒是不错,没有什么破绽,但是。。。。“可是从后来事情的发展看来,你这反间计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又是为什么。” “是的,后来我们把信给了朱高炽的府邸,然后送了一支箭绑了信息,打进燕王府。可是,这朱高炽果真是忠心耿耿,竟然主动上交了这封信给燕王,因此,最后还是一场空。” “哼,你这计谋如果成功,就没有现在的永乐帝了。历史没法重来,我们还是顾好自己眼前的事吧。”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嗯,我知道自己是个失败的人,我有污点,不能做这一代的领头人,但你可以,所以我全心全意的培养你,希望你能做刺客家族这一代的头儿,带领大家完成我们这一代轰轰烈烈的任务,不负先辈们的名声。我对你期望很高,你一定不能负我。” “我知道,你从以前就这么告诉过我,我一定会争气。” “另外,一尔,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去尘,将来时机到了,我会自己告诉她。” “这个自然,我不会说的。” 今日,曹一尔把伍去尘的身世逼了出来,却也卸下了伍一心心里一块堵了很久的结。这个事犹如一颗石头,哽在喉间已经十四年。这个心结压制了伍一心的个性。她本性格爽朗豪放,爱一个人有何不可,也因此才会有了鲁冀之路的情欲解放,在她心里,将自己交给她心里的恩人,与世界何干,虽然不能结为连理,但她不后悔。可花样年华,刺客家世,却被未婚生子染上一层灰。本来伍一心有德有能,可成为这一代刺客家族当之无愧的招牌,但她却后退一步培养曹一尔上位,这也是不得不的选择。 但在这两人谈心的后方,伍去尘伏在草丛里,从头听到尾,却未被发现。这女孩流下了两行清泪,也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埋伏的种子。 【第221节】剑法 永乐十五年,葵花寺。 葵花寺位于北京近郊的山里,褐泥土墙,上头却修了一座钟楼,但木制的栏杆年久失修,红漆斑驳,怕是有好几年没修整了,路人怕这里头的巨钟随时都能倒下来,都尽量避开此钟楼。这寺庙挨着山边巨石下,如果远方不仔细看,毫不起眼,根本注意不到。寺庙门口有一口土块围成的井,一只老狗趴在地上,被骄阳晒昏熟睡着。偶尔摇摇尾巴,打破山间的宁静。 寺里的禅室,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僧,屈着双手打着结界手印,坐在蒲团上打坐,嘴中轻轻诵念着金刚经。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也正在打坐,就是白衣剑客。旁边的铜制香炉飘出青烟,沉香的味道充盈禅室。山上温度接近下雪时节,两人却仅着薄衫。 老僧念了好一会,才念诵完金刚经,方开口道:“你已经学全了葵花剑法,还有何所求?” 白衣剑客开口道:“师父,我还是打不赢半面人,怎么更进一步?” “你为何不问,半面人为何打得赢你?” “问我自己?” 老僧睁开眼睛,慢慢说道:“葵花剑法是天下最快的剑法,一十九式只攻不守,为何他能比你还快?” “因为。。。。。”白衣剑客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但是抓不住那个想法。 “哆,是心魔!” “师父,我的心魔是什么?” “哆,不看生死,所以更快。” “师父,是我在乎生死吗?我。。。。。师父,你说得对。我放不下生死。” “哆,你何止放不下生死,你放不下过去,放不下你的皇位。” 提到皇位两字,白衣剑客无法克制情绪,他忘了是和师傅说话,提高声调:“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冤枉,那反贼说我宠幸奸臣,要靖难!哇哈哈哈!靖难,靖谁的难?你有见过臣子这样妖言惑众造反的吗!” “那又如何,过去已过去,你已不再是皇帝,你是白葵花。曹士心送你过来,是为了护你周全,让你修身养性,躲避世间纷争,不是为了练葵花剑法。” “是,师父,我偷学了葵花剑法,是因为我要取回我的一切。” “这,就是心魔。” “我为了葵花剑法牺牲多大,曹家为何自己不练,原来葵花剑法有鬼。” 老僧温柔地说道:“如果不是曹士心介绍你来,你也无缘修习葵花剑法。这世间,存在即有其道理在,业障循环,有果必有因。你不修佛法,克制心魔,终究会被心里的魔控制。曹士心不修葵花剑法,就是因为这剑法是神也是魔。葵花剑法威力过于强大,硬练这霸道的阴劲,终究会伤了你的身,你的心。” 白衣剑客起身在禅室里来回踱步,一圈又一圈,显得十分焦虑,“我受不了了,我要杀掉玉萧源,杀掉金复里,杀光刺客家族的人,然后杀掉燕王朱棣,那个夺取我皇位的逆贼。” 老僧不再回复,闭目念起了金刚经,这经透过老僧的嘴念出来,带有巨大的内力和力量,震慑住白衣剑客的体内内力,老僧发出的真气交织澎湃,和葵花剑法的内力起了感应。这是老僧用自己的佛法内力在压制白衣剑客心里的心魔。 老僧法号雪巍,为元末人士,守护葵花寺至今。 白衣剑客就是建帝朱允炆。 当年曹士心指示朱允炆来葵花寺躲藏,而曹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却不得不自刎,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将这秘密带离人间。 葵花寺的真相并非仅是一个破旧的寺庙,但是没有人想得到葵花寺藏有高深武学葵花剑法。历代主持和曹家都有往来,曹士心与葵花寺主持雪巍熟识,知道他为人低调并且武功卓绝,必能护建帝周全。雪巍见到曹家的推荐信毫无怀疑的收容了朱允炆,实际上并不知道朱允炆的真实身份,后来是逐渐熟识,朱允炆才吐露真相。除了死去的曹士心外,仅有雪巍老和尚知道朱允炆藏匿在葵花寺。 葵花剑法之其来神秘异常,宋朝末年,一个太监在皇宫藏经阁中意外找到了一本武功秘籍,遂好奇进行修炼,竟大获成功,打遍江湖无敌手。偶遇曹家先辈曹萧泰,这太监不懂江湖规矩,只一心想修炼武学更上层楼,遂向当时的曹家首领曹萧泰寻求交流沟通,讨教一二。曹萧泰试着练这葵花剑法,却发现窒碍难行,一上手极易走火入魔,无法像太监一般,轻轻松松就跨过内力使劲的法门。 后来二人细细推敲,方明白这葵花剑法是女人所创,主练的是阳经脉里的阴劲,原理十分类似御古两仪功里的阴仪,但力量更霸道数倍,因此一般男人难以修炼。可太监是特异人士,本就天生残缺,缺乏阳劲,特别适合修炼葵花剑法。 但一旦有寻常人修炼,不一会就会抑郁烦躁,走火入魔,且声音身材都会发生难以磨灭的变化。因此曹萧泰和太监才悟出来,男人修炼葵花剑法,必须像太监一般净身自宫。也由于这个关卡,后来都没有人再练葵花剑法,这剑法被藏着,不让外人知道。 朱允炆躲在葵花寺中,闲来无事,竟被他取得葵花剑法秘籍,遂自行修炼之,而后他一发不可自拔,意欲杀尽背叛他的人,最后竟一咬牙,在这魔道上一路练下去。 【第222节】出土 这十几年,朱允炆的心理变化很大。 头几年,躲在葵花寺,他削去青发,盘坐念经,想要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了结一生。但毕竟他是当过皇帝的人,过惯了锦衣玉食、一诺天下应的生活。如此清淡的生活,不一会他就厌烦了。 葵花寺很小,只有雪巍和两个小和尚,一个叫做明芝,一个叫做明通。两人负责打杂做斋饭及打扫,还有服侍雪巍老和尚。寺庙很小,这三人在寺里仿佛就是世界的尽头,一日内对话可以不超过十句。 朱允炆来葵花寺的时候才二十四岁,正值心智、能力、体力处于巅峰的状态。第三个月,朱允炆就耐不住了,更何况他心里还念念在兹要重回南京应天城。 葵花寺的武功秘笈就封在葵花寺,没有人动过,却无意间被朱允炆拿出了。 宋朝末年,太监和曹萧泰相遇在这道观里畅谈武学,才将葵花剑法融会贯通。此时太监的武功俨然是天下第一,见南宋政局显露败象,已无心思回元大都。遂决定游山玩水,飘然一生。而后太监将葵花剑法的秘籍封在这寺庙里隐秘处,又捐了一笔钱改建,请一和尚驻守,后命名葵花寺。另由于曹萧泰压根不想练葵花剑法,因此并不知道后来被太监藏在哪里,一直以为是太监带走了秘籍远走高飞,留下葵花寺的名以纪念葵花剑法之奇缘。 太监离去前,偷偷地将葵花剑法的本子埋在一个瓷器里,趁修建葵花寺时,将瓷器埋在寺院里后方一处阴暗地,连个记号都没有留。 百年过去,泥土渐渐见底,是日大雨冲刷,将后山的山坡弄得湿软滑动也松动,连带的寺内的地也泡软了。这寺里四处漏水,夜间是不能睡了,弄得分外狼狈。 三个人在葵花寺四处收拾,没人看顾朱允炆。朱允炆见这穷酸样,又想起了自己的悲惨命运,从明皇宫紫禁城沦落到这个穷乡僻壤,衣不蔽体,家徒四壁。登时悲从中来,萌生自杀之意。 “反正无人识我,我留在这世上有何意义?” 朱允炆趁众人不注意,独自走到后山,解下腰间布带,挂在树枝上,当他在寻一个石头可以垫脚时,却看到脚边土里埋着一个罐子,想必是大雨冲刷出来的。朱允炆想着这罐子刚好可以垫脚,遂想使点劲拔了出来。 可以一稍稍抹去罐子上泥土,朱允炆便知道,这不是一般器物,这是葱翠色的瓷罐。他当年在皇宫里见多了,这釉色一看便知是宋瓷中的极品钧窑。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原来,练葵花剑法的太监在皇宫待久了,自然沾染了一些皇家习气,手里拿的都是精品。他随手使用的瓷罐都是皇室窑厂出的物件。朱允炆登时好奇心大起,赶忙把这瓷罐挖了出来,好好的用雨水清洗一遍。这才发现底部写的漱芳斋用,的的确确是一件宋朝皇宫的物件。此时他淋得全身湿,也浑然忘记自己是来后山上吊的。朱允炆打开瓷罐,发现里头有个油布包的书,他展开油布,才发现上头写着葵花剑法。 葵花剑法埋在土里上百年,至此才重见天日。 就着树荫下,朱允炆已经忘了自己是来求死的,翻开葵花剑法一页一页的阅读,只觉得博大精深。朱允炆少年时跟着大内侍卫练过一些功夫,这是朱家的传统,因此看得出来这是一本高深的武功绝学。里头第一句写着,“葵花剑法乃上古传下的高深剑法,欲练剑,先练劲,剑法大成者,一步杀十人,十步杀百人,天下无敌。唯此剑法危害人体,难以保全,盼君自重。” 朱允炆看到天下无敌四个字,立刻喜上眉梢。如果他能天下无敌,那不就能够凭一己之力,杀回南京,夺回皇位吗?他不需要千军万马,只需要葵花剑法,就能杀退千军万马。 一想到这,朱允炆喜滋滋的拿了这本秘籍进了自己屋子,开始钻研起来。 【第223节】走火 葵花剑法一练起来就是难以放下,可朱允炆没练多久就遇到关卡,一运劲,就出现幻听和幻觉,情欲高涨。 一日夜半,他又运功,终于再也忍不住,呼啸奔出房门,撕开自己的衣衫,狂吼大叫。雪巍听到这骚动,赶紧用内家真气抚平朱允炆混乱的内力,才发现他在私自练功。 雪巍老和尚和小和尚们将朱允炆扶进屋里,雪巍给朱允炆运气,小和尚帮忙擦干身子,才慢慢将朱允炆救了回来。 这一伤,朱允炆昏迷了三天三夜。 第三天中午,朱允炆醒了过来,雪巍大师正在旁用食指搭着朱允炆的手腕输入真气。朱允炆知道自己的命是被雪巍和尚救回来的,赶忙跪地行拜伏礼。雪巍赶忙扶他起来,说道:“居士,千万不要在意。”却见朱允炆泪湿满襟。 “大师,我本想修炼神功,天下无敌,却没想到这条路那么难。” 这话匣子一开,朱允炆滔滔不绝。雪巍才知道,他竟取得了葵花剑法的秘籍。 此时,朱允炆才知道雪巍是少林寺达摩院出来的武僧,武艺高超,但厌倦了武学阻碍了佛法的修行,进而离开少林寺,投身葵花寺修习佛法。 朱允炆颤抖的话音,竟揭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道:“大师,我承蒙各位照料,但我一直没说我是谁,我修炼这葵花剑法,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但我怎么都不成功大师!你教教我。。。。。” 雪巍拍拍朱允炆的背说:“居士慢慢说,你是谁?为什么一定要修这功夫?” 朱允炆抬起头看着雪巍,吞了口口水,才小声地说:“我。。。是建帝。” 此话一出,雪巍的手拍不下去了,悬在空中,瞪大眼睛看着朱允炆,“居士,你说的是皇帝,建帝?” 这一番话,雪巍震惊的站了起来,饶是佛家修为数十载,他也难以定下心来。这靖难的主角,永乐帝千里追杀的对象,前朝皇帝竟然躲在自己这座小庙。雪巍此时心里只能苦笑,怎么曹士心送来了这个冤家债主。同时雪巍想起,曹士心已经数年没有联系,难道已经出事了? “大师,你说,怎么办?” 雪巍定下心神,说道:“居士,你能否借我参阅一下葵花剑法,让我理解一下其中的问题。我并不是想偷学,只是想解决这武学上的问题,以供居士,不皇上您参考” 朱允炆见真相揭露,让雪巍手足无措,十分不好意思,赶忙说道:“雪巍大师,您别这么说,我不再是皇帝了,我就是一个庶人,投奔到您这,让你收容,请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称呼我名讳,我怕有生命安危。” 雪巍惊觉自己太过于不小心了,的确,如果被任何人知道建帝在此,恐有杀身之祸。忙点头道:“您说的是,我还是以居士相称。” 朱允炆知道雪巍武功卓绝,遂拿出枕头下的那个册子,双手递给雪巍和尚。雪巍恭恭敬敬地接过,一页一页的翻开来,就着日光,细细 雪巍是武学天才,先前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席。达摩院是少林寺钻研武学的最高殿堂,能做到达摩院主席,就好比当朝状元、东阁大学士一般的实力。雪巍细细地看了内功口诀和剑法的使劲门道,频频点头。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良久,雪巍合上书,又细细地回想了一遍。才开口道:“这葵花剑法,的确是凶险无比,他这练的是阴劲,的确是至寒的内劲,如果寻常人修炼,会导致情欲高涨,心魔丛生,的确是相当难以突破。”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练着练着,就会走火入魔?” “这葵花剑法的真气走的是阳脉却练的是阴劲,这阴劲一引入阳脉会扰动阳气,这阳脉一动,心大乱,自然容易走火入魔。这葵花剑法看来是适合女人家练,男人练这个,似乎体质不符合。难怪。。。。。” 朱允炆追问:“难怪什么?” “难怪他这开宗明义就说对身体有害。听前任住持说过葵花剑法的故事,据说是宋朝一位太监所创的。如果是太监,那就有可能可以练成这个剑法。” 雪巍对其中仍有诸多事不是很明白,他劝朱允炆说:“居士,我建议您,别再练这剑法,对身体有害,不如,我传你少林寺的功夫,你看可好?假以时日,应该防身没有问题。” “假以时日?那是要多久?” 雪巍掐指算了算,“二十年,可有小成。” “二十年!”朱允炆放声大笑。“我活不活得过二十年都不知道。” 说完这话,朱允炆觉得凄凉,竟伏在床上放声大哭。 雪巍想他应该想要静一静,便掩门出去,给他一些空间去想想。 岂料,当天半夜,朱允炆房里传来嘶吼的尖叫声。 雪巍冲入房间一看,被房里的景象震撼住,不得不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下手了。 朱允炆脱去内里,胯间都是鲜血。原来朱允炆想了一整晚,反正已是废君一个,迟早都会被朱棣杀掉,决定挥剑自宫,自立求生。 十年之后,朱允炆葵花剑法大成,江湖上出现一位白衣剑客。 【第224节】入魔 躲躲藏藏了十几年,以及练习葵花剑法,的确对于朱允炆造成心理上一些影响和伤害。他开始真的入魔,总是怀疑有人要来杀他。 他对于自己的安危有着偏执的洁癖。朱允炆决定杀掉任何知道他的身份的人,除了雪巍。 第一个最大的目标就是当年的刺客家族,尤其是假扮他的玉萧源。 至于朱允炆如何找到玉萧源在潭柘寺,追根究底是金复里自己泄露了秘密。 金复里跟曹士心关系不错,依稀听曹士心说过北京近郊的葵花寺。他曾前来探查,想知道真的建帝在哪里。 金复里没有进入葵花寺,但是高手之间,总是能探知道彼此的气息。就是一个巧合,被金复里知道了。 那日,金复里在寺外的树上盘查着寺里的情况,那悠长的呼吸,马上被朱允炆发现。金复里也发现,葵花寺里有两大高手存在,一位是念经老和尚,呼吸断断续续,深不见底。另一个是在房里的白衣人,一呼一吸可以长达半柱香,令他大惊。 金复里刚一眨眼,房里的白衣人竟窜了出来,手持细剑,从屋顶直向大树飞来,剑气凌厉。 白衣人的剑射出几道剑气,凌空向金复里奔袭而来。金复里不敢大意,纵横武林多年,他没看过这种霸道凌厉的功夫。 他取出背上的黑背大刀,躲开剑气,一个翻身落到地上,转身展开轻功离去。白衣人这一跃足有数丈,停在树上。看着黑衣人如一条黑龙一般,迅速无比地往南方奔去。 白衣人正是朱允炆,他思索着这人究竟是谁?却看到刚刚黑衣人停留的树下,竟落下了两颗柘树果子。葵花寺的周围没有柘树,最多的地方就是潭柘寺。也因此,朱允炆才会去探访潭柘寺,才发现黑衣人。 但这两人在葵花寺外动手时,金复里不知道白衣人就是朱允炆。朱允炆也不知道黑衣人是谁,他只觉得惊讶,竟有使刀的高手能躲过天下无敌的葵花剑法。后来朱允炆埋伏多日,细细观察,才发现黑衣人竟是金复里,那玉萧源必然就在潭柘寺。但是要杀玉萧源,必须要先杀掉寸步不离的黑衣人,因此才有了潭柘寺山脚下,震惊江湖的那次对决。 而金复里经过那一次动手,也知道了,白衣人就是朱允炆。朱允炆也想起,黑衣人在他逃出城的那一日,曾出现过。 如此一来,金复里更加不敢离开潭柘寺,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他能护得玉萧源周全。可金复里心里也没有完全把握,因为他自己感觉到气力和内劲已经大不如前,他也步下了他的巅峰。经过再三思考后,金复里决定带着玉萧源离开,再度躲入人世间。 没有人知道金复里和玉萧源去了哪里。 但金复里想不通的是,为何朱允炆执意要杀玉萧源,玉萧源的存在对于朱允炆来说是更安全的保护?如果杀了玉萧源,他就少了替身,岂不是更危险? 金复里不知道的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分身,对于正主来说更加危险。 因为玉萧源已经比朱允炆更像朱允炆,玉萧源可以出来宣称自己就是建帝。 如果事情有变,朱允炆成功抢回江山,那么最大的危险将是玉萧源和刺客家族。因为玉萧源完全可以取代朱允炆。而且,刺客家族过于强大,直接威胁了皇权的存在。且没有一个皇帝能忍受知道真相的人,尤其曾知道建帝屈辱的扮成僧侣逃离紫禁城。 这些屈辱不安、偏执个性以及练功产生的心魔,都已经让朱允炆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人。他已经失去过江山,失去过男性的尊严,没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 建帝朱允炆,已成魔。 【第225节】和解 永乐十五年。 在朱允炆苦思如何突破金复里的金家刀法的同时,郑和与柳闻志从海上远征回来,正在南京修整。 胡濙和段飞烟往北方走了上百间寺庙,可惜只在鄂、冀和晋的省份走动,并未到北京,因此错过了葵花寺和潭柘寺,一无所获。 刺客家族除了姬水坤成婚外,金还圣也在家族的授意下,娶了北方的名门闺秀。两家都准备迎接胖娃娃诞生。中间刺客家族曾聚过一次。但是从上次的大闹婚礼后,曹一尔和玉易莲的关系有些尴尬,彼此见面了也不太说话,总是需要姬水坤和聂萧萧居中协调,化解气氛。 伍一心倒是开朗了许多,较之以往少了一些阴沉。伍去尘则从一个小女孩成为一个小姑娘,越来越美,已经出落得像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身材高挑纤细,且武艺天分惊人。奇特的是,伍去尘在众人面前总是高傲倔强,却跟金还圣特别有话聊。 曹一尔成熟了更多,蓄起了胡子,俨然像是刺客家族的首席,现在大部分的主意都给曹一尔来协调处理,伍一心逐渐退出决策核心。 武林里风平浪静,但是有个人却悄悄生了重病,步入了人生最后的阶段。也因此,胡濙带着段飞烟急急忙忙赶回南京,要见这个人一面。 接到消息的还有郑和,当然还有永乐帝朱棣。 胡濙带着段飞烟,风尘仆仆赶到姚广孝的住所,他不是第一个接到消息赶来的。 在他前面是郑和,带着柳闻志和一干将军。 姚广孝是地下内阁之首,虽然没有封为一品大官,但是权势熏天,如同公侯伯爵一般。 郑和带着一干官员将领拜访,是官场上的礼貌。此时姚广孝已经难以起身,家里的仆役将其移到一间较宽阔的卧房,让络绎不绝的拜访人较为舒适。 人到晚年,姚广孝不喜铺张浪费,近期更无欲无求,这房子布置得清素雅致,四面白墙到底,没有任何瓷器玩物装饰,只有挂满字画,床边一个矮几上的黄铜鹤脚香炉里窜出阵阵檀香青烟。只可惜盖不住屋里熬制中药的味,久久难以散去。 姚广孝躺在床上,呼吸困难,虽然脸上有明显的病容,但是精神还是不错。 姚广孝看着郑和这个长期的政敌,虽然表面上姚广孝赢了,权势更大。可是换个角度想,郑和还活着,但是姚广孝已经不久于人世。姚广孝看了看郑和,微微一笑,之间所有的斗争都已过去了。郑和看着重病的姚广孝,以前的惧怕感也不见了。以前姚广孝一笑,他就觉得有大麻烦临身,可是现在,他似乎能够接受了姚广孝给的笑容,相信里头没有计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惜的是,这两人从未在武功上交手过,世人终究会留下一个问号,究竟是姚广孝高些?还是郑和厉害些? “郑大人” “是,姚相。” 姚广孝挥挥手让他过来,“郑大人,以后保护皇上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郑和点点头道:“姚相放心。” “此番下南洋,可有收获?” 郑和知道这是在问有没有找到建帝。郑和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禀报姚相,除了上次找到一个官窑物件外,没有其他消息。” 姚广孝闭上眼睛,细声地说:“你真的确定建帝在海外?” 事到如今,郑和自己也没有把握,他选择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在郑和的心中,逐渐动摇,开始要放弃建帝在南海的想法。 姚广孝轻声地说:“我知道,以前你总是防我,不说真话。放心,以后不需要了。放在我府里的人,也可以撤了。我们不需要在刺探彼此了,就让这些成为回忆吧。” 郑和没想到姚广孝早就知道,脸红了一片。支支吾吾接口道:“是,微臣孟浪了,遵旨。” 郑和退下后,诸位将军纷纷上前磕头,并报出名号。轮到柳闻志时,他上前磕头,大声说:“宝船舰队带刀侍卫,小将柳闻志给姚相磕头。”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此时柳闻志已经满十五岁,又高又壮,是个精神小伙。姚广孝记得他,多年前在城外见过的,是御古宫的师侄,但两人之间发生的诸多秘密,让此刻不方便相认。好几年过去了,柳闻志长得又高又大。姚广孝点点头,眼里含笑地给与嘉许。 柳闻志知道姚广孝记得他,心里很高兴,转身离去时,却不小心和后面的将军撞了一个满怀,竟跌坐在地上。颈间一个链子竟扯断了,一个物件掉在地上,清脆的一声,滴溜溜的打转,滚到姚广孝的床边。 柳闻志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拾起那个物件,原来是柳婉娘留给他的遗物。 姚广孝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雕成燕子的玉发簪。姚广孝瞪大眼睛盯着柳闻志手上的东西看,轻呼一声:“阿志,这簪?” 其他人没听到,可是郑和站在床边听得一清二楚,姚广孝说出了阿志两字。姚广孝明明认识柳闻志,为何装作不认识。另外,这令他想起来,堂前燕玉发簪是前朝赐给后宫的物件,是内务府才有的玉器。他曾做过内务府太监,知道账册上有这个物件。 姚广孝细细的看着柳闻志,本要开口问话,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吞了下去。郑和看得清楚,知道姚广孝一定注意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愿意揭破。这令郑和更加起疑,他猜测姚广孝一定发现了什么? 政治就是如此,刚刚两人本已大和解,化解心头的斗争念头。但是当真有事情发生,双方还是谨慎戒惧,不肯交心。 郑和看着柳闻志步出房间的背影,心里暗暗盘算,要去查一查柳闻志的底细,为何认识姚广孝和为何有着后宫的物件。 【第226节】说破 柳闻志步出姚广孝房间时,刚好见到赶来的胡濙和段飞烟迈入姚府。柳闻志大喜,他寻找这两人已经年余,分外思念段飞烟。 胡濙冲着柳闻志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段飞烟则是飞奔过来,高兴地拍手大喜,大声叫:“阿志!” 段飞烟打量了柳闻志说:“阿志,你更高大了,更壮,更黑了!” “那是,我又出海了,晒得更黑了。” 郑和经过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更加怀疑,柳闻志是何时和胡濙等人如此熟悉?众人皆知,胡濙是姚广孝的嫡系部属,难道柳闻志和姚广孝那一边的人也着深厚的关系。郑和本来温暖的眼神,想到这些事,突然萌生厌恶感。心想一定要调查清楚,柳闻志是不是姚广孝派来的奸细。另一方面,郑和责怪自己,竟然毫不调查,就把柳闻志纳入自己麾下,难道当年柳闻志吸毒救他,是一出戏,一出安排好的戏码?一个念头闪过郑和脑海;他怎么能那么不小心?一不注意竟对姚广孝掉以轻心? 可是柳闻志平时流露出的老实和善良,又不是可以假装出来的。这一切的谜团,让郑和的脸渐渐阴沉起来。他喊了一声:“走!”示意宝船舰队的人,跟着她离开。 此时柳闻志身有军职,理应跟随郑和离去。可是他实在想和胡濙和段飞烟叙叙旧,遂上前请示郑和是否可以留下。郑和本来不耐烦地要拒绝,但是转念一想,何不将他调离,寻人去好好地盘查他的底细,顺便派人跟踪柳闻志,看看这三人之间是否有问题。 郑和压住心里的不满,脸上堆起微笑道:“行,明天记得到舰队报到。”遂带领其余将领离开。 胡濙见众人撤离,便带着段飞烟进去请安,柳闻志则留在门边,等他们结束。 姚广孝看到胡濙很高兴,本想起身,但是实在身上剧痛,只好放弃,躺在床上说话。 姚广孝说:“你来啦,身子好不?有没有什么收获?” “禀姚相,我这一切平安,可惜没有收获,这次去了汉中,鄂省、晋省、冀省,可惜都没有收获。”胡濙说完丧气的摇摇头。 “这也没办法,你这几年已经走遍江南和西北,如此看来,他们很有可能在北方,你下次去北京找找。兴许。。。。他就在北京。” “是,微臣尽力,下一次我去北京看看。” “对,明年就要迁都了,你该去走走,以后可能就要常驻北京了。” “姚相还有什么吩咐?” 姚广孝吃力地从床边掏出一大包药丸,看样子里头足有百颗药丸。姚广孝的手颤抖着,递给胡濙。“拿去,这些药丸足以解你的毒了,以后我们两清,你不用听命与我。” 姚广孝顿了顿,看向段飞烟,怜爱地说:“你也是,安心吧,那包药丸也有你的份。” 胡濙听闻此语,心里恪噔一声,感觉不妙。他震惊地看向段飞烟,难道她是姚广孝安插的间谍? 段飞烟知道这事迟早要揭破,但没想到姚广孝就这么当着两人的面说了出来,她哭了出来。直跟胡濙说:“胡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得不这么做的。” 姚广孝吃力地说:“不能怪她,这事我安排的。我找你们来,就是把这事说了,解决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其实胡濙早就解了姚广孝下的毒,但是他从未说过,也不担心拿不到药。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朝夕相伴的人,竟是姚广孝安插的奸细。他的心里有着又酸又苦的滋味。想到两人一路上经历那么多的难关,互相扶持,原来都是戏。 柳闻志站在门边,也听得的一清二楚。这个少年心里的打击更大,他朝思暮想的姑娘,竟然是个奸细,听命于朝廷大臣行事。 “飞烟姑娘,你先退下,让我跟胡濙说说话。” 段飞烟噙着泪,点头示意,退出房间。 站在屋外,柳闻志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段飞烟,欲言又止。段飞烟摇摇头,示意别再问了。“晚点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段飞烟把柳闻志拉到花园里,小声地对他说。 在屋里,姚广孝摆摆手示意胡濙靠近一些。 “我派你去找建帝,这个任务太过重要,你又是刺客家族的人,我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才出此下策。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数十年朝廷斗争,我已经落下了多疑的习惯。我想趁我风烛残年之际,把真相告诉你。胡濙,这几年辛苦你了。往后,你得自己打算,你是要回归刺客家族,还是留在朝廷里,你自己决定。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点你可以放心。” 胡濙和姚广孝亦师亦父,亦敌亦友,感情还是深厚。听了这段温暖的言语,心里比较没那么恨姚广孝了。 胡濙就是姬易书,是姬水坤的父亲,上一代百里姬香的掌门人。建四年,姬易书和曹士心等人奉刺客令进入紫禁城,协助建帝逃离南京。姬易书负责放火四处烧南京城,引开姚广孝带的军队。 可行动没多久就遇到姚广孝,他亲眼见到姬易书鬼鬼祟祟地点燃火把扔进屋里。姚广孝尾随其后,用了御古两仪功和少林掌法,一招就封了姬易书的大椎穴。随后控制了姬易书,拷问建帝的下落。 姬易书被姚广孝用内力和毒药双重控制,不得不说出刺客家族的秘密。但是由于曹士心将建帝的讯息分散给刺客家族不同的人,因此姬易书仅知道建帝被易容打扮出城,却不知道究竟往何处走。 姚广孝观察了姬易书好一段时间,终于确认姬易书即胡濙没说谎话。而后姚见姬易书绝顶聪明,擅长秘密卧底等任务,临场应变机智,竟起了惜才之心。遂收编麾下,安排其进入朝廷,交付重要的任务就是秘密寻找建帝。但由于姬易书的背景还是刺客家族成员,姚广孝担心刺客家族的行动,才下毒,要求每年都需要胡濙来拿解药解毒。 但这一来一往已经十五年,两人之间已从利用控制的关系,慢慢成为师友。但是胡濙始终没忘记自己来自刺客家族,自始至终都是易容出行,就算刺客家族成员遇到也认不出来。十五年过去,他也习惯了胡濙这个身份。他曾问过自己要不要回刺客家族,但是想到自己曾经背叛过,他就悔恨并犹豫不定。 但段飞烟的真实身份着实令胡濙惊讶,他一直认为段飞烟来历不明,但是不懂是何来头?“姚相,我没想明白,这段飞烟?” 【第227节】佛法 姚广孝眼里慈祥地笑,点点头,看向屋外,见段飞烟不在,才放心地说:“段飞烟是云水宫的人,是柳如云的女儿,但她简称自己姓段,其实本名是柳飞烟。” 也许是话说多了,姚广孝的喉咙不舒服,咳了几声。由于仆人都被支开了,没人可以服侍,胡濙见状,从床边提起一个痰盂给姚广孝。姚广孝咳了几声,竟咳出血来。胡濙被这血红的痰吓到,赶紧拿出方巾给姚广孝擦拭嘴角的血迹。胡濙心里暗想,看来姚广孝的病情不轻,真的病入膏肓。 姚广孝苦笑着:“吓到你了吧?”双手抚着自己的胸说:“真的老了,不中用了。我说了那么多,换你给我说说,刺客家族的事,金刀燃灯,姬香玉手到底怎么回事?” 胡濙先前曾给姚广孝说过百里姬香的由来,但是并未说其他家族。但这些涉及其他家族的事,胡濙不敢说。他已经背叛了自己家族,并不想将其余家族拖下水。他突然想到一事,“姚相,有个老和尚,是您的老友,想见您一面。” 姚广孝听闻这话,心里打个唐突,回想着:“老和尚,是我的老友?有这个人吗?” 他开口问胡濙:“那一位?” 胡濙恭恭敬敬回道:“了因大师。” 听到这个名字,姚广孝精神一振:“是他?前达摩院高僧!快请他进来。”但又细想:“他应该是为了那个人来的吧?” 胡濙借此机会退下,走出姚府。一个瘦小的老和尚笑眯眯的站在树荫下,正是了因大师。 了因一直在南京城里待着,胡濙从聚宝门进来便见了因大师站在街边化缘,寒暄了几句,胡濙说要去见姚广孝。了因问其是否能带句话,看姚广孝愿不愿意见,他就在姚府外等着。 了因有恩于胡濙,他一直想如何回报,此时是最好的机会,当然忙不迭说好。了因知道了姚广孝愿意见他,称幸说道:“谢谢胡兄,谢谢胡兄。” 一位如此资深高德的大师如此谦逊,令胡濙汗颜。原来真正了不起的人物,反而谦虚,半点实力的人,却总是大呼小叫。 胡濙不禁想起父亲曾说过一句话:“有德之人,总是心怀感激。失德之人,总是埋天怨地。”这句话跟现在的感触十分吻合。 了因大师小快步走进姚府,虽已百岁,但是仍旧步伐轻快。他觉得这府里的摆设十分熟悉,仔细一看才恍然大悟,这摆设竟跟少林寺达摩院很像,二进的院子,都是石墙,石凳,石桌,连那颗松树的位置都一模一样,看来姚广孝还是挂念着少林寺的生活。 走进屋内,姚广孝见了因大师进来,情不自禁的拍额称庆,竟流下泪来。了因没料到姚广孝如此激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师,好久不见!时时盼着,可您老竟然没什么变化。”也许是心情激动,姚广孝本来慢慢的语速也快了起来。了因在达摩院时,姚广孝尚是青年,没想到数十年过去,姚广孝老态龙钟,了因却依旧白眉慈目,没有什么容貌的大变化,跟姚广孝记忆里一模一样。 “圆衍,还是我该叫你道衍,您病的不轻啊。” 姚广孝眉飞色舞地说:“大师,只有您还记得我叫圆衍。您怎么叫都行,圆衍我听了也高兴。” “我来看看。”了因伸出一只手,搭在姚广孝的脉搏上,将易筋经的真气传了过去。这泊泊然、细腻如涟漪的真气一丝丝地传入姚广孝体内,他啊了一声,显见即为舒畅。 良久,了因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道衍,你不该去练御古宫的绝学,御古两仪功和少林童子功有些抵触,种下了祸根,而且你没有兼修佛法,造成武学业障侵蚀自己的身体。叹。。。。。本来你的底子好,练得又是上乘武学,不应受此重伤。你这一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受损,只怕。。。。。” “大师,我心里有数,这都是我年轻时种下的果。我控制了那么多人,给那么多人下了药,都是权力控制了我。我没得辩解,也无从怨人。” “叹,你自己知道就好。” “我年轻时狂妄无礼,一心想做天下第一高手,练了少林寺绝技,却不知足。跟达摩院翻脸后,破门而出,竟投入御古宫学艺。自此之后,把佛学的研究抛诸脑后。而后被权力的欲望所遮蔽,竟加入燕王府,一手打造靖难之役,光是那四年,死在靖难中的平民百姓,我姚广孝就难脱其罪。这些都是我要还的业障,我知道这是老天爷来取我的大限到了。” 了因看着姚广孝,心里实是感叹。当年在达摩院,这个小和尚圆衍习武特别勤快,他看出他的野心不小,苦口婆心再三劝说其修炼佛经。怎料,圆衍不知足,童子功稍微有点成绩就想修炼易筋经。了因跟圆衍解释过,没有相当的佛学修为浸润,他不建议其修习易筋经或洗髓经。可惜当年圆衍年轻气盛,完全听不进去。如今,圆衍已经充分理解当年了因的一番用心。 “了因大师,我时日也不多了,是否您能留在我身边,我们两谈谈佛经,聊聊过往,陪我一段。” 了因大师和蔼的笑了笑道:“自然可以,只是,佛法是实践的,不是念念佛经就有修为。你的善心,才是真正的佛法。” “大师所言甚是。” “除了念佛经,是不是可以行善实践一番?” 姚广孝闭上眼睛,苦笑了笑,他知道了因说的是什么。这也的确是他想做的事,那个人的确是无辜的。 “大师,您说的是傅恰是吧?” “善哉善哉,傅恰是无辜的,他不该被关十五年,他应该重获自由。” 姚广孝默然了。 傅恰是当年建帝的主录僧,等于是代替皇帝修行佛法,皈依佛门。傅恰是少林寺出来的和尚,勤勉好学,一心向佛,不懂武艺。永乐帝朱棣与姚广孝攻入南京城时,接到线报建帝扮成僧侣逃出城。他二人皆怀疑傅恰知情,因此抓来严刑拷打,盘问整整六天六夜。可傅恰什么都没说不出来,直说他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朝廷宣告建帝自焚而死,但是权力核心众人皆知这不是实情。永乐帝遍地寻不着建帝的尸体,一气之下将傅恰关入大牢。 这一关就是十五年。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只是放傅恰的决定不在我手上,还是要看皇上。” “圆衍!”了因还是用当年的法号唤他,说完迅雷不及掩耳的拍在姚广孝的脑门,这一掌轻轻柔柔,毫无劲力。“禅机已到,佛法在人世间,心有善念,便是向佛。记住!” 姚广孝点点头。 了因和姚广孝互视一眼,两人突然心意相通,会心一笑。辩经也好,念经也好,都比不上救一个人来得真挚,来得重要。 “原来,这就是佛法!”姚广孝感叹地说。 【第228节】恩惠 了因退出去没多久。姚府的大门口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姚广孝听到这句话,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来了。“ 当今神州的统治者,皇权的所有人,一怒而天下见血的永乐帝朱棣,在一干护卫和太监的簇拥下,走进了姚广孝的房间。 这是一个统治者来探望重病的臣子,是至高无上的光荣。但是如果皇帝探视你,等于是最后关头的送终,彰显了皇恩浩荡,那臣子不死都不行,否则显见皇上不是一个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的君主。在朝臣的眼里看来,永乐帝朱棣的这番探视,其实是宣判了姚广孝的死刑。 朱棣只探视过一个人,那个人是十五年前被灭族的方孝孺。那次的探病,留下了很不愉快的经验。 这是合作了数十年的君臣,最后的对话。 姚广孝挣扎得要起身,但是涨红了脸确使不上劲。朱棣一进来就闻到浓浓的药味,略有嫌弃,但是却不显露在脸上,依旧是一副威严的表情。 太监拿来了一个紫檀木凳,上面铺了黄色绸缎。 朱棣挥挥手,要太监和侍卫离开,只留下君臣二人。 “国师,可好?”朱棣先开了口。 “臣惶恐,竟然让皇上来探视。” “可有机会!” 姚广孝苦笑地摇摇头,心里想,“您都来了,我还能死皮赖脸的苟延残喘吗?” “对于太子之选可有最后的建议!”在最后的关头,最令朱棣担心的还是这件事,没处理好接班人的事,身后落得一败涂地,不得善终。 没想到永乐帝抛出个棘手的问题,令姚广孝深吸一口气。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帝朱棣还在问这个议题,那就是他对于朱高煦上位还有一丝期待,希望能从这个将死的老臣口中听到一些建议。 姚广孝决定说得白一些,在这里把皇帝的犹豫不决断了。 “太子朱高炽忠厚,必能延续皇上的政策,忠心爱民。汉王个性勇猛,适合做前线战将,更能发挥所长。至于。。。。。” “你说,不碍事。” “圣孙朱瞻基,皇上要多照看,此孩儿如调教的当,比为中兴之主,但如走上歧途,将是虎豹郎君。”朱棣点点头,表示知悉。他知道朱瞻基这个孙子,异常聪明,野心勃勃。他听说了这皇长孙人前人后不一样,这一点,有点像自己。 “国师,可有什么遗愿?让朕替你办了。” “臣不敢!” “但说无妨。” 姚广孝咽了口口水,表情艰难地开口道:“。。。。。皇上。。。。请皇上放了傅恰,他是无辜的。” “哈哈哈哈,建帝都还没有影呢,你竟然要我放了他?胡濙呢?他那边有没有消息?” “皇上,您都已经就位十五年了,建帝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恐怕建帝就算活着,也是风中残年。他如果要反,早就行动了,岂能等到现在?” 朱棣听他又要劝,生气地起身,甩手骂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看到尸体,我不能松懈。” 姚广孝知道换做是他坐上这个位置,也很难放心。“皇上。。。。。但是傅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嗯。。。。”朱棣没有回答,这事他早已忘记,傅恰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犯人,他不明白为何姚广孝记得那么清楚。他好好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姚广孝,眼睛周围都是黏糊糊的眼屎,身上有一股病痛味,突然朱棣有些难过。他想起自己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难道,时代已经不是我两的了吗? 在登基之后,君臣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的聊天了。他想起还在北京做燕王的时候,常常要思索如何应对建帝的撤藩策略,那时,每个夜晚都是姚广孝给他出主意,给他打气。如果没有姚广孝,朱棣不敢造反,如果没有姚广孝的运筹帷幄,他坐不上这个位置。如果没有姚广孝建议装病,让建帝心软,他躲不过贬杀。他们两人联手打败了名将盛庸、平安,靖难整整打了四年,挨过饿,受过冻。如果这世上有人充一开始就跟他吃苦到最后,那就是姚广孝。 “给他这个恩惠吧。”朱棣心里想。 永乐帝朱棣站起身来,示意姚广孝不用起身送客。他捏了捏姚广孝枯干的手背,转身离开,踏出房门时,留下一句话。“依你的愿,放了傅恰。” “皇帝起驾回宫!”沿途太监们大喊着。永乐帝离开了姚府。 【第229节】追查 郑和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召见锦衣卫千户姚静能,要他去彻查柳闻志的来历。他依稀记得,柳闻志说过,他是雨花巷长大的小秦种。雨花巷是貧民区,这个追查起来有些困难,但是他想搞清楚那支玉发簪究竟是从何而来,在这之前,他不想去问柳闻志,以免打草惊蛇。 柳闻志完全没有意识到郑和在摸他的底,此时此刻他和段飞烟、胡濙正在聚宝门前的大酒楼喝着酒吃着饭。 但是这气氛并不是重逢的气氛,而像是三个人各有心机,彼此不交谈。 终于,段飞烟忍不住开口:“是,胡大哥,我骗了你,但是我没有办法,姚广孝控制了我。”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胡濙冷冷地说。 “还有你,你跟郑和到底是什么关系?”胡濙看向柳闻志,一起追问。 柳闻志摇着手,紧张地说:“胡大哥,我不是奸细,也没有做任何事?我只是碰巧都认识你们两边而已。我认识郑大人比认识您二位还早。” “哼!”胡濙鼻子吹了一口气,心里不太相信。 段飞烟喝了一口闷酒,大声道:“是,我是潜伏在你身边,但是我有害过你吗?姚广孝的命令只是要我巨细靡遗回报你做了什么,他没有要我害你。” 段飞烟又喝了一大口酒,眼中带泪的说:“你要怪我,还不如去怪姚广孝!” 胡濙细想,这一路走来,两人兄妹相称,互相扶持,的确很难相信段飞烟是来害他的。在扬州对付杨彪和杨崇虎,袭击百鬼夜行门等等事件,段飞烟的护卫,协助,都是出自真心的。如果不是今日姚广孝说出真相,胡濙万万不敢相信,段飞烟接近他是有目的的。 胡濙也喝了一大口酒,丧气地说:“是,我相信,你没有害我之意。” 但胡濙突然想到一事,问道:“但是我第一次遇见你,那个百鬼夜行门的人是怎么回事?” 段飞烟被这么一问,也楞住了,她仔细回想了那段经历,想了想才说:“你说的是我们第一次在无想寺见面的老和尚对吧,其实那个人是姚广孝安排的,我并不认识。姚先生带走我之后,交代我和那个老秃驴演一出戏,让我接近你。至于后来在扬州遇见百鬼夜行门,那纯粹是巧合。” 胡濙一细想,这里有很大的破绽。他说道:“百鬼夜行门的师无艳是东门七卫的一员,东门七卫是皇上私自设立的单位。但是师无艳的师叔却认识姚广孝,难道师无艳是姚广孝安插的?” 胡濙抽丝剥茧,发现姚广孝的心机实在太重了,一路走来,所有的单位,所有的点上都被他安插了自己人,难怪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段飞烟似乎是豁出去了,又喝了一口酒,指着胡濙问:“你一直逼问我,你有说实话吗?你本名真的是胡濙吗?难道你就是光明磊落的吗?” 这句话问倒了胡濙。的确,他们都是姚广孝摆弄的棋子,虽然今日姚广孝解了他们的毒,好像大和解一般敞开心胸。但是无何厚非的,姚广孝改变了他们的一生,这个人不值得那么容易被原谅。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此时,柳闻志突然伏在桌上哭了起来。段飞烟见状,拍了拍他:“阿志,你干嘛了?你哭什么?” 柳闻志现在是个高黑壮的青年,他伏在桌上啜泣的像个小孩。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眼里噙着泪说:“我发现我的周遭,都是假的。我认识的人,都没说实话。” 柳闻志继续哽咽地说着:“伍大娘是我娘的奴婢,真实身份是南京第一楼春雪楼的老板娘。却扮成乞丐,跟我们蹲在雨花巷,躲躲藏藏。明明知道我爹是谁,但是从来不肯说。我的师父赵七贤和乐师叔,是御古宫的高手,但是假扮成烧饼师傅在南京城,从来不告诉我实话。姚广孝是我师叔,但是从来不认我。连郑和大人,都处处防我。而你,飞烟姑娘,也不说是来监视胡大哥的,到底是哪里人我们也不知道。就连胡大哥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总是被大家玩弄。我的周围都是心机,我为什么总是被瞒在鼓里。” 段飞烟不知道该说什么,柳闻志是一个诚实的人,但是的确他的周围包含了各种谎言,各种心机。 此时窗外下起了大雨,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胡濙又喝了一口酒,笑了笑说:“阿志,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政治。有些人为了达到一些目的,必须耍心机。你要习惯,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锦衣卫正扮成平民坐在隔壁桌,监视着柳闻志。这是郑和交代的任务,郑和心里嗅到了一点气息,柳闻志的背景一定不简单。 姚广孝在永乐帝离开后,想起了柳闻志掉在地上的玉发簪。如果他记得没错,那是建帝时代,赐给贵妃的物件,为何会在这少年的身上,他为何珍贵的收藏着。难道他是贵妃的后代? 想着想着,他唤来仆人要喝水,仆人拿来一个杯子,喂姚广孝喝下。 姚广孝想要找人带柳闻志回来好好问问,要知道那少年的真相,正准备唤人进来去追查。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只能发出“啊啊啊啊。。。那水。。。。。。”的声音,就昏了过去。 【第230节】巨网 段飞烟、胡濙和柳闻志三人皆陷入了沉默。听过了姚广孝说的话,个人有各自的心思,仿佛一张巨大的渔网,将所有人困在里面,手脚收缚,是个看不到尽头的局。人人都想忘掉这件事,但人人都有关联,动一步就牵动全局。 段飞烟先打破了僵局,开口问道:“好吧,我承认,我先说。我是云水宫的人,我的本名是柳飞烟。云水宫的柳如云是我爹。行了吧,我全盘说出了。” 胡濙惊道:“你是云水宫的人,一寺二宫的云水宫?” “没错,姚广孝用计控制了我爹,我爹让我听姚广孝的话,否则我爹的性命不保。” 段飞烟松了一口气,问柳闻志道:“你呢?阿志,你说你是御古宫的人?” 柳闻志点头道:“大约是永乐十年或是十一年的时候,我那时还是个孩子,就在南京城乞讨为生。因为被丐帮欺负,我的师叔及师父顺手救了我。” 柳闻志一直比较感念乐升,所以说话时,总是把师叔放在师父前面。尤其赵七贤杀了他娘,他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他们是御古宫的人,也不知道姚大人曾在御古宫学艺过。” 胡濙问:“后来呢?” “后来,我学会了御古两仪功的第一层,但是赵七贤”说到这,柳闻志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齿。“赵七贤,就是我那个时候的师父,为了帮助我练第二层功夫,竟然杀了我娘呜呜呜。。。他们杀了我娘。”想到这里,柳闻志不禁悲从中来。 好一会,柳闻志才擦干眼泪。继续说道:“赵七贤杀了我娘,也杀了伍大娘,伍大娘就是照顾我长大的大婶。赵七贤躲在南京城,想要避开姚广孝,却没想到他们杀桂满洲的事迹败露,被姚大人撞见。三个人打了一架,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师兄弟间十分不和。。。。。”柳闻志越说越快,试着解释这中间的复杂情形。 “慢点,慢点。你说得太快了。”胡濙示意他停下来。 “你说伍大娘是谁?赵七贤是谁?”胡濙问。胡濙转头问段飞烟:“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段飞烟点点头表示听得懂,胡濙摊了摊手觉得如此复杂的事情,怎么能听得懂?着实不可思议。 “这要从御古宫的传承说起,御古宫每一代只传两个传人,所以一开始我的师祖图桑破,只招了两个弟子,就是赵七贤和乐升。赵七贤收了我当徒弟,所以我叫乐升乐师叔。乐师叔胖胖的,人很好,待我也很好。乐师叔躲在南京城,开了一家烧饼店做老板,我在那里打零工时,偷了他家的烧饼想拿回去给娘吃,被乐师叔发现,但是乐师叔原谅了我,还给了我一份工作。后来,我就在烧饼店工作,吃得好,睡得好,那是我从小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胡濙问:“然后呢?这些跟姚广孝有何关系?”其实胡濙大概知道这故事,姚广孝曾经跟他简短说过,但是他想听听柳闻志的版本,对照一下他是不是说谎。 “姚大人其实是赵七贤和乐升的师弟。据他们说,好像是师祖图桑破不满意赵和乐的功夫,觉得这两人练不到师祖的水平,差太远了。因此找了姚大人入师门。但是他们三人不合,乐师叔总是和师父站在一边,而姚大人是自成一派,不跟他们来往。后来据姚大人说,赵七贤杀死了师祖,逃出了御古宫。而姚大人一直追杀他们,所以赵七贤和乐升躲在南京城,伪装成为一个烧饼店的师父。” 段飞烟说:“哦,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两人好聪明。” 胡濙笑笑道:“那不一定,他们这段事发生在一、二十年前吧,那个时候姚广孝大人还在北京呢。”段飞烟想想也是,那个时候他们怎么能想到燕王会带着姚广孝打进南京。 “总之,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小乞丐,伍大娘是我从小认识的大婶,她和我娘柳婉娘住在一起。” 听到这个名字,段飞烟心里浮现一个画面,她心里想着:“柳婉娘?为何我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 【第231节】解释 柳闻志从来没对外人说过这段往事,这次把过往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继续说道:“我娘在我小时候就疯了,一直疯疯癫癫的。是伍大娘拉拔我长大的。赵七贤说,御古宫的练功,需要一股恨意,来刺激内功更上一层楼。所以他杀了我娘,并嫁祸给一个人叫桂满洲。利用我对桂满洲的恨,来练功。” 说到这里,柳闻志又想起他苦命的娘,豆珠大的泪水掉在桌上。他用袖子擦了干净,继续说:“我后来听姚大人说才知道,御古宫根本没有这种法门,是赵七贤自己功力不够,丧心病狂想出来的。后来,在南京城外,赵七贤杀死了伍大娘。但是,由于赵七贤先前杀死了桂满洲,事迹败露,被姚大人发现。因此碰巧姚大人出现了,他们三人经过一番恶斗,最后赵七贤和乐升都死在姚大人的手下。我后来就离开了南京。算起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姚大人,再来即是今天。” 没想到柳闻志年少时有如此复杂的境遇,段飞烟想起自己,相比之下,柳闻志过得十分艰辛。 “但你为何会度魔罗功?”胡濙问道。 “是郑和大人教我的,我是在湖州认识郑和大人的。其实,应该是说,我救了他。” 段飞烟大笑道:“你救了他?那个神功盖世的三宝太监郑和?” 柳闻志一本正经的说,“是啊,郑和大人中了毒,倒在路边,是我给他去了毒。我练的御古两仪功,可以将毒素导引出来。但是说实话,我差点自己也没命。” 胡濙突然想到,了因大师曾说过,御古宫的人可以帮他解除姚广孝下的毒。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能解他毒的人,竟然一直在身边,自己却不知道。 “郑和大人被我救了后,就把我留在身边。我在军队中有吃有喝,不愁生活,那些将军士兵又对我很好,我就一直留在郑大人身边,跟着出海两次。不出海的时候,我就四处旅行,看看世面,才会在扬州遇到你们。” 柳闻志很喜欢跟胡濙和段飞烟在一起,因此他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家室秘密都说了出来。他对所有人都很真诚,他难过的是,所有他的真心付出,换来的都是谎言。从赵七贤、乐升,甚至是伍大娘,一开始都没说实话。 段飞烟看向胡濙,问道:“换你了,胡大哥,你的真名是什么?” 胡濙笑了笑,他不能说真话,因为真相太沉重了。他不敢想重回刺客家族这件事,毕竟他做的事不可原谅。就让自己自我放逐一会,否则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胡濙耸耸肩:“我的名字就是胡濙,没有秘密。” 段飞烟没想到胡濙到了这个时候还在隐藏。这不就是把她和柳闻志当玩笑话吗?段飞烟重重拍了桌子,冷笑一声道:“秘密?不就是找建帝吗?”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胡濙瞪了她一眼。段飞烟毫不在乎地继续说:“你以为这是机密,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戳破你。事到如今,我两都把心拨开给你看了,你却仍旧不说实话,胡大哥,你不要欺人太甚。” 胡濙看向他方,不敢直视段飞烟凌厉的目光。 段飞烟此时真的相信胡濙的心是铁做的,令他伤心欲绝。 “那行,我们再也不要相见,恩断义绝。”段飞烟愤然起身,柳闻志要拉她,被她甩开。 柳闻志去拉胡濙的手:“胡大哥,你说句话,飞烟姑娘就要走了。” 胡濙心里何尝不惋惜,但是他想过,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其实胡濙心里有着段飞烟的位置,但是论年纪,论家族,论任务,这两人都不能在一起。这两三年的相伴,对于胡濙来说,已经是奢侈的回忆。也许这样告别,是最好的方式结束。胡濙的身份特殊,本来两人就只能走到这里。 在这段关系里,柳闻志更像中间出现的第三者。此时他突然想起了玉易莲,那个骄慢蛮横的女子。 段飞烟见胡濙不为所动,心里更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可段飞烟的心里何尝不苦呢,三年路上朝夕相依,两人建立了如兄妹般的感情。虽说后来段飞烟心里可能是偏向柳闻志更多一些,但是她早已将胡濙当家人、兄长一般对待,把监视胡濙的事给忘了一干二净。三年相处累积的感情,就这么断了。段飞烟一行清泪留下,咬咬牙告诉自己:“就这样吧,任务已经完成,缘分已尽。” 待走出酒楼,一个白衣中年男子撑着伞迎向她,喊了声:“解药呢?” 柳闻志追了出来,看到这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比柳闻志高出一个头,满头银发。一身白长衫,上面绣有云彩纹,腰间系着黑绒腰带,上面一排翡翠,异常豪华,方脸剑目,虽然有点年纪但是依旧俊美,看去有着强大的气场。手上那把油纸伞较寻常伞大得许多,让这白衣男子一滴雨都淋不到,身上干净得像是无风无雨一般。 段飞烟冲着这个人喊了一句:“爹!” 柳闻志才知道,这人竟是云水宫宫主柳如云。 【第232节】如云 云水宫宫主柳如云是当世高手。此时放眼武林,御古宫人才凋零,姚广孝病入膏肓。端木世家、少林寺真正的高手如了因和雪巍等人,皆不喜与人争斗,也不愿抛头露面。当今世上,能和柳如云对上几招的,仅有郑和、白衣剑客和半面人等。聂萧萧及金还圣虽然已经半只脚踏进绝世高手的境界,但是目前还稍逊一筹。 如果不是大意和权势熏心,柳如云不会中了姚广孝的毒。段飞烟并未中毒,他是被柳如云派来完成任务。柳如云的武功高强,地位崇高,但是为何始终醉心于追逐权力,关键就是在钱。 柳如云性喜铺张浪费,要过帝王般的生活。可是武学门派并无太多敛财机会,云水宫和刺客家族又不同,刺客家族延绵两千年,囤积了无数古物、艺术品和田产,都是钱财万贯的家族。且刺客家族极力低调,其先祖不准后人铺张浪费,也因此累积了巨额财富。 云水宫历史没有那么悠久,如果要做到一方之霸的姿态,又不肯节流,那势必需要开源。可是云水宫位于云南偏疆,并非权力核心。也因此,过去十几年,柳如云一直致力于打入南京城的权贵官圈。 柳如云很清楚权与钱的关系,能够钻进权力核心,谋个武将或是一官半职,就能敛财。 所以他将大女儿柳沐雨送给郑和,让他送个皇长孙朱瞻基。另外又从别处得知有接近国师姚广孝的机会,让柳如云一头热的靠近,却不知姚广孝对他下了套,一时不察竟中了姚广孝的毒手。如果不是一心权势,姚广孝难有对柳如云下手的机会,这也成为柳如云心头之恨,一辈子的耻辱。 为了活命,只好把柳飞烟派给姚广孝去执行任务。 近日得知姚广孝病重,并捎信来说,请赴姚府相见。可柳如云风尘仆仆地赶到姚府,竟听闻姚广孝已经昏迷不醒。他的最后一线解毒的希望,就系在柳飞烟的身上。 柳飞烟是柳如云第二任妻子段氏所生,从小看着其母与柳如云争吵不休。本就想要离开云南,一走了之,听闻柳如云要派她执行任务,乐不可支,第二天就远走高飞。 没想到,离家数年,父亲的第一句话,不是慰问,不是亲情问暖,而是要解药。柳飞烟心里知道父亲重男轻女,一直怨恨没有儿子接班,所以她不受待见。柳飞烟心里苦楚悲凉,觉得人世间处处薄情。但毕竟这人是生她育她的爹,柳飞烟还是顺从地从怀里拿出解药。那是整整一大包,足以解柳如云中的毒。 柳如云终于露出笑容,转身便离开。 柳飞烟喊住他:“爹。。。你。。。。” 柳如云回过头冷冷地说:“说什么?” 这不像是父亲对女儿的态度,柳飞烟常常觉得是不是他看不起姓段的血脉。也因此,柳飞烟离开云南后,便冠母姓,叫自己是段飞烟。 “你去看了姐姐吗?” “没有,她在皇宫挺好的,何须操心。” 说完,柳如云持着伞飘然离去,不见踪影。 柳闻志见这人身影飘忽,雨不及身,实是轻功卓绝。 他刚刚看柳飞烟和父亲说话,他不敢打扰,此刻见柳飞烟神色黯然,柳闻志走了过去将她拉进屋檐下,轻轻问道:“那是你父亲?”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柳飞烟瞪大眼睛看着柳闻志,扑进他怀里哭了出来。柳如云自己撑了一把伞,但柳飞烟却淋了一身雨。外人都知道要保护自己,亲爹却不把自己当回事,只要说说一点温暖的话就好,哪怕是问吃饱了没,柳飞烟都会异常高兴。 突然温香软玉扑进自己怀里,柳闻志不知所措。柳飞烟淋湿的发梢传来少女幽香,令柳闻志情动,心猿意马,去也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近的抱着一个姑娘。 从胸前的起伏,他能感受到柳飞烟的身材,胸前杏乳的起伏。他心里躁动,全身发烫,直咽口水。他不敢环抱柳飞烟,只能伸出手,轻轻地抚着柳飞烟的黑发。并闻着那沁入心脾的发香味。 哭了一会,柳飞烟方想到自己失态了,主动推开了柳闻志。柳闻志怅然若失,他还沉醉在刚刚的情境里。此时换柳飞烟觉得不好意思了,她说道:“阿志,不好意思,借了你的肩膀哭会。”柳闻志忙不迭说没事。 “那是我爹,云水宫宫主柳如云。很奇怪吧,一点都不像是我爹,倒像是我师父。也是,我是女的,我爹一直想要男孩,我和我姐本来就不受见待。我姐姐还好,她练武有天分,我就不行了,练啥啥不行。我爹总觉得我是废物。” “飞烟姑娘,你不是废物!”柳闻志很认真地说。 柳飞烟笑了笑,今晚哭了好几次,终于露出甜美的笑容:“谢谢你,我也觉得我不是。” 柳飞烟虽然觉得家里待她不公,但是她个性积极乐观,不一会就开始抛诸脑后。也许这样的家庭,就需要像这样向着日光奔跑的孩子,才能长大。 “阿志,我们可能要说再见了,不知道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飞烟姑娘,你要走啦?”柳闻志掩盖不住自己的失落,难过地问。 “嗯,我要回云水宫,如果有机会,你来云南大理找我。当地一问便知。” “好!一定!”柳闻志坚定地说。 【第233节】入宫 从扬州开始一起旅行的胡濙、柳飞烟和柳闻志,终于要走上分离的结局,各走各自的路。 胡濙没有选择,必须继续出发寻找建帝,这不只是要完成皇上和姚广孝交代的任务,这也是他身为刺客家族姬易书身份所想要揭开的谜。 柳闻志回归宝船舰队,也许要准备下一次的出海,或是看看其他的任务。 柳飞烟决定回云南,但在那之前,她想先去看她姐姐柳沐雨。 上一次姐妹相见,是在柳飞烟出任务结识胡濙之前。由于柳沐雨住在紫禁城里,见面不易。两人约好,以书信通联,再约见面时机。 柳飞烟捎了信进东宫,约了隔日在西华门外的太平街的太平茶楼见面。柳飞烟泡着茶等着姐姐来到。 却没想到,来了两个人,当先是一个风流倜傥,碧绿长衫,衣着鲜亮的男子,后面跟着反串蓝衫书生打扮的柳沐雨。 男子就是朱瞻基,他一进来就认出身着藕色衫群柳飞烟,拉开椅子自己坐下。柳沐雨见到柳飞烟,本来冰冷的脸孔终于浮现笑容。 朱瞻基笑道:“你看看她多高兴,看到你就笑了。”柳飞烟也是心里欢喜。 柳飞烟没见过朱瞻基,小声地问柳沐雨,“这位是?” “皇长孙朱瞻基!”柳沐雨小声回答。 “妹子跟姐姐长得真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朱瞻基笑道。柳飞烟这才知道这就是柳沐雨被派去保护的人。 “朱大人好!” “咦,咱们这么说就见外,你可以喊我姐夫。” 柳沐雨羞红了脸,柳飞烟则是瞪大眼睛地问:“姐姐你。。。。” 柳沐雨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其实柳沐雨很早就把身子交给了朱瞻基,虽然她觉得朱瞻基有些阴暗面十分恐怖。但是女人心里柔软,竟然他已经占有了她,那么也只好嫁鸡随鸡。 但柳沐雨心里现在对皇宫十分排斥,但是她不敢表露,怕影响父亲的布局。这两个姑娘都是一样的心思,父亲越不把你当回事,两姐妹越要证明自己,咬了牙都要把任务完成。 其实柳沐雨很小的时候就送给了山东端木家学艺,所以她身兼端木和云水宫的武功。柳如云曾说过,柳沐雨的功夫很有可能未来能超越柳如云。 也许是这个原因,柳如云更看重姐姐一些,对柳飞烟则爱理不理。但是这样的环境下,柳沐雨却个性阴沉,柳飞烟则乐观奔放,大胆积极。 柳飞烟关心地问:“姐姐您还好吗?”她本来要说出父亲在南京城,但是想到爹并未去看姐姐,如果说破了,岂不是让姐姐更伤心,因此便隐瞒不说。 柳沐雨还没回答,朱瞻基就抢着说:“很好,锦衣玉食,每日就是跟我游山玩水,我学习时,她也学习,日子过得不错。”说完还挑了挑眉头,对柳沐雨笑了笑。 柳飞烟觉得奇怪,这朱瞻基怎么会如此轻浮。这几年眼看他父亲朱高炽的太子位子越来越稳,朱瞻基也卸下了伪装的面孔,开始露出其狡猾、轻浮的一面。既然江山都是他的,他有何畏惧。 三人闲聊了一会,由于有外人在,柳飞烟觉得不方便聊胡濙任务的事,反正得知姐姐过得不错,她也就心满意足了。正欲唤店家来结账时,朱瞻基提议:“何不到东宫里坐坐?” 柳飞烟眼睛一亮,这皇宫可是一般人进不去的,如能进去参观,那是人生难得的机会。柳沐雨觉得奇怪,朱瞻基怎么会提这个建议。平民进皇宫手续复杂,怎么能说邀就邀。 但朱瞻基很热心,唤来了小二,甩了一锭银子,起身就走。柳沐雨和柳飞烟只好跟着离开。 【第234节】侵犯 在东华门前,锦衣卫拦住了柳飞烟,准备盘问到哪里去。朱瞻基笑着给了一锭银子,并露出东宫的令牌。锦衣卫人人认得朱瞻基和柳沐雨,当然给予放行,但口头叮嘱不得过夜。 第一次踏入紫禁城,柳飞烟很是兴奋,虽然云水宫也是一座宫殿,但是和紫禁城相比,那简直就是小池塘对比大海。是日艳阳高照,皇宫里高墙黄瓦,日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射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光彩,炫耀夺目。宫里太监人人紧挨着墙边走,一点声音和侧目都没有,人人依照规定的路线碎步前进。只有朱瞻基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行道间,不一会就到了东宫春和宫。 这春和宫屋顶铺满碧绿琉璃瓦,有别于皇宫其他地方的黄瓦,虽然没有皇帝的乾清宫大,但也是宽敞无比。春和宫里放满了珍奇异宝,一走进去会看到一座跟人比肩高的独角鹤香炉,中间是一个可供十人躺卧的紫檀罗汉床,床架后方站了两个宫女摇晃着一条布绳,这绳子连着上方的芭蕉罗扇,轻轻地摇弋送风。屋里沉香徐徐飘来,加上罗扇清风,令人耳目一清,十分舒适。 朱瞻基唤来太监吩咐上膳,并嘱咐备上好酒,要好好吃喝一顿。席间,朱瞻基热情无比,不听劝酒。柳沐雨和柳飞烟都不善酒量,竟分别醉倒,没多久就伏案沉沉睡去。 柳飞烟这一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她躺在一黑色大床里,旁边有个人相距甚远,在被褥下微微呼吸起伏。柳飞烟头痛欲裂,不记得发生何事。但又觉得下腹有剧痛感,她掀开被子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全身只有一件薄上衣,下半身赤裸,而胯间床单上有小一摊血。 柳飞烟不知道发生何事,但看来自己受辱了,她痛哭失声,只能尖叫。本以为旁边睡着的是姐姐柳沐雨,赶紧要叫醒她。一掀开杯子,冷不防发现,竟是朱瞻基。她赶紧抓起杯子遮住自己白皙的身躯。 朱瞻基被吵醒,睡眼惺忪看着柳飞烟惊恐的表情。 柳飞烟尖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我只是给了你女人的快乐,大惊小怪。” 此时柳沐雨也被吵醒,从隔壁屋里冲了过来,一看柳飞烟这情景,就知道糟了。柳沐雨哭腔声地说:“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我看她生的俊,就临幸她了。” “你这畜生,竟对我妹妹下手。”柳沐雨红了眼,手一扬就要一巴掌甩向朱瞻基。 朱瞻基丝毫不避,仰起头道:“你敢打我。我是皇亲国胄,金枝玉叶,你敢动我。” 朱瞻基怒骂道:“一件好好的事,被你都搅乱心情了。我本想留你妹妹一起在宫里服侍,姐妹都当贵妃,有何不可,大惊小怪。” 朱瞻基杯子一甩,起身就走。他竟然一件衣服都没穿,却毫不掩饰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宫女和太监仿佛根本不在意此事,忙着布置铜盆水和毛巾给朱瞻基梳洗。 朱瞻基早上一看到柳飞烟就起了色心。柳沐雨和柳飞烟都是绝色美女,但是柳沐雨个性高傲冷艳,给人难以亲近的距离感。柳飞烟则是大眼带笑,更加可亲。朱瞻基决定要带回宫,收了妹妹做妾。于是才有了席间不停劝酒,要灌醉姐妹两。 推荐下, \\app \\ 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在皇族的眼里,众人皆是他的子民,能有他的喜爱,是她的福气,是莫大的恩惠。 柳沐雨深深后悔,为何今早会让朱瞻基跟着。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就没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飞烟,是姐姐害了你。”柳沐雨抱着柳飞烟痛哭。 柳飞烟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浑身颤抖着。她心里好像掉进了深渊,这个禽兽竟然夺走了她的贞操。她牙关一咬,颤抖地说:“姐姐,帮我拿衣服。” 柳沐雨赶紧找她的衣服,并怒骂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太监和宫女见柳沐雨发火,纷纷看向朱瞻基,要请示是否离开。朱瞻基点点头,示意众人离开房间,这些人才无声无息地退下。 房里只剩朱瞻基、柳沐雨和柳飞烟三人。 柳飞烟痛苦地说:“叫他也出去!” 朱瞻基鼻子哼了一口气,不情愿地说:“什么都看过了,还害臊什么?” 柳飞烟大吼:“出去!” 朱瞻基瞪了柳飞烟一眼,本想发火。但还是不耐烦地穿上长衫,走了出去。跨出房门时,还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柳家不是想要攀上枝头变凤凰吗?现在有两支凤凰,不好吗?” 他这话如刀子一般,割伤了柳沐雨的心。 “飞烟,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进宫的。”柳沐雨心里充满了痛楚、悔恨、不安和愤怒。 柳飞烟穿了好几次衣服都扣不上扣子,手一直发颤,嘴角发抖。 柳沐雨看了于心不忍,接手过去帮她系上。 “姐姐,我这样是不是很脏。” 柳沐雨哭了出来,“飞烟,你不脏,不是你的错。” “他对你好吗?你受得了吗?”柳沐雨见柳飞烟竟然还关心她,心都碎了。 “姐姐,你跟我走好不好!”柳飞烟无助地看着柳沐雨。 她想走,他其实心里无时无刻都想离开春和宫。 但她放下了柳飞烟紧抓着她的手。 “我不能走,我如果走了,云水宫对抗不了朝廷。” 姐妹两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数日前在扬州,柳飞烟曾经也有个机会选择留下来照顾柳闻志。但是她不行。 柳飞烟点点头:“走了,你自己保重。我们是苦命的女孩。” 柳沐雨紧紧地保住柳飞烟,抱了好久好久,因为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第235节】婉娘 郑和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刚刚锦衣卫才走,巨细靡遗回报这两天柳闻志的行程。此人正是酒楼中坐在柳闻志旁边的锦衣卫,仔细地记下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郑和注意到了一个名字:“柳婉娘。”刚好太监此时也送来了内务府的账册,他支开了太监,自己细细查阅建年间的档。 “堂前燕玉发簪。。。。。。建元年,刘贵妃赏赐一支。” “堂前燕。。。。。。没有了,其余都是画眉头。。。。” “刘贵妃娘娘,字婉娘。” 郑和闭上眼睛,思索着其中的关联。 原来堂前燕玉发簪只有一只?刘贵妃?柳婉娘,刘婉娘? 郑和心中一紧,难道柳闻志跟刘贵妃有关系? 郑和记得很清楚刘贵妃这号人物,当年打靖难时,燕军造了一个名册,里头有皇宫里大大小小的亲王、嫔妃等名字。刘贵妃名列第二位,宠幸程度仅次于马皇后。但是燕军入城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刘贵妃。朱棣将宫中的嫔妃、宫女都杀了,可搜遍了紫禁城,就是少了刘贵妃一人。 郑和暗想:“难道,是那刘贵妃躲进了雨花巷,成为了柳婉娘?那柳闻志?” “不对。。。。。当年的情报中,刘贵妃是没有子嗣的。建帝一共有三个儿子,都被软禁起来了。就算刘贵妃就是柳婉娘,柳闻志也不可能是建帝之子。” 郑和又想到一点:“难道说,建帝逃出了皇宫,跟刘婉娘相遇,生下了柳闻志?不对不对,年龄不符,今年是永乐十五年,那小孩应该才十四岁,不应该是柳闻志的十五岁。。。。十五岁?” 这里面似乎有个重大的谜团,可是郑和获得的讯息太少,他总感觉拼凑不起来。郑和突然想到,也许可以叫当年服侍刘贵妃的人来问问,兴许这太监或宫女还在宫中服务。事不宜迟,他唤来内务府的人,去找当年刘贵妃身边的人还在不在。 过了良久,内务府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半百的老宫女,一个是老太监。这两人见了郑和立刻跪下如捣蒜般磕头。旧朝的人都知道郑和,是顶顶大名的三宝太监,战功显赫,深受宠爱,是朝廷里的头号红人。这些建帝的老部属平常都收挤压,此时见到郑和,无不胆战心惊,深怕又说错了什么。 老宫女叫做刘望珠,老太监叫做刘老三,都是当年服侍刘贵妃的人,看来名字也是刘贵妃取得。 郑和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紧张,“我只是来问问当年的事情,不用紧张。刘老三,当年你在宫里是服侍刘贵妃吗?” 刘老三头先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低头道:“刘老三在,是,奴才当年是服侍贵妃娘娘。”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贵妃娘娘可有孩子?后来去哪里了?为何我们遍寻不着?” “禀报郑大人,奴才记得清清楚楚,贵妃娘娘没有子嗣。当年永乐皇帝入城,刘贵妃去了奉天殿,再也没有回来,而后建帝放火烧紫禁城,刘贵妃当日就失踪了,我们也找不到。这事当年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刘贵妃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禀大人,没有。贵妃娘娘匆匆忙忙赶赴奉天殿,连出门的衣物都没带。奴才曾怀疑娘娘投井自尽,但是我们查看了紫禁城里三,没有娘娘的踪影。” 郑和看这刘老三说的中气十足,毫无迟疑,他认为应是真话。 “刘望珠,你说说。” 刘望珠见轮到她,赶紧磕头说道:“禀大人,我知道的也是一样。但是。。。。” “但是什么?” “贵妃娘娘可能是有身孕的。” “你说什么?”郑和大惊。 郑和问老太监:“刘老三,你知道这事吗?” 老太监慌得手足无措,“禀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刘望珠赶忙灭火,说道:“禀大人,那个。。。。。刘老三是不知道的,这事只有我知道。贵妃娘娘那个月的月事。。。。没有来。因为私密的事都是我服侍的,所以只有我知道。那个月,天挺热的,娘娘还说,坏了,这个月月事没来,是不是有喜了?我们正说要找太医来看看,但第二天就出事了。” “这事为何没有说?” 刘望珠冤枉地说:“禀大人,没有人问过阿,大家质问刘贵妃去哪了,没有人问我她是不是有孩子了。我就算想说,也没有人听我们说啊,皇帝烧城后,我们都去冷宫服侍了,今天要不是大人召见我们,我们出得了冷宫吗?” “这刘贵妃,是什么来历?有亲戚吗?” “禀大人,这我真不知道,我服侍贵妃娘娘五年,她什么都不说,待人倒是挺好的。哦,对了,她有个富态的朋友来找过她,就只有这个人来过几次,是个大娘,每次贵妃都很高兴,叫什么来着。。。。。。” 望珠双手拍着自己脑袋,想要想起那个名字。 突然刘望珠高兴地说:“我想起来了,哦,噢噢噢噢,那人姓伍,叫伍大娘!” 这个名字闪过郑和的脑袋,他翻开锦衣卫刚刚交的日志,赫然发现“伍大娘”三个字。 【第236节】报复 看着趴在八仙桌上喝得烂醉的柳闻志,郑和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 柳闻志自己都不清楚的家世,被姚广孝起了个头,但却没拼完,郑和拼拼凑凑却找出了最后的线索,终于拼出了柳闻志的身世。 郑和为了安全起见,把老太监和老宫女软禁了起来。并派府里的人,去找了雨花巷的老丐帮人来亲自询问,终于问出了蛛丝马迹。 郑和要谢谢一个他并不知道的人,就是已经死去的桂满洲。贫民窟里有上万人,没人会注意到伍大娘,如果不是铁手桂满洲找到春雪楼的老板娘,丐帮也不会知道当年躲在雨花巷的人,有一个人是曾去宫里拜访过刘贵妃的伍大娘。郑和经过交叉诘问,确定了十五年前,雨花巷里有个伍大娘,曾带着一个美艳万分却疯疯癫癫的柳婉娘,要饭为生,而柳婉娘有一个孩子,就是柳闻志。 这个老丐帮还记得当年柳婉娘被人杀害,而且官府认定凶手是桂满洲。但是后来桂满洲逃匿,却被发现死在郊外,如果不是雨水冲刷,根本找不到他的尸体。 这些事迹都和柳闻志说的一模一样,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娘亲竟然是建帝的宠妃刘贵妃娘娘。郑和猜测,当年建帝焚城,刘贵妃见大势已去,为了护住肚中的孩子,私自逃跑。情急之下,逃出紫禁城寻找伍大娘。但是中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造成刘贵妃精神错乱,变成疯子。而伍大娘人生经验丰富,知道贫民窟是最好的躲藏地。她一咬牙,带着刘婉娘躲进雨花巷,装成乞丐,并改姓为柳,一躲就是十年。 不过,郑和万万没能想到,刘婉娘改姓柳并不是没有目的随便取的。她的本名就是柳婉娘,是云水宫宫主柳如云的大女儿。那个躲避婚姻、逃离云南、却不懂武功的武林世家之女。 郑和查清楚丐帮的证词后,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柳闻志就是建帝的儿子。他刀子一挥,就将那个老丐帮杀了。并到后院,亲自杀死了刘老三和刘望珠。 因为这个秘密太过重大了,重大到知道的人都必须得死。 晚上,他编了个理由,把柳闻志找来喝酒,试着套他的话。柳闻志不疑有他,把当年发生在雨花巷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这一说,话匣子管不住,也顺带把御古宫、赵七贤、乐升及姚广孝的事都说了。这几日,柳闻志正为柳飞烟的事烦心着,遇到大帅劝酒,就当吐苦水,把自己艰苦的上半生,全说清了给郑和听。 喝到后来,柳闻志不胜酒力,抱着郑和哭着说:“大帅,我想娘,我想回到五年前,就算要饭,我只要能陪我娘就好了。我不要长大。。。。。伍大娘,我也想伍大娘。。。。。” 郑和没想到柳闻志以诚待人,这感动了他。本来郑和是要选择杀了他或是献给永乐帝。但是他迟疑了。 这个少年救过他的命,曾经义无反顾地趴下,吸了天地罗华的毒,那是天下最毒的毒药,光这个恩,郑和就欠柳闻志一条命。这个少年还跟过他出海两次,一起喝酒,一起海钓,一起在甲板上唱着歌,淌游海洋男儿的梦想。 他动不了这个手。郑和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他想到自己,也是一个苦命人,身怀绝技,却有残缺。不能生育,没有家庭,一辈子都是太监。 突然,在他心里浮现一个邪恶的念头。“我不杀你,但是皇帝给了我人世间最痛苦的惩罚,今日,你也要尝一尝。” 【第237节】海中 炙热的太阳晒在他的肌肤上,带来了刺痛。他想张开眼睛,看看那自己身在何方,眼睑却好像火烧着一样,黏糊糊的打不开,而胯下一阵阵传来剧痛,如电击一般,柳闻志不得不握紧拳头忍受。 他用肘子撑着,拼了命要起身,却发现下半身一动就痛。费尽力气才扒开眼上的眼屎,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是在海上。艳阳高照,四面无人,他在一艘小船上。 胯下的剧痛让他担忧,他往自己下半身看,要找出哪里受伤了。当一拉开盖在身上的毯子,他发现一个不敢置信的画面。 他的下半身全是血,流的船舱都是,他突然有一种晕眩感和大事不好的预感。 胯下盖着一条被血染红的棉布,掀开棉布,他的男官已经被截断,残缺不全。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柳闻志心凉了一半,浑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流光了。 他大叫:“为什么?” “这怎么会发生的?”柳闻志最后几的一件事是和郑和喝酒。后来他醉了,醒来时依稀记得郑和凑近他的脸,咬着牙说了一句:“阿志,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身世。”然后他就晕了。 “我是怎么到船上的,是谁阉了我。我是废人了吗?” 柳闻志希望这是一场梦,就都是幻觉。 他战战兢兢地再看一次棉布,棉布沾着伤口带来的痛楚令他颤抖地大叫! “没了,真的没了!是谁!啊。。。。。”柳闻志愤怒地怒吼! 他一拳愤怒地打在船上,可是动作连带地牵动伤口,痛得泪都流了出来。 柳闻志是如此的无助,放声大哭! “娘。。。。。娘。。。。。怎么办。。。。。伍大娘。。。。。飞烟姑娘。。。。。玉易莲姑娘。。。。” 他无意识地乱喊,六神无主,只能一直哭,一直哭。 除了痛,他感到他全身发烫。出海多年,他知道这是发热,伤口如果不处理好,很快就会死掉。可是这是海上,他看了看身边,除了一些衣物,还有一些食物和清水,还有几包药材。 看来郑和把他流放了。 这是船队对待犯罪的士兵时会用的方法,如果你是冤枉的,老天爷会让你上岸,罪行就一笔勾销。如果运气不好,被海吞了,那就证明你有罪。 上次流放,据说那个人再被发现时,船上只剩一具晒干的尸体。 他看向天边,此时日头的位置在正顶上,应是正午时分。突然吹来一阵大风,把船都吹歪了,温度降低了不少。他略看向远方,却发现远处有一团结实的乌云,像大山一样,高耸入天,山底下一片漆黑。他知道要坏,这是暴风雨要来的前兆 他抬头检视这艘船,什么都没有,没有帆,只有两支浆。如果暴风雨来了,他就只有等死了。眼看乌云越来越近,云团里可以看见黄色的闪光不断,伴随着雷鸣。 柳闻志放弃了,身受重伤,小船一艘,废人一个。 他是孤儿,一生凄苦,老天爷都放弃他了,还努力什么。 “就让我死在这吧。” 据说人死前,会看到他最想见的人。 他闭上眼睛,黑暗中先看到的竟是玉易莲的巧笑倩兮。 然后才是段飞烟。 柳闻志自暴自弃地在船上等着风雨覆灭他。如他所愿,当暴风雨刚靠近小船,一阵大浪就把小船打翻了。柳闻志落入海底,咸水刺激了他的伤口,剧痛传来令他全身抖动。 可是他想放弃,“就让我死在这吧。”柳闻志任由海浪扑向他,他一动不动,想尝尝死亡的滋味。 可是由于他全身放松,竟能一直浮在海面上,并未淹下去。就这样被大海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柳闻志终于又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 可是自以为被老天爷抛弃的人,最终还是被拉了一把。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闻志又被下半身伤口的痛惊醒,他发现自己趴在一个沙滩上,脸上沾满了沙子。柳闻志以为自己到了地狱,但是却听到鸟鸣。他奋力睁开眼一看,这是一个宽广的白色沙滩,种满了椰林和大树。他看到远处有个石碑,上头写着三个字。柳闻志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想应该不是地狱吧,这也许是极乐世界。他苦笑一声,“原来我是好人,不用下地狱。” 然后,柳闻志又昏了过去。 【第238节】夏至 永乐十七年,夏至 姚广孝被下毒后,昏迷了一年有余,了因大师感念姚广孝最后开口救了傅恰,持续以真气输送续命,让姚苟延残喘,但最后仍是回天乏术。 国师姚广孝死在南京城的姚府中,他断气时,周围没有皇帝,亲友,没有官场上的朋友,只有了因大师和傅恰,为他诵了一段金刚经。 这一年,永乐帝朱棣几乎完成了迁都大举,将所有武官员往北京迁。至于他自己,早在永乐十五年就迁到北京了。他颁布圣旨,永乐十八年,要在北京举行迁都大典,如果不愿意往北京迁的,就再也不要来了。 往姚广孝水里下毒的,没有别人,就是永乐帝。因为,这人伴随他太久,知道了太多秘密。 郑和流放了柳闻志,就率领军队进行第五次出海。他没有告诉永乐帝柳闻志这个秘闻,因为太子之争已经够皇帝烦的,他不想要再出一个惊世的建帝世子案,扰乱朝政。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半面人和玉萧源隐入人间,再也没有听到他们的踪影。胡濙盘了盘他还没去过的省份,只剩下陕西、北京、云南和关外。 至于柳飞烟,她没有回大理。离开紫禁城后,这姑娘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胡濙常常想起柳飞烟,怀念那段时光,比起现在孤独一人行走,那几年真的是最幸福的时刻。 朱瞻基当然没有娶柳沐雨,他觉得他应该眼光放远一些,做一些政治联姻,娶一些蒙古族、满族的公主,还有大臣的名门闺秀。至于柳沐雨是不是要继续留在身边?朱瞻基想着,“带着一个武功卓绝的女护卫,何乐而不为。” 这一年,刺客家族例行的聚会时节又到了。 伍一心发出了刺客令,通令所有刺客家族成员,北京苏芳斋大酒楼见。 这一次的刺客令上的目标写得很清楚,“永乐十五年七月,亦好生遂之。” 参照刺客列传原,就是“灭东门七卫。” 纵使是金还圣还沉浸在新婚燕尔中,而姬水坤正抱着孩子逗弄着,拿到这封信,都毫不迟疑地奔赴北京。 待得全员到达东直门附近的苏芳斋,已经是四天后的事了。 酒楼里热闹异常,东直门是出关外的最后一站,所以旅人都在此告别。伍一心和曹一尔坐在包间里,等着刺客家族其他的人到来。 第一个到的是金还圣,他嘴里带着微笑走了进来。这一年,金还圣娶媳妇,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他叫了声:“一心姐,曹大哥好。”解下了背上的黑绒布包着的刀,边慢条斯理地拉开凳子,坐在了门边的位置。伍一心看到他坐那个位置,欣慰地说:“还圣还是最小心翼翼的人,他坐在门边,就是想着如果出事了,可以保护我们。”被伍一心看破了,金还圣不好意思地脸红了,拿起桌上的瓜子磕了起来,掩饰自己的心情激动。 没多久聂萧萧和玉易莲也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手牵手进来。聂萧萧穿着天青色的长衫,手上提着黑布包着的芒种剑,玉易莲则穿着黄杉滚着粉色边,腰间系着一条牛皮带,后头挂着两个黑色小木盒。聂萧萧兴奋地跟大伙儿打招呼,一个劲地挥手问好。玉易莲则大气有度,一个人一个人地上前嘘寒问暖,微笑致意。当走到曹一尔身旁时,和他双目互视,玉易莲大大方方地说了声:“曹大哥好!”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倒让曹一尔有点意外了。伍一心看着玉易莲的态度,拍了拍她的背给与鼓励。 只剩下一个人还没到,那就是姬水坤。大伙都饿了,决定先开吃。北京城最有名的就是涮羊肉,这铜锅一架上,白酒一倒上,众人很快就进入酒酣耳热的阶段。 苏芳斋的铜锅较寻常锅大了一圈,中间竖起一大铜管,里头炭烧得赤红,白烟缕缕上升,满室燥热。但酒和热气让气氛异常热络。 吃了一半,终于跑了进来的是姬水坤,他一进来就道歉,路上耽搁了。 众人不以为意,喊他赶紧坐下吃饭。 伍一心看着这帮伙伴,心里宽慰。如果以前伍士阙的形容没错的话,以前的刺客家族从来没有那么的融洽过。很多刺客家族的成员孤僻、独行、不合作。她很珍惜这群伙伴,虽然明天起,他们又要开始面对强敌,扫荡恶势力。但是,这一代的刺客家族同心协力,伍一心觉得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第239节】瘦马 终于铜锅里的炭变成灰烬,汤水不再滚动。伍一心举起自己的酒杯,让大家也举起自己的杯子。“这一次,必须跟东门七卫做一个了解。”说完一饮而尽。 伍一心要灭东门七卫,不只是为民除害,更是斩断这个一直寻找刺客家族的根源。从湖州及海宁一役之后,东门七卫一直在江湖打听刺客家族。被打听的人都浮现一个问号:“谁是武功高强的三男三女?他们是谁?” 东门七卫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知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是什么意思。曾经受过刺客家族帮助的人,是打死都不会说出刺客家族底细。而曾经和刺客家族厮杀捉对的人,能活下来的也极其少数。因此武林里都是讳莫如深,问不出具体的一些信息。 在追查永乐帝朱棣中毒事件中,宫中的太医查看了那段遗留在现场的残香,若有所思,跑至书籍库,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古老的书籍,里头有一段记载,说着“古西域传来一物,曰彼岸香,捻香可燃,无色无味,吸入后入睡致死,无解药。” 太医说:“这东西可以弄成一段香,当年下官曾看到这段叙述,对于无色无味的形容印象很深,这毒药如果无色无味又无解药,那不就是无解吗?怎么中毒都不知道。” 白龙王和众人看着这截香,赶紧放回去木盒里,记载里写着无解药,没人敢碰。白龙王看着自己的手指,深怕沾到了香的毒粉,洗了好几次的手才放宽心。这段残香从此被深藏在东门七卫的库房里,锁在一个桃木箱中。 白龙王回忆了刺客家族这群少年少女的对战中,没有听到任何姓名或称谓。这群人如同隐形人一般,武林中无人知道他们来历,却又武功高强,机变无双。 这让他如同压在门楣上的一块大石,随时担心掉下来砸了人。 东门七卫四处寻访,这消息自然落入了伍一心的耳中。 这几年,白龙王等干了不少狠事,仗着隶属于皇帝,连锦衣卫、三百营、六扇门都不放在眼里。探听、暗杀种种事都干。 永乐十四年间,东门七卫发现竟有齐泰、黄子澄远亲未发觉者。由于这两人在永乐元年已经被判为建帝亲臣,而行诛九族之刑。东门七卫发现漏网之鱼,大动干戈,千里追寻,当场杀害了这两个远亲人士。 伍一心听到了这个消息,想起了当年伍士阙为了救方家后人,竟然在宁海城牺牲。旧仇新恨涌上心头,决定为民除害。 刺客家族众人喝下了这一杯,姬水坤首先问:“一心姐,有什么计划吗?” 伍一心看了看曹一尔说:“一尔你来说吧。” 在这次发出刺客令前,伍一心想把这一代刺客家族首领的位置慢慢地移交给曹一尔。伍家只要做好发刺客令就行了,毕竟曹家才是刺客家族中的话事人。而且曹一尔足智多谋,足以担当大任。 曹一尔清一清喉咙,接话道:“我们把东门七卫约出来,针对他们的弱点,一个晚上,设下陷阱,分别击破。” “在哪里?” “我们要分头行动,每个人要负责一个任务。东门七卫现在只剩六人,我们刚好一人负责一个。”曹一尔看了伍一心一眼道:“我们已经借由绿林和丐帮的探子,打听了这六人的弱点。” “石敢当汤八右,好酒。碧眼飞刀陆青山好色,爱逛京师的窑子。神行太保云中岳,也好色,但这人不喜欢花钱,总要不花钱的,常常夜半劫走良家妇女奸淫。无影腿乔三郎,就爱赌,可是据说赌术高超,身家是东门七卫之最。百鬼夜行师无艳,这人是个阉人,喜欢男人。最后一个白龙王,白小龙没有什么特殊弱点,唯一的弱点就是热衷权力。” “咱们移步楼上说说计划。”曹一尔开房门带着大家到楼上的客房。 所有人略感好奇和新鲜,纷纷上楼。原来伍一心和曹一尔已经包下了三楼全部的客房,一人一间。 待得众人坐定,曹一尔拿出怀里一卷纸,摊在桌面上给大家看,“各位,请看这个计划。” 众人细细钻研了曹一尔写的计划,频频点头。姬水坤笑道:“曹大哥,你这牺牲不小啊。”但看到最后一项,姬水坤好奇地问:“曹大哥,你这计划看似天衣无缝,但是你说这两位绝世美女是谁?难道是小莲和萧萧?” “非也非也,另有安排。”曹一尔拍了拍手,喊了声:“进来吧!” 此时,一人推开房门,后头跟着一人,轻轻地走了进来。登时一阵清香充盈满室,众人眼前一亮。两名纤细清秀的女子,都穿着粉色白边衫,身材高挑曼妙,荷叶袖露出白皙藕臂,浅浅万福说了一声:“问诸位侠士好,小女子请安。” 金还圣和姬水坤只觉不可思议,互看一眼,张大嘴巴问:“他们是哪里来的啊?”这两女子有一种秀雅不俗的风范,可笑起来特别媚人,却又彬彬有礼。 曹一尔笑着说:“看来这两位一出来就迷倒了水坤和还圣,她们是扬州瘦马,小熏和秀卿。他们是我和一心姐带上来的,就是要完成这次的任务。” 聂萧萧拉了拉玉易莲问:“曹大哥怎么找了外人啊,不怕泄密吗?” 伍一心听到了,接道:“不碍事,找他们是有原因的。是不是,小薰?” 其中一位女子用着铃铛般地声音回着说:“女侠,曹大哥和一心姐找我们,是有缘故的。”说到这里她突然愤愤地说。“我爹就是被东门七卫抄家,又把我被送去做扬州瘦马,这灭门的仇,我一定要报。” 扬州瘦马就是妓院从小精心栽培的女子,通达琴棋书画,长大了专门陪富商巨贾游玩。很多都是家道中落或是被抄家的大家闺秀,身上都有故事。原来,这两位女子都受过东门七卫的迫害,沦落成为瘦马。曹一尔和伍一心为了这个任务,遂找上小薰和秀卿,这两位欣起初大惊。但想到有生之年,竟能有这个机会手刃仇人,这两女子义愤填膺地答应北上执行任务。 当然,曹一尔和伍一心给的代价就是赎回她们的卖身契,如果能平安归来,这两女子将重获自由。 【第240节】设局 七日后。 自从年初,永乐帝一句话要迁都,东门七卫就搬到北京来了,作为先遣部队,摸清楚北京黑白两道的各种关系。云中岳和陆青山这两个已经先摸熟了北京各处的窑子,几位当红的头牌都品尝了一遍,好不销魂。白龙王知道这两人晚上尽在销魂窟,但也由得他们去了。反正永乐帝远在南京,近期不会有什么紧急任务。只要东门七卫摸清北京城的安全即可。眼看白龙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两个好色之徒更是每日相约晚上逛窑子。 是日傍晚,云中岳坐在府里,正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嗑着瓜子,脑袋里还沉醉在昨晚小红的小曲中。陆青山鬼鬼祟祟地从门外,掩了门,一溜烟地窜了进来,云中岳笑道:“你这小腿儿,轻功不到位啊,你这溜的劲儿不够。” 陆青山眼中尽是淫秽意:“岳哥,晚上走一趟,那小李子说,来了两个新的姑娘,南方来的,美得一个白啊。你一个我一个!” 云中岳一听,眼里放光,高兴地说:“好啊好啊,哪里?” 此时师无艳刚好从后堂出来,见这两人偷偷摸摸小声说话,瞪了他们一眼。师无艳在东门七卫里像是二挡头的位置,平时最厌烦这两人,畏畏缩缩的好色之徒。 云中岳也厌烦这阉人,但是打不过他,就像言语挤兑一下:“老鬼,要不要,晚上个带你去舒服一下,新的姑娘,你尝尝呗。”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师无艳瞪了一眼,骂道:“老子像你们那么恶心吗,我去看南戏,今晚演琵琶记,谁像你们脑子里尽是女人。” 陆青山淫笑道:“是我们心里是女人,哪像你心里都是男人。” 师无艳倒无所谓,回骂道:“那也比你们好,你们得花钱,才有姑娘才会待你好。我可是不一样,人家爱我。” 云中岳和陆青山心里想到两个男的谈情说爱的画面,瞬时吃吃的笑。 师无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骂了声:“龌龊!”扭头就出门。其实心里师无艳美滋滋地,今晚他约好了去看戏,那演戏的男角,俊朗的线条,强壮的身躯,让他如痴如醉,难以自拔。想到今晚赴约,他心中如遇初恋,雀跃不已。 云中岳问陆青山:“乔三哥呢?要不要叫他一起?” 陆青山没好气地说:“刚刚三哥就出去了,说是有个局,他得去看看。” 云中岳笑道:“这家伙,就是手痒了,要赌几把,不知道谁家又要家破人亡了。” 无影腿乔三郎倒是下午就出门了,他的好”赌“友一大早就捎来信息,有个南方来的富商之子,昨天就输了一百两,今天还要赌,让他一起去套圈宰肥羊。宰肥羊在赌圈中的意思就是有技术不好但有钱的人可以赢钱。这等输钱爽快、出手大方的更是难得一见的肥羊。 乔三郎这人倒是很少出鬼步子,他看不起那些出千的人,他喜欢赌,喜欢那种一把赢输的快感。但他虽然常输钱,却极有生意脑筋。乔三郎总是用着自己东门七卫的名号,恐吓赌坊的头让他抽乞头。所谓抽乞头,就是强行入股,每一场赌博他都过水,按照几点几厘分钱分。所以虽然这些年没少输钱,反而累积了一堆财富,成为东门七卫里最有钱的一个。 他来到西边独眼白面麻的场子,里头人声鼎沸,许多人围着一张桌子看着。乔三郎刚来北京不久就闯出了名号,赌坊的人都认识他,里头的人看见他纷纷让开。乔三郎这一周已经赢走了不少钱,感觉运气不错,遂靠近看看众人在赌什么。 只见两个富家公子坐在桌子的一方,另一方做的就是独眼白面麻,脸色煞白,却长了一堆黑麻子。据说少了一只眼睛是因为年轻时赌输了一场大局,还不出钱被庄家挖掉一只眼。后来独眼白面麻卧薪尝胆十年,最后赌了一把大的,把那个债主的赌坊吃掉,自己干庄家。 乔三郎看到桌子上有两张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他问旁边的:“赌什么?” 旁边的赌徒边扣牙缝,边说:“赌骰子,谁大谁赢。这两公子说要整点简单的。” “那银票多少?” “十两一张呢。我看那公子刚刚拿出一叠出来。真有钱。” 现在在和独眼白面麻赌的是易容过的玉易莲,旁边站的是金还圣。都被玉易莲装扮过,乔三郎完全认不出来。刺客家族众人中,最有钱的就是玉家和聂家。玉易莲是当真拿着自己的钱在赌,今天合计已经输掉了一百两,一个七品知县一年的薪俸也才近百两,这已经是近乎豪赌了。 这骰子一开,独眼白面麻开了一个六点和三点,合计九点。玉易莲随手摇一摇,打开一看竟是四点和六点,这一句倒是玉易莲赢了。金还圣站在旁边,面无表情。这次的计划中,由于金还圣总是面无表情,曹一尔给了他护卫众人安全的工作。金还圣倒也高兴,他可没有玉易莲、伍一心那么机变无双。但是东门七卫任何一人,一对一要伤了金还圣是不太可能的。 “我来吧。”乔三郎看这赌局大,不禁手痒,凑了向前,往独眼白面麻肩上拍了一拍,示意他让开。这麻子脸见乔三郎来了,不禁大喜。心想:“这人赌术高,又惹不起,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他可以扛着。”遂让出位置给乔三郎坐下。 【第241节】赌局 乔三郎问:“怎么赌?还是赌骰子吗?” 玉易莲轻松写意地回答:“随便你。” “行,那还是比谁的点数高。一局十两。” “你先吧。” 乔三郎哼了一声:“爽快!”说完摇起桌上的木杯子和木盖子,骰子在里头哗啦哗啦地响。乔三郎赌术精,一摇晃就知道这骰子灌了东西,有一颗一定是六点或五点朝上,大大增加赢的机会。这倒让乔三郎不好意思了,他不是爱出千的人。 果然这一局一开,乔三郎是六点加五点。玉易莲摇了个两点和两点。转眼间,玉易莲输掉了十两。 乔三郎见这钱来的容易,也就不好意思换骰子了。又开一局,仍旧是乔三郎赢。 玉易莲这次从钱庄提了一共八百两,就是准备输光的,所以她没啥表情。此时金还圣凑到玉易莲耳边说:“你得装得更难过一些。” 玉易莲一听立懂,立即扮做一副气恼样。心想幸好金还圣提醒,否则如果输了几十两还不当一回事,那就露馅了。 然后,玉易莲又拿出五张十两银票,放在桌子上,说着:“再来!” 但是玉易莲又输了,连输五局,五十两的银票都到了乔三郎的桌上。 乔三郎喜不自胜,将这五张银票收进怀里,正准备打住,要起身离开。 玉易莲说话了:“干嘛走?我还没赌完。坐下!”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五张二十两的银票,总共一百两。 玉易莲挑衅地说:“一局定胜负,一百两,赌你手上的七十两银票,敢不敢。” 赌徒最恨人家说敢不敢,这一激,乔三郎的、立马坐下,拿出刚刚赢的银票,放在桌上。等于这一局,谁赢谁能拿走所有的银票。如果乔三郎赢了,那就一局拿走了一百两。围观的人发出了哇的一声,彼此议论纷纷,没想到能看到一局百两的豪赌。 玉易莲压住桌上的木杯推向乔三郎,补了一句:“但是这一局,我们得交换骰子。” 这一来,乔三郎倒是迟疑了,他手上的骰子是灌了东西的,如果比摇大的,他这。。。。。 没想到玉易莲又补了一句:“这次比小,摇出小者胜!” 这。。。。乔三郎可乐了,压住内心的喜悦,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把木杯子和玉易莲交换。 乔三郎说了一句,“请便。”拿起木杯摇了几下。“公子,您先开。” 玉易莲使劲地摇了好一会,非常慎重地打开木杯一看,高兴地说:“两个一点。” 乔三郎眉头一皱,遂偷偷地在木杯上点了一下,施了点内劲。揭开杯子一看。乐得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只有一点。” 原来这乔三郎还是耍了无赖,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用内力把骰子震碎,只留一颗。 玉易莲拍桌而起:“你耍阴招!” 乔三郎一副无赖样:“你自己说要比小的,没有点当然更小了。” 独眼白面麻也在旁边呦呵:“对啊,没有点,那是更小了。愿赌服输吧。”说完伸手就去捞桌上的一百两银票。 玉易莲冷眉冷眼看着这两人,用力拍了桌子道:“我还要赌!” 乔三郎冷笑,心想这公子急着送钱,何乐而不为。 “你想赌什么?赌我的腿,赌命?” 玉易莲贼狠狠地看着乔三郎说:“没错,我就赌你的腿。”说完,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你跟不跟!” 此时乔三郎已经认定这公子就是个纨绔子弟,干啥啥不行。嬉皮笑脸地说:“赌,谁怕谁。古有云,乘胜追击。” “好,你说的,我们比投壶。” 听到玉易莲说投壶,乔三郎马上笑了,抢着说:“比比比,没问题!”独眼白面麻也笑了。这乔三郎是投壶大师,一手功夫十投十中,没想到这公子竟撞枪上来。 “好的,但是我们得闭着眼睛投。”可玉易莲将了一军。 乔三郎一愣,但心想,我还怕你这弱不禁风的公子不成。 独眼白面麻将人驱赶走,空出一片十步之遥的地来,两人被金还圣蒙起眼睛,分别交给了八支箭。 当黑布一罩住眼睛,乔三郎心里有点犯怵了。金还圣冷冷地说:“开始了。” 乔三郎的手游移着,不知道该投向何方。突然听到一声“咚!”并且众人一声“哇!”伴随着此起彼落的赞美。乔三郎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听这声音,那人是投进壶了? 乔三郎鼓起勇气投出第一箭,落地没有什么声音,独眼白面麻说了一声可惜。乔三郎知道自己没中。这第一箭的落空击碎了他的信心。随着隔壁玉易莲频繁地咚咚声,每一次的声音都像是打在他心房上。而且赌坊围观的人像是被躁动了一样,每一次的咚咚声,都伴随着越来越疯狂的鼓掌和赞美。 乔三郎又投出一箭。 独眼白面麻用力拍了大腿,激动地说:“哎呀,差一点。” 乔三郎颤抖地手又扔出一箭,依旧没有击中壶的声音。此时,乔三郎已经三箭未中。 金还圣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不用比了,我们全中。”他走了过来取下他的眼罩。 乔三郎看到玉易莲双手空空,而那八支箭都稳稳地插在壶里,自己的三支则散落各地。 金还圣说:“你输了!”突然拔出背后的刀,一刀斩向乔三郎大腿,而且是他赖以为生的无影腿。金还圣的刀极快,乔三郎根本来不及反应,当下直觉竟抬腿要踢金还圣。 可金刀刀法比他的无影腿还快,只见刀起腿落,乔三郎的右腿硬生生的斩断,伤口的血如血箭一般喷出,溅的赌坊满地都是。 乔三郎痛苦地哀嚎了一大声,身体抽搐了好一会,竟昏死了过去。独眼白面麻推着乔三郎喊着:“三哥,三哥!你醒醒啊!”但他心里浮起一个念头,数周前,乔三郎闯进他的赌坊,要求抢占股份,抽乞头。独眼白面麻越喊越小声,慢慢站起,看着乔三郎在地上抽动着。 玉易莲靠近乔三郎,在他人中捏了一把,附着耳朵冷笑了一声说:“自作孽!”说完从乔三郎怀里抽出原先输给他的一叠银票,塞给了独眼白面麻,便和金还圣扬长地离开赌坊。他们经过围观的人群,众人如吓坏般,自动让出一条路,这两人扬长而去。独眼白面麻看着那叠银票,对着乔三郎的尸体吐了一口口水,冷笑了一声说:“活该你作孽。” 玉易莲家传的甘露玉手,天生的一手暗器绝活,在投壶这项赌博上,立了大功。前面布的局都是诱饵,让乔三郎陷入最后赌命的赌局,然后在投壶这一项完全击垮他。刚刚玉易莲捏了乔三郎人中,同时也下了玉家的醉罗华,这会让乔三郎失去意识,加速失血,大罗天仙也难以救他。 【第242节】酒局 玉易莲和金还圣击杀乔三郎时,在同一个时间,北京城的另一端,汤八右掉入了酒局的陷阱。当日下午酒铺托人告诉他,来了三坛正宗的山西杏花村的汾酒。 这好酒之人都知道汾酒之美,入口绵甜,清香宜人。汾酒和黔州的大曲茅五剑都是汤八右的最爱。来到北京数月,他已经喝腻北京当地的白酒,正想着其他省份的美酒,这下听到有正宗的汾酒来了,忙不及地赶紧到了酒铺。汤八右一踏进门槛,就扯着喉咙大声嚷嚷:“酒赶紧拿出来,还等什么?” 只见店里有一农妇坐着,汤八右时常来这铺子却没见过此人。 这少妇正是易容过的伍一心。 汤八右不以为意,进门就抓了酒铺掌柜问:“你说的汾酒在那里?快给爷上上来。” 掌柜指指那农妇说:“汤爷,这酒是她带来的。”汤八右见这人一身农家服饰,到处是补丁,没好气地问:“酒是你家的?”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伍一心装得诚惶诚恐地说:“酒是我们村酿的,我们村就是山西杏花村。”她指着地上的三坛酒给汤八右看。 汤八右觉得怎么这农妇看起来不像是酿酒的,倒像是农民。 “那你打开我来尝尝。哦,不,你先喝一口试试,我看着。”汤八右毕竟走江湖多了,心里突的一下,决定让伍一心先喝一口试试。 伍一心毫不迟疑,用手戳破酒坛子上的油纸,伸手沾了一下里头的酒,尝了一口。又用勺子舀了一口酒倒到杯子里给自己,这酒一打开,马上清香盈室。 伍一心一仰而尽,脸上也露出诚挚的笑容:“这真是好酒,没问题。” 汤八右闻着这香味,确是汾酒没错,立马大赞:“哎呀,这香味没错,果然是茅五剑的母酒,人说黔州的茅五剑就是源自于山西的汾酒。赶紧给我一杯。” 伍一心拿出怀里的方巾,将那杯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才斟酒给汤八右。汤八右此时酒瘾大发,赶忙接了过来,先闻香,再撮着嘴抿一小口,尝尝味道,让这第一口酒慢慢地滑入喉咙。大喊一声:“好酒!” 然后痛快地一仰而尽。 伍一心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汤八右喝了下去。才说:“大老爷,一坛算您二两,您看行吗?三坛您全拿了,六两银子。” 汤八右斜眼看了一会,其实心里觉得这价格可公道了,但是小气的他决定杀个价。“三坛五两,否则我不要了。” 伍一心装作难为地样子,扭捏了一会才说卖了。汤八右兴奋地叫掌柜备车,就把酒拉回府里。自己则用勺子装了一小瓶,边走边喝。 当然,汤八右当晚就一睡不起,一命呜呼。 这酒都是下了毒的。 但为何伍一心喝了没事?原因是第一坛酒没掺毒,后面两坛才有问题。而伍一心的方巾上有毒粉,在她里里外外抹着酒杯时,已经把毒下进去了。 这毒自然也是玉易莲调配的,过了一会儿才发作,无药可解。这一切都在曹一尔的计划中完美地执行。 【第243节】色局 曹一尔的计划里,是要在一天之内,各个击破东门七卫,且要不动声色,不惊扰其他人。这里头最难处理的是师无艳,因为他的弱点是男人,最后协商结果只好由曹一尔自己上阵。 师无艳爱看戏,尤其喜欢听戏曲,琵琶记里那蔡伯喈深情对赵五娘的样子,让师无艳心动无比。师无艳搬来北京没多久,就和红楼西苑演蔡伯喈的边人凤看上了。每晚只要没有任务,师无艳就会去捧场,等边人凤下戏了。两人再吃个夜宵,喝点小酒,温存一番。 曹一尔要去当今晚的师无艳的男伴,他知道姬水坤和金还圣是不可能愿意去干这事的,只能自己上了。曹一尔和玉易莲前几天一直在西苑里观察着边人凤。玉易莲花尽心思记住边人凤的相貌,曹一尔则记住边人凤的说话调性。曹的计划是,在边人凤下戏后迷昏他,由自己假扮成为边人凤去赴约。 但是这计划有个问题,他们不知道边人凤和师无艳约哪里。目前两人只知道是西苑旁边的天香楼,但是不清楚是哪一个房间。 曹一尔决定迷昏边人凤时逼问他房间位置。 当晚,西苑依旧宾客坐了三分之一满座。师无艳就坐在第一排的桌子,这桌只有他一人,三盘点心,一壶茶。师无艳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陶醉地看着边人凤唱着对赵五娘的思念和悔恨。 曹一尔已经扮成边人风,但是带着帽子和斗篷藏在暗处。他已经看了这戏好几天了,知道那个段落就该结束了。他提前到了戏台后方混入后巷,潜入他的房间,等待着边人凤下戏 不一会,边人风踩着哒哒声的步伐,走着台阶到了后方。曹一尔隐在暗处等,见其开了门,可居然不是一个人。边人风带着同戏演赵五娘的安之琳回自己房间。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曹一尔听了几句就明白了,这两人的话语尽是埋怨等会儿男方还要去见师无艳,呢喃软语了一阵,两人就在紧紧抱成一团,莺声燕语,谈情说爱。 原来这边人风其实不爱师无艳,但是畏于东门七卫的势力和西苑老板的压力,不得不和师无艳周旋。 曹一尔突然心生一计,他扯掉脸上的装扮,突然从衣柜后方现身。边人风和这安之琳见状大惊。这两人并不懂功夫,一招就被制服。曹一尔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逼边人风吃下,并告诉他,如果不按照他的话去做,将拿不到解药。 这软弱的边人风立刻吓得连连说好。曹一尔说,要他带着安之琳去赴师无艳的聚会。边人风吓得惨白,忙求饶说这如果被师无艳知道,他们两哪还有活命的可能。曹一尔告诉他不用担心,有他担着,但你不去,横竖也是死。 这边人风别无他法,只好带着也吓坏了的安之琳到了天香楼。 这厢,师无艳正春心荡漾地喝着小酒,等着边人风到来。可他却不知,等来的将是心碎。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门甫一推开,师无艳高兴地起身迎接,却没料到竟是一男一女现身。师无艳看见安之琳,脸上立马从欢悦变成阴沉,怒道:“人凤,你带她来这干嘛?” 边人风心里犯怵,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来跟你说清楚。。。。”他不知道这大魔王发起火来是不是会杀了他们。 安之琳更是害怕,她以前就担心师无艳和戏班会发现他们的奸情,而现在竟然要在东门七卫这魔头面前轻口承认,这件事就是把脖子放上断头刀等着。 师无艳尖锐的声音说:“说什么,你要说什么?” “我跟。。。。这个。。。赵五娘。。。。好了。。。。咱们别再见了。。。”边人风说这话时,牙关直打颤,但说完还是亲了安之琳的嘴。这一切都是按照曹一尔的吩咐。 师无艳听闻此语,再看两人亲热,登时芳心大乱。但他并未如边人风以为的勃然大怒,却是呼喊着地哭了起来:“好啊,你是蔡柏愷回归赵五娘是吧?合着,我成了外人。你怎么如此对我,我对你好,每天去看你的戏,包你的票。你以为那满座的票是谁买的,是我!”师无艳抚着他的前胸,似乎呼吸不顺,极为痛苦。 原来边人风并不了解师无艳,他是真的拿出心来爱他。 此时曹一尔从门外走了过来,一掌拍晕了边人风和安之琳。冷笑道:“师无艳,还记得我是谁吗?” 师无艳看着曹一尔,顿时想了起来,他怎么可能忘了宁海大败东门七卫的那群人。师无艳喘着气说:“是你!在宁海。”他一手指着曹一尔,另一手抚着自己的心窝,他的额头及发际端上滴下一道道豆珠大的汗水。 曹一尔绕着他踱步走,冷眉冷眼看着他说:“师无艳,散功了是吧?你练百鬼夜行功,用尸油和孩童的血练蛊毒,但是你这蛊毒重在心脉,最怕大爱大恨的情殇,一旦心肺受损,就要散功,一切重来。连百鬼夜行功的人,不能爱上任何人,这不是你们门派的练功宗旨吗?” 原来,为了对付师无艳,曹一尔仔细调查了百鬼夜行门的秘密,查出了他们这一个门派的底细。百鬼夜行门练邪功,威力强大,但是却有禁忌。这蛊毒练的是心脉,因此如果心脉受影响,蛊毒窜动,就会反噬其主。因此百鬼夜行门的人是禁止爱恋婚恋,以免功夫受损。曹一尔见边人风玩弄师无艳,想起了师无艳练功时不知道杀害了多少孩童,遂利用边人风,毁了师无艳的功夫。否则师无艳武功高强,曹一尔除了施毒,并未完全的把握打赢他。 师无艳痛苦地大喊,全身发出哔哩啪啦类似黄豆爆炸的声响,可见他的功夫在逐渐散去。曹一尔觉得他死不足惜,除了练邪功杀了很多人,师无艳乖觉的个性也令其十分残忍好杀。追杀齐泰后人时,师无艳就曾狠心地就在众人围观下,用百鬼夜行鞭当场绞杀了被追杀人的头颅,逐见其之残忍。 师无艳趴在桌上喘息着,这蛊毒已经开始咬他的五脏六腑,好像几万只蚂蚁在咬他的肉。他突然后悔了,不应该练这门功夫。他恨他的父母把他送进百鬼夜行门,他恨师父,把他弄成阉人,以为这样可以杜绝他爱上别人,却练就了一头怪物。不是这百鬼夜行功把他弄成怪物,而是这世间的无情把他变成这样。 师无艳脸孔扭曲,全身冷汗,打颤地道:“求求你,杀了我,好难过。” 曹一尔冷笑一声,一掌拍上师无艳头顶,这阉人立即气绝身亡。 【第244节】色诱 截杀陆青山和云中岳是整个暗杀计划中最简单的环节。 只因这两人的弱点太明显,轻而易举。男人犯色戒时,脑筋是浑浊不清醒的。 姬水坤事先重金买通了妓院,让老鸨把最上等的房间安排给小薰和秀卿,并让龟公放出话说江南来了两位绝世美女,剩的就是等这两老色鬼自己送上门。 待小薰和秀卿漫云妙步地走进房间,老色鬼们一见小薰和秀卿都是比传闻中更美的绝色佳丽,立刻精神起来。两位美女为报家仇,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待摸着她们羊脂白玉的纤细藕臂,亲着吹弹可破的脸颊,陆青山和云中岳那禁得起诱惑,根本坐不下来,猴急得要带回各自房间品尝。 小薰红着脸,轻轻推开陆青山娇嗔道:“两位爷怎么不听我先唱个小曲呢?” 陆青山和云中岳说道:“行啊,先来个曲子助助兴,好久没体会一下南方姑娘的温存。。。。啧啧啧。。。” 小薰拿起琵琶,弹奏了一曲,轻轻地唱起了小调,这两男人仿佛掉入了极乐世界,如痴如醉。秀卿乘机推开云中岳,起身拿起酒壶,偷偷地往里倒了姬水坤配好的毒药粉,给这两人斟上。 这两美女都是扬州瘦马中的精品,此刻为了报仇使出欲迎还拒的浑身解数。弄得陆青山和云中岳心痒的不行,任其半推半就地摆布,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一杯又一杯可不只是美酒,更是断结人生的断肠药、孟婆汤。姬水坤当初交代只需要一勺即可。这秀卿担心药效不够,竟倒了一整包药粉。 不一会儿,两人就伏在桌面,不知道为何今日如此容易醉,是酒醉,还是人醉。 当云中岳和陆青山发现不对时,只能喘着气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口中鲜血直流,不多时,魂魄已化为青烟,直归天上。 姬水坤走了进来,探了探鼻息,确认两人命已归西,才带着小薰和秀卿大摇大摆地离开。 广个告, \! 至此,东门七卫只剩白龙王一人。 白龙王今晚有个饭局,是和未来的九门提督餐叙,除了聊聊京城防务外,也是要拉近关系。待得一番热烈的劝酒后,直至深夜,白龙王才醉醺醺地回到东华门外胡同的院子。 甫一推门,只见汤八右趴在中堂里的桌子上,院子里竟空无一人。盛夏的风一吹,凉爽多了,令白龙王稍微酒醒。他知道汤八右好酒,时常喝多了,找着地方就睡了。他骂过很多次,但这家伙江湖气不改,总是邋里邋遢,我行我素。 白龙王走进中堂,推了推汤八右。没想到稍微用力了一点,汤八右竟跌到地上。白龙王心想,这汤八右八成喝大了,他绰号石敢当,下盘特别稳,竟然一推就倒。可定眼仔细一看,此人面孔发紫,白龙王心里觉得可疑。遂伸手探了探鼻息,才发现汤八右已无气息。 白龙王一惊,喊管家来:“老张,老张!”大声呼唤却无人回应。 惊慌失措之时,他感觉到背后有人出现。一扭头,见有数人从两侧厢房出现。其中一人抡着刀圈,兔儿爷高悬的明月将刀锋映射出一道一道的反光。 “谁?胆敢闯东门七卫府。” 当中一人是位姑娘,冷峻地说:“别喊了,只剩你一个了。” 白龙王心里数了一下,一、二、三。。。六,总共两边出来了六个人。 由于这几人一直站在屋檐的阴影下,他看不清楚面容。 待得众人慢条斯理地走近中堂,白龙王才看清竟是宁海的那一拨人。他心里大惊。他找这群人好久,没想到主动上门索命来了。尽管震惊,但白龙王还是装作不在意,闷哼了一声:“原来是你们,汤八右是你们杀的?” 发话的正是伍一心,刚刚从酒铺现场跟了过来。她接口道:“正是,不止汤八右,陆青山和云中岳死在温柔乡、乔三郎输了赌局,赔了一条命、师无艳情殇后散功,现在已经去了地府,东门七卫,只剩你一个。” 白龙王心里知道事情不妙,这六个少年少女,武功高强,浑身诡计,机变无双。他寻访了好久都没下,没想到他们自己找上来,肯定事先有准备。他暗自骂自己太不小心,竟然不知道敌人在暗处算计他们 白龙王其实并不怕和他们任何一个单打独斗,他怕的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连续几次的打斗最后都输在黑衣人手上。但既然这六人已经出入府内,府里的卫兵及仆役估计都已经被他们掠倒了。稍一判断细想,他先把心定下了。此刻仅能凭武功见高下,大不了就是一场恶斗而死。 伍一心见这白龙王从慌张到稳定下来,也佩服此人有大将之风,不愧是东门七卫的领导。 “谁先上?来尝尝我的擒龙功。”白龙王向前一跨,跃入院子里,马步一扎,双手一推,渊停岳峙,立马展现出武学宗师的气势。 伍一心旁边站的一高挑的姑娘拍拍手,笑着说:“就让我来会会你。” 【第245节】迷香 出来应战的是聂萧萧。 白龙王是内家高手,一手擒龙功内劲霸道。萧萧是刺客家族练气第一人,跟他交战不做第二人选。 白龙王见这姑娘英姿飒飒,浑身一股气劲,知其是个好手。 他不急着进攻,环手抱丹田,守元蓄气,以守待攻。 聂萧萧搓着双手,登时传出焦木味。双掌一拍,就往白龙王攻去。自三年前与郑和及白龙王一战后,聂萧萧的奇经八脉已通,武功突飞猛进,已今非昔比。聂萧萧第一掌拍出,炙热的气劲就令白龙王不得不避。 白龙王被逼得后退一步,忍不住问:“女娃,你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聂萧萧经过几次征战,信心大增,存心显摆,回道:“我这手纯阳内劲,就让你瞧瞧。”聂萧萧走到回廊前,双手一拍,伸出左右两指,轻轻捏住烛台上的蜡烛。 如同变戏法一般,“波”的一声,竟把蜡烛灯芯点燃了,冒出小小火光。白龙王见此景,暗骂不好,这女娃内功太强了,纯阳内力竟能点灯。三年不见功力大进,看来已不在自己之下。 聂萧萧此时信心满满,有意拿白龙王来练练这几年苦练的燃灯手。 她揉身而上,一双肉掌如翻飞的蝴蝶般攻向白龙王。白龙王不敢怠慢,左手成掌右手成爪,上前迎战。 聂萧萧和白龙王的实力也许还不到郑和和姚广孝的境界,但是都已经是当世一流的高手。两人全力施展开来,强大的掌劲,刮得众人脸疼,纷纷后退。 白龙王和聂萧萧的掌劲带风,都能达到隔空打物的境界。只见两人一掌一爪互不相让。白龙王的擒龙功杀招其实在右手的爪,这武功的奥秘就是以左手的掌劈开敌手的破绽,右手的爪在破绽露出的一刹那,张爪直攻,如同龙爪擒物,百发百中。白龙王在擒龙功浸淫了三十年,威力强大。聂萧萧临敌经验不足,只好守多于攻,等待合适机会才进攻。 姬水坤看着聂萧萧大实若朴的身法,每一掌,每一拳都带着强大的内力,不禁赞叹:“萧萧还比我小,内力怎么能练到如此境界。”金还圣则以聂萧萧的功夫印证自己的招数,他感觉内力来说,他不及聂萧萧,但是比招数,金刀刀法的快和繁复可能是更胜掌法一筹。 聂萧萧的内力越发越强,逼得白龙王一直后退,本来还能互相挡拆,但是聂萧萧似乎越打越上手,一掌一拳有移山翻江之势,令白龙王双掌暗暗吃痛。 白龙王见情势不妙,双掌用力一推,借由聂萧萧的掌劲,如大雁般乘势往后一飞,落地一点转身往后院跑。 聂萧萧呵斥一声:“哪里走!”曹一尔见白龙王逃跑,心里一紧,可不能放了此人,放虎归山,入喉反噬,也说:“快追!” 白龙王身形好快,穿过回廊直往第三进的院子跑。东门七卫这个宅子是前元朝亲王府,深达五进,犹如一座小皇宫。白龙王见难以取胜聂萧萧,遂决定跑为上策。他想起院子后面搭建的监牢,其为了防日后劫狱的人,特地设了数道机关。何不让这群少年来试试,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监牢在最后一进的院子里,是一个像是仓房的地方,院子地上还堆满了木樑、石砖和屋瓦。白龙王足不点地,一溜烟钻了进去。 聂萧萧紧跟其后,也追进屋子里。伍一心看着她进去,却听到聂萧萧惨叫一声。 玉易莲听到好友出事,忍不住喊了一声:“萧萧,没事吧!” 聂萧萧从里面喊:“别进来,这有机关!” 白龙王阴恻恻地笑道:“哈哈哈,你没想到吧,我这屋子设了机关,你们有胆就进来。” 聂萧萧跟着喊:“地上有刺,墙壁还有飞刀!” 玉易莲跑到院子门口,要看出了什么事。只见聂萧萧盘坐在地上,鲜血四溅。她一手抚着肩,脸上十分痛苦。聂萧萧看玉易莲靠近,立刻说:“别再走了,你的前方地上有铁针。”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东门七卫设立的目的,就是要管控黑白两道法外之士。白龙王设计这个监牢,就是拿来对付武功高强的钦犯,当初考量可能要应付江湖人士劫狱,所以设了一些机关防御。这第一关就是地板上的钢针,第二关就是墙上利用轮轴驱动的刀和尖枪。他一钻进屋子,就打开了机械的机关。 玉易莲想要跨进去救聂萧萧,被伍一心拉住。聂萧萧神情痛苦,挥着手要众人退后。她心想,如果我不退出来,他们进来恐怕要再伤一人。聂萧萧一咬牙,双掌一拍,身子如凌空般跃起,可惜身受重伤,半空中气力不济,跌落地面,又被钢针所刺。所幸她已经靠近门口,聂萧萧在地上借势一滚,出了屋子。但从其表情来看,受伤不轻。 曹一尔向众人低声道:“咱们放火,烧死他。” 白龙王仿佛听到了他们的计划,说道:“哈哈哈,我这院子取名叫做天狱,就是设计天王老子都出不去。水淹不了,火也烧不了。你们就等吧,等到天亮了,卫队来了,我看你们还能撑多久。” 听这人嚣张的话,六人都很生气,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法子。只有姬水坤嬉皮笑脸地说:“怎么了?你们要放弃啦?” 玉易莲忙着给聂萧萧包扎伤口,看姬水坤吊儿郎当,没好气地说:“你有法子吗?那你进去啊!” “我不进去,但是我有彼岸香啊!”姬水坤笑笑道。 伍一心眼睛一亮,立马懂了。曹一尔也拍额称庆,恍然大悟。 由于天色极暗,白龙王见这些人窃窃私语,却悄悄地离开屋子,似乎在院子里寻找什么东西。又听到周围发出一些叮叮咚咚的敲打声。白龙王一个人躲在屋里,并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只发现原本一些窗户都被布毡盖上,室内光线越来越暗,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关上的门又被打开,一道月光泄了一条缝进来。一人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然后门又被关上,重新回到没有光的样子。这人手甩了一甩,点燃了一段蜡烛,并用蜡烛烧起了一段香。 姬水坤将蜡烛粘在地上,说道:“白龙王,好好享用。” 白龙王见姬水坤胸有成竹,知道他一定做了什么,怒道:“你这是什么?” “没什么,就看你能憋气闭息多久。” 白龙王听闻他这么说,立马知道这香是毒药。他千算万算,这天牢能防火防水,却不能防空气。 “这是彼岸香。你闻了,就到彼岸等着吧。”说完,姬水坤推门离去。 白龙王又惊又怒,坐了下来开始运功,吸了一大口气憋住。并运内功将呼吸和心跳降至最低。 可是,内功再强的人,也不能不呼吸。白龙王将自己的身体逼到了极限,终于。。。。。。“啊”的一声,白龙王大口的喘气,他鼻端窜进一阵清香,立时头晕目眩,倒在地上。 脸上带着惊悚的表情,眼睛紧闭,呼吸。。。心跳。。。。慢慢地停止。 姬水坤听到白龙王发出声音,满意地笑了笑说:“走吧!任务完成!” 伍一心和玉易莲一边一人搀扶起聂萧萧,往苏芳斋慢慢走去。 翌日,上门的卫队发现了白龙王和汤八右的尸体,另外师无艳、陆青山、云中岳和乔三郎的死讯也传出。这消息传到了永乐帝朱棣的耳中,他勃然大怒,势要追查真凶。 可惜追查了数月,根本查不到可疑人物。包含酒铺老板、赌坊老板和妓院老板都消失不见,余人一问三不知,语焉不详。最后此六人之死,竟变成了悬案。 有鉴于东门七卫这几年帮朱棣料理不少事,偷听、监视、暗杀种种事都干。 他食髓知味,遂下旨成立东辑事厂。此单位独立于内阁和刑部,由宦官代掌都指挥使,实则直接听命于皇帝。正式落址在北京紫禁城东华门外,也就是东门七卫白龙王死掉的宅院里。 这机关后来撼动朝野数百年,被后人称为东厂。 【第246节】重启 永乐十七年年末。 朱棣对东门七卫覆灭一事耿耿于怀,想要找出幕后真相。但此时姚广孝只剩一口气,他只能找来了郑和,交代他找出杀害东门七卫的神秘人。经过东厂的连月轮番调查,一共有六个神秘年轻人,设了局诱杀东门七卫。 郑和看着放在案桌上的两段残香。一段是朱棣被刺杀时遗留在现场的,另一段是白龙王陈尸现场找到的。 这两端香是同一种物种,但是问了太医、香料商人,都没人知道从何而来。但郑和直觉觉得有关联。 这两截香是物证,旁边还放了一个卷宗,里头是东厂厂卫询问案情后的摘要。郑和细细看过,整份摘要里头一个可疑凶手的名字都没有,连相貌都语焉不详。叙述中写着:“老鸨陈述一青年上门,给了十两银子要安排上等房。。。。” 另一处写着“酒铺掌柜表示农妇跟着一年轻人一起,用板车载了三坛酒,说是上等汾酒,要寻有缘人,皆为无名人氏。” 另一处写“独眼白面麻称乔三郎在赌坊占股,抽乞头。。。。。两年轻公子,出手阔绰,武功高强,在投壶的赌局中大获全胜,斩了乔三郎的腿。。。。。仵作查勘,证实失血过多而死。” 郑和合上卷宗,心里想着,怎么叙述都是提到青年人?而且都在同一个晚上在不同地方发生,显见是事先计划缜密。 能杀掉白龙王等人,这群人不但有勇,还有谋。 他心里突然浮现,在淮安一役遇到的三个年轻人,一男二女。此三人聪明绝顶,而且武艺高超。其中一个小姑娘的功夫深不可测,未来潜力十足。依稀记得他们喊她“萧萧”,当日虽不及自己,但是假以时日内力应当在自己之上。 由此说来,郑和猜想柳闻志应当是知道这三人的由来。只可惜,现在柳闻志被流放海上,不知生死。说起来,这事有点郑和心里的疙瘩。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柳闻志身世之谜,但心里又有些后悔把他流放。 自从自己受了宫刑后,在一些事上,郑和有些扭曲,像双面人,有时武断,有时自卑。 和前朝的皇帝不同,永乐帝朱棣是不信任人,较为信任宦官。其中原因之一就是郑和。郑和跟了朱棣超过二十年,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朱棣把东厂的都指挥使位置派给了宦官。 另一份东厂的卷宗也吸引了郑和的注意。这份卷宗是探访江湖和绿林的秘闻纪实,其中提到了潭柘寺一件事,即白衣剑客与半面人交手一事。访查记录中显示,这两人来路不明,没有人知道任何姓名、门派。访查者叙述此二人武功之高,曰白衣剑客的剑法生剑气,半面人的刀锋生刀芒。 如果属实,这两人的功夫可能还在自己之上。郑和虽然不是武林人士,但也知道一寺两宫,四大帮会及六道绿林等江湖轶事。想到这,他想起朱棣说过,东厂任务之一是掌控武林,找出可能威胁皇权的不良分子。原先是属意让白龙王做武林盟主之位,间接控制武林,可惜功亏一篑,现在必须要找另一个人代劳。 以武学修为来说,自己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是武林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宦官身份,尤其他是官家身份。 郑和胡思乱想了一会,又想起了建帝的事。这几年海上奔波,一点消息也没有,建帝到底是生是死,他都没个影儿。 他一拍脑袋,收敛自己的思绪,还是放下建帝,先解决武林盟主这事。可郑和想来想去没有什么适合人选。良久,脑海里想起了一个人,决定见一见,问问他的意见。遂找来卫兵道:“去请云水宫宫主来一趟。” 【第247节】测试 柳如云服下柳飞烟给的解药,毒已经完全解开,彻底脱离姚广孝的控制。后又听说姚广孝不省人事,柳如云遂开始寻机会往郑和处活动。他知道郑和除了掌管紫禁城内务府大小事外,还监管东厂,权势熏天,更胜姚广孝。 他往太子朱高炽和皇孙朱瞻基哪里送了自己的女儿,可是却没见一点成效。上次父女两见了一面。柳如云追问女儿,朱瞻基是否有求亲之迹象,柳沐雨却摇头不答。 幺女柳飞烟则在上次会面后消失不见踪影,只字片语都没留下。 柳如云曾求见郑和几次,都碰了一鼻子灰。可今日东厂竟然传了信息,要柳如云前去一见。 柳如云虽然是一派武学大宗师,但是遇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心里还是有些雀跃。可他心里也提防着,先前就是太大意,竟然中了姚广孝的招。柳如云深信自己武学上的修为不在姚广孝之下,就是输在过于自信。 待得走过重重侍卫的盘查,柳如云终于见到了郑和。他见此人身材不高,国字脸中带的双眼炯炯有神,精神奕奕。肤色较数年前见过更黑,兴许是因为常年海上生活,日晒过多。郑和坐在案桌后,穿着绣着大蟒的朝服,带着朝珠,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柳如云。 柳如云一揖到地,恭敬地喊了声:“草民柳如云,拜见三宝大人。” 郑和起身走到厅里,扶起了柳如云。端详了一会,客气地说:“柳先生,辛苦您。” 郑和见柳如云穿着白色长衫,身材高大,头发略有花白,但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明明年岁较郑和大,但是却看来比郑和年轻许多。举手投足如仙人一般,飘逸而不张扬。 “先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郑和客气地说。 突然,郑和对准柳如云的腹间一拳打出,这拳无声无息,距离又近,根本避无可避。柳如云没想到郑和竟然偷袭他,当年中姚广孝毒的恐惧感立刻浮现。柳如云运用内力,瞬间腹间内缩,郑和这一拳竟然打了个空。而柳如云足不提,脚不点,竟凭空往后滑了一步。与此同时,双掌飘飘忽忽地推出,直攻郑和前胸。 这千秋云水掌看似柔弱,却威力强大,双掌推出如千手万佛之势,郑和根本分不清那一掌实,那一掌虚。稍一犹豫,竟被柳如云打中胸前大穴。 幸亏郑和有所准备,度魔罗功的内劲立时转移,护住心口。 柳如云心里如电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可不能打死三宝太监。”于是劲力一及身就收。 郑和感应到柳如云蜂拥而至的内力,但却瞬间无影无踪,心下更加佩服。这收劲比出力更难,柳如云竟能在电光火石间做出应变,且能立刻收回内力,足见其武学造诣之高,不在自己之下。 高手过招,一招足矣。 郑和只是想试试柳如云的功夫,怕他过多联想。赶紧举起大拇指道:“久闻云水宫武学高深,切磋功夫,柳先生莫在意。” 柳如云见郑和没有进一步进攻,遂松了一口气,也拱手道:“三宝大人功夫真高,我这功夫伤不了你。” 郑和请柳如云坐下,倒了一杯茶给柳如云,但却没说话,欲言又止。柳如云知道郑和找他应该是有目的,遂安静的等待郑和的发言。 郑和捧着茶,吹了吹茶沫,轻轻地喝了一口。柳如云正襟危坐,连茶都不敢喝。 郑和才开口道:“柳先生,你见过剑气和刀芒吗?” 柳如云没想到郑和问这个,思索了一会答道:“剑气和刀芒,都是武林高手内劲练到极致时,剑上和刀锋会出现像白色水气的。。。。气,或是光。曾听闻过有这等功。” “当今武林,有谁有这个本事?” 柳如云没想到他问这个,仔细想了一会儿,回道:“大人,我还真想不出来。” 郑和盯着柳如云看,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两个人有这个本事。对了,还有个少女,能隔空发劲。”郑和说的这个少女,就是聂萧萧。 【第248节】历史 柳如云愣住,回道:“这,我还真不清楚。愿闻其详。” 郑和给柳如云倒了杯茶,缓缓说道:“两年前,北京潭柘寺山脚下,有一白衣剑客与一个黑衣人,在一茶肆相遇,在众人面前,对决了三招。见证者说了,看到了剑气和刀芒。” 柳如云摇摇头苦笑:“武林能手甚多,也许真的有高手能到这个境界吧。这剑气和内力这东西是千理通,万理通,都是气。是一种气功法门,能凝聚世间万物上的气,凝聚成形,甚至伤人。” “但是,柳先生,您做不到?”郑和试探性地问。 柳如云诡异地一笑,将双掌朝上,微一运劲,手掌中竟出现一团如云似光的白白雾气。 “大人,这就是。。。气。” 郑和看着那团难以形容的东西,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原来中原武功造诣如此之高,失敬。” “大人过奖,这内功练到一个境界,是会突破寻常人的想象。” 郑和此刻觉得中原武学果然博大精深。 柳如云补了一句道:“所以,你如果问我谁能做到?或是那个门派能做到?我还真说不出来。少林?武当?端木家?刺客家族都有可能。” 郑和纳闷问道:“端木家?刺客家族?” “呵呵,大人没听过吧?少林、武当那是名门门派,大家都知道。但是山东端木家和一个神秘的刺客家族,可就不为外人知道。” “柳先生,你给我说说,皇上设这东厂,就是要摸清黑白两道事务。这些讯息都是分外重要。” “是,禀大人,草民很高兴有这机会分享一二。”柳如云举起一杯茶敬了郑和一杯。 “我先说这山东端木,端木世家常年低调,也不和武林打交道。但是知道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千年历史的武学世家。端木家乃孔子高徒子贡之后代,家传天纵将圣功。这是一门高深的内功心法,十龙十象之力,翻江倒海。但是这端木家从来不行走江湖,,也不和外族通婚,可世代练武。据传闻在很久以前,端木家曾因为炫耀武技而遭到江湖围剿,在山东境内有了一场打斗,江湖人士死伤无数,端木家也元气大伤,从此不涉足江湖事务。” “竟然有如此神秘的家族?” “端木家知道的人不少,但这刺客家族可就更神秘了。传闻,这也是千年历史以上的家族,神秘无比,只有十六个字留下来,前八个字是金刀燃灯,姬香玉手。说的是这家族的家传武艺,总归是跟刀法、内功有关,至于姓什么都不知道。” 柳如云曾听父亲说过简短的刺客家族轶事,只听其父把刺客家族说的跟神一般,让他印象深刻。 “等等,柳先生刚刚说了姬香?这指的是香?”郑和脑中想起一事。 “这。。。。。草民还真不清楚,也许吧?”柳如云脑海里搜刮着父亲说过的只字片语,但是实在想不起来说过什么。 “总之,叫做刺客家族,估计和暗杀、刺杀、杀手等事相关。但不与武林、江湖来往,行事神秘低调。” “难道这白衣剑客或是半面人其中一人属于刺客家族?” “草民。。。。实在不清楚。潭柘寺不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佛教寺庙吗?好像也不是武学门派,跟少林也没有关系,先前没听说过这个寺庙。” “罢了,也许他们根本不是潭柘寺的人。咱们说说另外一件事。”说到这,郑和停了下来,看着柳如云。 柳如云知道郑和要说到重点了,虔诚恭敬地说:“大人请说。” “如果,由武林推举一个盟主,以武功来决定,谁能担任盟主?柳先生,您觉得您的胜算多大?” 柳如云倒吸了一口气,武林盟主?这名头从来没听过。 柳如云印象中,武林盟主这一词很久没有出现过,至少在明朝以来,没有出现过。 要做武林盟主,不只要武功过人,更需要人面广,风评好,众人推举。似乎武林里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武林盟主一词。 这四个字让他心底躁动,脑门嗡嗡响。如果能当武林盟主,对于云水宫是多大的荣耀。更不要说号令武林,控制绿林、漕运、盐帮及各地镖局带来的权利和财富。也许这就是云水宫从大理走向中原之顶的机会。 柳如云克制心里的情绪变化,小声地问道:“大人,愿效犬马之力,只是大人您的。。。计划是?” 郑和看着这年纪比他大的武林知名人物,被这事撩动不已。看来权力是男人的春药,此话不假。 “皇上说,先帝明太祖起义时,借用武林旧部实力,获益良多。但现在武林各门派纠葛不清,部分人士枉顾大明律法,恣意行事杀人,动摇国本。皇上决定整治招安,收编归东厂节制。听话的,就听东厂命令行事,按功行赏。不听话的,武林盟主处置。现在这东厂是位阶高于锦衣卫的特务机关,直接听命于皇上。只要武林盟主做得好,未来卸任后,以功勋晋任,当个四品官锦衣卫,做指挥佥事或镇抚使也未尝不可。” 柳如云听这路似乎都安排好了,沿途花团锦灿,最后竟能一步当官。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激动不已。 柳如云倏然起身,躬身道:“愿听大人指挥。” 郑和刚刚测试柳如云的功夫,就是要探探他的底。如果柳如云功夫不够,那推举他为武林盟主也是枉然。但是如果太高,连郑和也压不住,那也不行。这一番切磋下来,郑和觉得柳如云的确是恰到好处的人选,且他一心功名,却又朝中无人,不懂政治。日后要控制,相对容易得多。 【第249节】嫁祸 郑和将钱财等经费拨给柳如云去布置,交代柳如云不得出错。这一次朝廷不方便出面,因此只能靠柳如云自己。 柳如云虽允诺郑和拿下武林盟主的位置,但柳如云搜肠刮肚,一直没想到一个好的理由,为何现在的武林需要一个盟主。以前多半是武林大乱或是驱逐外族时期,才会需要武林盟主来统合。柳如云向郑和寻求建议,难不成要设立反锦衣卫或反六扇门联盟。这一句话就被郑和骂回去:“我就是要招安,还培养一个联盟来策反朝廷自己?胡闹!” 郑和阴冷地说:“没有,不会自己创造一个?” 柳如云恍然大悟。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武林出现三件震惊朝野的命案。 第一是,京城太极门接到黑衣半面人约战信,在西山约战,斩杀了太极门掌门。 第二件事发生在直隶,在日间,一位黑衣人跃入正在指导徒弟武术的铁线拳派的院子,在铁线拳掌门何老四弟子面前,用一把快刀杀死了何老四。 第三件更是罪大恶极,黑衣人灭了通州华威镖局全家,上下一十二口人陈尸家中,墙上有三个歪歪斜斜的血字,“半面人”。 寻常踢馆最多就是较量武艺,伤腿伤手的十分常见,但是取人性命就是大忌。因此这黑衣人或是半面人的行径,就令人格外气愤。 柳如云不方便自己发起武林大会,便找了一位名重四海的武林老宿,通州八卦刀门掌门人任善,来发出武林驾帖。任善今年七十岁,也是云南大理人氏,人面极广,与柳如云自小认识,为人极其正义。柳如云找了同是大理的门派点仓派去做说客,说服任善出来做东家。 任善本来就坐在家中大骂这几个案件的凶手,听闻柳如云和点仓派对这几个案件的关心,任善欣然同意,愿意做东家召集武林同道。 驾帖上写着:武林同盟,日月同心。恶贼半面人诛杀武林同道。今筹组武林大会,选拔盟主,声讨半面人。 任善发出驾帖,将于永乐十八年三月初五,于通州八卦刀大院,邀请各界武林人士赴通州,选出武林盟主。 四大帮会,六道绿林,多数门派都接到了驾帖。可是却独独缺了少林寺、御古宫和武当派。对外说法是,少林寺是佛门清净之地,武当是修道之人,不应该介入武林之事。而御古宫,任善也的确找不到传人。 其实这是郑和与柳如云计划的一部分。柳如云建议不要邀请少林和武当,因为难保这两个门派里头会有不知名的高手,如果出来成了拦路虎,将削减柳如云获胜的机会。尤其是少林寺中的达摩院及菩提院高手如云,只是不在江湖行走,实力不为人所知。近几年少林寺越来越低调,达摩院的首席已经多年未曾出现过,没有人知道到底实力如何。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至于武当,当年张三丰和武当七侠的威名太盛,太极拳和太极剑也是不好对付的武学。因此被柳如云勾掉了。如果张三丰地下有知,将得意于他的威名直到百年后依然震铄武林。柳如云盘算过各大门派高手,对彼此的实力相当了解。峨眉最强的高手是白眉师太,可是此人已经失踪十几年。就算她在,也不是柳如云的对手。崆峒的轩辕子老去,断壁子胡杰失踪,一样后继无人。华山、青城、全真派也是人才凋零。昆仑派一向神神秘秘,但是数十年来,并未有杰出人才出现。点仓派位于云南,和云水宫来往密切,对这个门派如对待自家小弟。而丐帮、绿林就更不用说了,是松散的帮派,不是以武功见长的。至于四大帮会之一的明教,自从明太祖朱元璋四处打压后,已经元气大伤,沦落为丐帮地方分舵一般人数。 柳如云数了一圈,除了姚广孝和郑和,放眼武林能跟他对打的,只有山东端木家。当然,端木家是不可能来参加这个聚会的。 【第250节】驾帖 自元朝末年后,已经很久没有听说武林大会一词。自明太祖洪武帝朱元璋登基以来,朝廷一直打压武林,把这片江湖掐得死死的。而洪武及永乐两朝,商业活动发展热络,风调雨顺,粮食无短缺,社会一片和谐。因此丐帮和六道绿林在这和平年代,等于失去了发展的土壤。数十年来,武林里已经很久没有热闹的大事。因此,任善这封驾帖迅速地引起了回响。 原本任善只发出去五十封驾帖,但是回复欲前来的就有近百人。柳如云也觉得人越多越好,所以便积极邀请众人共赴盛宴。反正,这餐食和宴会的伙食钱,柳如云拍了胸脯买单。从以前,云水宫就给外界很有钱的印象,因此任善不疑有他。任善心想如果钱不是问题,何乐而不为。 钱当然是东厂买单,柳如云开口要了三千两,郑和想都没想就拨款了。这点钱对于南洋舰队来说,不到一艘船的造价。 少林寺方丈没有接到驾帖,但是当然收到了其他武林人士的消息。少林寺住持圆庆大师虽不愿卷入此事,但见此事关系武林事务,依旧关心。可是驾帖未送达少林寺,圆庆大师不方便出席,遂派了罗汉堂首席圆月和尚带着三名可字辈弟子可城、可训及可方,赴通州一看究竟。圆庆大师并修书邀了武当派掌门同去,武当则委婉拒绝了少林的提议。武当派现任掌门是清风子道长,一心修道炼丹,不管世事,并不想掺和这些武林事。 这事风风火火地传遍了江湖,几乎大小城市里的酒楼茶肆,和江湖沾的上边的人物,都会聊起此事。有收到驾帖的自然得意洋洋地炫耀,没有收到的则是惋惜地说自己地位不够。有的人则是胡吹说,收到驾帖但可惜那时有事无法出席。 但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收到驾帖,肯定排除万难会去,说有事只是编个理由云云而已。 通州是北京出关必经之通关贸易地,虽是县城,但是繁荣不输保定、邯郸等地,茶商、瓷器商、香料商常常聚集此地通关或贸易。 八卦刀门是通州当地最大的武林门派,盘踞已久,拥有不少田产。其八卦刀大院建于明初,大小不输北京城的亲王府,前头的练武大院可以摆下五十余桌宴席。这几日,临近武林大会的时间,搭建的工人进进出出,忙着架设桌子和灯笼。在练武大院的四周摆上了旗帜,插在木架上,木架底部都垫了沙包以防风吹动倒塌。黑色三角旗帜上修的大大的白字武林大会,迎风而起,特别张扬。 这大院外是一大队的膳食料理厨师。任善把通州叫的上名字的厨师都请来了,负责这上百人的伙食。 这五十桌的中间空出了一块地,任善用木板搭建了一块擂台大小的地。这就是准备让各路英雄较量武艺的地方。周围没有拉网或搭架子,因为任善认为只是切磋较量,并非生死决斗,没有必要弄得像个擂台似的。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每张桌子上还放着绣好的小三角旗子,上头绣着门派别。放眼望去,有太极门、铁线拳、八卦掌、八卦拳、八卦形意、六合门、三才门等,还有各地绿林派系,例如鬼头刀、沙角帮、罗汉拳、洛阳金刀、长安罗汉刀、通远镖局。围着中间擂台一圈的当然就是大的门派,例如峨眉、青城、点仓、全真、昆仑等。当然还是有少林寺,因为后来少林写了一封信给任善,表示将会派人参加,共襄盛举。任善问了柳如云如何处置,柳如云细细看过,只要圆庆大师或达摩院首席不来,他就松了一口气。即然是罗汉堂圆月大师来,那应该不足为惧。 明日就要开启武林大会,此时已经不少武林人士前来拜访,八卦刀大院宾客络绎不绝。有的人已经等不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着大院准备的茶,闲聊着。 【第251节】独乐 金复里和玉萧源此时正躲在冀州的独乐寺,却见近日有许多武林人士经过寺庙,求用斋饭。这事令金复里起了疑窦,似乎有什么事发生。金复里偷听这些人的谈话,才知道最近通州要举办武林大会,选出武林盟主,对付黑衣人。金复里这才知道前些日子三起黑衣人做的命案,看来是有人假冒他犯下此案。 这令二人起了警觉,为何会有人要假冒他?金复里决定探个究竟,遂问清了武林大会的地址,带了玉萧源就一起上路了。玉萧源本不想去,但是金复里不放心放他一人在寺里,万一白衣剑客建帝出现,那玉萧源必然性命不保。玉萧源拗不过他,只好做好僧侣装扮,跟着上路。 此刻,金复里和玉萧源正躲在八卦刀大院一里远的酒楼里,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幸好大多数江湖人士银囊羞涩,就在野外扎营凑合,所以酒楼尚剩一间空房被金复里要了。两人坐在房里休息,但听得到楼下的喧嚷。 只听得三五人叽叽喳喳的大声讨论着,“你说啊,这次谁有希望做武林盟主啊?” “那必须得是少林寺啊!少林寺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啊。” “我看不见得,据说这次没邀请少林寺耶。” “是吗?没有少林寺?那武当呢?” “武当也不来。” “去,少林武当都不在,选什么盟主啊!” “哎,一寺两宫,还有云水宫和御古宫呢。” “那倒是,这御古宫已经消失多年了,我看可能就是云水宫机会多些吧。” “是是是,这柳如云武功之高,据说已经被出神入化了。千秋云水掌缥缈虚幻,虚虚实实,如千手观音,如果一掌拍在这木桌上,内劲一贯,立即粉碎。我曾听说啊,这柳如云和人打赌,手捏石块,石未破,但中心已碎成粉末状。神功盖世!” 啧啧啧,众人嘴巴发出赞叹声。这等武功毕竟只在茶余饭后出现过,他们这群人没能想象这武功能高到什么境界。 这酒楼十分简陋,一晚上,竟一直听到大堂的人在讨论江湖轶事。 玉萧源在床上盘坐着休息,见金复里魂不守舍,笑着说:“你那么关心干嘛?你想要做武林盟主?” 金复里在屋子里四方踱步,听玉萧源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回道:“别胡说,我只是关心,这人假冒我的名声犯案,我心里有疙瘩,得查出来是谁在搞鬼。” “其实,你应该去抢,你是武功第一,还有人打的过你吗?” “叹,如果聂萧平在的话,他跟我估计伯仲之间。” 说到这,两人沉默了,又想起了故人。十八年前,这三个人步出南京城,从此走向不同的命运。聂萧平天人永隔,而他二人浪迹天涯,四处躲藏。 金复里越走越快,但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问玉萧源:“你说,会不会是朱允炆?” 玉萧源本来闭目养神,眼睛一亮,思索道:“朱允炆?但是他做这件事没道理啊?” “难说,逼我出来。他知道逼我出来,就能找到你。” “这是有点道理,但是这跟武林盟主没有关系。我感觉办这武林大会,另有目的。如果曹士心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搞清楚。” 金复里坐到床上,靠近玉萧源问:“你说,那些娃儿会不会来啊?” 玉萧源没说话,叹了一口气:“你还好,去看了金还圣。我就惨了,十八年没见过小莲。” “哎,是啊,你也是想得紧了,才会写信给小莲。” 玉萧源拍拍他说:“你还不是忍不住,去教了金还圣刀法,还救了他们两次。” 金复里也叹了一口气,每次聊到家里、孩子,两人就不住叹气。 良久,玉萧源才劝金复里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刺客家族的后代一定能撑起这面大旗的。” 金复里拿出大刀,就着磨刀石,淋着水细细地磨着,少顷,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反正,谁动他们,我就杀谁。” 【第252节】倭刀 不止金复里来了武林大会,这盛会也惊动了朱允炆。起初听到传闻发生黑衣人的案件,他以为金复里露馅了,很兴奋地前去探查,却一无所获。但是在铁线拳派的案子里,他问到了何老四徒弟。 朱允炆这几年躲在葵花寺,吃也是吃寺里的,没什么花钱,因此身上还有不少金子。他找到了那徒弟,赏了一两金子问话,那徒弟的眼睛看着桌上的金子直发光。何老四的弟子叫做何英,本来还假装伤心师父过世,一开口就哭哭啼啼地。但见了这赏金,何英开始滔滔不绝说道:“哇,那个黑衣人无声无息,从屋顶就跳了进来,我师父何老四,起初还客客气气地问来者何人,那人非常没礼貌,上来就打。师父气不过,就跟他打起来了。” 朱允炆问道:“他用什么招式进攻你师父?” 何英拿起一把刀,开始比划起来,“他这么来一刀,我师父用刀子挡了一刀。然后他劈向我师父下盘。我师父一跳。。。。”何英模拟着那天的对战。朱允炆看了看,觉得不像是他遇过的黑衣人。 “然后,他那道银闪闪的,日光反射,亮的我看不到。。。” 朱允炆打断他:“你说他的刀是什么颜色?” “银色,白色的刀,长长的,像倭寇那种倭刀。你知道,斜叶形,长条形的。。。。” 朱允炆听到这,已经知道此黑衣人非彼黑衣人。那天的对战,一幕幕画面他记得清清楚楚,金复里拿得是一把厚重、厚刀背,较一般刀更大更重的黑背刀。 朱允炆将何英赶了出去,心里开始盘算着这事。团团疑云,好像千丝万缕般,在其中有一个真相,隐藏在里面。 这凶手必然另有其人,假冒黑衣人犯这案子。朱允炆这种从小在皇宫里培养的政治高手,对这些权谋计算要熟悉得多,深刻得多。朱允炆猜测有人嫁祸黑衣人设立一个让各界武林都痛恨的对象,凝聚这些怨气,合拢本来如一盘散沙的武林,顺势推举武林盟主。 这个推论合情合理,但是为何要做这个武林盟主呢?武林盟主究竟带来什么利益?而且起这个头的人,如何能确定他是从这件事中获益?除非。。。。。。一个念头闪过朱允炆心头:“除非这凶手就是武林大会的筹办者,他们要内定一个武林盟主,统合武林的力量,去对抗。。。。。。” 想到这里,这思绪又卡住了,这个武林大会究竟背后的目的为何?是要对抗谁? 如果自己是黑衣人,会演这么一出戏,让跟多人关注到自己吗?必然不会。此刻黑衣人和玉萧源最需要的就是低调,不能被找到。所以这件事应该跟假扮玉萧源的刺客家族没有关系。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是朝廷中有什么政争吗?难道是太子之争?又是朱高炽和朱高煦兄弟阋墙之争?控制武林究竟对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其中种种的难以理解,让朱允炆好生怀疑,究竟幕后的黑手想要什么? 但是朱允炆灵机一动,如果要复兴皇位,也许抢个武林盟主,对自己会有帮助。就算不济,也能制造武林大乱。 【第253节】入席 早春北方的天还是有点冻腿,哈气仍有雾,依旧是一片消寂,偶有一些小黄花冒出头来。 三月初五一大早,任善早上一看,竟是个阴暗的天气,乌云压顶,看样子是要下雨。他赶忙招呼徒子徒孙,将院子里的大棚搭起来,以免宾客淋到雨。任善要徒弟们趁早准备好,因为不保一大早,各路英雄好汉就到了会场,他们得做好主人接待的工作。 果不其然,巳时还没到,已经陆陆续续有各方豪杰来到会场。任善赶紧出去迎接,导引各路英雄入座。 八卦刀门一共发出去五十三张驾帖,但是据各地江湖人士的反馈,任善预估会来四百多人。因此设了五十余桌,每桌可坐十人。宾客络绎不绝,一下子就坐了近八成满。 此时,任善看到前方来了一位白衣大侠,衣着飘逸,手持宝剑,头顶用一珠带扎起了头发,虽有少许银丝,但是精神飒飒,俊朗挺拔。 任善赶紧迎了出去,两人双目相接露出会心一笑。任善大声道:“稀客稀客,欢迎云水宫宫主,柳如云大侠!欢迎欢迎。”任善刻意使了内劲,用了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打招呼。果不其然。本来喧哗的众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目光抛向任善这边,要看看闻名武林,一寺二宫的云水宫宫主是什么来头。 金复里早就混了进来,带着一个大草帽,脸上系着面罩,但是他取巧换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衫,以免被认出来。由于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八卦刀门根本人手不足。任善的意思是,人多不怕,只怕没人,遂大开大门,让没有驾帖的人也进来。玉萧源则婉拒前往会场,独自留在了酒楼里,看着书喝着茶,不准备参与武林大事。 朱允炆也是在人多时,乘机混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白衣,装扮富贵。他和金复里相隔甚远,彼此不知道对方在现场。 后来来的人实在太多,变成有的坐,有的站着。八卦刀门的人走过的时候大声的说:“有驾帖的坐下,没有驾帖的麻烦您先站着,让让位。” 柳如云被安排在最中间的桌子,听了这场面有些闹哄哄,喜好干净的他神情有些许不悦。他看了看自己这一桌的旗子,有八卦刀、峨眉派、点仓派以及全真教等字眼。而隔壁桌有舟子岛、五行拳、沙门帮、黔州酒老及天门蜀帮。其他如青城、华山、昆仑等则在对面的桌子上。此时两位灰衣尼姑走了过来,看了看桌上的旗子,坐到了柳如云的对面。柳如云对他们微微一作揖,笑了一下,自我介绍说:“云水宫柳如云。” 这两位尼姑本要坐下,听闻此语立刻眼神发亮,站起躬身兴奋地道:“柳宫主好,贫尼华非,这是我的师妹华清。” “两位师妹好,久闻峨眉金顶剑法乃武林绝学,希望今日能够见识一下。” 听闻见识一词,华非有些窘迫,“柳宫主见笑了,峨眉金顶剑法虽好,但是在我手上,我技艺不如人,是没打算争什么武林盟主的。” 旁边桌一位红鼻头的老翁凑了过来说:“是啊,我们也没想什么武林盟主,就是来开开眼界。这你们峨眉派的白眉师太怎么不来啊,川西第一人啊,不来太可惜了。” 华非师太客气地回道:“这位师父,白眉师太是我师父,已经。。。咳咳。。。失踪很多年了。” “这样啊,哎呀,我这老头说话不长眼,真不好意思。老朽自我介绍是黔州张酒老,哎呀,一张嘴就是快,喝多就乱说话,莫怪莫怪。” 正当两边客气闲聊时,一位身着蓝衣系着白色腰带的道长来了这桌。柳如云猜应是全真教。 全真教曾经在南宋时辉煌过一段时间,彼时的全真教教主王重阳是中原武林第一人,但是南宋灭亡后,全真教元气大伤,后续再也没有领头人物。但是由于全真教威名太大,教徒众多,因此还是位列八大门派之中。 这位道长十分谦逊,先向在座各位致意。当先一位道:“在下全真教太虚子。”柳如云和峨眉的师太也起身自我介绍,当柳如云自我介绍时,道长也是露出钦羡之意。 此时四位衣着破烂的乞丐也走入了院子,身上都有六到八个袋子,看来是六袋长老和八袋长老。看到他们在远方的桌子坐下,柳如云松了一口气。他这人爱干净清爽,没法跟这些丐帮的靠太近。 最后,一中年人戴着白色小方帽,书生打扮,随意潇洒地自顾自坐了下来。马上倒了一杯茶,先喝了个精光,又倒了几杯。待得喝足了水,才说:“各位英雄好,小弟点仓派南方鹤。” 点仓派也在云南,道馆在大理苍山,跟云水宫一山之遥,彼此熟识。柳如云和南方鹤互视一笑,但不说破。 柳如云向对面望去,发现青城、华山及昆仑的人也来了,整个场子坐了大约八分满。任善带了几个和尚走了过来,导引他们坐在柳如云这一桌,不含任善,刚好凑了九人位。并忙着介绍:“这位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席圆月大师。以及可城、可训及可方大师。”柳如云虽然本来就知道少林寺会来,但没想到来了四位。 少林寺果然是武林泰斗,众人一听闻是少林寺大师,纷纷起身,连张酒老都凑过来拉手。圆月大师身材矮小,圆圆胖胖,笑容可掬。对柳如云特别敬重,拉着手聊了好一会儿。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柳如云试探性地问道:“少林寺派出罗汉堂圆月大师,想必是对于武林盟主势在必行。” 圆月大师忙摇手道:“柳宫主千万不要如此说,少林寺是佛门弟子,虽然钻研武学,对于盟主一位实在是没有兴趣。方丈圆庆大师交代,少林寺是作为武林的一份子来参加,并不是来抢盟主之位。”圆月大师话说的很客气,感觉是毫无竞争之意。 但柳如云却觉得这是圆庆老和尚精心的安排。众人皆知,少林寺武僧最高殿堂是达摩院,达摩院首席的功夫尚在方丈之上。圆庆派罗汉堂首席出来,如果输了,少林寺还有余地说,最强的还没出来。且彰显少林寺无心争取盟主这个位置。如果有机会赢了的话,就顺水推舟,拿下了盟主之位,进可攻退可守。 任善见时间已到中午,此刻乌云散去,天边露出了金光。任善很高兴最终没有下雨,天相完美。 他走到擂台中间,拍了拍手。此刻宾客们见主人出现,纷纷起身鼓掌。 任善见天下英雄皆在,志得意满,他鼓足真气,大声道:“欢迎各位英雄豪杰!在下任善!” 【第254节】推举 任善用内力将开场白清清楚楚地送到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本来各桌放大声量在鼓噪的人都听到了,纷纷停住口。众人见这老师父竟然还有这等功力,有人忍不住喝彩叫好。众人纷纷鼓掌。 任善继续道:“近日,无名的黑衣半面人,残害武林人士。京城太极门、铁线拳掌门、华威镖局一家十二口人。” “对,我们要报仇!”今日来的人中也有太极门、铁线拳的亲友,这些人想起这事,义愤填膺,纷纷鼓噪。“杀了这个天煞的半面人!” 任善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各位,太极门、铁线拳的掌门都是武功卓绝的前辈,却惨死凶手重手,可见这黑衣人功夫高,神出鬼没,所以我们武林同道,必须同声共气,共抗邪恶。” 柳如云想到,当初选择太极门和铁线拳掌门,就是因为这两门派的功夫的确不低,否则武林同道不会害怕。他曾思考过,是要假扮白衣剑客还是半面人?后来觉得半面人感觉形象比较邪恶,遂穿了黑衣,先杀了太极门掌门。 柳如云手心发热,觉得这个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 柳如云环顾四周,要看看还有谁有资格向他挑战武林盟主?忽然看到远方一桌,有个肤色黝黑的人,身穿宝蓝色背心,戴着一顶方巾帽。柳如云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他觉得这人神色像是郑和。心想难道三宝大人不放心,来现场监看来了。 任善继续说着,“今日推举武林盟主,需要有德有能,所以我们按照推举制,先选出八位武林大德,然后进行比武,武功最高强者,当选武林盟主。” 此时众人议论纷纷,有人举手说:“我推荐乾坤门的刘思仁老前辈。” 有人说:“我推举青城派吴青子掌门。” “我推荐丐帮长老廉震宇。” “五行拳掌门李大为!” 一个人举手大声喊道:“云水宫宫主柳如云。”这个声音一出,全场鼓掌。柳如云对那人笑了笑,谢谢他的提名。 “我也来一个,少林寺住持圆庆大师。”这个人一喊,全场立即安静了。少林寺是武林泰斗,少林方丈是最适合当武林盟主的人,可惜没来。任善回道:“圆庆大师没来,他不能参与这个比武。” 那人指着柳如云这一桌继续说:“那这四位大师是少林寺的吧,我提名这几位大师。” 任善无奈,只好说:“那位是圆月大师,那我们加上圆月大师。”圆月大师看向那个提名的人,对他点点头致谢。 此时已经提名六个人,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可以自己推荐自己吗?” 所有人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是一个年轻人举着手。他做的是偏桌,桌前没有旗子,表示他是自己来的。 任善看向他,问道:“这位小兄弟是来自?” 那年轻人的声音很好听,他用银铃般清脆声音回道:“我来自北京。。。八。。。荒六合长剑门。” 众人一阵哄笑,有人窃窃私语说:“这什么门派?听都没听过,那么长一段名字。八荒六合。” 这年轻人不以为意,耸耸肩等任善回答。 任善心想,如果大家都推荐自己,岂不乱套了。他清清喉咙道:“这个,我们不接受自我推荐,必须有武林其他门派人士推荐。” “哦,行,那我推荐他。”年轻人指向他旁边的另一个年轻人,皱着眉头,有些脾气。 “我推荐这位小六合刀门的钱无味。金钱的钱,无所谓的无,味道的味,钱无味。” 任善愣在那里,怎么着,这年轻人是来儿戏的?可没想到,这年轻人还没结束:“然后,他提名我,八荒六合长剑门,权有害。权力的权,有没有的有,害人的害。别写错了啊。” 他这两个名字一说,所有人哄堂大笑,听得懂的人就知道是假名字。点仓派的胡云笑得捧着肚子说:“钱无味,哈哈哈,权有害。笑死我了。” 任善心里恼火,安排了那么久的武林大会,竟然有人蓄意闹场。他开口喝止:“胡闹!”却听到黔州张酒老说:“这个也无妨,年轻人嘛?江山代有才人出,给他们一点机会。” 任善见是张酒老,此人名望不错,也好交友,没想到他会支持,只好说道:“可是推荐的人数超过了?” 黔州张酒老索性站起来说:“没事,可以再提名几个,大家举手表示意见,最后选出最多的六七个人进行比武就行了。” 听张酒老这么一说,大家纷纷叫好。反正很多人就是想来凑热闹,场子越闹越好。 任善见大家鼓噪起来,这场子怕是难收拾,看向柳如云这边。柳如云点点头,示意继续。反正柳如云觉得只要少林寺不出头,他拿下盟主的位置,问题应该不大。何必处处设限,操作的太明显。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任善只好说:“好吧,那我们再说一次,被提名的是,乾坤门刘思仁掌门,青城派吴青子掌门,丐帮廉震宇长老,云水宫柳如云宫主,少林寺圆月大师,五行拳掌门李大为,峨眉派华非师太。还有钱无味,权有害,洛阳金刀王中信。。。。等共十二位。”八卦刀的门人拿来一些坛子,在坛子上面贴上红纸,写着刚刚念到的名字。 “现在我们用纸红花来投,每个人桌上都有一朵纸花,请上前丢到坛子里,谁的红花最多,谁有机会,最多的六位!” 听任善怎么说,众人纷纷离桌,走到坛子前投入自己手中的红花。 柳如云将自己的红花丢到了圆月大师的坛子,以免众人有微言。他并细细的观察,大家是怎么投票的。他发现圆月大师竟然投给了自己,这令他侧目,少林寺的大师竟对盟主之位有眷恋? 待得八卦刀门徒把红花捡出来,一阵混乱算了半天,任善终于宣布最多红花的八位人选,“分别是,青城派吴青子掌门,丐帮廉震宇长老,云水宫柳如云宫主,少林寺圆月大师,五行拳掌门李大为,峨眉派的华非子,三花门掌门,还有。” 任善怀疑自己看错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只好念出来最后一个名字:“权有害。” 【第255节】比武 此时乌云散去,日正当中,太阳晒得朱允炆暖暖的,酥软的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曝露在阳光下。他想伸展四肢,但又怕过大的动作被众人注意到。天潢贵胄的身份,自小天家的训练,让他的动作分外精致,和周遭的粗鲁的豪杰分外不同。 当任善在问推举谁时,朱允炆一度想去推举自己,但受其优柔寡断的个性影响,还是放弃。毕竟他不适合抛头露面,且难道他要自报家门是葵花寺?朱允炆放下刚举起的手,决定继续低调,大不了之后去找新的武林盟主谈结盟。 在会场另一侧的金复里则是冷眼看着这个会场的众人,他从来没想到要去竞争盟主之位,只是想看看事情的发展。但是当那年轻人指着钱无味时,金复里却认出了那是他儿子金还圣,这个意外的发现令他激动,但是他不敢上前相认。 原来权有害就是易容后的玉易莲,钱无味就是金还圣。玉家在直隶,金家在北京,距离通州不远。玉易莲听说了武林大会的事,想来看看这事,便拉了金还圣一起参加。本来玉易莲希望金还圣能被提名,以他的功夫说不定可以拿下个武林盟主。可惜众人觉得玉易莲扮的年轻人比较有趣好玩,竟多数投给了他。玉易莲压根没想到,误打误撞,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金复里看向金还圣的眼光,充满了父亲的慈祥,以及抛弃抚育责任的内疚。 任善此时又出来宣布,比武决胜的环节将分为两组对打,胜者出线,再和另一组胜利者对打,直至分出胜负为止。任善偏袒了柳如云一些,安排着少林寺圆月大师对决五行拳,丐帮廉长老对决小六合刀门权有害,青城对决峨眉,柳如云对决三花门, 五行拳掌门李大为首先起身走到擂台中央,这人一头白发张扬五爪,上身赤膊,仅穿一件皮背心,全身肌肉冉结,精干结实。柳如云没见过此人,张酒老开口道:“这人李大为,直隶来的拳师,此人行侠仗义,刚正不阿,在北方一带颇受爱戴。平时镖局进京,都会跟他打招呼。” 柳如云看向张酒老一眼,这人顶着大红酒漕鼻,一脸醉眼惺松的样子,却是个江湖活字典,知道各处轶事,想必是四处喝出来的。 柳如云猜得没错,张酒老虽然混迹武林,打了一手醉拳,但是实际功夫不高。但此人心里单纯,好交朋友,平日就爱呼朋引伴喝两杯。有钱时候他请客,没钱的时候蹭两杯。由于个性爽朗好言,大家都喜欢跟他说上两句。虽然出身黔州,但是大半时间在南京、江南和北京厮混。 任善邀请圆月大师出席,圆月慢慢地起身,走着稳重的步伐,满脸笑容走到擂台中间,像围观的众人双手合十,躬身行礼。 任善说着:“两位武林大德,我们交手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即可。当然了,切磋武功伤筋动骨在所难免,但是我们可不想看到血溅擂台。记住,不分生死!” 说完就把擂台让了出来给李大为和圆月。所有人伸长了脖子要看这场比武,一方是名震直隶的老拳师,一方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席。 李大为生性张扬,但是遇到了少林寺高僧,确也不敢放肆。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手摆了个起手式,说了声:“大师,请!” 圆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缓缓地跨出一步做弓箭步,左手搭在丹田处,右掌伸出,说:“李掌门,请指教。” 柳如云很久没有见识少林寺的功夫,知道这是罗汉拳的起手式,是每一个少林和尚都要练的功夫。 圆月始终不出招,似乎在等李大为先进攻。李大为凝视了片刻,决定先上手。李大为一拳打出,直攻圆月腹间。圆月轻巧地一个转身避过,左肘架开李大为的拳,右手握掌成拳,顺手往下劈。 柳如云没想到圆月矮矮胖胖的身材,转动竟如此轻巧,出乎意料。 李大为一个沉桥,用手臂硬卸了圆月的拳。圆月一招不中,立刻变招,左拳从后方直攻李大为心窝。李大为见左拳来的极快,只得手肘一并,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拳。 可圆月的劲力很大,这一拳接了,李大为却不得不脚步踉跄退了三步,才卸掉圆月的拳劲。 李大为从第一招进攻后,就被逼的不断防守,不得不暴喝一声:“好家伙,圆月大师功夫高强,继续讨教。” 说完双手一碰,五行拳如狂风暴雨般打来。 张酒老拿着酒杯看着比武,忍不住又说话给大家解释:“这五行拳分五路,金木水火土,各有千秋。你看他现在打的是木拳,一拳一拳如木桩般砸向对手。” 柳如云一细看,的确这招数如同木槌一般,以拳代槌,像打桩般攻向圆月大师。 圆月则是灵活的左闪右避,以后发先至的速度用肘部挡下李大为的五行拳。 李大为见久攻不下,又换了一套拳路。此时,点仓派的南方鹤看出来了,问张酒老:“这是水拳吧?” 张酒老点头说:“没错,你看他的拳变得柔软,时而掌,时而拳,是一股上善如水的拳势。” 李大为这水路拳,使得十分好看,不同于木路拳的狂风暴雨,水路拳像是蜿蜒的小溪,绕着石块走,类似近身擒拿的套路。但圆月不是溪里的石头,更像田里的泥鳅。水路拳不管多么的缠绕,根本无法攻入圆月的心腹间。圆月胖乎乎的身体在水路拳中游走,丝毫不沾。少顷,圆月开始进攻,仍是一套罗汉拳,非常扎实的基本功。一攻一挡,一架一放,对付五行拳游刃有余。 李大为见两路拳都没能奈圆月何,有点着急。又变化拳路,突然如风火轮一般抡起拳头。南方鹤赞叹了一声:“火路拳?” 张酒老说:“正是!” 李大为打起火路拳,好似一扇大风车,不停地将拳头由上往下攻向圆月,拳速越来越快。圆月见到这狂暴的速度,不得不一步步后退。众人以为李大为终于占上风时,圆月突然一个沉桥马步,如同冲天炮一般由下往上,左手挟住李大为的右拳,右拳直上打在李大为的下颔。李大为见左手被牵制住,且圆月已经攻下要害,另一只手也停了下来。总算圆月没有要伤害李大为,收劲未发。圆月大师收回拳头,回到原地,双手合十说道:“掌门人承让。” 李大为讪讪地笑:“大师太谦虚了,小弟万万不及。大师胜了。” 在场的众人发出如雷般的掌声,这第一场比试,知名北方拳师李大为连变三套拳路,精彩万分。大家都觉得不虚此行。 张酒老双手直拍掌,赞叹道:“这圆月大师太厉害了,就使一套罗汉拳,对付三套完全不一样的拳路。” 南方鹤接口道:“是啊,天下武功就是一个劲,只要练得够深,一套罗汉拳也能打天下。” 【第256节】六合 圆月大师不说一语回到自己的位置。 峨眉师太和全真教的道长纷纷向他贺喜,圆月大师谦逊地回礼。反而三位少林寺弟子面无表情,静静地给师父拉开椅子和倒茶。柳如云心想:“这少林寺的确卧虎藏龙,圆月根本还没使出真功夫,仅凭一路拳就打败五行拳,深不可测。” 五行拳掌门李大为回到座位反而受到英雄式的欢迎,毕竟输给少林寺罗汉堂首席一点也不丢脸。相反的,大家对于他能走过三路拳,已经是相当厉害的表现,纷纷给与鼓励。这也是李大为没想到的,输了竟还给五行拳挣脸了。 朱允炆也在远处瞧着这第一场比试。如果在二十年前,他可能会觉得很精彩,可是现在他已经练成绝世武功。他看这比试只觉得无趣。他不理解这些人的速度为何如此慢,还能有人喝彩。在他的眼里,世间万物现在都很慢。别人需要耗尽全力也做不到一弹指间连出十剑,可是这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任善走了上来,又大声说道:“第一场比试是由少林寺圆月大师赢了第一场,现在由丐帮长老廉震宇对决这权有害。” 权有害,也就是玉易莲,轻轻巧巧地走上了擂台。对面是丐帮八袋长老廉震宇,手提着一根竹棒,一头触地,咚咚咚地敲着地面,这故意挑衅的声音弄得玉易莲有些不悦。廉震宇并且用那种市井流氓不屑的眼神看着玉易莲。这眼光弄得玉易莲肚子都是火,心里想着等会怎么整他。 她转头看看金还圣,瞟了一眼,心里暗骂为何是她站在这里,而不是金还圣。 金还圣不想跟她对视,回避她的眼神,选择看向远方。。。。。 廉震宇嘴里念念有词,大抵是在说怎么会对打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伙子。他把竹棒拎了起来,抡起棍圈,呼啸的声音看起来非常吓人。 廉震宇是八袋长老,也是丐帮中四大长老之一,虽然像个地痞流氓,但其实武功相当扎实。 玉易莲想起伍子胥是丐帮祖师爷,叹了一口气,心想要对不起伍一心的徒子徒孙了。 廉震宇挥着大棒进攻,玉易莲存心隐藏实力,故意满场飞奔,让廉震宇追。 廉震宇被这年轻人搞得心烦,破口大骂:“龟孙子,别跑啊!你个仙人板板。”原来廉震宇是蜀人,说话一口四川口音。 跑了三圈,玉易莲想着差不多该结束此场比武,她回身站定,假装跌了一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廉震宇身上靠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廉震宇的竹棒飞到半空中,掉入人群。而廉震宇倒在地上,玉易莲则假笑,装得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何事。 廉震宇气急,想拍地站起,可是却使不上劲,才发现肩膀被卸了,不由自主地晃着。廉震宇破口大骂:“快给我装上!” 玉易莲仍然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说:“真是对不住,我给你试试。玉易莲在身上胡乱拍来拍去,就是不碰他肩膀。”廉震宇痛的哇哇叫,连丐帮其余长老都觉得有失态度。 玉易莲在这廉震宇的身上胡乱拍了一会,才假装找到了肩膀的部位,用力一推,帮他装回肩膀。廉震宇灰头土脸的站起来,嘴里啐了一口口水,要吐向玉易莲。玉易莲虽是男装,但心里可是冰清玉洁的姑娘,怎么可能受此侮辱。右手一挥,本来要清清脆脆地赏了廉震宇一耳光。但想着别露馅,只好硬生生忍住,侧身避过。 玉易莲隐藏实力的功夫做得很好,所有人都以为玉易莲运气好打败八袋长老。但是现场还是有五个人看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圆月大师、柳如云、金复里、朱允炆,还有金还圣,都看得一清二楚。 玉易莲回头靠近廉震宇时,一方面是趁其不备,一方面是甘露玉手雷电般的速度,第一步从廉震宇持棒的手,卸掉了竹棒,打向天空。第二手,从手臂窜了上去,左手一拉右手一卸,就把廉震宇的胳膊卸了。再一推,就把廉震宇推倒在地。 这甘露玉手速度绝伦,一旦被靠近,就难以脱身。 柳如云看得一清二楚,这少年的两手速度如守宫一般地快,啪啪两手,就卸了廉震宇的竹棒和肩膀。这下他收起了小觑的心,他看向圆月大师,同样是皱着眉头看着,显然他也看出来了。 朱允炆也看得一清二楚,这少年的手速实在太快,虽然他觉得还是没有自己快,但也是惊世骇俗的速度。廉震宇不是武功不高,而是输在毫无防备,输在轻敌。 最震撼的是金复里,他看得一清二楚,这是甘露玉手。他看着玉易莲回到座位,赫然发现,旁边坐的是他儿子金还圣。金复里激动地要站起来,但是手抓着大腿,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第257节】青城 任善回到擂台,叹了口气说:“刚刚这年轻人赢了,希望他下一场也能如此好运。下一场,有请峨眉派华非师太,以及青城派吴青子掌门。” 听到任善喊了自己的名号。华非师太起身向同桌的各位致意,提起青剑走向擂台。另一处,青城派的吴青子也提起剑走向中间。 张酒老边喝酒边嘀咕:“这任善怎么安排的,这简直就是兄弟阋墙,峨眉和青城都在四川,这是邻居啊。你这输了的话,传回去怎么见人。” 华非师太仿佛听到了张酒老的话,往这桌看了一看。 青城派的吴青子似乎没什么耐性,等任善一离开擂台,剑一提,说了一声:“请教了!” 吴青子拔剑出鞘,那是一柄传了好几代的松风剑,剑柄挂着珠穗,随风摇摆,但剑尖迎风挺立,指向华非师太。 华非师太则慢慢地抽出背上的剑,捏了个剑诀,等吴青子出招。 吴青子的松风剑法第一招“迎客如松”使出,这是请手式,是剑法中彼此交流谦虚讨教的一招。华非子见吴青子虽然个性急躁,但出招还是估计礼貌,心里宽慰了点。毕竟青城派与峨眉相距不远,她也不希望伤了和气 华非师太还了一招金顶剑法的“日出东隅”。这也是峨眉的起手式。 张酒老见这两人大气得体,不禁说道:“名门正派就是不一样,你看礼尚往来,先客气一番,不知道等会看不看得到金顶剑法和青城剑法的杀招呢?” 吴青子的松风剑法取自于青城山上的大风吹过屹立百年的松树,青城派供奉道学,所以讲究虚怀若谷,若有若无,轻盈灵动。这剑法使起来特别的好看,如九弯十八拐一般,在剑势的扭动中,偶然发出淋漓的杀招。柳如云细细观察青城派剑法,飘逸的感觉和千秋云水掌十分相似。 金顶剑法则是大开大合,有着峨眉金顶山上看日出,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剑法以劈砍为主。这两派的剑法完全不同,剑意和招式大相径庭。 南方鹤道:“我怎么看这青城剑法像个姑娘,金顶剑法像个和尚啊?”这话停在华清师太耳里,有些不好意思。 张酒老笑道:“你说对了,这青城派供奉的是道学,所以他们拾起剑来,就像随心所至,像写草书一样。而峨眉派是佛学弟子,祖师爷郭襄女侠师承九阳真经内力,这使其来跟少林寺是殊途同归啊。” 圆月大师突然开口道:“张师父说的没错,峨眉和少林寺是有些渊源,这金顶剑法的剑意和我们的菩提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几个人说话的同时,吴青子的剑招越走越快,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咻咻声。这松风剑法的后劲强劲,一共四十八式,越到后面速度越快,内劲关注越多。 只见吴青子,一招“松动风清”画了剑圈从中直取华非师太中盘。华非师太一个后跃避开此招,足一点地,立即上跃,双臂伸展,如大鹤一般飞行,随即双手持剑,从上而下劈向吴青子。 这一招“金顶飞鹤”灌入了峨眉金顶功,剑上带有风雷之声,众人一惊。但吴青子功夫不逊于华非师太,其看准了金顶剑法劈下的方位,身子一侧,松风剑避开金顶剑法的剑势,从旁乘隙而上。这一招的方位巧妙,而华非师太人在半空,避无可避,眼看松风剑直逼喉间,只得伸出左掌挡住松风剑。 旁观众人看的惊险,纷纷惊呼!但吴青子无意伤害华非师太,硬是横拉剑势,此剑遂由华非师太鬓间擦过。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但华非师太的攻势收不了,她的剑却硬生生的砍在地上。由于关注了十成内力,此剑竟然深入地面数寸。一时半会,竟拔不出来。 华非师太愣愣地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剑,脸上羞愧地说:“承蒙吴掌门承让,在下输了,心服口服。” 吴青子点点头,没说什么,走回自己的位置。 但是众人又爆出如雷般的掌声,这场依旧好看。八大门派中的两大高手过招,分外精彩。 任善惋惜地说:“刚刚这一场实在精彩,好久没有看到这风格迥异的两大剑法过招,可惜峨眉派输了一招,但是我感觉,其实难分上下,华非师太的功夫仍是相当高的。接下来,有请柳宫主和三花门门主。” 【第258节】三花 柳如云听到自己的名字,遂起身慢慢地走到擂台中间。他印象中没听过三花门这门派,不知道是何来头。 只见从东北角的桌子出现了一些鼓噪,一个浑身横肉的人走了出来。柳如云已经是属于身材高挑的男子,但此人身材高大,比柳如云还高了一个头。 只见他面部轮廓明显,脑门、眼窝及太阳穴凹陷,看来是西域人士。骨架大,手掌大,仿佛一只手就能捏碎一只西瓜。 任善看了也吓一跳,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人物。 “这位掌门,您怎么称呼?” 这人大声说道:“三花门掌门,卜兰寺玛特。”口语中有重口音,应是西域人士。 柳如云点点头,向其示意。但这西域人似乎不懂礼节,吹胡子瞪眼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看任善一退下,卜兰寺玛特一个马步,就一拳如冲天炮一般打了过来。柳如云手搭了上去要推掉。但居然一动不动,只觉得这人的拳头如砂锅一般大,浑身是劲,拳掌间的力特别大。 南方鹤问张酒老:“老师父,这三花门是什么来头?” 张酒老心里也困惑,这三花门从来没听过,是从何而来? 只听对面从未说话的可城和尚开口道:“这是来自西域的一支门派,在蒙古西边再出去数百里,练的是三花聚顶功,别看这汉子只有外劲,此人头顶脑门凹陷,两太阳穴凹陷,他应该已经练成了三花聚顶。” 原来可城是罗汉堂负责武林各类讯息归整的,因此他对江湖上的诸多消息特别清楚。这也是为何圆月大师带他来。少林寺此行的目的不是抢盟主的位置,而是搜集讯息,至于圆月投了自己一票,只能说其有自己的私心,此不足为外人道矣。 卜兰寺玛特的力量过于蛮横,柳如云对上他特别吃力。但是云水宫的功夫讲究柔劲及巧劲,其实反而是这类硬气功的克星。卜兰寺玛特的每一拳,每一掌都耗费去大量的气力,时间一长,势必气力不济。而柳如云等于是以逸待劳,以守待攻。可是不明理的人,反而认为柳如云在躲避三花门掌门的进攻。 时间一长,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这云水宫不是武艺惊人吗?怎么好像不接招?” “对啊?是不是虚有其表啊?” 柳如云内功精湛,在擂台上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有气。看来如果再不出手,倒要叫人笑话了。 此时卜兰寺玛特的拳劲越来越大,每一拳似乎都能打碎柳如云几根骨头。但是千秋云水掌偏偏好似飓风中的麻雀一般,躲着风势乘风而行。卜兰寺玛特心里有点急,频频催动内力,头上已经冒出水汽,豆大的汗滴如地面。而柳如云脸不红气不喘,好像没事一般。 突然,卜兰寺玛特双脚一踏,双拳并拢,用力的横出一拳,这类似形意拳中的崩拳。这拳如奔雷般打向柳如云。 柳如云心想,何不在此了解,让大家看看云水宫的实力。柳如云遂停止避让,身不提,脚不抬,硬碰硬的一拳打向卜兰寺玛特的崩拳。只听得“碰”的一声,尘土飞扬。卜兰寺玛特如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飞出了擂台的界限,压倒后面的桌子,一时汤水淋漓流的满地。 卜兰寺玛特站了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立刻还要再上。任善赶紧跑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他。“别打了,你输了一招了。” 卜兰寺玛特怒吼道:“我还没输,只是跌倒了。” “你不能这么说,这比武就是分胜负而已,不是决生死。”白发苍苍的任善紧紧抱着,但是卜兰寺玛特继续往前走。任善根本拖不动他,变成好像趴在卜兰寺玛特的背上。 柳如云淡定地说:“没事,这样吧。我们互打一拳,谁退一步,谁就输,可以吗?”听闻柳如云这么说,任善才放开他。 卜兰寺玛特挺坚定地认为自己不输柳如云,说道:“好,就一拳。” “你先!”柳如云摊开手示意中洞打开,让他打。 卜兰寺玛特深吸一口气,抬肩扭腰,直直一拳打出,正中柳如云的前胸。好多人闭上眼睛不敢看这惨状,大家都见识到了这西域人的拳劲有多大。 许多人下意识以为会有“砰”的一声,但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卜兰寺玛特这一拳似乎陷入了棉花堆,他拔不回来。 柳如云将内劲聚在前胸,反吸住这西域人的拳头。三花聚顶功虽然霸道,但是在千秋云水掌眼里也只是班门弄斧。柳如云的年纪比卜兰寺玛特大得多,他放开胸前的真气,卜兰寺玛特一个不小心,差点向前跌到。柳如云扶住他的手臂,笑笑说,换我了。 柳如云轻轻地将手掌扶住卜兰寺玛特的前胸,半寸发劲,内力一吐,卜兰寺玛特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铜铃大眼圆瞪,看着自己腾空飞起,又落入了客席间,竟把一张桌子压得粉碎。 这西域人站了起来,摇头不敢置信。当年他的师父告诉他三花聚顶功是世界上是最厉害的武功,只要学会了就天下无敌。卜兰寺玛特看着柳如云说:“你这是不是魔法?” 柳如云说:“不是,这是中原武学,是云水宫的功夫。” 此刻卜兰寺玛特已经心服口服,他走了过来真诚地握着柳如云的手道:“老师父,你可以教我吗,你的功夫实在太厉害了。” 柳如云啼笑皆非,这西域人心思单纯,看了谁厉害就想拜师。他拍拍他的背说:“来日方长,你的功夫也不错。” 任善此时上来,收拾残局,把卜兰寺玛特赶了下去。这西域人念念不忘,一直看着柳如云,想跟他回家学功夫。 柳如云回到位置,圆月大师举起大拇指,恭喜他:“柳宫主,好俊的功夫。” “大师,您客气了。少林寺的功夫才是天下第一。” 圆月大师想了想,似乎欲言又止,但还是开口道:“柳宫主,这话我不知道该当不当问,您要做这武林盟主,是为何原因?”说完,圆月大师直挺挺地看着他,希望听听他的答案。 柳如云没想到他问这件事,给问住了。一时之间没想到怎么回答。 他很清晰地注意到圆月大师为何这么问。如果他答得对,圆月大师会支持他,如果答得不对,圆月会出全力跟他对抗。因此柳如云的答案格外重要。 【第259节】武林 圆月看着柳如云对仗西域人,和蔼可亲,胜而不骄,给人留余地。他觉得柳如云似乎是个可信之人。圆月大师本来就没有一定要做武林盟主,如果武林盟主是个可信之人,少林寺也未尝不可从旁协助,不要出头。 圆月大师看着柳如云,似乎希望听到一个答案。 “咳咳”柳如云假装清了清喉咙,终于开口说:“正义,我要的是武林的正义。” 圆月盯着柳如云的眼睛,希望能看透这个人,确认他说的是真话。 任善在擂台上说着:“下一场,将是圆月大师对上咳咳权有害。” 任善说到这权有害时,一脸不悦,仿佛权有害是运气好过了关。 玉易莲毫不在乎,一个垫步就飞到擂台上。 圆月大师仍未上场,他还在咀嚼着柳如云的话。江湖上对于柳如云没有什么评价,因为云水宫其实位处云南大理,与中原武林相隔甚远。众人只知道云水宫名气大,是一寺二宫之一,上乘武学之巅峰。但是云水宫宫主却是神秘兮兮,因此圆庆大师在圆月出发前,交代他好好观察这次的武林大会。 他记得很清楚,圆庆是这么对他说的。“少林寺不必出头,只要武林好,少林寺就好。如果有合适人选,少林寺协助他,如果没有,圆月师弟,你就抢下这个位置。” 圆月吸了口气,缓步走上擂台。 玉易莲见圆月大师走了上来,面对少林寺罗汉堂首席,她不敢怠慢。恭敬地鞠躬:“圆月大师,晚辈失礼了,请指教。” 圆月见权有害收起了嬉皮笑脸,嘉许地说:“你的擒拿手很厉害,老衲不知道赢不赢得了?还请孩子你,手下留情。” 玉易莲羞红了脸,看来圆月大师看得一清二楚发生了何事,少林寺的高手果然不能小觑。 玉易莲一改笑嘻嘻的姿态,神情严肃地递出请手式,一动也不动。 圆月微微地抖了抖袈裟,玉易莲看到他的袈裟充满了内劲,微微蓬起。玉易莲不敢怠慢,他知道少林寺高僧的武功不是吹的,这事她从小就听说过。 圆月若有所思,没有进攻。玉易莲身为晚辈,自然不敢先行出手。良久,下面的宾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圆月转头向任善说:“任掌门,少林寺放弃。”并往台下走。 玉易莲不敢相信这事,本来她期待来一场大战。她走了过去,很诚心地问了圆月大师:“大师,是晚辈不敬还是?” 圆月大师合十敬了个礼,说道:“施主不要这么说,我们少林寺本来就应以佛学为主,争抢竞夺本来就不是我们佛门弟子该做的事。此行只是拜访,了解武林盟主的设立意义。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做不做武林盟主,分不分高下,又似乎不需要了。”说完,圆月大师意欲离开会场。 玉易莲再拦住圆月大师:“大师且慢,您心里期待的武林盟主,是什么样子的呢?” 圆月大师说:“我期待的?”说这句话时,圆月特定看了柳如云一眼,“我希望武林不需要武林盟主。” 圆月说完,和三个年轻弟子起身离开了武林大会,留下任善和权有害在擂台上,一脸怅然,不知该说什么。 任善无奈,只好说:”少林寺退出武林大会,那我们只好进行下一场,青城派对决云水宫。“ 柳如云走上台时,一直在琢磨着圆月大师的话。”武林不需要武林盟主?“显见,他并不满意自己说的答案,但是为何圆月大师不介入呢?而是把争夺权拱手送给柳如云。 觉得疑惑地不只是柳如云,金复里,朱允炆,玉易莲都在思索圆月的意图。 青城派吴青子见柳如云若有所思,遂开口道:”柳宫主,咱们还较量不?还是您要向圆月大师一样,弃权?让我上位?“ 柳如云拱手道:“吴掌门,怠慢了,请。”示意请吴掌门先攻。 “柳宫主,不需要兵器吗?” 柳如云手背在背后,自信地说:“不需要,吴掌门尽管进攻。”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吴青子还是先一招“迎客如松”,剑指下方,微微上颤。但这招没使完,吴青子马上连变三招,“苍松翠波”、“松柏长青”、“北松擎月”。这三招招式老辣,攻势淋漓。擂台旁的宾客看得眼花缭乱。 但柳如云看得一清二楚。 华非师太赞叹道:“原来吴掌门刚刚是手下留情,他的功力竟厉害如斯。” 柳如云一身肉掌背在身后,一侧一让,吴青子的剑都是擦身而过。 这么一来,吴青子急了。柳如云手不动脚不移就轻松避开剑招,这让青城派的脸往哪搁? 吴青子狂催内劲,剑招越来越快,又是三路杀招,“重岩叠嶂”、“高耸入云”、“烟岚云洲”。这第一招重岩叠嶂,像是一山有一山的重手刺杀,而高耸入云则是在连三劈后飞跃刺击,最后是烟岚云州,这吴青子的剑仿佛虚幻如云彩一般,飘忽不定,突然刺出杀招。 柳如云依旧好整以暇,但是双手不再藏在身后,千秋云水掌开始一招招的使出、 千秋云水掌的特征就是虚无缥缈的柔劲,双掌变化万千,如千手观音一般,一旦施展开来,满天都是千秋云水掌的残影。而这越来越多的掌劲,好似一股蜘蛛丝一般,锁死对手的内力,无从施展。 吴青子使了三十余招,几乎精锐尽出,他也满身大汗,内力所致,满头都是烟雾。但柳如云连喘气都没有,且千秋云水掌的柔劲慢慢绞死了吴青子的剑。他没出一剑,要花费更大的力气。那掌影好像没有消失,仍然灌入了柳如云的真气,让吴青子窒碍难行。 柳如云的双掌更开始贴着剑锋走,吴青子出一剑,柳如云的掌必定贴在剑锋,粘着他。吴青子已经受柔劲之苦,再加上柳如云不断施加在剑上的真气,越压越重。终于吴青子气喘如牛,再也使不出劲,只好放弃,用剑拄地,大口地喘气。 柳如云这手惊天动地的武功,将刚刚大败峨眉派的青城掌门,逼得不得不弃剑投降。 看得现场众人如此如醉,大家愣了好一会,才拍起了响破云霄的掌声,纷纷叫好。这掌声持续好久,大家都觉得不虚此行。 柳如云上前扶起青城派掌门,笑笑说:“吴掌门,承让了!” 吴掌门拱拱手道:“柳宫主佩服佩服。”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座位,拿起包袱,落寞的离开会场。 【第260节】盟主 任善又走回擂台,激动地连说了两次:“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双手拼命鼓掌。 任善又说:“柳宫主神功盖世,老朽已经多少年没看到柳宫主全力施为了。” 玉易莲在台下听了这句话,感觉有点奇怪,难道这任善和柳如云熟识?她不禁怀疑这次武林大会是不是这两人串通好的? 任善继续说:“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场,继续请柳宫主,对战权有害。赢的一方,将会是武林盟主。” 玉易莲起身走上擂台,任善经过她身边时,瞪了她一眼,仿佛是在暗示她别赢。玉易莲看看台下的群众,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共识,武林盟主只能是柳如云,不能是别人。 玉易莲心里倒没啥压力,放宽心想:“我就全力以赴,你能赢我,就赢吧。” 柳如云如翩翩君子一般,斯慢步地走上擂台。台下众人殷切地看着他,希望能再看到神妙的功夫。 柳如云手一摆,说:“权贤侄,请赐招。” 刚刚玉易莲还想全力以赴,可是现在却胆怯了。因为她知道柳如云的功夫的确在她之上,她不可能像对廉震宇那时投机取巧。玉易莲心想:“难道我要施毒?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我该怎么处理?哎,谁叫我那时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要是一心姐和曹大哥在,估计又要骂我了。” 玉易莲想凑合一下,随便打打就走了。反正她本来就是来看看,没想到竟然还打到最后一关。 心意已定,玉易莲跨前一步,甘露玉手第一式果断出招。甘露玉手七十二式,双手互换,再幻化成为一百四十四式,一双玉手柔弱似无骨,阴柔巧劲如绕指柔。七十二式玉手包含了指法、拳法、擒拿和掌法,使起来特别好看,手指像跳舞一般,近身对应敌人威力特大。 柳如云就在等权有害出手。他先前看得一清二楚,权有害的双手,快如闪电。因此他打定主意,不给权有害近身的机会。眼见权有害手一动,他立即飞身上前,千秋云水掌如漫天大雪般扑去,一时之间玉易莲看到数十掌向自己飞来。 柳如云的对策完全正确,临敌遇到甘露玉手,虚虚实实,速度又快,一招都不能她接近展开攻势。因为甘露玉手能在近身时一路从手背打到肩膀、头部,招招重击要穴。玉易莲见柳如云急攻,心中一凛,这可被柳如云抓到弱点了。 柳如云担心夜长梦多,灌注了十成功力,玉易莲只接了其中一掌,只觉得气血汹涌,一口气缓不过来。 玉易莲连退三步,脚步踉跄。可是柳如云不放过,继续催动内力进攻。玉易莲边走边逃,不止如何是好。 金还圣在台下,看玉易莲空手对付不了,心里也着急,就想要上去帮她。可玉易莲使剑不使刀,他身上只有一把金刀,却没有剑。此时他看到旁边一位侠客腰间系了一把剑,遂过去说了一声:“借你的剑一会。”那名侠客还没听懂什么意思,金还圣迅雷不及掩耳,拔出剑客的剑,就往擂台上掷去,“接剑!” 玉易莲转头一看,这剑以奔雷之势袭来,藏有呼啸声。玉易莲看准方位,向后如飞鹤一跃,竟反手接住了剑。 擂台下的人看这这后退如大雁一般,姿势曼妙,又反手接剑。众人立时明白这权有害有上乘武功,方才必定是装蒜,便纷纷叫好。 玉易莲一剑在手,信心大增,喊了一句“谢啦!” 玉观音剑立刻使出。这玉观音剑法是玉家的绝学,大开大合,威力十足。玉易莲一剑劈出,立刻斩断了千秋云水掌的内劲,半边的掌影消失。 柳如云见擂台下的人掷了剑上来,稍稍楞了一下。但是就这么一刻缓,玉观音剑雷电般杀了过来。玉观音剑的剑招走砍、劈、挑、刺,势劲庄严。剑上含着上乘内功,一套剑式使下来如同观音说法,普度众生。这套剑法和青城派的灵动不同,反而更像峨眉的金顶剑法。 玉家的两大绝学,一是快速绝伦的甘露玉手,二是古朴质重的玉观音剑。两大奇功,一时和柳如云战成平手。 柳如云心中一急,莫要连这青年都打不过,旁人怎么看?如何做武林盟主? 想到这,柳如云频下杀招,千秋云水掌使得越来越快,擂台上俱是柳如云的掌风。靠近擂台的人,都自觉的后退,深怕被掌风扫到。 在柳如云强大的内劲笼罩下,玉易莲开始感到窒碍,呼吸渐渐沉重。千秋云水掌的绵柔劲力越来越强,玉易莲觉得手中的剑越来越重,每刺一剑要耗去不少内力。 “打不过,就跑!”玉易莲机变无双,已经在思考怎么撤退。玉易莲撤剑向柳如云掷去,这剑呼啸一声直取柳如云头部。 玉易莲脚一蹬,向后空翻,双手连发,甘露玉手的暗器绝活出炉,连射了两拨共四支银针。玉家这手暗器是绝活,头两针对准下盘,后两针对准敌手避开的方位,后发先至。如果没有经历过,很容易中招。 金复里一看就知道是玉家的绝活,心里暗想这柳如云要惨。 柳如云看得很清楚,玉易莲放了暗器。心想:“这小子来阴的。”柳如云将劲力一收,左右掌劲一拉,竟然打偏了银针的飞势。 “小子耍阴招,放暗器!”柳如云怕大家没看到,赶紧喊了一声。果然这一说,众人哗然,叫了起来。 玉易莲没想到柳如云心思动得这么快,现在倒变成自己是坏人,不敢再扔暗器。 柳如云见群众支持,心念一动,身形迅速转换,杀招频出,登时漫天都是千秋云水掌的化身。玉易莲见这掌势犹如千手观音佛,四处看到残影,顿时一股头晕恶心感,胃里一股酸水涌浪。 可就这么一缓,柳如云一掌穿过玉易莲的甘露玉手,当胸打了下去。这一掌无声无息,却蕴含了强劲的内力。可一打中前胸,触及她柔软的胸脯,柳如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是个女娃!” 玉易莲中了这一掌,眼前一黑,气血攻心,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身子飞了出去。 台下左右处分别传出两声:“小心。” 其中一人飞到擂台上,在玉易莲还没落地前,就伸手抱住她,同时为了逼退柳如云,对着他空拍了一掌。这掌距离柳如云尚有五步之遥,但在极远的距离柳就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内劲迎面而来。 柳如云不得不双掌并拢,全力推出,用全身之力接下这一掌。只听得“砰”的一声,两股真气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音。柳如云咬牙催动内力挺住,才没后退,但是双唇已经咬出血来。抬头一看,只见此人虚拍一掌后,就双足一点,临空而起,足有两人高,身形美妙如一只大雁般跃得好远。三步并做两步,一眨眼已经消失在大院外。柳如云看背影觉得就是刚刚那个肤色黝黑的男子。 另一个惊呼声来自金还圣,但他没有来得及跃上擂台。只见那人抱走玉易莲,赶紧追了过去,速度飞快。 这两人的身影迅速,众人看得分明,一步跨了十步之远,轻功都是绝世高手。此时众人突然眼睛一花,似乎一个黑衣人和白衣人也追了出去,速度不输给前面两人。 同时四大高手如闪电般现身,却又稍纵即逝,留下柳如云和院子里众人瞠口结舌。 【第261节】旧识 此时任善应该要上台来恭喜柳如云成为武林盟主,可是台下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救走权有害的人,仅仅拍出一掌,就让云水宫宫主柳如云接得十分狼狈。这人的武功有多高,令人难以想象。有些人甚至心想,后面这个高手才应该做盟主。 任善在旁边的人提醒下,才想起他应该上台说话宣布结果。他小跑步上了台,看着柳如云渗血的嘴唇,结巴地说:“这个应该是我们柳宫主,打败了权有害,成为我们的武林盟主。” 柳如云环顾一圈,苦笑了一下,台下开始鼓起来掌,但是听起来总是有点奚落,大家心里还在念叨着那两人是谁。任善见气氛不热,赶紧大声说:“大伙儿,举起酒杯,敬我们新的武林盟主,柳如云柳宫主!”他这么一喊,人群才开始骚动起来。 谁赢?谁是武林盟主?都无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就是江湖男儿心中真正的想法。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柳如云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他走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接待迎上来祝贺和敬酒的人群。 这厢,玉易莲被那人抱着钻入了一条林间小道。金还圣在后追着,看着前面那个人抱着玉易莲竟然丝毫不慢,跟自己一直保持着十步距离。金还圣心里讶异,看来此人的轻功还在自己之上。 后方两人追了过来,金还圣回头一看,认出黑衣人的身份,叫了一声“爹!” 另一人则是白色长衫,速度更快,快要追上金还圣和金复里。 其实金复里一直有偷偷地探访金还圣,指点其刀法,金还圣的功夫才会突飞猛进。因此金还圣知道半面人就是金复里,只是父子两保守秘密,连刺客家族其余人都没说。而金复里并未告诉其子玉萧源在何处。 白衣人则是朱允炆,他在会场上见到半面人金复里出现,随即跟了上来。 金复里见朱允炆来了,喊了金还圣:“你先走,我处理他。”金还圣点点头,继续往前追。他知道父亲武功绝世,世上应没有人能过得了他这一关。 金复里一个回旋站定,抽出背上的大刀,一刀劈向朱允炆。 朱允炆早有准备,抽出腰间的细剑,快速绝伦地连刺了三剑,带着剑气向金复里冲去。 金复里劈向朱允炆的刀带着十成的功力,并在后补上了三招,合并第一刀的内劲,重重叠嶂加上去,以雷霆万钧之势破了朱允炆的剑气。 朱允炆接连变招,剑气一时间四处并发,而金复里严守阵地,用滴水不漏的刀圈挡下了朱允炆的剑气。 朱允炆的葵花剑法是当今世上犀利无比的武功,但是遇到金复里,总是战成平手。这两人如同冤家一样,谁也赢不了谁。 朱允炆无奈地停了下来,看着金复里说:“如果有一天,我要夺回皇位,你们刺客家族会帮我吗?” 金复里没料到有此一问,其实刺客家族应该是要站在建帝这边,只是因为朱允炆想杀掉玉萧源,所以金复里一直挡下他,不让他靠近玉萧源。 “如果你不杀害刺客家族的可以商量。” “好,我答应你,我希望整个刺客家族站在我这边。”朱允炆需要整个家族的力量,他知道刺客家族能做很多事。 “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不能代表刺客家族。如果你答应不伤害刺客家族的人,我可以不拦你。” “那就没啥意思了!”朱允炆突然亮剑,对金复里攻去。金复里早就握紧刀柄,有所防备。遂出刀和朱允炆缠斗在一起。一时沙尘大作,两人的剑气、刀芒和脚步卷起了地上的尘土。 前方那人速度极快,金还圣几度要追近,但是又被拉开。他急吼:“放下那个姑娘!” 突然眼前出现一片开阔视野,一个空地出现在眼前。那人见前方有一大石板,且四周无人,遂将玉易莲放在石板上。 金还圣抽出金刀,就往那人攻去。这人身形变化极快,在刀锋及身前,轻巧毫不费力,一个垫步就让过金还圣的刀。并退开摇手说:“你是他朋友吧?我是要救她,没有恶意。” 金还圣不敢放下刀,继续指着这个神秘人。他转头去看玉易莲,只见她面色苍白,嘴角有血渍。 那人又靠近了一点,这次金还圣较仔细端详此人。只见这人帽檐低,全身黝黑,身子精壮,但衣服破旧不堪。“我刚刚输了一些真气,她应该好多了。” 刚说完,玉易莲嘤的一声醒来。睁开眼,只见到两个男人围着他。一位是金还圣,另一位她惊呼一声:“是你!” 那人不好意思地摘下帽子,说道:“玉姑娘,别来无恙!” 玉易莲虚弱地说:“是你小乞丐!” 金还圣此时才仔细端详了这人。 原来,救了玉易莲的人是当年在南京曾经惊鸿一瞥的柳闻志。 【第262节】剑气 柳闻志回到中原后,在江南随意地走了一些城镇。去过扬州、镇江。想到当时和胡濙及段飞烟行走江湖,曾经三人联手扳倒扬州恶霸,毁掉百鬼夜行门的义行,那是多么快意恩仇的日子。 但是现在,柳闻志已是残缺之人,他不敢去找段飞烟。他不知道如果再见面,如何去应对段飞烟炙热的眼神,却不能回报任何事。柳闻志为此意志萧条了一阵子,在江南混迹了一段时间,四处打零工为生。反正这想过前半生的日子一样,一个默默无闻,没有人搭理的平凡人。 晃了一段时间,柳闻志决定北上,看看北国风光。 初到北京柳闻志就听闻有武林大会,他混了进去,却没想到看到一个姑娘在台上,那是暗器的手法,正是当年他见到过的玉易莲。见玉易莲遇险,一时激动,柳闻志冲上台将其救走。 金还圣打量着柳闻志,说道:“走,我们先避开再说。”说完金还圣背起玉易莲,往小道冲去。柳闻志跟随在后垫底保护。 朱允炆和金复里缠斗在一起,两人势均力敌,难分上下。朱允炆打得烦躁,葵花剑法书籍里写得神功盖世,无人能敌。可是遇到这金复里,像是一堵墙,难以越过。其实朱允炆不知道金复里心中更是大骸,这葵花剑法的剑气如鬼魅一般,神出鬼没,难以抵挡。金复里需要耗费全部心力认真应对,稍有差池,就会被剑气突破刀圈。此时金复里是以毕生功力在与朱允炆周旋,周身都是汗水。可惜朱允炆临敌经验不足,如果他能察觉金复里的内息紊乱,再催动更强内劲,金复里未必能挡得住。 金复里暗暗发愁,朱允炆似乎比先前潭柘寺一战时的功力更强。 眼看,两人一来一往,一时半会决不出胜负。此时,金复里决定做一个他人生中从来没有的决定。他决定撤退,将朱允炆引走。 金复里向右边一靠,欠身钻入树林中。朱允炆道:“哪里走!” 金复里钻入树林,挥起他的大刀,左右劈砍,将林中碗口大的树悉数斩断。 树木纷纷倒落,扬起灰沙。朱允炆最喜清洁,怎么受得了这些黏糊糊的树枝和尘土。迫于无奈,朱允炆只好离开树林,回到小道,眼睁睁地看着金复里扬长而去。 朱允炆今日一无所获,气得空挥几道剑法,呲呲的剑气声大作,隔空劈断了几根树枝。 金复里往金还圣走的方向寻去,却遇见三岔口,并不知道要从何路寻那三人,只得作罢,返回客栈寻玉萧源去。 金还圣奔出约半个时辰,见到路边有一个破败的寺庙,遂招呼柳闻志进去寺庙躲一躲。 柳闻志细心地先找了一些稻草铺在地上,示意金还圣将玉易莲放了下来。金还圣见此人细心,心中的疑问逐渐放下。玉易莲昏迷不醒,面色倦怠且苍白,看来柳如云这一掌实在厉害。柳闻志按住玉易莲的手腕,输了真气进去,玉易莲脸色渐缓,回复了一些血色,遂又睁开双眼。 金还圣不记得第一次刺客家族会面时,曾在剑雨楼畔见过这年轻人。那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柳闻志长大了很多,容貌及身材变化极大。 金还圣问道:“这位少侠,您是?” 柳闻志拱手道:“不敢称呼少侠,在下柳闻志,曾与玉易莲姑娘有过数面之缘。” 玉易莲看着柳闻志,发现几年的时间,他竟然从一穷苦少年,变成一位健壮的青年,眉宇间有历经风霜的坚毅,也有一丝深藏眼底的忧郁。 玉易莲道:“还圣哥,他是当年在淮安救了我们一命的小乞丐柳闻志。是他从郑和手中救了我们。” 玉易莲记得很清楚柳闻志开口相救的事,但是好多年过去了,的确和印象中的容貌略有不同,但是多看几眼还是能认出来。 玉易莲打起精神问道道:“你怎么会在武林大会,怎么认出我来?” “我看到掷出暗器的手法,就记得是玉姑娘。” “你这些年去哪了?” 柳闻志尚未回答,但金还圣插嘴问:“你到底什么来历?你的功夫是哪个门派的?” 一次面对两个连环问题,柳闻志有点招架不住:“这。。。。玉姑娘您先疗伤,我出去外面找找有没有药及吃的,回来再聊。” 柳闻志走了出去,留下玉易莲和金还圣面面相觑。 金还圣追问:“这人是?” “他是当年我们在南京第一次遇见时,在湖边的一个打零工的小乞丐。我给他下了毒,却没想到他能解开。后来竟然又在淮安遇到,也是机缘巧合。但他不是坏人。” “看来不像,但他的功夫高得吓人。” “我是怎么被他救的?”玉易莲问金还圣,因为她只记得被打了一掌,柳闻志是如何抱她然后逃离会场云云,她完全不记得了。说了好一会话,玉易莲有些疲乏,又躺下休息。 金还圣大概简略说了一下,说了柳闻志抱了玉易莲,一掌逼退柳如云,但略过了金复里追出来那一段。 金还圣最后下了一个注解:“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务必小心。” 玉易莲诧异回道:“是吗?这小乞丐出身是挺邪门,但是人不坏,可我认为应该没那么厉害啊?” 此时柳闻志返了回来,手里抱着一只兔子和一把野草。他笑嘻嘻地说:“运气好,出去遇见了这种草,嚼了吃可以去淤血,以前我们小时候在南京打架,都是吃这个治好的,也算是乞丐的生活本事之一。” 金还圣还是抱着戒心,手一直握着刀柄跟在旁边。摇摇头示意玉易莲别吃。玉易莲已经多年没见柳闻志,心里也有点犹豫。柳闻志点点头笑了笑道:“嗯嗯,我先吃一点吧,你们担心也是正常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柳闻志拔了一截,放入嘴里嚼了一会吞了下去。玉易莲和金还圣互看一眼,才放心接过野草。 玉易莲见这草似乎就是路边常见的野草,皱着眉头不想吃,柳闻志温言劝慰,才让玉易莲吃了一些。玉易莲只觉得苦涩不堪,差点要吐出来。 柳闻志自己一人过日子惯了,遂去旁边拔兔子毛皮,生了火,又寻了一柳条,将这野兔烤着生油,香味四溢。 “你还没说,你的功夫是怎么来的?” 柳闻志正转着野兔,要把每一面都烤熟,听见金还圣问他。他叹了口气,幽幽回道:“我还不希望有这一身功夫呢?我宁愿回到十年前,做个无忧无虑的小乞丐。” 玉易莲知道柳闻志个性淳朴,不是坏人,关切地问:“所以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 柳闻志小声的说:“别急,我先把这兔子烤好,你缓一下身体,我们边吃边聊。” 【第263节】故事 只一会,这野兔就烤得滋滋生油,柳闻志拿柳条插了一下,高兴地说:“好了,可以吃了。”他和金还圣将玉易莲扶起坐好,并撕下两条兔腿,递给了金还圣和玉易莲。自己则是拿起兔头啃了起来。 三人无言,玉易莲细细地撕咬着这焦黑的兔腿,只觉得是人间美味。 良久,看着啵啵作响的火焰,柳闻志幽幽地说:“我这几年,都在漂泊,没有一个地,容得下我。” “我这些年走了不少地方,遇到过恶人,也遇到过同伴。反正我孤身寡人一个,走到哪里都是家。” 推荐下, \\app \\ 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玉易莲问:“淮安之后,你去哪里了?” “我跟着大帅,三宝大人,去了南洋。我去了两次。” “原来你跟了宝船舰队出海了,你的功夫是跟郑和学的吗?不对,你在遇见郑和前已经有功夫了,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门派。” 柳闻志苦笑了一声:“的确,我最早的功夫不是大帅教的,是御古宫的功夫。但是后来大帅有教我一些度魔罗功。但现在,这些都不是我的基本功。” 玉易莲问道:“你是御古宫的人?那你是用御古宫的功夫解毒的?” 柳闻志踢了踢脚下的泥巴,想起了赵七贤和乐升,说道:“是的,就是御古宫的两仪功可以解毒。” 玉易莲吃了东西,精神也好多了,连珠炮的问道:“所以是你解了郑和的毒?然后郑和觉得欠你一命,才会在淮安放了我们一马?是不是?” 柳闻志点点头,看着啵啵冒火的火苗说:“是的,我在南京十岁时遇见了赵七贤师父和乐升师叔,他们是最后一代御古宫的传人,那个时候我三餐不济,是乐师叔收容了我。给我工作,给我饭吃。我跟着他们练着御古宫的功夫,先从阳仪开始,然后练阴仪。阴仪的功夫就可以牵引毒素,达到解毒的功效。” “那个时候,玉姑娘在剑雨楼前对我下毒,我是当晚自行运功,才发现我这御古两仪功竟有解毒之功效。也庆幸玉姑娘没有下重手,我才能解开。但是后来郑和大人中的毒,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玉易莲点点头说:“没错,当年我下给你的是很小量的小罗华,其实没有致命危险。但是我下给郑和的却足以致死。” “是了,所以我救郑和时,有些托大了。我导引毒素出来,自身却消化不了,在鬼门关徘徊了好久。幸好,这御古两仪功能慢慢地将毒素排出去,可是如果不是我已经练到了第二层,可能我就代替郑和大人去见了阎罗王了。” 玉易莲继续问:“后来呢?我们在淮安分手后?” “我跟着郑和大人出海,郑和大人一直坚信建帝时逃出南洋,我们也的确在吕宋岛见到了建帝的遗留物品。”由于此事朝廷秘而不宣,因此外界并不知道郑和发现建帝物品一事。玉易莲和金还圣互看一眼,心里想着:“原来朝廷已经找到了建帝的踪迹。” 由于这件事关系到金复里和玉萧源,这两人很是关注,遂问道:“朝廷确定建帝是在南洋?找到了什么?” “我们找到了建帝时代宫里的官瓷,但是寻到这些物品时,那艘船已经搁浅遇难,船上和岛上一个人都没有。所以很有可能,建帝已经遇难了。” 听到这句话,玉易莲心里大惊,眼眶含泪。她隐约猜测到父亲是易容代替了建帝逃离京城,所以郑和舰队发现的遗迹,很有可能就是玉萧源。但是为何先前会在家里接到报平安的密语信。这里头似乎有一个很大的谜团解不开,究竟玉萧源在哪里?她宁愿相信,父亲还在人间。 金还圣心里则是另一个想法。他知道金复里没死,但是没敢跟刺客家族其他人说。每次金复里出现都是深夜,说了会金刀刀法的奥秘,便悄然离开,一句话也没多说。究竟当年金复里和玉萧源发生何事,金还圣一样莫衷一是。但他猜想金复里应该是知道建帝的去向,才会一点话都不肯多说。金还圣想到刚刚父亲留下抵挡后头追兵,希望没有什么大碍。 柳闻志轻松地说:“不过,我们没有确切的把握。这些年,我们寻查到了不少有关建帝南下的讯息,都说有个汉人,一路南下,曾在沿海各个港口出现过。但究竟是不是建帝”柳闻志顿了一顿,“我们说实话,不清楚。” “我在航行过程中,得蒙郑和大人照顾,教了我度魔罗功”说到这里,柳闻志心里有些心酸。他想到郑和对他做的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两次出海后,我回到中原,在扬州遇到了一对兄妹,我们结伴行走江湖,遇到了一些事。在扬州跟当地恶霸杨彪和杨崇虎斗,在镇江遇到铁卷帮,在香山寺联手毁了百鬼夜行门。但可惜后来分散了,分道扬镳。再来,我就四处为家,打着零工,讨点生活。昨天听说有武林大会,来的人既能观礼,又有供餐,我就跟着一群学武的人来了。没料到,竟然见到了玉姑娘。” 【第264节】信任 柳闻志很高兴见到了玉易莲,但有许多话他说不出来,藏了起来。玉易莲之于柳闻志就如同纯洁的初恋一般,他不敢猥亵和玷污,连彼此间的对话都不能提起宫刑的词语。 那年,十一岁,柳闻志见到大他四岁的玉易莲,就好像看到住在洞穴里的人看到洞外的白雪莲一般,那花是如此高贵,如此纯净,不敢靠近它。 那段不堪入耳的经历,柳闻志是万万不敢告诉玉易莲。现在柳闻志的心中被分成了两块。 一块是自小保持的乐观坚强。另一块是身体残缺的自卑。 说到这,三个人陷入了沉默,只有火焰啵啵的响。 干树枝烧的很快,一下子火就小了下来。金还圣要起身去拾一些树枝回来、柳闻志按住他说:“我去,你照顾玉姑娘。” 金还圣坐了回去,让柳闻志出了庙门寻树枝去。 金还圣小声地问玉易莲:“你信任这人嘛?” “我见过他三次,第一次是在剑雨楼,这人穿得破破烂烂,把我的衣裳弄脏了,我一气之下,甩了一点小罗华到他身上,死不了,想让他痛几天。” 柳闻志出去就看到了一把柴火,捡了起来,却听到他们二人在聊自己。便躲在门边听着。 玉易莲继续说道:“却没想到,第二天,这柳闻志竟然跟没事一般,这是第二面。第三次就是在淮安,我们在京杭大运河遇险,郑和抓住了萧萧。这人当着大家的面求情,说郑和答应他了。所有人都没想到,郑和竟然答应了。我们一行三人就被放了。” 玉易莲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人不是坏人,挺有侠义之心。否则为何要在淮安救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金还圣问。 玉易莲道:“他来历古怪,又和郑和有些关联。我们还是小心一些吧。” 柳闻志前面听得玉易莲说他不是坏人,心里稍微舒服一些,可是最后还是听到他们对他有些怀疑,心里刚打亮的灯又暗了下来。 此时庙里的两人不再说话。柳闻志走了起来,硬是挤出嘴角的笑,假装高兴地说:“找到了,可以用很久呢。” 三人互视,尴尬地笑了笑。都陷入了沉默。 柳闻志首先打破沉默:“我看,我先离开好了,有金大哥在这,玉姑娘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金还圣没说话。玉易莲没料到柳闻志这么说,想起他救了自己两次,有点不好意思。 遂开口道:“阿志,我可以叫你阿志吗?” 柳闻志记得段飞烟也是叫他阿志,心里甜甜地回道:“当然可以。” “你救了我两次,我真的无以回报。这个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说完便要起身行礼。 柳闻志赶紧把她扶住,真诚地说:“真的不用客气,玉姑娘,我们在南京相遇,正是有缘。我救你也只是天时地利人和,举手之劳,没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您就别放在心上了。” 金还圣心想:“一次是当今世上高手郑和,一次是云水宫宫主柳如云。这还举手之劳?这年轻人也太谦虚了。” 从此处开始,金还圣和玉易莲本来对柳闻志有些怀疑,现在都打开心结了。这个年轻人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谦逊有礼,应是个值得相处的朋友。 “希望有机会再相见。”玉易莲真诚地说。 柳闻志突然依依不舍了起来,玉易莲是他心里的初恋,为了她,他长途跋涉追从南京追到淮安。虽然多年不见,可是心里当年的那份触动,他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但是那句“有机会再见”,其实就是逐客令。可也怪不了玉易莲,是他自己提出要先离开的。 反正,自己跟玉姑娘是不可能的,何必眷恋,柳闻志潇洒地扭头就走。金还圣站了起来,看着那骄傲的背影,步入寺外的夕阳里。 【第267节】结盟 见这白衣人一副老生常谈地教训自己,柳如云不服气地说:“即便如此,与我何干?” “柳宫主,你我联手,这世上有人能奈我两何?少林寺?武当派?刺客家族?当前姚广孝已死,朱棣只剩郑和保护。您在明,我在暗。覆灭朱棣和郑和,迎建帝复辟,您就是未来的太子太傅,第一国师。” 柳如云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震惊:“建帝?先帝还活着?” 听到他说先帝,白衣人心里宽慰,原来世上还有人记得建帝。 “在的,建帝没死,正由半面人保护着。” 柳如云放下杯子,眉宇间带有杀气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建帝还活着?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白衣人鼻中哼了一声:“当然是真的,当年朱棣进城,建帝纵火烧城,易容走出了南京城。朱棣知道建帝没死,布下天罗地网追杀,建帝苟且偷生,好不容易躲过郑和和姚广孝的追查,直到今日。” 柳如云心念一动,眉角微挑,突然如雷电般一掌攻去,直取白衣人前胸:“别说了,我知道你是谁!” 白衣人没料到柳如云突然发动攻击,有些措手不及。柳如云施展毕生绝学,第一招就是云水掌的绝命杀招万影云水过。白衣人突然发现眼前出现无数幻影,犹如满天神佛降临。白衣人刚刚剑放在桌上,根本无法反应,连剑都来不及拿起来,只得双腿使劲,起身后退。可是白衣人瞬间发力,竟将木椅坐碎,一个后退撞在身后的木柜上。此时白衣人全身蓄满内力,也将木柜撞破,断了几根木梁。 白衣人后退是为了拉开距离,借此稍稍一缓,立刻反攻。此前白衣人没有出全力,现在则是眼露凶光,全力以赴。可柳如云并不是要进攻,他只是要取下白衣人脸上的面具,看看他的真面目。乘着白衣人撞在木柜上,柳如云的手极快,竟一把抹上白衣人的脸,如光电般突然扯下白衣人的假皮面具。 这面具一扯下来,一副白皙没有血色的面孔,剑眉大眼,略带惊恐,露在柳如云面前。 “还有谁,你就是建帝!”柳如云喝道。 白衣人就是朱允炆,他没想到竟被柳如云拆穿。他这副面孔已经多年没有被任何人看过,他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心里讶异柳如云怎么猜得到。 柳如云大笑三声:“你刚刚口口声声说朱棣,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直呼永乐帝名讳,除了建帝,还有谁!” 见真面目被拆穿,朱允炆索性也不装了,同样大笑三声:“柳宫主果然机智过人,仅凭一番话,就能猜到在下。不枉我为了生命危险前来结盟。” 柳如云虽然知道建帝的武功较自己高,但是他不明白为何要跟建帝这个落水狗结盟。“你为何觉得我会跟你结盟?” “跟我结盟是你保住性命最好的选择。一,我不是朱棣,我没有他那么好杀人。二,你连郑和都打不过,你还想保住小命?第三,你我有机缘!” 柳如云咀嚼朱允炆的话,的确是金玉良言。永乐帝猜忌心重,跟明太祖洪武帝不分上下。洪武帝杀了所有的开国功臣,只留下数个善守的将领留给朱允炆。姚广孝懂权术,明哲保身,韬光隐晦,加上没有亲属,这十几年来躲过了朱棣的杀招。可最后关头,还是遭了朱棣的毒杀。 永乐帝身边仅剩最忠心的郑和,可是永乐帝是阉了他才把他留在身边。且郑和借口屡次下南洋,离皇城远远地。如此说来,他这武林盟主的位,的确是郑和埋下的点。想到这里,柳如云有些气馁。再加上曾被姚广孝控制的噩梦,柳如云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想通了这几点,柳如云气势低了下来,问道:“建帝,您需要我做什么?” “潜伏,借机杀了郑和,然后我们联手灭了刺客家族,最后武林起义,推翻朱棣。” 柳如云摇摇头道:“这是谋反,是大罪。” “柳宫主,难道这武林盟主就是你所谓的终点?你不需要现在回答我,你可以好好想想,三日后,我再来找你。” 朱允炆正待离去,突然想起一事,转头看了柳如云并意味深长地说:“柳宫主,今日之事,不能为第三人知道。一旦有人知道你见过我,不止我要杀你,还有很多人会追杀你。” 【第265节】长啸 柳闻志越走越快,路边的树一闪而过,眼泪无助地在眼眶打转。 他自小很少哭过,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苦,无处诉说。他体内真气冲荡,忍不住发出啸声,一路狂奔。仿佛要把胸中的不平发泄出来,如一条长龙,连岩叠嶂,远至山边。 玉易莲和金还圣在寺里听到这一路长啸声,连绵不绝,不禁骇然。金还圣道:“此人年纪比我们还小,功夫竟然如此之高。” 金复里和朱允炆正一刀一剑对峙着。朱允炆搜尽心思,想着如何打败金复里,却听到远山边传来如此长啸声。朱允炆心念一动,莫要是金复里的帮手来了,这刺客家族神神秘秘,藏有奇人。听这啸声,其内劲跟金复里和自己不相上下,是个高手。 朱允炆可不想被两个高手夹攻,心随意动,扔下一句:“今日难分高下,改日再战!”身形竟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金复里一头雾水,不知道此为何人,但是他也行事低调,遂往另一方向离去。 柳闻志越奔越快,体内真气流转,周身大穴都被真气贯通,异常舒畅。这么跑着,压在心里的忧郁好像被散开了,心情开朗了许多。他慢慢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才发现已经离玉易莲几十里之远。 柳闻志全身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劲力,他右掌随意拍出,拍在路边一棵大榕树上。这大榕树不停摇晃,最后竟从中裂开,半边倒塌。 随手一掌,竟然有此威力。 他看着自己的手,现在这么一身绝世功夫,他的母亲和伍大娘是万万想像不到了。 那一日,柳闻志漂流到岛上,人已经失去意识,他曾在海滩上睁开眼睛,依稀看到有块石碑,上头写着三个字,却又昏迷过去。 幸好这个岛不是无人岛,一对夫妇正在海滩边散步,见有一人趴在沙滩上,被浪潮卷打着,忙过来探视。 柳闻志下半身重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这对夫妇赶忙将其移至屋内救治。他再睁开眼睛醒来时,据说已经是七天七夜之后。 柳闻志命不该绝,大海将他送到命运中的岛屿。救了柳闻志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曾在淮安有过一面之缘的方远湖,另一个男人则是景天行。 而这座岛,就是桃花岛。 百余年以前,黄药师离开桃花岛,远赴襄阳帮助女儿女婿对抗蒙古人,为国捐躯。从此桃花岛变成无主之岛,直到景天行和方远湖无意间漂流到此。这两人对于中原已经心灰意冷,见此岛鸟语花香,桃花盛开,遂住了下来。经过一番探寻,才发现原来这是元朝武林五绝之一的东邪黄药师生前住所。黄药师离去前,在岛上留下了武学经典九阴真经和毕生心血。景天行和方远湖在此岛互相依偎,最后竟结为夫妻。在岛上既闲来无事,两人遂练起了九阴真经,此武学奇典才因此重现人间。 柳闻志上岛时,其实已经半只脚跨入了鬼门关,气息虚弱。可方远湖记得这少年,当年在淮安为少年柳闻志所救的一幕幕历历在目。方远湖铁了心要报恩,她将此救命恩情告诉景天行,并要夫婿用尽全力,务比救回柳闻志。 景天行听闻爱妻之言,自然全力以赴。夫妇两在桃花岛闲来无事,救柳闻志就成了这两人天字第一号大事。黄药师既然叫做药师,自然在桃花岛留下了药典和各式珍贵药材。景天行查阅药典,对症下药,用掉了无数千年老参及何首乌,终于救回了柳闻志的小命。 可惜药典里没有记载任何补残生肢的疗法,无法挽救柳闻志所受的宫刑,这一点是景天行心里最大的遗憾。 经过疗养了三个月,柳闻志身体大致恢复。本来郁郁寡欢的神情,也逐渐打开心扉。景天行和方远湖二人才知道了柳闻志这曲折的故事。 此时景天行与方远湖的功夫已经高于郑和及姚广孝。在讨论切磋武学时,景天行发现柳闻志的度魔罗功是没有学全的,而且柳闻志曾以御古两仪功吸了郑和的毒素,这毒素并未清除,最终还是残留在其脉络中。长远来说,天地罗华的毒将会影响柳闻志其生命安危。 为了一劳永逸解决,景天行和方远湖二人便开始传授他九阴真经的法门。也因此,柳闻志练成了绝世武功及内力,并一并打通了御古两仪功和度魔罗功。此时的柳闻志身兼三大武功,已经是当世高手,武林难寻对手。 柳闻志,竟是经历了无数苦难,老天爷回报他绝世功夫。 可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可不要这身功夫,换做一个小乞丐,回到南京城,陪着婉娘,一辈子没出息也没关系。 【第266节】白牌 柳如云坐在他新置办的宅子里,位于北京东华门外。其实这宅院是东厂不知从那里搜刮来卖给他的,没花多少银子,半卖半送。郑和交给他地契时,意味深长地笑着。 柳如云看着手里的那面武林盟主令牌,像块白芴,象牙材质,温润如玉,正面雕着武林盟主四个字,背后写着永乐十八年。这四个大字可以为他带来多少荣华富贵还是无止尽江湖争斗?是云水宫的前进还是他个人的利益。但仿佛柳如云过去二十年的计划,现在有了这四个字做了注脚。 前些时候,他去看了柳沐雨,两人对视无言。 柳沐雨问她何时能回云南。柳如云摇摇头,希望他继续留在朱瞻基身边。此刻太子之争大局已定,朱瞻基将是大明未来的接班人,这步棋万万不能停掉,必须一直走到最后关头。 柳沐雨黯然低下头,不再说话。现在她已经跟着朱瞻基搬到了北京,也是居住在紫禁城内。这皇城比南京城更大,更深,里头的人更多,但也依旧没有人可以倾诉。 庭院深深深几许,柳沐雨已不知人间几何。 柳如云知道柳沐雨一人独居皇城,但是不知道她的心被朱瞻基近乎冷漠的扔掷。一位本可仗剑天涯,恣意人生的女侠,被锁在深宫,困住手脚。 柳沐雨的武功不在柳如云之下,她身兼云水宫和端木家两大武功绝学在身,同时具备了云水掌的阴柔劲和阳刚的天将纵圣功。但可惜了这身功夫,现在柳沐雨只沦为朱瞻基的贴身侍卫兼地下情人。 柳沐雨离去后,柳如云坐在书房里呷着茶,想着早先郑和说的话,恍然失神。 突然一人推窗而入,柳如云惊觉,拍案便起。此人一身窄袖素白衣,发梢系着白丝带。一进来就满室寒光。柳如云竟然未能察觉,心中飘过一丝惧怕,右手一抬,云水掌就要拍出。 此人微微一笑,摊开手示意没有恶意。竟径自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说道:“柳宫主,不,我该称呼您柳盟主。” “你是何人?”柳如云双手运满内劲,按住桌子,随时准备攻击。 “你莫慌,我是来找你谈一笔交易的。” 柳如云哼了一声。 “但我没想到你是东厂的爪牙,我得先听听你的章程。” “可笑,你夜半闯入我府,竟还咄咄逼人。” 白衣人斜眼睥睨了他一眼道:“我这是私自造访,的确有点孟浪。但你不会后悔。” “后悔?”柳如云忍不住此人之无礼,双掌按住木桌,用力推出。 白衣人左手肘靠着木桌,见柳如云双手运力,一股横劲直冲自己胸前。他运劲下沉,竟用肘部将木桌硬生生的压碎一个大洞,化去云水掌的劲力。 柳如云见此人内力高强,起身离桌攻去,一双肉掌翻飞,双掌交叠,幻影重生。 此人竟好整以暇,随手拨弄并点点头说:“好掌法!” 白衣人身不抬,脚不离,拔出腰间细剑,一剑剑对准了柳如云的双掌。只见肉掌到处,細剑都对准了柳如云的掌心,后发先至,竟逼得柳如云不断变招。 柳如云越攻越急,但似乎云水掌法在对手眼里竟跟儿戏一般。 他心念一动,莫非这白衣人就是前日在通州会场上,飞奔而出的同一人? 柳如云收回掌法,直挺挺地站着,皱着眉头,强压怒气地问:“阁下究竟何人?所为何事?” 白衣人道:“你我再打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不错不错,云水掌的功夫着实不弱。” 听他如此说,柳如云更是愤怒,明显的耍弄自己,怒道:“别说那么多废话!” “你以为靠了东厂,就是万全之计。你太不理解朱棣的为人了。” “你到底是谁,功夫如此硬手,难道你是传说中的白衣剑客?” 白衣人笑了笑,点点头道:“是的,我就是江湖上传说的白衣剑客。” 語音剛落,白衣人突然出剑,劍上白芒大射。白衣人連刺三劍,但是都被柳如云躲了去,可是剑气去势不止,啵啵啵三声悉数打在柳如云背后的墙上。白衣人笑笑道:“你这一寺两宫的名头倒不是虚的,云水宫的功夫是有点名堂。但是,你打得过郑和吗?你甘于受他控制吗?不如交个朋友?” 白衣人这句话一语点醒梦中人。 “听阁下这么说,您是来帮柳某的友人?” “正是,当有一天你要反抗郑和时我就会是你最好的朋友。” 柳如云倒了一杯茶,缓缓说道:“但阁下要我的什么?想必阁下不做无利之举。” 白衣人大笑三声:“柳宫主爽快,敞开说话。” “但说无妨。” “我要你帮我杀了朱棣。” 柳如云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心中一凛:“你这是谋反,柳某恕难从命。” “哈哈哈。”白衣人说:“你以为靠近朱棣就有荣华富贵,身家安全。你太小看朱家人了。你看看前朝的明太祖,杀了多少功臣。跟随明太祖打天下的三十四人,悉数被杀,只留下了耿炳和汤和。狡兔死走狗烹,这就是朱家人的本色。在他们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与他们靠近。这就是朱家的帝王术和皇权的可怕。” 柳如云哼了一声:“那又如何,照你这么说,郑和都不需要我们担忧,皇上自然会料理他。” 白衣人身子往前一靠,认真地对柳如云说:“你以为郑和不知道,他勤快出海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躲避权力核心。还有已经死去的姚广孝,为何晚年一心向佛,不肯往宫里跑。这两个人心知肚明,你必须做事,又要谦逊地装作无心功名,方保一线生机。柳宫主啊柳宫主,你千万别轻忽皇帝对权力的欲望了。” 【第268节】下令 翌日,郑和来找柳如云。 柳如云心神不定,竟连门口通报都没听见。郑和长驱直入,一路行到正殿。才看到柳如云若有所思的看着地板,浑然没注意到郑和的到来。 郑和笑了笑说:“柳盟主,什么事如此专注。” 柳如云此时才惊觉郑和到来,赶忙起身行礼道:“大人,请恕小人无礼,竟未在大门迎接。”但这急着起身,竟然把茶杯打翻,淋得桌上一片都是水渍。 柳如云自觉失礼,但郑和扶起柳如云说道:“不碍事。但是柳盟主心烦所为何事?说来听听。” 其实柳如云是为了朱允炆的事心烦,但这事可绝对不能让郑和知道。谁知想什么来什么,所以一见到郑和,柳如云自己心惊才会打翻茶水。 柳如云赶紧用其他话题岔开心思:“启禀大人,小人是在思索,如何达成大人交代的任务,一统武林与江湖。” 郑和大笑:“我也正为此事而来。” “是,愿聆听大人教诲。” 郑和整理了一下衣袖,缓缓道来:“江湖一直说,一寺二宫,四大帮会,六道绿林,八大门派。这个武林似乎错综复杂,其实没有想象中强大。少林寺先不谈,云水宫由你把持,御古宫已随着姚广孝仙逝而灭绝,四大帮会的丐帮、明教、漕帮、盐帮。漕帮和盐帮早已归顺朝廷,而明教式微,已无领军人物,仅剩丐帮,可是明朝这几年经济蓬勃,人民生活小康,丐帮已无立足之地。六道绿林的青龙、白虎、勾陈、腾蛇、朱雀、玄武等,都不成气候,各地政府已经备足兵力和粮草,准备击破各个山寨,届时全部收编归武林盟主听令。八大门派中,峨眉、华山、崆峒和全真并没有佼佼者能光大山门,昆仑远在西域,不构成威胁。点仓和你们云水宫亲近,算是盟友。青城的吴青子刚刚才输给你,势必挑战你。因此这几大门派,最难对付的,就是少林、武当和丐帮。其实说到底,整个武林,只有一个门派要对付,就是少林寺。而要斗垮少林寺,就要从武当下手。武当实力不弱,但是一向不管世事,专心修道。如果能假装攻克武当,逼得少林寺来救,我们再乘少林寺精锐尽出之时,扫平少林寺,就能一统江湖,拔出少林寺这个眼中钉。” 这一番计划在郑和的脑中走过很多次排演,所以他对这个计划了如指掌。柳如云细细一想,这个计划虽然大胆,但是不是没有机会。多少年来,没有人敢染指少林寺,因为其武僧众多且武力高强,一直是武林泰斗般至高的存在。 但是借由攻打武当引出少林寺,的确是一招妙计。少林和武当向来友好,一旦武当有难,少林寺不会袖手旁观。 柳如云额头上的皱纹压着思绪,说道:“但是,我是武林盟主,我怎么能攻打武当呢?除非除非,我构陷那黑衣人就是武当派的人?” “没错,就是这样。” 整个计划就只剩两个细节需要推敲,那就是如何构陷武当派,还有如何理直气壮地灭了少林寺。 郑和与柳如云聊了一个晚上,准备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就待执行。 【第269节】扑空 过了几日,武林发生了第四桩命案。这次引起了人神共愤,因为死掉的是一男人和一孕妇,孕妇还是一尸两命。可是命案现场,却发现了一块残缺的令牌,上面写着武当山紫霄宫。 此事引起江湖哗然。所有人都知道紫霄宫是什么,紫霄宫乃武当派的当家道观,掌门人的居住地。有的人不相信是武当所为,有的人相信。 武当目前的掌门是清风子道长,不问世事已久,据说一手太极拳出神入化,但是从未有人见过。但武当派威名太盛,当年张三丰和武当七侠在元朝末年在鼎盛时期,打遍武林无敌手。但武当七侠传给清风子道长后,由于不问世事,世人已经不清楚,武当派的太极拳是不是还是像数十年前如此无敌。 命案就发生在湖北境内,武当山脚下的县城。但是死的这一家并不是农家,而是当地的一个丐帮分舵。这孕妇是分舵主当家二代的媳妇,一大早起来,被发现衣冠不整倒卧在厨房,发现时身子已经僵硬,但没有致命伤的痕迹。而其夫君被发现时胸前肋骨塌陷,死于非命。 仵作勘验尸体时,说两人是被内功所伤,一掌击毙,且孕妇似乎有被玷污的迹象。丐帮门人在地上拾起一块令牌,赫然发现是武当派的令牌。这引起了群情激愤。 这群丐帮的人不由分说,领了人上武当山紫霄宫讨说法。武当派守门的道士拒不开门,觉得这群人莫名其妙,坚不认错,双方言语不和,竟打了起来。 想当然耳,一群乞丐被武功高强的小道士打得落花流水,不少人重伤,一怒之下,告状到丐帮长老这里。 柳如云接到这线报时,人正巧在汉中拜访当地丐帮分舵。汉中距离武当山不远,仅一日之遥。柳如云收到消息,正与丐帮八袋长老廉震宇吃饭。廉震宇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是一草包,听闻有这件事,立时勃然大怒,大骂武当山窝藏罪犯。 柳如云从旁撩拨:“廉长老,这武当派也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打伤丐帮的人,可见其心里有鬼。难道仗着盛名,公理也不需要了吗?何况,武当难道不把丐帮放在眼里了?” 廉震宇一听,这话说到心坎里,拍桌而起,叫上所有分舵的人,浩浩荡荡就要往武当山去讨个说法。 柳如云不但怂恿廉震宇去造势,更发了书函昭告天下率领丐帮讨伐武当派,请天下英雄同往。平日武当派就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样子,一时之间,不少帮派附和。 一路走来,人越聚越多,本来快马一日的路程,一群人硬是走了四日。待得武当山脚下,跟随廉震宇和柳如云的人已有三百人,其中不乏一些名门正派好手,当然也有好事之徒。这三百人似凶神恶煞一般,在街上瞪着来往的路人,寻常老百姓见这群恶人,纷纷落荒而逃,店家纷纷掩门不敢做生意。一路从汉中过来,已经不知道打砸了多少店家,连官府都前来劝慰,是否考虑在野外自己造饭扎营。 柳如云看着这群不入流的粗鄙人,直觉得就如一群蛆蛆,心里十分厌恶与他们为伍。但是率领着群雄,却又有着统领天下的感觉。 柳如云这么闹倒是故意的,这是在送信息给少林寺。嵩山少林寺从河南赶过来,快马加鞭大约五日可到。也就是说,柳如云攻打武当的同时,少林寺是正在路途中。而郑和同时率领一支军队正赶赴少林寺中。 是日,柳如云和廉震宇终于到了武当山的紫霄宫前。这紫霄宫前有一山门,修的美轮美奂,青碧色琉璃瓦,如钟楼一般大。山门紧闭,无人看守。 廉震宇诧异道:“这紫霄宫前竟然无人看守?” 旁边一个四袋弟子大笑回道:“牛鼻子老道怕了,该不会落荒而逃,弃守紫霄宫?” 廉震宇用力一推大门,这门嘎吱嘎吱的响,一推就开。廉震宇看看柳如云,柳如云皱着眉头说:“进去看看。” 丐帮的小喽啰们,蜂拥而出,钻进紫霄宫前前后后查看。柳如云和廉震宇二人则是站在紫霄殿前,等着消息回报。 良久,一群小乞丐跑了回来:“禀长老,这道观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柳如云冷眉看着紫霄殿四周,摸了摸紫霄殿前的香炉,开口道:“这炉都是冷的,这群老道早就走了。” 廉震宇心急,赶忙道:“我们追啊,这群老道竟然不战而逃。” 柳如云拦住他:“别去,他们势必有什么计划,我们赶紧撤,搞不好这紫霄殿里有鬼。” 柳如云的判断没错,武当反其道而行之。当清风子听闻武林盟主及丐帮结盟,要上武当山,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避其锋。武当派讲究修身养性,对于炼丹和武术的追求都是不忮不求、戒急用忍。武当派从来对于争强斗胜没有兴趣,因此清风子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竟然是带着徒子徒孙远离武当派。柳如云扑了个空,但是前去少林寺的郑和反而遇上了麻烦。 【第270节】比武 郑和埋了探子在少林寺,但是无人回报少林寺救援武当派一事。经询问,少林寺一如往常,这令郑和百般不解。因此郑和虽带了军队,但是迟迟没有行动,部队就驻扎在嵩山山脚下。 清风子仗着一身武当派轻功,深夜从山脚下孤身越过了郑和的部队,潜入少林寺,面见方丈圆庆大师、罗汉堂首席圆月大师及达摩院首席圆达大师。四人细细交谈了一晚,才拟定了一个计划。 次日,这四人结伴下山,直奔郑和的部队扎营处。 等到清风子到了营前求见,郑和才恍然大悟,原来少林寺和武当派没有中计。 郑和一身武将装束,穿着镶满铜钉的防卫服,鹿皮皂靴,就在大行军帐接见四位武林高人。 只见当先一人穿着蓝色道服,头上随意的用竹筷挽了个发髻。后面三人都着黄色袈裟与草鞋,手上盘着一串菩提佛珠。 当先一人拱手道:“武当清风子拜见大人。”后面三位也拱手行礼。 “原来是武当掌门清风子道长,这三位是?”郑和开口问。 中间一位老和尚用温暖的语音回道:“老衲是圆庆,这位是圆月,另一位是圆达。我们都是嵩山少林寺的圆字辈的和尚。”这三人竟是鼎鼎大名的少林寺三圣,可是在郑和眼里就跟路边化缘的寻常和尚一般,看起来毫不起眼。圆庆大师和圆月大师都是矮矮胖胖的身材,笑容可掬,而圆达大师则是较余人高一个头,神情严肃,干瘦得像根竹竿。 郑和自是诧异,竟然少林寺三巨头亲自来了,想必有什么章程要谈。但他佯装不在意,轻松开口道:“原来是少林寺方丈、罗汉堂首席和达摩院首席,稀客稀客。今日来找本帅,所为何事?” 圆庆大师开口道:“久闻三宝大人,知书达理,武艺高强,是朝中不可缺的要臣。只是老衲不明白,大人率领部队驻扎少林寺山脚下,是何缘故?” “呵呵呵,圆庆大师多虑了,这是朝廷常规部队调动,日常带部队巡视各省境内,检视各省军务。” 圆庆大师道:“那是再好不过了,我等以为大人是对少林寺有何意见?” “这倒没有,只不过,最近武当派闯了不少祸,没想到清风子道长不留在武当山处理,竟跑到少林寺来了。” 清风子甩了一下袖子,呵呵一笑道:“我武当派没干过什么大事,但是供奉道家思想,平日修身养性,绝非鸡鸣狗盗之人,那件事伤天害理,绝对不是我武当弟子所做。至于衙门所述命案现场出现的证物,那令牌早就被盗了,这件事是有心人士故意嫁祸我武当派。” 圆月大师接口道:“更何况,此事竟然惊动新晋的武林盟主柳宫主大肆讨伐,我等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有阴谋。” 郑和摊摊手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现在整个武林都认为是武当派做的坏事,这要看清风子掌门有没有大智慧解决这事。” 圆庆大师接口道:“我等以为,大人应该不是预见武当掌门会在少林,才会来少林寺的吧。或是希望少林远驰救急武当派,乘着空城计,一举灭了少林寺?” 郑和没想到这老和尚脑筋十分清晰,洞悉了他和柳如云的计划,不愧是少林寺掌门。可郑和不露神色,一本正经道:“大师多虑了。” 圆月大师此时开口说:“大人,您平日都是出海外交居多,但今日驻扎少林寺下,不免让人怀疑是否别有用意。为了少林寺的安危,我们是想提个建议,看大人意下如何?” 郑和坦然的手一摊,请示:“大师快人快语,请说!” 圆月大师开口道:“江湖上一直传言朝廷里两大高手乃姚广孝大人和郑和大人,可两位大人从未与武林人士交过手,我等俗辈一直未能见识郑和大人的功夫,深感钦羡。我们想”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想什么?” “我们想,要不少林寺和大人切磋一下,约个赌局。如果少林寺赢了,大人退军。如果少林寺输了,我,圆庆大师及圆达大师愿意随大人回京,任凭处置。但是无论如何,朝廷今日不能强行攻占少林寺,所有的事,就到我三人为止。” 清风子道:“如果输了,我也愿随大人回京。” 原来,这四人昨晚聊了一晚,知道郑和此次前来,绝非善意。先前圆月大师参加武林大会,已经猜测到柳如云争夺武林盟主一事乃朝廷的授意,未来最有可能被针锋相对的就是少林和武当。圆月回少林寺禀告圆庆大师后,也已修书将此事警告武当派。 因此当武当被栽赃的事发生,清风子道长很快就将事情串联了起来,一下就明白了。这事是针对武当和少林来的,只要行动稍有不慎,就会被借口灭门。因此清风子放弃道观,直奔少林寺。眼下整个武林,只有团结少林寺才有实力跟朝廷对抗。 可是圆庆大师和圆月大师谈了一个晚上,并没有好法子去退兵。朝廷如果强行攻击,就算少林寺挡得住一时,也挡不住一世。且清风子藏匿在少林寺,反而给了武林盟主和郑和的军队一个攻打的借口。 如果恶战一场,势必有不少少林僧人和士兵将命丧嵩山。这并不是少林寺想见到的。因此圆庆大师决定带着清风子下山,亲自出马,用个人生命来换全寺的安危。 圆达听闻这个建议,也要求一起下山,他说自己是达摩院首席,少林寺武功第一,这头阵说什么都应该他来打。 【第271节】对赌 郑和没想到这三位大师是来比武的。他觉得仅凭一个赌注,就要放弃灭掉少林寺的好机会,未免荒唐。但是他心里又想验证一下少林功夫和度魔罗功究竟谁强,此刻心里两难。 少顷,郑和才握紧拳头,用力敲了一下桌面:“好,我答应你们。你们谁上?” “我来!”圆达大师往前一步,从丹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说。 郑和知道这圆达和尚年纪虽大,却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席,达摩院就是少林寺习武之地,首席必然是当代武术最强的高僧。 郑和不敢怠慢,脱去战袍,走到大帐中间的空地,伸展身子。 郑和客气问道:“大师,擅长的是哪一门七十二绝技?” “老纳练的是无相劫指和菩提掌法。” 圆庆大师、圆月大师和清风子都往旁边靠,将大帐中间的空间留给二人。圆庆大师补充道:“大人,我们只分高低,不分生死。” 郑和点点头,屏气凝神看着圆达大师:“大师请!” 圆达身材高大,比郑和高了一个头,双手如蒲扇一般,他双手一拍,打出了暴雷般的声响。“得罪了!” 圆达起手就是菩提掌法,这门功夫招式简单不繁复,仰赖的是高深的内力。圆达的一掌劈出带有雷电之力,空手就可燃木。郑和催起体内的度魔罗功小心翼翼地对阵圆达大师。 这菩提掌法以正手劈、正手拍、反掌扣为主,辅以坚实的下盘功夫,随时招式简单,但是威力无穷。且圆达对于其专精的无相劫指和菩提掌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两套功夫交叉使出。一会儿掌,一会儿指,着实攻得郑和有些措手不及。但郑和决定先采防守之势,看清圆达的招式。 可圆达不愧是达摩院首席,其实他会的功夫不只是无相劫指和菩提掌法。他还抽空修炼另外五门功夫,只是没有如这两门一般深刻研究。圆达大师一会使千手如来掌,一会是大力金刚指。郑和在其掌法变换间,差点一时不察被打中。 可随着时间渐长,郑和运起度魔罗功,其内力如同一张网一样,包着两人的决斗圈。度魔罗功源自于佛教的起源处德里苏丹国,因此度魔罗功和少林寺的易筋经有着相同的来源。当郑和的内力催送越来越强,竟然对于圆达大师的体内的内劲起了干涉,这令圆达十分不解。 每次当两人对掌时,圆达体内的内力似乎受到度魔罗功的感应,真气往郑和身上外泄。 郑和从未和少林功夫对垒过,因此这个细微变化连郑和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感觉好像是小溪流入大海,一丝丝地在抽走圆达大师的真气。 圆庆大师在旁边观战,看出了似乎圆达的招式越来越保守,越来越没自信,好像没有一开始攻击凌厉。圆庆不知道此时圆达心里正慌张着,他当了达摩院首席二十年,少林寺无人能够打得过他,却没想到现在竟受制于郑和。圆达心里心魔渐生:“难道郑和的功夫真的是比我还正宗的佛门功夫?我打不过他是应该的?我少林寺不再是武学的泰斗了。” 圆达的功夫虽然高,但是心理不够强大,不够自信。他的功夫是用苦练逼出来的,个性比较自卑,练功夫较其余人更为勤快。别人练一个时辰,他就要练三个时辰。所以他能比同期的少林寺武僧更强,靠的就是用时间和毅力换取的内力。 由于度魔罗神功并非中原的功夫,中土只有郑和会,因此没有人知道其实这门内功和易筋经为源出一处,且较易筋经更为正宗。圆达的功夫其实不输郑和之上,内力修为也多了好几年。但是这场比武等于是旁门遇到正宗,易筋经的功夫反受制于度魔罗功。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郑和也感觉到圆达不如一开始那么威猛,似乎有些绑手绑脚,不愿意和郑和对掌,每当郑和拍出一掌,圆达必定躲避并变招。郑和抓住了这一点,运用掌法来逼退圆达。 圆达大师一退再退,清风子忍不住说了一声:“再退就要输了。”圆达大师听闻此语,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不能再退了,再退就没有后路了。圆达倒吸一口气,不再转换武功,专心使无相劫指,这指上冒出丝丝白气,如同剑气一般刺向郑和。 虽是对手,但是郑和依旧赞扬道:“好厉害的功夫!”但手上不停,双掌翻飞向圆达大师攻去。郑和的度魔罗功是内家功夫加上诡谲的招式,和中原武学大相径庭。圆达大师和郑和的实力本应相差不远,但是在内劲和心理素质上,圆达大师较吃亏。 圆庆大师见战情胶着,遂出声提点道:“阿弥陀佛,圆达,不要受心魔所困。” 圆达大师点点头,收起心里的恐惧,渐渐人指一体,无相劫指使得圆转如意,大开大合,四通八达。 【第272节】约战 眼看圆达大师回归上风,清风子握紧拳头心中喜。正想转头向圆庆大师和圆月大师祝贺。却见到两人神情平淡而庄严,似乎不被战局影响。清风子不禁反省,平日道教修养讲究平心静气,但看来这养心的锻炼还是不及少林寺高僧。 郑和被这无相劫指的招式弄得手忙脚乱,无相劫指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功夫,寻常武僧没有三十年之功,不会有成绩。圆达大师在这手功夫上下了苦功,心随意动,指如剑,人指合一。郑和决定换一门功夫对付,一门世人以为十几年前已经失传,但是其实郑和一直偷偷苦练的“毗琉璃云蛛手”。 十八年前,郑和的哥哥马二保,使着毗琉璃云蛛手,差点击败当时刺客家族内功心法第一的聂萧平。如果不是玉萧源识破这秘密武器,兴许当时聂萧平就败下阵来。这毗琉璃云蛛手厉害在于左手的蛛丝,纤细却刚强,肉眼难见。 郑和这几年在南洋出海,顺便去了德里苏丹国,也就是当年他们兄弟两习武的地方。原本郑和被传授的是度魔罗功,并未习得毗琉璃云蛛手,这是其兄长马二保的功夫。这门功夫奇特处,是左手腕植入一种苏丹异种蜘蛛,能寄生于人体,如同蛊毒一般,能与宿主共生,并以手腕劲力吐丝。而这蛛丝坚韧无比,难以破坏。马二保这门神奇的功夫临敌时有大用,郑和遂特地求来了这门功夫。 圆达大师的无相劫指本来占了上风,逼得郑和不断后退。可是战局突然出现了改观,只见郑和左手如夏夜指星一般频频落指,而右手不断催动度魔罗功。圆达大师本来的招式都是大开大放,却变成越来越绑手绑脚,似乎被一种无形的网限制住了。 圆月大师的罗汉堂分管藏经阁,且对于无相劫指也有涉。他发现了这个异状,忍不住出声道:“他这功夫有异,师兄小心!” 圆庆大师向圆月询问:“你看到了什么?发生何事?” 圆月神情紧张地说:“这一定是西域外疆的功夫,师兄的无相劫指已经练到中原第一,那指上真气如剑一般能伤人。可是你看,现在师兄的指上剑气已经被限制住了,根本进不了敌手的身前,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笼子罩住了圆达师兄。” 圆月紧张地不停搓手。圆庆大师没想到郑和的武功强劲如斯,破坏了自己的计划,有些失落。但是后继一想,也许这就是少林的劫数,倒是坦然道:“那就尽力而为吧。” 郑和见毗琉璃云蛛手奏效,心下喜。他偷练这门功夫,却从来不用,就是为了收到奇袭的效果。没想到今日对上少林寺达摩院首席,竟然派上用场,立了奇功。 郑和慢慢地收紧他的内力圈,将圆达大师困得越来越紧。圆达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接下郑和的度魔罗功。 圆达神情慌张,难道少林寺的一世威名将要毁在自己手上。他本就个性自卑,一想到挫败,更是如作茧自缚般自困手脚。 圆庆大师叹了一口气,和圆月及清风子互看了一眼,没想到郑和的武功竟然到了这个境界,少林寺输的不冤枉。 正当圆庆大师要喊停认输时 此时一个老和尚从帐外无声无息地进来,悄悄地走进郑和和圆达身边,自顾自地说:“这是什么云蛛手啊,好厉害的功夫。” 圆月大师喊出来:“老师父,小心!”却被圆庆大师拉住。他看着这个老和尚的背影十分熟悉,依稀是那位神出鬼没,很久不见的师叔祖。 郑和见这个人靠近,更是讶异,此老人怎能进军营如入无人之境,难道外面的军队都不管的? 这老和尚双手频频挥动,好像在拍打屋内蛛丝一般,一掐一拉在拉扯一无形的物件。郑和见状更惊,难道这人知道云蛛手的秘密。 这老和尚边拉边说:“这应该是德里苏丹国的功夫吧,只曾听说过,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位大人的功夫好俊。”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只见这坚硬如钢的云蛛丝片刻间就被老和尚毁了。圆达大师好像被牢笼放出来了一样,豁然开朗,整个人像是从跌落山谷重回巅峰,无相劫指立刻如重生一般,点点放出星光。 郑和又惊又怒,没想到布的云蛛丝阵,竟然被老和尚毁了。他右掌一拍,十成度魔罗功打向圆达。圆达见此掌来势凶猛,忙站定马步,全力接下此掌。 郑和只是要逼退圆达,利用这一个空档,郑和转身攻向老和尚。这一掌蕴含了更多内力,誓要将此人一掌击毙。 见郑和出此杀招,圆月大师忍不住惊呼:“老师父小心!”圆庆大师则惊呼:“师叔祖小心!” 老和尚竟然不避不让,伸出左手受了郑和这一掌。郑和这一掌蓄满了度魔罗功毕生的功力,就算是圆达大师都不一定受得了。圆月大师和清风子闭起眼睛,不忍看老和尚惨死掌下。 但弹指过去,竟然连一声巨响都没有。圆月和清风子睁开眼睛,只见郑和面色惨白,老和尚仿佛没事一般,笑眯眯地看着他。 【第273节】铁箍 圆月大师和清风子没看到老和尚怎么躲过的,清风子一声惊呼:“怎么可能?” 圆庆大师和圆达大师则是看得一清二楚。 老和尚无声无息地接了郑和这一掌,老和尚干枯的左手,竟然如同铁箍一样,粘住了郑和的右掌。 郑和左掌得空,又是一掌打在老和尚的前胸,这一次老和尚不避不让,任由他进攻,可这掌打上老和尚的前胸,却犹如打在软垫上一般,一点力量全无,老和尚也没有任何反应。 郑和心里更是诧异万分,他盯着老和尚面目表情变化,怎么会一点用都没有? 圆庆大师喊了一声:“师叔祖!” 这老和尚微微一笑向圆庆大师示意道:“方丈您好。” 圆庆赶紧向圆达和圆月解释:“这是上一代本末大师的师父,了因大师!” 原来,这老和尚就是了因。了因年纪已大,早就离开少林寺,不问世事。上次出现是因为要救傅恰,才会在南京见了姚广孝。 此次化缘途中,意外见到军队调兵靠近少林寺,他心系少林,便尾随军队,想要助一臂之力。又见到当今方丈圆庆大师入了军营,他知道一定是有要事要发生。 凭借他的功力,寻常军士怎么能够拦住他。了因轻巧地就钻过军营的防卫,直入郑和的大帐。 了因练了整整一百年的少林童子功,功力已臻化境。郑和的度魔罗功虽然是西土正宗的佛学武功,但是遇到了因大師,就犹如蚊子叮咬一般的瘙痒,丝毫不起作用。 郑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你是何人?竟然能接我一掌。”郑和说话的同时,手上没停,继续向老和尚进攻。 了因正笑眯眯的回道:“大人,老衲法号了因,源出少林,现在是闲云野鹤,四处化缘。”边说话边使掌法,呼吸一点未变,身形一样是轻松写意。 圆庆大师向清风子补充道:“大人,这是我师叔祖,百年来少林武功佛学第一人。”其实后面这句话,圆庆大师是故意说给郑和听的。 郑和哼了一声,向后退开。“看来这赌局是无法继续了。” 现在郑和见难以取胜,乘着了因大师的出现,趁机反悔赌约。 可圆庆知道这么一来,郑和还是可以进攻少林寺。了因并不知道前后关系,只是因为见圆达大师的生命危险而出手相救。 了因见圆庆大师神情左右为难,好奇问道:“我是破坏了什么事吗?” 圆庆大师在旁恭敬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了因大师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破坏了赌局。 了因大师苦恼地说:“真不好意思,老衲鲁莽,竟然插手不应该插手的事。你们赌局是由少林寺对决大人,要不这样,我代表少林寺跟大人您来一局,如果我输了,我跟您走。如果我赢了,大人您退兵,终身不得再犯少林寺。”说完竟然采取主动,揉身便上, 郑和此时知道这老人是真聪明却装糊涂。了因大师的掌法飘忽不定,看起来毫无劲力,实际上带着如江海般的内劲。 这内劲犹如大海的浪潮,一波又一波不停息,后浪较前浪更高。了因使得仅仅是少林寺最普通的罗汉拳法,可是其中蕴含了高强的内功,每一拳每一掌都让郑和气息不稳,难以招架。 圆达大师是达摩院首席,是个武痴,他仔细看了因的拳法,赞叹道:“罗汉拳讲究力灌全身。可是师叔祖的动作轻柔缓慢,跟罗汉拳的拳理完全不符。但是又包含了无穷的内劲,将罗汉拳使得滴水不漏。原来只要你有高强的内劲,简单的拳法也能发挥如此的威力。” 郑和耳里听着圆达的论证,心里却是急坏了,后悔接了因的招。郑和没想到这老和尚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第274节】败象 不出三十招,郑和已经显露败象,这是他学成度魔罗功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现象。昔日江湖人称世间两大高手是姚广孝和自己,虽然二人从未比划过,但是郑和相信两人应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可是面对了因,郑和觉得犹如仰望一堵高墙,相距甚远,完全不是势均力敌。了因的一拳一掌,没有雷电之声,可是背后带着源源不绝的雄厚内力。接了因和尚的一掌,仿佛是被海水淹没,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上一次让他有类似感觉的人,是京杭大运河上的小女娃。那小女娃也有着高强的内劲,源源不绝。 了因使着武功却是保持笑容,温吞吞的动作。可是纵使是最简单的一招黑虎偷心,郑和就接不下来,只能避开。此时仅五十招来回,郑和已经汗湿透了后背,头顶都是汗水蒸发的水汽。但是了因好整以暇,一滴汗水都没有流。双方实力高低一见分明。 此时,了因大师拍去一掌,正对郑和的左心部位。郑和竭尽全力接下这一掌。了因和郑和一动不动,却进入了内力比拼的环节。 郑和催动了全身的度魔罗功,但是好像被了因大师吸住了一样,他的度魔罗功被源源不绝的化掉。 郑和知道现在是最凶险的情况,如果了因不撤手,其内功将会一直牵引着度魔罗功散出来,最终会散光郑和的真气,到时他就是一个废人,以及有瘫痪的危险。 了因大师见郑和已经是灯枯水竭,打算收手,此时突然一人从后窜了出来,伸手拍在郑和的后背,注入一股真气。 了因大师咦了一声,发现有一股雄浑的内劲从郑和体内涌现。这股内劲正大光明,飞扬飒飒有着暖夏之风,是中原正土的武功。 了因大师看了后面相助郑和的人,是个肌肤黑不隆咚的青年,年纪约十七八岁。没想到此人竟然有如此高的功力。 这年轻人一掌空挥拍向了因大师,了因大师立时觉得气滞,后退了两步。 年轻人乘着这一个空档,背起郑和,从帐后离去。 了因大师和圆庆大师互看了一眼,不敢相信这世间居然有人能够一掌逼退了因大师。此人功夫究竟有多高。 救了郑和的人,没有别人,正是柳闻志。他从北京起跟踪了郑和许多日,有好多个晚上,他潜伏在帐外,随时都可以出手杀了他。以柳闻志现在的武功,他可以轻松取走郑和的性命。可是个性仁厚的柳闻志迟迟动不了这个手。不只是因为他不喜取人性命,更是因为他想问清楚,为何郑和平白无故对自己下毒手?为何要将他流放?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少林寺和郑和的决斗过程,柳闻志看得一清二楚。当一开始圆达占上风时,他心里是窃喜的,希望少林寺能打败他的仇人。但是当了因快要伤及郑和时,他却又想,此人不能死,否则所有的谜团都将被他带去地狱,柳闻志再也不能知道真相。 所以当他看到郑和生命有危险时,果断的出手,逼退了了因。柳闻志的武功可能还不及了因大师。但是由于事出突然,且九阴真经是一门奥妙的功夫,逼得了因不得不退。只能眼见郑和被柳闻志带走,留下面面相觑的四人。 【第275节】对掌 见郑和被一青年带走,圆庆大师催促众人赶紧离开,回少林寺待命。这四人如同鬼魅一般,飘出了军营,一干士兵想要拦住,却被一掌一个拍倒,无人能挡。总算这四人无意杀人,只是将人放倒。待得慌乱之中,众兵士冲入大帐时,才发现郑和大人已然失踪。秦将军大怒,立刻擂起战鼓,要上少林寺讨说法。 一时之间,明朝的军队列队寺庙前,围得严严实实地,就等一个号令,就要杀进少林寺。但是秦将军知道杀入少林寺干系重大,不敢擅自做主,只好下令在寺门前敲锣打鼓,不停放狠话,等主帅郑和回来再做定夺。 纵使圆庆大师修养极好,也忍不住担心了起来。了因见众人心急,笑笑说:“如果真的攻了上来,这是劫数,我们投降就可以了,不需要慌张。” “师叔祖,我少林寺自北魏以来,建寺已千年,武林之泰斗,怎么能投降?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的罪人?” “圆庆,如果让他们杀死僧侣,毁掉寺庙,你才是千古的罪人。跟人命相比,少林寺的声名算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这是大道理,圆庆、圆达和圆月都豁然大悟,鞠躬道:“师叔祖教训的是,” 了因笑了笑,“来,我们坐下,一时半会,他们不会攻上来,我们也没有其他计划,不如说说佛法,辨辩经。” 柳闻志抱起了郑和,一把就抹上了大椎穴,立时封了郑和的大穴,令他无法动弹。郑和看得一清二楚,此人是被他流放的柳闻志。他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没有死,回来了。 柳闻志不发一语,背着郑和狂奔,生怕少林寺追了上来。郑和看着柳闻志每一步的跨度之大,足有寻常人三步之远,且奔速极快,犹如千里马一般,周围的树木呼啸而过。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郑和吼着:“阿志,把我放下!”但四肢无法动弹,他只能用话激怒柳闻志。 另一方面,他心中诧异:“阿志怎么练成了如此高深的功夫?” 郑和知道柳闻志屡获奇遇,学会了御古两仪功,并且蒙受自己教授度魔罗功。可是他深知柳闻志的武功虽然可以位列一流高手,但是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究竟这三年多,柳闻志发生了何事? 柳闻志奔出约七十余里,此地已经距离嵩山甚远。郑和趴在柳闻志背上,全力运气要冲破被封的穴道,此时只差最后一股内劲。郑和发现手脚能够稍稍挪动,而且头部竟然是可以扭动的。他毫不迟疑,一个头顶,向柳闻志后脑勺撞去。 柳闻志没料到这一招,后脑一痛,被撞的脑昏眼花。一吃痛竟将郑和摔了出去。这一撞刚好借用柳闻志内力的反激,竟冲破了被封的大椎穴。 柳闻志将郑和摔在路边的草地上,怒气冲天地看着郑和。 郑和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右掌拍向柳闻志左肩。他知道柳闻志现在的武功高得出奇,他必须奇袭才有机会。 柳闻志看得一清二楚,他身子向左一侧,让郑和的右掌扑空。郑和掌化为指,如鹰嘴般刺向柳闻志。柳闻志右手伸出,快速绝伦地抓住郑和的肩头。一股大力向右横拉。纵使郑和压低马步,却不敌柳闻志的巧劲。竟被拉动。不但这鹰嘴指没使完,还差点跌在地上。 郑和没想到一招扑空,立刻发力出第二招。柳闻志依旧是轻松写意的避开。 郑和的雷霆万钧之势,在柳闻志眼里只是寻常的招数。 几招下来,郑和完全靠不近柳闻志的身子,不得已射出云蛛丝黏住柳闻志双肩,要牵制住其上盘,令其不得动手。 但柳闻志不为所动,双手一绞,竟空手切断云蛛丝,右手画了一圈,出现一股白雾气,右掌从中穿出。郑和的上半身被强大内力所压制,避无可避,被柳闻志一掌打中前胸,退了好几步。 郑和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柳闻志哼了一声:“我问你答,我问什么,你仔细的给我回答。” 郑和头上汗水直滴,鼻孔喷了一口气,示意不屑。 柳闻志怒吼着:“你三年前为什么要杀我?” 郑和吼了回去:“你死了吗?你没死!我没有杀你,我把你流放了,给了你机会。” “但你对我做了什么!”柳闻志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泪珠打转,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郑和苦笑道:“阿志,这一切的确都是我做的,但是原因是什么,我不能说!” 柳闻志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你把我害惨了,你一句话都不说!” 郑和硬气地骂道:“你打赢我,要杀要死,随便你,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柳闻志心里有一种愤怒,不泄不快,他把郑和拉起来:“哼,起来!我今天就杀了你!” 郑和一站起,立刻舒展拳脚,突然攻向柳闻志。 柳闻志马上跟郑和缠斗在一起。他现在浑身都是一股狠劲,就是要好好的打一架。把这阵子的冤屈,全部发泄在郑和身上。 郑和使出度魔罗功,完全不防守,只是拼命的进攻,仿佛要把生命赌在这场决斗上。柳闻志冷颜睥睨,一招一招的破解郑和的招式。 今非昔比,柳闻志已不是三年前的少年。桃花岛的修炼将柳闻志的武功提升到了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九阴真经在百年前威震江湖,和九阳真经并列武林两大绝学。元朝末年的武林五绝,中神通、西毒和东邪都跟九阴真经有关系。度魔罗功和云蛛手在他眼里只是班门弄斧。郑和和柳闻志过招,一招比一招心惊。 郑和踌躇满志,原以为姚广孝死后,自己的武功已是天下第一。但没想到一日之内遇到两大高手,功夫都比他还高。这事对他的自信心及心理打击甚大。 柳闻志和了因的内功法门不太相同,柳闻志的内力里含着一股霸道的劲,势头威猛,里头包含着是九阴真经的威力。了因大师则不同,他的真气纯而绵柔,但是泊泊然如无止尽一般,内里是百年少林童子功淬炼出来的真气。如果具象地形容,柳闻志的内力像一股飓风,了因大师的内力像是东海的大浪,连绵不绝,一波更甚一波。 【第276节】迷云 柳闻志全力催动九阴真经的内力,一招一式都带给郑和莫大的压力。郑和三十余年来,没有遇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时刻。尽管郑和的武功也是极高无比,却只能勉强的在柳闻志强风暴雨的袭击下,像一叶扁舟,迎着浪头沉浮。但是柳闻志打出的每一掌,郑和都要竭尽全力才能接得下来。随着柳闻志的内劲越来越强,越来越深厚。郑和只觉得再多一些,他就要撑不住了。 此时,郑和知道毗琉璃云蛛手这种偏门的功夫已经不适用了。柳闻志的内力可以轻易地扯断云蛛丝,稍有不慎自己可能还会撞在云蛛丝上。柳闻志也放弃了华丽的招式,只是简单地拍出一掌又一掌。这九阴真经的掌法去巧无工,以强大的内力做底,每一掌都能取人性命。柳闻志的内力催到最高点,每一掌拍出,都有白色的雾气笼罩其掌心和手背。 郑和只能用毕生的功力接下这几掌,度魔罗功此时在柳闻志的激荡下,郑和的全身潜能也都被激发出来了。其丹田里的真气充盈,源源不绝而生,郑和自己都觉得这辈子没有如此强大过。 但是巨浪越来越高,扁舟终究难以承载。柳闻志拍出雄浑的一掌,掌中带着一团浓重的气,眼里发出晶润的光。郑和接了这一掌,全身的骨骼几乎像要碎掉一般,噼里啪啦如爆豆般作响。终于被这一掌的后劲震飞,如断线风筝一样,郑和飞出好远,跌在草丛里翻了好几个跟斗。 这一掌的内力将郑和的内腑震伤,他口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面色如灰,全身委顿。 郑和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手脚无法施力。一运气,却发现全身没有劲力。三十年的度魔罗功好似无影无踪了。 郑和脑中一片空白,惊吓地说:“难道我的内力被散去了?三十年苦练的度魔罗功没了!” 柳闻志哼了一声,不理会他。 郑和甩了甩手,终于相信自己的内力都被散去了。他愤怒地仰天怒吼:“我终究还是输了,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炼成这等绝世武功的,让我死也瞑目。” 柳闻志怒道:“我怎么练成的?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命不该绝,老天爷救了我。你到底说不说,为何想杀我?” 郑和看向远方,不敢直视柳闻志。 良久,郑和眼眶含着泪,垂头丧气地说:“也罢,我已是废人一个,我告诉你吧。”今日两场大败,郑和心里已经空荡荡地,没有任何想法。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此时郑和全身酸软,手脚无法动弹。柳闻志无奈,只得将郑和扶正,让他能够好好说话。 “阿志,你说你娘是谁?” 柳闻志毫不迟疑地道:“柳婉娘,我娘以前是春雪楼的姑娘。”他不好意思说他的娘亲是妓女,因此含糊的带过。但其实如果根据伍大娘的说法,婉娘并不是春雪楼的妓女,反而更像老板娘。 “柳婉娘曾经说过你的父亲是谁吗?” “没有,我有记忆以来,我娘就脑子不太好使,疯了,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伍大娘曾经说过,我爹来自于一个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至于是谁,伍大娘还没跟我说过,就逝世了。” 郑和虚弱地点点头。“是的,你的身世的确是个谜,你娘不是一般人,你娘叫做柳婉娘,她在宫中的名字是刘婉娘。” 柳闻志诧异道:“宫中?什么意思?” 郑和神情严肃,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你娘就是前朝建帝的嫔妃,刘贵妃。你爹就是前朝的皇帝,建帝朱允炆。” 听到郑和说出这两个名字,柳闻志感觉很陌生,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柳闻志心中像打了个暴雷一样:“刘贵妃是谁?刘贵妃和建帝怎么会跟自己有关系。明明自己就是一个秦淮河畔的小秦种,是大户人家的私生子,怎么会变成先帝的儿子?” “我的母亲是宫里的贵妃?”柳闻志诧异地问。他无论如何无法将疯疯癫癫说不好话的婉娘和贵气逼人的贵妃联系在一起。 “她是,而且她是最受宠爱的贵妃,据宫女说,在靖难之役破城之夜,你娘也就是刘贵妃,怀了孩子,逃出皇宫。如果猜的没错,她去找了春雪楼的伍大娘。伍大娘很聪明,她没有选择逃离南京城,因为她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躲进了雨花巷,装成乞丐。而搜捕刘贵妃的军队一直在城外追查,自然无果。” 柳闻志还是无法接受,他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可是你有证据吗?如果我是皇子,那”柳闻志不敢再想下去,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是建帝的皇子,那他就是永乐帝追杀的对象。 郑和点点头说:“有物证,你身上的堂前燕玉发簪就是最好的证明。” 柳闻志掏出脖子上挂的项链出来,就是那支玉燕子。 “当年内务府账册里,只有一人有这把玉发簪,就是刘贵妃。这发簪是不是你娘的随身之物?” “是!”柳闻志点点头道: “那就没错,你娘就是刘贵妃。” “可是我娘姓柳啊!” “那应该是为了避开追捕,特意改姓的。” 柳闻志想起这把玉发簪,的确是他娘的随身之物。且他常常看到婉娘拿出来自言自语,抱着摩挲自己的脸颊,仿佛跟一个人在谈情说爱。这么说来,这把玉发簪一定是很重要的物件。想到这里,柳闻志渐渐相信,这玉发簪跟他的身世有着极大的关系。 柳闻志在心里呐喊:“我是皇子,我不是小秦种,我有爹爹!” 但是突然想到郑和对自己下宫刑,柳闻志心里的火立刻被点燃起来:“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何你对我做了那种事!” 郑和苦笑道:“要不然我要做什么?杀了你吗?” 郑和继续说:“你是建帝的皇子,这事如果被永乐帝知道了,你觉得你的下场为何?” 柳闻志被一问,也是愣住了:“我我会被追杀。” “我有把你的身世说出来嘛?”郑和问道。 “没有。” “我把你流放了!我把你放到海上,让你离开中原这个是非地,让你有一线生机。” “但是你把我你拿走了我男人最后的尊严。。。。呜呜呜。”柳闻志哭了起来。这件事他蒙受了巨大的委屈,除了郑和,只有景天行、方远湖和他自己知道这个秘密。 郑和温柔的劝他:“我出此计谋,也是为了你好。我把你的后路断了,无法传宗接代,永乐帝知道你对他的皇位不再是威胁,也许就会放你一马。” 郑和所言不假,他的确思考过这个可能性。当然了,郑和心里真正的意图是报复柳闻志在他身边,却藏匿了这么大一个秘密。郑和希望柳闻志也能尝一尝他被永乐帝下宫刑的痛苦。这事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阴影,能让柳闻志能试试这种感觉,可以满足他心里的缺陷。 听闻郑和说的话,柳闻志心里也觉得,似乎郑和怎么做也是为了他好。但是一想到宫刑,他的怒火再度起来。 “我一个大好男儿,尚未娶妻生子,却要蒙受此罪!这个仇我找谁报去。” 郑和咆哮回去:“只有你有这个问题吗?我呢?我当年鲜衣怒马,武功盖世,却战败于明朝军队下。本有大好人生,现在却是一名太监,没有后代。我立再多的战功,世人也是记得我是三宝太监。而姚广孝呢?众人会记得他是永乐帝的军师,靖难之役的大功臣。” 郑和忍不住愤怒地双拳击打地面,地上有着小碎石,他的双手都打出血来。 【第277节】觉醒 柳闻志听了郑和的一番话,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身世竟然是皇子。他细细地端详着那个玉发簪,的确是雕饰精美,不像是寻常之物。他拿着这个发簪给郑和看,让他再仔细地确认。 郑和久居宫中,对这类物件看多了,他看得一清二楚,开口道:“没有错,这一定是皇家的物件,光这块西南的白玉,就值很多钱。你娘竟然抱着一只价值连城的玉饰躲在雨花巷,逃过了永乐帝的漫天追杀,这一切都是命运。” “我爹是建帝?那他还活着吗?” 郑和直视了柳闻志,才开口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当晚在紫禁城里的尸体不是建帝,建帝还活着,但是在那里我不知道。不过这几年下来,我肯定地说建帝不在南洋,我们是被误导了。” 柳闻志没有说话,他还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 “那我岂不是世间所有人追杀的对象。” 郑和叹了口气道:“阿志,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的事,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承认我动了私心,对你下了宫刑。但是我没有将你送给永乐帝,试想,如果你落入永乐帝之手,你的下场会如何?” “他会杀了我。” “不止,你会成为他诱导建帝出来的人质。” 柳闻志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郑和说的没错,他将会被永乐帝利用来诱杀建帝。 “我得找到建帝我爹。” “你得去找一个人胡濙。他也在找建帝。不过反正你也认识他。”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胡大哥?” “那一日,你在姚广孝的府邸里,跟他们熟识,我就看出来了。我是三宝太监,我早就派人监视者胡濙。我还知道那个小姑娘是姚广孝派去的。” 推荐下, \! 柳闻志知道段飞烟是柳家人,也知道她是姚广孝藏的人,但没想到郑和的心机那么深。他知道郑和与姚广孝不和,可没想到两人之间如此黑暗,互相牵制,暗藏桩脚。 柳闻志叹了一口气道:“您和姚师叔都是,为了政治操尽了心。” 郑和沧桑地笑了笑:“是啊,我两操透了心,可是到头来呢?姚广孝被毒死,我则成了废去武功的太监。” “姚师叔是被毒死的?他不是病死的吗?” “哼,我们的命,在皇帝的眼中就如同蝼蚁一样,利用尽了,就该处理了。” 柳闻志感到政治是那么的黑,姚广孝是永乐帝爱将,竟然也遭到毒手。 “永乐帝坐在这皇位上,没有安全感,连自己儿子都不信任。永乐帝心狠手辣,没有亲信可言。他已经有了锦衣卫但是还是不相信,还要设立东厂,供他私人调度,去监视锦衣卫和太子。叹,只希望太子上位,能改变这一切。不要再把政治弄成灯下黑。” 此时,这两人又好似多年的好友,说起了心里话。 “阿志,你还记得我们在吕宋岛的事吗?秦将军跟当地居民胡乱说话,最后靠着王景弘居中翻译,才把干戈化解。” “大帅,我记得。” 郑和感激的看了柳闻志一眼。柳闻志又叫回郑和大帅。显然已经部分原谅了郑和。 “还是海上的日子好,远离朝局,无忧无虑。其实我也厌倦了政治,我不管这么做,都只是朱家人的狗。” 柳闻志问:“大帅,您知书达理,武双全,能做的事太多了,何必一直在朝廷里做事。” 郑和叹了口气:“阿志,其实如果跟对了主子,朝廷是能做很多事的。我们推行的每一个政策,都影响了无数老百姓。如果今年岁收好,朝廷减赋,多少老百姓能受惠。如果黄河修得好,不决提,能救多少家庭。举拔一个好官,能救一个县。” 柳闻志道:“我明白,其实大帅您是个好人,何不做点好事,让你的用处发挥到最大?” 郑和看了看柳闻志,苦笑道:“我现在也只能朝这个方向努力,我已经没有了武功,本来就是个废人。也许这是上天给我的考验,让我物尽其用,榨干最后一点用处。” 郑和继续说:“你知道吗?我用我认为合适的方式,替你做了决定,而你回来,用了你的方式废了我的武功。这不就是因果?万物事出必有因,而这个因是我自己种下的。也许这是老天爷对我做出的安排。” 柳闻志点点头。人生的机遇真的是难以想象,十八年前,柳闻志在贫民窟出生,十八年后,疯疯癫癫的母亲竟是前朝绝世美人。他摇身一变成为皇子,但是他的亲生父亲已经被废,荣华富贵徒呼负负。而他拥有了绝世武功,却失去男人的力量。好像老天给了你一扇门,但是却又给你一耳光,告诉你,人生不是十全十美。 郑和此时心里平静,今天这一切,是自己种下的果。他下了一个决定,从此之后,余生奉献给出海外交,从事他最喜欢的航海事业。 【第278节】退军 郑和脸色不豫地回到了军队中,秦将军马上请示,是否进攻少林寺。郑和盯着秦将军看了良久,才摇摇头说:“撤军,我们回北京。” 秦将军不敢相信听到的话,诧异地问:“大帅,我们不打少林寺吗?” “不打。” “大帅!” 郑和方脸色和缓下来地说:“攻打少林寺有什么意义吗?少林寺已经存在上千年,为何一定要毁掉它。我已经厌倦打自己人了,何不多做点其他的事,例如修筑边疆,对抗倭寇。” “这,皇上不是要您一统江湖?整治武林?” “我回去就面见皇上,辞去这个任务,从此我只做我擅长的。你就跟着我,我们只干一件事,海事外交!” 秦将军跟了郑和二十多年,已经被这位老领导弄得昏头转向。早上还热血方刚地说要踏平嵩山,拿下少林寺。怎么现在大转变,心境和口气也变得消寂。 但是郑家军对于命令是绝对的服从,大帅说一,下面不说二。秦将军无奈,出去颁布命令,全军退至原扎营处,后续部队原地修整,等待命令。 郑家军整顿退军时,了因正和圆庆大师闲聊江湖事。清风子道长冲了进来喊着:“退兵了,朝廷退兵了。” 圆庆大师虽然嘴上不在意,但是心里还十分担心,赶忙奔了出去。从少林寺的山门能清楚看到,军队正井然有序地往下撤退。 圆庆大师和圆月大师商量了一会,两人联袂下山,去求见郑和。 郑和脸色和缓,平静地走出了队伍,接见圆庆大师和圆月大师。秦将军担心郑和安危,要随侍在旁,被郑和婉拒,可秦将军不依不饶。郑和只说了一句:“就凭你们,挡得住两位高僧吗?”秦将军才作罢。 郑和领着圆庆大师和了因大师走到营区外,拱手行礼道:“两位大师好!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圆庆大师开口道:“大人,昨日您被劫走,不知道大人有无伤势严重等?” 郑和感激地回答:“承蒙方丈关心,郑某无恙,诸事平安。” 圆庆大师有些诧异,昨日武功卓绝的那人劫了他走,竟然没有伤害郑和。但既然郑和这么说,也只能相信他。 圆庆大师委婉地问:“除了关心大人安危以外,我等也想请教,这退兵是何缘故?后续大人怎么处理?我少林寺该如何自处。” 郑和客气地回答:“大师,先前是郑某人思虑不周,妄想拿下少林寺。今日退兵,郑和不会再妄自进攻。” “大人,为何一天之内,有如此大的转换,愿闻其详。” “呵呵,昨日一战,是我输了,我本来就应该遵守诺言。但是我只能承诺我不会再进攻少林寺。请两位大师明白,朝廷的事,不是我一人说了算,今日我退兵,难保皇上不会派其他人吞并少林寺。” 圆庆大师点点头说:“此事我等明白,少林寺立寺少室山已千年,多少人想要拿下,但是依然屹立不摇,除了阿弥陀佛保佑外,自然也是有少林存在的必要。” “大师所言甚是,少林、武当,都是武林泰斗明灯。昨日一战,也让我明白,少林寺有能人,人外有人,天外有人。是郑和自大了。” 圆庆大师赶忙摇手道:“大人,了因大师的武功,是世间难找第二人,他已经逾百岁,修炼少林功夫百年。其实大人挫败我达摩院首席圆达师弟,已经足证,大人的确是武林一流高手。” 郑和点点头:“昨日那一架,打得痛快,请代我向了因大师和圆达大师问候,他日有机会,一定再上少室山相聚。” 圆庆心里纳闷,此人昨日还刀刃相对,今日却谦逊有礼。圆庆大师心里好生奇怪,昨日郑和被带走后,一定是发生了何事,但是这事过于隐秘,如果郑和不提,他也不方便问。但今日看来,郑和的确是退兵,这对于少林寺来说是一喜事,也就不纠结在这细微末节了。 回到少林寺后,圆庆将会面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因、圆达和清风子。众人皆不明白,为何郑和有那么大的转变。清风子担忧地说,“看来朝廷是要整顿武林,虽然郑和退了,但他也说,不能保证后面是不是会有其他动作。我们还是得多方小心。” 了因答道:“道长所言甚是,我曾和圆衍姚广孝在南京讨论过朱棣其人。姚广孝说,朱棣阴狠猜忌,不会只重用一人,他会多个人中,教导同样的任务,看谁能达成,并互相牵制。所以今日郑和退兵,难保明日其他人杀了过来。” “师叔祖怎么看?” “圆庆,你是方丈,你拿捏主意。有任何问题,唤老衲一声,老衲如果还动得了,就来少林寺陪你们这些小和尚。”了因呵呵一笑。 众位高僧不禁莞尔,他们都是六十余岁的人了,还被称为小和尚。清风子掩嘴偷笑,了因大师冲他指了指,“你这小道士,到时候你也得来。”近日的紧张气氛,一下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第279节】辞退 郑和做的决定,却没想到带来了后续风波效应。 郑和退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北京,满朝震惊。知情的人都说,郑和这一次要死罪了。更有许多人摩拳擦掌,要上奏折告死这个三宝太监,毕竟鲜少有官员敢不战而退。 一时之间,各地的奏折如海潮般涌入北京,许多人都想看这权倾一时的三宝太监垮台。 待得郑和回到北京,亲自面圣请罪,向永乐帝禀报此事,果不其然,引来永乐帝跳脚大怒。 “你说,你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为何退兵!” “启禀皇上,我实在找不出理由,一定要灭少林寺。少林寺建寺已千年,虽然修习武术,号称武林泰斗,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佛门之地。我进了少林寺,我可以作证,少林寺的僧人无害,且无心政治。皇上大可不必担心。” “你说少林不必担心,那武当呢?那丐帮呢?还记得明教吗?当年元朝末年,明教是怎么四处起义的,你都忘了吗!” 郑和听闻这些话,低头不语。 朱棣大骂:“混账!让你去铲平少林寺,你不干,让你去接东厂,你不干。你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朱棣心里不好过,已经失去了左手姚广孝,现在另一个右手也不听话,先前精心布局的东门七卫也被毁了。他总觉得有一种阴谋在针对自己,但朱棣忘了,这些都是他自己埋的果。 推荐下, \! 朱棣看着跪在殿下的郑和,心里浮现好多念头:“难道是建帝?他没死,阴魂不散的在破坏这个局?胡濙究竟去哪了?姚广孝死后,这人就没回来过。难道他忘记了自己是个三品大官。” 君臣之间,没有言语好久。郑和想起二十年前,朱棣摔杯起义,宣布清君侧,揭开靖难的序幕。他带着军队替永乐帝打天下,两人促膝长谈,讨论军事布局,上至天下至地理,无所不聊。而今,两人君臣已生分,无话可说的尴尬。他心里一阵难过不知如何自持,又重重得磕了三个头,捣得地上青砖咚咚响。 朱棣纷乱的心思,被郑和的磕头声拉了回来。他开口道:“你现在到底是何打算?” 一位皇帝这样问臣子,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郑和孤鹜地说:“臣恳请皇上,让臣辞去东厂都指挥使一职,臣愿意下半生奉献给航海事业,为我大明朝海事外交贡献己力。” 朱棣死命地盯着他看,郑和稍一抬头,就接触到朱棣怨恨的眼神。郑和如同触电一般,立即低头,不愿再抬头直视皇帝的眼神。 朱棣心中杀意顿生。 这无声的沉默,让金殿里的太监一口气都不敢吸。深怕下一句将会是腰斩或是弃市那样的话语出来。 这沉默持续了很久,仿佛可以听到蜡烛的蜡珠低落的声音。朱棣叹了口气说:“朕乏了,你也要离开了叹,退下吧。没事不要再进来了。” 郑和眼里的泪珠滴落下来,无声地落在青石砖上。朱棣假装没看到这一幕,转身离开了奉天殿。 郑和没有告诉朱棣,他已经没有武功,是个废人。他不知道他还能为这大明王朝贡献什么?他唯一的寄望就是能继续自己喜欢的航海事业。 永乐帝朱棣没有下令杀死郑和,也许是因为他后悔杀了姚广孝,也许是他也老了,不想杀掉最后一个亲近的人。 可朱棣的左右手已经没了,一个死去,一个心死。谁将会接起这个大旗呢? 与此同时,在武林的另一个角落,有一野心的人蠢蠢欲动,一个新的人选将会浮现,成为大明王朝暗黑使者。 【第280节】岳丈 扑空武当派,再加上郑和退军一事,让柳如云怅然若失。他灰头土脸地回到北京,继而听到郑和失势的消息,他现在不知道这武林盟主的位置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他担心这武林盟主失去了后盾,他将变成武林的公敌。柳如云筹划了好久的计划,没想到将要落空。 朱允炆却不这么想,他看到了别人没看到的机会,第一时间找上柳如云。 那日,柳如云结束餐叙,喝得醉醺醺的回到自己的府邸。 一个白衣人窜进他的房间,柳如云觉得自己眼花了。但定睛一看,果然是朱允炆。 柳如云意兴阑珊地说:“你找我何事?” 朱允炆拿起桌上一杯水,一头浇向柳如云。 柳如云被这杯水搅得心里一团火,拍了桌子,竟将这红木桌拍的粉碎。 朱允炆尖酸刻薄地说:“这么有本事?吓我吗?” 被这水一浇,他也醒了。柳如云虽然贵为云水宫的宫主,但是他心里还是清楚,打不过对面这白衣人。 柳如云颓然,不说一语,脸上的水滴落沾湿了衣裳。 朱允炆突然笑了笑,双手作揖拱手道:“何必丧志,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两有机缘吗?” 朱允炆脸上有着一股意义深远的表情。但是柳如云不懂他的意思。 “我说的机缘就是岳丈大人,一切有小婿我在。” 柳如云瞪大了眼睛,诧异地说:“你说什么?” “柳婉娘?不正是您的长女吗?” “婉娘,你怎么知道?” 朱允炆意味深长地说:“柳婉娘是我的嫔妃,也就是刘贵妃。她的母亲叫刘桃,所以婉娘才会化名为刘婉娘。” “你说什么?婉娘入了宫?这事为何我不知道。” “是,婉娘恨你呢,她从不肯提起这事,也不和云水宫相认。如果不是我夫妇情深,她也不会告诉我这事。” “那现在婉娘呢?” “城破后,我就出京了,据说朱棣杀了所有的嫔妃和宫女,婉娘应该也已经死在那场混乱中。” 柳如云跌坐在椅子上,问道:“她离家出走至今二三十年,一句话,一封信都没有,人就这样没了。”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婉娘可惜了,但是,这也没有办法,斯人已逝,我们只能怀念。你我有着翁婿这个缘分,此时更需结盟合作。我在暗处助你,必能协助你夺取大权。而你未来必能助我复辟。” 柳如云隐约判断,如果不是婉娘,兴许朱允炆不会曝露自己来找自己来合作。上次不说,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朱允炆不愿意说出实情。但是这几次会面后,朱允炆决定摊开底牌。柳如云此时觉得命运作弄,昔日千方百计将柳沐雨送进皇宫给皇太孙,希望换取一些皇室的荣眷。他却没想到,数十年前被自己赶出家门的长女,早已成为贵妃。 柳如云气馁地说:“郑和都失势了,我还折腾这武林盟主干嘛?不只你打得赢我,少林寺的圆月、圆达,还有那天武林大会那几个人,哪一个不是武功过人。” 朱允炆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柳如云:“你真是只会打打杀杀,不懂政治。郑和的失势,正是你的机会。你要知道,朱棣没人了。你以为皇帝高高在上,就能统治天下?他需要人,没有人,他就是个没手没脚的空心皇帝。你们这些武林人士,难怪只能打打杀杀。在权术下,你们都太嫩了。” 刚刚还口称岳父,现在说话语调竟然平起平坐,可见两方的关系高下立见。 柳如云被他这么一说,似乎有点懂了。但他也不是很舒服,毕竟自己是一寺二宫的云水宫宫主,江湖上的名头如此大,却被晚辈如此教训。可柳如云又想,这人毕竟之前是个皇帝,高高在上惯了。 朱允炆几乎是用呵斥的口吻说:“去,去接近朱棣或是朱高炽,求东厂都指挥使这个职位。一旦掌握这个职位,明朝尽在你手。” 柳如云不解地说:“为什么?东厂有什么特别的?” 朱允炆摇摇头,似乎对柳如云问这么个问题感到无语:“你知道,官员机构里,其实是层叠架屋,层层管控的吗?” 柳如云摇摇头。 “我大明的政务机关不是随便设的。没有一个机关有绝对的权力,没有一个职位能够随心所欲的干事。每一个机关,都有其上级机关。到了顶上,还有牵制的机关。你知道我爷爷朱元璋为何撤销宰相吗?因为这群狗官权力太大了。我爷爷受不了这群人对着皇帝指东说西,就把宰相裁了。可是宰相这一职位从唐朝就有了,不是说裁就裁的。而且宰相是要做事的,如果没了宰相,那谁来做事,那就是累死皇帝了。” 柳如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场景好似一个老翁在向一个年轻人求学问一般。 朱允炆继续说:“我接皇帝的位后,我发现这是不行的,因此建四年我设了内阁。由大学士兼任。没有实质权力,但是帮我票拟及办事。但是我也担心这内阁票拟的权力太大,所以我把内阁的品级降为五品,可以管理六部,但是品级比较小,可以互相制衡。以免这群人霸占朝廷,权力过大。由此我是在告诉你,皇帝为了权力分散花了多大的心血。可是。“ 朱允炆顿了顿,冷笑地说:“我设了完美的制衡制度,另担心锦衣卫过于强大,把锦衣卫归给内阁管理,还加了内务府太监来监督。可没想到,朱棣不满意,他要自己的特务机关,不想把这权利分给内阁,所以他设立东厂。这东厂直接隶属于皇帝,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尽在皇帝之手,连刑部也不能随便绞杀一个人。也就是说除了皇帝没人可以管理东厂,只要皇帝说此人可杀,东厂可以径自杀人,越过锦衣卫、刑部和大理寺。现在你知道这东厂有多可怕了。” 柳如云瘫坐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说:“这东厂这么可怕?” “你才知道,朱棣把这无上的权力交给郑和,第一是他信任郑和,第二是,他觉得他能管得住郑和。现在郑和不干了,朱棣势必要找一个人来管理东厂。我大胆判断,你有机会去争取这个位置。” “我?” 朱允炆道:“你何必假装,其实你的心里热血滂湃,这是你接近权力核心最好的机会。” 柳如云听得如痴如醉,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允炆希望柳如云能出面去抢这个位置,只要能掌握东厂,都指挥使的令牌“如朕亲临”就能调动锦衣卫和三百营。这么一来,京城就落入东厂之手。想到这里,朱允炆嘴角露出了微笑。 “可是,我怎么去抢这个位置?” “猪脑袋,你去杀了这个人就好了!”朱允炆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笑了一笑,就悄然而去。 【第281节】黑案 听完朱允炆的一番计划,柳如云咀嚼了很久。他发现他需要朱允炆,武林的打杀和政治的权术完全是天南地北的学问。纵使他是武功高手,却一点也解不透权术。可朱允炆不同,他是经历过这一切黑暗的朝局,他一眼就能看穿这些政治权谋。 朱允炆写的三个字是清风子。柳如云初见吓了一跳。但仔细一想,这的确是最直接的投名状,郑和做不到的事,他给办了。 柳如云觉得:“可是武林盟主出面杀了武当派掌门,那我这武林盟主还当不?” 另一个柳如云却心想:“老夫纵横武林数十年,得到了什么?云水宫负债累累,我空有名声有何用,连个九品县太爷都比我强。” 心一横,一咬牙,柳如云决定把大事办了。 数日后,清风子坐在紫霄宫的道场里,正焚香打坐念道时,只见一白衣银发的人飘然跃进道观。 清风子认出他,喊了一声:“柳宫主?所为何事?是来寻武当派晦气吗?” 柳如云脸色严峻,似乎带有敌意:“清风子道长,我得跟你拿一个东西。” 清风子愣住道:“什么东西?” “你的项上人头!借我一用。”话音一落,柳如云的千秋云水掌如满天神佛一般出招。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清风子心里一惊,这人竟是来取人性命的,云水宫宫主武功高强,这可是生死关头。 清风子打起精神,使出太极拳,一招揽雀尾,右下而上,向柳如云推去。柳如云想速战速决,云水掌如狂风暴雨一般袭来,太极拳讲究行形与意统一协调,画圆成气。这太极拳状似柔弱,但是里头蕴含棉劲。柳如云行走江湖多年,也是第一次对仗太极拳。 清风子虽然武功不及其师父张松溪,更遑论祖师爷张三丰。但清风子毕竟是当代太极拳第一人,武功自是不弱。柳如云不断发力,但清风子以柔克刚,身似猿猴,一直游走在云水掌的边缘。清风子不直接与柳如云对掌,但是总在侧面避其锋,截其流。且太极拳圆转如意,虽然内力不及柳如云,但是凭借太极拳的四两拨千斤的巧劲,竟然跟柳如云堪堪打成平手。 柳如云见清风子使出毕生武学,和自己打成平手,心里也不禁为清风子喝彩。 “好功夫,但是本宫主实在没空跟你切磋。”说完,柳如云催动了十成功力,全力进攻。柳如云终究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这句话说完,柳如云一招“云水挂九天”,借由一股刚劲,突破了太极拳的圆圈,一掌直中清风子腹间。柳如云劲力一吐,清风子五脏俱碎。他仿佛见到了不可置信的现象,瞪大了铜铃大眼,直直地死盯着柳如云。 清风子双手抓住柳如云的手腕,不敢相信,如此轻易就被柳如云所杀。他紧紧抓住,仿佛是生命最后的一点力量。 柳如云说了一声:“清风子掌门,得罪了。”抽回自己的手,清风子失去依靠,人瞬间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口吐鲜血。 此时道观里其余人才进来,清风子的弟子看到是一个灰衣白发的人杀了掌门。 柳如云毫不避讳,拱手道:“云水宫宫主柳如云,为武林伸张正义。”他特意将自己的名号报了出来。 说完,一拱手,柳如云如鬼魅一般,跃上屋顶,往西边跃去,三两步就离开了紫霄宫。 柳如云诛杀武当派掌门一事,自然传遍了江湖。好事之人说的如评书一般,把这打斗分讲成了数十个章节,说二人大战三天三夜,方分胜负。但不管如何,江湖都收到了一个消息,云水宫宫主柳如云破了太极拳,杀了武当派掌门。 隔没多久,东厂将此事报告给了永乐帝,朱棣好奇柳如云此人名头,遂下旨进京召见。 没多久,朱棣就颁布了圣旨,破格拔擢柳如云,担任东辑事厂指挥同知,暂代都指挥使一职。 【第282节】拜山 由于郑和退让,柳如云竟成了东厂的一档头,也就是最新的特务首领。一时之间,满朝武都来巴结他。柳如云志得意满地坐在东辑事厂的胡同里,接见着各路人马。 胡濙虽远在其他地方,也听闻东厂有了新主人,但他没想到竟是云水宫宫主柳如云。胡濙想起姚广孝身前告诉过他有关柳如云的故事,说着此人是多么的狡猾。胡濙叹了口气,这样的人接掌了权势如此大的特务机关,不知道要闹出多少腥风血雨。 朱允炆此时依旧躲在葵花寺,但是时不时会去走访柳如云。 这日,朱棣透过秉笔太监下了命令给柳如云,要他去劝降少林寺,如果不降,就灭了少林。 这一道命令让柳如云有些犯怵,这少林寺高手太多,比武当派强上太多。上一次郑和布了局一样失利,他这下心里没有底,但这任务不接不行。 柳如云心里冀望朱允炆能出手,可是他们之间是单线联系,只有朱允炆找他,柳找不到朱。因此柳如云只好静静等待。 但这一日,朱允炆又摸进了柳如云的府邸,自顾自随意地喝着茶,听闻朱棣指使柳如云去刺杀少林寺高僧。朱允炆随口说道:“这问题不大,我帮你。我也想验证一下,究竟是我的功夫高,还是少林神僧的功夫高。” 柳如云闻言大喜。有了朱允炆的助阵,柳如云信心大增,遂相约次日十五号,前往少林寺拜山。 柳如云除了约上朱允炆,还特别调用了锦衣卫及军队,隐秘的开拔往少室山去。柳如云的计划十分简单,他和朱允炆上山挑战方丈圆庆、圆月和圆达。为了周全,柳如云还叫上了一个人,那就是女儿柳沐雨。 柳如云自吁,他应该能打败圆庆或是圆月。在武林大会时,他近距离观察了圆月。此人武功虽高,但是不到惊天动地的地步,自己还能料理的了。前些日子柳如云验证了柳沐雨的功夫,发现其天将纵圣功威力无穷,甚至在千秋云水掌之上,已经不输给老头自己。朱允炆的葵花剑法就不用说了,自己都惨败于其手下。就算是达摩院首席,也未必能在朱允炆手下走个五十招。 所以他要上去约个赌局,只要己方三人能够打败圆庆、圆月、圆达,那么少林寺必须认输,归降东厂。届时将由朝廷指派方丈,而不再是由少林寺自己选拔。如果少林寺不从,那就调集锦衣卫和军队,开进少林寺。 柳如云不知道上次郑和在少林寺发生了何事,郑和也未跟任何人说,所以他并不知道了因大师的存在。但由于这次东厂是秘密开拔,因此了因大师并未来得及回来,至今云游四方。且了因万万没想到,短时间内朝廷再度出手染指少林寺。 当柳如云出现在少林寺山门前时,递交拜帖,此举令少林寺全寺震惊。 柳如云傲崌地站在山门前,旁边有着两位白衣人,都蒙着面,不肯露出真面目。只有两个少年僧侣站在他们面前接待,不知如何是好。 当接获武林盟主兼东厂指挥同知拜山,圆庆大师正在禅堂里敲着木鱼修禅,大师心里一磕,手里不禁一抖,竟敲碎了木鱼。圆月在旁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何事?”竟能引得数十年修为的圆庆大师心里如此震惊。 【第283节】神功 在山门前,是一巨大的白玉牌坊,上头写着嵩山少林。见少林寺迟迟未有人正式迎接,柳如云有些埋怨。他看着山门旁有一刚运到的铜钟,吊在一大红木架下,一群僧侣围着正讨论着怎么搬上甬道。此钟甚大,需双人环抱,是新送来要装在钟楼上的。 柳如云刻意要展现自己的武功,震撼少林寺。他飞跃过去,一掌劈向铜钟,这掌力打在铜钟上,竟引发钟声嗡嗡不绝。柳如云连打三掌,每一掌的力道越来越大,这钟声带着柳如云的内力,传遍少室山头。围观的僧侣见此神功,无不吓得簌簌发抖。 圆庆大师和圆月大师正在甬道,匆匆赶往山门的路上,听闻此钟声,知道柳如云正在炫耀自己的功夫。众人皆知柳如云功夫卓绝,此次拜山必然不是好事。两人相望一眼,甚是担心。 待得赶到山门,竟见来者有三人,且有两人做蒙面打扮。圆庆大师和圆月大师看到都是一愣,竟不知这两人是何来历。 见少林方丈姗姗来迟,柳如云哼了一声,表达不满。圆庆大师知道柳如云不好惹,恭恭敬敬地说:“柳宫主,抱歉来迟,并不知道您老驾临少林寺,不知道有何贵事来访?” 柳如云直挺挺地说:“拜山,我今日来讨教少林寺武艺,一分高下。” 圆庆大师心里狐疑,他知道柳如云的功夫很高,但是估计与自己伯仲之间,为何今日如此大的口气?莫非随伴的两人也是绝世高手? 古往今来,无数武林人士拜山少林寺,要扳倒武林泰斗,但是千年来,也没有人成功过。但不知为何,今日圆庆大师心里有些不祥之感,他觉得对面这三人都有备而来。 “是不是不欢迎?一寺两宫这句话那么多年了,云水宫和少林寺竟从未较量过,今日难得有机会,分个高下。” 自从柳如云拿下武林盟主,又接了东厂指挥同知一职,圆庆大师就十分担心这人的动向。可圆庆大师担心的是柳如云残害武林同好,却没想到,柳如云竟直接找上门来了。但今日柳如云寻武林规矩挑战,少林寺也不得不接。圆庆大师一挥手,请柳如云进入少林寺,到正殿会面。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在此同时,少林寺后山传来急促的钟声,一连敲了十八下。这召集僧侣的钟声已经数十年没有响过,听来特别的陌生。全少林寺的僧侣和俗家弟子纷纷放下手上的工作,往天王殿集合。 柳如云一行人过了山门,便看到树林间的甬道,周围都是石碑,又称碑林。过了碑林,便是天王殿,供奉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天王殿前有一广场,便是一般拜山比武的场所。此时少林武僧在圆达大师的率领下,绕了广场一圈,将这三人围住。 年轻武僧听闻有人拜山,都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有胆挑战少林寺。只有圆字辈的僧侣知道来者竟是云水宫宫主柳如云,都露出担心的眼神。 圆月大师想柳如云打了个招呼:“柳宫主,别来无恙。” 由于上次在武林大会曾见过,柳如云对此人颇有好感,觉得此人个性温和,好说话。也回道:“圆月大师上次一别,未曾见面,一切安好吧?” 双方客气了一回,圆达大师个性急躁,遂问道:“柳宫主,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有拜山一举” 柳如云一字一字慢慢地吐出道:“自御古宫的姚广孝去世之后,御古宫依然灭亡。一寺两宫只剩一寺一宫。少林和云水宫究竟谁强谁弱,已经是一个武林热议的话题。我柳某人自认云水宫的功夫天下第一,自然不能容忍少林寺一直在我之上。今日,我就是想验证,究竟是一寺一宫,还是一宫一寺,谁先谁后,谁是武林第一。” 圆庆大师哑然失笑道:“我少林寺从未自称天下第一,这都是武林给的虚名,本寺从未想争夺什么第一。如果柳宫主想说一宫一寺,和江湖说便是了,我少林寺无意争名夺利。” “我自己说算数吗?这事情不比一场,是难以服众的。今日我云水宫派出三个高手,除了我,还有我的女儿和我的贤侄。都是云水宫家族成员。我们三对三,胜两局者胜出。输的,任凭处置。” 圆庆大师和圆月大师互看一眼,圆月心想:“这不是就要圆庆、圆达和自己出阵吗?这柳如云算的死死的,就是要打目前少林寺功夫最高的三人。” 圆庆大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后方,拉了圆月大师和圆达大师一起商讨。 “柳如云现在的身份不只是云水宫宫主,同时还是朝廷人物,这事不好办。”圆月大师忧心忡忡的说。 圆达倒是很冲:“怕什么,难道少林寺真的打不过云水宫?圆月师兄说了,上次在武林大会看过柳如云,他的功夫估计跟我三人伯仲之间,那方丈和师兄还打不过他两个晚辈?我们肯定有两局的。” 圆庆大师摸着下巴说:“师弟,不要冲动。这事透着诡异,世人皆知我师兄弟三人武功难分上下,各有所长,如果柳如云自知会输两局,为何还要打三局,难道他有把握一定会胜两局?”圆庆大师看向那两位白衣人,总觉得这两人难以衡量,似乎是真正的高手。 柳沐雨此时正百般无奈得用脚踢着地上的碎石。她硬被父亲抓来,本来他想用朱瞻基当借口不来。可是没想到父亲现在竟是东厂的首领,直接向朱瞻基以军情为由讨了来。同行的这个白衣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阴阳怪气,从不跟柳沐雨说话。但是父亲却对他很恭敬。 刚刚听闻父亲说此人是他贤侄,亦是令她震惊。父亲明明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什么时候有个侄子? 朱允炆看着远方,毫不理会众人的想法。他看着青翠的远山,心里一片舒坦平静。对他来说,这趟少室山之行,像是一场远郊游。自小关在紫禁城的他,从来没见过大山大江大海。不过也由于自小这种近乎软禁的经历,他才能够潜伏十余年在葵花寺。寻常人肯定受不了这种类似禁闭的生活。 朱允炆一点都不介意少林寺再拖久一点,他可以呼吸更多新鲜空气。 【第284节】拒战 圆庆大师穿过人群,走回前头来。他脸色严峻,语气吞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定道:“柳宫主,少林寺决定不出战。今日让三位空跑这一趟,实是我少林寺之罪过。但少林寺无意争强斗胜,这武林泰斗的虚名,我们愿意让出来。” 柳如云没料到圆庆方丈竟然拒战,这倒是始料未及。他看了朱允炆一眼,想问他的意见。朱允炆坚定地点点头,柳如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圆庆大师见状觉得奇特,他立即醒悟,原来这三人中,白衣剑客才是拿主意的人。 圆庆大师正要开口,柳如云拿出一支黑色木棍,拉下一根引线,一把烟火向天空窜出,冒出红色火花。 看着烟花升空半响,柳如云用恐吓的语气说:“圆庆方丈,恐怕事情无法如你所愿,山下已经有百名锦衣卫,和三千名士兵包围着。如果你不出战,那我们立马踏平少林寺。” 圆庆没想到,郑和数月前才逼迫的事,竟然马上又发生一次。 看来朝廷就是不肯放过少林寺。 圆庆大师悲愤地环顾看着周围的僧侣,心里一股苍凉感袭来。 为何少林寺要蒙受此劫。 他应不应该投降呢?他此刻想起了因大师说过的话,人命比名声重要,原来了因已经先告诉他答案了。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当圆庆大师正准备开口商讨时,柳如云抛下手中木棍,双掌一拍,竟直接向圆庆大师攻去。圆达大师见圆月情况凶险,遂跃过人群,替圆庆接下柳如云的双掌。圆月也不遑多让,立刻上前夹攻柳如云。 柳如云一边和这两位对掌,一般唤柳沐雨加入。柳沐雨不情愿地挪动了一步,却迟迟未出招。 柳如云功夫虽高,但是被两大高手同时夹攻,还是有点应接不暇。他不得不暴喝一声:“沐雨还不快过来,女儿长大了,不听话是吧?” 柳沐雨无奈,掌力一发,便向圆月攻去,此时变成二打二的局面。柳如云的招数修为高于柳沐雨,但是柳沐雨身兼两大奇功千秋云水掌和天将纵圣功,弥补了招数的不足。柳沐雨使出千秋云水掌,招式如花蝴蝶一般飘忽、虚虚实实。而天将纵圣功则化作云水掌的内功底子,以此心法来使千秋云水掌,竟然威力其大无比,一时之间不输圆月。 少林寺天王殿前变成格斗擂台,两位云水宫的高手分别使着格外曼妙,复杂繁复的云水掌,但都带着强大的掌力。圆达大师和圆月大师则使着少林功夫,大工无巧,一招一式带着能劈金断石的劲力。 圆达大师使着自己拿手的无相劫指,一指一指点向柳如云的掌心。柳如云没想到圆达的内功如此之高,以指对掌,竟然不落下风,双方打成平手。柳如云上纵下跳,满场都是云水掌的掌影。周围围着的年轻僧侣看着柳如云快速绝伦的身影,纷纷感到恶心,内心烦躁。甚至有的功力薄弱的,竟然有呕吐感。圆庆大师知道这是内力不足,观看高手过招被其招式影响所致。 圆庆提高声量道:“入寺不满十年者,转身回避,就地打坐诵念金刚经。”圆庆用内力将话语送出,一时之间全寺都听得一清二楚。年轻僧侣纷纷听令转身坐下,一股合念的低沉诵经声从这些僧侣口中传出,低吟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 朱允炆轻松地在旁观战,见柳如云和圆达战成平手,一时之间难分胜负。转过去看柳沐雨和圆月,倒是圆月略占上风。柳沐雨毕竟年轻,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但是临敌经验不足,招式不够精纯。圆月大师身材矮胖,下盘扎实,刻意守多于攻,消耗柳沐雨的力气。柳沐雨见圆月守得严实,一时之间只能在两侧攻击圆月大师。圆月大师将自己的前胸和上盘封得滴水不漏,准备持久战。 柳沐雨久攻不下,有点心浮气躁,心里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其实,圆月大师已经修习少林心法超过一甲子,已是少林前五强之一。柳沐雨能跟少林高手打成平手,实属不易。 柳如云和圆达则是旗鼓相当,论年纪,圆达尚大于柳如云几岁,但是力气和内力相差无几。围观的僧侣都暗暗心惊,这柳宫主不只是何方神圣,竟能和达摩院首席打成平手。 【第285节】无相 斗了逾百招,柳如云心里开始有些急躁。说好三局两胜,如果自己输了,柳沐雨也输了,那连朱允炆都不用出场了。他现在有些气恼圆达跳出来接了自己的招,他本来的安排是己方最强的朱允炆斗圆庆,自己斗圆月,柳沐雨去斗最强的圆达。这样一来,朱允炆和自己是铁定能胜,就算柳沐雨输都没关系。但现在变成自己斗圆达,万一输了,而后柳沐雨也输圆月,那就算朱允炆一人再强都没有用。 柳如云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其他方式取胜? 但就这么思绪稍一分心,圆达的无相劫指竟然转了一个大弯,穿越了云水掌,一指点向柳如云胸口大穴。所幸柳如云变招极快,侧肩用右肩硬是受了这一指。但圆达的内力高强,这一指点在柳如云肩头上,力能透骨,痛得柳如云一时间右手抬不起来。 柳如云吃着痛,左手催动内力打向圆达。圆达没有乘胜追击,一击中的,立刻后跃避开柳如云的左掌。 朱允炆眼尖,见柳如云中了一招,立即拔出腰间细剑,如电光火石一般冲向圆达。圆达正调整内息,见白衣剑客攻来,明明尚有五步之遥,却感受到一股寒冰气劲,他体内气息自然反应躲避,却不知为何身上的衣衫出现撕裂声。 圆庆大师在旁看得一清二楚,白衣剑客的剑一刺出就带着寒光剑气。这几剑虽没有对准要害,但是还是对着圆达四肢去。总算圆达的真气起了感应,身子自然的依照气劲闪躲,但是还是划破了几处衣裳。 圆庆大师惊呼:“剑气!圆达师弟,小心!” 朱允炆手上的细剑一抬,整个人飞跃到空中,由上而下,发出丝丝剑气。这剑气一出,众人皆感受到一股寒冰,如冻水般刺人。 这片剑气临空而下,圆达避无可避,手上也没有兵器。圆庆见师弟性命有安危,随手拾起旁边一个武僧的齐眉棍,向朱允炆扔去,并双脚一蹬,直往朱允炆飞去。 圆庆大师身着袈裟,宽大的袖子如翅膀一般展开,身形优美,有如一支大雁。神奇的是,他后发先至,棍子先走,但是人却随后赶到,在空中抓住棍尾。全身借势一转,凌空廻棍,击向朱允炆。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殿前的僧侣纷纷鼓掌叫好,没想到方丈师兄的功夫如此精进。这其实就是一招少林棍法中简简单单的十字廻棍。但是圆庆大师将其变通,使在半空中,劲道精准,力量十足,毫无瑕疵。只要练过这一招的就知道方丈大师的功夫有多高。 朱允炆没料到圆庆大师来得如此块,他人在半空只能扭腰一送,将自己往后方推,避开圆庆的十字廻棍。 柳如云心念一动,双掌齐发,乘着圆庆落地,向他攻去,口中并说:“让我来会会方丈。”如此这么一来,局面变成柳如云对上圆庆,朱允炆对上圆达,柳沐雨对上圆月。 这三组中,柳如云对决圆庆最是好看。圆庆使着般若掌,掌法飘逸,进退有度。千秋云水掌则是漫天缤纷,掌影幻千。要当少林寺方丈,除了佛学造诣要高,武功自是不弱,才能通过考验。圆庆不像圆达大师贪多,专心练一门般若掌,下了数十年的苦功在这门功夫上。 其余僧侣从来没见过圆庆方丈施展武功,经此一见,才发现原来方丈大师的功夫不逊于达摩院首席圆达大师。 当初拟定三人出战少林寺三神僧,一方面是希望以武服人,另一方面是希望光大云水宫的名声。但是现在看来三神僧的武功深不可测。圆庆大师双掌圆转如意,每一掌,每一拍都带着无上的内力。柳如云接招暗暗心惊,“这老秃驴的武功不弱,丝毫不输他师弟圆达,这下撞上硬货了。” 圆庆大师催动无上内力,全力猛攻。柳如云的掌法七虚三实,很多虚招引诱对手上当。圆庆大师知道这些都是花招,遂全力以内力催动要逼迫柳如云最后对掌拼内力。圆庆对于自己修炼易筋经的真气还是相当有把握。 般若掌里有一招叫做九连般若,是危险的杀招。圆庆侧向一边,一掌掌由右向左横拍,每一拍带上上一拍的余劲,越来越强,又云九连地狱拍,意谓这九连拍下,必达地狱。圆庆大师使出这一招,柳如云不得不避。他退了三步但是发现再退就得认输了。柳如云见这九连拍一昧进攻,寻思其后背必是破绽。柳如云头一低,躲过圆庆的掌,从下钻过圆庆左侧到其身后,一掌拍向圆庆左背。此时圆庆整个人正靠向左侧,岂料柳如云攻向这一招的后背破绽。但当初设计九连般若的僧人,也注意到后背大开,因此下一招的变招就是后腿回旋扫后背。只见圆庆大师左脚一蹬,身不动头不转,右脚立刻回旋一记扫堂腿,踢向柳如云下盘。柳如云见这腿横扫,来势汹汹。可是圆庆这后背的破绽稍纵即逝,柳如云拼着受这一腿,也不肯收回自己的掌力。只听啪的一声,柳如云一掌打在圆庆后背,而圆庆的一腿扫在了柳如云的胫骨上。 虽然都中招了,但是柳如云用内力卸掉了圆庆的扫堂腿,可圆庆后背中的是实打实的千秋云水掌,力可断石。这一掌下去,圆庆喷出一口鲜血,脸色入金纸,已然重伤。而柳如云虽然右腿剧痛,但毕竟是皮外伤,性命无碍。可圆庆受的这一掌可是被云水掌的阴劲打进了五脏六腑,内伤严重。 护卫的僧侣涌了过来,将圆庆扶回坐着修养。柳如云硬撑站在原地,虽然右腿疼得抖动不止,很想坐下看伤势,但他咬着牙忍住。并心里暗自得意,没想到这一招赌对了。柳如云开口问道:“方丈大师,你可认输?” 圆庆没想到柳如云宁可两败俱伤,也要打这一掌,单从伤势来看,圆庆伤势更重,场面上是输了。圆庆无奈,但依旧光明磊落地点点头道:“是,老衲输了一招,这一局是柳宫主赢了。”众僧侣听到方丈说出这句话,脸上都有愤怒不甘心的眼神。柳如云环顾四周,甚是得意。今日他单枪匹马打败少林寺方丈,不管结果如何,已经替云水宫扬名立万。而且自己吃下了重要的一局,只要朱允炆胜了,不管柳沐雨输或是赢,东厂都赢定了。 【第286节】圆月 这厢,圆月侧眼窥视到圆庆大师受伤,心里暗暗吃惊。那代表少林寺已经输了一局,如果自己再输,后果不堪设想。可圆月个性沉稳,越是大风大浪,心里更是波澜不惊,继续坚守自己的打法。 柳沐雨极力进攻,却总是被圆月挡下。眼看这场战局拖延最久,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柳沐雨翻天覆地地把压箱法宝全用上了。圆月大师却如一座矮墩子,毫不受影响。 当久攻不下,心里就会急躁,此刻柳沐雨就犯了这个错误。她年轻气盛,好胜心强,所以当年才会硬要去向玉易莲拿回胜邪剑。其实在年轻一辈中,柳沐雨的武功已经是绝顶一流,和聂萧萧、金复里不相上下。但是圆月这种守法,不但耗费柳沐雨的内力,更是一种心理战。 其实,圆月就是在等一刻,等柳沐雨中计和他比拼内力。圆月心知,论招式,他使的大力金刚手,没有云水掌的花俏和繁复。但是几次对掌下来,圆月心里有数,他的内力较柳沐雨高一些。柳沐雨虽然有神奇的天纵将圣功护体,但是毕竟修炼时候不长,火候未到。反之,圆月已经修炼少林内功数十年,里头蕴含老辣的内劲,胜过柳沐雨一筹。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果然,柳沐雨和圆月已经过招超过二百余招,这是柳沐雨出道以来从来未曾有过的情形。她已经使完了云水掌的所有招式已经变化的招式。此刻不得不从头再来一遍。圆月记得很清楚,他知道柳沐雨的招式开始重复了,他知道在那一招上下,可以逼迫柳沐雨接下他的大力金刚手。 果不其然,柳沐雨是了十余招,又重复了一招“银瀑挂九天”。这一招由上而下,掌势力压圆月头顶脑门大穴。圆月等的就是这一招,要等柳沐雨人在半空,无法变招。圆月两脚马步一跨,扎扎实实的顶住,双手全力上举,硬是接了柳沐雨这一掌。圆月用尽全身内力一吸,竟是将柳沐雨双掌吸住,并拽向地面。柳沐雨在空中无法变招,只得全力跟圆月对上内力。 圆月修习的是正宗佛门内功,光大弘正。他凝定心神,一点点地加大手上的真气。柳沐雨快速轮转全身的内力,周边周身大穴,口中发出“哦哦哦”的声音。 柳如云在旁看着,十分着急,他熟悉云水掌的功夫,这是内力被催到极点,身体受不住而发出的求救讯息。他想要上前救人,可是又怕众目睽睽之下,被说一打二,而输掉赌局。 朱允炆和圆达对招,倒是气定神闲,双眼还不时拨空查看柳沐雨这边的情势。他好整以暇地说道:“呦,拼起内力了。” 柳沐雨此时无法抽开双手,但是圆月的内力不断压过来,心里大慌,几乎要开口求饶。圆月此时全身蓄满真气,正要将排山倒海的内力一鼓作气全力压向柳沐雨。可圆月抬头一看,竟看到柳沐雨髪鬓散乱,满头大汗,脸上竟是惊恐的眼色。他知道如果全身内力送过去,将会杀死这个姑娘。圆月心有不忍,叹了口气。如果这股内劲送了过去,将会毁了这个姑娘的身体。圆月知道这姑娘挑战少林寺非其意愿,决定放她一马。圆月决定将内劲收回,以免害了姑娘。可圆月一收内劲,柳沐雨身上的天将纵圣功一见空隙,立刻紧逼,立时变成五五之分。圆月心里懊悔,正要加回内力,以免被柳沐雨反扑,却又感应到柳沐雨似乎也收回内劲。 这么一来,双方同步同时收回内力,将可以慢慢解开内力对决之困境。 只听得柳如云在旁喊了一句:“千秋云水,万世江山!”柳沐雨听到这一句,好像唤醒了儿时被父亲鞭打训练时的记忆。此时柳沐雨不假思索,身体自然反应,立刻使出千秋云水掌的最后一招。这招是云水掌的最后一式,满天都是掌影,看似虚,确是实。 由于圆月正在收回内力,整个人在后撤,没有办法往前推送内力。见柳沐雨的掌力攻来,竟避无可避,啪啪啪的好几声。全身上下都中了千秋云水掌。 圆月大师哇的一声,被这几掌打得心肺俱裂,退了好几步,终于不支倒地。年轻僧侣上前扶起圆月,只见他双眼紧闭,脸上表情痛苦,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 圆庆大师见状,勉强起身过去探视,用手指搭着圆月大师的右腕。少顷,圆庆摇摇头叹了口气。 柳沐雨也脸色苍白,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本来她都要输了,且要收回内力,以免两败俱伤。可是柳如云一喊,她立即不由自主的跟随父亲的话照做。没想到竟将圆月大师打伤。 柳如云得意地笑道:“今日我们已连胜两局,少林寺输了。” 正跟朱允炆对阵的圆达见圆月受伤,心情大受影响,发出了如雄狮般的怒吼。圆达大师用尽全力,要向朱允炆这帮人报仇,讨回公道。 但圆达没想到,朱允炆从头到尾并未拿出真正的实力跟圆达比武。此刻见圆达如疯子一般攻来,朱允炆闭住呼吸,催动体内真气,快速绝伦地刺出九剑。圆达猛虎一般的攻势在朱允炆眼中就犹如小动物一般的缓慢。圆庆看得一清二楚,白衣剑客的每一剑都带着森森剑气,分毫不差的刺穿圆达的袈裟。一时众人皆看到暗红色衣物的碎片在空中飘着。原来这九剑刺穿了圆达的衣衫,却未伤人,剑势精准无比。朱允炆在这九剑之后又加了最后一剑,这一剑刺中了圆达的肩头,深达入骨,圆达肩头射出一道血箭,吃痛闷哼了一声,颓然倒地。 【第287节】离寺 圆达坐在地上,神情沮丧。其实他的伤势不重,远不及圆月有生命危险。可是这输的难看,仿佛被白衣剑客戏弄一般。 圆庆大师见到了圆达竟被白衣人轻而易举打败,心里同样震惊。在他印象中,从未见过有人有如此高的武功,能够轻松击败少林寺武功第一的圆达大师。 可此时木已成舟,少林寺最强的三大神僧全数落败,已经没有挽回的地步。天王殿前的僧侣们,不管老少僧俗,全都神情激愤,议论纷纷,不敢相信今日少林寺竟被外人耻辱地横扫三场。 圆庆大师叹了口气,难以相信自己将说出少林寺建寺以来最屈辱的话。 圆庆大师打开双臂,向全寺挥手示意:“众位师兄弟,请听我一言!” 圆庆大师的声音透过内力传送出去,全寺上下听得一清二楚。柳如云讶异,这老和尚刚刚才受了重伤,竟然此时说起话来内力精纯,看来如果不是自己拼着受了这一脚,难以取胜。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今日,少林寺输给云水宫,不是少林寺的武学不行,是我等学艺不精。希望往后,少林寺年轻新进,能够汲取教训,鞭策自己,在武学和佛学的道路上,超越老衲等人。今日,我将兑现承诺,任凭云水宫处置。可,如果各位现在要还俗离寺,少林寺不会阻扰,请各位自行判断,今日内做决定。” 这几句话说完,所有僧侣一片安静,每个人看看左右的僧侣,无言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这千年古寺接下来要怎么走?有的年轻僧侣甚至啜泣了起来。 圆庆大师转身向柳如云道:“柳宫主,少林寺全盘皆输,老衲认了。我三人任凭柳宫主处置,其余僧侣,但只求请柳宫主放过一马,愿意离寺的让他们离寺,想还俗的就还俗。并请柳宫主,不要毁坏少林寺一草一木。不要毁了千年以来,各代僧侣对少林寺的建设。” 柳如云点点头道:“方丈大师请放心,我们不会滥杀无辜。三位大师稍后随我等入京,至于少林寺,我们会留下锦衣卫的人看守,其余事俗照旧。” 广场上乌压压一片的人,没有人说一句话。肃静的气氛,震慑了柳如云等三人。柳如云心想,幸好带了军队在山下,否则万一少林寺不从,自己还真对付不了数百个习武的和尚。 此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锦衣卫骑着马列队走进了少林寺,四人一排,一共七列二十八人。后面还跟着东厂从冀豫境内调来的军队数百人。 圆庆大师吩咐几个僧侣照料圆月和圆达,见圆月神情痛苦,说不出话来,心有不忍。 圆庆走向柳如云道:“柳宫主,圆月师弟身受重伤,是否能够放过他,免除他的舟车劳顿,朝廷其实有我就够了。”其实圆庆也中了内伤,但是他没有圆月严重。圆月是在内力不济时,被柳沐雨全力打中。柳沐雨没想到自己把少林寺高僧打成重伤,心里难过,不敢往圆月休息的那个方向看。 柳如云觉得今日已大获全胜,不需要逼人太甚。遂回答道:“行,那就有劳方丈和我们走一趟。”这一趟,其实就是圆庆要作为人质,控制少林寺。只要少林寺投鼠忌器,那就不会有叛乱之心。 见到圆庆要被东厂带走,圆达露出悲愤的表情。少林寺建寺一千多年,第一次出现方丈被带走的情形。圆达忍不住,跳了起来喊道:“不可以,你们不能把方丈带走!我少林寺什么都没做,为何朝廷要这么待我们?你堂堂一个武林盟主为何要为朝廷做事!云水宫上下怎么看你!” 本来柳如云想要和气了事,谁料到圆达竟然出言相讥,这就捅了柳如云的痛处。柳如云脸色一黯,说道:“少林寺什么都没做?少林寺就是什么都不参与,自命清高,才会让武林分崩离析,我云水宫才有机会介入。如果少林寺出面做头,抢做武林盟主。武林又怎么会落入朝廷之手。我云水宫只是顺应时势,与皇上一起站在时代的一面。你少林寺固守旧制,只能等着被朝廷歼灭。” 圆庆惨然一笑道:“看来在朝廷的野心下,我等武林人士无法置身事外。我等当初太儿戏了,以为可以自外于这局势中,看来,我等还是太天真了。” 圆庆温驯地跟着柳如云走。锦衣卫和军队井然有序地走进少林寺,开始清点人数。有些年轻僧侣见苗头不对,当场提出要还俗离寺。俗家弟子更是要求可以离开,柳如云知道一旦有人开始离寺,就会有更多人跟随。且想着都已经答应方丈了,遂示意放这些人走。这叛离的心,最怕有人起头骚动,一时间几乎半数的僧侣都提出要离开的意图。只剩下少数年长的和尚,已经习惯了少林寺的生活,眼下也无处可去,选择继续留在少室山。千年少林寺,竟在一个下午就分崩离析。 【第288节】押解 柳如云骑着骏马,一身白素衣,银白的头发,显得特别精神。后头跟着柳沐雨的马。朱允炆不愿抛头露面,一离开少林寺山门便和柳如云等人分离,独自返回北京。柳如云留了十名锦衣卫在少林寺监管,其中由一锦衣卫千户带头,其余十八名锦衣卫缇骑则跟着柳如云押解圆庆大师回北京。 这一行锦衣卫高头大马,又穿着靛青飞鱼服,腰佩绣春刀,在官道上额外引人注目。少林寺方丈败给云水宫宫主兼武林盟主柳如云,并被押送京城一事,马上就传遍了江湖。再加上先前柳如云诛杀武当派掌门,一时大街小巷传遍了武林盟主叱咤江湖的故事。 这一路上,无数武林高手拿着刀和剑监视着这一队伍,露出凶狠的眼光,但是却没人敢动手。 广个告, \! 没有一个人敢向云水宫宫主柳如云挑战,他的武艺已经被传颂天下,成为神话。 好事之人更说,以后可能要改成一宫一寺,四大帮会。毕竟云水宫已经打败了少林寺和武当派,而御古宫则消失已久。柳如云冷眼扫着路边这些虎视眈眈的草莽人士,知道他们心里蠢蠢欲动,但是却踏不出那一步。柳如云心里十分得意,他现在是武林盟主兼特务机关头子,权势熏天。努力了大半生,终于奋斗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柳沐雨则依旧蒙着面,只露出一副冷傲的美瞳直视前方,丝毫不理会周遭这些虾兵蟹将。 但在这路边的人群里,有一人默默地看着这队人马经过。他的心里浮现一些问号,究竟柳如云要干嘛?柳如云是怎么打败少林寺的?他决定去探个究竟。 此人是胡濙,他刚好在河南境内,听闻少林寺惨败,特地守在路边观察。他想看看着柳如云是何号人物?为何近日颇受朝廷宠爱。 此时姚广孝已死,胡濙成为了无主的臣子。他是三品大员,钦差大臣,可以直接汇报给朱棣,可是胡濙心里一直抗拒。本来胡濙告诉姚广孝,想要继续为官做一些拯救民生的事。可是等到姚广孝死了,他才发现有一棵大树的依靠,有多重要。胡濙出身刺客家族,根本无法适应朝廷的那种繁缛节。他宁可去做散秩大臣,四处游历,访查民情。随着西部战事吃紧,朱棣渐渐忘了胡濙这个人,越来越少询问召见。但胡濙还是严守本分,每个月写一封密折上奏,禀报寻找建帝的进度和信息,只是仍就一无所获。 在旁观察,令胡濙觉得可怕的是,柳如云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掌握了特务机关。今日他已经挑了少林寺,证明了他武林盟主的地位,另一方面,他又是东厂的最高领导,直接汇报给永乐帝朱棣。这双重身份背后的实力惊人,代表柳如云不但已经是一难缠的对手,而且只会越来越难以对付。 姚广孝和郑和都曾经坐上类似柳如云的位置,可是姚广孝和郑和的野心也没有大到要灭掉少林寺和武当派。胡濙记起了姚广孝对柳如云的评语:“阴险狡猾,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最可怕的是,没有道德观。” 他不敢想象,如果柳如云的势力再涨下去,会有多可怕。而武林里,还有谁可以遏制他? 难道只剩下刺客家族? 【第289节】出动 胡濙曾想过援救圆庆,可惜一人行动把握不大,他不敢冒险。此时不禁怀念起以前和玉萧源、金复里。聂萧平一起行动,结伴而行,有人做后盾的感觉。他不禁想起,如果能够再一起共事,那该有多好。可惜他已是刺客家族的叛徒,他不敢妄想,只能将这个梦想摆在心里。 不过,命运是缠绕着的,胡濙关注着柳如云,刺客家族也是。当武当派清风子被杀的消息传入伍一心耳里是,她已经书信告知其余刺客家族成员可能会有所行动。再听到少林寺惨败的消息,伍一心用力拍了桌子骂道:“这云水宫是要灭了整个武林是吗?” 刺客家族跟少林武当来往不多,但一向尊敬少林寺的地位和历代住持的涵养。这一次伍一心坐不住了,她发出刺客令要救圆庆大师,而其余人接到讯息都赶来了北京汇合,要从锦衣卫和东厂手里劫出圆庆大师。 广个告, \! 伍一心一样设宴在东直门的苏芳斋,一样是铜锅涮肉,一样是姬水坤最晚才到。但这一次众人吃着肉喝着闷酒,没有先前的欢乐,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 毕竟这一次的对手比先前的更难,是打败了少林寺的云水宫宫主。这个任务较先前先前刺客家族联手杀死白龙王等人更为艰难。刺客家族至少在武功上和东门七卫不分上下,再加上奇袭的计谋,让伍一心等人取得了先机。但是现在面对的柳如云可是杀死清风子、打败圆庆方丈的绝世高手。且如果传言属实,那个白衣剑客的功夫更是高得吓人,如戏弄般打败了少林寺达摩院首席圆达大师。连平日嬉皮笑脸的姬水坤都不敢说玩笑话,因为眼前的任务实在艰巨。 六人默默地吃完了涮肉,虽然酒足饭饱,但是没有人说话。伍一心似发呆一般看着滚沸的汤水好久,才开口说:“你们谁说说,有没有什么好计划,救圆庆大师。” 众人互相看了数眼,都低下头不敢直视伍一心。深怕被她点到要说话。伍一心叹口气问曹一尔:“一尔,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曹一尔喝了不少闷酒,脑子有点醉醺醺的,不好意思地说:“一心姐,我现在真的没有计划,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伍一心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按照少林寺比武的传闻,他们一行有三人,除了柳如云以外,另外三人是谁?我们必须搞清楚。这样吧,我们不急,圆庆大师现在是被软禁,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我们查清楚对手的实力再来决定。” 姬水坤接话道:“一心姐,要不我们安排一下,夜探东厂?” 伍一心点点头,她觉得可以先安排一下,但是她提醒说:“可别打草惊蛇了,只要查清楚情形即可。我们了解了周遭人事物,再回来安排计划。要不,曹一尔和姬水坤你们两位去?” 金还圣主动开口说:“我也去好了,我怕他们两个功夫不够。” 聂萧萧和玉易莲极力想笑,但不敢大笑,只好掩着嘴巴笑。 姬水坤张大嘴巴看着金还圣:“哥哥,你也说话太实诚了,虽然是实话,但你别说出来。” 金还圣急着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至少我见过柳如云的功夫,临敌比你两有机会。” 这话越描越黑,大家也知道金还圣不是故意的,听了皆大笑,总算一扫先前的阴霾。 【第290节】寻机 次日晚,金还圣、曹一尔和姬水坤相约出门,循着东直门大街转安定门大街,一路走到了东安门。三人带着瓜皮帽,皮挂背心,装扮成有钱人家的书童,结伴出来游街。 此时北京街头人潮熙攘,但是一路走到东安门时,由于已经接近皇城,胡同里人越来越少。曹一尔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北京,但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新的紫禁城。北京城是永乐帝朱棣下令兴建的,他在这里花的心思很多,他希望能把北京的紫禁城超越南京皇宫,建立自己的传承。让世人永远记住他是北京城的开拓者、创造者。 三人沿着东安门的护城河走着,只见那内里的城墙高耸入云,两百年栽着大树,根本看不到皇宫内城。三人钻过东安门进入里门,看到巷子尽头的大城门就是东华门,东华门里面就是皇城。 曹一尔道:“这架构和南京城大同小异,那么东辑事厂应该就在这附近。”三人先经过一大宅院,上头写着光禄寺。曹一尔道:“这是负责皇家礼乐的单位,看看后面是什么?” 姬水坤假装找地方方便,探了头看看说:“那是尚善监。”金还圣看到光禄寺后方有一个灰瓦的大院子,看不出来是什么单位,门口有着好几个穿官服的侍卫守着。曹一尔道:“这个应该就是东辑事厂了。” 果不其然,三人一走近,门口的侍卫举起刀就来赶人。曹一尔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喝多了,走错了。”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那侍卫无礼地说:“东厂这地方你也敢来,不要命了是吧!”三人互视一笑,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人匆忙离开,见四处无人,乘机转进巷子里。这巷子只有两人肩宽,曹一尔正琢磨着怎么去刺探里面。姬水坤见那墙有五人之高,他脚蹬左边的墙一使力,先往右边的墙窜了上去,再用另一脚蹬另一边的墙,就这样左右互蹬借力飞了上去。不一会就到了屋檐处。金还圣和曹一尔学着姬水坤的步伐,依样画葫芦上了屋檐。 三人到了屋檐,辨清方向,发现这院子的大门朝南,但是结构往北延伸。朱泥大门向南必是为了方便驰援东华门。曹一尔见这东厂内部构造,倒吸了一口气。这东厂有五进,较南京的东门七卫的院子大得数倍多了。 只见出现在眼前的是第一进的操练场院子,里头都是锦衣卫,轮班的巡逻着。此时还未到深夜,往北的第二进的院子尚灯火通明,貌似还有人在办公。三人沿着屋檐偷偷地往后走,只见这第二进是个办事堂,有几个锦衣卫在里面谈着事情。再往后是一个乌压压的院子,匾额写着练武堂,估计是东辑事厂练武的地方。再进去的第四进是个杂物院子,看来有一些夜间守卫住在这里。最后一进是个高大的房子,门口的守卫较第一进还多,房子的四周都有着守卫看守着。这院子不像是办事的地方,也不像是住宿的厢房。曹一尔指一指里面说:“这个可能是监狱?圆庆大师会不会就在里面?” “只有一个方式能知道了,下去看看。”姬水坤说。 刺客家族中,姬家和玉家的轻功最好,姬水坤说这话不是没有底气,他的轻功和玉易莲不相上下,能做到落地无尘。 姬水坤数着巡逻的侍卫的脚步,乘着空档,他双脚一点,就犹如黑夜蝙蝠一般跃进了院子的东侧巷弄里,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姬水坤双脚一点地,就立刻隐身钻进东侧厢房的柱子后。监狱的侍卫只觉得好像有阵清风飘过,却什么都没看到。 姬水坤穿着黑衣,躲在柱子后,竟没有人能发现。曹一尔和金还圣在高处屏气凝神,看着姬水坤的动作。 姬水坤抬头看看曹一尔,稍微手指了一下东侧的那名侍卫。曹一尔立刻明白,如果此人不移动,姬水坤无法靠近。 曹一尔要金还圣往后挪动,以免被看到。他则揭了一片屋瓦,看准方位,往那监狱南侧的空地扔去。这屋瓦一落地,马上惊动四周守卫,纷纷跑到前院来查看。姬水坤见机不可失,立刻冲过去监狱旁,戳破窗户看里面的情形。 只见这屋子里头,灯火通明,里面有着五间铁栏杆围起来的牢房。中间一间屋子赫然有着一位白眉老和尚在里面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念诵经书。姬水坤心想这估计就是圆庆大师。 再仔细看其他房子,却空无一人。但除了这五间牢房,屋子里还有四个锦衣卫在里面看守着。但他们也听到了院子里的骚动,因此凑到门口在查看情形。 姬水坤仔细的看着里面,却忘了东侧的侍卫正要回到其位置。 曹一尔在上方看得分明,替姬水坤捏了一把冷汗。右手扣住一个石头,正要扔出去,击毙那个侍卫。 此时突然西侧传出了声响,西侧的一名锦衣卫大声喊着:“有人倒了,有刺客!快,有刺客!”登时所有的锦衣卫都往西面冲去,原本跑回东侧的锦衣卫也被声音所吸引,竟往西侧跑。 曹一尔立刻给姬水坤打手势,要他快点回来。姬水坤见机不可失,三步并作两步,往北侧墙冲去,一个蹬墙,双手一撑,有如老鹰一般飞上屋檐,和曹一尔会合。 曹一尔见姬水坤脱险,往西侧看了一看,依稀见到远处的西面屋檐,好像也有一个人在上方,但是就一瞬间,那人就消失在月色下。 金还圣拉了曹一尔一把,抓着他往巷子跳下去。三人不敢逗留,全速往北面的巷子冲去,逃离现场。 曹一尔边跑便想着:“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今晚碰巧有人来劫狱?到底西面那人是谁?难道他看到我们,帮我们脱险?” 【第291节】宣见 西侧的人是金复里。他一听闻白衣剑客杀退少林寺三神僧一事,便知道是朱允炆出马了。 再加上圆庆大师被撸,他决定来东厂探勘情形。却没想到见到金还圣、姬水坤及曹一尔一行人。 由于他看到姬水坤有被发现的危险,因此随手扔了颗石头打晕了一名锦衣卫,替他们声东击西,制造空档。但是金复里并不知道对面的三人竟是刺客家族后代。 数日前,胡濙也来到了北京,他也听说了柳如云等三人杀退少林寺,并且圆庆大师被软禁在东厂一事。胡濙并不觉得自己与这事有关,因此并未过多关切。只是胡濙觉得东厂的势力扩充得太快,有点不可思议。 三品钦差大臣进京,第一件事应该是面圣复命。胡濙自然不敢轻忽,一大早就到了紫禁城门外,等候宣见。 从四更天未亮,一路等到了近中午时刻。养心殿的太监才来领胡濙进去。胡濙小步快移跟着太监入宫。胡濙第一次来到北京的紫禁城,不禁盛叹,这北京的紫禁城较南京的大了不止一倍。雕龙画栋,金瓦炫目,青石地板,繁复藻井,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财才建成。 胡濙进了养心殿,照规矩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才敢抬头说:“微臣叩见皇上。” 但胡濙迟迟未听到那句熟悉的平身。胡濙抬头一看,才看到永乐帝正在书桌上振笔疾书,忙着回奏折。 胡濙观察了一下永乐帝的面色表情。发现其精神不错,面色红润,但唯一奇怪的是眼神浑浊,眼眶周围布满秽物,同时听闻一声“咳”,皇帝浓重地吐了一口痰在太监端的痰盂里。 胡濙是用毒高手,一看皇帝的双眼,就知道他中了毒,才会体热湿气重。他讶异,竟然没有人通报过这件事吗?太医都没说嘛? 朱棣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胡濙进来,过了一会才说:“胡濙来了?胡濙呢?”胡濙愣住,难道永乐帝也看不太清楚了? 胡濙关切地问:“皇上,您身子还好吗?” “前阵子不是很好,幸亏柳如云不间断地以内家真气给我治疗,我现在如新生一般,精神奕奕。这柳宫主的内家真气,真是个好东西。呵呵,日后也许我也要学习一下。对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胡濙皱皱眉头,难道这柳如云是给皇帝灌了什么迷汤?皇上竟然如此信任他。胡濙心里一细想便明白了。现在郑和出海,姚广孝去世,永乐帝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柳如云填补了这个空缺,难道是他乘着治疗皇帝的时候,给皇上下了毒。 胡濙看了看周围,殿里有五六个太监,还有大内侍卫。他不敢多说话,难保这里面没有奸细。能下毒的人,肯定待在皇帝身边。 胡濙不确定他要不要点破,听皇上这口气,十分信任柳如云。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胡濙不敢跟柳如云叫板。 想到这,胡濙才想起该回的复命还没说:“禀皇上,臣过去一年走访了山西、甘肃。山西,都没有建帝的蛛丝马迹,臣打算,接下来出关外看看,打探有什么消息。” 永乐帝点点头:“继续找,不要放弃。我总觉得,他就在这片土地上,躲藏了起来,那么多年了。难道朱允炆他也失去了雄心壮志?” 胡濙点点头。这项任务已经交给他十几年了,但是胡濙一无所获。永乐帝没有责难也没有催促。他们两个好像有了默契一般,只要找不到,就可以忽略朱允炆这个人的存在。对于朱棣来说,拖得越久,他的江山就越稳,朱允炆就越不可能出来。 胡濙退下后,一个疑问盘踞在他心里。 胡濙假设过好几次,万一真的找到了朱允炆,他该如何处理?皇上会如何处理,直接杀了朱允炆?朱棣的命令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也就是说,见到朱允炆不是先杀了他,而是带回去给永乐帝。 其实,如今永乐帝已经即位十八年,人民安居乐业,江山稳固,朝局和谐。朱允炆根本不可能对永乐帝有任何威胁。朱允炆最好的时机就是永乐帝刚即位的头三年,那个时候战事刚结束,朝局不稳,百姓还未恢复生机。一旦朱允炆打着复辟的口号,难保不会有人支持。 可惜一旦错过了那段时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藏在暗处的朱允炆也想过类似的问题。 在头几年,朱允炆的心理处于一个极其脆弱的阶段。他失去权位、妻子、嫔妃、友人。那个时候的他如同惊弓之鸟,心里只想活下去,没有任何痴心妄想要重新夺取江山。他一人躲在葵花寺,连出寺门都不敢。而后因缘际会,朱允炆神功大成,可惜江山已经时不我与,他失去了黄金时刻。 但你问朱允炆他想不想做回皇帝,他心里当然想,但是,朱允炆也已经没有当年的那个欲望了。现在的他,有着绝世武功,睥睨江湖,快意人生,似乎夺回皇位一事不再那么重要。但是当年的篡位之仇,朱允炆切身之痛,永难忘。这是他想扳倒朱棣的最大原因。 【第292节】毒手 胡濙怀疑宫中有人对永乐帝下毒。他觉得最有可能就是对于皇位有期许的人,例如太子或是汉王。 当胡濙准备从西华门退出紫禁城时,他被一个人拉住,胡濙抬头一看,竟是大学士杨士奇。此人平日与胡濙并不熟悉,杨士奇一向是在东宫太子处办公。杨士奇拉住他,露出一副意义深远的笑容说:“哎呀,竟是胡大人,何必急着出宫呢?咱们许久不见,要不聊聊,叙叙旧?”边说边挤眉弄眼的暗示他跟随。 如此明显,胡濙自然懂得杨士奇话中有话。势必是太子派他来传话的。 他决定去见见,探探太子口风。朱高炽身体肥胖,走动不便,因此多数时间就待在太子的宫殿钟粹宫。可太子是不能随便见的,胡濙不能自己主动去见太子朱高炽。否则很容易被冠上太子结交大臣谋反的罪名。 胡濙以为要往北走,道钟粹宫,却被杨士奇拉着往南边走,一路到了西华门旁的武英殿旁。杨士奇并未拉他进殿,而是拉着他进了花园里的一个凉亭。里头有太监正泡着茶,侍候这瓜果。杨士奇招呼其坐下,倒了杯茶给胡濙。胡濙接了过来,和杨士奇闲话家常,却迟迟不见其他人出现。 杨士奇一直用眼神安抚他稍安勿躁,但是胡濙觉得他们一定是要说什么机密的事,才会弄得如此神秘。杨士奇说起最近唐赛儿组织白莲教反叛一事,事有蹊跷,是有人在后鼓舞。说唐赛儿在山东组织数万人,装神弄鬼。朝廷派军镇压,竟被唐赛儿逃走。最后永乐帝震怒,下令杀了当地的指挥使、按察使及布政使等官员。由于传言唐赛儿扮成道姑或尼姑出逃。东厂出马,逮捕了一干尼姑和道姑,就地处死,形成不少冤案。 胡濙听说过此事,此事震惊朝野。叛乱一事一直是大事,但他也觉得永乐帝杀了那么多尼姑和道姑,手段有些过于毒辣。可胡濙没想到这杨士奇乃翰林学士,竟然跟他在聊这些民间事件。 此时,亭子外头有一队人马经过,见杨士奇起身,胡濙赶忙也起身迎接。原来是太子一队人马经过,但是前后被太监和锦衣卫簇拥着,太子坐着软轿,但是身子过于肥胖,无法下轿,只远远地在轿子上拱手致意,便被侍卫队簇拥着走了。见太子走了,胡濙有些失望,终究还是未能见上一面。 杨士奇见太子无法进来,叹了口气,转头对胡濙说:“唐赛儿这事我那天在外面酒楼听到一群人唱了一首诗,吟给胡大人听听” “东山妖孽白莲女,厂聚双魔拒降明,下乡愚民斩来使,毒手难逃青州令。” 胡濙听了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这诗听来像行酒令,就像是外头酒楼的诗一般。但是杨士奇念完这首诗,却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喝着茶。胡濙将这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赫然听懂了杨士奇的话。他震惊的盯着杨士奇看,嘴巴想开口问几句话。杨士奇知道胡濙听懂了,缓缓地点点头表示此为真事,然后倏然起身离去。 留下胡濙一人呆坐在亭子中。 这首诗是首藏头诗,每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东厂下毒。 杨士奇的确是为太子传话来的,东宫已经注意到皇帝中毒一事,而且知道是东厂所为,但是太子那一边,没有人,也没有实力,不敢有任何作为。只得找上胡濙求救,因为郑和已经失去武功,而胡濙是姚广孝留下的亲信,使他们唯一的希望。 胡濙发现这事竟然牵涉到东宫牵涉到皇帝,他不敢都留在宫里,连爬带滚的往西华门冲去,途中一口大气都不敢吐。 没想到紫禁城里那么危机重重,连皇帝都敢下毒。东厂的柳如云到底荒唐到何地步?这还是姚广孝和郑和守护的永乐王朝吗?自从姚广孝死后,郑和不管朝政,永乐帝失去了左右手,没想到引狼入室。 【第293节】大计 毒的确是柳如云下的。 是朱允炆和柳如云商量后,授意他去做的。现在朱允炆和柳如云已经结成了联盟,一心一意要抢回控制权。下一步就是朱允炆归位,柳如云封侯。 过去几个月,柳如云琢磨着做了非常多的事,且意外地顺利。柳如云下在朱棣身上的毒并不是致命的毒,而是能控制心智的毒药。朱允炆细细思考过,如果毒死了朱棣,按照遗诏,内阁会立即迎接朱高炽接位。朱高炽在朝里处理政务及后勤多年,朝中大臣与之相处融洽,党羽众多。且朱高炽个性仁厚,非常受朝臣爱戴,一旦上位就不太可能换掉。 那一群人会为了朱高炽拼命,届时再造反万万不是一条简单的路。 而朱高炽的儿子朱瞻基更是人中龙凤,被朱家视为中兴大主,如果刺杀朱高炽,更会提前迎接朱瞻基登基。此人聪明大胆,更加难以换掉。 因此朱允炆认为,手持一把剑刺杀朱棣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迷惑朱棣心智,让其颁布命令废掉太子。然后朱允炆出现,逼朱棣自承当年篡位的错误,昭告天下。继而逊位迎接真龙天子,名正言顺让朱允炆重回紫禁城。 朱允炆要光明正大地走回紫禁城,所以要能控制朱棣的心智。 这个计划大胆,却无懈可击。 受重用的柳如云,现在是最适合接近朱棣的人选。 柳如云的出现时机是正值朱棣身边亲信的权力真空,真乃天时地利人和。杀武当、灭少林,一统江湖。柳如云的武功比白龙王还高,功劳比郑和还大,且温顺听话。也难怪朱棣对他言听计从。 朱高炽日日探视永乐帝请安,自然察觉出有问题,且朱高炽感觉皇帝常常心不在焉,神志恍惚。与平日英明神武的状态大相径庭。那日,还对了朱高炽大发脾气。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朱高炽将这个担忧和他的老师杨士奇说。 杨士奇偶然知道太医院首席孙太医辞职返乡,遂找了人来偷偷询问。起初孙太医支支吾吾,后来在威逼利诱下,果然问出怀疑朱棣中毒一事。而孙太医说,太医院的人都已被东厂买通,没人敢说实话。他甚至怀疑那毒药就来自太医院。 朱高炽和杨士奇闻声大惊,这可是东厂弑君叛变,难道没有人管了?朱高炽不相信满朝武,竟然没有人可以料理东厂。可杨士奇和杨荣出去运作了半天,才发现,短短半年,柳如云已经控制了所有人,没有人敢帮朱高炽说话。 柳如云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原来是朱允炆藏在东辑事厂后,竟发现以前东门七卫四处派了探子监听大臣,且将所有事迹巨细靡遗地记录在册,这些册子里写的都是大臣背地里干的龌龊的事,有受贿、通奸、命案等等。 朱允炆见到大喜,这岂不是拿到了满朝武的把柄。 他派柳如云一个一个登门拜访各部尚书和各寺卿,将这些把柄吐露给这些官员。众人皆知柳如云直属于朱棣,且朱棣好杀大臣,哪一个听到这些记录不是跪地求饶,恳求网开一面。 就这样,靠着以前白龙王收集的资料,柳如云在短短半年内,就控制了几乎所有三品以上的大员。除了太子师傅杨少奇、杨荣,以及胡濙以外。 杨少奇发现这情势逆转,且朱棣隐隐有不满太子之意,为了太子的安危,杨士奇自作主张派了死士去调查东厂。 这死士卧底进了东厂没多久就被发现,被柳如云所伤。他拖着将死的身躯,撑回杨士奇处,告诉杨士奇,东厂里有一个神秘白衣剑客,武功高强,且柳如云对其言听计从。因此杨士奇才会编了那首歌“厂聚双魔拒降明。” 胡濙不知道背后那么多的细节,他只知道,东厂里的柳如云和白衣剑客非他所能敌。这事比找建帝还凶险。 胡濙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细细地想着这件事,一晚无眠。 【第294节】撞见 杨士奇起了个头,但却没交代清楚细节。胡濙觉得有必要找杨士奇再问问。但是这会面决计不能在宫里。他搜肚刮肠,左思右想,写了封信,一样藏了暗语,约杨士奇在北京城外见面。 他托了一个小童,给了两钱,请其送到杨士奇府上。他自己则是提前到了相约的东边澄清坊大酒楼等待。 胡濙要了一个包间,自己叫了一点菜,斟着一壶小酒,慢慢地喝起来。他盯着屋里这张八仙桌出神,思绪飘到姚广孝最后一次和他的谈话。 姚广孝殷切地说:“胡濙,你要尽全力辅佐太子,他一定能做好皇帝。不管如何,答应我,尽全力协助太子,不能让汉王得逞。” 姚广孝可能没想到汉王早已不成气候,新的敌人竟是东厂。 但胡濙可能也没想到,柳如云背后的那个白衣剑客是谁。 突然窗外有一阵骚动,他听到街上有人在喊叫,以及打斗的声音。胡濙将窗户支开一点缝,瞄了一下下面。赫然发现四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正抓住一人扭肩就要走。 那人极力抗拒,边喊着:“我是朝廷命官,你们凭什么抓我?”胡濙一看,这可不是杨士奇吗?竟被锦衣卫抓住了。 杨士奇朝酒楼上面瞧了一眼,没见着胡濙。他吼着:“还有没有国法了,告诉我是谁要抓我?”他啐了一口口水在锦衣卫脸上。锦衣卫怒极,一巴掌打在杨士奇脸上。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还要不要脸了,我是五品翰林大学士,东宫太子师傅,你没有任何旨意,竟敢当街撸我。” 其中一个锦衣卫说:“东厂指挥同知柳大人请你去谈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是东宫的人,你要抓我至少要知会太子。你们这么做,我担心太子有危险!”胡濙听闻此语,觉得杨士奇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但胡濙对于情况不明,不敢回声。 那锦衣卫恶狠狠地说:“东厂要问话,你就得跟我走,我管你是几品大官,如果有犯事,就跟庶民同等。”说完,连拉带拽,把杨士奇掳走了。杨士奇技术是被拖着走,恶狠狠地瞪了酒楼这边一眼,那黑乎乎的眼珠如深渊一般,仿佛在恨胡濙一声未出。 胡濙把门掩上,决定不予理会。他本来就和杨士奇不熟悉,此时此刻犯不着在事情未明前出头。但胡濙心里暗暗心惊:“看来这东厂连东宫太子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抓走太子的老师。” 知道杨士奇来不了了,胡濙坐下来自己把酒菜吃完,东厂在极短时间内崛起这事,实在匪夷所思。这一连串的谜团,他下定决心去探一下东厂。这一次,他要自己行动。 胡濙唤来小二买单,单枪匹马到了东华门外,见到了光禄寺旁边的那座大院子。 可他正要到东厂的西侧找寻机会进去,就听见东厂里头大呼小叫“有刺客”。胡濙正觉奇怪,竟撞见一人从屋檐上跳下来。胡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冲上前去拦住这人,低声叫了一句:“金复里!” 金复里看了这人一眼,眼珠里竟是惊讶眼神,他已经十多年没听到这三个字了。 【第295节】重逢 听闻此人叫他,金复里抽出背上大刀,立刻刀圈一挽,摆出架势,准备防御来访的敌人。 但金复里心里诧异,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在黑夜中认不出此人,但这声音似乎耳熟,像是一位老友。金复里见此人一动不动,似乎没有恶意,他瞄了一眼,转身就准备施展轻功离去。 姬易书自从换成胡濙的身份后,一直戴着人皮面具,因此金复里认不出来。胡濙一直以为金复里死了,却没想到他在这里出现。他与金复里相识数十年,对其武功和身法再熟悉不过。见此人落地无尘且习惯性踮脚的功夫,他十分确定此人就是金复里。 见金复里要走,胡濙追了上去。 金复里轻功速度奇快无比,胡濙心想这人十八年未见,没想到功夫越来越强。可轻功是姬家的强项,虽然金复里气长,可是胡濙速度更快。短短百个跨步内,胡濙已经追到仅有五步之隔。 金复里心里更是惊讶,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追上自己。他左脚一停,右手的刀一个廻圈,劈向胡濙。胡濙此时势如奔雷,难以停下。其见来势凶猛,立刻低头从金复里的手臂下钻了过去。 胡濙见这一刀的劲势,更加确认此人是金复里。 胡濙身子一下沉,就转过来面对金复里。可胡濙还没意识到自己戴着人皮面具,金复里根本认不出来,还拼命说:“是我啊!” 金复里气恼这人似乎在戏弄他。他大刀的方向一换,冷光一闪就往胡濙拦腰劈去。胡濙见金复里频频出招,心里也开始生气,觉得这个人怎么比以前还闷葫芦,不但不说话,还拔刀相见。 可胡濙知道金复里的刀可不是开玩笑的,金刀刀法当年就已是天下无敌,姬家的身手可打不过金复里。 胡濙摇手道:“你这人怎么不见老朋友,你是不是金复里?”胡濙见金复里依旧带着面罩,虽然他确认此人的身形、武功绝对是金复里,但是见这蒙面大汉什么都不肯说,他不免也怀疑自己认错了。 只见这大汉的黑背大刀势如破竹地向自己砍来,胡濙灵机一动快速念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曹家居首,伍氏令出,刺客必从。” 听到这人念了这一段,金复里果然愣住了。这是刺客家族的密语,外人也许知道金刀燃灯姬香玉手这八个字,但是决计不知道后面四句。 金复里硬生生的把刀停住,而这刀离胡濙的鼻子竟然只有一指的距离。胡濙的双眼瞪大看着这锐利的刀锋在自己的鼻尖停下,吓出一身冷汗。 此刻胡濙再无怀疑,天下拥有此刀法的只能有一个人,就是金复里。 “是我,姬易书!原来你没死!”胡濙高兴地说。 “易书?姬易书?”金复里扯下了自己的面罩,语气颤抖地问胡濙。胡濙见到金复里真面目,高兴地全身发抖,但是又看到金复里半边毁掉的脸,登时心疼不已。此时,胡濙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面具,他赶紧扯下自己的那副人皮面具,一副苍白清隽的脸孔立刻出现在金复里面前。 “姬易书,是你!你竟然还活着?”金复里此刻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分离了十八年的兄弟。两人在深夜的大街上相拥,留下了几滴英雄泪。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聂萧平死了,玉萧源失踪了。你的消息却一点也没有下。还有,你的脸,怎么了?怎么会半边毁了?”姬易书问。 “我那一日跟着萧平和萧源出城,被朵颜三卫的火枪所伤,后来又中了天地罗华的余毒。这天地罗华太过猛烈,竟将我毁容。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所以我只好躲了起来。”金复里心里有点戒心,因此没直接说玉萧源的下落。 金复里问:“你呢?你那一日后,也消失无踪。发生什么事了?” 姬易书刚刚一高兴,竟忘了自己背叛刺客家族的事。其实那么多年来,他已经淡忘了自己是刺客家族一员的事实,但今日聊起这个事,他有些胆怯是不是该说实话。 姬易书道:“我我也躲了起来,中间经历了好多事。” 金复里见姬易书支支吾吾,开始有点怀疑起来:“你说,到底你那天发生何事?为何破城之后再也没有你的消息。” 姬易书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没有事先准备好怎么面对昔日兄弟,这一番说辞一下答不上来。 见姬易书没法回答,金复里举起刀,指向姬易书的喉间质问:“你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会被朵颜三卫追上。”金复里反复回想,他实在不懂为何朵颜三卫能如此快的追上他们,酿成那日的悲剧。 见金复里不相信他,姬易书难过地说不出话来。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始终要对我做的事负责。我告诉你实情,要杀要剐,我没有意见。” 听到姬易书这么说,金复里反而难过了。他要的只是一句:“我没有。”但姬易书似乎要坦诚一些他不想听到的事。 金复里的刀没有放下,此时是白露节气,落叶飘上金复里的刀,竟停在刀背。一阵寒冷飘过姬易书的心里。 姬易书苍凉的说:“我背叛了刺客家族,那一天,我放火烧紫禁城,刚一出城门就被姚广孝俘虏了。而后,他在我身上下了毒,我被迫说出来刺客家族帮助建帝一事。” 金复里愤怒地说:“所以你告诉他们,玉萧源扮成建帝,和我走的方向。”即使金复里心中怒火大盛,手上的刀却一动也不动,那片落叶依旧停在金复里和姬易书中间的刀背上。 姬易书无奈地说:“我没有,我不知道建帝往哪走了!但是我们的任务不是协助建帝吗?我也没说你们往哪走,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往那里走了。” 金复里倒是相信他这句话,那一日的确姬易书是先离开的。而曹士心故意隐瞒了他们三个和建帝的去向,因为曹说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真正知道他们方位的人只有曹士心一人。 金复里的口气和缓了一些,但是刀仍没有放了下来,继续问道:“然后呢?” 姬易书继续惭愧的说:“我被拿住,被迫说出一些事情给他们,我只好说了曹士心和伍士阙的汇合地点。所以后来曹士心自杀了。” “然后你就躲了起来?”金复里缓缓将刀放下。 “对,我其实没躲起来,我被姚广孝用毒控制着。可笑吧,百里姬香的主人竟然中了毒。我后来跟着他做事,改名换姓,叫做胡濙。” 金复里不敢相信,追问道:“你就是胡濙?那个抓住景清,被朱棣拔擢,神秘的三品钦差大臣。” 姬易书讪讪笑道:“没错,命运捉弄,我竟然还做了朝廷的大官。” 【第296节】离奇 两个人在秋天的风中对峙着,彼此眼神中有着怨恨、也有些欢喜。 反正都已经说出来了,姬易书想要干净利落做个了断,他挺起胸膛,说道:“我都说了我背叛了刺客家族,你杀了我吧。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金复里脑子里像是炸了一团火药一般,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离奇了。失踪十八年的兄弟突然出现在眼前,而且他竟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三品大臣。 金复里本要放下的刀又挺了起来:“你说,你今晚在这里做什么?” 姬易书见金复里追问,只好诚实回答:“我来刺探东厂,柳如云太神秘了,我怀疑里面有鬼。” 金复里苦笑道:“何止有鬼,还是个厉鬼。”金复里想到朱允炆,众人都以为建帝已死,所以他这个人的确可以算是个鬼。 姬易书反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嗯,我也是,我来看看怎么除掉这个鬼。” “你也知道里面的人?白衣剑客?” 金复里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何止知道,我还交手过。” 姬易书闻言惊呼道:“原来你就是半面人!是了,还有谁,你就是黑衣半面人。只有你有天下第一的刀法,我怎么没想到。”姬易书当然听过潭柘寺白衣剑客对决黑衣人的传闻,但是他完全没能联想到,因为他不知道金刀刀法传人原来还活着。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听闻姬易书的赞美,金复里打断他说:“你少叙旧,你的事还没算完。” 姬易书无奈道:“我刚刚已经说了,我错了,你要杀要砍随便。” 金复里心里没有什么想法,其实这事情过去十八年了,要说有多恨,也已经过去了。严格上说,姬易书没有伤害任何人,他只是说出了刺客家族帮助了建帝这件事,但是他没有说出建帝及玉萧源的下落。至于曹士心一事,金复里心里清楚跟姬易书无关。当金复里找到朱允炆在葵花寺时,他立刻懂了曹士心的心思,他必是因为指点了建帝来葵花寺,而被迫自杀保守秘密。 所以,其实姬易书的背叛,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玉萧源和金复里躲藏这十八年,他们想通了很多事。曹士心为了忠,伍士阙的为了诺,聂萧平为了义气,所以他们壮烈牺牲了,而其余人却活了下来。死了的三个慷慨就义,但活着的三位就是享乐吗?不,活着的人见不了家人,与世隔绝,才是在人间地狱里。 比如姬易书,他被姚广孝控制着,至今以为是自己的背叛毁了刺客家族,悔恨一生。这种悔恨像心里的蚂蚁一样,一齿一口的嗫咬着,更痛苦,更难忘。 想到这,金复里仰天哈哈大笑,带着泪说:“你杀了谁?你谁都没杀!我们都是这个悲剧任务所带来的成果,这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姬易书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你在说什么?” “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金复里收起刀,掉头就走。姬易书赶忙跟上去。 “见谁?”姬易书追上去问。 “另一个白衣鬼,你朝思暮想的白衣鬼。”金复里诡异的笑。 只见北京城的街上,两个黑衣人在深夜暗巷中,轻如燕毛地游走着,一路往京郊外走。 【第297节】相聚 金复里带着姬易书回到了独乐寺,此时已经是三更天,玉萧源本已睡下。 但是多年躲藏的生活,令他的感官如同猫一样灵敏。他听到有两人跃进寺里,自然惊醒。 金复里推门而入,只见玉萧源躲在门后,从后窜出,手中短刀插向姬易书喉间。 金复里武功较玉萧源高出甚多,一把就抓住玉萧源的手,笑着说:“你看是谁?” 姬易书本来好奇会是谁,一看此人就眉飞眼笑:“萧源!是你!原来你们早就相聚了!” 玉萧源登时愣住,他忘了还有姬易书这个人,但是一看他的面容,昔日的友情和记忆立即回来了。玉萧源激动地抱住他,狂叫道:“你没死,原来你没死!” 姬易书推开他,笑着问:“你们快说说,你们为何会在一起?” 玉萧源看了金复里一眼:“你没告诉他?” 金复里倒了一杯玉萧源桌上的茶,一仰而尽,笑着说:“我想看看他惊吓的表情。” 此时,玉萧源突然收起了惊喜:“等等,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和金复里一模一样的怀疑表情显露在玉萧源脸上。 金复里哈哈大笑道:“你看我两藏了十八年,现在已经疑心病太重了!没事,萧源,我们是在东厂外面遇见的。” 金复里简短地将刚刚的会面说了,顺带一并提到姬易书被俘一事,可说到这,金复里对姬易书说:“我不善说话,你自己说吧。” 姬易书点点头道:“我的任务是放火焚城,谁知道我一出城,刚放几把火,就被姚广孝盯上了。他的功夫深不可测,竟然一掌封了我大椎穴,将我抓了起来。他对我下了重手,我被迫说出刺客家族救建帝的事,还带了他到曹士心和伍士阙的汇合点,但是我不知道你们的去向,所以姚广孝也问不出来。” “后来,我被他用毒控制着,帮他办事,我甚至当了官,替朝廷做事。”说到这金复里笑了出来。 “萧源,你可知道,这家伙,现在是个三品大官。” “是兄弟,就莫笑话我,一切都是姚广孝的主意,他安排我救永乐帝,拔擢为钦差大臣,我这么多年就只干一件事,找建帝。” 姬易书说到这句话,金复里突然惊醒,拔出刀来,把玉萧源往后押,持刀问姬易书:“你说什么?你的任务就是找玉萧源?” “不,姚广孝要找的不是玉萧源,他要找的是真正的建帝。姚广孝并未将刺客家族的真相告诉永乐帝,这样一来,郑和就会一直浪费时间在南洋找假的建帝。其实姚广孝大人早就知道建帝不在南洋。” 金复里听到那句大人特别的刺耳,昔日的兄弟,怎么现在说话跟个官员似的。他忘了姬易书的确是做了十八年的朝廷命官,称呼姚广孝大人已经习惯了。 玉萧源把金复里的刀按下来,问道:“所以,你找到了建帝?” “没有,我找了十八年,查了上万间寺庙,一点线索都没有。可笑吧,我甚至没找过这剑独乐寺。这十八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我都快疯了。” 玉萧源道:“我们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玉萧源看看金复里。金复里叹口气道:“说实话,我不知道。姬易书,我们可以相信你吗?不会等一会,就有一大堆的锦衣卫出现在寺庙门口。” 姬易书看看金复里,又看看玉萧源。其实有件事他一直想做,但是他没想过真的有这个机会去做。他曾对自己发誓,如果能够重回刺客家族,他愿意放弃一切。 姬易书掏出怀里的小刀,快速绝伦地闪了一下刀光。金复里误以为他要刺杀玉萧源,一刀劈向姬易书。玉萧源看得清楚,姬易书掏出的是鱼肠剑。他叫了一声:“不要。” 金复里硬生生地将刀收住,看到姬易书抱着自己的手,鲜血喷了出来。 原来,姬易书将右手的食指斩断了。 一旦斩断了食指,姬易书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弹毒和施毒,他再也不是百里姬香。 玉萧源上前,十指连点,快速绝伦地封了姬易书手臂上的穴,让他停止流血。金复里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一罐金创药,又撕了一块布来,赶紧替姬易书包扎。 看他们气急败坏地帮自己包扎,姬易书流下泪来,可两只手被玉萧源和姬易书紧紧夹着,却空不出手来拭去眼泪。 玉萧源叹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姬易书说:“我自认背叛了刺客家族,唯有这样,我才能表明心迹。当年我意志不坚定,这就是我的惩罚。” 金复里和玉萧源此刻已经完全原谅了姬易书。玉萧源拍拍姬易书的背说:“没事了,改天我们一起去祭拜曹大哥和伍大哥,还有聂萧平。你跟他们说说,他们也就原谅你了。” 听到曹士心、伍士阙和聂萧平的名字。姬易书想到曹士心为了建帝自杀,伍士阙为了救方氏后人而死,而聂萧平是为了救玉萧源而中了天地罗华的毒。 姬易书又忍不住流下泪来。这一次,金复里和玉萧源也被触动了心弦,纷纷拭泪。 三人对视,叹息了好一阵子,一时无语。 【第298节】覆灭 良久,金复里问:“你说说看,东厂有什么问题?” 姬易书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想了一会,才说:“这事该从东厂的前身,东门七卫说起。” 姬易书简单的说了东门七卫的设立宗旨及历史。姬易书直言当初为了永乐帝打探私人情报之用,直接隶属于永乐帝,专门负责查探各地隐情、调查大臣及任何有心反叛的人。但东门七卫不知为何一夜覆灭,令永乐帝十分恼火。而数年来永乐帝已非常的习惯使用这个情报组织,急需再另起机构。也因此,柳如云趁机崛起,受到永乐帝的重用。继而柳如云杀武当,灭少林,全面接手东厂,成为东厂最高领导。 姬易书说:“但是,江湖上说,那一日柳如云打败少林三大神僧,还有另外两个人在。这就奇了,另外两人是谁?” 金复里接口道:“我知道这两人是谁,不过你先说,柳如云有什么问题?” 姬易书继续说:“其实东厂的崛起与我毫不相干。但是姚广孝生前曾告诉我,必须稳住朱高炽的太子之位,他才会是明朝未来的希望。经过我这几年观察,此话不假,朱高炽虽然体胖,但是政通人和,是个明君。但是近日发生的一些事,让我怀疑,永乐帝已经被东厂控制了或者说,被下毒了。” 姬易书倒吸了一口气:“而东厂下毒,势必不是为了迎太子上位,因为今晚早些时候,他们已经在抓太子的人了。所以我才想去东厂一探究竟。” 金复里点点头道:“我们知道的事情倒不重复,你说的都是外部的情形,我们知道的是” 金复里看了玉萧源一眼,才说:“说来你可能不相信,那个轻松杀退圆达大师的白衣剑客,就是建帝朱允炆。” 姬易书抱着自己手上的手,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金复里的话。“你说什么?建帝?是那个江湖上传闻有绝世武功的白衣剑客?” 金复里叹口气说:“没错,而且建帝练成了绝世武学葵花剑法。真要说,假以时日,我都不一定打得过。” 插一句, \! 金复里继续道:“至于另外一位,其实是位姑娘,应该是柳如云的女儿,柳沐雨,是皇太孙朱瞻基的贴身侍卫。她的功夫甚高,可能不输柳如云。” 玉萧源道:“所以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高手,而是三个实力相当金哥的高手,其中一个可能比他武功还高。幸好你没闯进东厂,现今东厂之凶险,无人能平安退出。” 姬易书不断地发出不可思议的啊啊啊喊声,他没想到建帝竟然就是白衣剑客。 玉萧源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局势十分尴尬,我们要帮建帝吗?” 金复里大力地摇头道:“不可能,我不会支持他的。我跟他对决过,他已经不是十八年前那个皇帝了,他现在是个魔鬼。” 玉萧源道:“那我们要怎么解决他呢?你别忘了,解决他,就等于是帮朱棣。” 姬易书陷入了沉思。 的确,这样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柳如云一定是和朱允炆商量好了,要毒害朱棣,同时陷害太子。如此一来,权力真空,这样朱允炆就可以乘隙夺位,重回紫禁城。 “我们三个人不够,必须得再找人手。” 金复里看了看玉萧源和姬易书,他迟疑了一会开口道:“要不找我们的孩子,孩子们都长大了,可以帮忙了。” 【第299节】交叉 金复里这一说,姬易书赶忙问:“我儿子还好吗?你见过他吗?” 金复里回道:“姬水坤挺好的,娶媳妇了,前几年还在苏州办了婚宴。他们那一代都去了。” 玉萧源觉得奇怪:“复里,你怎么那么清楚?” 金复里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其实这。” 金复里一直没跟玉萧源说这件事,此时觉得有些歉疚。 “其实,我一直有回去看我孩儿,我看还圣练刀法停滞不前,忍不住,出手教了他。” 玉萧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好一个金复里,我可是为了我们的安危,断绝亲子关系,一个字都不敢吐露给小莲,你倒好,早就偷偷联系了。” 金复里斜着眼瞄了玉萧源,张嘴大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送了信给小莲,还藏了密语。” 听到两人温馨地斗嘴,而想到姬水坤竟然已经娶妻了,姬易书怅然若失。一晃眼,他失去了十八年陪伴孩子的机会。而如今孩子已经是一家之主,独当一面了。 金复里一直偷偷联系着金还圣,而且从金还圣处听说了其余几家的近况。也亏得金还圣本就少言,且金复里再三交代绝对不能说出去,所以其他家的孩子并不知道金复里还活着。而这也解释了为何金还圣的刀法在这几年突飞猛进。 金复里道:“我们这几家的孩子,金还圣和聂萧萧的功夫最好,金还圣的刀法不输我少年的时候,聂萧萧天赋异禀,现在已经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至于小莲,那下毒和易容的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输萧源的手法。这几年他们着实干了不少大事,你想,小莲和萧萧都才十八岁,但是已经出了很多次任务了,比我们当年都早出道。” 玉萧源藏身多年,修身养性,已经好久没有那么热血沸腾过。他一拍桌面,大声道:“咱们重组刺客家族,跟东厂来个大对决。” 玉萧源伸出右手,看向姬易书,姬易书的手也伸了出来,紧紧握住玉萧源。金复里见状,也把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两人的手。他们看向桌子的另一方,有着三张凳子,仿佛曹士心、伍士阙及聂萧平也在,六个人回到十八年前,一起进行拯救大明王朝的任务。 而在京城北面,德胜门的苏芳斋酒楼包间里,姬水坤和曹一尔正在跟大伙儿说明今晚的情形。金还圣抱着双臂,若有所思的看着地面。 姬水坤口沫横飞地解释:“圆庆大师,就关在那中间的牢房,我们前后看过了,一共是五间牢房。锦衣卫大概不下一百人,戒备森严不输紫禁城。这屋子不像上次去紫禁城有水道,进去是个问题。”姬水坤又下了个注脚:“就算救出了圆庆大师,怎么把他带出来是个问题。” 曹一尔接口道:“不是没有办法,我们可能还要从高墙进去,但是我们需要大范围的下迷药才能退出东厂。” 伍一心手指敲着自己的鼻尖问:“你们这次去,有见到柳如云吗?还有那传说中的白衣剑客?” 曹一尔道:“嗯,没有,我们并没有遇到他们。但我们遇到其他人,幸好他出手,才让姬水坤能退出来。” 姬水坤说:“对啊,我们在东侧,西侧有人帮我们,要不然就是他们今晚本来要闯东厂。”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聂萧萧插口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据说很多江湖人士要救圆庆大师。” 玉易莲问:“你们不知道是谁?” 曹一尔和姬水坤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伍一心说:“先撇开这件事。如果丐帮告诉我的传闻属实,打败少林三神僧的一共是三人,柳如云和白衣剑客,还有一人是姑娘,据说是柳如云的女儿柳沐雨。” “柳沐雨?那不就是先前我们在南京交手的人?”聂萧萧心直口快,直接说了出来。 “你们认识?”伍一心略感惊讶,此人竟然曾和聂萧萧交手过。 玉易莲说:“不算认识,对过几招。但我们不知道是姑娘,我们以为是个青年男子。她是跟朱瞻基在一起的。萧萧还和她对过掌。” 曹一尔问:“哦,就是你们说过还剑的时候遇到的,你们认为萧萧和柳沐雨谁输谁赢?” 玉易莲得意地说:“那还用问,当然是我们萧萧!” “小莲别胡说,我觉得我和她在伯仲之间。我不觉得她有出全力跟我打。且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说不准,可能她练得很勤快,现在武功已经比我高了!” 曹一尔分析道:“如此一来,如果对战的话,我们可以派萧萧去对柳沐雨,还圣去对付柳如云,但是那剩下就是那个白衣剑客了。可白衣剑客的功夫深不可测,要不就是我们其余四人一起上去对付白衣剑客,要不就是找来黑衣人跟他对决。” 大家都记得湖州时,黑衣人的武功有多高,三招并两招就把白龙湾逼退至江中。如果白衣剑客和黑衣人武功相当,那目前刺客家族没有人可以跟他对打。想到这,所有人都沉默了。 曹一尔说“除非黑衣人再出现一次帮我们,否则我们可能还是要用毒来对付白衣剑客。” 伍一心见金还圣都不说话,问道:“还圣,你的意见呢?我们之中最能打的就是你和萧萧了。” 金还圣靠在墙边,一直没说话。他低着头咬着唇,仿佛终于要说出实情一般道:“也不是不可能。” 觉得他答非所问,伍一心皱着眉头问金还圣:“什么不可能?” “找黑衣人,也不是不可能?” 所有人看向金还圣,难道他认识黑衣人? 【第300节】相会 众人将目光抛向金还圣,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金还圣慢慢地说:“我认识黑衣人,我可以问问他。” 姬水坤率先开口:“那你赶紧联系,黑衣人实在太强,虽说半面人的脸孔和气势很可怕。但是我都还记得当晚的情形,他那刀又重又快,势不可挡,白龙王那么厉害的人物在他手下走不到三招。” 金还圣看着窗外,叹口气道:“我没把握,但我能问问。” 玉易莲不死心:“你想想,我们之中最厉害的是你和萧萧,现在只有一个聂萧萧可以对柳沐雨。还有一个柳如云,那估计我们得一起上对付白衣剑客,才有胜算。还要拉着圆庆大师?照少林寺拜山一战来看,估计要五个玉易莲,才打得过白衣剑客。我们哪有胜算?” 此时房间外面传来一坚定的声音:“不要担心,算上我们一份。” 话音未落,三人推门而入,门被震得嘎吱作响。这三人一走进房间就凝神看着众人。当先一人着黑衣蒙面,他一把扯下了脸上面罩,露出了一半坑坑巴巴的黑色脸颊,另外半边面色苍白,剑眉大眼,锐利的眼神带着沧桑的眼角纹。后面两人着灰布棉衣,但身材高大,仙意飘飘,脸上俱是笑意。 曹一尔开口问道:“你们是谁?”曹一尔问话的同时把伍一心往自己身后拉,姬水坤则伸出手臂护住玉易莲和聂萧萧。所有人向后退了一步,只有金还圣跨步向前。 只听得金还圣和伍一心纷纷啊了一声。 金还圣对着黑衣人叫了一声“爹!” 伍一心掩住嘴叫了一声:“金大哥!”,但情绪激动,人一软竟昏了过去。聂萧萧赶紧扶起她。 曹一尔立刻明白黑衣人是金还圣的父亲金复里。他看着后面二位,定眼一细看,震惊发现其中一位是姬水坤的父亲,另一位是玉易莲的父亲,因为相貌实在太像了。 “你你们是”平日话语流转的曹一尔,竟开始结结巴巴,他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震惊,实在太大了。 姬易书对着姬水坤喊了一句:“儿子,我是你爹。” 玉萧源没有说话,看得出眼泪润湿眼眶,他走了过去拉了玉易莲的手,叹了口大气,慈爱眼神温暖地拍了拍她的手。 玉易莲一岁多时,玉萧源就失踪了。她虽没见过,但只需一眼什么都懂了,玉萧源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是父亲对女儿的慈爱。血缘的重逢让玉易莲心情激动。她滴下两行大眼泪,泣不成声地说:“爹,你是我爹,你是我爹!” 玉萧源紧紧拉着玉易莲的双手靠向自己,声音颤抖对她说:“小莲,对不起,这些年辛苦你了。”玉易莲情绪激动,不甘心十八年的等待只有一句对不起,她抱住玉萧源说:“一切安好是你写的对吧,你一直记得我对吧?你不会再走了吧。” 玉萧源轻轻地抚着玉易莲的头发:“爹不会再走了,爹回来了。” 聂萧萧看了一阵心酸,自己的好友们都找回了父亲,但是她家是不可能的。同样的,伍家和曹家也是。 姬水坤兴奋地在屋子里跳来跳去,他没想到父亲还活着,他一直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回来了。”姬易书笑而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过去这十八年的经历。他自己现在也在情绪激动,自己不确定揭露身份到底是对还是错。 此时,伍一心终于醒了过来,她死死地盯着金复里。金复里不敢回看她的眼神。 伍一心走了过去,啪的一巴掌打在金复里完好无缺的脸上。金复里一身神功,却坦然地让他打了这一耳光,脸颊上立刻浮现一片红辣辣的痕迹。 金复里温柔地说了一声:“一心,我错了,对不起。”看着这记耳光,此时房间里的众人都不知所措。连金还圣都不明白为何伍一心要打金复里。 只见伍一心哭了起来,她伸出手,轻轻地抚着金复里坏死地另一边脸颊。哭腔地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伤成这样。”金复里不答话,只是泪珠在眼眶里抖晃着。铁一般的汉子如他,抬起头,不愿意让眼泪滴下来。金还圣愣愣地看着金复里和伍一心的动作。 曹一尔突然夺门而出,奔出酒楼外,一路奔出,要把心中的愤怒抛在身后。 他瞬间明白了,伍去尘的父亲就是金复里,这是伍一心守了十八年,不肯说的秘密。 【第301节】思念 这一晚,玉家父女和姬家父子叽叽喳喳一直说着,分享着过去十八年来的经历。玉萧源已经多年未曾开口说话,这时说起事来有些头尾不相连。但是玉易莲本来就好言,几乎是玉易莲一路说着这几年和其他刺客家族成员出任务的情形。玉萧源则带着幸福的表情听着。 姬水坤则和父亲姬易书絮絮叨叨的说着结婚的事,还提到了姬老太太。说老夫人一定很高兴看到姬易书会苏州。 聂萧萧略带嫉妒地看着。一夜之间,六大家族,有三家找回了自己的父亲。但是这事不可能发生在聂家、伍家和曹家身上。他们都是见了父亲的尸体,关上棺材宣布死亡的。 伍一心掩住房门,离开这个包间,回到了自己房间。能看到金复里回来,他已经很高兴了。 十八年的思念,此时如一根针刺着她的心。她从房门滑落地面,跌坐在地上。伍一心以为这个男人已经死了,怎么会又出现了。她对金复里的爱是被诅咒的,是不该发生的孽缘。本来以为已经过去,岂知,命运的巨轮又回来撞上她。 她的心很痛,但是又有着喜悦,只能抱头痛哭。 金复里一心要找刺客家族成员杀进东厂,忘了见面会有多尴尬。本来两人已经相约此生再也不见,却未想到竟然在北京这个地方重逢。 而北京,正是这对鸳鸯两情缠绵的地方 更讽刺的是,为何金复里知道回来苏芳斋,因为伍一心就是在北京把身子交给他的。 金还圣不知道这事,因此并未跟金复里谈太多伍一心的事,因此很多时候都是简单一嘴带过。金复里甚至不知道伍去尘的存在。 金还圣将自己的父亲拉到一旁问:“爹,您是不是跟一心姐是一对恋人?”金复里惭愧地低下头,点了点头。“难道伍去尘是您的孩子,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金还圣从未想过这一点,但今天他也看出来了,伍一心未婚生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所为。 金复里讶异的抬头问:“你说什么?”双手如铁箍般捏住金还圣双臂。 “一心姐有个女儿,叫伍去尘,一直不知道父亲是谁。”饶是金还圣全身内力关注,也快忍不住他父亲两手钢铁一般的指力。 金复里不知道这事,他如同发疯一般,冲了出去,喊着:“一心,一心,你在哪里?” 天下第一刀客,此刻跟个疯子一般,一间一间找着伍一心。 伍一心坐在房间的地上,泣不成声。听到金复里在找她,她牙一咬,推开窗户,跳出至楼下大街,消失在黑暗中。 推荐下, \! 金复里遍寻不着,只好黯然地回到包间。他把金还圣拉出房间,细细地询问了伍一心和伍去尘的事。金还圣现在才知道为何自己跟伍去尘有话说,原来是兄妹关系。 玉萧源和姬易书并不知道金复里和伍一心的事,见金复里方寸大乱,遂一并出来出言劝慰。一时间本来欢愉的气氛,变成黯然销魂。 伍一心在大街上无目的地的奔跑着,却遇见了走回来的曹一尔。此时伍一心眼中尽是泪,根本没看清。但是曹一尔瞧得明白,遂跟了过去。 本来曹一尔想要不管这件事,但是步伐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担心伍一心的安危。 此时已近三更,路上无人,只有伍一心和曹一尔在石头路上狂奔着。伍一心心情慌乱,一时不注意,踩空了一块碎石,竟踉跄倒地。 曹一尔赶忙上前扶起,只看伍一心披头散发,脸上鬓角都是泪,跌在地上的泥混着泪水,脸上还摔了一块青紫。 曹一尔心疼地用袖子擦去泥巴,温柔地问:“摔痛了吗?” 伍一心撇过头,自己起身,不想给曹一尔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她心里很难堪,为何现在在自己身旁的要是曹一尔。今天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他仍依旧不在自己身边。 女人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很傻。十八年苦守,但等来的不是她想象中的画面。 但伍一心在想什么呢?难道她想的是众人羡艳,金复里着大红新郎服,以天下第一高手之姿迎娶她? 伍一心在心里骂自己:可笑! 【第302节】合作 次日清晨,众人又回到了昨晚的包间。此时,金复里和伍一心都已回复神色正常。伍一心一脸严峻,冷若冰霜,不说一语。 金复里半边脸是黑的,也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完好的那一面可以看出眉头深锁,心不在焉。 既然已经知道伍一心的秘密情人是谁,曹一尔现下反而神色自若,此刻的他想要好好表现,展现曹家权术计划的一面。 曹一尔率先发话:“金叔叔、玉叔叔还有姬叔叔,能否说一说你们的想法?” 金复里没有表情,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玉萧源不善言语。姬易书咳了一声:“还是我来说吧。” “我们想要整合两代刺客家族的力量,一起攻进东厂,救出圆庆大师。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杀了柳如云,此人野心太大,将来是个祸害。” 曹一尔问:“那朱允炆呢?我们如果有机会,杀不杀他?姬叔叔您现在同时也是朝廷命官,站在您的立场,肯定是希望杀了朱允炆。” 姬易书一愣,这曹家的孩子,说话果然直接,正中核心。 姬易书又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才说:“我现在的立场是刺客家族的一员,不需要把另一个身份在这里混为一谈。” 曹一尔开口道:“当年可不是这样,十八年前的刺客家族可是费尽心思要救朱允炆,杀朱棣。可今日,我们要反过来杀朱允炆?” 此时金复里开口了:“我们当年并不是拥护建帝,而是我们拥护朱元璋传位的皇帝。当年是朱棣的确造反,意图篡位,所以我们救大明的大统皇帝建帝。” 伍一心此时开口:“杀,朱允炆练成绝世武功,帮东厂助纣为虐,不值得放过他。”她这句话说得杀伐决断,似乎下了定论。 玉易莲和聂萧萧互看一眼,耸耸肩,似乎此事与自己无关。玉易莲现在心中充满喜悦,她早放手曹一尔了,现在又找到了父亲。杀不杀谁,她无所谓,只要身边的人安好即可。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但是在座的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曹一尔道:“救出来圆庆大师后,怎么办?送回少林寺吗?现在少林寺有军队驻守,难不成我们要帮忙光复少林寺?” 所有人听闻此语,都沉默了。这件事不是只有救出圆庆大师如此简单,后面武林怎么对抗朝廷,将会是一个难题。 此时,姬易书开口了:“这个交给我,只要我们救出圆庆大师,杀了朱允炆,我自然有办法让朝廷退兵。” 曹一尔不太相信的说:“姬叔叔,此话当真?我们这可是等于接下了你的任务。而且您又有背叛的记录过。” 曹一尔一直不相信姬易书,尤其他是双重身份,还曾经背叛过刺客家族,他怀疑姬易书是墙头草,两面派。 这句话说得有点令人窘迫,姬易书心里不大好受。姬水坤可忍不住,率先发难:“曹一尔你什么意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姬易书拦住姬水坤,开口说:“不用吵,我会用行动证明的,你们不用担心这个环节,我们先专注在救出圆庆大师的计划。” 接下来,曹一尔说出了他的计划。 【第303节】退出 曹一尔本来并未考虑到上一代的刺客会加入,因此一开始就想用易容的方式骗取东厂释放圆庆大师。 曹一尔规划以玉易莲假扮朱棣,进入东厂,佯装要调取圆庆大师问话。而其余人扮成锦衣卫和太监,随侍在旁。如此一来,假装是皇帝亲自检阅,可以不花一丝一毫力气,救走圆庆大师。 这一代的刺客家族只有六个人,如果一人假扮皇帝,那么其中一人需要扮成太监,其余四位做锦衣卫。但现在人数增到九人,那么就可以两名太监,六名锦衣卫。在排场上更像是皇帝出巡。 姬易书是这一群人中最熟悉朝廷礼制的,他马上说:“不不不,皇帝出宫,那不是一件小事,虽然说朱棣常常出巡,但是一旦皇帝出宫,必须要有章程,九门提督会被通知,锦衣卫上下也会有通报,东厂更会事先接到通知。如果我们没有任何通报就进去东厂,会被质疑的。除非” 玉萧源问:“除非什么?” 姬易书道:“除非皇帝是微服出巡,如果微服出巡,是不可能带那么多侍卫的。” 曹一尔道:“那我们就扮做微服出巡吧!这样也省事,一般就三人就好了。” 姬易书又说:“这几年皇上身体不好,且朱棣被下了毒,你这?” 曹一尔信心十足地说:“就是要攻其出其不意,一进一出,一刻钟内就要把圆庆大师带走。” “不行,你这计划不通。”姬易书想到一事。 曹一尔问道为何不通? “朱棣被东厂下毒了,可能心智都被控制了。你要假冒朱棣闯入东厂,万一被柳如云识破怎么办?你怎么知道东厂是怎么下的毒?一个被控制的人闯入控制他的机构,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敢想。” 这一句句问得曹一尔哑口无言。 曹一尔并不知道朱棣是被东厂控制的,这的确这是他料想不到的部分。 曹一尔瘫坐在椅子上,发现这个计划有着偌大的缺口,姬易书提供的现实击溃了他的计划。 此刻姬易书心里有些异样。他想杀掉柳如云,但是心里却突然对这种扮朱棣并抢人的行为无法认同。 他毕竟以胡濙的身份为官了十八年,心里多多少少是存在着法律及王法的。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法像以前一样快意恩仇,官场经历给他加了一道箍窒。姬易书的喉咙感到一股干涩不适,他咳了一声说道:“我这残废的手可能就不参加了,不给众位添麻烦。”说完举起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手指已废,没法施毒。看到父亲表态,姬水坤也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金复里和玉萧源互视一眼,他们知道姬易书想逃避。玉萧源和金复里一人一边,拉了姬易书的手臂,走出房间外。姬易书有些生气,恼怒这两人为何夹着他走 金复里问:“老姬,你打退堂鼓?” 姬易书孤傲地说:“我没有。” 玉萧源道:“姬易书,你是不是放不下胡濙的身份,三品大官的位置坐太久了,已经不习惯刺客家族的行事风格。” 玉萧源深刻了解姬易书的痛苦,他也是一直假扮建帝,这十八年类,潜移默化,有时把自己真当做是隐居的皇帝了,举手投足一股皇帝味。 “还真的是,你说的没错,我已经做官太久了,我都忘了刺客家族是怎么做事的,快意恩仇,不拘小节。” “你老姬,你真的想回刺客家族吗?还是你说说而已。” 玉萧源如同要看穿姬易书一般,一眼欲望穿姬易书的心。 姬易书背过去,不愿直视玉萧源的眼神。金复里冷冷地看着姬易书的背,让姬易书觉得有一双鹰眼捕着他。 “我” 姬易书顿了一顿,眼里尽是哀愁:“我回不去了。这十八年我变了。” 金复里和玉萧源虽然心里有些怀疑,但没想到姬易书真的说出这个话。 姬易书依旧背对着他们,却娓娓道来:“我在官场多年,看了很多。我知道你们想杀朱棣是为了给弟兄报仇,曹士心、伍士阙、聂萧平都是因他而死。但是凭良心说,朱棣做的不会比建帝差,甚至可以说,一定会比建帝好。永乐执政十八年,大明王朝的国力在空前的高峰,郑和四次下西洋,花了无数的银两,如果不是国力鼎盛,他做不了这事。而朱棣更厉害的是,他四下西洋花了那么多的钱,老百姓却没过上苦日子,反而丰衣足食,这就不是一般皇帝能做到的。” 金复里和玉萧源互看一眼,这不像是刺客家族的人会说的话。 姬易书继续说:“我游走各州,看遍民间疾苦。那时靖难之役刚结束没多久,陕北还有饿殍,山东又来蝗灾,百姓饿肚子。我跟着姚广孝下乡,看着他调度各区粮食,整顿贪官。我才发现,原来刺客家族的宗旨不一定要用武学手段才能生效。你做个好官,也能够拯救苍生。那一刻起,我的心境有些变化,我开始学习怎么为官,怎么去比贪官更坏。” 玉萧源愣了一愣:“比贪官更坏?” “是,你要做好官,那就要铲除贪官污吏,你只有比他们更坏,才能看清楚他们的伎俩。明朝的百姓现在已经不愁饿肚子,可是民间还是有很多不公平,不正义的事。就拿我们去扬州好了,扬州十二少和扬州一霸杨彪,更本就是鱼肉乡民,勾结官府,如果不是我们耍计,寻常百姓怎么斗得过他们。” 刺客家族一向反皇权,没想到姬易书会站在刺客家族的对立面。金复里道:“照你这么说,你要继续留在官场?” 姬易书转过身来,拉着玉萧源和金复里的手:“两位哥哥,我还是刺客家族的一员,但是我的效力方式不是用毒,或用刀法,而是用我三品大员的身份,替百姓伸冤。这也是姚广孝生前给我的遗愿,他希望我替他守好明朝官员良知的底线。” 当初姬易书回刺客家族,是一时心里激动所致。但现在冷却下来,姬易书发现他有更多事要做,回刺客家族固然高兴,但是留在官场,他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不管是扶持民生,解救清官,砍除贪官,都能和刺客家族起到理应内合的作用。 姬易书心里有了计较,他决定退出此次行动,用别的方式协助刺客家族和大明王朝。 【第304节】太子 姬易书退出行动,他自己也是满心惆怅。本来一腔热血,要去刺杀柳如云,灭掉东厂。可是竟然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身份。 姬易书要的是那个头衔吗?不,他要的是这三品大员的权势。武将能入百千人之阵取敌首级,推翻朝廷,臣则能平定天下,梳河治旱。姬易书突然理解了一个道理,并不是只有刺客家族才能救天下,一个臣也能。 见姬易书要走,曹一尔拉住了他:“姬叔叔,您先别走,再帮我们一个忙即可。如果不扮成朱棣,还能扮成谁有机会骗到柳如云?” 姬易书不假思索地说:“最好是郑和!郑和是朱棣真正的心腹,这一点柳如云很清楚。可惜的是,郑和不在京。所以,你只有另一个选择,太子朱高炽。” 曹一尔拿出一幅画展开给他看,姬易书哑然失笑。原来这是朱高炽和朱棣的画像。 “姬叔叔,我需要您帮我们把关,因为只有您见过朱高炽。” 姬易书点点头,这个忙至少他能帮。 玉易莲按照这个画像,把玉萧源的肚子垫了棉布,脸涂了面粉,扮成身宽体胖的朱高炽。姬易书起身绕了玉萧源走了三圈,啧啧地说:“小莲,你的易容术真不输你爹,恐怕更厉害点。”玉易莲嫣然一笑,接受姬易书的褒奖。 姬易书并再三叮嘱,朱高炽个性温和,说话温儒雅,和永乐帝完全不同。玉萧源点点头表示理会的。 “好啦,我得先走了,祝你们一切顺利。”姬易书起身要离开。 姬水坤似懂非懂姬易非走不可的这个道理,心里还是有一丝认为姬易书真的是刺客家族的叛徒。姬易书知道这事现在说不清,只好拍了拍他的背,给与一个温暖的安慰眼神。姬易书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好的小包裹,交给姬水坤。起身离开刺客家族,走去另一个方向。 姬易书仅仅回归一天,他又变成胡濙。其实在胡濙心里,一件事他不敢承认,退出刺杀东厂都指挥使行动,多多少少也跟柳飞烟有关,毕竟柳如云是柳飞烟的父亲。 其余刺客家族的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飞鱼服和太监官服,纷纷换上。一时之间,这里仿佛出现皇家的气氛,皇帝坐中间,太监和及一位随侍两侧。玉易莲和聂萧萧扮成太监,相视一笑。 众人在官服外罩了袍子,鱼贯而出客栈,一行人往东华门行去。 这一行共有八人,行色匆匆,一言不发。待到了东辑事厂外。众人将袍子一振一脱,露出里头的锦衣华服。由曹一尔和姬水坤领头,恶狠狠地往东辑事厂门里走。 到得门口,只见大门前站了两黑衣侍卫,正要出手阻拦。曹一尔对着门口两侍卫吼了一声:“太子驾到!两个狗奴才,滚一边去,”这吼声喊了内劲,竟将这两侍卫震得眼冒金星。 侍卫见这群凶神恶煞般的锦衣卫闯入,一时被震慑住,竟然忘了拦阻。再看两名宫中太监牵着一名肥胖身躯的黄衣男子走过。两人意识到,这肯定是太子,忙跪伏在地,喊道:“叩见太子。” 此时玉易莲假扮的太监唱声到:“太子驾到!” 东宫太子从来没有来过东辑事厂,寻常人等也见不到。这一声太子驾到将整个东厂惊动了起来。 曹一尔等人先声夺人,一进来就恶狠狠地鄙视所有人。这些下人一时不察,也就真的信了。毕竟他们都知道东厂是归皇帝管的,皇帝的儿子来视察天经地义。 柳如云彼时正在内厅练功,一接到消息,心里也是一惊。但毕竟柳如云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收拾心神,叫上了柳沐雨,自己理了理衣服,快步往前厅去。 他一跨入大殿,就看到太子背着手站着,品味着墙上的字画,旁边一群侍卫和太监围着。柳如云赶紧跪下喊道:“微臣叩见太子殿下。”柳沐雨见状也跟着跪下。 太子转过身来,温柔地抬抬手,示意柳如云平身。 并说道:“把圆庆大师带来,我要问话。” 姬易书曾见过太子许多次,他特别叮嘱玉萧源要用温和的语调命令下人。朱高炽不像朱棣个性跋扈,说话非常烦躁。只要说话细细慢慢地,不容易被识破。 果不其然,玉易莲的易容术实已鬼斧神工,装扮天衣无缝。加上玉萧源说话自有一股威严,一时难辨。且柳如云只见过太子两次,虽然心中有疑窦,但是他没有分辨出来来的是假货。 柳如云听太子要见圆庆大师,心里一突,但还是吩咐属下去把圆庆大师带来。 在等待期间,太子一言不发,只是闭目养神,柳如云站在一旁,更不敢吭声,时间在众人沉默中消逝。 只听得叮叮咚咚的声音传来,两名侍卫拉着圆庆大师前来。玉萧源等众人一见,立时心中有怒。一代武学大师竟然被上了手铐和脚镣,折磨得浑身是伤。 两名侍卫将圆庆大师推向前,并在膝盖后窝狠狠地踹了一脚:“还不跪下。” 圆庆大师虽然虎落平阳,但其内功尚在,这一脚自然踹不动他。柳如云瞪了侍卫一眼,让他别闹事,便出手压了圆庆大师肩头,这一手功力力透肩骨,令圆庆大师不得不跪下。 玉萧源虽然心中有怒,但是脸上不露神色,开口问道:“你就是少林寺方丈,圆庆大师?” 圆庆大师点点头。 “少林寺为何始终不肯归顺朝廷?是要反了吗?” “这位施主,您是?”圆庆大师问道。 “这是太子殿下!注意你的用词!”曹一尔吼了一声。 圆庆大师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太子殿下,我们是佛门修习之人,和政治朝廷无关,也不打扰百姓和官府,何来需要归顺一说。” “人人都称少林寺是武林泰斗,你们不归顺,我就好像有根刺在背上一样。万一你们以后像明教一样,不安分怎么办?” 圆庆大师抬头看着玉萧源扮的皇上,缓缓地说:“殿下,明教起义是因为元朝官员暴虐无道,现下四海承平,何来需要造反。” 这句话说得毫无瑕疵,玉萧源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心里赞叹老和尚心里一片平静,不为所动。 玉萧源向前一步,身子前倾问道:“少林寺据说藏有武林之宝易筋经,练着可延年益寿,不知道能不能借阅。” 圆庆大师和柳如云都一愣,心里奇怪这太子为何对武学感兴趣。 外界知道朱棣神勇好武,数次亲征关外,如果是永乐帝要这易筋经,那完全合理。可是太子身体肥胖,据说上个朝就气喘吁吁,为何要练易筋经。 “我是要献给皇上。”假扮太子的玉萧源笑眯眯地说。 其实这是曹一尔想好的借口,以借易筋经一用来完成搭救圆庆大师的借口。 圆庆大师无奈地道:“殿下,这易筋经需要搭配佛经修炼,方有成效,恕老衲直言,此书不适合寻常人修炼,就连本寺的和尚,没有三十年基本功,不会让他开始修炼易筋经。” 玉萧源低沉地说了一句:“照你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给了?” “殿下,就算我能给,也不在我身上。” 玉萧源转头向他身边的太监吩咐了一句。假太监玉易莲点点头,用高而尖的声音开口道:“殿下的意思,那你就入宫给我写出来,写完了才准走。” 听到太监这么说,柳如云忙开口问:“殿下,是要把圆庆大师带去紫禁城?” 曹一尔瞪了柳如云一眼,“你也想要看吗?” 柳如云被这一眼瞪得心里吓了一跳,暗叫不好,可不能被皇上和太子误会自己也觊觎易筋经。虽然其实柳如云也想试试这无上的少林绝技,但他岂敢跟太子抢。太子虽然身在东宫,但是其实吏部和户部以内阁都归太子管。除了没有兵权,太子是权势第二大的人。 可是另一方面,柳如云心里起了疑问,这人不能被太子带走。 但曹一尔的那句话把柳如云准备起身的气势堵了回去。此时朱允炆不在,柳如云没了主意。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锦衣卫见状,立刻拉起圆庆大师,将他往外拖。玉萧源一行人咻地一声,齐刷刷起身,往外走去。 此时刺客家族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曹一尔的计划如此顺利,一出手就镇住东厂各人。 【第305节】识破 正当领头的曹一尔走到了最前面的院子,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步正要踏出东厂时。 本以为一切顺风顺水,突然听到一声尖喝:“哪里走!” 曹一尔一转头,后方第二进屋檐上,一个白衣人夹着铺天盖地的剑气,向玉萧源攻去。 金复里最早反应过来,拔出背后大刀,一刀劈向白衣人。金还圣见状,也抽出金刀,向另一侧攻去。这两刀隐含奔雷之势,消弭掉了白衣剑客的寒冰剑气。 白衣人就是朱允炆,他刚好到了东厂,从后面院子进来。一见众人不在,抓了一人问,听说太子来了要调圆庆大师走。朱允炆熟悉宫廷规矩,太子不可能出面干涉东厂,更不可能私自调人,立刻识破其中有诈。 朱允炆拍桌便起,直奔前院,持剑就攻。 玉萧源一见此人,立刻知道朱允炆来了,他心中悲苦交加。为了此人,他多了十八年,这又是何苦。此刻真假建帝相见,却以一种滑稽的气氛相处,一个变成剑客,一个变成假永乐帝。 金刀刀法两大传人夹攻,令朱允炆不得不避风头。柳如云见皇上身边两人的刀法如神,立时反应过来,什么时候锦衣卫竟有如此强悍的武功,能逼退朱允炆的葵花剑法。柳如云开口喝道:“你们是谁?” 朱允炆一接金复里的招,立刻明白此人就是潭柘寺外的黑衣人。他对柳如云喊道:“这几人是冒牌货。朱高炽怕朱棣废他,岂敢来东厂。”柳如云心里一惊,难道一生精明竟然也被骗了。 剑气交错中,朱允炆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黑衣人如果在此,难道那假扮自己的玉萧源也在? 朱允炆开口喊道:“你们是刺客家族的人?” 曹一尔见事迹败露,此刻难以全身而退,只能背水一战了。他喊道:“上!杀了姓柳的和姓朱的。” 金复里和金还圣毫不犹豫,左右各一刀联手攻向朱允炆。 另一厢,则是姬水坤、玉易莲攻向柳如云。 柳沐雨欲援救柳如云,却被聂萧萧双手一拍隔开。两人随即打在一起。 曹一尔对玉萧源说:“快带圆庆大师先走。” 玉萧源点点头,扶起圆庆大师就往外冲。柳如云见玉萧源要带走圆庆大师,甩开了围攻他的三人,直奔圆庆大师而去。 圆庆大师虽身负神功,可惜浑身都是脚镣和铁铐,没法动作。柳如云的云水掌无影无形地打在圆庆大师的背上。圆庆大师避无可避,只能暗运神功,硬是接下这一掌。 此时少林寺六十年基本功发挥功用,云水宫的内劲打入圆庆大师后背,虽然五脏六腑吃痛,皮破血流,但是易筋经将这内劲消耗了下来。 伍一心见柳如云打伤圆庆,双掌穿心,便向柳如云攻去。柳如云身形晃动,闪过伍一心,往后跃去,伍一心以为柳如云要逃,乘势追去。 谁知柳如云是一个虚招,他向后一退,双脚一蹬,突然爆冲往前奔去。伍一心避无可避,竟被柳如云的肩头一撞,飞出老远。 姬水坤在后方追着柳如云,见伍一心受伤,左手连弹,射出几枚毒药,右手则寒光一闪,刀圈晃动。 柳如云知道这毒药厉害只得往另一侧避,谁知姬水坤手里拿的正是姬易书交给他的鱼肠剑。此物锋利异常,竟划伤柳如云的手指。柳如云手指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才见到指头竟被削去一段指尖。 柳如云震怒,双掌翻出,全力攻向姬水坤。 此时伍一心被撞伤,一口气几乎吸不过来。玉萧源见状,拉走伍一心靠在墙边,立刻转身去帮忙姬水坤和玉萧源。此时曹一尔见玉萧源加入战局,只好赶紧拉了圆庆大师往外走。 柳如云可不能让圆庆大师被带走,他大喊一声:“关门!上火枪队。” 门口的侍卫仿佛早就熟练演练过这一切的动作,在曹一尔还来不及出去前,嘎吱嘎吱地将前门推上了,并拉上铁架。刺客家族的人都被困在院子里。 此时的战局是金家父子围攻朱允炆,聂萧萧单斗柳沐雨,姬水坤、玉易莲和玉萧源合斗柳如云。 姬家和玉家并非以武艺擅长,因此虽然三人围攻,却捉襟见肘。其实此战最为凶险,因为姬香玉手随时都能弹出致命毒药,如果不是顾忌众人安危,玉易莲可能早就放出天地罗华了。 聂萧萧和柳沐雨在数年后再次相遇,也都认出各自的身手。聂萧萧和柳沐雨彼此英雄惜英雄,并未生死相搏,反而像是在切磋武艺。聂萧萧强在内力,而柳沐雨则是身兼两大奇功,在招数上略胜一筹。可聂家的燃灯手实在霸道,炙热的掌劲又是逼得柳沐雨不得不退避三舍,心里暗暗吃惊,怎么着小妹子内力如此强大。 朱允炆则是陷入苦战,仅金复里一人就可以跟朱允炆打得不相上下,更何况是父子夹攻。金刀刀法速度绝快,纵使葵花剑法较金刀更快,却也难敌左右夹攻。 朱允炆心念一动,自己來日方長,可不能死在这里。他心知年轻的刀客功力略逊一筹,因此朱允炆刺出三道剑气佯装进攻金复里,却回身暗藏杀招对付金还圣。 此时金还圣见朱允炆杀向金复里,正要围魏救赵,攻向朱允炆背部。岂料,朱允炆的第一招是虚招,他一回身,对着金还圣连刺九剑。这九剑对著不同方位,包住金还圣周身大穴。金还圣心里一紧,心知恐怕避不过了。 【第306节】俱焚 金复里见金还圣落入陷阱,立刻持刀猛攻朱允炆,这刀锋紧追着朱的背。幸好金复里够快,朱允炆不得不收招,否则这九剑就要将金还圣刺出窟窿了。 此刻,屋檐上窸窸窣窣出现一队人马,手持火枪,各自占据方位,滴水不落地对着刺客家族的人。又有两队人马从后院赶来,将前院的人团团围住。 朱允炆和柳如云见军队赶到,大势已定,立刻跳出战斗圈,束手而立,不和刺客家族的人缠斗。 柳沐雨和聂萧萧仍在对掌,柳如云唤了一声:“沐雨,退下。”柳沐雨闻言,跃至半空,身子如大雁一般,突然后翻,落在柳如云身边。 聂萧萧见其身形优美,也忍不住在心中喝了一声彩。 曹一尔查看周遭的情形,不由得眉头深锁。此时,在屋檐上有十二人持着火枪对准着刺客家族的每一人。而前院中,还有大约十八人,拿着绣春刀将前院围得没有空隙。 曹一尔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功亏一篑。 柳如云开口道:“你们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吧。” 曹一尔哼了一声:“我们不可能投降,有本事一对一把我杀了。” 对峙的气势,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但是这包围的情势对于刺客家族十分不利。 玉易莲突然想到一事,何不試試。她拿出怀里的天地罗华说道:“大家不要动,你们谁轻举妄动,我就爆了这颗天地罗华。你们想试试十八年前南京城外的那毒药爆发,寸草不生的情形吗?” 朱允炆闻言脸色大变,他知道当年假建帝逃出南京城,用一种毒药杀了朵颜三卫整整一百零八人,原来就是玉易莲手中这颗不起眼的黑药丸。 “你要做什么?”柳如云问。 “我们只想带走圆庆大师,我数到三,你们的火枪队先退下。” 柳如云脸色严峻答道:“不可能,做不到。” “你做不到,那就试试天地罗华的威力,包含上面的火枪队,后面的锦衣卫都得死,半里内寸草不生。”说完,玉易莲将手上的黑色丹药举起,让众人看到。 十八年前,就是这么一颗药丸,聂萧平自爆杀死了马二保和朵颜三卫全部的人。金复里和玉萧源看到这颗丹药重现江湖,心里百感交集。就是这么一颗丸子,杀死了聂萧平,并毁了金复里半张脸。 朱允炆气得双手直发抖。 这群刺客家族的人,应该是要保护自己的,竟然反过来要挟自己。朱允炆忘了,他这几年还处心积虑要杀自己的替身玉萧源,刺客家族早已和他翻脸,划清界限。 朱允炆举起剑:“我不相信你敢引爆,要死大家一起死。” “要死一起死。我是不怕,你们是金枝玉叶,命值钱的多了。” 玉易莲再向前一步,越靠朱允炆越近,他几乎都能闻到这颗丹药的涩味。 玉萧源突然走上前去,按住玉易莲的肩头,甘露玉手提溜地,轻巧地将这颗丹药拿了过来,放在自己掌心。玉易莲没料到自己父亲竟然上前夺取,毫无防备,竟被轻轻巧巧地拿走。 玉萧源一看到这颗熟悉的天地罗华,心理登时提的老高。他心想,绝不能让玉易莲被这颗天地罗华伤了。刺客家族的下一代还小,还有远大的前程在未来,不能被天地罗华所伤。 玉萧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女儿受伤。他一抢下天地罗华,立刻将玉易莲往身后推。金复里知道玉萧源的念头,也站前一步,和玉萧源肩并肩,把刺客家族的二代挡在身后。 朱允炆心里忌惮,他听过十八年前的惨状。一种无名的毒药,毒死了一百多人,那片土地三年内长不出任何东西,焦土一片。 柳如云并不知道天地罗华的严重性,他提起双掌要示意火枪队进攻。朱允炆一急,赶忙把他的手按下来。柳如云脸色讶异,他不懂为何朱允炆如此忌惮这颗毒药。 朱允炆低声说:“不要动,他一旦要玉石俱焚,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朱允炆判断得没错,玉萧源是有心理准备要玉石俱焚 玉萧源头不回身不转,开口说道:“老金,带这些孩子先走,我殿后。” 金复里爽朗地笑了一声:“干嘛,让你做英雄,孩子都大了,自己能走。还圣,还不带大家都走。” 玉萧源脸上露出微笑,这是两个迟暮男人迎接最后胜利的身影。 金还圣扶起圆庆大师和受伤的伍一心,往大门走去。 大门的侍卫不肯让,还是把门堵住。 朱允炆叹了口气说:“开门,放他们走。” 由于东厂听命于柳如云,而不是朱允炆,因此侍卫不为所动。柳如云虽然并不知道这毒药的厉害,但是既然朱允炆都说话了,只好说了一句:“放人。” 刺客家族的一行人,快速地撤出东厂,只剩下玉萧源和金复里和柳如云等人对峙。 金复里转过来和玉萧源背靠背,慢慢地往大门移动。 柳如云他们不敢往前,只能眼睁睁看着玉萧源等人离开东厂。 见这一行人竟然全身而退,柳如云气急败坏跺脚骂道:“放他们走,我们怎么回复圣旨。” 见柳如云埋怨他,朱允炆心里不满,回嘴道:“你什么都不懂,这刺客家族的天地罗华有多厉害,我刚刚是救了你一命。” 说完朱允炆不理会柳如云,一个跳跃就上了屋檐,消失无踪。 “我不相信这药丸有那么厉害!”柳如云对柳沐雨说。柳沐雨心里也有疑问,寻常药丸服下只能毒死一人,这药丸为何说可以毒死现场所有人? 柳如云不停地惋惜,差一点就能灭掉刺客家族。过了约一个时辰,朱允炆又悄悄地回来了,轻巧地落入后院。 甫一落地,朱允炆自顾自背着手往后院走,柳如云跟了过去问:“陛下,这毒物竟有如此厉害?让您如此忌惮?” “这药丸有多厉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朱棣派出去的朵颜三卫一百零八人和郑和的哥哥马二保,被一个人用一颗毒药,全部毒死。按理说,这一百零八人都能逃跑吧?没有,一个都没活下来,全部面孔漆黑,全身麻木。据说这毒药是刺客家族的独门药物,一旦爆发,半里以内吸入者,无人能活。你说,你该跟他用强吗?” 柳如云听到这打了个冷战。“这毒物如此恐怖。那以后岂不是每次他们那这颗毒药出来,我们就没办法了。” 朱允炆道:“是,这毒药是个麻烦的东西,但是他们也怕,这毒药爆发,施毒者也活不了。这就是玉石俱焚的东西,考验你敢不敢跟他拼命。” 柳如云点点头,不再说话。如今知道刺客家族手上有这东西,以后必须更加小心。 朱允炆阴恻恻地说:“没事,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德胜门苏芳斋酒楼,今晚就一锅烩了他们。” 【第307节】炮轰 待得一离开东厂,玉萧源见四下无人,竟把手中的药丸吞了下去。 金复里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天地罗华吗?怎么能吃下去? 玉萧源笑笑说:“这不是天地罗华,这是小莲拿出来吓人的。” 玉萧源是天地罗华的主人,岂能不知这药丸的气息,当玉易莲拿出来时,他就知道自己女儿在下一招险棋。但这招险棋居然奏效了,把朱允炆等人喝止住。他也不得不佩服玉易莲胆大心细。 金复里摇摇头说:“真快被你们父女吓死,也幸好建帝知道这药丸的厉害,否则要是像柳如云那般傻楞不放我们走怎么办?” 这两人边走边说,迅速地往德胜门移动,一路尽捡小巷走。可惜这两人刚刚避过大劫,竟然一时失察,被朱允炆盯上。 朱允炆轻功厉害,踏步无尘,轻轻地游走在后方的屋顶上,隔着百步之遥跟着,偷偷查探他们的去向。 朱允心里认定,必须杀死玉萧源,因此他不能放弃任何机会。他一路小心翼翼地跟着,一路尾随,直到看见玉萧源和金复里进了苏芳斋大酒楼。 更巧的是,同一个时间,玉易莲一行人也带着圆庆大师进了酒楼。朱允炆心中暗喜,找到这群人的老窝,可以调用火枪队,一网打尽。 柳如云听完朱允炆的话,立刻吩咐院里的将军,调拨神机营的军队往德胜门去,顺便叫上柳沐雨一起。神机营的主管是宫里的提督内臣太监,柳如云把他抓得死死的。 柳沐雨一直试图找机会跟柳如云说飞烟的事,但是一直找不到好时机。柳沐雨又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柳飞烟被朱瞻基侵犯这事鲠在柳沐雨心里好久,特别难受。她看父亲如此热衷功名,只怕不会太关注柳飞烟的事,暗自神伤。 一行军士没有声响地往北京城的北面出发,这一路上一条如黑龙般的军队,无人说话,背上背着枪,肃静地往目的地走。 当先数人是锦衣卫的緹骑,有人打开窗户见到,一看飞鱼服就知道这群人不好惹,纷纷掩窗走避。 当所有人都害怕躲避时? 有一人坐在街角捧着一个碗正吃着清汤面,正是柳闻志。他见到了这一列人马中的柳如云。柳闻志曾在武林大会中见过此人,知道他是云水宫宫主。 而柳如云旁边那个人有点神似柳飞烟,引起了柳闻志的兴趣。 他问面铺老板:“老板,这群人凶神恶煞,啥事?” 老板嘘了一声:“别问? 这些是锦衣卫? 估计就是出来抓人的。” 旁边另一个人摇摇头说:“这些不是锦衣卫,是东厂和神机营。这估计是大案,才会那么大的动静。” 柳闻志听到东厂一字? 耳朵竖了起来。 他并不知道早先在东厂的一场大战? 这次在路边遇到纯粹是巧合,但他知道柳如云是柳飞烟的父亲,冥冥中觉得此事可能跟柳飞烟有关。 柳闻志将汤面一饮而尽? 放下汤碗? 偷偷跟了上去。 这次东厂出击? 考量不能太靠近毒药,柳如云从神机营调出了三十人的火枪队。为了自己的安全? 柳如云决定在隔一条街的距离用火枪狙击刺客家族的人? 以免被天地罗华的毒药波及。 朱允炆对柳如云说:“你去叫他们出来!” 柳如云苦笑地摇摇头,此人是自己女婿,但是总是命令自己。 他回道:“不需要,我们准备了更厉害的东西。” 柳如云叫了前面一个緹骑来,叮嘱道:“把火炮拿上来。” 朱允炆顿觉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柳如云笑笑道:“他们有天地罗华,我们就没有神兵利器吗?这是永乐帝当年在靖难之役用的兵器,内藏火药,射出去后立即引爆。” 朱允炆想起来,当年北军称一武器叫做一窝蜂,射出去后,可分成好几只火炮,杀伤力极大。现在被永乐帝的军队加以改良成为精度更高,杀伤力更大的武器。 此时,后方的神机营推来了两台黑不溜丢的车子。只见这是用乌木组成的车,车架上有竹管和竹器搭建而成的类似火炮的东西,管身雕成一只龙,龙身上附着几根管子。柳如云介绍说那是火药管,点燃后可直冲出去,炸毁前方一切事物。神机营将车上的龙首对准酒楼大门。柳如云道:“这还有个很厉害的名字,五火龙出水。” 此时逼近黄昏,看着三四十人的军队围着苏芳斋酒楼。周围的居民悄悄地打开窗缝,要看看这些官兵要做什么。 但这么大的阵仗,苏芳斋的人却毫无动静,朱允炆略感奇怪。但正要出言喝止时,只见柳如云手一挥,示意神机营放炮。神机营的炮手点燃火折,烧了一根引线,已点燃两台车上的火龙出水炮。 只听得砰砰的两声,这两台车冒出大烟,一股火焰喷了出来,那两只龙首飞了出去,直撞入苏芳斋的一楼大堂。 火龙窜入酒楼后,引来更大声的爆炸,天摇地动将窗框、门框都炸得粉碎。一股灰尘从酒楼里窜了出来,一时间看不清楚五指,众人纷纷咳嗽。 柳闻志躲在旁边民宅里看着,心里也是吓得突突地,以为老天爷的南天门坍塌了。 柳沐雨吓得脸色惨白,她从未看过这么厉害的武器。其实朱允炆和柳如云也被吓到,只是装作毫不在意。朱允炆突然怜悯起战争时的官兵,竟然要跟这种武器对抗,纵有上天下地之能,也难以逃脱。 正当柳如云和朱允炆琢磨着是不是要进去查看时,后方传来马蹄滴答滴答声。一声急喝:“顺天府府尹兼九门提督驾到!” 【第308节】炸毁 柳如云和朱允炆光天化日下拉着神机营欲炸毁苏芳斋酒楼一事,自然引起了顺天府府尹兼九门提督的怀疑。而九门提督怎么会知道这事,自然是胡濙去告密的。 顺天府府尹丘翔负责京师安全,九门提督负责内九门的一切防卫。东厂在院子里怎么折腾犯人是东厂的事,但是进了九门内扰民犯事,这顺天府府尹就有资格管上一管。 柳如云见有人来插手大是诧异,自从东厂崛起后,顺天府府尹平日对自己恭恭敬敬,怎么会有这个胆子来干预自己。 只见这顺天府府尹丘翔,穿着五爪大蟒朝服,从软呢轿子中起身下轿。他斯但是略带责备的口吻质问:“柳指挥使,缘何炸毁苏芳斋?” 柳如云本来被这一逼问,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丘翔是正三品官员,地位较他这四品官高了一阶。但朱允炆向他点点头,示意顶撞到底。他理理心神,回答道:“东厂办事,什么时候需要你顺天府来管?我抓钦犯,怀疑钦犯就窝藏在里面,正好一锅烩了。” 柳如云故意甩了袖子,表示对于丘翔有些不满。朱允炆避了过去,往神机营官兵身后走,他不想要在人前抛头露面。刚刚是因为急着追杀刺客家族,才会露脸指挥全局。 丘翔冷笑一声,一脸严峻地说:“逆反可是大事,擅自调用三大营的兵权,没有旨意就杀人,就算里头有钦犯,这估计掌柜的。小二的都被你们杀了,柳指挥使,这杀的人有点多呢,不太合适吧。” 朱允炆一听,心里一突,暗叫糟糕,他们二人竟然得意忘形,忘了这两条。 明朝律法,内臣调用禁卫军是按谋反置办,至于误杀老百姓,罪也不小。按照明朝律法,所有案件的生杀大权,最后裁决权在皇帝手上,不管多大的官,都不能未审处决。如果这酒楼里有平民百姓,那还是真是犯了大案。 丘翔当初对柳如云毕恭毕敬是因为摸不清底子,且东厂是特务机关? 任何为官的都不会想去惹这种单位。但是内阁这些官早就对东厂恨得牙痒痒,暗中集结反对势力要找东厂的破绽。这正是笑里藏刀,等你露馅,狠狠插上几刀。 胡濙深知其中的道理,把东厂闯祸的事实送到了最有资格管的顺天府手上。 顺天府府尹丘翔是举人出身,一路乡试、会试、殿试上来的。此人自负忠孝节义? 怎么可能受得了东厂胡闹的行径。此番听胡濙说东厂拉了神机营去德胜门? 丘翔知道东厂犯错要落在他手里。 东厂可以做一些抓捕的事,但是仅限于抓捕非法,逮捕造反人士。如果动用军队? 那就有谋反之嫌疑。明朝最忌讳此类的事? 朱元璋和朱棣公布了不少命令来阻止官和武将造反。他们可不想要给任何人陈桥兵变和黄袍加身的机会。 明朝对于官员之间的结交十分忌讳,如果官和边将结交,一律算内外串谋? 当判谋反。如果顺天府府尹和武将结党? 那也是死路一条。没有圣旨? 擅自调动禁卫军兵权者,死罪一条。而神机营隶属于京师亲卫军? 擅自调用神机营? 正是落入此陷阱而。而讽刺的是,这一条是建帝当初登基时,为了防范皇亲国戚叛变,特别定下的,朱允炆自己竟然忘了。 可柳如云觉得自己不会输,他手上还有王牌皇帝。这事只要闹到朱棣哪里,他一定能赢。丘翔可不知道皇帝被东厂掌控这事,他知道此刻就要抓紧证据,把柳如云就地逮捕,最好有理由就地正法。这计谋也是胡濙和内阁商讨后定下的。先斩后奏,日后再来跟朱棣求情。否则明朝内阁官员上上下下的黑案全在东厂手上,无人能睡得安稳。 谁当初嘴脸越和蔼可亲,谁就翻脸翻得最快。 丘翔不是空手来的,他带了三千营的人马,而这些都是经由内阁下令巡视京师安全。丘翔拉来了比东厂更多的火枪队,在其身后排成三列,举起火枪瞄准了柳如云。 丘翔说:“你说里面有逃犯,那我们就进去搜一搜。抓出来问问口供,看看逃犯是谁。如果有逃犯,我们还能跟大理寺求求情,没有的话,柳大人抱歉了,我们就只能将诸位送大理寺审问了。” 柳如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大骂此人阴险。试想,这火龙出水打进去,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难不成死人还能说口供画押。 【第309节】虚伪 双方的火枪队对峙着,朱允炆看这情势,柳如云的兵力是不及丘翔的。他以前就听明太祖朱元璋说过这些官表里不一,无一可信,现在他发现此话不假。 这些官平日堂前嘘寒问暖,堂后诡计一堆。 朱允炆是打定主意不露面,他准备等会双方一不注意,就立刻逃跑避避风头。以他的身手,无人拦得住。 柳如云双手环抱着,手指滴答滴答在手臂上交错点着,等着看丘翔的兵从里面拉出什么人来。 少顷,一队人马从酒楼里钻了出来,摊摊手说:“报告大人,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丘翔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这酒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搜索队队长说:“大人,这也奇怪,竟然一具尸体都没有。” 其实不止丘翔震惊,连柳如云也被这回答问倒了。明明这么大一间酒楼,人来人往,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丘翔不相信,交代军队:“一个人都不能离开,我亲自进去看看。”柳如云也跟着进去。 他一进去,看到这楼虽没榻,但里头有几个大梁子有些毁损,桌椅散落一地。 他楼上楼下走了一圈,发现这酒楼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桌上明明还有菜肴白酒,筷子勺子也都在,很明显先前是有人的,但是竟然一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这样倒让丘翔不好办事了。这没有尸体,不能成案,最多只能说东厂毁坏酒楼。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罪行,更何况柳如云代表东厂,拆了苏芳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调用神机营这一事,还是重罪,柳如云在这事上是犯错了。丘翔想着是不是要在这事上下手。但丘翔有些懊悔今天鲁莽,竟然相信胡濙的话。对付东厂这种人,一旦一击不得手,日后后患无穷。丘翔看了看柳如云的神色,他也是惊讶神情居多,看来他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 柳闻志躲在远远之处,观察着事情的发展。他突然感觉后方有人偷袭他,下意识肩一侧,左掌回拍? 竟碰到一软绵绵的物件,他见来人并无出劲,也就含着这物件却没发力。只听到后方一女人轻声说:“放开!” 他没想到后面来的是位姑娘? 柳闻志转头一看,竟是玉易莲。她想叫柳闻志? 却没想到被抹了一把胸。玉易莲脸色带有娇羞,又带有气得涨红的表情? 就要捶打柳闻志。 柳闻志赶忙道歉,并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玉易莲示意让他往后,跟着她走。 丘翔和柳如云并肩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丘的脸上略有抱憾之意。他向柳如云拱手道:“没想到? 里头真的空无一人? 这指挥使说的逃犯在哪里?” 柳如云道:“大人您说笑了,我说过钦犯一定在此吗?我是怀疑? 怀疑行吗?” 丘翔不能放过他,他追问:“那调用神机营呢?你可有旨意?” 柳如云呵呵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册子? 摊开给丘翔看。 丘翔拿过来一看,面如死水,脸色惨白。原来这是永乐帝下的圣旨,里头写着:“着柳如云,调用神机营三十员? 待命东厂? 保卫京城职权。” 柳如云冷笑了一下:“谁说我擅自动用三大营人马的?你看清楚!” 丘翔这下知道撞到墙了,今日的冲动,日后势必要付出代价。但此刻决不能撕破脸,如果把柳如云抓了,自己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丘翔一个拱手,身子靠近柳如云,轻声地说:“柳指挥使,今日鲁莽了,看来指挥使清风亮节,是小弟错怪了。不知道柳指挥使,八百两能解决吗?” 柳如云心里暗骂此人简直就是风中墙头草,前一刻正义凛然,下一刻竟卑躬屈膝。 但八百两可不能不要,柳如云花了那么多的功夫,要的就是钱。丘翔这句话打到他心坎里了。他笑了笑说:“一千五百两,一个子不能少。” 丘翔心里痛楚,这是一笔大钱,柳如云竟然马上开口敲了一杠。但此刻不能不从,否则这斗下去,丘翔只有输的一条路。他心想,等会要去找胡濙算账,让他也出一笔钱。 看丘翔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柳如云一改表情,笑眯眯的和丘翔握握手,点点头说:“丘大人客气了,咱们还是好朋友,日后东厂出击,要多跟大人打声招呼!”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这一说,等于方才的误会烟消云散,还给了丘翔一个台阶下。朱允炆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但那一刻,他觉得柳如云比他想象的奸诈狡猾的多了。朱允炆突然脚底有一股寒意,也许他不一定能控制柳如云呢?他把柳想的太简单了。 【第310节】出洞 柳闻志跟着玉易莲往外圈走,直到一处暗巷的屋子里,才看到原来刺客家族的人都在这屋里待着一起。伍一心见到玉易莲带了一个陌生面孔来,忙问玉易莲此人是谁。金还圣认得柳闻志,经过他和玉易莲和聂萧萧一番解释,伍一心等人才知道柳闻志是旧识。 玉易莲解释刚刚去探个究竟,竟遇到柳闻志在远处鬼鬼祟祟,遂和他联系。玉易莲自然避去两人接触抹胸的那一段。幸好玉易莲脸上抹了灰,否则众人一定能看出其脸色绯红。 曹一尔此刻也回忆起,此人便是数年前在京杭大运河从郑和手中救出众人的小乞丐。至此大家才把这小乞丐和前些日子在武林大会中救了玉易莲的人连结了起来。 柳闻志和大家简单打了个招呼,偷偷用目光数了一数,发现刺客家族阵容庞大,竟有八人,其中还有两人年纪较大。柳闻志向玉易莲悄悄询问了一下两位长辈是谁,玉易莲笑笑说,其中一位是她的父亲,另外一位是金刀刀法传人。 柳闻志出言询问:“各位前辈,你们知道前面东厂是为何要集结进攻那酒楼吗?” 玉易莲回答:“他们就是要抓我们。幸好金叔叔和我爹早就发现他们的轨迹,否则我们估计也逃不过那火炮的手段。” 原来,金复里和玉萧源早就知道朱允炆跟着他们。此二人为侦察、暗杀之高手,一生中执行任务无数,岂能不知被人跟踪。 朱允炆在后方屋檐亦步亦趋跟踪时,虽然他闭住气息,但其步伐仍然被金复里发现。两人用手势商量了一下,索性将计就计,让他跟到苏芳斋,引朱允炆后头的人出洞。 金复里等人本来是在酒楼等着,准备来场武学的硬仗,好好地跟柳如云和朱允炆斗个你死我活。但姬水坤却接到姬易书的通报,他们才发现东厂准备对付刺客家族的手段超乎他们的预期。 曹一尔等人万万没想到柳如云直接拉了神机营来攻打苏芳斋,这一事倒让刺客家族等人始料未及。见到那两台火龙出水炮,伍一心等知道这决不能等闲视之。可幸好,伍一心数年前花了重金买下了苏芳斋,她在苏芳斋的地底下绣了一条暗道,刺客家族等人立刻安排酒楼里的掌柜等人,从地道离开。也因此,当火龙炮打进来时,酒楼里实质已空无一人。 至于为何伍一心会买下苏芳斋,自然是因为这是她和金复里的定情之地,也是一番相思执念。金复里知道这事后,叹了口气,不能言语。 玉易莲在旁冷眼看着,她想到自己苦恋曹一尔,而曹一尔深爱着伍一心,伍一心的一颗心却被金复里悬着。这么一段纠结的四角恋,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此刻她倒是清醒,已经从对曹一尔的痴恋醒了过来。否则她真不知道何时能从这苦恋之井逃脱。 待得玉易莲和柳闻志说清楚这一番来龙去脉,已是一炷香之后的事了。曹一尔和玉萧源及金复里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这倒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定案。 另一厢,胡濙知道了丘翔没能完成任务,有些惋惜。他趁着丘翔绊住柳如云之际,第一时间进了紫禁城求见皇帝。 当然,他并非一个人,胡濙带了太子朱高炽、杨士奇和太医一起。此刻在朝廷里,胡濙不知道该信任谁,只有太子他觉得可以信任。 【第311节】寻人 胡濙走在朱高炽身后紧紧跟随,仅差一步,怕的就是太子跌倒。他看着太子肥胖的身躯,行动不便,但是仍旧迈开脚步,想要乘着这个机会,赶紧觐见皇上。几次跨步上台阶,胡濙在身后都能看到太子差点摔倒。 胡濙心里赞叹:“太子果然忠孝,心里还是系着父皇。”此话非假,胡濙曾经想过,太子无需如此着急皇上病情,因为一旦皇上驾崩,太子立即登基,何乐而不为。胡濙甚至早先一度怀疑是太子下毒,因为他是最收获利益的人。因此看着太子如此担忧,胡濙甚是感动。 待得赶到养心殿,只见永乐帝口张眼闭,靠在官帽椅上打着盹。靠近就能闻到一股体臭味传来。但胡濙不敢掩鼻恐有不敬,只得忍耐。 太子走了过去,轻轻摇醒永乐帝,在其耳边说着:“皇上,儿臣带太医来看您了。” 永乐帝睁开涨发泡的眼睛,身体仿佛十分虚弱,微微看了太子一眼,眼睛又闭上了。胡濙让太医赶紧去看看,到底中的是什么毒?能不能解。胡濙虽是用毒高手,却不擅长医术,只能空着急。但他感觉就数日而已,永乐帝的病情急转直下,越来越严重。 太医闭着眼睛慢慢地把脉,良久才叹口气说:“这我不知道是什么毒,只知道这毒主攻心脑,缓而深,缠结难愈,慢性中毒。除非” 太子急问:“除非什么?” “除非知道皇上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我们从毒药的成分来寻找解药。如果不知道毒药是什么,我们也没办法。除非。 太医又顿了一顿说:“除非有武林异人,能用无上内功把毒素导引出来。” 太子看着胡濙问:“胡大人,你可认识什么武林异人?”众人之中,只有胡濙是武林出身,太子自然冀望胡濙能有所答案。 胡濙搔了搔头? 一时想不到什么武林异人。 突然一个名字如电光般闪过他的脑海。 胡濙想起来,和柳闻志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曾经说过御古两仪功可以吸取毒素? 他曾经用御古功救过郑和。 可是现下柳闻志在何处呢?胡濙一点头绪都没有。胡濙看着太子和杨士奇担忧的眼神,不知道该不该说出他有解法。这一但说出? 他就得找出这个人,否则就是欺君。 胡濙吞了吞口水? 声音发干地说:“我试试,可能有个人可以救皇上。” 胡濙一离开紫禁城,先付了一大把银子给西门的锦衣卫。这事他交代锦衣卫? 三人进宫的事千万不能让东厂知道。自然地? 胡濙在锦衣卫身上下了毒? 告诫他如果不按自己说的处理,千万不要想能活到明年开春。当年姚广孝用在他身上的招数? 胡濙都学来了用来控制其他人。 在这暗潮汹涌的紫禁城,胡濙必须够坏,才能存活下来。 胡濙虽然相信刺客家族能逃出生天? 但是毕竟东厂出动了神兵利器,这不是一双燃灯手及金刀能对付的。想当年金复里号称天下第一,仍旧伤在朵颜三卫手上。单打独斗的剑客还是无法和军队抗衡,也因此,他除了送讯息给丘翔外? 也送了讯息给苏芳斋的姬水坤。 刺客家族才能躲过火龙出水的攻击。 此时胡濙毫无头绪去哪里找柳闻志? 他甚至担心柳闻志不愿意见他。胡濙在屋子里着急地踱步,决定找刺客家族帮忙寻人。但这话到了嘴边欲言又止,毕竟找柳闻志是要救朱棣,那个追杀刺客家族的人。 胡濙想了想,写了封信给自己儿子姬水坤,没说朱棣中毒需要解毒一事,只是请他帮忙找一个人。 姬水坤和姬易书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当这封信送到姬水坤手上时,刺客家族的所有成员,正在讨论下一步,而由于柳闻志身份不属于刺客家族因此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里休息。八个人讨论很久仍旧没有结论,最后只好先吃晚宴再继续讨论。席间自然也邀请柳闻志一起餐叙,但是大家都有默契不说柳如云和朱允炆的事,只是静静地涮肉喝酒。 此时,休憩处的掌柜走了进来,递给姬水坤一封信。 姬水坤看到封印,知道是父亲给的信,他展信阅读后,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曹一尔觉得奇怪,把信接过去看,看完也是张大嘴巴,没法相信这事。 这两人诡异的表情引来众人的好奇,伍一心把信拿过来念了出来。 “坤儿,急寻一人,三宝太监心腹,御古宫传人,柳闻志,速回。” 此时,众人皆用狐疑的眼光,看向正在涮肉的柳闻志。柳闻志正吃得欢喜,刚用筷子将羊肉捞起要送入嘴中,却发现大家都停下动作看他。柳闻志错愕,浑然不知发生何事。 【第312节】求助 姬水坤这才知道原来柳闻志也认识自己父亲,还陪着曾在江南走过一段历险,一起救过一些人,干过一些事。姬水坤觉得这缘分着实神奇,小乞丐竟和刺客家族渊源如此之深。胡濙交代姬水坤让柳闻志一个人来,约在一间酒楼里碰面。 事隔一年,胡濙和柳闻志终于又见到面了。 柳闻志见到胡濙第一句话问:“段姑娘,哦,不,柳姑娘跟您在一起吗?” 胡濙讪讪笑道:“飞烟姑娘后来再也没见到了。” 柳闻志难过地说:“啊,太可惜了,我还以为飞烟姑娘会和您在一起呢?” 胡濙叹了一口气道:“世事难料,希望飞烟姑娘一切安好。” 提到柳飞烟,两人都沉默了。 这两人都是衷心地祝福着柳飞烟,可是他们可能没想到,柳飞烟正在阿鼻地狱中,生不如死,急需要他们的相救。 胡濙道:“阿志,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助。”胡濙觉得这件事不需要让刺客家族知道,因此让柳闻志自己来。 柳闻志不解为何要如此神神秘秘,可是胡濙曾和他出生入死过,他心里是把这位胡大哥打坐过命的兄弟看待。 胡濙支支吾吾了好久,才低声说:“我需要你帮忙解皇上的毒,救皇上一命。” 柳闻志听闻诧异不已:“皇上的毒?为什么?” 胡濙并不知道这句话对柳闻志有多大的震惊。除了柳闻志自己和郑和,世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生父是朱允炆。而朱棣就是朱允炆的死对头,如果不是朱棣,朱允炆不会沦落民间。而柳闻志也不会成为乞丐,柳婉娘也不会惨死。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二十几年前开始的政治斗争。 说到底,朱棣应该算是柳闻志的仇人,他自小经历的一切厄运都是从靖难之役开始。 柳闻志面露难色,他心里真不想帮这个忙。 但胡濙露出期盼的眼神,这份殷殷期盼,让柳闻志十分为难。 “胡大哥,为什么你要我救永乐帝!他是好人吗?”此刻柳闻志已经从玉易莲处猜到胡濙的真实身份是刺客家族成员,是姬水坤的父亲。 柳闻志追问:“刺客家族不是都反对暴君吗?为何要救皇帝?” “永乐帝是暴君吗?”胡濙反问柳闻志。 柳闻志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他辛苦觉得发起靖难之役死了那么多人,永乐帝应该不算是个仁君吧? 见柳闻志不说话,胡濙道:“阿志,一个君主是不是好人,有很多方面要看。从发动靖难之役,篡位来说,永乐帝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或者可以说,他是一个奸诈狡猾的人,侵占了建帝的帝位。但是,永乐帝上位后,做了很多德政,例如放开边疆贸易,注重民生,稻米产量丰盛,编修永乐大典,改善吏治,消弭贪污。这些都是为什么我们能够处在现在这个盛世的原因。可这些政绩大家看不到,这些事迹不像是修建紫禁城,修建大运河那样的显而易见。你问我永乐帝是不是个好人,我答不出来,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他是一个好皇帝,比建帝更好的皇帝。建帝是个宽厚的人,但是他并不是好皇帝。” 后面这句话刺痛了柳闻志,胡濙批判得可是他的父亲。柳闻志小心翼翼地问:“建帝有那么不好吗?” “建帝叹,他本是一个好人,但是现在有点走火入魔了。” 柳闻志听到“现在”两字,闻言大惊:“胡大哥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建帝还活着?”柳闻志跟刺客家族相遇,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个讯息。他们也并未全盘告诉他事情,只说到了柳如云掌控东厂,对永乐帝下毒。只字未提建帝朱允炆就是白衣剑客一事。 胡濙并不知道柳闻志的身世,直截了当地说:“阿志,建帝就是白衣剑客,柳如云背后的那个筹划人。他练成了绝世武功,连刺客家族的人都未必打得过他。” 柳闻志在心里呐喊:“我父亲还活着!我可以见到我父亲!我不是一个孤儿了。”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柳闻志心里高兴,便觉得其实朱棣也不算是杀父仇人,遂点点头同意救治永乐帝。 胡濙见状大喜,起身结账,立刻准备带柳闻志入宫。 【第313节】声东 胡濙带着柳闻志回到自己的府邸安置,准备见机行事。可是要带柳闻志入宫并不是那么容易,胡濙必须想办法调开东厂的眼目。而且上次太子探视皇帝,已经被柳如云知道了。柳如云重新安插了新的锦衣卫在养心殿,自己更三不五时入宫监视,使得胡濙难以接近。 随着太子回报朱棣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胡濙知道时间不多了。 胡濙找来了玉萧源、金复里、伍一心和曹一尔商量此事,但是双方始终不太能沟通到一起。刺客家族的众人十分不解为何胡濙执着于要救永乐帝。 胡濙只说了一句话:“我要救的不是永乐帝,而是万一永乐帝死了,有人拿出一份遗诏,取代太子上位,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朝政一旦不稳,受苦的是老百姓。”这是他的师父姚广孝生前交代过的事。胡濙自认没有姚广孝聪明能掌握全局,但是他相信姚广孝交代的一定是对的,不管如何,要保住太子的地位。 胡濙斩钉截铁地说:“太子朱高炽必须是下一任皇帝,否则明朝危矣。你们不帮我,我只好自己去东厂,引开柳如云和朱允炆。”说完,胡濙用力地拍了桌子。 曹一尔没想到胡濙如此坚决,心里开始偏向于帮助他。曹一尔开口道:“姬叔叔的话有道理,如果朱棣死了,难保柳如云不会变出一份遗诏,迎接另一个皇帝上位。届时朝局大乱,万一朱允炆夺权,柳如云变成内阁首辅,那。”说到这,曹一尔自己都觉得稳住朱棣绝对比柳如云上位好。 伍一心点点头道:“一尔说的没错,姬叔叔,你必须能担保,太子是个明君。” 胡濙急道:“要不我带你们去见太子?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金复里和玉萧源互看一眼,摇头道:“不行,我们不适合再见这些皇室的人了。” 胡濙哑然失笑道:“啊,对,我都忘了,你们还扮着建帝呢。” 玉萧源道:“何止,刺客家族本就隐秘,我们不适合见太多人。” 胡濙点点头,“那你们相信老兄弟吗?我是真心诚意的请托你们。” 金复里和玉萧源互看一眼道:“就冲着柳如云这恶人,我们也该斗他一斗。” 伍一心道:“嗯,我们去牵制东厂,你带柳闻志进紫禁城。” 见刺客家族终于愿意协助,胡濙大感激动,握住了曹一尔和伍一心的手紧紧不放。 当下,五人决定,三日后刺客家族约战朱允炆和柳如云。而胡濙带着柳闻志闯入紫禁城。 曹一尔问大家怎么牵制柳如云。金复里冷笑一句:“我们送封信进去,说半面人约他葵花寺见,你看他来不来。” 曹一尔点点头道:“朱允炆必定会前来,那柳如云呢?我们怎么把他也调出来?” 伍一心道:“不止要调柳如云,还要担保他不会又叫了神机营出来,一旦他指示这些军队出来,我们也很危险。 曹一尔道:“要不,我们绑了柳沐雨?如果绑了他女儿,柳如云势必会来。且我们要求只能一个人前来。” 玉萧源苦笑道:“这虽非侠义之举,但是看来只能这样了。” 曹一尔问:“那谁去绑架柳沐雨?她也是高手,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她也住在紫禁城里。” 胡濙此时插嘴道:“这倒不一定,朱瞻基常常微服出巡,都会带柳沐雨,这个倒是有机会。回头我问问内务府,看看朱瞻基是不是有出宫计划,我们再下手。”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当下,双方约定,先由聂萧萧、姬水坤和玉易莲出面绑架柳沐雨,三日后再约战柳如云和朱允炆。 【第314节】击西 金还圣磨着自己那把金刀,旁边站着的是金复里,细细地讲解着金刀刀法。 金复里语重心长地说:“孩子,金刀刀法不止是快,更重要是这四十八式的来回变化。当年我们的先祖由于剑术不精,最后刺杀秦王功亏一篑,引来众人嘲笑。所以我们金家才会痛下苦功,甚至把剑换刀,要从刀法走出一条路来。” “爹,这金刀四十八式为何一直说刀意不断?我知道金刀刀法的第一条是快,但这刀意说哦究竟是什么?” “还圣,四十八式连成一气时,你就能体会刀意。金刀刀法每一招都有三处可以进攻,一路包二路,如果你能够变换,一变三,四十八式就成为一百四十四式。这一百四十四招之间,用刀法转圜,如何圆转如意,就是刀意。当你能体会这一点,你的刀法也就没有四十八式的限制,随手就能起出刀法。”金复里拿起自己的刀,比划了两招,让金还圣知道招数与招数之间的刀意连接。 “爹,那你做到了圆转如意了吗?” “我还差一些,我的刀法领略胜过我爹,也就是你爷爷,但是还没有到真正的顶点。希望未来你可以做到。” 金还圣用力地点点头,金复里慈祥地看着他。心里想,其实这孩儿的刀法已经胜过他年轻时的实力,假以时日,金还圣可以超越金复里。 “记住,好好照顾你一心姐和去尘,可惜我这次见不到她了。” “嗯,原来她是我妹妹,难怪她和我特别投缘。” “去尘她是什么样子?” “就跟一心姐一个样子,但是像我金家人,个子高,个性古怪。” 金复里笑了笑。 “爹,那去尘可以学金刀刀法吗?” “她姓伍,要接刺客令,不适合进金家。且如果她进了金家,那伍家就没人了。你也记住,你不能没有子嗣,金家必须传下去。我们是刺客家族的武功担当? 没有我们和聂家,刺客家族就少了武术上的优势。” 此时? 伍一心刚好走了进来,见他们在说话? 伍一心道:“金大哥? 能说句话吗?” 金复里点点头,金还圣则识趣地走开,给这两个人一点相处的空间。 金复里和伍一心对看了一眼,没有人先开口。金复里眼睛盯着地上,回避着伍一心的眼神。气氛凝结着? 没有人动了分毫。 从那一日伍一心甩了金复里一巴掌后,两人没有独处过? 也没有说过话。金复里不敢正视伍一心。伍一心想要从金复里的眼中得到一些慰藉? 却始终不能如愿。 伍一心是热情如火的人? 她没有办法忍受。 “你到底说不说话?” 金复里抬头看了看伍一心,才开口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 去尘不知道父亲是谁? 她比较辛苦。我爹到死都不知道去尘的爹是谁,他比较冤枉。你躲了十八年,你也辛苦? 就只有我不苦。” 金复里知道伍一心在说反话。 他一反平日铁汉的神情? 一副做错事的歉疚表情说:“对不起? 是我错了,我不该靠你太近。” “不,是我的错,我错在一定要去那趟镖,我错在一定要你陪我。我错在明知道你有家室,我还飞蛾扑火。” 金复里说:“一心,别这样。” “你这次回来了,我们还有机会吗?” 金复里摇摇头:“还圣还在呢,我们一开始就是错误,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伍一心哼了一声:“你倒还惦记着你的家人,那你爱上我的时候,为什么就没记得你是有家室的呢?你的妻子已经死了,我们为何不能在一次呢?” “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没办法。”金复里摸了摸自己毁掉的半边脸。 “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不愿意。” 伍一心往前一步,她的头发几乎要碰到金复里的鼻端:“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 金复里连退两步,摇手说不行,神情难过。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说为了玉叔叔,躲藏了十八年,其实你是在赎罪,你是在躲我,你借口躲在暗处,藏了起来。” “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就更清楚,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伍一心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刀,指着金复里:“你一定要我以死相逼吗?” 金复里苦笑道:“一心,你这又是何苦呢?” “金大哥,你知道我为何花重金买下苏芳斋吗?” “我知道。”金复里知道这乃他们定情之处,也是两人发生关系的地方。十八年前,金复里把伍一心藏在苏芳斋养伤,从而发生了感情。 “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你从暗处出来了,你一定会到苏芳斋,我就能找到你。” “一心,我们在一起是个错,我们不能在一起的。” 伍一心又往前一步,突然持刀刺入金复里的小腹。 金复里没想到伍一心会对他动刀,完全没有防备。痛得喊了出来。 他低声喊着:“为什么?一心,为什么?” “金大哥,我太懂你了,你不能去这次任务。你一心想要赎罪,你会找机会死。我不能让你去。” 金复里将短刀抽了出来,摔在地上,劲力到处,短刀入地三分。虽然他此时伤口痛不欲生,但却开怀地笑了。 他笑是因为,伍一心太懂他了。人生在世,有这么一个女人如此的懂你,夫复何求。 金还圣听到金复里的尖叫,冲了进来,看到金复里捧着腹,流着血,却又大笑不已。登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伍一心走过去拾起那把短刀,细心地擦拭干净血迹,将刀收了回去。又向金复里鞠了一躬,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转身离去。 金还圣去检视父亲伤口,发现这一刀刺的颇深,看来金复里要修养一阵子。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金复里搭着金还圣的肩,痛苦地走回房里,他叹了口气说:“还圣,对你媳妇好点,不要像爹,做了错事,一辈子后悔。” 【第315节】绑架 胡濙说的没错,朱瞻基呆不住皇宫,喜好微服出行。顷刻,曹一尔就接到胡濙的消息说朱瞻基和柳沐雨准备出宫。 姬水坤和聂萧萧隔着老远跟着这两人,等待时机。他们事先计划过,先利用玉易莲的美貌引开朱瞻基,再等聂萧萧和柳沐雨缠斗时,让姬水坤毒倒柳沐雨。 聂萧萧向大家解释过,在南京时朱瞻基就垂涎玉易莲的美色,今日一定也会中计。玉易莲百般无奈,但是在压力下只好配合演一出戏。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果不其然,当玉易莲精心打扮走出院子时,曹一尔、姬水坤等人看得眼睛直发亮。曹一尔觉得这辈子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当然,在他心里,伍一心还是占据心里最美的那个位置。 玉易莲特意抿了唇色,她的精修弯月红唇,别致雅秀。眉不点却翠如黛绿,眼如水杏,顾盼生姿。身材健美,琳珑有致。玉易莲特地挑了一件葱黄绫棉裙,上身挂了一付淡绿色荷叶挂肩。一走出房间登时满室生辉,像是春天的一颗黄杏走进了人间。 她的美像一支箭,射进了在场男人的心。 聂萧萧拍手笑道:“这还不迷倒朱瞻基。” 玉易莲掐好时间,在朱瞻基到之前,来到了靠近景山的神武门附近。胡濙从锦衣卫口里套出话,知道朱瞻基惯常会北面的门出,从神武门往西走,到什刹海闲逛。 此时景山前有些小贩卖着小食,当玉易莲走进神武门附近时,不管是商贩或是正在吃饭的客人,或是路人都纷纷侧目,引起了骚动。 朱瞻基自然也被人声所吸引,他向骚动处望去,一眼就认出那是南京遇见的绝色姑娘。朱瞻基对玉易莲念念不忘,他是皇亲贵胄,伸出手要谁,谁能拒绝,尤其是女人。但这位姑娘,他连名字都未能得知,更是让他牵肠挂肚。朱瞻基顾不得跟柳沐雨说,就急忙跨步向前要追上玉易莲。 玉易莲用余光看着朱瞻基,特意快步向前,要将朱瞻基引到暗巷。在在另一条巷子里,姬水坤和聂萧萧正等着柳沐雨。 朱瞻基心跳加速,见到美人如玉,必须夺为己有。柳沐雨被小贩的叫喊声分了心,竟没发现朱瞻基已经快步往前。她踮起脚尖? 要看看朱瞻基去了哪里。 只见朱瞻基的身影消失在一个胡同里? 柳沐雨立即施展轻功? 跳上屋檐往该胡同冲过去。 可待到了胡同? 放眼望去? 却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猫弓着背盯着柳沐雨看。 柳沐雨突然背上一阵冷汗,莫要殿下出事了。 她往胡同里冲进去? 却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聂萧萧从后拍出一掌,浑厚的气劲几乎令柳沐雨窒息。 不知道为何?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她很清楚? 来的敌手就是前几日和她在东厂对掌的姑娘。 柳沐雨跨步向前,避开聂萧萧这一掌? 回身一看,只见来人身着黑衣? 脸上带着黑丝面罩。 柳沐雨冷笑一声:“何必鬼鬼祟祟,你就是聂姑娘不是吗?” 聂萧萧笑了笑说:“上次打得不过瘾,今天再来。”话音刚落? 聂萧萧隔空连拍两掌。 柳沐雨觉得聂萧萧的功夫最不可思议处,是能隔空施力。寻常高手内劲发出后? 难以聚合不散。虽然柳沐雨内劲和聂萧萧相比难分轩轾,但是她没有办法在真气离体后仍能聚焦不散。 此时聂萧萧已经知道柳沐雨是姑娘,因此没有了先前男女授受不亲的娇羞,此刻全力施为。柳沐雨见聂萧萧来势凌厉,只得又退一步,避开来掌。 正当柳沐雨被聂萧萧缠住时,朱瞻基正在胡同里乱窜地找玉易莲。他气喘吁吁的跑来跑去,懊悔着为什么让这姑娘又从自己手上失去。 朱瞻基乱绕了一阵子,却一无所获。他扶着墙,喘着气,才发现柳沐雨没跟上来。 遍寻无人,朱瞻基只好自己一人走回神武门,却发现柳沐雨失踪了。他环顾四周,都没有柳沐雨的踪影。 朱瞻基唤来神武门前的锦衣卫,要他派一队人马,去景山周围寻找他的贴身侍卫柳沐雨。 可一晚都没有被找到,此时朱瞻基才知道,柳沐雨是真的失踪了。 【第316节】迷倒 聂萧萧一路跟柳沐雨对掌,全力驱动体内的燃灯手内功。柳沐雨打得兴起,更是催动天纵将圣功,丝毫不退让。两人每一掌都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一路掌法打下来,双方都暗暗佩服彼此的功力。柳沐雨见聂萧萧的掌法古朴质实,双手如同手刀一般,一切一劈都带着炙热的真气。而聂萧萧看柳沐雨掌势繁复,如花蝴蝶扑丛一般,沾点即飞,鞋不沾水,衣裙带风,真如天外飞仙一般。 千秋云水掌的招式错综复杂,虚虚实实,如果不是燃灯手无上的内劲,还真难以对付已经完美融合天纵将圣功和云水掌的柳沐雨。 聂萧萧用尽全力将柳沐雨往后方一胡同大门逼去,她使出一掌叠加一掌的内劲,结合成三掌叠加的内力。柳沐雨避无可避,不得不硬接这掌。柳沐雨为了泄去劲力,特意故意弓步退了一步,却发现背部已经靠在门上。聂萧萧见时机已到,黏住柳沐雨的左右掌,全身内劲一吐,往柳沐雨送去。 柳沐雨后无退路,只能全力施为接住聂萧萧全力送来的燃灯掌力。柳沐雨挺起全身内息,硬是接下这一掌。聂萧萧见柳沐雨内力极高,竟然没有被影响。此刻良机稍纵即逝,她没法把柳沐雨震开,送入那间院子,心里着急。 此时,玉易莲甩脱朱瞻基赶了过来,发现两人缠斗未果,遂快步靠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向聂萧萧的肩头。聂萧萧只觉得一股内劲传了过来,加上自己的燃灯手,直送柳沐雨掌中。 柳沐雨的气息感应发现聂萧萧的内力突然暴增,有一股合击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一撞,柳沐雨全身一震,犹如雷击,她将劲力往背部卸,竟震开了院子木门。 一时间,柳沐雨跌入胡同里。 只见左侧有一人拿着棉布,突然猝不及防地罩住柳沐雨的口鼻。柳沐雨正要一掌推开此人,内息一吸要吐劲,突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这拿着布的人,自然是姬水坤。他调了特制的彼岸香,借着聂萧萧和柳沐雨缠斗的机会? 一击就中。此时玉易莲也赶了过来? 三人将柳沐雨装进事先准备好的骡车,便往刺客家族的据点去。 三人一车,回到了刺客家族在北京的院子? 聂萧萧喜滋滋地抱着柳沐雨下车,告诉曹一尔准备约战。曹一尔大喜? 遂跑到金复里和玉萧源所在的房间里,才发现金复里躺在床上? 腹部有伤,伍一心则守在边上,不发一语。 曹一尔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何事,难道这两人吵架动手了? 玉萧源拟了一封信,找人投给了东厂? 大意就是柳沐雨被擒? 若要活人,那就单人匹马葵花寺见,否则立刻索要柳沐雨的命。 但是少了金复里,玉萧源和曹一尔等刺客家族二代讨论着如何跟他们对阵。 曹一尔道:“建帝的功夫卓绝? 势必需要两人牵制他。柳如云也需要至少两人。” 玉萧源道:“我会对付建帝,金还圣和聂萧萧的功夫最高? 最好他们二人分开。金还圣刀法占优势,可以对付建帝,聂萧萧和柳沐雨临敌经验丰富,对柳家的功夫比较熟悉。” “玉叔叔,如果你对付建帝,那么小莲应该去对战柳如云,这样至少两边都有施毒高手。” 见自己没有被分配,姬水坤此时插进来说:“还有我呢!” 玉萧源点点头道:“嗯,小姬你应该躲在暗处,随时准备放毒。” 曹一尔赞同地说:“没错,我们就这样安排,我、聂萧萧和小莲对付柳如云。玉叔叔、金还圣及一心姐对付建帝。姬水坤则抓住柳沐雨,伺机放彼岸香。”曹一尔看了看伍一心一眼,心里想着她是不是心神大乱,去这任务会不会出事? 曹一尔再次强调:“我们的任务是牵制住东厂只要三个时辰即可。从东厂到葵花寺来回至少也要两个时辰,我们只要在葵花寺拖住他们一个时辰。姬叔叔和柳闻志就有足够时间可以解皇帝的毒。” 【第317节】施功 柳如云进了皇宫,才从朱瞻基处得知柳沐雨失踪了。看这皇亲贵胄漠视的表情,柳如云心里有气,但是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只得忍住了。 柳如云知道女儿武功盖世,寻常人伤不了她,势必是掉入上次那群刺客家族的陷阱里。如此一来,事情就棘手得多。柳如云思考的不是怎么救女儿,而是救或是不救对自己的利益有无差别。 但回到东厂不到一刻钟,门卫就送进来了一封信,他展开一看,被其中挑衅的言语惹得大怒。朱允炆靠了过来,看了看这封信,白了一眼道:“这群人去掀了我的窝是吗?葵花寺。”不由分说,这两人立刻启程往葵花寺去。 胡濙和柳闻志在东华门外的茶楼喝着茶,亲眼见到朱允炆和柳如云上了快马往东城外奔去,且后面跟了一队大约十人的火枪队。胡濙心想糟糕,这两人还是带了神机营去,心里担忧刺客家族不知道挺不挺得住。但时间急迫,也不容他想,胡濙使了眼神,两人立刻起身往西华门去。 在西华门外,太子的软顶轿子就停在门外胡同处,里头可以坐两人。胡濙将柳闻志塞入轿子中,自己则随侍在轿子旁,立刻直奔西华门。 这计划已经天衣无缝地事先安排过,胡濙和杨士奇早就打点好了西华门的侍卫,交代道说送了一位民女进来给太子,不能为人知。锦衣卫对此事早就见怪不怪,且既然给了几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自然大手一挥,就让轿子进去了,柳闻志轻轻松松地进了紫禁城。 待得一路直奔养心殿,时间已经花去两刻钟。胡濙拉着柳闻志一马当先冲入养心殿,只见殿里除了皇帝,就只有两个太监随侍着。太监是东厂的人,见状正要呼喊。胡濙冲了过去,一言不发,手起掌落就宰了这两个太监。立刻叫柳闻志给皇帝施功。 柳闻志拉了把椅子过来,两人对坐,双手握住永乐帝的手腕,开始闭眼运功。没多久,柳闻志睁开眼睛问:“奇怪,永乐帝身上不止中了一种毒!” 胡濙不敢置信,讶异地问:“那你能解吗?” 柳闻志蹙着眉头说:“我试试,我怕这毒不好清干净。” 说完,柳闻志紧闭双眼,开始潜心运功。数年前,当柳闻志还是少年时,曾经用御古两仪功救过郑和,但是差点死在玉家的小罗华手上。不过那时柳闻志的功力尚浅,功力只到了御古两仪功的第二层? 只能算是粗窥一流高手的门边。可现在? 柳闻志已是当世绝顶高手,与了因大师同一个等级? 能完全地掌握御古两仪功,甚至在姚广孝之上。 永乐帝为何中了两种毒,其中之一说来还和姬家有关系。数年前? 姬水坤曾潜入南京紫禁城? 对朱棣释放了彼岸香。这彼岸香的毒性太狡猾,当时姚广孝没法完全清除。留下了祸根。此时,朱棣又中了柳如云下的毒,祸不单行? 离鬼门关只剩一步了。幸好朱棣本身身强体壮,撑了过来。再更加幸运的是? 来救他的人是柳闻志,当今武林内外兼修第一人。胡濙和太子守着养心殿不让任何人靠近? 在殿里踱着四方步。太子双手不停搓着,十分着急。胡濙见状也只能安慰他。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胡濙见柳闻志汗流浃背? 脸上的汗不断滑落。而头顶也俱是水气盘踞? 如同一根通天塔一般,有一尺高,白色的水气围绕着,亦或是说一条像是云气的东西。 胡濙震惊柳闻志的内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前所未见。就算是他来自刺客家族,也很少听过聂家和金家的内力可以聚气到这种程度。他心里不禁兴起一个想法,不知道柳闻志和了因大师的功夫谁高? 没多久,柳闻志突然放开双手,全身如瘫痪般滑落在地上。胡濙见状上前扶起柳闻志,才看到他的椅子上慢慢的是黑水一般的液体,看来从柳闻志的身体里散出来的。 柳闻志脸色苍白,虚弱不已,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此时朱棣双眼猛睁,本来浑浊的眼瞳,好似擦干净了一样,炯炯有神。朱棣别具威严的声音传来:“太子,胡濙,这是谁?” 太子知道朱棣已经痊愈,心里松了一口气,大石落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胡濙见状也跪了下来。 太子泣不成声地说:“皇上,终于把您救回来了”太子话都说不好,只是不断地拭泪。 朱棣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见状大受感动。他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他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说不出话来。过去一个月,朱棣感觉自己好像被关在一个冰窖里,被锁在自己的身躯里,看着柳如云假冒自己狐假虎威。他曾多次大喊,但是没人听到。最后只能像陷入睡眠一般,长睡不起。 胡濙接话道:“皇上,您中毒了,幸好是这位小兄弟出手,解了你的毒。” 永乐帝看了柳闻志一眼,眼中带有感激之意。但是他是神州的统领者,九族的皇帝。他可不能示弱。朱棣心神一收,眼神立刻恢复威慑。 “是吗?太子,你看怎么安排,赏赐这位小兄弟。” “是,儿臣会处理。” 太子问道:“皇上,您知道这一切发生何事了吗?”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点点头。他马上回复平日雷厉风行的态度,站起身道:“我知道,是柳如云干的好事,你带着三千营去把他抓来。今天就收了他东厂的兵权,抄了他的家,带到我面前问话。另外,把内阁和顺天府府尹全部叫进来,我要颁布命令,重整内阁。” 一刹那间,那个雷厉风行,杀遍四方的永乐帝又回来了。 【第318节】烧水 皇宫不宜久留,胡濙搀扶着柳闻志快步离开皇宫。只见沿路柳闻志身体虚弱,连路都走不好,一直喊冷。柳闻志自己也心惊,自艺成以来,他从未如此狼狈和虚弱过。 胡濙把朝服的外袍脱给他也不够,还是不停打着冷颤。胡濙见状不妙,赶紧路边找了一间酒楼要了一间大房。吩咐掌柜备妥一个大木桶,再烧一大桶的水。胡濙拉着小二一起帮忙,把柳闻志衣服脱了塞进热水桶里。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当柳闻志一接触到热水,眼睛突然震开,他眼睛一亮,张口道:“好舒服,再热一点就更好了。能不能再热一点!” 胡濙见这一招有效,心里更有信心,马上吩咐小二去烧水。小二上下楼一直添加热水,柳闻志还是说不够,要更热。 原来,这柳如云下的是至阴的毒。此人不知道去何处求来了这千年寒冰蛊毒,此毒不难解,但是毒性过阴,令人体难以忍受。柳闻志致力于清除那剩余的一点彼岸香,耗费大量内力,被这千年寒冰蛊虫一时侵入,自己都受了伤。如果不赶紧解决,恐怕柳闻志自己都有性命危险。 而且柳闻志对于御古两仪功化毒的本领并未完全领会,却只有一个时辰可以祛毒,他急于导引毒素出来,导致毒素反噬自己。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慢慢来,这蛊毒也伤不了他。 但这热水一烤,让这寒毒难以生存,因此越热对柳闻志越有利。后来胡濙扶着柳闻志干脆到了后厨,由柳闻志直接坐在镬里,大家添加柴火,直接烤。 这小二和大厨见了都快疯了,这人坐这里还能活吗?简直如同烧肉一般。小二好奇,偷偷摸了镬里的水,竟然跟常温一般。他叫道:“这水温怎么不热啊?我们烧了那么多的柴火?记得庙里曾有过圣僧水火不侵,难道此人也是神明附身。” 胡濙见状,也去试了一下水温,可竟然真的是温水。他摇头觉得不可思议,这毒性竟然如此之强。连他这百里姬香的用毒高手都没见过这种毒性。 柳闻志张开眼睛说:“这寒毒太厉害了,如果不是你们烧热水,我都快抵挡不住。” 小二、胡濙和大厨忙着烧了好一会的水,连柴火都快用完了。小二瞅着,皱眉头道:“我的大爷啊,柴都不够了,是不是要去买一些啊?” 终于柳闻志叫道:“好了好了,太烫了!我好了。” 他光着身躯跳出铁锅,全身被烫的赤红。柳闻志全身上下跳,仿佛要把毒性甩掉。他此刻精神奕奕,笑着说:“好啦!” 胡濙回头看那一锅水,赫然发现全部变黑了,上头还浮着一条一条类似蛆的小虫。 胡濙靠近只觉一阵恶心,忍不住吐了出来。小二和大厨见胡濙吐了出来,一阵恶心,也跟着吐了。 柳闻志拍拍他的背说:“胡大哥,辛苦你啦,救了我一命。” 胡濙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们才要谢谢你,拯救了大明王朝。” 柳闻志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他担心地说:“不知道葵花寺那边如何?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胡濙点点头道:“是,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否则我难以心安。” 见柳闻志一切安好了,胡濙好奇地问:“阿志,你跟我说说,为何上次镇江一别之后,你的武功进步如此之多,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闻志叹了一口气:“胡大哥,说来话长,可能你都无法相信,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第319节】大战 姬水坤和玉易莲才刚布置好陷阱,柳如云就如暴风席卷般冲入葵花寺。柳沐雨的双手双脚被牛皮筋捆着,聂萧萧正架着柳沐雨看管着。柳沐雨的嘴里被塞了个麻核,又被绑上布条,说不出话来。 柳如云看到女儿被绑,反而冷静下来。他冷眼看着聂萧萧,想知道她们的下一步是什么? 朱允炆随后赶到,只见他从山门后跃起,比牌楼还高,一个起落,毫无声音地落在柳如云身后。朱允炆抽出细剑,警戒着周围。并开口问:“雪巍大师呢?”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曹一尔和玉萧源扶着雪巍大师从前院走了出来,两人有说有笑。曹一尔并没有控制雪巍大师,只是陪着他谈天。 朱允炆见状觉得有些怪异,但看到雪巍大师没事,还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朱允炆现在有点权利熏心,但是他还是记得雪巍大师陪着他十八年的日日夜夜。 雪巍看着朱允炆,慈祥地点点头道:“施主,放下你对于的权力的妄念吧。” “放下,谈何容易,你置身处地为我想想,这十八年我是怎么过的,我牺牲了多少。” “阿弥陀佛,施主如果不放下,葵花剑法的魔性终究会吞噬了你。” “哼,那又如何。只要我是天下第一,我什么都不怕。” 雪巍见朱允炆丝毫不为所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柳如云见朱允炆在其身后,知道对战至少不会落败,心情比较笃定。此刻,见两大魔王都已来到,刺客家族也纷纷现身。 在葵花寺大殿前,站的是聂萧萧、曹一尔、玉萧源、伍一心、玉易莲以及金还圣。当然还有被帮助的柳沐雨。而山门下,只有孤单的朱允炆和柳如云二人,火枪队的人没有他们那么快,来不及追上。 朱允炆先开口:“半面人呢?他怎么没来?” 曹一尔冷笑一声道:“何必需要半面人,我等足矣。” 柳如云哼了一声道:“小子会不会太有自信,少了半面人,你们没一个能打得过我们。” 曹一尔大笑三声,并用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我们不需要半面人,我们也不单打独斗,咱们并不是武林人士,从不说江湖道义。我们就喜欢,三个打一个!” 话音刚落,曹一尔拔出刀冲向柳如云? 玉易莲也使出甘露玉手放出暗器? 四根无影银针对着柳如云而去。柳如云见识过玉易莲的暗器功夫,知道这甘露玉手着实不好惹。且后发先至,对准相反的方向去。柳如云拍出千秋云水掌,用内劲将暗器打偏。 玉萧源、金还圣及伍一心则攻向朱允炆。 其中玉萧源看见朱允炆分外眼红,他拿着玉易莲带来的大剑,使出玉观音剑? 一招连一招攻向朱允炆。伍一心见过玉易莲使玉观音剑? 的确是一大开大合的重剑剑法? 但是玉萧源使起来却有一番灵动感。这柄大剑在玉萧源手上犹如一条灵蛇吐信? 行走轨迹神乎其技。伍一心不由得心里赞叹:“玉叔叔的功夫真高。” 玉萧源虽然躲藏了十八年? 但是功夫并未落下。这十八年里? 他日日夜夜修炼玉观音剑和甘露玉手,夙夜匪懈? 在这剑法上已经有了数十年的造诣? 较玉易莲高出许多。 这些年苦练所致? 玉萧源的功夫远较其父深厚,但是易容术和调毒的本事却不及玉易莲。后头这两个本事靠的是天分,是苦练练不出来的。 朱允炆的葵花剑法以速度见长,和玉观音剑的剑势和剑意大相径庭。金还圣的金刀则是快速绝伦,可以跟葵花剑法比快。朱允炆没想到玉观音剑和金刀刀法搭配起来竟然威力无穷,一时之间弄得他捉襟见肘。 这一点也是巧合,金还圣的刀快且重,玉观音剑沉却灵巧。也就是说,金刀刀法跟寻常刀法完全不同,而玉观音剑走的却是古朴路线,和一般剑法也是完全不同。 这两套功夫搭配起来却好像是天衣无缝一般,刀走剑灵,剑走刀势,弄得朱允炆左右不分。金还圣和玉萧源一左一右,互相补齐了缺陷和漏洞。金刀主进攻,玉观音剑以内力防守。 如果不是葵花剑法的剑气够快够强,朱允炆早已落败。伍一心在旁边暗暗吃惊,本来说好三打一,但是她竟然插不进去。他看到金家和玉家完美的搭配,突然有一种感动的情绪,这不就是刺客家族并肩作战最美的画面。 金还圣和玉萧源的搭配默契越来越好,而且这两人突然很有默契的发现,如果是从各自剑法刀法的同一式配合,竟然是完美的结合。例如金刀刀法第三式攻上盘,玉观音剑的第三式却刚好由下往上挑,同时攻击了对手两处破绽,将会逼得对手不得不退让。玉萧源见过很多次金刀刀法,首先意会到这一点,他喊道:“还圣,我们刀剑合璧,威力无穷。自第一式从头开始!” 金还圣赫然领略,马上使出金刀刀法第一式,十字回旋劈向朱允炆中段。玉萧源则是身子一沉,剑走侧锋,砍向朱允炆双腿。 如此一来,一刀一剑分别攻向朱允炆的中盘与下盘。朱允炆没有办法,只能跃起至半空一个躲掉。玉萧源继续喊道:“第二式!” 金还圣一个回旋后,突然刀头一沉刺向朱允炆下方。玉萧源则是一跃刺向朱允炆在半空的身子。朱允炆头一低,待要避过,却看到金还圣黄灿灿的刀锋正等着他。也是朱允炆武功太高,竟然在半空中,一个横劈,身子急速转动,从中间转了过去。但是这是险招,朱允炆不得不跌到地上,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站起来。 可如此一来,朱允炆的白衣便弄脏了。朱允炆是有严重的洁癖的,他勃然大怒。自练成葵花剑法以来,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如此狼狈。他呸了一口,骂了一句:“再来!” 朱允炆虽然这招落败,但是却来劲了。他吸了好长一口气,运起全身内劲,发出爆豆般的声音,浑身突然漫出一股白色的气圈围绕着周身。雪巍大师在旁看着,略感惊讶地说:“他练成了?” 葵花剑法共有三层,朱允炆在自宫前,只练到第一层。自宫后突飞猛进,练到了第二层。但是第三层一直有些窒碍,练上不去。雪巍也曾和他讨论过,但没有什么办法指点他。可是先前朱允炆只能利用剑势把内力化成气,可现在似乎不需要剑,竟就能调用周身的气。 朱允炆将细剑抖落了几下,发出风鸣般的声响,冷笑一声:“今天就拿你们来为葵花剑法第三层做祭品。” 【第320节】祭品 另一边的战况比较胶着,柳如云被玉易莲、曹一尔和聂萧萧夹击。曹一尔的功夫虽属一流,但是和柳如云、聂萧萧相比实属平平,柳如云觉得他不足为惧。但是聂萧萧和玉易莲的组合则十分难缠。玉易莲的甘露玉手又快又准,柳如云在武林大会时见过,一旦不小心被靠近,一卸一拉,就能把人的胳膊扯断了。所以玉易莲是双重危险,一旦靠近,甘露玉手快如闪电,稍有闪失就被缠上。但是一旦距离拉远,她的无影银针就会飞过来。真是近也不好打,远更危险,弄得柳如云心烦。 聂萧萧更不用说了,燃灯手炽热的内力,简直就是千秋云水掌的克星。由于柳如云从未和聂萧萧对掌过,因此他不知道燃灯手那么厉害。 胡同绑架柳沐雨那日,如果不是柳姑娘的天纵将圣功也是千古奇功,可能也无法对抗燃灯手。 柳如云练内功的时间虽然长于聂萧萧和柳沐雨许多,但是千秋云水掌并非以内劲见长,在内息这部分是落了下风。而且聂萧萧和玉易莲经过最近几次大战,有了非凡的成长,不但有了临敌经验,更有了自信。 有时候除了要有武功为底,更需要自信来提升更高战力。 经过玉萧源这阵子的指点,玉易莲对于自家功夫的体会更深了。她的天赋本就高,此刻更是突飞猛进。聂萧萧也是,她一直是刺客家族这一代的高手,因此每次对仗的都绝世高手。从郑和、柳沐雨到柳如云,个个都是个中好手。无形间将聂萧萧的内力提升到了更高的境界。 俗话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聂萧萧的燃灯手就是最好的例子。任你内力再强,只要燃灯手的星星火苗不灭,就能再起漫天大火。 所以柳如云的战况不比朱允炆舒服,玉易莲东跳西窜的找机会进攻,阴柔地刺探云水掌的破绽。而聂萧萧则是以无上的炙热内力硬逼柳如云,柳都无法相信,一个妙龄姑娘竟能打出如此老辣的掌法。他对于刺客家族的深不可测开始敬畏。 但其实聂萧萧和玉易莲心里也毫不轻松。千秋云水掌能位列一寺两宫自有其道理,这掌法的招式实在巧妙,虚虚实实,有时三虚七实,有时五虚五实,令人摸不透。但是聂和玉不能放过柳如云的任何一招,因为不知道真假。只能打起精神,实实在在第对付云水掌的每一招。如此一来? 十分耗费精力,自一开始到现在足足有三百招,聂萧萧和玉易莲都已大汗淋漓,但是柳如云的速度一直未减,聂萧萧也讶异此人头发花白,竟然内力不输壮年人。 曹一尔一直插不上手? 心理最是着急。曹家本就不是以武艺擅长? 还是以动脑为主。才会有那句话:“金刀燃灯,姬香玉手,纵横经略? 曹家居首? 伍氏令出,刺客必从。”这是因为在千年前,刺客家族已经知道脑袋比武功更重要? 擅长权术的曹家才是刺客家族的核心中枢。只要曹家的脑袋还在? 就能带领刺客家族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而伍家人先天的正义和正直? 让刺客家族愿意将刺客令交到伍家手上,由他来决定刺客家族的任务。 金刀燃灯两大绝艺? 足以和少林武当媲美。而姬香玉手的恐怖毒物和易容术让刺客家族执行任务防不胜防。加上曹家的大脑和伍家的领导? 这形成了心、体、智的完美结合。这也是为什么刺客家族可以传承了近两千年,至今仍是武林里最神秘的势力。 但今天,刺客家族的神话,遇到了最大的挑战。 朱允炆的葵花剑法和柳如云的云水掌,形成了一股高墙。刺客家族必须用尽全力才能过这一关。 曹一尔一咬牙,没有选择加入战局,持刀直往柳沐雨奔去。 他知道只要打破这僵局,就能扭转情势。 曹一尔特意大喊了一声:“看我杀了柳沐雨!” 他挽了一个刀花,刀圈一闪,一刀刺向柳沐雨的小腹。 见到曹一尔冲了过来时,柳沐雨并未醒悟过来他是要过来杀她。 她其实一直没有在意这场战局,她也不觉得柳如云来是为了救她,如果柳如云在意他这个女儿,当年就不会送到端木家,又送到了紫禁城。 在旁观战的柳沐雨,她的思绪飘到了十年前,她拉着父亲的手,被送至南京的紫禁城。她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小男孩高兴地抱住她说:“以后就是你陪我了!” 她转身害怕地跑回去抱住父亲哭。她虽然从小跟着端木家习武,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但是她不敢一个人,怕黑,她从小就没有了妈妈的怀抱,她想靠在父亲身边。 柳如云严厉地推开她,将她推向那个小男孩。并说:“以后你就负责陪他,他去哪里你就去那里,你还要好好保护她,叫他殿下!” 那一天起,柳沐雨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小女孩,她是那个小男孩的护卫,是他的玩伴。而她只是柳如云的一个工具。 那个小男孩就是朱瞻基,就是柳如云用来接近皇室的机会。 柳沐雨看着曹一尔的刀锋刺过来。她在心里苦笑:“你以为这会影响我爹?你大概没听过我的故事。” 曹一尔其实没有真的要刺她的要害,他只是要伤了她,制造混乱,让柳如云分心。可曹一尔万万没想到,柳沐雨竟然自己把要害向刀锋迎去。只见这刀子来不及抽回来,竟没入了柳沐雨的小腹。 柳沐雨啊的一声,嘴里流出血,向曹一尔给了一个笑容道:“谢谢!” 曹一尔觉得他见到了全天下最令人心痛的笑容,柳沐雨的笑容中有着终于解脱的轻松,有着美丽的致谢,有着血腥得完结。但是她没有能在继续下去了,柳沐雨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柳如云丝毫不为所动,只嘴角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还有一个女儿!” 曹一尔抱住柳沐雨,连声说:“对不起,我不是要杀你的!对不起,对不起!”他抱住柳沐雨,放声大吼!“对不起!” 柳沐雨对曹一尔笑了笑,仿佛是在和人世间所见的最后一张脸告别。 【第321节】冷血 曹一尔的声东击西之计并没有奏效,反而害了自己人分心。刺客家族的众人见到柳如云对于自己女儿的生死毫无感觉,心里一阵胆寒,不敢相信为人之父竟然如此冷血。 聂萧萧被曹一尔的行动干扰,岔了思绪,余光不由自主扫向曹一尔处看了一眼。但高手对掌时,怎么能分心。就这一分心,手慢了一步,一个空档竟被柳如云抓住。他见聂萧萧中堂有一个稍纵即逝的空隙,他得空一掌穿过聂萧萧的双掌,重重打在其腹间。柳如云一掌中的,立刻吐劲送了全力,聂萧萧被这掌打得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受了重伤,飞出老远。 玉易莲见好友受重伤,急欲前去帮忙,同时自己招式也乱了起来。一个不注意,玉易莲也被云水掌的掌风劈中左肩。曹一尔想要制造敌方的混乱反而伤了己方两员大将。 玉萧源见玉易莲被柳如云一轮急攻,不停后退,眼看就要中招。他救女心切,只好抛下金还圣和朱允炆,往柳如云攻来,围魏救赵。 可这么一来,变成金还圣对阵朱允炆的阵势大乱,伍一心只好从旁边赶快补上玉萧源的位置。 但是伍一心的武艺无法和玉萧源相比,根本无法接住空出来的位置。 朱允炆这边少了金刀刀法和玉观音剑的合璧,顿时压力大大解除。而且朱允炆敏锐地发现伍一心的功夫破绽甚多。朱允炆心想,何不先攻下驷,打出缺口。他心念一动,葵花剑法铺天盖地袭来,往伍一心这边招呼上去。 只见朱允炆跃至半空,手中的细剑快如闪电,一个半跃的瞬间连刺九剑,这九剑的剑尖带着剑芒,刺出寒白剑气。九股剑气犹如漫天大雪中的扑面雪花向伍一心奔去。金还圣知道不妙,在后追赶着,但是朱允炆的剑气实在太快太凌厉,眼看是来不及了。 伍一心哪能抵挡这剑招。她慌乱地抬头,手上的短刀随意挥舞,只求能挡住朱允炆的攻势。却见到朱允炆脸上浮现不屑的笑容,仿佛嘲笑她的功夫太弱。 满天的剑气中? 每一道似乎都如同当年白眉师太刺出的剑? 每一剑都能要了她的命。伍一心一慌,竟失足绊倒,跌坐在地上。这下子? 再也无法后退。 第一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伍一心的左肩头? 伍一心身子被这股剑气撞了一下。嘴里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第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想:“这剑气好似冬日的雪球打在身上,似乎没有想像中的痛!” 第二剑,刺入了伍一心的右肩,这一剑直透入到肩骨,也刺出了锥心的痛楚。她脑海里浮现十八年前? 那个男人出手救了他。可惜今天他是不会出现了,因为她伤了他。 第三剑,由于她脚步踉跄? 剑气掠过了伍一心的发梢? 并没有刺中身体。但伍一心看到剑气从她眼珠旁边掠过。那是一股如冰的寒气? 像一把短刀,但这动作好慢? 她仿佛可以看到剑气上反射她眼珠的光影。 第四剑随后就到,她看得很清楚? 这一剑对准的是她的心。伍一心心想? “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吧?可是去尘怎么办?她还不知道她爹爹是谁?糟糕,以后谁来照顾她。但是我好累,我守着这个秘密好多年,一个人抚养去尘长大,还要背着骂名。但是谁叫我爱上他呢。他不会来了,是我让他不要来的他会来吗?” 可是突然,一张半黑半白的脸孔出现在伍一心的脸前,此人靠得那么近。这张脸明明是金复里,可怎么可能会是金复里?他怎么会在这里?伍一心嘤的一声,伸出双臂抱住眼前的这个人。 朱允炆的第四剑刺入了金复里的背。金复里全身发力,抱住伍一心横拉往右滚去。后面的五道剑气全部刺入地上的青砖,发出啵啵啵的好几阵声响。 金复里将伍一心放下,避开朱允炆。见伍一心已经安全,金复里忍住身上的伤,拔出背后大刀,用尽全身最后的一股内力,提步往朱允炆冲去。 朱允炆没想到金复里会出现,但他见心喜,何不今日借他有伤,一并解决了。 朱允炆后退了一步,右脚一蹬,跃得更高,葵花剑法第三层最高剑法铺天盖地而出。 朱允炆前几日打通了全身奇经八脉,练成了葵花剑法的最后一招,凌空竟能连刺一十二剑。这次,朱允炆见到半面人金复里出现,也不顾后方的金还圣来势汹汹,只想此时此刻,一剑刺死半面人金复里。 金复里凝住心思看着葵花剑法最后一式,竟然连出十二道剑气。此刻生命危险之际,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每一股剑气犹如白日飞刃,里头阴沉地含着一道黑色真气。金复里打定主意发力往朱允炆冲去,不避不闪,任由十二道剑气从他身上穿过。 每一道剑气都刺穿了金复里的身体。那白色的剑气沾染了血迹,如同血箭一般,在金复里的身上造成了爆炸式的出血。 可是金复里不觉得痛,他握紧大刀,双手一圈,全力挺出。朱允炆没想到金复里竟然毫不闪躲这十二道剑气,因此根本没有来得及防御金刀攻势。 这招,金复里拼的就是两败俱伤。 这把黑背大刀直直对着朱允炆去,闷不吭声,竟然没入了尚在空中的朱允炆小腹。 朱允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痛苦地喊了一声:“混账。” 左手一掌歪歪斜斜地拍出,打上金复里那早已毁容的半边黑脸脸颊。“啵”的一声,金复里另一边的耳朵喷出血箭,摔倒在地。 但是真正的杀招在朱允炆身后,金还圣见父亲冲向朱允炆,立刻调转刀头,砍向朱允炆。 朱允炆被金复里所伤,心智已经混乱,竟忘了后方还有一把金刀。 金还圣的金刀砍向朱允炆,竟将他的右手斩断,细剑也落至地上。 朱允炆的断臂处,射出大量的鲜血。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倒。但朱允炆觉得自己还有一口气,他推开已经断气的金复里,用左手拿起地上的剑。 朱允炆此刻气息大乱,他指着周围的人,咬牙切齿地说着:“还有谁,都一起上了。” 柳如云没想到朱允炆会受重伤,也方寸大乱。刚刚柳沐雨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动摇,但此刻朱允炆受重伤,他却崩溃了。 因为柳如云知道,仅凭自己一人,打不过剩余的刺客家族众人。就这么电光火石间些微的动摇,玉易莲抓住机会,甘露玉手快如闪电,爬上了柳如云的左手臂,一拉一卸,竟卸了柳如云得左肩。 柳如云一个吃痛,跌倒在地上,再抬头时,玉萧源的玉观音剑一剑斩下,砍断柳如云的右手掌,并将剑指在他喉间,说了一句:“你别动!” 【第322节】复仇 朱允炆全身发颤,刚刚还没发觉断臂处有多痛,但此时突然那痛楚如同蚁群似的咬上他的身体,如刺心一般,越来越痛。 他口干舌燥,眼前都是星星绕转着。此时腹部的伤口也传来剧痛,他眼冒金星,一片黑幕,随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金还圣举起金刀,正要一刀砍向朱允炆的头颅,为自己的父亲复仇。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似远非近:“刀下留人!” 这声音雄浑无比,如一股金刚正气竟将林间的鸟群惊飞。 随声音赶到的是一块呼啸而来的拳头大小的石块,不偏不倚打在金还圣举起的金刀上,砸的粉碎。金还圣毫无防备,虎口吃痛,根本把持不住,金刀脱手而出。金还圣握住自己的手腕,脸上还有石块粉碎的小碎石,他看向暗器来处,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是谁有如此强的内劲,竟能震掉他的这口厚重金刀。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只见一人快如闪电般冲了过来,随即抱起了朱允炆,大声呼喊。 玉易莲看得清楚此人面貌,惊呼一声:“是阿志!” 来得正是柳闻志,后面随即也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人,正是胡濙姬易书。 柳闻志见朱允炆伤势严重,将其卧在地上,快速绝伦地检查朱允炆的伤口,并用哭腔及颤抖的声音喊着:“爹,你是我爹吗?” 原来,早先,柳闻志和胡濙离开酒楼时,简单地跟胡濙聊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但是隐去了郑和对他施了宫刑和其身世的秘密。只大概地说了漂流到桃花岛,被景天行和方远湖所救,并学习了九阴真经。胡濙并未参与当年救助景家和方家后人的事,因此对于景天行和方远湖之事一无所知。柳闻志也略过不谈,只说他们是居住在桃花岛的隐世高人。 胡濙讶异这少年竟然福泽深厚,大难不死,Uzi后经修习上乘武功,也替他高兴。同时间胡濙说出其余刺客家族的人此刻正在和柳如云和白衣剑客在葵花寺决一死战。胡濙说道:“我们赶紧赶去葵花寺,此刻他们不知道分出高下没有?看我们能不能帮忙。” 柳闻志好奇问道:“他们会不会打不过柳如云和白衣剑客?需要我去助一臂之力吗?”胡濙回道:“那是最好的了? 柳如云我觉得不难对付? 难对付的是建帝朱允炆,他练成了葵花剑法,几乎天下无敌。” 听到胡濙说出建帝这三个字? 柳闻志心里如触电一般。他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东厂背后的白衣剑客就是建帝?”柳闻志抓住胡濙的双肩不停甩动? 要确认他说的话。 柳闻志内力其大无穷,差点捏碎了胡濙的肩头。胡濙吃痛? 奋力挣脱柳闻志的铁手说:“是,那是真正的建帝,他躲在葵花寺好多年,练成了葵花剑法? 天下无敌。” 柳闻志急问:“葵花寺在哪里?快带我去!” 胡濙心里狐疑? 为何这少年突然如此激动。胡濙耸耸肩说:“往西边奔,大概十里路。” 柳闻志迈开脚步,往西边冲去。胡濙喊他等等,柳闻志却丝毫不理,一路疾奔。胡濙只好尾随其后。 柳闻志一心想要见到自己的父亲? 疯狂地往前冲。胡濙是当世轻功高手,但却只能尾随他,竟然拉不近距离,心下骇服柳闻志的内力之深,估计只有了因大师可以比拟。 在这一路上,柳闻志想起每当小时候,遇到挫折,他都会幻想当见到亲生父亲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他从小没见过父亲,一辈子最羡慕别人的家庭父母双全,父严母慈。如果可以用一身的功夫换取双亲健在,柳闻志会毫不犹豫地交换。 可惜命运开了个玩笑,他虽然知道了真相,但还是晚了一步。 柳闻志跪在朱允炆旁边,边擦着眼泪,边喊着爹。玉易莲见状不忍,走了过来安慰柳闻志:“阿志,你说他是你爹?” 柳闻志慌乱无助,他拿出颈间挂的那个发簪,指给玉易莲看:“这是我娘的,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的,他们说,这是皇帝给我娘的。”玉易莲见柳闻志说话有些反反复复,结结巴巴,心下黯然,想必是他心情太过激动所致。 朱允炆卧倒在地上,他本已痛得昏迷过去,感觉自己好像在一条阴暗的隧道走着。但柳闻志灌入真气,突然他感到看到一道亮光射过来,随即醒了过来。 朱允炆张开双眼,挣扎着要起身,但是才发现只剩下一只手臂。柳闻志见状,赶紧扶起他。 此时朱允炆已经气若游丝,但是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他爹。 【第323节】认亲 朱允炆目光甫张开,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对着远方碧空,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他的不甘心,包含了帝位被抢,复辟未成。包含了未见子孙绵延,未得绕膝承欢。最不甘心的是,他竟然比朱棣先走一步。他这一世最大的仇人,此刻竟然还牢固地坐在紫禁城的位置上。而他,终究要先走一步,去见爷爷明太祖朱元璋。 这恨,这怨,无法消弭。 听到远方好像一直有个人在喊他,朱允炆将目光移回这人面空上,一入眼帘是一张不熟识的脸,另外这人手上拿着一枚堂前燕白玉发簪在他眼前晃着。 柳闻志用真气灌入朱允炆体内,维持朱允炆的性命。柳闻志急迫地问:“您认得这个发簪吗?您真的是我爹吗?” 朱允炆一眼就认出这枚发簪,这是当年他给刘贵妃的。他颤抖地张开嘴,虚弱地说:“是刘贵妃的,婉娘这是我给婉娘的。” 柳闻志听到着自己娘亲的名字,情绪激动,对着天大喊大叫:“我娘就是婉娘,我娘叫柳婉娘!我是你的儿子,你是我爹!” 玉易莲见柳闻志情绪激动,拍着他的背想安慰他,本欲说些什么,但好像说什么也不适合,欲言又止,想到柳闻志终于找到父亲,却即将不久于人世,也黯然神伤。 其余人站在一旁,看着这对父子相认,本该是欢庆的场合,但却尽是悲哀之意,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肃然地看着他两。 柳如云此时也懂了,这消息如同火药一般点燃他心口。柳如云忍住断掌的痛,惊讶地开口问道:“你是婉娘的儿子?那你是我外孙?” 柳闻志的眼神没有离开朱允炆,一句话也没回。 朱允炆此刻好像有些懂了,他的眼睛一会睁开一会闭上,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问:“你是我儿?” 柳闻志点点头,擦去眼泪? 试着挤出一些笑容给朱允炆看。 柳闻志轻轻地叫了一声爹。 朱允炆轻轻笑了笑? 又问:“婉娘呢?”但他的双瞳开始有些涣散。 柳闻志忍不住又掉下泪来:“娘走了? 娘八年前就在南京过世了。” 此刻的朱允炆没有使葵花剑法时的那股杀气,在内力发散下,满头黑发开始渐渐转白,容貌也从狰狞变成了一个慈祥的父亲。 朱允炆点点头说:“很好,很好,我有后了。孩子,你的名字是?” 柳闻志点点头道:“我叫柳闻志!” 朱允炆突然身子一抖,恍然大悟地“啊”一声:“是,婉娘说? 要叫朱志。” 原来,柳闻志是朱允炆第三个儿子,老大朱奎,老二取名朱圭? 按照家谱的字辈排名? 第三个孩子原本是要叫做朱志。但是婉娘那时已经疯疯癫癫,因此伍大娘将名字误认为是闻志? 而非志。 柳闻志紧紧捏了一下他的手:“是,爹,从今天起,我叫朱志。” 此时朱允炆的目光开始对不上焦,逐渐游离。 逐渐,朱允炆呼出的气多,吸入的气少。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胸口塌了下去。胡濙此刻在旁查看着,知道朱允炆即将走到人生最后的尽头。但他此时心里有些复杂,一是高兴,终于可以水落石出,朱棣的任务可以交差了。二是难过,他替柳闻志这一家子的命运感到悲哀,生于帝王之家,实是一个诅咒而非幸运。 朱允炆自己知道已经是回光返照,最后一口气游离在丹田里,真气逐渐散去,全身发出卡啦卡拉的散功声,手也渐渐没有知觉,僵硬起来。 柳闻志见朱允炆眼神迷离,就要闭上,知道他爹快要撑不住了。 “爹,我救你!”柳闻志握住朱允炆的手,用力地将全身的真气传入。 九阴真经和御古宫的无上内力一瞬间导入朱允炆体内。 朱允炆精神一振,再度张开双眼。待看到柳闻志,眼里突然出现闪光,似乎不甘心的心态一扫而空。 朱允炆看着柳闻志,轻轻地说:“孩子,我走了你就没有亲人了。孩子,很对不起,没有看着你长大。” 柳闻志边输真气边哭成一片。哭喊着说:“我才刚找到爹,您就要走了。为什么我如此命苦。”玉易莲此刻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旁边的聂萧萧、姬水坤、胡濙等人也默默地拭泪。 朱允炆看向柳如云,又说:“那是你外公,是你唯一的亲人了。虽然,你娘最恨你外公。但是”却一口气提不上来,再也说不下去。 柳闻志不敢相信这句话,只重复地说:“柳如云是我外公?我娘是柳如云的女儿?” 朱允炆听到柳闻志那么问他,轻轻地点点头。虽然柳闻志不断注入上乘的内力,给他续命,但是朱允炆觉得好累,前方好黑,眼睛怎么也撑不住。 他还想看看自己儿子一眼,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眼帘。 朱允炆心理拜托:“最后一次,让我再看看我儿子,再一次就好” 但最终还是差了一点,死神来到他的面前,朱允炆到这,这口气就停了。当今世上秘中之谜的建帝,盍然而逝。 看到自己的爹没了气息,柳闻志疯狂地摇着朱允炆的身体要把他叫醒!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爹!爹!爹!你别走!” 但是他知道,再也没有了。他刚见到的爹,再也回不来了。他真的成了孤儿了。 柳闻志愤怒地咆哮喊着。他的吼啸中含着无上的九阴真经内力,如先天罡气一般喷向天空! 柳闻志的呼啸声响彻云霄,众人纷纷掩住耳朵,但是还是挡不住他内力传来的声音。众人都被弄得心智大乱,满眼金星。 柳如云更是惊讶,这刚认的外孙,竟然武功高强如斯。 过了好一会,柳闻志才停了下来。他的眼睛肿胀,好似里头有一团火。柳闻志抱起朱允炆的尸体,走到山门外。恭恭敬敬地将尸体放在大树边。 他开始徒手挖这土,要挖出一个坑来。 玉易莲知道柳闻志此时六神无主,只是无意识地想要挖个坑来埋葬父亲的尸体。玉易莲心有不忍,走过去拉了拉柳闻志的手臂,跟他说:“阿志,你别急,我们帮你。你先静一静。” 柳闻志甩开玉易莲的手,不发一语,继续挖着。玉易莲看着柳闻志的手指逐渐渗出血,指甲也掉了,心里一股难过的心情浮了上来,豆滴打得泪珠掉到地上。但此刻,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好静静地陪着他。 柳如云一动不动地看着柳闻志。玉萧源瞧着,暗自佩服此人果然是武学大宗师,捂着断掌处的血,竟然一句不吭。 柳如云想要站起来,但是玉萧源制止了他。 胡濙走了过来,想趁着柳闻志还没开口说话时,先料理柳如云这个魔王。否则万一柳闻志出手阻止,没有人挡得住他 胡濙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向玉萧源使了个眼神。 这两人合作过无数次,心灵相通。玉萧源运劲,一掌拍在柳如云后背,柳如云啊的一声张口。胡濙趁此机会,将药丸送入柳如云口中。 玉萧源的甘露玉手立刻封了柳如云的哑穴和胸前的檀中穴,让他无法吐出来。柳如云气得涨红了脸,但是却无计可施。 胡濙附在柳如云的耳边,快速地说着:“建帝已死,你的手也断了,你没戏了,皇上更下令要抄你的家。你不是想要钱吗?你不用担心钱,你乖乖的,我一定让你好好养老。行的话就点点头,不行的话,你就别想解药这件事了。还有,别以为你是柳闻志的外公,就想为所欲为。” 柳如云面如死灰,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这厢,雪巍大师从后方走了过来,站在柳闻志旁边。雪巍用着肃穆的神情,诵念地藏王菩萨经,低沉的吟唱声围绕着整个葵花寺,一片肃静。 挖了好久,柳闻志才挖出一个人坑。他全身及脸上都是黑泥,却脱掉自己的外衣,静静地将自己擦拭干净。柳闻志轻轻地将朱允炆的尸体抱起,放入了坑中。 玉易莲突然说:“稍等!”她跑了回来,将朱允炆的断臂拾起,递给了柳闻志。柳闻志刚刚停下的眼泪,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对玉易莲和雪巍大师深深一鞠躬。他看着朱允炆的尸体良久,才毅然决然地将土推上去,堆成了一个土坑。 柳闻志抹去眼泪,将自己的脸弄的都是污泥。他对雪巍大师鞠了一躬说:“日后还请大师替我父亲立个碑。” 雪巍大师点点头表示会照办。 柳闻志走了回来,对着刺客家族得众人也深深地一鞠躬。此时金还圣、聂萧萧全身都蓄满了内力,他们生怕柳闻志会寻他们报仇,不得不防。 胡濙也担心柳闻志怒极下施展报复,遂开口道:“阿志,这建帝不幸丧生,实非我等所愿,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柳闻志终于恨恨地开口问道:“这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易莲赶忙解释:“是金叔叔跟你爹对决,你爹伤了他,但是也被金叔叔所杀。他们两败俱伤,都过世了。” 柳闻志看向金复里,果然看到这天下第一刀客倒卧在血泊里,也已断气。伍一心抱着金复里的尸体愣愣地看着,却一滴泪都没有,也不说一句话。 柳闻志长叹了一口气:“我不会找你们报仇,这都是我们家命苦。我们必定是上辈子造孽了,这辈子才会有这些业障。” 听闻柳闻志这么说,胡濙松了一口大气。他看向柳闻志,脸上尽是感激之意。 【第324节】外公 柳闻志走到柳如云的面前,双膝一跪,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玉萧源见状,赶紧解了柳如云的穴道,让他开口说话。 柳如云狠毒地瞄了玉萧源和胡濙一眼,站了起来,但是仍然捂着断掌。他开口道:“孙子,原来你是婉娘的孩子。太好了,我家有后了。可惜我已断手,否则你我祖孙联手,一定能杀一定能杀遍四方。”此刻柳如云想说的其实是杀光刺客家族的人,但他想到自己的命还在胡濙手上,只好恨恨地说出违心话。 柳闻志先前对于东厂就十分厌恶,心里对于柳如云本就不待见。 只是万万没想到此人竟是她的外公。他能体会,为何婉娘和伍大娘落难却始终不肯回云水宫,想必是父女间发生过严重的隔阂。 此时听他如此一说,心里更是鄙夷。但是柳闻志还是念着他是外祖父的身份,不愿反驳,只淡淡地说:“外公,我不愿打打杀杀。” “年轻人拿出胆量,枉费你还是金枝玉叶!” 听闻柳如云这么说,胡濙和玉萧源心里冒火。胡濙瞪了柳如云一眼,冷冰冰地说:“柳宫主,你明年不想来找我了吗?”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柳如云知道他现下不能拿刺客家族开刀,所以只能从旁挑衅。谁知孙子竟然不为所动。柳如云想到他这辈子以后都要被胡濙控制着,心里恨得都要掐出血来了,案子盘算日后一定要讨回来这笔债。 柳闻志不为所动,只淡淡地说道:“胡大哥,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我外公。” 又转头对柳如云说:“外公,以后我会找时间看你的。我们就此别过。” 柳如云说:“你别走啊,我们是一家人呢?” 柳闻志倏然回头,他突然尖锐地问:“一家人,柳飞烟呢?” “对对对,那是我小女儿,还有柳沐雨是二女儿,呶,在哪呢。” 听闻柳沐雨在,柳闻志跑过去查看柳沐雨的伤势,旁边是误伤她的曹一尔。柳闻志查了柳沐雨的脉象,发现她受的伤太重了,恐怕也难以救治。 “这是我姨,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柳闻志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今天认了祖宗,但是却马上就要送走两位亲人。 柳闻志握住柳沐雨的手? 发现她长得和柳飞烟的确有几分神似。柳闻志送入自己的真气给柳沐雨。柳沐雨嘤的一声,醒了过来。但是她的伤势实在太重了,甫一张开? 又闭了起来。 曹一尔将她背起来,急道:“我带她去求医吧? 此刻回北京还有国医圣手可以救她,再晚就不成了。” 雪巍大师说:“你别移动这位姑娘了? 你把她放进禅房? 我来照顾她,你赶紧去请大夫来。”雪巍见只有持续输送真气才行? 遂自告奋勇帮忙。 曹一尔感激地说:“谢谢爷爷!” 雪巍大师慈祥地点点头。胡濙看着雪巍和曹一尔? 突然懂了。他和玉萧源互看一眼? 两人心领神会,都猜到了雪巍的真实身份是谁。 见曹一尔要下山,伍一心放下抱着的金复里尸体,走了过来。她伸出手爱怜地摸着曹一尔的脸颊? 温柔地说道:“一尔,找个好姑娘成家吧? 我家去尘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照顾她。”曹一尔不懂为何伍一心说这些,但是用力地点点头,就往山下奔去。 雪巍大师持续地给柳沐雨输送真气? 柳沐雨体内气息紊乱缓和下来,她缓缓张开眼睛道:“爹!” 柳如云走了过来看着自己的女儿,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柳沐雨虚弱地说:“爹去找飞烟,她需要我们。” 柳闻志看柳如云不说话,说了一句话:“外公,去找柳飞烟吧,她失踪好久了。” 柳如云看看柳沐雨,又看看柳闻志,想起了柳飞烟。 突然有一股苍凉感,他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 柳如云摇摇头,心里突然顿悟一件事。此刻女婿已死,三个女儿都恨他,连新的外孙也不待见他,一寺两宫纵横江湖多年,此生不曾觉得自己如此失败。 柳如云想起自己好歹也是云水宫宫主,是曾经打败过少林寺三大神僧的一代宗师。看来这江湖已经容不下他了,自己已经六十好几了,这天下不再是他的天下了。柳如云突然心里落得潇洒,一甩衣袖,飘飘然地往山下走。 胡濙叫住他:“喂,你不管你女儿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管不了了。我走了,什么药的我也不要了,一切随风吧。” 柳如云本来就是武功心智极高的人,今日遇到大变,突然大彻大悟,决定就此告别江湖,生也好,死也好。 雪巍开口叫住他:“柳宫主,何不留宿本寺,我们辩经,修习佛法!” 柳如云仰天长啸:“大师,有何用呢?建帝在你寺里呆了十八年,他学到了吗?生是生,死是死,一切天注定。” 雪巍愕然,他说的一点没错。但随即,雪巍笑了笑,目送柳如云下山。 柳闻志与柳如云虽有血缘关系,但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心此时里空荡荡的,说不出话来。 伍一心抱着金复里的尸体,轻轻地摸着他的脸颊,脸上尽是爱怜的表情。但这和她看曹一尔的表情完全不同。伍一心看曹一尔像是慈母看着儿子的亲情,而看金复里就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人。 在众人围着柳如云的同时,伍一心喃喃自语:“金大哥,我们才刚相聚,又要分开了。我们真的如此无缘?” “你知道我等了你十八年,我以为你死了,我都要放弃了。你这十八年有没有想过找我。我好后悔,为什么这几天不多跟你相处,为什么我要跟你生气。”伍一心自问自答着。 “你到了那边,还会爱我吗?” 此时葵花寺归于宁静,一阵北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阔叶。也卷起了沙子,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玉萧源和胡濙检查着玉易莲的伤势,看来并无大碍。聂萧萧和姬水坤帮忙着照顾柳沐雨,把她抬进葵花寺。 金还圣半蹲在地上,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净父亲的刀。他想到自小跟父亲相处的时间很少,才刚相聚,就要分离,忍不住滴下英雄泪。他怕别人看见,赶忙抹去自己的泪水。 金还圣叹口气摇摇头,没想到今天发生那么多事。他走了过去,拍了拍伍一心,想要拉她起来。才赫然发现伍一心胸口已经气绝身亡。 金还圣尖叫一声:“一心姐!”他翻开伍一心软倒的身子,才发现其心窝插着一把短刀。 原来伍一心见金复里为了救她而死,竟然决定共赴黄泉。刚刚是跟曹一尔最后告别,而众人刚刚被那阵北风影响,竟一个不注意,伍一心就悄悄地自杀身亡。 刺客家族的众人围在伍一心的身边,哭成一片。尤其是聂萧萧和玉易莲两人,虽然平日他们觉得伍一心太过严厉,但是毕竟一起执行任务十几年,感情深厚。姬水坤想到伍一心照顾他,也是泣不成声。 金还圣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发生这种事。他才刚失去父亲,没想到连一心姐也没了。玉萧源将金复里的双眼阖上,拭泪道:“金兄,谢谢你十八年的陪伴,如果没有你,我真的撑不下去。谢谢!” 今日恶战,刺客家族少了两人,伍一心和金复里。这对苦命鸳鸯,无法同生,最终达成了共死。刺客家族的人最终决定将他们两个葬在葵花寺外,也算让他们达成厮守的愿望。并相约来年春天,带伍去尘一起来看伍一心和金复里。 柳闻志没想到今日有那么多的悲剧,心里很难受。他拜别众人,独自下山。 玉易莲看着柳闻志落寞的背影,突然心有不舍。她对玉萧源道:“爹,我去看看那小乞丐,我怕他想不开出事。” 玉萧源点点头道:“这有我们呢,你去吧。照看一下他。” 玉易莲跟着柳闻志追了出去。 留下金还圣等人,埋葬着金复里和伍一心的尸体,不由自主地唏嘘。 【第325节】示爱 柳闻志脚步仓促,似乎心神不宁,玉易莲一个箭步追上他,喊道:“阿志!你要去哪里?” 柳闻志头也不回,说道:“玉姑娘,你别跟着我,我是不祥之人,你不要跟我走太近。”柳闻志心里很难受,不希望她靠太近,让自己难过。 玉易莲听这话,心里像打了块结,堵得不行。 不知道从何时,柳闻志悄悄地占据了她的心。 也许是因为他不断地出现在她面前,也许是因为柳闻志始终对她恭恭敬敬,不像其他人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更也许是,柳闻志的诚恳忠厚,令她安心。 十年前,玉易莲和柳闻志第一次在南京玄武湖畔的剑雨楼相遇时,就已经种下了渊源。玉易莲给柳闻志下了毒,他却毫发未伤。 后来,柳闻志尾随玉易莲,在淮安救了她及聂萧萧和曹一尔。 再到武林大会,柳闻志出手救了玉易莲。 这两人的关系,从柳被欺负,到反过来救了玉易莲的性命,也代表了此二人关系的转换。 柳闻志心里是暗恋着玉易莲,思念她上要更多出柳飞烟一些。尤其是现在柳闻志知道柳飞烟其实是他的姨,他们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 谁能不爱玉易莲呢?她是那么的美,美得如此健康,没有妖艳脂粉之气息。美得如此耀眼,其他姑娘在她面前就如一朵平凡的野花,而玉易莲却是那朵骄傲的牡丹。让柳闻志每次见到她,总是自惭形秽。 曾经的高攀不起,现在玉易莲却主动向柳闻志示好。 柳闻志心里更加难过,因为他给不了玉易莲要的。 这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但是他必须放弃。 纵使有着绝世武功又如何,他却希望没有这身功夫,能做一个平凡人。 柳闻志转头看着玉易莲:“玉姑娘,别再跟着我了。” 玉易莲愣住,不知道该回什么话。支支吾吾地说:“我没什么事,怕你想不开? 你去哪里? 我陪陪你。” 这倒让柳闻志愣住了,可是心里更加黯淡了。柳闻志心想:“我可真是悲剧? 什么我要我拿不到,等到给我? 我却不能要了。” “我去找柳飞烟姑娘”,他本来想说他爱柳飞烟,但是想到两人的血缘关系这话万万说不出口。 “我也去!”玉易莲一股热血冲上脑,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会这么说。可是她真的想去,虽然她连柳飞烟是谁都不知道。 柳闻志叹了口气,他这优柔寡断的性格说不出口拒绝她,只好任由她跟随。 玉易莲跟着柳闻志三步之遥,像是个委屈的媳妇? 在夫君后方亦步亦趋跟着。 玉易莲问:“我们去哪里?” 柳闻志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至少得有个方向吧。”玉易莲天生大小姐脾气,刚刚还示弱,一下子脾气又上来了。 柳闻志听她的口气不好,只觉得熟悉的玉易莲又回来了,好气又好笑。柳闻志淡淡地说:“方向我倒是有的,一路往南吧!” 玉易莲在后面大大的舒了一口气。柳闻志问道:“怎么了?” “还好是南边,我怕你要说关外,那我就真的害怕了。” 柳闻志苦笑了起来? 玉易莲也讪讪地笑了起来。可只笑了两声,柳闻志又哭了起来。玉易莲知道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拍拍柳的背安慰他。 “阿志,你往好处想,原来你不是孤儿,你是有父亲的。虽然你跟他的相处时间不多,但是,至少你知道你的爹是谁了。不是吗?” 听到玉易莲这么说,柳闻志点点头。“的确,其实比起我娘和我爹,我还是挺幸运的。我娘遭遇横祸,竟然疯了,然后死在恶人的手上。而我爹,躲藏了十八年,最后把自己弄得跟邪神一样。而我,一路遇到很多贵人帮助我。除了叹,不说了。” 玉易莲靠得柳闻志很近,她口中吹出的幽兰香,弄得柳闻志神志凌乱。玉易莲近距离看着柳闻志,她的杏眼圆睁,仿佛要看尽柳闻志的内心。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越靠越近,脸色绯红。柳闻志知道玉易莲动情了,但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承受。 此时四处无人,柳闻志握住玉易莲的纤纤玉手,玉易莲嘤的一声,闭上眼睛,撞进柳闻志怀里,等待他的吻。可柳闻志拉着她的手到自己胯下,用力一探。 探手之处,空无一物,玉易莲惊了。 柳闻志苦笑道:“玉姑娘,对不起,我真的只能和你走到这里了。希望下辈子,我还有机会。”语毕,柳闻志如一支化入黑夜的蝙蝠,飘然而去。 【第326节】分别 朱允炆已死,柳如云遁入人间。刺客家族面临的危机都已化解。但是这也牺牲了两位重要人士。金复里的死让玉萧源和胡濙悲痛,上一代的刺客家族现在仅剩二人。 当晚,刺客家族的人都留宿在葵花寺,略作休息。 雪巍唤来两位小和尚去采买食材,做斋饭宴请大伙。 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曹一尔背着一位大夫回来,手上还拎着药箱。这大夫脸色慌张,看来是被曹一尔掳回来的。曹一尔将大夫带进厢房里看柳沐雨的伤势,一边恐吓大夫务必治好病人。听到大夫唯唯诺诺的回答,聂萧萧和姬水坤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这大夫可能没想到有凶神恶煞出现,看病还大呼小叫的。” 玉萧源现在是刺客家族的长辈,他召唤大家坐下,并将曹一尔也叫来 玉萧源和胡濙互看一眼,然后举起杯子道:“今天,我们刺客家族损失了两位大将,但是,也终于终结了建帝和东厂的事。从今以后,刺客家族也属于你们这一代了。伍当家走了,伍去尘还小。曹一尔,现在换你做这一代的首领了。” 曹一尔没想到玉萧源提了这个事情,有些震惊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我没想过,接一心姐的位置。”伍一心是他们这一代刺客家族的头,一直以来领着他们这一代勇往直前。但今日魂归西天,曹一尔根本还没准备好去想这个事情。他现在唯一挂念的是,能不能治好柳沐雨。 姬水坤用力鼓掌道:“曹哥,没有问题的!我相信你!” 金还圣也点点头,给曹一尔支持。聂萧萧眼带笑意地说:“曹哥,一定是你了,小妹以后就听曹哥的吩咐。我相信小莲也会赞同的。” 这一代的三位刺客家族成员,一起站了起来,举起杯子敬曹一尔。姬水坤说:“葵花寺里不能喝酒,我们以茶代酒敬曹哥一杯。”众人大笑起哄,但唯独金还圣闷闷不乐。 胡濙和玉萧源知道金复里过世的事对金还圣打击很大,靠了过去安慰他。玉萧源说:“你爹很惦记你,常常想着去看你,其实他去了,没让我知道。我后来才知道,他偷偷摸摸地区指点你的刀法。” 金还圣略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是,我爹有的时候半夜过来找我,指点我的刀法,可能是他怕我没学好金刀刀法,丢他的脸。” “不,他从不担心你会丢脸。你爹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对你的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守着我这个秘密,却要偷偷去看你,你看他自己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一旦被人知道? 全天下都会找他麻烦。” 胡濙点点头道:“我们三个都是,我躲在朝廷里,一句话都不敢吐露。玉萧源扮成建帝? 寸步难行。我们这一代,就瘫在建帝这伪帝疑云上。幸好你们下一代出类拔萃,给我们挣脸了。” 姬水坤打算再劝一次:“爹,你真的不回刺客家族?” “有你们就够了,我现在有个好机会可以报效国家? 刚好能在这个位置上做点事,也算弥补我当年背叛刺客家族的过错。” 胡濙转头问玉萧源:“玉大哥? 您呢? 怎么打算?不如跟我去做官,我们干些大事!” 玉萧源摇摇头:“我不折腾了? 等闺女成亲,完成玉家传宗接代的任务? 我就出家。这十八年? 我躲在独乐寺,念了不少佛经? 深有感触,回头还要跟雪巍大师聊聊? 谈谈佛法。我一直想修佛法,跟老金说过不少次? 这事他知道? 哎.......”此时玉萧源突然触景伤情想起了金复里? 忍不住掬了一把眼泪。 胡濙没想到玉萧源出此言,竟然要皈依佛门。如果玉萧源出家,那么他这一代的刺客家族就真的仅剩他一人了。想到这,胡濙也深深地长叹一口气,不停地摇头。 此刻,玉易莲从外头走了回来,一副疲乏的样子。一看到聂萧萧,就抱住她不停地哭。 聂萧萧安慰着她,问道:“小莲,怎么了?你不是去找柳闻志吗?” “柳闻志他他我们不能在一起。”玉易莲觉得没那么委屈过,一个黄花大闺女,投怀送抱竟然被拒绝。但是她又不能明说,这是牵涉到柳闻志的私密。所以她只能委屈留在自己心里。 “萧萧!”玉易莲委屈地哭着,泣不成声。 聂萧萧肯定心里要替玉易莲出气,恨恨骂着:“这柳闻志太不像话了,我们家小莲,仙女一般的人物,他还不要!脑子吃屎了吧!下回我收拾他。” “不,不是他不要我哎,我说不清了!”玉易莲又呜咽了几句。 玉萧源走了过来闻言软语安慰玉易莲:“闺女,我们再找门当户对的,别担心。先坐下,休息一下。” 胡濙则说:“也是柳闻志是今日遭遇大变,心里有些想法吧,回头我问问他。” 玉易莲赶紧摇手阻止:“姬叔叔,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哎呀,你们别问了,就这样吧,我们没有缘分。” 胡濙和玉萧源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理解玉易莲的意思、胡濙问:“阿志去哪里了?” 玉易莲擦拭眼泪说:“他应该是往南方走了,好像去找柳飞烟。” 胡濙啊了一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327节】疑释 胡濙当晚回到北京城里,夜色已晚,已经四更。但是他觉得有必要向永乐帝禀报今日发生之事。他来到东华门,要锦衣卫递条子进去,说有国家大事要见皇上。锦衣卫不肯,胡濙怒极,甩出他随身携带的圣旨喻令。锦衣卫看了之后也吓到了,因为这圣旨上写着“随时面圣”四个字。胡濙要太监赶紧通报,请皇上接见。 侍寝太监死都不肯,说:“这都几点了,你再等等,皇上就起来了。”胡濙不肯,直接闯入,太监无奈,只好过去摇醒皇帝。 永乐帝被弄醒后,一听说胡濙来了,竟马上起身。连忙问:“快请!” 朱棣知道,如果胡濙急着要见他,必定是有了那个人的消息。 胡濙一进寝宫,马上跪伏在地,说道:“臣叩见皇上。” 朱棣赶紧赐座,用热烈期盼的眼神看着胡濙。 胡濙点点头道:“找到了!” 朱棣大惊:“此话当真?人呢?” 胡濙理了理衣服,徐徐地,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吐露道:“皇上,建帝确认已经死了。” 朱棣心里大喜,但是不动神色,谨慎地问道:“胡濙,你可确定。尸体呢?” “皇上,我可以确定,死的就是建帝。皇上可曾听说东厂提督柳如云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白衣剑客。” “这我好像没听说过。”朱棣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有印象。 “皇上,柳如云的崛起,跟他身边一个白衣剑客有着莫大的关系,此人即是建帝朱允炆。他并没有下南洋,在藏匿期间,因缘际会学会了高明的武功。他凭借着这门武功,替柳如云打败了很多武功高手,包括少林、武当派等人。” “武功高手?这可跟朱允炆弱书生的个性不符合。” “是的,建帝不只是武功高手,而很有可能是当今武功第一的高手。这一点臣可以作证。” 朱棣摸了摸胡须,“那照你所说,他武功高强,为何他不直接来取我的项上人头? 为何他会被杀死?”朱棣连问了两个尖锐的问题。的确他问的话和这结局难以相连。 “此时说来话长。臣没有答案? 但只是猜想。朱允炆虽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也的确可以单枪匹马杀进紫禁城找皇上您。但是刺杀皇上后,他能做皇帝吗?不能? 官武将不会支持他。更何况? 还有太子呢。所以臣大胆猜测,朱允炆和柳如云就是想清楚了这点。选择用毒控制您? 要让您自己下诏? 承认靖难之役的错误,来一出戏? 迎接建帝复辟。这才合情合理,顺理成章。这事,微臣也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这两人的毒计。” 朱棣恍然大悟? 胡濙说的没错。打打杀杀取人性命简单? 但是要拿回帝权,可没那么容易。毕竟永乐帝已经执政近二十年,明朝上上下下都认永乐帝。如果永乐帝驾崩了? 朝臣会按照遗诏,迎接太子登基。到头来,还是没有建帝的份。 朱棣此时睡意全无? 追问道:“那建帝是怎么死的?柳如云呢?” 胡濙叹了口气道:“建帝是被更高明的剑客杀死的。这群武林侠义之士? 为了救百姓? 灭东厂,和建帝与柳如云约战,在一番恶斗下,终于杀死建帝。而柳如云的手掌已断,失去了功夫,已经无所威胁。”当下,胡濙加油添醋把刺客家族的事迹说的天花乱坠。但是他始终不敢说出刺客家族四个字,胡濙担心节外生枝,万一朱棣要求刺客家族觐见怎么办。 这一番故事说得让朱棣惊心动魄。频频嘉许道:“这帮剑客真是侠义,幸好我大明有这群人。” 胡濙见机不可失,马上说:“是的,皇上,亏的有这群侠义之士,否则没有人可以解救您的毒,杀死建帝。所以臣斗胆,请皇上不要再下令整治武林,也许日后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呢。” 听闻此语,朱棣默然了。他起身在寝宫里踱着方步,终于才说:“那行吧,着我的令,不再侵扰武林,只要什么少林武当不闹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胡濙大喜,赶紧谢过皇上圣恩。这次,胡濙的确为武林做了件大事,如果不是他进了谏言,恐怕朱棣还是会整顿武林,到时候肯定哀鸿遍野,要牺牲不少人。但在胡濙的求情下,武林多出了数十年的和平光景,这也算胡濙回到朝廷后对于武林及刺客家族莫大的贡献。 今晚,朱棣算是真的心安理得了。二十二年前的建元年,他为了自己的生存,愤而发起靖难。历经四年的征战,才攻克南京,取得帝位。但是建帝下落不明,这件事犹如悬梁的绳子一般,吊着他的脖子。只要一睡下,就会想起这事。而如今,水落石出,终于找到了建帝的下落。 朱棣太高兴了,他心里的噩梦终于完结了。朱棣唤来太监:“拿酒来,上菜,我跟胡大人好好庆祝一下。” 待太监出去后,朱棣阴狠狠地低声对胡濙说:“回头,你带我去那葵花寺,我要看看建帝的坟。我也要挖他出来,看一看他变成什么样了。” 胡濙心里一惊,没想到朱棣如此恨朱允炆。本来他还想劝几句,但是想起姚广孝叮嘱话少说一些,遂将自己的想法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备注:此处在时间上有出入,胡濙应该是在永乐二十一年,向朱棣禀报建帝的下落,而非永乐十八年。明史原中才曾提到一句话是“疑始释”,代表胡濙真的带回来建帝的下落,至于是生是死,明史中没有说。明史胡濙传中的原节录:“惠帝之崩于火,或言遁去,诸旧臣多从者,帝疑之。五年遣濙遍行天下州郡乡邑,隐察建帝安在。二十一年还朝,驰谒帝于宣府。帝已就寝,闻濙至,急起召入。濙悉以所闻对,漏下四鼓乃出。先濙未至,传言建帝蹈海去,帝分遣内臣郑和数辈浮海下西洋,至是疑始释。” 【第328节】圣眷 建帝的疑案解决了,朱棣心里踏实,朝局也迎来了稳定,平安的度过了危机。 在这段期间,胡濙依旧四处探访,寻访有问题的县市。他的重心放在北方和西北,尤其是山东、山西、陕西一带。这三个地方时常有粮食短缺情势,地方浮躁,特别危险。 但在北方走了一阵,胡濙突然怀念起江南。北方干燥,他又长时间在外赶路,餐风露宿,皮肤干褐,活脱脱像老了十岁。 永乐帝不断拔擢胡濙,现在他已经位列内阁大臣,且被朱棣指定为未来太子的顾命大臣。也就是说,他已经预定了太子未来组建内阁的一员位置。太子对胡濙也十分客气和信任,朝廷上下和地方官员都知道胡濙是圣眷满满的大员。凡是他出现,各地方官员都不敢不听从他的意见。 靠着这份荣眷,胡濙办了不少大案。每当他撕开伪装,露出钦差大臣真面目,贪官污吏只好乖乖地摘下乌纱帽,任凭处置。一时间,胡濙在山东、陕西办了几个贪污官员,好不风光。 这日,胡濙轻装骑行到了山东济宁,顺道去了徐州府,看到了京杭大运河。此地距离淮安只有四百里路,如果乘坐京杭大运河里的船,也就几天的功夫就能到淮安。淮安的下一站就是扬州。 胡濙想到镇江,自然想起了柳闻志和柳飞烟。突然,胡濙想回苏州一趟,看看孩子和奶奶。前方既然传来了讯息,皇上御驾亲征去了蒙古,朝中无大事,自己给自己放个三个月的假也不是不可。 胡濙选了一艘中型尺寸的船,船老大和烧菜的是对老实人夫妻。胡濙见这对中年夫妻长得顺眼,船又收拾的干净,遂雇了他们的船,一路直奔扬州。 这一路顺风顺水,欣赏两岸垂柳,平平安安的到了扬州? 胡濙想起数年前? 他们三人在扬州相遇,挑了扬州十三少和扬州恶霸杨彪。那时胡濙还不懂官场手段,差点栽在当地县令和讼师的手里? 想来分外惊险。如今只是茶余饭后? 抿然一笑的谈资。 想起往日英雄事迹,胡濙春风带笑地走过了扬州的闹市? 却看到前方有一群人围着喝彩。 他好奇往前凑去? 要看看众人在看什么热闹,莫非是类似之前扬州十二少欺负民女案件? 那他又可以大展雄风英雄救美一次。 可当他走进,胡濙身子一震,心里如电击般,喉间干涩? 脑子里出现崩塌。他的脸垮了下来? 胡濙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故人。 这群民众围着的是一堆年轻夫妻,旁边有个孩子乖乖地坐在石狮子旁的台阶边,脸上晒得通红? 却乐呼呼地鼓掌。 男的戴了顶小帽,中等身材,黝黑粗壮? 一眼就能认出是柳闻志。女的健美结实? 脸上略有风霜。就穿了一件普通的棉衣? 身上的衣服像是洗了无数次,虽干净但尽是补丁,可不是柳飞烟吗? 柳闻志躺在地上,搬了块石头放在自己胸前,柳飞烟抡起了一大石锤就砸在柳闻志胸口上。只听砰的一声,扬起来灰尘。在众人捂鼻咳嗽中,柳闻志站了起来,胸前的大石已经粉碎。 众人纷纷鼓掌,大声叫好。柳闻志看来很熟练这套路,立刻拿出一小破帽子,跟群众收钱。少数人掏出铜钱扔了进去,多数人就是尽鼓掌,对柳闻志拿着帽子的行为故意视而不见。 自北京城见过姚广孝后,胡濙就没见过柳飞烟。而葵花寺一别后,胡濙就没见过柳闻志。 他此刻有些鄙夷。胡濙心里来气,一般是因为不齿柳闻志,另一半是生气柳飞烟竟选了柳闻志。 【第329节】重逢 胡濙站在人群里,默默地看着这对熟人,心里很不好受。此时的胡濙,能随时征用地方县府数百两银子,如果他一声令下,能立刻将这对夫妻接到县府慰问。 可是,胡濙心是凉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应当感到温暖,他却周身发寒。 柳闻志又表演了一次空手打碎碗口粗的柳棍,见此神力,众人齐声鼓掌叫好。胡濙有些心酸,那可是金枝玉叶的一双手。这双手曾经救过皇帝,曾经打退过百鬼夜行门。他看着周围叫好的这些平民,一声声的叫好停在胡濙耳里仿佛是在奚落柳闻志,竟沦落到表演武术。 柳闻志又表演了一回手刀碎大石,才向观众收了一会钱,有些小铜板进账。柳闻志向围观众人拱手道,今日表演到此,请明日再来。见表演结束,众人纷纷离开,只剩下柳闻志在整理小帽子里的钱。柳飞烟则过去抱起那不满两岁的孩子逗弄着。 胡濙没有离去,他压低帽檐,走了过去,扔了一锭金子进去柳闻志的小帽。 柳闻志这在收拾铜钱,忽然看到一锭金子,大喜。他拾起金子仔细看了一下,说了一声:“谢谢客官,但这实在太多了,您是不是给错了。” 此刻柳飞烟也看向这位书生,立刻认出来了。柳飞烟惊呼一声:“胡大哥!” 柳闻志一抬头看到胡濙,他的眼神从兴高采烈,变成惊讶,继而出现扭捏。 柳闻志站了起来,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说道:“胡大哥,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里头有好多复杂的心情。 “你们为何不来找我?”胡濙愤恨地说。他这么说,更是愤恨当初三人同行,可现在柳闻志却甩开自己和柳飞烟共同生活。相比柳闻志的扭捏,胡濙的感觉是酸涩。 柳闻志答道:“我照顾着我姨,带着孩子。没想到再接触其他江湖人士。” “你还好意思说飞烟姑娘,那明明是你娘同父异母的妹妹,你们竟然还生了孩子。你们就算不找我,也不能这么干。”胡濙气愤地掉头离去。 听到胡濙如此生气,柳闻志和柳飞烟瞪大了眼睛,互看一眼。柳飞烟哑然失笑道:“胡大哥您误会了? 这不是阿志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 没有什么哈哈哈。”柳飞烟抿嘴偷笑,依然像当年一样? 乐观爽朗? 没有什么变。 柳闻志也摇头笑道:“胡大哥,我怎么可能跟我姨呢。” 胡濙听闻此语,调头回来。见这两人否认? 心里起了疑窦? “什么意思?那这是谁的孩子?” 柳飞烟走了过来? 挽了胡濙的手臂,嫣然一笑:“胡大哥,咱们好久不见了? 您别生气。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说说过往。” 胡濙有好多话想要问他们? 自然想和他们叙旧,这趟来扬州正是怀旧之旅? 只是没想到还真遇到故人。一别三四年? 他有好多话想跟柳闻志和柳飞烟说。 柳闻志赶紧打包行李? 抱上孩子? 拉了柳飞烟和胡濙往镇上的茶楼去。“走? 胡大哥,我请你吃个便饭。呵呵,沾您的光,用您的金子!” 柳闻志笑着对孩子说:“小弟弟啊,今天吃好的,胡叔叔请客呢!”胡濙在他两人后头看着,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对夫妻,但是他们又否认,令胡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330节】叙旧 柳闻志拉了他们坐下,开口要了一间包间。这小二认得柳闻志及柳飞烟,平常都是喝杯茶吃个包子就走,没想到今日竟然要了包间。小二打趣道:“柳哥,您今天想开啦,要过上好日子啦。是哪位大爷打赏给了多啦。” 柳闻志笑道:“莫不是,正是这位大爷请客呢!你赶紧给我开一间。上一桌三两的好菜,还有酒,我们要好好叙旧。” “那咱们还是大外甥提灯,照旧。先来碗清汤牛肉面,给孩子先吃。”柳飞烟吩咐小二。 “好嘞,嫂子,马上来!” 胡濙等小二出了包间,忍不住问道:“到底这三年,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胡大哥,您别急,我一个一个说。”柳闻志倒了一杯茶给胡濙和柳飞烟,然后自己连喝两杯,才开口道:“那天,我离开葵花寺,一直在北京城里寻访柳姑娘,也就是我姨。但是一直没着落。后来我怕永乐帝要找我的麻烦,想着还是别待在京城,随即南下,一路就往江南走。我一路晃悠晃悠,边打零工边找柳姑娘,走了快三个月才到了扬州。” “你是说葵花寺一战后,你就往江南走了。” “是的,我到了扬州,喜欢这里的气氛,就在扬州留了下来。我自己一个人饿了就打打工。累了就自己休息一下。反正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这种日子我也习惯了。” “有一天我过了扬州,去了镇江,想起我们几年前看着铁卷帮被灭的案子。现在想起来,其实那个时候,我和我爹擦身而过。您还记得铁卷帮被一位白衣剑客灭掉的事吗?” 胡濙努力地回想:“记得,就那天我们在镇江的云想楼,遇到童百年的铁卷帮,但是却转眼间就被一白衣剑客哦,你说得对,那白衣剑客就是建帝。” “是的,童百年的父亲是童俊,童俊当年不战而降,开了镇江城投降北军,换得百姓和城市平安。也因此? 我父亲建帝恨童俊恨得牙痒痒的,才会来挑战铁卷帮。这些倒是我后来推敲出来的。但估计离真相不远。” 胡濙点点头? “你这么说,合情合理。而且那日孙秀才描述的画面? 那功夫? 的确很像葵花剑法。” 此时小二推门而入,上了几道菜。孩子见到牛肉面,急得动手,也不顾烫,捞了就吃。柳飞烟笑骂道:“朱祈邦?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 食量大? 能吃。”孩子笑眯眯地看着柳飞烟? 呜呜地叫道,但是好像要说话? 却说不出具体的话。难道这孩子是个哑巴? 胡濙心里有些难过。 柳闻志继续说道:“我经过扬州,想到了我们三人在公堂里,对决杨彪的事。想来还是热血澎湃。后来我来到镇江? 去了香山寺? 意外见到了我姨? 飞烟姑娘。” 柳飞烟接口道:“我离开京城后,也一路南下,竟不知不觉回到了香山寺。见到了哪位老妇人,那时我已经有了身孕,农家老妇执意收留我,我就在哪里生下了孩子。” 推荐下, \! 胡濙道:“所以这孩子不是阿志的孩子。” 柳闻志摇摇头道:“当然不是。” 胡濙问道:“那这孩子的爹是?” 柳飞烟脸红了起来,摇摇头道:“这就不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胡濙聪慧,他刚刚听到柳飞烟喊孩子朱祁邦,心里浮现了另外两个名字,朱祁镇和朱祁钰。这是朱瞻基两位皇子的名字,如果叫祈邦,难道也是朱瞻基的儿子吗?难道?想到这胡濙不敢再想下去,难道这孩子是皇室之后? 柳闻志苦笑道:“胡大哥,你看,真的不是我的孩子。我在香山寺找到了飞烟姑娘我姨。”柳闻志顿了一顿说:“其实我还是不习惯叫她姨,我都是叫祈邦他妈。” “我将她离开北京后的所有事跟她说了一遍,她才知道原来我是婉娘的儿子。我们是有血缘关系。再后来,我带着他们和老妇,有时做做农活,有时来扬州卖艺,赚点生活费。一家人在这南方,天气滋润,不缺收入,其实挺好的。” “那你外公呢?柳如云的下落有听说吗?” 柳闻志和柳飞烟摇摇头,表示未曾见过柳如云。胡濙猜测柳如云应该已经毒发身亡,因为自葵花寺一别后,柳如云未曾来找过他。那解药必须一年一服,按照时间上看,柳如云不可能还活着。 “胡大哥您呢?姬水坤他们还好吗?刺客家族其余人呢?”柳闻志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和这些人都是旧识,虽然刺客家族的人杀了他爹,但是柳闻志知道错不在他们。那几年建帝本就入魔,柳如云也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 “大家都还好,我一直留在朝廷做一些事,希望能够将国家导向更正确的方向。金还圣和姬水坤都生了胖娃娃,聂萧萧也成亲了。曹一尔则你们估计不知道吧,曹一尔娶了你姐姐柳沐雨。可能是长期在病榻照顾柳沐雨,因此萌生爱意。” 柳飞烟和柳闻志啊了一声,倒是十分惊喜。柳飞烟高兴又难过地说:“姐姐一定很幸福,能离开那个魔王,嫁给曹大哥。” “那玉姑娘呢?”柳闻志试探性地问道。 胡濙还记得那日玉易莲哭哭啼啼地火来说柳闻志不要她的这一段,没想到柳闻志主动问起。 “玉姑娘,还是小姑独处,上次见到玉当家的,还在说要赶紧把她嫁出去。” 胡濙盯着柳闻志脸上的表情变化,感到他听到小姑独处似乎有点惊喜,但随即露出又有点悲伤。胡濙也想不透这件事,他觉得玉易莲和柳闻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可惜这对苦命鸳鸯没能走在一起。 “要不,你去吴中看看玉姑娘?离着也不远。” 柳闻志突地一声站起来,连忙摇手道:“不不不,我不去,我在这很好。” 柳飞烟帮忙打圆场:“阿志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你让他远行,他做不到。” 胡濙耸耸肩说:“没事,我就说一嘴,别放心上。” 【第331节】失落 当日,他们三人喝得酩酊大醉。胡濙醒来时,是在酒楼的客房里,但是仅有他自己一人。他头痛欲裂,开了门问酒楼的人:“昨晚跟我一起的人呢?” “老爷好,他们一大早就走了,账也结了。” 胡濙心里有些失落,难道这两人带着孩子又躲起来了吗?他赶忙收拾包袱,出了酒楼就往镇江去。 扬州和镇江就一江之隔,看来柳闻志等人时不时就过江来扬州卖艺赚钱。毕竟扬州是两江汇流处,比起镇江要热闹的多。 胡濙穿越镇江镇上闹市,经过城墙边,看到了童俊的墓碑。他想找找当年看到的刀痕,但是已经数年过去,那刀痕还可见,但是有了风吹雨打的侵蚀,斑驳不堪。 他继续前行,看到了香山寺、寺前的小河和那船夫。他不确定这船夫是不是同一人,但是他觉得香山寺似乎焕然一新,有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排队进寺参拜。 胡濙觉得有些奇特,但是他没有进香山寺,而是凭借记忆,往老妇家去。他依稀记得老妇家是在香山寺南面。待行出数里路,果然见到老妇家,比起记忆中干净整齐了许多。胡濙推门而入,喊着:“阿志,飞烟!” 这农舍的门被嘎吱嘎吱的推开,里头走出一老妇,胡濙认出来就是当年收容他们的热心老妇。他喊道:“大娘,您还记得我吗?柳闻志和柳飞烟姑娘呢?” 老妇似乎眼神不好,盯着胡濙看了好一会,问道:“您是?” “我是几年前跟着柳闻志和柳飞烟,去香山寺灭了那群坏人的小胡啊!大娘您还记得我吗?阿志他们不是住在这里吗?” “阿志?小胡?好像是有这回事?” 胡濙觉得这老妇是不是傻了,他推门而入,拉着老妇的手问道:“他们不是带个娃儿住在这里吗?” 老妇此时想了起来:“哎呀,你是当年那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少年和美丽的姑娘,在我家吃饭的啊!” “是啊,大娘是我。后来我们把香山寺的坏人赶走,还记得吗?” “记得啊,你们是我们的大恩人啊,你看现在香山寺,香火旺盛? 我们这里的人又都回来了。” 胡濙想进屋看看? 忙问:“阿志呢?飞烟呢?他们不是住在这么?” 老妇挠着头,听不懂胡濙的意思:“你说什么?谁住在这?只有我住这啊?” “飞烟姑娘不是在你这生了孩子吗?” “生孩子?没有啊!飞烟姑娘生孩子啦。” 看着老妇不像是在说谎,胡濙瞬间懂了? 原来这两人骗了他? 他们根本不在这里。看来柳闻志和柳飞烟的防备心很重,此刻又不知道隐入人间何处。 老妇仿佛神智有点不太清楚? 拉着胡濙说着一些毫无边际的话。胡濙叹了一口气? 塞给老妇一块银饼子。握着她的手说:“大娘,看来是误会? 您保重身体啊,我路过刚好开看看你。一切保重身体好吧。”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步出农舍,胡濙看向天边,此刻太阳正当午? 阳光刺眼。照在农地上? 黄金稻浪特别耀眼。胡濙虽然遗憾,但是知道旧人无恙,心里还是比较高兴的。他握紧拳头? 低吼了一声:“继续!前行!”又上路了。 老妇见胡濙离去,站在门口挥手相送。待胡濙走远,屋内传来一声:“大娘? 走了吧?” 老妇悄声道:“走啦? 怎么样? 我演的不错吧。” 柳闻志和柳飞烟从屋里走了出来,躲在门后,目送胡濙离开。柳飞烟对着胡濙的背影轻轻地说:“胡大哥,对不住了,我们不是真的想骗你,实在是不想被打扰。往后余生,我们想静静度过。祝您以后万事顺心,一切顺利!” 柳闻志虽然身负绝世武功,但是个性软弱的他,希望能够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柳飞烟也是,朱瞻基玷污她的事,对她造成了莫大的阴影。这两人都不想要再抛头露面,就想找个乡下,抚养孩子长大,不被打扰。 【第332节】遗诏 胡濙离开镇江后,去了苏州姬湖岛一趟探望家人。在农历年后回到了北京,就没再出京。 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十八日,本应是一个平凡的日子。 胡濙正在东宫书房,与太子朱高炽正闲聊政事。方说到今年东面贸易金额时,杨士奇从外面气喘吁吁冲了进来,说杨荣派人从北征军中传来百里加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皇上皇上永乐帝驾崩于北征军军帐中。” 朱高炽听到这令人震惊的消息,一跳而起。 他额头抽动,眼神慌乱,方寸大乱地在东宫里走来走去。没有人会想到身强体壮、御驾亲征的父皇朱棣竟然会重病不起,这个消息来的措手不及。朱高炽眼巴巴地看着杨士奇和胡濙,问他们该怎么办? 杨士奇和胡濙同样焦躁,虽说他们对此有所准备,但是真的发生时还是手足无措。 胡濙用力地拍打自己的头颅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首先问杨士奇还有谁知道这消息?杨士奇肯定地说目前只有北征军队的高级将领和现场三人知道。 杨士奇此时方能平息呼吸,他回过神来,坚定地表示千万不能将此事泄露出去,他转头向太子说道:“第一件事请太子立即写个条子,下令要求北征军原地扎营,密不发丧,并下令要北征军中的杨荣赶紧秘密地把皇帝的遗体运回来。” 太子连忙点头称是。 杨士奇继续道:“同时,胡大人,您赶紧去,先稳住三大营和顺天府的兵权,以免有心人士乘机夺权。”最后,杨士奇又加了一条,“太子,密令再加一条给杨荣,令北征军将领交出兵权,由大臣张辅指挥,扎营十天后秘密回朝。” 胡濙心里赞叹,这三条心思缜密,再无遗漏。杨荣运遗体,张辅控制北征军,都是自己人,牢不可破。 杨士奇在脑海里模拟过无数次登基的准备,他知道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兵权,唯有掌握军队,才能控制后面的局势。 此刻虽然太子大权在握,但是难防有心之人乘机作乱,牢牢掌握兵权在手才是是上上策。 杨士奇问太子遗诏在何处,太子表示遗诏锁在养心殿的金匮里。胡濙道:“此刻应该赶紧拿到遗诏? 否则如有人捏造遗诏,将会导致大乱。” 杨士奇同意,遂由杨士奇及胡濙前往养心殿取出遗诏。东宫距离养心殿不远,胡濙和杨士奇顾不得自己的大臣身份? 三步并作两步? 小跑步地往养心殿冲。 此刻,这两人应该是紫禁城里最早知道这消息的? 但是谁知道是不是也有人同步知道此消息。在太子正式登基成为帝国的主人前? 杀出成为拦路者。 杨士奇和胡濙快步走进养心殿? 差点撞翻门口的铜鎏金花架子。此刻殿里只有一个小太监在打扫环境。小太监见到两位大官进来,忙躬身行礼。胡濙和杨士奇不理会他,赶紧找金匮。两人慌乱地翻查了一遍? 还是没找到。胡濙问小太监金匮在哪?小太监指了指左侧的书架上方。胡濙才看到这金匮竟然被放在高高的书架上,人手莫及。杨士奇赶忙要去寻梯子来拿金匮,却遍寻不着? 急得快发火了。胡濙见状,脚踩在最底层的书架? 一个借力蹬脚? 如翻高墙一般? 竟往顶上窜。 杨士奇嘴巴张的大大的? 他没想到共事多年的同僚,竟然有如此高深的轻功。胡濙轻轻松松地取下金匮,一个转身,轻巧地落地,将金匮放在地上查看着。 杨士奇看到有个锁,问道:“难道这要钥匙?” 胡濙笑了笑,一掌劈下去打在金匮上,就把这木柜子给劈坏了。杨士奇是个书生官,从来没见过硬手的功夫,这会儿看得张不拢嘴。被胡濙吓到。“胡大人,您这身负绝技啊?” 胡濙不好意思地说笑道:“平日都有练气功,劲比较大。” 杨士奇蹲在地上,检视这破碎的木柜子,从破碎的木料中,他拎出两份折子。 这金匮里,不止一份圣旨,竟然有两份圣旨。 胡濙看着杨士奇,两人分别拿起一份展开看。 杨士奇一看到第一句,脸上就露出笑容,并频频点头,仿佛事情已经稳了。 可他转头想要叫胡濙回东宫,却看到胡濙震惊的表情。 杨士奇忙问道:“怎么了?” “这杨大人”胡濙欲言又止。 杨士奇赶忙抢过胡濙手上的折子,读了起来,第一句话就让他心里如电击般一突:“奉天承运.........永乐一生........皇位传于皇长孙朱瞻基?” 胡濙则和杨士奇交换,读杨士奇展开的折子。 这两份折子都是遗诏,但是一份传位于太子,一份传位于皇孙朱瞻基。 胡濙觉得不可思议,永乐皇帝竟然准备了两份遗诏,难道他还没有决定要传位给谁,就驾崩了。现在摆在两位高官面前,是个大难题。究竟那一份遗诏才是永乐帝心中所属。 “看落款!”胡濙说。 杨士奇赶忙展开折子看最后,传位于朱瞻基的那一份写的是永乐二十一年。 胡濙展开手上这份,一直到最后,两人的手心都发汗。 传位于太子的这份写着:“永乐十八年!” 原来永乐帝在汉王朱高煦出事后,已经决定传位于太子。可是看来最近出尔反尔,决定跳过太子直接传位于朱瞻基。杨士奇心中雪亮,必是永乐帝反悔,想要传位给朱瞻基,但是又摇摆不定,因此同时放了两份圣旨,想要日后再决。 胡濙问杨士奇:“现在怎么办?” 杨士奇毫不犹豫,咬牙切齿道:“不管了,扶太子,今日之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第二份遗诏。” 杨士奇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撇过头跟胡濙说:“杀!” 小太监甚是乖觉,立马听懂了杨士奇的话。他惊呼:“我不会说的,别杀我!” 此时此刻,岂能乡愿,胡濙双手握拳,用力地点点头。小太监知道不妙,拔腿就跑。 胡濙一个箭步就超越小太监,一掌拍出,说道:“今日算你不幸,下辈子我还你一命。” 这一掌不偏不倚打中小太监前胸,眼睛一突,立马毙命。 杨士奇从胡濙手中收走那一份遗诏,将属意太子的那份折子恭恭敬敬的收进自己怀里。 另外将传位于朱瞻基的那份遗诏,直接在旁边的烛台点燃。 “大人,你?”见杨士奇烧毁遗诏,胡濙不禁问。 “这份遗诏不能出现,今天就当没这件事。你如果说出去,死无对证,你必死无疑,同样的,我也是。” 原来,杨士奇知道这第二份遗诏将会引起巨大的风波,绝不能公诸于世,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销毁证据。 胡濙一细想,现在也只能作此打算。 “胡大人,从今以后,你我共乘一条船,共活一条命,今日之事,我们万万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包含太子。” 胡濙知道他一旦点头,就是将自己的命运和杨士奇绑在一起。他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但是胡濙知道,现在是不可能回头的。 历史的巨轮已经在眼前,他无力回天。或者说,他只能顺应天时。 “走,去内务府。”杨士奇毅然决然地说。 【第333节】决断 待得出了养心殿,胡濙发现自己的前胸后背俱是冷汗。他瞄了杨士奇一眼,发现此人神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胡濙讶异并佩服此人心志之坚毅。 其实杨士奇何尝不怕,但是他知道越是此刻,越需要冷静。太子是不是能顺利登基,就靠这两人今日之行动。 当下,杨士奇拉着胡濙去找了内务府秉笔太监,因为只有此人才有皇上的备用玉玺。此刻皇帝的传国玉玺正在北征军手上,太子要即位必须要有宫里的备用玉玺,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胡濙看了时辰,已近中午,他怕越来越多人知道皇帝驾崩,更多人会来找遗诏。 这皇宫犹如处处杀机,这长廊好似尽头有人十面埋伏诛杀的前兆。皇宫上面的神兽睥睨的眼神仿佛在暗示皇室的灯下黑丑闻。饶是胡濙身负绝世武功,也不禁手中出汗。他在杨士奇的周围护着,拉着他直往内务府冲。 杨士奇和胡濙冲进内务府,找寻大太监王名典。王名典正在用膳,旁边只有一个小太监伺候着。王名典平日趾高气昂,见到这两位内阁高级官员闯入,也不打算给面子,登时大呼小叫起来。 杨士奇提起屋里的板凳往王名典一甩,丝毫不管王的大呼小叫,进屋就质问备用玉玺在哪里。王名典痛骂杨士奇没有规矩,凭什么要这些东西。 杨士奇毫不犹豫,用力地扇了这太监一嘴巴子,把王名典踹倒在地上,骂道:“太子即位,要玉玺,你敢不给。” “太子即位?皇上还在,你们是造反了是吧!”王名典还不知道皇上驾崩,他以为太子要造反。 杨士奇不回答他,示意胡濙给他点颜色瞧瞧。胡濙立即领会,抓住王名典的手就捏。旁边的小太监要跑出去找救兵,胡濙拎起凳子就往小太监背后砸。这楠木的凳子硬实,像一座大石一样把小太监撞得吐出血来,昏倒在地。 胡濙的内劲很大,王名典觉得像个烧热的铁箍扣在手上。这细皮嫩肉的太监马上像杀猪一样的尖叫,扑通一声跪地求饶。 胡濙食指连点,就点倒了王名典的穴位,令其不得动弹。 杨士奇将书桌的抽屉拉开,四处检查。王名典见胡濙恶狠狠地瞪着他,吞了口口水不敢说话。 但王名典毕竟是个太监? 心志不够坚强? 他的眼神不时地飘向书桌后的那张黄花梨柜子。胡濙一看就知道有鬼,跟王名典喊道:“在那柜子里? 是不是!杨大人? 找书柜!” 杨士奇顿时明白,东翻西找那黄花梨柜子,却一无所获。胡濙见杨士奇找不到? 但他确信那个柜子肯定有问题。胡濙抓起王名典的右手? 干脆利落地扳断他的食指。 这太监那曾见过如此的恶人? 王名典看着自己被扳弯,半垂伸不直的手指,痛得在地上打滚。 “说不说!我再扳断另外一支。” “说!说!右上方那里有暗格!”王名典又哭又叫? 鼻涕眼泪泗流。 杨士奇搬了凳子? 站了上去抽出右上方抽屉? 才发现这个抽屉短了一些。他用力一拉,将整个盒子抽了出来? 果然里头暗藏一小空间? 里头有个黄缎步抱着的小方块物件。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杨士奇取了出来? 打开缎布? 快速检查了一下? 点点头都道:“是了,这个是玉玺。” 杨士奇又向胡濙点点头,胡濙心领神会,一掌拍上王名典的天灵盖。这秉笔太监立时一命呜呼。胡濙又上前,一样一掌杀了另外那名小太监。 看着两具尸体倒在地上,胡濙看着自己的手,讶异自己何时如此心狠手辣。也许是从一进宫就开始的紧张气氛,让自己的心理状态起了变化。 抱着玉玺,终于料理完了大事,杨士奇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刚刚憋得一股劲,瞬间消失。他突然眼冒金星,头一晕,身子一软,竟跌倒在地上。 但他倒在地上,却不忘用自己的背部着地,双手紧紧护住那颗玉玺。 胡濙见杨士奇无恙,也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忍不住坐了下来。 两人瘫坐在地上,互看无言,瞪着天井,全身湿透。 【第334节】登基 仅喘息一炷香的时间,胡濙和杨士奇两人不敢再作休息,又急急忙忙回到东宫。一路跑到,去不敢进去。两人站在东宫的门前,特地先打理自己的衣服。胡濙才发现自己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杨士奇赶忙帮他整理朝服,胡濙也帮着杨士奇打理着衣物。 杨士奇边拉整着胡濙的衣角边说道:“胡大人,千万不要跟太子提起这件事。这事.......当没发生过。” “不能跟太子说?”胡濙问。这事如此重大,竟然不让太子知道。 “太子如果知道真相,他还能安心地做皇帝吗?他和朱瞻基殿下还能用父与子的关系对待吗?” 胡濙立即醒悟,这事的确是不说为佳,毕竟太子如果知道后,不知道会不会灭了殿下,酿成人伦悲剧。可是,皇室又何时缺少此类的悲剧,那焉知皇长孙不会酿成人伦悲剧。 “杨大人,我们毁了遗诏,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北征军哪里传回来的消息有误,皇上没死,亦或是,没有控制住军队,怎么办?” 杨士奇一愣,他的确没想到这一点。万一杨荣传回来的消息是假的,那么永乐皇帝要是知道他二人今日销毁遗诏且杀死近身太监三人。那么,他和胡濙将会遭受极刑,甚至波及太子。 杨士奇张牙呲嘴,用力咬了咬双唇:“别想那么多,事已至此,我们只是尽臣子的责任,其他交给天意。” 杨士奇顿了一下又说:“我相信杨荣不会负我。” 胡濙心里一凉,好一句不会负我,那我怎么办?可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他的眼睛见证了两份遗诏,他的手杀死了三名太监。如果这一切是假的,那我胡濙只能去见阎罗王。 这第二份遗诏究竟是从何而来? 原来,鼓吹永乐帝设下第二份遗诏的人的确是朱瞻基,这个主意的萌生,是早先柳如云在东厂时启发他。朱棣在位长达二十一年,万一朱高炽身体健康,也做了二十几年,那何年何月才轮得到他管理神州大地,做大明王朝的主人。 朱瞻基心一横,竟然开始私下拉近与永乐帝的关系。朱棣本就欣赏这个孙子,见他处处示好,也乐得多跟孙子来往。尤其朱棣经历了东厂的叛变和太子与汉王之乱,他越发觉得需要选一个明君来掌控大明王朝。简而言之,朱棣还是觉得太子朱高炽太柔弱,没法管控这么庞大的帝国。 朱瞻基聪明、果决、善武、一表人才。朱棣越看越觉得这皇孙才是帝国真正的接班人,越发看肥胖的太子不顺眼。 某日共膳,朱瞻基有意无意地说:“其实谁说接位的一定要是皇长子? 爷爷朱棣就并不是嫡长子,也当了皇帝。”这一番洗脑,也让永乐帝起了念头,谁说不能直接传位给孙子? 让朱瞻基登基,朱高炽做太上皇也挺好。但朱棣不动神色,只意味深长地回了句:“甚好? 甚好。” 但是朱瞻基知道,他已经在朱棣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谁说皇孙就一定得等? 兴许事情还会有变化。对于父亲不忠? 朱瞻基心想:“反正皇位迟早是我的? 朱高炽的身体也不好,我就是早几年登基而已? 到时候? 对太上皇好一点就是了。” 朱棣起了第二份遗诏,传位于朱瞻基。但是这份遗诏并未让任何人知道。只因朱棣虽起了念头? 却没有下定决心,他还想观望一阵子? 再决定毁掉其中一份。却没想到? 他卒逝与北征途中。 朱瞻基早早就买通了养心殿的太监? 因此他知道金匮里有两份遗诏? 但是他不确定里头的内容,毕竟太监都不识字。但是朱瞻基肯定里头有一份和他有关。 朱瞻基差在一步棋,没有抢先知道永乐帝的死讯,因此被杨士奇等人抢先一步。杨士奇将太子接位的遗诏带回东宫,让朱瞻基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隔日,朱瞻基才从军中的探子知道了永乐帝的死讯,可此时太子的亲信如杨士奇及胡濙已经把兵权和玉玺牢牢掌握在手。胡濙处理完遗诏,就去给顺天府府尹和九门提下了毒,逼他们务必听太子的话。杨荣则控制了北征军,正在班师回朝。 杨士奇知道消息藏不住了,请太子朱高炽立即召集内阁与朝臣在太和殿公开宣读遗诏。 朱瞻基是以皇长孙的身份被传唤,当他听到遗诏宣读是传位于太子时,朱瞻基本来自信满满的眼神,突然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听到的话。胡濙想知道朱瞻基到底知不知悉两份遗诏的事,因此偷偷瞄了一下这皇长孙的表情,第一眼看到的是朱瞻基错愕的表情,继而代之的是狠毒的咒怨,以及惨败的神色。 胡濙震惊:“难道朱瞻基知道两份圣旨的事?” 朱瞻基错愕的表情和故作镇定的神色,和其他朝臣呼天喊地的哭声形成很大的对比。 但是朱瞻基的内心混乱只持续了短短几个弹指,很快的,这位天生的斗者就回复正常臣子的脸色,留下几滴无关紧要的眼泪。 是的,这皇位终究会是他的,只是他要不要加速而已。 朱瞻基放弃抵抗的动作令胡濙更加担心。他害怕朱瞻基早有准备,后面还后有招。 胡濙猜的没错,朱瞻基不服气这个结果。可是遗诏已经当众宣布,朱高炽马上就要登基。朱瞻基只能加速另一个计划的执行。 朱瞻基是一个野心家,他知道在成功机会不高时,要隐藏自己的意图,让敌人看不清楚。 朱高炽登基后,立刻颁布几项大事。第一个决定的是定下年号为洪熙,由于当前还是永乐二十二年,朱高炽决定隔年定为洪熙元年。 第二件事是清查冤案。朱高炽为人仁厚,他知道朱棣的几个案子办的太狠了,例如方孝孺的诛十族,景清的瓜蔓抄,还有解缙的案子。他吩咐刑部彻查这几个案子,并且不要再追查这些案子的遗族。当然,建议伸冤这几个案子的背后就是胡濙的主意。 求助下,app 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第三件事是休养生息,朱棣一朝,做了几件大事,耗费许多钱财和国力。例如郑和下西洋、编纂永乐大典,连年西征蒙古等。朱棣下令停止这些耗费民脂民膏的行为,并召回重臣三宝太监郑和。 第四件事,是扶植他信任的心腹进内阁,也就是三杨和胡濙。三杨指的是杨士奇、杨荣和杨溥,这四人组成了坚强的核心内阁,扶植着洪熙帝朱高炽。 在新登基的洪熙帝认真处理政务的同时,朱瞻基启动了他的计划。 朱瞻基的连环计一共有三步。第一步是美人计。 在永乐帝朱棣还在世时,由于汉王处处相逼,使得朱高炽的太子生活过得很焦虑。一点都没有乐趣。朱瞻基派了亲信搜罗了四位西域美女,个个都是国色天香,体有幽香。朱瞻基买通了宫里太监,让他们送进去。这四位美女果然让朱高炽龙心大悦,夜夜狂欢。甚至消息传到朝中大臣耳中,忠臣李时勉上书劝解,竟引来朱高炽暴怒,在朝中差点被当场打死。 朱瞻基在现场看着,不由自主的冷笑。他的父亲为人宽厚,从来没有如此暴怒过,可见李时勉戳中了他的痛处,看来美人计奏效。 第二步是买通太监,实时监视朱高炽的行踪汇报,并且掌握朱高炽得饮食出行。 第三步,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东厂,打造属于东宫的精英部队。上次夺权时,朱瞻基悔恨被胡濙抢先一步,掌握了三大营的兵权。因此这一次朱瞻基决定自己打造专属的特务机关,替他行事。尤其自从柳沐雨离开后,朱瞻基深感危机,必须培养一些自己的近身侍卫,还必须得是武功高强的。也刚好,朱瞻基的亲信张伟,送来了十二位东瀛高手,这十二个高手被称为甲贺十二忍者,就被安排在东厂藏着,等到最佳时机出击。 只有官大臣部分,朱瞻基没法完全攻克,因为此时的内阁都是一路陪着朱高炽过来的忠心太子党,忠心赤胆,没有人会背叛朱高炽。 【第335节】忍术 在朱瞻基秘密执行三步计划之时,有两个人一直行事低调、默默地注视着朱瞻基的行动,一位是杨士奇,一位是胡濙。 这两人并没有把金匮双遗诏的事告诉其他人,连朱高炽都只字未提。杨士奇威胁胡濙要有心理准备要把这秘密带进坟墓里。虽然胡濙一直主张跟朱高炽据实以告,但是杨士奇再三劝诫他千万别说。 “这事你知我知即可,千万不要告诉皇上,你不知道皇上和太子心里想什么。”杨士奇神秘地说。 胡濙心里担忧,不吐不快:“可是,我们还杀死了三个太监,这事绝对纸包不住火的。” 杨士奇将他拉到御花园一旁,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王名典和那几个小太监我已经处理好了,我上报猝死。几个太监,没有人注意的。” “我告诉你,你这事一旦传出去,太子朱瞻基会想尽办法杀了你。”杨士奇略带恐吓地说。 胡濙反问一句:“难道你不告诉皇上太子有异心吗?” “现在不是时候,等我的指令,到时再说。” 胡濙无奈地答应。 杨士奇自己表示,其会负责关注朱瞻基在官场和军队上的调动,胡濙则负责监视小东厂和内务府的行径。其实胡濙心里有个疑团一直想不通,究竟是谁暗中在帮助朱瞻基。他认定朱瞻基一定有一个内阁里的内应,胡濙记得姚广孝曾经说过一件很奇怪的事,当年九门提督赵泉自刎而死,内阁里有人快速地推举锦衣卫纪纲暂代九门提督一事,此事酿成了大祸,差点造成汉王叛变成功。因此,姚广孝断定,内阁里有人不忠,试图勾结汉王势力谋反。 而两份遗诏的事也是蹊跷,胡濙和杨士奇都觉得朱棣从未流露出要传位给朱瞻基的意思,难道是有人造假遗诏? 难道是朱瞻基自己放进去的,一定有人和他里应外合,才能抽换遗诏。更有甚者,遗诏的钥匙只有永乐帝有,没有其他人能打开。究竟朱瞻基是如何调换的?这一点胡濙和杨士奇百思不得其解。 可,虽然胡濙和杨士奇注视着朱瞻基,这两人却不知道,朱瞻基也在暗地里盘算怎么除掉他们。尤其是胡濙,朱瞻基认为此人黑白两道通吃,隐晦不明,将其列为头号危险人物,务必除之而后快? 并派出了东瀛十二忍者对付胡濙。胡濙并不知道,危险杀机已经一步步地靠近他。 这十二忍者擅长忍术及幻术,每个人随身配有两把倭刀,一长一短? 还有腰间数十枚柳叶镖? 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 胡濙就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着了道。 是日? 胡濙与杨士奇论完政事? 杨士奇表示其将留宿宫中,处理政务奏折。胡濙遂自己离宫,从东华门离开紫禁城? 要回东面自己的寓所。却没注意到屋顶上有一个神秘的身影,一路跟着他。 此人带着黑色头巾、包住这颗头,还有着黑布织的面罩? 全身黑色贴身棉服,如果不是一双眼睛闪亮? 根本察觉不出来。他伏在屋顶上? 捂着嘴巴不让热气散出来? 在黑暗中隐匿着。胡濙只觉得隐隐中似乎有人在跟着他? 可回头查看却一无所获。 可此刻是北京早春,天气尚冷,居民还在烧炭取暖。胡濙却从家家户户传出的烧煤味中,嗅到了一股冷冽刀锋的铁锈味道。 忍者总是群体作战,因此这个忍者并不是落单,而是斥候。其余十一位早已潜入胡濙家附近守株待兔,就等胡濙回家要一击成功。 胡濙感受到危机,脚步加快,直接往澄清坊的居所冲去。他一进门,立刻拉门把反锁,并严密检视四周屋檐,看有没有人进来。 此时,胡濙斜眼瞄见屋顶上有一小撮白色水气,那是某个人没遮住嘴,露出来的气。北京夜间的气温严寒,一点气息就能聚成水汽。 胡濙知道有人想对他不利,且来者不好对付。 平日他不喜有人打扰,因此家中的仆役白日工作,晚上不住家里,现在宅院里只剩他一人。胡濙转身进入前厅,想在这里和这些不速之客决一死战。 黑暗中,他看到有一人轻轻地从屋檐上跳下来。此时地上有薄雪,但这人落地竟然不溅一滴雪花。然后胡濙通过窗格看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每一个都是落地无声。 胡濙数了数,摇摇头倒吸了口气,竟然有六个黑衣人,直挺挺地,背着双刀,站在他的院子里。 突然咻的一声,一枚铁镖射了进来,直挺挺地钉在前厅的木柱子上。胡濙一阵心痛,那柱子可是金丝楠木所雕,为永乐帝御赐。 下一弹指,另一枚铁镖也随后就到,咚的一声,又钉在柱子上。胡濙心想,这下破了两个洞,那天皇帝怪罪下来,那可犯了没有好好护卫皇家赏赐的罪。 眼看第三枚又要射进来,胡濙决定不能再等了。他对着前厅里的八仙桌地上一块石砖,用力踩下。 只听得哗啦哗啦一声,从前院的左右长廊射出了各一排的箭。这箭矢是胡濙设的机关,请了明朝最厉害的鲁班工匠建造。以轮轴机械驱动,胡濙可以坐在前厅里,一见危险,脚下一踩,立即启动箭矢开关。 【第336节】忍术 这六个黑衣人功夫卓越,他们有的匍匐在地面,有的跃至半空,躲过了箭矢攻击。六人中仅有一人动作慢了半拍,被箭矢射中手臂,其余人毫发无伤。 可胡濙设定的机关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他又踩下另一块石砖。咔塔一声,又有箭矢射出来,但是这次是两拨箭矢,分别对向不同的方向,速度较第一波箭矢更快。 胡濙这机关是找了高人设置,在墙中做了夹层,里头设了一排机械式的弩具,每个洞后面有一排弩具,每个洞对应的方位不同。 前厅里的石砖下有一机械的开关,一旦踩下,会触动地下的绳索,拉动弩具。每一块石砖对应的是不同的弩具,也是设计了不同的方位。此暗器的方位设计是偷自玉家的甘露玉手的灵感。甘露玉手的暗器是预测敌手的躲避方位,让人自动凑上暗器。 胡濙踩得第一波就是让敌人跃高或是伏地避开,而第二波就是针对半空中和地面的敌人。果不其然,这精心设计的巧思,射伤了幸存的五人中的二人。如此一来,进攻的只剩下三人。 但此时,胡濙设了两波,也把机关弩具上的箭用完了。 这未受伤的三人丝毫不管受伤的同伴,他们眼中只有任务。倒在地上的三人也未喊痛,也未出声,更没有满地打滚,而是捂着伤口,迅速撤退,不给其余人制造累赘。 三位忍者抽出肩上的双刀,白冷的刀锋迎着月光,闪烁白色的光芒,一步一步靠近前厅。 胡濙冷笑一声,双手一拍,往这三人掌风一送,送出了一阵白色粉末,漫天铺盖而去。胡濙欲速战速决,不留活口,直接送出了彼岸香。 这三人似乎知道胡濙的毒物厉害,纷纷后跃避开。 胡濙要的就是这个空档,他转身冲入后堂。在哪里,他有个机关地道,可以迅速撤退。一人对抗三人,胡濙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先撤为妙。 在胡濙内堂房间里有一堵墙,石墙一推其实是个暗室,暗室中有一段阶梯直接通往地下的地道。这条地道是他在金匮双遗诏事件后紧急找工匠挖出来的。 胡濙知道有一天会用到,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 可惜他的彼岸香没有发挥功效,这三人都戴了面罩,彼岸香伤不到他们。 只略微阻了一下,忍者们就立刻冲了进来。 肃穆安静,行动一致,看得出来是经过高度的训练。 胡濙将石墙推回,冲进地道,心里暗暗祈祷他们没有发现这堵墙。 忍者们冲进内堂,没有看见任何胡濙的踪迹。其中一人手一挥发出暗号,其余人立刻知道暗号的意义,分成几组四处搜查。 其中两人跑到胡濙宅子外面,跃到高处,四处观望。 由于这条地道仓促挖成,胡濙雇的工人只挖到了宅子边边。胡濙刚好从他的大院旁边的巷道灰头土脸的钻出来。 此时胡濙借以发现忍者的水气却出卖了自己的行踪。胡濙爬出地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呼吸,冒出类似炊烟般的水气,其中一名忍者在高处立刻察觉他的去向。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该名忍者嘬了嘴,发出一声类似鸟叫的声音,示意找到了胡濙。另外二人纷纷往他指的方向冲去,井然有序,却又无声无息。 胡濙见行踪被发现,只得奋力往前冲去。胡濙的轻功在刺客家族中首屈一指,寻常人万万追不上。 可这三名忍者的速度也不弱,且他们分成不同路线追着胡濙,两个在两侧屋檐纵跳飞跃,一人在地面追着胡濙。胡濙的速度快,可是屋檐上的两排人清楚地看着他的方位,随时指引着地面的忍者跟踪着。 且屋檐上的人没有巷弄拐角的限制,可以用最短的路线跟着胡濙。 胡濙见状不妙,自己迟早会被逮到。他寻思应该要去找帮手,此刻第一个浮现他心中的就是金家。 刺客家族中住在京城最近的就是金还圣,金家大院就在东直门外。 可此刻胡濙刚离开东华门,还在澄清坊胡同里,距离东直门还有十几里路 这十几里路,他不确定能不能来得及到达。 【第337节】包抄 三名黑衣忍者亦步亦趋地跟着,当先一人手一滑,就射出了飞镖。胡濙听闻后方凌厉的风声,知道有暗器来袭,他抽出怀里藏的短剑,反身一剑,这锐利的短剑竟如切豆腐一般,将暗器从中切开。由于这镖师对准他的头部发射,胡濙的双眼可以清楚见到被切开的飞镖分别从他耳边两侧掠过。 这一切如同慢动作一般,胡濙看得一清二楚。这暗器状似菱角,上头有油亮的彩虹紫光,且有一股药味,行家如他一闻便知道这飞镖上喂有剧毒,胡濙在心里骂了一声卑鄙。 射出飞镖的忍者见到胡濙的身手和利剑,竟没有吃惊或是露出任何讶异。一般武人看到胡濙的神技必然大吃一惊,但这群人这似乎无情无感,只关注执行任务,对于其余一切漠不关心。 忍者们见胡濙继续往北冲,其中一名忍者变更方向,从屋檐上挑直线距离往北面阻击。其余两人,一路地面,一路空中,三人紧逼着胡濙。 此时夜黑风高,户外的温度越来越低,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连打更的人都形影无踪。 胡濙越奔越快,鼻喷气,如同一条水龙一般,在巷弄里形成一条水气线。 这三人一声未出,仅靠手势来沟通,却毫无窒碍,可见其默契十足。在这寂静的北京城深夜中,如鬼魅一般的忍者追杀着胡濙。 胡濙催动体内的内力,越跑越快,将身后的两人抛在后面。他灵机一动,取出塞在腰间的金丝手套戴上。 可就在他掏取手套的一瞬间,三枚飞镖从他的正面咻咻地飞了过来,速度极快,迎面而来。 抄近路的忍者从直线超过了他,落在他的前面发起攻势。胡濙一个滑步弯腰,避开了这三枚飞镖。 胡濙知道此刻不能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追上,那就回天乏术了。 心意已定,胡濙右手持短剑,左手往腰间一模,揣了手中一把毒物。他现在的短剑虽然锋利,但并非鱼肠剑,鱼肠剑已经送给了儿子姬水坤。胡濙另外寻了知名刀匠打造一支类似的短剑,虽然不及鱼肠剑,但也是玄铁铸成的神兵利器。 此时突然不止又从何处钻出两名忍者,落在他十步之遥面前,分站于第一位忍者的两侧。胡濙一咬牙,毫不犹豫就往前冲去。这三名忍者分别从不同的方位,以渔网捕鱼的态势一前一后,分两侧要围住胡濙。胡濙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右手连续抛出粉末,左手的短剑则不停地挥舞,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 待得这三名忍者靠近,胡濙见到一张似白似透明的物件,才发现原来这三个忍者手上抓着一张大网。这渔网围捕术也是东瀛忍术之一,此渔网是以坚韧的东海沙鱼皮绞成,幸好胡濙手上是一把锋利的短剑,第一剑砍了出去,砍断了其中数根线,但是这鱼皮甚是坚韧,竟然第二剑就没砍断。 胡濙手上运劲,双手握紧短剑,用力一砍一挑,终于将沙鱼皮网从中劈断。端着渔网的三名忍者此时终于咦了一声,露出惧色。想必是忍者手中的渔网从未被劈断过。胡濙心想,若不是鱼肠剑给了儿子,这渔网有何可惧。 但这三名忍者也只是将渔网一抛,纷纷抽出背上双刀进攻胡濙。 被此三人一阻,后头的两名忍者也赶了上来。 胡濙眉头一皱,心里大喊不妙。 他将短剑收入怀中,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出腰间的毒粉末。但这毒粉末不是先前的白色彼岸香,而是淡红色的细粉末。 早先在地道里,胡濙已经服下了姬家自己调制的解药,提前预防自己投的毒。此刻危急万分,他也顾不得毒药是不是会伤害到自己,一切以打开一道口子再说。 胡濙看到这群人戴着面罩,知道彼岸香对他们不起作用,因此换了一种毒药。胡濙抛出的是赤蝎百步蛇毒,将赤磷百步蛇的蛇毒与赤蝎身体磨成的粉混合,晒干后压碎,既有蛇毒的威猛,又有赤蝎粉蜇人的功效,触及肌肤立刻如同摸到滚烫的炉子一般的痛楚。 胡濙戴着手套,因此不受蛇毒侵扰。 见这毒粉来势汹汹,忍者纷纷后跃避开。 但是当先一人靠的太近已然来不及,被这赤蝎百步蛇毒喷上双手。这毒性猛烈,那忍者离开痛得在地上打滚。但是东瀛忍者的忍耐力真是一绝,虽然他痛到在地说打滚摩擦,但是却一声不发,只听得到他闷哼的声音。 另一名忍者知道这毒性太强了,赶忙找了旁边民居门前的水桶,欲挖一桶水浇在忍者身上,解除一点痛苦。可是他竟忘了此刻正是温度极低,那水桶里哪有水,只有一缸缸冻起来的白菜。 那名忍者挣扎着起来,竟将自己的双手手背上的水泡抓得鲜血凌厉,众人看得心惊。胡濙见机不可失,立刻再扔出第二波毒粉。 忍者见中毒的人遭受此苦,岂敢再靠近,纷纷拉开距离。胡濙乘着这个空档,钻了个空扬长而去。 但忍者们只缓了一缓,便立刻追了上去,但是始终保持着十步之遥的距离。 【第338节】白衣 忍者们先前就有搜集情报知道胡濙是施毒高手,全身是毒,便不敢靠得太近,这给了胡濙空间。他从崇门大街钻入了黄华坊,再一路向北。 这一路跑了约有三、四里路,胡濙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的四人依旧跟着。 此刻胡濙全身大汗,胡须及脸上都是白霜,手心也发汗。如果不是内家真气支持,他没法跑那么久。胡濙心里也十分讶异这群忍者竟能跟他如此久,以前曾经听说过东瀛忍者的续联艰苦,会以地狱般的训练考验其意志,从方才那个忍者对于疼痛的承受度可以端见一二。 就这一分神的弹指间,突然,胡濙看到右侧的墙壁闪了一闪,一把寒光四射的刀从他的右侧劈了过来。胡濙体内内息感应到了这柄刀夹带的内劲。他条件反射般的向前一蹲,这把刀从他头上削了过去。 同时另一侧的墙壁,也浮现一个黑衣忍者,这一侧的刀是从下方狠扫过来。这回儿胡濙看得一清二楚,这两人都是黑衣忍者,拿的都是扁扁长长的倭刀。 这对着下盘的一刀方位巧妙,正对着蹲下的胡濙。胡濙避无可避,手中的短剑向身前的地上一掼,硬是用短剑挡下了来刀。 刚刚明明一个人都没有,为何突然此二人从墙壁出现?胡濙大骇,难不成东瀛忍者真有妖术? 胡濙避开这两招,却被二人缠上。两名忍者左右开弓,将倭刀使得如同双节棍般轮转。饶是胡濙武功高强,也一时难以离开。 就这么一缓,后面四人追了上来,此时变成六人包围胡濙。胡濙实在没想透前头拦截的二人是如何从墙壁出现。 这六人分站不同方位,锁住胡濙的去向。胡濙定了定神,知道自己凭一把短剑无法杀退这么多人。他下意识捏了腰间挂的一个物件,心里犹豫要不要现在就使出来。 此地距离金家大院还有一半路程,约五里路,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陷阱和埋伏。 现在浮现他脑海的不只是找金还圣帮忙,他还担心,万一把人导向了金还圣怎么办?岂不是害了金还圣。虽然金家刀法天下无双,但是要面对这众多忍者的列阵,不好说金还圣一定能赢。 胡濙心想:“除非,带他们进姬家的湖心岛,进大本营。”可姬家位于苏州,距离此处天高地远,该怎么办? 胡濙心念一动,决定引开这群忍者,只要他能撑过黎明,他就可以内阁身份召唤军队,和忍者决一死战。但他一转念,登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幼稚。这群人是太子派来的,他能跟太子决一死战吗? 想到这,他抱守丹田的元气,暴喝一声:“来吧,决一死战,看看是东瀛刺客厉害,还是我中原刺客厉害。” 胡濙往前冲去,突然针对当先一个忍者猛攻,丝毫不理会其余的忍者。该名忍者被突然袭来,狂风暴雨的攻击攻得手忙脚乱。而姬家的擒拿绝技此时发挥功效。胡濙脚一勾手一圈,右手短剑一划,竟然已经搭上这名忍者的喉间。胡濙左手急点,如电一般立即点了忍者前胸大穴。忍者闷哼一身身子软倒。 胡濙要的就是这一个片刻,他扶住忍者扛在自己肩上,一个俯身。金丝手套取出一物,向天空洒出漫天毒粉。这毒粉如同细雨一般,落在了众人身上,由于实在太细,如一张渔网一般,根本避无可避。 这次他撒的是灼灼散,这毒粉能烧伤衣物和肌肤,所以他需要一个垫背的,以免烧伤自己。 推荐下, \! 这一下,这五名忍者包含被胡濙扛起来当挡箭牌的那位,全都被灼灼散烧伤。衣物被烧穿,肌肤出现如烫伤般的红肿水泡,一个弹指就出现了浓水。 胡濙着毒粉威力太强,虽不致死,但是对肉体伤害极大。所有忍者都好似奄奄一息一般。而被他扛起来的那名忍者,由于是面孔朝上,所有的毒粉落到了他的脸上和身上。胡濙看到此人的烧伤严重,看那焦黑的面孔,恐是活不了了,心里也不免有些歉疚。 但就在胡濙以为已经杀退了忍者,正要转身离去的同时,从后方现身两位忍者,如幽灵般地站着。胡濙不知道他们何时出现的,而这两人似乎不在乎满地打滚的五位忍者。 这两名忍者和先前的几位不同,先前的忍者穿的都是黑衣,但是这两名穿着白衣。 其中一名说了几句话,似乎很不屑倒在地上的众人。那些痛得打滚的忍者立时闭嘴,悄悄捂着伤口离开。 这两位忍者站在那里,双手环抱这剑,却吐露出强大的气场,眼不露白,双瞳如深渊一般盯着胡濙。 胡濙知道朱瞻基养了十二名东瀛高手,他掂算了一下,前面他已经接触了十个忍者。看来这是最后两个。胡濙摆摆手、甩甩头,心里轻松许多,只要再处理这两个,那么今晚的危机就算过去了。 虽然他这一路用了不少毒物杀退敌人,但其实胡濙功夫很高,他并不畏战。 可是,胡濙没想到,这最后压轴的两名忍者,功夫高得惊人。 左边的忍者抽出双刀,两把刀以十字交叉立在身前。 另一名缓缓的将刀子抽出,一刀指天朝上,一刀指地朝下。 这两人一出刀如渊停嶽峙,看就知道是武术大宗师的气势。 见这架势,胡濙立刻知道这两人非善类,恐怕短时间难以打发。他摸了摸腰间,惋惜如果有天地罗华就好了,干脆玉石俱焚。 突然,只一瞬间,胡濙觉得眼睛花了一下,右边的忍者突然冲了过来,快速绝伦的砍了一刀。胡濙的轻功底子好,速度反应较多数人更快。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往左边闪过去躲避。这位忍者一击落空,竟发出“咦”的一声,似乎觉得奇怪胡濙竟能躲过这一招。 可他不知道,此刻胡濙已经背上冷汗直流。这忍者的速度实在太快,不输巅峰时期金复里的金刀刀法。 忍者一击未中就退回原位。那位持十字刀势的忍者却突然出击,胡濙看得很清楚,这后攻的忍者,在一瞬间砍了三刀。 胡濙躲掉了第一刀,用短剑挡了第二刀,但是第三刀堪堪躲过,竟被这忍者在肩头拉出一道刀痕,衣服破裂,肌肤被拉出一道血痕。这两名忍者拿的应该也是很锐利的刀,因为胡濙的短剑竟未能砍伤这人的刀。 胡濙大惊,看来这两名忍者武功奇高。 【第339节】追赶 胡濙的交战策略一直是打不赢、就用毒,这是姬家的看家本领。胡濙知道这两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身为刺客家族轻功最快的人,甚至觉得此二人在巷弄间的挪移比他还快。至于出刀的速度也不逊于金复里巅峰时期。 胡濙此刻觉得自己过于轻敌,他以为料理了前面十位忍者,也能轻松对付最后这两个。岂知道,原来后面的才是最强悍的。 就在脑子念头流转之间,此时第一个出击的左边忍者又抽刀进攻。胡濙左手一摊,掌心运劲一扔,又是满天的毒粉撒了过去。但这忍者似乎并不惧怕,他抡起刀圈,只见化为花白的刀锋竟卷起气劲,滴水不漏地将所有毒粉挡在刀圈外,并反喷到胡濙这边来。 胡濙一击未中,但是借此抢得了一点机会,立刻转身就冲。 这两位白衣忍者见胡濙逃跑,立刻追了上来,此时又形成了你追我跑的局面。 所幸这两位忍者的速度虽快,但是似乎较擅长巷弄间短距离的挪移,对于这种长距离需要脚程和气力的轻功奔跑,胡濙还是占上风。 此刻被忍者一堵,胡濙不能再往北,只能向南面走,他全力往北京城的崇门处奔跑。胡濙想起在南城门处有一个驿站,里头备有军马。就算是深夜,驿站都有留守的人,就算没有,他也可以抢一匹马出城。 可是,崇门的大门是关着的,半夜守将不可能开门。同理的,那些忍者也一样出不去。他们只能在这胡同里钻来穿去,看谁能撑到城门开的那一刻。 此时,一声打更的锣声传了出来,原来已经四更,胡濙打定主意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一亮,城门一开,就夺门而出。 但,这意味着,他必须跟这两个忍者再耗一个时辰。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毒药带,才发现已经只剩三种毒药了。 姬家的毒药带备有许多小暗袋,里头藏有毒粉。胡濙用指甲一挑,就能洒出毒粉,令敌人中毒。一般藏的是灼灼散、赤蝎百步蛇毒、悬沸散、小彼岸香、彼岸香的铸香段等。灼灼散和赤蝎百步蛇毒在前面几个回合已经用过了,这两种毒药毒性猛烈,遇到肌肤及人体就生效,是非常适合突围时使用。只可惜这两贴毒药已经用尽,但是也杀退了近十人,也算功成身退。 悬沸散是一种会令人晕眩的毒药,服下后可以逼其吐露心声。这不是致死的药,主要是拿来使人屈服,且这药性不是立即生效,至少需要一刻钟,这并非胡濙现在需要的。 大名鼎鼎的彼岸香则是拿来暗中杀人,彼岸香和天地罗华的毒性完全不同,天地罗华毒性猛烈,无药可解。而彼岸香细微难以防备,至死都不知道中了毒。 彼岸香需要热气或是内力催化,虽然无影无踪,毒性神奇,但也不适用胡濙现在面临的情势。 他唯一的希望只剩下小彼岸香。小彼岸香是姬家调制出来的类似彼岸香的药,毒性没有那么强,但是见效非常快,几乎是闻到立即晕眩。此物为何称小彼岸香,是因为毒性和功效皆类似,但是毒性没有那么强。不像彼岸香,如果没有姬家的解药是无法解开的。也因为小彼岸香的杀伤力没有彼岸香那么强,姬家反而更常用。毕竟,彼岸香需要催化,而小彼岸香类似药粉一般,更是好使。 胡濙捏了捏手,在想着要如何利用剩下的小彼岸香。 此时,他的脑中飞快的转着,但是脚下没停,一晃眼,他已经冲到了长安街,前面已经清楚看到崇门的城墙。 【第340节】驿站 胡濙见崇门就在不远处,心里盘算着如何阻止这两人,然后钻进入驿站。他多次从崇门出城,知道驿站就在前方的左手边。 “声东击西?”胡濙一边躲着,一边想着如何引诱敌人中计。灵光一闪,稍稍有了主意,胡濙往右边窜去。此刻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后面两个白衣人只见到一个人影晃动,只能赶紧跟着。 胡濙看准了胡同里一间院子,十分破败,看来无人居住,他便双掌推出,破窗而入。 一进入这屋子,立刻有一股霉味,看来真的没有人居住。 胡濙见四下黑暗,立刻在窗边撒上小彼岸香,并沿路在可能碰触的地方撒上毒粉。见墙边有一柜子,他轻轻打开柜子躲了进去。 同时他拿出一截彼岸香,用右手紧紧握着,想着一旦危急,就要催化彼岸香。 就在他等待的同时,一个刀影闪过,窗棂登时断成两截,窗户倒了下来。此时两名白色忍者跳了进来。胡濙见他们身形轻巧,一闪而入,竟然没有碰窗格,心里惋惜。 但在这两人进来后,用眼神搜寻了胡濙,但是没有看到任何踪迹。此时胡濙躲在暗处,借着外头的月光,却看得一清二楚。 胡濙数着忍者的步伐,等待其靠近到最佳的距离,就要放出小彼岸香。 此时距离五步,然后四步,然后两人突然静止不动。胡濙抓紧手中的毒粉,就等这两人再靠近一步。 可没想到这两名忍者似乎没发现胡濙的踪迹,互看一眼,竟然转身从刚刚进来的窗户翻了出去。 胡濙纳闷但是着实松了一口气,他放开手中紧紧攒着的彼岸香,才发现手心都是汗,那截彼岸香已经湿透。他不敢再出去,决定稍事休息,待天一亮就出城。 少顷,屋外传来鸡鸣,看来再一刻钟就要天亮。 胡濙悄悄探头,查看窗外四周,确认周围空无一人,才轻轻地翻身出去。 但才跳了出去,突然头顶上方白光一闪,一把锋利无比的刀砍上他的肩头。胡濙一个吃痛,叫了出来,但是他反应奇快,立刻后退,抽出短剑防御。 原来这两名忍者十分聪明,猜到屋内有诈,虽然看到了胡濙钻入屋内,但是不中计。 这两人知道在暗室内,很容易就中了胡濙的毒,因此他们故弄玄虚,让胡濙出来,守株待兔。 插一句, \! 胡濙一出来看到上方的刀光就知道自己中计了。这刀砍得很深,他左肩完全无法施力,且一直出血,不一会就染湿了半边的衣裳。 胡濙知道一旦受伤停下来,就更难对付此二人。他拔腿就跑,一心一意往驿站去。 此刻胡濙命在旦夕,如果甩不开这两人,他死路一条。就算甩开这两人,但是没有救治自己的伤,也是死路一条。 但不管如何,必须先跑为妙。 幸好往东边跑了数十步远,就看到了崇门的驿站。此时驿站门口没有守卫,胡濙牙一咬,右脚一蹬,竟从屋檐跳了进去。这一施力,几乎用尽他全身的力气,虽然跃得很高,但是落地前他眼前一黑,竟差点软倒。 这驿站内部的左边就是马房,里头的马见到有人闯了进来,却没有嘶鸣,倒是用黑呜呜的眼睛看着胡濙。 此时屋檐传来两声踏步声,胡濙抬头一看,就是那两名白衣忍者。同时,胡濙发现,天空看到东方鱼肚白,原来已经天亮了。 胡濙短剑一挥,干净利落的斩断马栏,随即翻身上马,双脚一夹,该匹军马嘶鸣了一声,随即夺门而出。 这一叫把驿站的人吵醒了,屋子里头传出了大骂的声音:“那个耗子不想活了!” 白衣人见驿站的人已然醒转,便放弃了在驿站追捕胡濙。翻身跳回路上,往胡濙的方向追去。 驿站的人冲了出来,才发现一地的血和毁坏的马厩,以及少了一匹马。 【第341节】蹄飞 胡濙硬是打起精神,骑在马背上,用力的踢着马肚。军马吃惊,迈开四蹄在石板道上咔哒咔哒的跑着。 这马四蹄翻飞,全力迈开,让白衣忍者追不上,只能紧紧盯着胡濙离去的方向。 胡濙被这军马摇得一晃一晃地,肩上的伤鲜血直流,开始影响他的意识,半边衣衫都沾满了血迹。他拉动马绳,让马往南走,才没几步,就到了崇门口。 此刻刚好军士打开崇门大门,一群农夫喧闹着走进城里。胡濙本眼皮沉重,已昏昏沉沉,听闻城门口的吵闹声,顿时醒转。他见守城门的军士要上前来拦住他,胡濙奋力掏出怀里的令牌秀了出来。 军士一上前,拎起那面令牌,上头写着“钦差大臣胡濙出关令牌”。这块令牌不止可以出崇门,甚至可以出玉门关。军士立刻退上,并帮忙胡濙拉开人群,让其一人一马顺利通过。 出了崇门,胡濙松了一口气,回望了城门,却没看到白衣忍者。 他一拉马绳,决定一路向南,先离开京城再说。 白衣忍者一路跟随,不知怎么上得城门,此二人躲在城门楼里看到了胡濙的身影,立刻如鬼魅般的消失,看来是尾随而去。 胡濙骑着骏马,一路到了京杭大运河起点涿州,此刻的他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疲惫不堪,眼皮沉重。失血过多的伤势对于他的精神状态影响更大,渐渐地倒在马背上,竟然睡去。 所幸这军马听话,竟沿着此路小跑步地到了一河边。军马口渴竟径自走到岸边低头喝水。 这一晃动,竟将胡濙摔了下来。 胡濙伤口被扯动,遂被惊醒。他睁眼一看,竟然是一码头。此时刚好一船夫将船靠岸,正在系绳子,准备上岸。 他开口喊了一声,引起来船夫的主意。这船夫急公好义,见此人半身是血,以为需要救治,竟忙不迭地赶了过来扶住胡濙。 胡濙虚弱地问道:“此处是?” 船夫没想到他问起这事:“官爷,这是涿州啊。” “涿州,真是涿州?”胡濙没想到他昏死过去,竟然被马带到了涿州。 胡濙的眼光突然发出光芒,他奋力一起,抓住船夫的手臂说:“能带我去江南吗?多少钱都可以!” “官爷,您受伤太重,要不我带您去看大夫?”船夫不是不想赚这钱,他是怕这人活不久,说的是梦话。 胡濙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血迹已经乌黑,伤口已经结痂。他说道:“不,船大哥,我没事我有急事,人命关天,一定要到苏州!”胡濙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递给船夫。 “这兴许够了,你照料我一路南下。” 这何止够了,这就是船夫一年的薪水也赚不到这笔钱。船夫眼睛发亮,恨不得立即收下这元宝。 胡濙见他见心喜,知道他愿意做这买卖,却把金元宝收回怀中。 “你带我去,这元宝就是你的,你不去,这笔钱就跟你没啥关系。就算你要送我,费用我到苏州在结给你,保证不让你亏。” 船夫忙不迭地答应:“去去去,行行行。我收拾收拾就走。” 见船夫要走,胡濙拉住他:“不,就现在,再晚就来不及了。有任何损失我都赔给你。” 胡濙知道决不能拖延,万一被白衣忍者发现,就前功尽弃。 船夫迟疑了一下,但是也并非是迟疑,其实他心里早有了决定。立刻说道:“好,我们立刻走。但你得先付一半。” 胡濙脸色惨白,却忍不住笑了笑:“这公平。”胡濙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张纸,上头写着宝钞,以及一行字“洪武年间一百两白银,京城兑换。” “剩下的到了扬州给你。” 船夫用力点点头,收下了宝钞,细细地叠好这张宝钞,放进他满是油渍的衣服中。这一百两对他来说是大钱,必须贴身熨着。 船夫此刻知道,能付如此大的钱,此人并非易类。但是钱财的吸引力太大了,必须拼一把。他扶着胡濙进入船舱,偷偷摸摸地解开船的绳子,用竹篙轻轻一推,就滑进了京杭大运河。晒着左侧的日光,一路向南去。 【第342节】水遁 京杭大运河始建于隋朝的长安,但是明朝这一代的运河是从元朝开始兴建,从涿州起步,一路经过临清、徐州,到扬州和镇江,最后到苏杭。 胡濙的运气很好,这船夫对于河道十分熟悉,也不多话。他和胡濙之间有股默契,对于胡濙的伤势和缘由,不问也不说。 胡濙几番想要找个借口解释,但是这船夫倒是一言不发,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而且这船夫对于包扎伤口和换药特别的熟练。每日早晚,他细心地给胡濙换药,在这细心的照料下,加上姬家自己本身的金创药,胡濙的伤势恢复的很快。 是日,本来要两周的路途,在船夫的全力冲刺下,竟然仅十日夜已经快到了扬州。 扬州距离苏州仅剩三日行程,且此时南下,气温回暖,不再是北方寒冷的天气,运河边的人潮也开始出现,但胡濙没有降低警觉,虽然这十日来,没有人跟随他们,但是毕竟面对的是类似东厂的机构,且这些东瀛忍者的武功不弱,如果再遇到,以胡濙目前的身体,是无对付的。 船夫的眼睛像是秃鹰一般,盯着四周的船和人,警觉的避开人群,默默地赶超前面的船。 一般运河里的船吃水很深,但这艘船只有胡濙一人和一些食物及日用品自然吃水浅,也因此跑得快。 此时,胡濙透过船舱的一个缝隙,看到了岸边一块石碑,写着“淮安界”。 胡濙盘算着,如果到了淮安,不远处就是扬州,接下来是镇江,再来是常州,最后就是苏州。到了苏州下船,他就可以改车马直奔姬家大院。 当他正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时,突然船夫钻进船舱紧张又小声地说:“嘘,噤声,躲起来,有奇怪的人来了。” 果子桥是京杭大运河最窄的地方,因此官府盘查都是在这里,拦下所有的船,询问目的地和船上人员。数年前,曹一尔、聂萧萧、玉易莲就是在这里被郑和所堵,引发河上一场惊险万分的决斗。 船夫曾经过此处多次,知道果子桥一直有例行盘查,但是令他觉得心头不祥的,今日盘查的人数众多,且后方有几个白色和黑色杂服的人,看其衣着不是中原人士。而且这群人似乎在指挥着官府人员,在找寻逃犯。 胡濙这十日没有看过船夫如此神色紧张,他知道外面肯定来了非善类。 胡濙透过船舱的帘子一个缝向前方望了出去,看到岸边有个石碑写果子桥,而果子桥旁都是有十数个人,看得出来是官府的衙役。看到此,胡濙松了一口气,如果是官府的人他倒不怕。可再仔细一看,他不得不倒吸了一口气。在那群衙役身后,占了几个人,可不就是那白衣忍者和黑衣忍者。没想到他们知道胡濙走水路。 船夫高度绷紧神经,一言不发,只想赶紧过果子桥。 虽是冬天,但是此刻运河上满满的舢板和船来往京杭之间,一个一个的询问,导致河道上拥塞了起来。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船夫垫着脚站得高高的,伸长脖子,试图看清楚前方到底放不放人。 他见官府查得紧,凑到船舱里问:“官爷,前方盘查,我看您躲进舱里,用布盖着。别露出馅。” 船夫搓搓手,甩掉身上的紧张,他觉得这一关能过去,已经闯了那么远了,眼看终点就在眼前,不能功亏一篑。 但是随着船只靠果子桥越来越近,船夫看得越来越清楚,这群官府的人没那么好打发,他们竟然每一艘船都进去搜。这样一来,势必会搜出这位官爷。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办法。 船夫紧咬双唇,偷偷来开船舱的帘子,低声说:“官爷,这下不好了,您得换个法子去苏杭。” 胡濙凑了过来,低声说:“这么说?” 船夫忧心忡忡地说:“官爷,他们搜船,您躲不了了。” 胡濙平生遇过不少大风大浪,但是此时不知为何,心里不停地悸动,有不祥之感。兴许是身有重伤,担心自己过不了这一关。 此刻胡濙有点乱了方寸,竟把船夫当救命的稻草一般问道:“我该怎么办?” “大人,您悄悄地跳水走吧,想办法上岸,可能还有一条生路。如果躲在船里,多半躲不开。” 胡濙定了定心神,船夫说的没错,改走陆路,方向宽广,他还可以避开检查点。如果在这水上被盯上,那势必无路可逃,必须和白衣忍者决一死战。 胡濙点点头。船夫说:“我给您看着,听我的口令,我说跳,你就跳。” 船夫伸长了脖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机会,好在一时之间大家都塞在河道里,也没有办法前进。 此时前方几艘船开始等得有些不耐烦,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叫骂声越来越大。甚至引来官府和船夫们的互骂。 船员们长期在河道上讨生活,脾气甚是火爆,为了插队,一时之间互不相让。船夫见官府的人的注意力被这群吵架的人吸引走,立时俯身对胡濙说:“走!” 【第343节】道缘 听到船夫的指令,胡濙抓好怀里的物件,顾不得腰间的毒药粉会被沾湿,一骨碌地潜入水中。 此时江南的气温不如北京寒冷,但是这水温依旧低的刺骨。胡濙一入水打了一哆嗦,但机不可失,便一鼓作气往水中潜去。 可是水中实在太冷了,明显影响了胡濙的呼吸调节。他虽轻功卓绝,却水性不佳。游了只一会,大约两艘船的长度,就不得不浮出水面换气。他一浮出水面,却和船上的一位妇女打了个照面,互视了一眼。 这妇女正对着河面照着自己的面容理着头发,却冷不防的有个湿漉漉的面孔从河里窜出来,立马吓得惊声尖叫。 这一尖叫,立刻引来其他人的瞩目。胡濙也被妇女吓了一跳,见引起骚动,立刻又潜入水中。 船夫关注着胡濙的安危,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胡濙露馅,心里着急,遂大吼大叫,跳到另外一艘船,打了另一个船夫一拳。船夫人粗但心细,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声东击西。这番操作,果然引起了船夫的骚动,两人在船上扭打了起来,马上大家的注意力就被移转,忘了妇女的尖叫。 而这两人的打斗,同样的也吸引了官府人员的注意。 胡濙见机不可失,赶紧再潜入河里,全力游往岸边去。 可游水这事,过于奋力,却会引起水花。幸好众人的打闹过于喧哗,竟没人注意到水里的扰动。 费了好一会劲,胡濙终于游到了河边,此时的打斗已经从船夫扩散到了好几艘船的斗殴。胡濙向船夫看去,希望他平安无事。 船夫虽然正和其他人扭打中,但也看向胡濙一眼,看到他已经上岸,终于松了一口气。胡濙投向感激的眼神,双手合十,微微一鞠躬。 胡濙见机不可失,赶紧转身遁入草丛,迅速离去。 但才跨出两步,就听见船夫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我是镇江大中!你们谁挡得住我!” 说完又加入战局,一拳结实的挥出,打倒一个船夫。 胡濙听后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了这人是谁,为何此人照顾他,有情有义。 他登时心里激动不已。没想到原来这船夫是镇江香山寺外老妇的儿子,相处十日,他却丝毫未发现。这汉子叫大中,原是庄稼汉,后来见河运的生意好,而改做京杭运河上的船夫。却没想到在此见到胡濙。 胡濙回看了一眼,见大中对他微微一笑,似乎是不要说破两人的关系。 但就这么一个细微的招呼,却还是被白衣忍者注意到。 白衣忍者伫立在人群中,丝毫没有被这场纷乱所影响,他知道纷乱中可能有人乘隙逃脱,这可是忍术的精华,自己当然不会上这个当。白衣忍者仔细地检查着所有的船只和人群,要找出蛛丝马迹。 在骚动中,他看见了船夫向岸边的一声大叫。这吼叫似乎不是斗殴而是为了向某人告别。 而在这同时,白衣忍者望向水里,竟看到河里不断涌现鱼肚翻白的尸体。 他向岸边看去,依稀看到有个人影晃动往草地内侧奔去。 白衣忍者一声轻喝,飞身跃出,如大鹏一般落在河中的船舱上。借力轻轻一点,就跃上岸边。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本在河上打斗的船夫和乘客们,此时忘了两边的拳头纷飞,纷纷抬头看着这曼妙的轻功忘了自己身处斗殴之中。 原来,胡濙潜入水里,怀里的毒粉纷纷溶于河水中,这些至毒的毒物,把河里的鱼虾都毒死,尸体翻身浮出水面。 白衣忍者见此异状,知道岸边有异,立即飞踨跟上。后面三个黑衣忍者立刻跟上。但是他们的轻功不及白衣忍者,只能如同石头过河一般,一艘船一艘船的过。 白衣忍者一上岸,立刻如鹰鹫一般,搜查着胡濙的身影。 【第344节】寂静 胡濙回头见白衣忍者跟了上来,心里一惊。此刻他虽然伤势好转,但是左肩依然无法完全施力。加上毒药已经全部浸水,没有了毒,以一敌四,他心知毫无胜算。此刻如果落入忍者手里,只能束手就擒。 胡濙屏气凝神,轻轻俯身在草丛里缓缓移动。可现在是冬天时刻,草木萧瑟,都是枯树、枯枝、枯芒,胡濙不敢做大动作移动,深怕压坏枯枝制造声响。 可天不从人愿,胡濙轻轻踩出的一脚,竟踏在一悬空的枯枝上,发出了“咔拉”的声音。白衣忍者的耳朵极细,在吵杂声中,听到了这一股不属于这里的声音。 白衣忍者不确定是人还是动物造成的声音,遂拾起一颗石头对准胡濙的方向扔出。这颗石头不偏不倚地对准了胡濙的后脑。胡濙虽然受伤,但是仍负高强武功,一听这破空的声音,就知道后方来了暗器。 胡濙俯身避过,但是这个动作又压到其他枯枝,造成更多声音。 白衣忍者知道动物万难避开他的石头,此刻前方必然不是动物,而是人。 遂针对不同方向打出三支镖。 这三只镖对准了三个方位,必能逼出前方的人。 胡濙听声辨位,听这破空呼啸的声音,知道忍者发的是暗器。这镖来得势猛,避无可避。 胡濙掏出怀里的短剑,向飞镖削去。 数日前在北京,他曾用这柄短剑劈开过飞镖,端是干净利落。可是眼下这块镖可是白衣忍者射出的,不同于黑衣忍者的内劲。胡濙的剑甫接触到飞镖,登时虎口一震,差点短剑脱手。更别说是削开飞镖,差点把自己的手震坏了。 胡濙心里大惊,先前和忍者交手,他只道这群人有幻术,但今天震脱自己短剑,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内家功夫。他暗自寻思,何时这些倭人手里有内家功夫了?难道是跟中原人士习得的武术? 胡濙猜的没错,东瀛忍术本来是没有内功一说,全凭幻术、忍功、暗器下毒等招数来制敌。但是这群甲贺忍者里,出现了一对双胞胎,成为了不同凡响的人物。这两双胞胎自幼被送到中原武林,接受武术锻炼。且本身天赋异禀,竟练出了一身内家真气。论其实力,可能不及金复里和建帝,但是可以比肩成年后,这对青年回到了东瀛岛的甲贺乡,接受正统忍术训练,成为甲贺忍者群中的佼佼者。 至于这对青年的师父是谁?内家功夫从何而来?也是另一段故事。 胡濙虽然躲过了飞镖攻击,但是也露馅了。他见行踪败露,索性也不藏了,起身迈步,绝世轻功立刻施展开来。 胡濙的轻功独步,是姬家的绝学,也是刺客家族中最快的。此刻他的左肩虽有伤,但是身子及双腿无大碍。这一全力奔跑起来,如一只鹰一般在草原中起伏着。 白衣忍者也发力跟上。但是他心里还存着怀疑胡濙身上还有毒物,因此还是有点忌惮。其实胡濙身上的毒粉已经溶解了,全都喂河里,毒死一片鱼。 胡濙边跑边盘算如何冲刺突围。向岸边望去,只见四人,一白三黑,紧紧跟随着胡濙。但是四人的轻功功力立见高下。 白衣忍者能够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胡濙,剩下三位黑衣忍者却和白衣忍者越拉越远。 先前在北京遭遇,在胡同巷弄里奔跑着,转弯及巷弄里物件,边边角角地影响了胡濙的速度,且那时胡濙身上有伤,没法拉开距离。但今日,胡濙放开脚步在大片草地上飞奔,犹如脚不及地般划过,渐渐开始和白衣忍者拉开距离。 白衣忍者的轻功也不弱,虽然越差越远,但是仍是目光可及的距离内。有意思的是,两人的轻功完全不是一个路数。胡濙犹如草上鹰一般地飘逸,而白衣忍者好似草原上的狼,跑起来时刮起一片沙尘。 白衣忍者见双方距离越拉越远,双手连送,打出四支飞镖,全部对准胡濙的后背。 胡濙一听后方风声呼啸,立刻知道是暗器来袭。他脚不着地,两眼直视前方,犹如后背长眼睛一般,左闪右挪,轻松地躲过了飞镖。 白衣忍者见自己的轻功和胡濙的确有段差距,且飞镖向着逆风,实在难以奏效,正暗自烦躁时。突闻后方传来哒哒马蹄声,原来黑衣忍者返了回去,从官府那里牵了两匹马来。 如果骑着马追赶,那么不会耗费那么多体力。白衣忍者稍稍放慢脚步,等待马匹来到。他突然一个高跃,足有三人高,落下时分毫不差地落在马背上。 他拾起缰绳,双腿一夹,马匹如飞箭般奔出。 可这骏马虽快,却未能快过胡濙。但胡濙见后方忍者骑马追来,忙不迭心里叫苦。 虽然此时自己能够比马快,但是时间一长,自己气力不济,肯定会被追上。胡濙搜肠刮肚,心里百转千回,要找个法子甩脱这群人。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此刻,他经过一处稻田,见周围几位农夫正在烧着冬日的干草,一群人围着做事,边烧着,想必是为了炮制肥料以因应明年的农事。 胡濙见他们将地上的干草纷纷捆成一扎一扎,且旁边还有个火炉子。胡濙突生一计。 他过去将部分草堆踢散,其余的或被扔掷或被飞踢到相同的位置,堵住了路口,成了杂乱的一大堆干草。 起初农夫们大声斥骂,但见到胡濙的一腿竟能将草堆踢个二十步之远,尽皆瞠目结舌。不敢言语。 胡濙抢下农夫边上的火炉,点起了草堆。 这一点火星遇上干枝马上爆燃,刹时间成为高耸入云的火堆。 胡濙要的就是这火堆阻挡住忍者。 【第345节】火助 白衣忍者远远见到胡濙在生火,心里立刻知道不好。此黑烟大起,挡住了视线。白衣忍者根本看不清胡濙的去向,可是眼前就只有这条路,却被大火挡住。 他们追了胡濙十日,只知道此人必定往南,因此白衣忍者一走水路,一走陆路,全力追赶,终于在第十日赶在胡濙之前堵到了人。如果再让他逃走,遁入繁华的江南,这数千万茫茫人海的繁华地区,不知道何日何时才能再撞见胡濙。 白衣忍者牙一咬,夹紧马肚,身子伏低,就要冲过去火堆。 可惜这马也有个性,即非主人,何必卖命。这马奔到火堆前,立刻刹住,前脚抬空,仅有后腿立地,哑然而止。 这一翻,竟将白衣忍者摔下马。 此时地上湿漉又有泥灰,白衣忍者被甩在地上过了几圈,登时一身白衣染成灰黑相间,俱是污泥。 白衣忍者性喜洁净,破口大骂:“混账家伙,作死吗?”随即一掌打上马身,这马仰天嘶鸣了几声,竟倒地身亡。 后面的黑衣忍者凑了过来用倭语询问:“户泽,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原来这个白衣忍者叫户泽一郎,是哥哥,弟弟叫做户泽次郎,身高面貌几乎一摸一样,仅能用耳朵上的一颗痣来分辨。哥哥一郎有颗痣,弟弟次郎没有。 白衣忍者一郎在中原习武多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如果不见其忍术,难以分辨他们是汉人还是倭人。 户泽一郎边清理着身上的污泥,边说:“他一定是去苏州找姬家的人,他想调用姬湖岛的人来对抗咱们。” 户泽一郎的真实身份是白龙王的关门弟子。这是为什么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并对于国内的武林了如指掌的缘故。 白龙王掌管东门七卫前,一直定居在鲁南,因缘际会收了一对东瀛双胞胎做徒弟,就是户泽一郎和户泽次郎。白龙王对这对徒弟疼爱有加,将一身惊世骇俗的擒龙功传授与他们。这对双胞胎也视白龙王如父亲一般的敬重。在白龙王去北京前,这对双胞胎回到了东瀛的甲贺乡,学习忍术,将擒龙功、幻术及忍术做了结合,也另辟蹊径,成为一流高手。 待得这次回到中原,户泽兄弟才发现白龙王已死,且东门七卫一人不剩。但是白龙王生前为了进行东厂的任务,在中原各地各省埋下了许多眼线,这次户泽兄弟回来,也一并接收了师父的眼线网络。 这群线人网络是当年白龙王精心布下的,都是藏在大江大海里的隐士,有的是酒楼店家主,有的是乞丐,有的是和尚,有的是地方官。这群人每周从地方源源不绝地送消息回来,而现在这些消息都被户泽兄弟所接收。 户泽兄弟心中最大的谜团就是,当年究竟是谁覆灭了东门七卫,是谁有这等功力杀了白龙王。 从这群线人的回报中,户泽兄弟逐渐拼凑出一个拼图,有一个秘密家族,是背后的始作俑者。而这个家族历史悠久,只知道叫做刺客家族,里头有武功高手,也有施毒的厉害人物。 在之后的半年里,白龙王生前在各地布下的线人都在调查,谁是刺客家族。也终于,在一些江南武林人士的口中挖出了刺客家族中的姬家和玉家的身份。 毕竟姬湖岛和玉观音在江湖里还是有一些名头的,难以杜绝悠悠之口。 但是随着户泽的手下送回来的监测及调查,他们惊异地发现,三品大臣胡濙竟和姬湖岛的少岛主有着联系。莫非,胡濙和刺客家族有关系? 【第346节】水助 户泽兄弟的直觉很准,胡濙是要直奔江南。从线报来看,估计胡濙是绕道小路,一路从果子桥直奔扬州,要接道过江到镇江,再往南走到苏州。 胡濙看着这一段的江面,碧波粼粼,两岸立着垂杨枯柳,不禁唏嘘。他想起了这是他曾经在这里渡江无数次。从偕同柳飞烟寻访建帝藏身的寺庙,到扬州擒伏恶霸杨彪,再到香山寺斩妖除魔一役。这一路有太多回忆,想起故人,胡濙红了眼眶。 可惜的是,在胡濙停留镇江缅怀故人的同时,一落地就被白龙王在扬州的眼线盯上。 这一次,等待胡濙的不是只有一位白衣忍者,而是户泽一郎和户泽次郎两兄弟,还有跟随着的十名黑衣忍者。 户泽兄弟赶到江边时,胡濙已经上了船,正在江面的中间。忍者们见岸边有只船正在揽客,他们随即抢下这艘船。只见船夫大呼小叫呵斥,一名忍者“巴嘎乌鲁”地说了几句倭语,一掌将其推入江中。 这船直奔胡濙而去,落水船夫在水中拍打水面,岸边众人议论纷纷。声势过大,引来了胡濙的关注。 胡濙回头一看,这还了得,他们竟阴魂不散地追了过来。胡濙一把抢过船夫的浆,运起内劲,自己划了起来。船上还有几名乘客,胡濙向其中两个精壮汉子喊道:“那群人是来打劫的,咱们快划,别被追上。” 这些平民目睹了黑衣忍者的凶蛮,登时信了胡濙的话,纷纷找板子帮忙划。可是众口难调,多人同时划水,步调不一,反而影响速度。 船夫见这情势不对,立刻抢下其中一个板子,指挥起众人来,一二一二地要大家同步下桨拨水。有了船夫的指挥,这船立时跑了起来。 倭人平日不接触水,水性不佳,对于划船经验不足,只见这江上的两艘船距离越差越远。如果不是今日江面平缓,可能倭人的船要滑得更远了,往下游去了。 只见一名黑衣忍者吹鼻子瞪眼,大骂“巴格巴格”的奇怪言语,众人也听不懂。胡濙见距离拉开,稍稍宽心,回头仔细看了一下忍者的船,才发现两名白衣忍者都出现了。 胡濙心里一惊,一名白衣忍者已经不好对付了,更何况是两名。他也很讶异,为何这群倭人的功夫极高。这十日来,他和这群忍者斗智斗力,已经心力交瘁,实是他人生中从未遇过的凶险关头。 胡濙心里清楚,一旦被追上,他难以躲过此劫。 此时,胡濙的船已经接近镇江的岸边,胡濙将船桨递给船夫,纵身一跃,如飞鸟般跳上了岸。船上众人看得都呆了,他们仅是市井小民,何曾看过武功高手施展功夫,纷纷张大嘴巴,连划船的动作都停下了。 胡濙上岸后,一路往西奔。户泽一郎瞧得仔细,倒是起了疑窦,因为苏州的方向是在东南面,缘何胡濙往西奔?按照线报和计划,胡濙应该是要往苏州寻求支援,如果往西,那就是去南京。难道线报有误? 户泽次郎和户泽一郎心意相通,开口道:“也许是故布疑阵,想把我们引开,不带我们去姬湖岛。” 户泽一郎点点头道:“有道理,不管如何,我们还是追胡濙,拿下他为首要任务。” 离开北京前,朱瞻基有特别交代,务必活捉胡濙,不能杀死他,因为有好多的谜团未解,需要胡濙解释清楚。究竟永乐帝驾崩那日,王名典是怎么死的?遗诏是怎么不见的?到底遗诏的真相为何。 【第347节】绝世 忍者的船一靠岸,众人纷纷轻巧无声地跳船上岸,肃静地分为两支队伍往西走,要由两侧包抄胡濙。 镇江的渡口只有一条小路往西,胡濙的脚程很快,仅仅不到半炷香时间,他已经消失无踪。 户泽一郎用着流利的汉语问着沿途的路人,得知方才片刻之前,的确有一书生以不可思议地脚程奔驰而过。但由于速度实在太快了,众人皆未看清其身材及面貌。只记得那中年人着一黑色棉衣,步伐轻盈,奇快无比。 户泽一郎和次郎立刻展开轻功追了过去。东瀛忍术擅长跑跳,因此个个轻功不俗,这一群人风驰雷霆地在小道上奔跑起来,引来各方注目。但是户泽兄弟顾不了那么多,从北京追到江南,竟然屡次被胡濙逃脱,这脸面已经不知道往哪里摆。 户泽兄弟凭借擒龙功叱咤东瀛岛忍术界,毫无敌手。当年学艺归国,一出手便震惊甲贺乡的若干武士。在户泽兄弟出名之前,忍者一直是比较低等的身份,地位没有武士高。武士更像是地方首领的家臣,受人尊重。但忍者就像是护卫队,有时被当做仆役。 可随着户泽兄弟的武功一亮相,让那些拿着武士刀的武士们如孩子打架一般,毫无还手余地。由于威名大盛,震慑了一干武士,大大提升了忍者的身份。因此户泽兄弟一直是眼睛长在头顶,不把余人放在眼里。 可今日,与胡濙的斗智就是连续的挫败,户泽兄弟无法接受。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向前奔去,一路上都没有胡濙的踪影,知道眼前出现一座寺庙,上头挂着一块刚修好的匾额,书写着香山寺。另外有一群匠人正在搭建架子,要修寺庙的檐顶。 当先一位黑衣忍者用着蹩脚的汉语问着:“有没有一个外地人经过。”一位工人,不耐烦地指着香山寺的南面一排农屋。 随着指头指向处,只见有一间屋子房门晃动,貌似刚好有个人进屋。 忍者们互相点头示意,遂站定各自阵位,前去包围农房。十位黑衣忍者,分站不同方位,一手持镖,一手持刀,围着那间农舍。 农舍前有块空地,有个皮肤黑黝的年轻人刚刚从屋内掩门走了出来,唱着小曲,搬了块板凳坐下。他拿起地上的竹子,撕着竹皮,开始编起竹筛。这人剃了光头,头上有一些青寸冒出,穿件麻布织成的长衫,双脚只穿着一双补了又补的旧棉布鞋,踩着泥地,这一身衣着和这江南冻春的天气完全不合时宜。 头先的一位忍者恶狠狠地问道:“喂,有没有看到一个外地人过来。” 那年轻人笑了笑道:“有啊!” 黑衣忍者问:“他们在哪里?快说!” “你们不就是外地人吗?”年轻人笑着说。 黑衣忍者感觉被捉弄了,一刀劈出,将他手上的竹筛劈成两半。 年轻人没料到这黑衣忍者如此蛮横,倒是吓了一跳,站起身来。 众人以为他要动手,纷纷抽刀,登时剑拔弩张。 年轻人笑了笑道:“没必要如此无礼,没有外地人,这里就只有我一人。”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他话刚说完,屋里一位少年美妇推开窗轻声地说:“孩子睡了,赶紧打发就回来吧。” 户泽一郎和次郎互看一眼,觉得眼下这两人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心里的高傲被冒犯了。第一,这年轻人没说真话,其二,这少妇竟将这十数人视若无睹。 【第348节】高人 当先的一名黑衣忍者用着如金石般坚硬的口音先发难了:“你是不是屋里藏了人?” 年轻人不卑不亢地回道:“你问话能不能客气点,这里是我家,就算我家有客人,又怎么了?碍你了吗?” 那黑衣忍者觉得此人不说真话,熟能忍,熟不能忍,其身未动臂未抬,手腕运劲发力抄起一支镖就射出。此刻黑衣忍者距离年轻人只有五步之遥。如此近的距离发出暗器,寻常人万难躲避。 可是,就在飞镖将要及身的那一刻,年轻人肩膀一缩,这支镖竟扑了个空,打在他家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撞击的声音。年轻人似乎十分惧妻,担心这声音吵到家人,少妇会开窗叱喝,他有些气愤地白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在场众人心里都咦了一声,这农家年轻人竟如此轻松写意地避开这支镖,看似巧合,但又不可能是巧合。 发出暗器的忍者心里不服,立即又打出一镖,这次他用尽了全力,只见这镖如闪电一般射往年轻人,避无可避。 可是下一刻,嘟的一声,这镖竟被弹飞到旁边的树干上,深深地插入树中。 忍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刀收回刀鞘,双手弹指连飞,一口气发出六只暗器。这其中有流星状的暗器,也有圆盘状的暗器,但是都带有锋利的刀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收藏住那么多的飞镖。 可只见该年轻人身形未动,不知道用何手法,将飞镖弹飞。且像是故意的一般,每一支镖都被弹飞到年轻人左方的树干,而非屋上的墙壁。 这绝对是故意为之,年轻人不愿意任何一支飞镖再打扰屋内的家人。 户泽次郎打量着这个人,身材结实精壮,目光锐利,眼里毫无惧色。他小声询问一郎道:“难道他有功夫?” 此刻户泽一郎和次郎已经知道眼前这年轻人有着绝世的武功,他这弹飞暗器的手法,前所未见。 户泽一郎嘴里撮了一口哨,示意众人进攻。十名黑衣忍者都抽出倭刀,挽着刀花,一个又一个向年轻人攻去。 只见年轻人随手抄起地上一细竹棍,大约跟倭刀相同长短,竟以此代替兵器防御起来。 这竹棍又青又细,连当拐杖都嫌软。可年轻人似乎在竹棍上灌注了无上内力。让这青色竹棍有如一支青铜剑一般,摧枯拉朽。 忍者的刀法没有什么特别的招数,讲究的是一击就中的速度,但是没有防御的概念。在年轻人的竹棍下,处处是破绽。 忍者的倭刀都有着雪花般刀锋,锐利异常。年轻人的竹棍刻意避开刀锋,竹棍始终只拍在刀背上。且每拍一下,忍者就虎口剧痛,几乎不得不弃刀。 推荐下, \! 更令人绝望的是,年轻人从头到尾并未起身,他仅仅坐在板凳上,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忍者们的攻势。 户泽一郎和次郎此刻已经知道,他们遇到绝世高手了,此人的武功甚至在白龙王之上。只是,这荒郊野外,为何有如此厉害的一个人呢?他究竟是谁?为何胡濙千方百计要来这里。 其实户泽兄弟见识过于短浅,白龙王虽然是东门七卫之首,擒龙功是无上的武学,但是江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决不能没有谦逊之心。 【第349节】出手 胡濙为何要到镇江来? 其实他的目的地从一开始就是镇江,而不是苏州。只是苏州和镇江刚好在同一条路线上。 胡濙被白衣忍者一路追杀到难以喘息。他知道前方危机重重,如果没有高人相助,难以度过此关。户泽兄弟功夫又高,忍术又强,神出鬼没。再加上带领着十名忍者,从不单打独斗,实在难以对付。 如果直接带白衣忍者去苏州姬湖岛,将会给姬家制造麻烦,并泄露姬湖岛的地理位置,于姬家不利。因此胡濙是万万不能将祸害引进家门。胡濙使的战术其实是拖延,绞尽脑汁在寻找能制服白衣忍者的人。 当今武林,能够抵挡户泽兄弟的高手,没有几人。第一个名字浮现胡濙心中的就是了因大师,第二个名字就是柳闻志。 了因大师四处化缘,云游四海,没有人知道其在何处,现下要碰运气去找,是不现实。但是胡濙却知道柳闻志在哪里。 因此,打从跳上那艘船开始,胡濙的目的地就是镇江。 当胡濙穿过香山寺,推开老妇家的门时,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柳飞烟。柳闻志和柳飞烟又惊又喜,却不免讶异,为何胡濙知道他们还在原地。当年分别时,柳飞烟特意和老妇串通好演了一场好戏,要骗胡濙他们已经远走高飞。 但真相是柳闻志和柳飞烟留在了镇江,一边抚养小孩,一边照顾老妇。 也因为老妇后半辈子有人照料,他的孩子大中才能出远门到漕运讨生活,护送了胡濙一路。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因缘。 胡濙见到他们,只说了一句话:“那日我离开,见到了孩子的小木车在门口,我就知道老妇说谎了,你们还在香山寺。” 柳闻志和柳飞烟才恍然大悟,原来胡濙是故意装傻,不打扰他们。 胡濙快速地交代了前因后果,表示后方有来自东瀛的忍者在追杀他,要借此地避一避。柳闻志毫不犹疑地答应,并出门去挡住来者。 面对如此强敌,白衣忍者不能不出手了,户泽一郎和次郎互看一眼,拔出腰间泛着蓝色光芒的倭刀,一左一右向柳闻志攻去。 在一开始,柳闻志就感应到这两位白衣忍者的内力高强,其他人实不足为惧。 这两人的实力远高于其余忍者,一招既出,让柳闻志也不得不站起避开。 白衣忍者的倭刀锋利地砍下,刀光到处,竟将柳闻志座下的板凳劈开为二。 柳闻志啧啧地点头道:“功夫不错,这刀法有劲也够快,是一流高手。”这一番老成的话从一个年轻人的嘴里说出有些突兀。户泽一郎和户泽次郎听了更是有气。 两兄弟合练刀法和擒龙功,自小心意相通,无需言语就一左一右将柳闻志围在中间。柳闻志丝毫不动,但站在那里,睥睨的眼神上下打量。一手持竹棍,一手肩沉掌翻,渊停嶽峙,举手投足间锋芒外露,一身宗师风范。 那股散发出来的气势,和左手掌上浮出一团白色的雾气,令围观的忍者们心骇,究竟此人武功有多高。 户泽次郎首先沉不住气,抢先进攻,手中倭刀如雷电般劈向柳闻志。 户泽一郎见弟弟先发招,随即从后跟上。 柳闻志身子一侧,右手的竹棍快速绝伦,“啪”的一声打在倭刀的刀背上。这一拍看似轻巧,却灌注了柳闻志的御古两仪功。户泽次郎只觉得虎口一阵剧痛,倭刀就要脱手,赶忙用左手握住自己的虎口,才不致让自己的刀离手。 户泽一郎跟上的这一刀则是对准了柳闻志的下盘。柳闻志右脚一抬,就避开了这一刀。但是户泽一郎的招数未减,半跪在地上,连对着柳闻志的下盘砍了三刀。 而在此时,户泽次郎回转刀势,对准柳闻志的头部劈出。 这两兄弟一攻上盘,一攻下盘,犹如说好的一般,令人避无可避。胡濙在屋内透过一个小缝看得清楚,知道这一招阴险难避,忍不住出声道:“小心!” 柳闻志听到胡濙关心他,竟还有闲情逸致对着屋子这方笑了一笑。 柳闻志选择用右手的竹棍,挡住了户泽一郎对下盘的刀招。他也不击打刀背,直接用竹棍和倭刀互砍。 户泽兄弟这一对倭刀是东瀛匠人精心打造,内含精炼的玄铁,是一把断金的利器。可是这倒对上了注满真气的竹棍,竟不能奈其何。 另一边,柳闻志用左手手指,在巧合的角度,捏住了倭刀的刀头处。用力一抽,竟差点将倭刀差点抽走,这捏刀的手法竟如小孩子玩家家一般容易。 户泽次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这把刀砍断不知道多少人的头颅和手臂,没想到在这农家青年的手上,如一柄木刀一般的不堪一击。 【第350节】消散 见柳闻志武功太高,户泽次郎回头用倭语喊了后方的其余忍者上前围攻。柳闻志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得到大意是要大家一起进攻。 忍者受的训练第一条法则就是绝不能对任何人退缩,领头人一声令下,莫敢不从。户泽一郎挥舞刀圈和其弟用力地吼叫着,要大家一起进攻。这两名白衣忍者更是当先一马,继续进攻。 忍者一般行暗杀任务时时鸦雀无声,可是遇到生死关头的决斗,却又喜欢大吼大叫以壮声势。并会用狰狞的眼神试图增加自己的气势,吓退敌人。 柳闻志见这两兄弟突然发狂,如疯子般地冲来,着实被吓了一跳。而他们后方的十位忍者,也同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一跃至半空,高举倭刀,从四面八方向柳闻志攻去。 柳闻志在武功上自然不惧怕这些忍者,但见这些人神情有异,好像吃了药一般,突然有些胆怯,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这十二位忍者犹如一群秃鹰见到腐食一般,由天而降,手中的刀泛出闪光,对准柳闻志劈去。 这不再是一打一的较量,而是群殴。 柳闻志退了几步,避开第一波攻势,随即回过神来,知道今日如果再退,如何保卫柳飞烟和胡濙,尤其是那年幼的孩子还在屋里。 柳闻志心神既定,立时有了胆气。他斜方踏出一步,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拍出竹棍,一棍打在户泽一郎的倭刀上,这一次,柳闻志可是没有放水。 他将十成的真气关注在竹棍上,户泽一郎只觉得有一颗大石头砸在他的倭刀上,他完全把持不住,手指一放,倭刀就掉到地上。 随即,柳闻志的另一棍抢占先机,打在户泽次郎的手腕上,户泽次郎感到手腕失去知觉,以为自己的手腕断了,眼睁睁地看着倭刀掉在地上。总算柳闻志这棍没有出全力,只把户泽次郎的手腕打伤,而不是断腕。否则以柳闻志的内力,这条手臂就废了。 断了户泽兄弟的招数,柳闻志攻势不停,他毫不在意忍者们的攻势,却是后发先至。不管这些人的刀势来自何方,柳闻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一步打在其刀背上。 户泽一郎看得一清二楚,却又不敢相信人间竟有此高深的功夫。 当年初窥白龙王的擒龙功,见其隔空擒龙,内家真气吐纳自如,让户泽兄弟醉心不已,以为这已经是世间最强的功夫。待学成后回东瀛甲贺家乡,这两兄弟一出手也是震惊四座,令一干东瀛武士和忍者崇拜不已。户泽一郎和次郎以为从此他们可以统治天下,甚至不将中原武林的武学放在眼里。可惜这两人乃井底之蛙,并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身兼御古两仪功及九阴真经绝学的柳闻志眼中,擒龙功只是雕虫小技。 只十数招过去,十二名忍者的刀都已掉落,全都握着手腕吃痛,脸上俱是惊恐,不敢相信有人能在一招内,仅凭一支竹棍就能制服他们。 此时,众人纷纷拾起掉在地上的倭刀,转交左手,做戒备势,户泽一郎和户泽次郎亦然。 但是他们没有下一步行动,完全在等户泽一郎指示下一部为何。 此时,胡濙推开屋门走了出来,喜滋滋地说:“恭喜阿志,果真神功盖世!” 当年,他已经知道柳闻志身负绝学,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其与人动手。虽说不上是什么神奇招数,但是他已经超脱了招数的束缚,仅凭后发先至,就能制敌机先。这其中的升华与传统武学的差异,已经不知天高地远。 柳闻志微微一笑,其实在他心中,所谓神功盖世,一点也不重要。他要的是平淡无华的生活。 胡濙快步走向户泽兄弟,厉声问道:“你们究竟从何而来,奉了谁的命令?” 户泽兄弟恶狠狠地看着他,不发一语,突然户泽次郎大叫一声,喊的不知道是什么,并指向胡濙后方。此时户泽一郎和次郎分别扔出三支飞镖,一直向着柳闻志,一支向着胡濙,另一支飞向刚刚推门而出的柳飞烟。 柳闻志的反应过人,毫不理会向着自己的那支飞镖,身形一动,竟然比飞镖更快,伸指捏住了飞向柳飞烟的飞镖。而原本射向他的飞镖却擦身而过。 胡濙则没那么幸运,他有伤在身,身形受滞,虽然努力避开肩膀,躲过了前胸要处,却还是让这支毒镖打中肩头。 与此同时,户泽次郎和后方的忍者们突然扔出不明物品,砸在地上,冒出一阵青烟,烟雾弥漫,看不清五指。 胡濙是毒物高手,见此青烟担心是毒物,喊叫道:“掩住口鼻!屏住呼吸!”柳闻志和柳飞烟闻言立即用袖子眼珠口鼻,不敢有动作。 只数个弹指间,毒烟立即散去,众人张开眼睛,才发现忍者已消失无踪。 胡濙恍然大悟,原来东瀛忍者的幻术是以声东击西来逃逸,所谓幻术不过尔尔。 柳飞烟走了过来,眼神关切地说道:“胡大哥,你没事吧?” 胡濙苦笑道:“我没事,哎,老了不中用了,竟然连一支镖都躲不过。”此刻强敌终于离去,胡濙十几日来悬在心中的那股紧张终于落地。突然他眼前一阵黑雾,竟然差点跌坐在地上。 柳闻志赶忙扶起他,摸他脉搏,知道没事,随即从手腕输入九阴真气给胡濙。得到无上的真气,胡濙眼前黑雾散去,精神不再萎靡。 但是柳飞烟检视胡濙肩头上的伤,加上先前在京城受的旧伤着实不轻,遂催促他们赶紧进屋里疗伤。 柳闻志搀扶着胡濙,胡濙却看到柳闻志的手指墨黑,惊喊道:“你中毒了,莫非是那镖有毒。” 柳闻志看看自己的手,甩了甩道:“没事,小事情,我等会祛祛毒即可。” 胡濙哑然失笑道:“啊,我忘了,你的御古两仪功能化毒素出人体。” 柳闻志哈哈一笑:“也不是什么大本领,寻常小毒伤不了我,但如果中的是百里姬香和天地罗华,我可没办法救。” 这话是要挤兑刺客家族来着,胡濙闻言哈哈哈大笑三声。 昔日三人的恩怨,就在这大笑瞬时间烟消云散。 【第351节】畅聊 柳飞烟用白酒细心地给胡濙清理伤口。胡濙皱着眉头忍着痛,心里暗骂这群倭人阴险,竟然在镖里下了毒,看来东瀛忍者的暗器不能不防。柳闻志先祛了胡濙的毒,再清理自己体内的毒素,先后只花了一个时辰,立刻神清气爽,毫无窒碍。胡濙看他祛毒速度神速,心里暗想:“阿志这几年躲在镇江,似乎功力又进步了。” 柳飞烟边清理胡濙的伤口边问:“胡大哥,这些人是哪里来的?看起来不像汉人。你说的东瀛在哪里?” 胡濙解释着:“东瀛在东海之遥,陆路到不了,只能坐船,除了从松江可以坐船去,要不就是从山海关走。这东瀛忍者擅长忍术及幻术,忍术就是他们守株待兔、隐忍藏匿的功夫,。这群忍者可以躲在泥塘里一整天,只靠一支芦苇管呼吸,只为了完成任务。至于幻术,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逃逸术,其实类似戏法,以手法引人注意,声东击西。” 胡濙看着柳飞烟的农妇打扮,又看看柳闻志被烈日晒伤,一脸庄稼汉的黑皮脸,突然一阵心酸。胡濙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人人中龙凤,为何要躲在这穷乡僻壤?” 柳飞烟噗嗤一笑,笑得花枝乱颤,不小心按痛了胡濙的伤口。柳飞烟道:“胡大哥,我们那是什么人中龙凤,我是他长辈,他得叫我姨。我们是亲戚。”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app \\ 。 胡濙顿时觉得自己失言。的确,柳闻志和柳飞烟其实是亲戚,不能有婚嫁关系,用人中龙凤实在不恰当。 胡濙讪讪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闻志憨憨的回答道:“没事的,我叫她小姨,但是她常比我叫她姐,说我把她叫老了,她其实没大我几岁,叫她姨挺别扭的。而且也引起旁人误会。” 胡濙点点头道:“是的,你说的没错,对了,那个大中的娘,老妇呢?” “老妇今年初走了,大中还回来了一趟,但是后来又去摇船了。” 胡濙又叹了一口气:“啊,没想到老太太走了。我倒是在大运河遇见了大中。” 柳飞烟和柳闻志都咦了一声:“这么巧合?” 胡濙遂把过去十几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二人。 听完这段故事,柳闻志皱眉道:“可是,胡大哥,你说这些忍者来自东厂,东厂却为太子所掌控,那为何太子要杀你?” 听到太子这两个字,柳飞烟不禁把头偏了过去不愿让胡濙看到自己心里的伤痛。太子这个人伤害她太深,她连听到这个名字都厌恶。 胡濙听闻柳闻志问这个点,心里恪噔了一下,这里头有一惊天大秘密,可是他不能说。但胡濙这几年在官场修炼,早已处变不惊,他装作若无其事淡淡地说道:“这都是政治,因为我是皇上的人,不是他的人。也许太子有什么阴谋要做呢。” 胡濙此话倒是不假,其实太子并不完全清楚遗诏那件事,只是他心里觉得蹊跷。但是胡濙思考过,如果太子想要拔除皇上的势力,那么第一个必须料理的就是自己和杨士奇。 想到这,胡濙替杨士奇担心了起来,自己身负武功尚且差点死于忍者之手,这杨士奇大人手无缚鸡之力,一介书生,如果遇到危险,那还得了。 想到这,胡濙背上一股冷汗直流。 柳闻志还是继续问道:“太子和皇上的关系那么不好?”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天家没有亲情。这些皇子成天想的就是何时登基,对于父子之情早就淡薄了。” 柳闻志摇摇头道:“也许,当年我没有身在天家,也是一种幸运,无法想象我如果也深陷这些斗争,该怎么办。” 【第352节】气功 聊到政治斗争的事,总是令人沮丧。胡濙说道:“去,别说这些令人烦心的事,你们倒是说说,这几年来,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胡濙是关心,柳闻志微微笑道:“也没什么事,我们躲在这里,离江湖远远地,也没人打扰。老妇这块地,我们就替她料理着,有了粮食,送点给大中他们家。平日粗茶淡饭,偶尔杀只鸡打个牙祭。” 柳飞烟大笑接口道:“他可喜欢这种日子,他说从小到大,没那么舒服过,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现在虽然要下田做事,他却甘之若饴。” 柳闻志笑道:“对对对,不苦,我干这些农事可快活了。” “那是,你用御古两仪功刨土,九阴真经拔草呢!”胡濙哈哈笑道。柳飞烟闻言大笑,柳闻志狂笑到捧着肚子,差点跌到地上。 “那你呢?你过得如何?”胡濙转向柳飞烟,关切地问道。 柳飞烟没料到胡濙会问自己,突然脸上一红。 “我我很好。” “你过的惯这种苦日子吗?”胡濙问道。 “叹,胡大哥,有的时候,也是命运使然..............” 此时娃儿醒了,已经有三、四岁了。他一醒来就不停的说话,口齿清晰,看来也是聪明伶俐样。还问胡濙是谁,柳飞烟说要叫胡爷爷。胡濙不禁哑然,自己竟然已经是爷字辈了。 接着,柳飞烟进了内室,拿出准备好的一荤三素的小菜,又热了一壶江南的女儿红。此刻三人一童,满室烟火和欢笑,没饮几杯,胡濙就醉了,沉沉睡去。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隔日一早,胡濙醒来,已不见屋内的人。他心里一惊,莫非柳闻志和柳飞烟又私自离去,躲进人世何处,再也不见。 他披上衣服,推门而出,只见阳光洒在农地里,地表上尚有一层水雾团团笼罩着。 一个男人打着赤膊,不畏寒冷,在农地里堆着草堆,大汗淋漓。一位少妇坐在田埂上,旁边有一壶水。小男孩,则在天边旁玩着草,一会拿着草要和少妇拉扯对战,一会和男人说话,三人有说有笑。 胡濙看痴了,那不就是柳闻志和柳飞烟吗?在这乡间,胡濙感受到了恬静平淡,这不就是胡濙自己心里梦想的生活吗? 没想到柳闻志早他一步实现了。 柳飞烟回头看到胡濙出来了,高兴地打招呼说:“胡大哥起来了!” 小孩笑眯眯地大叫:“胡爷爷是懒猪,睡到现在才起来。” 胡濙哈哈大笑:“你说的没错,爷爷是懒猪。祈邦起床怎么不叫我呢!” 柳闻志和柳飞烟互视一笑。 柳飞烟问道:“胡大哥,您多住几日吧?养好伤再走。” “也好。只是不知道那群忍者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此时是倒春寒,天气依旧凛冽。 柳闻志笑道:“来就来呗,不怕。胡大哥,有我在。” “话不是那么说,我觉得不如我搬去镇上住好了,别给你带来麻烦。” “胡大哥,你去镇上住,反而我还担心,这里有我在,寻常人不能奈你何。” 胡濙想着柳闻志此言不假,以他目前的功夫,别说忍者,就算是当年的建帝和金复里,都未必到柳闻志的境界。 柳飞烟带着孩子,进入屋内给胡濙张罗早餐去。 胡濙问道:“阿志,你这功夫好像较三年前更强了?” 柳闻志放下农具,举起自己双手,啵的一声,一团白色柔软的气浮在他手掌上,好似一朵云,又像一团丝。 胡濙诧异:“这是什么?” “这是气,这几年我越来越能驾驭这个气,收放自如。以前我刚学御古宫的功夫时,师父和师叔曾说过,我能看到气,是属于有天赋修习内家真气的。” 柳闻志像玩弄般的耍着这股气,可以变大变小,似乎犹如魔法一般。 “这几年,我越来越感觉到这气的不可思议,他能感应危险的发生,感应别人的气,这股气能救人,也能杀人。” 胡濙问:“这是御古两仪功的功夫?还是你说的九阴真经?” 柳闻志挠挠头说:“这不是御古两仪功,也不是九阴真经,是我练功之间发现的。但是九阴真经和两仪功的心法,殊途同归练得都是气,只是我可以把这气发出来,更具象一些,这一点其他人做不到。” 胡濙伸出手跃跃欲试,好奇问道:“我能摸一下吗?” 柳闻志点点头。胡濙遂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那股气其实没有任何的实体感,胡濙的手指一接触就深入气团内,胡濙只感到一股暖和的温度,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我们练功时体内的气?”胡濙自己也练内功,但是从未想过能把气移除体内,看到原始面貌。 “是,气存在于世间万物,我这几年早晚练功,发现除了自己体内的真气,人世间万物也有气,也能发生感应。我试着练气,如果能够驾驭体外的气,那么世间各地的气,野犬的气、野猫的气,甚至参天古木的气,不就能够随心所欲的调用了。” 胡濙听得似懂非懂,他没想过原来其他的动物、草木也有气。这是人世间第一次有人论万物的气,柳闻志自己钻研,也是似懂非懂,但是他练功时,能感应到周遭万物存在着类似的气,只是如果和感应调动,他还不能随心所欲,但是将自己的气挪出体外,隔空打牛,则已经是轻而易举。 其实燃灯手和擒龙功也能做到类似的事,将自身真气凝聚,移动物体或是隔空发功,只是练这两门功夫的人还在思索如何提升自己的气,没有像柳闻志真正进入了其他物体的内力和真气的世界,窥见内功真正之奥秘。 【第353节】茶馆 胡濙躲在香山寺旁,起初还担心忍者会再来打扰,可是苦等数周,竟没有人前来。胡濙也倒乐得轻松,在这田园小镇里疗伤起来。 这期间,柳闻志也点拨了胡濙一些运功心法,对其受用无穷。但是也许是天赋不到,胡濙没法把气运至体外,也无法控制体外的气。但是对于内力的提升倒是增进了不少,胡濙自己也觉得十分受用。 是日,姬水坤赶到了镇江镇上,准备跟胡濙会合。前些日子,姬湖岛收到了胡濙寄来的密语,只有姬家人才看得懂,因此姬水坤自然知道这是胡濙发出的。但柳闻志并未与胡濙同行,因为他并不想见其余人,尤其是玉易莲。 姬水坤见到胡濙分外开心,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聊慰父子相思之情。 胡濙看着自己的儿子,已为人父,脸颊也圆了,还留了胡须,俨然是一家之主。想到自己离家二十二年,未曾好好地陪伴家人,每每思念与此,总是热泪盈眶。 “爹,家里挺好的,只是”姬水坤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只是,太奶奶走了。” 听闻姬水坤这么说,胡濙心里一震,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 “太奶奶交代了,不要声张,低调办理,她说已经活了百岁,算寿终正寝。” 胡濙眼眶里的泪滚着滚着还是落了下来。他用衣袖拭去泪痕,说道:“太奶奶怎么去的?” 姬水坤叹了口气道:“爹,您别太难过了,太奶奶真是有福气,她过完百岁诞辰,召集了家里的老小,一个一个嘘寒问暖,仿佛要跟大家说句话,絮絮叨。那天晚上,她老人家就在睡梦中安然逝去。大夫也说,这算是大福大寿。” “是的,你太奶奶乃人中豪杰,经历多少武林风云,她的英雄事迹,可是一本书都写不完。叹,没想到我这长孙竟然没见到奶奶一面。” 姬水坤的太奶奶就是数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前峨眉派掌门周芷若。她虽已百岁,但灵台清明,仍旧充满智慧。一身震古烁今的九阴真经功夫曾与明教教主合斗少林三神僧而不败。后嫁入姬家,敢做人妇,归于平淡。但是周太奶奶并未把九阴真经的功夫传给姬家后人,一方面是因为当年周芷若取得九阴真经是经由其师父传授指点,不方便外传。二是因为,相比于姬家千年流传的历史和鱼肠剑,周芷若始终也没觉得九阴真经是多么了不起的一门功夫,因此并未授予姬家后人。 胡濙此刻真想赶回姬湖岛,看看奶奶最后一眼。但是他心里清楚,奶奶并不是拘泥于世俗礼法之人,此刻家国大事重要,奶奶一定能理解他在做的事,以及不能回去的遗憾。 胡濙拍拍姬水坤的肩膀:“难为你了,现在家里的事你一肩挑起。” 姬水坤握住胡濙的手:“爹,怎么这么说。”姬水坤此时少了一些年少时的飞扬跳脱,多了一分话事人的稳重。胡濙感到很欣慰。 “其余人呢?”胡濙问道。 “在路上了,约莫今晚都能到。” 原来,胡濙给姬水坤的信中,交代他召集刺客家族成员,有要事商讨。因此姬水坤将金还圣、曹一尔、聂萧萧、玉易莲、伍去尘都唤来了。 当晚,胡濙设宴在镇江云想楼。这楼就是当年胡濙、柳飞烟和柳闻志遇到铁卷帮和童肥子童漱玉的地方。 胡濙一踏进来,就想到了当年柳飞烟从二楼纵身跃下的英姿,不禁嘴角含笑。 胡濙和姬水坤在包间一坐定,这茶博士就来了。他如说快板一般的报茶道:“客官您好,喝点什么茶?绿茶有冻顶乌龙、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六安瓜片、信阳毛尖。红茶有正山小种、外山小种、祁门红茶。岩茶有大红袍、白鸡冠、铁罗汉、水金龟。白茶有牡丹、寿眉。如果这还不满意,还有云南普洱。您看您要什么茶,客官吩咐一下,马上给您准备。” 胡濙一听不禁莞尔,这茶博士似乎胖了点,苍老了一点,但是语速和盘点茶的名字竟是一点也没变。胡濙笑道:“这茶博士果真是个能人,好茶都说了一遍,听说云想楼有全国各地的好茶,看来此话不假,恐怕你这茶博士的知识,也是世间罕有。” 茶博士哈腰屈膝,笑得开怀:“您老识货,我这对茶的知识还是有的,您老尽管问。” “我信你,那我们就外甥打灯笼,照旧,给我们来沏一壶正山小种。” “照旧?”听闻此语,茶博士有些狐疑。“您老常来,我怎么没见过。” “你估计忘了。对了,你们熊掌柜在吗?” 茶博士听闻他问起掌柜的:“在呢,您进来没看到吗?兴许此刻在后厨忙着。您老和熊掌柜是相识吗?” “你唤他进来。” “得嘞,小的这就去叫掌柜的,顺便给您上壶上等的正山小种。”这茶博士小跑步出去,心里的确觉得见过此人,但是又记不住是谁。茶博士拍拍脑袋,骂自己不中用,屁颠屁颠地跑进后厨唤掌柜的。 【第354节】旧识 茶博士在后厨见到了掌柜,他在吵杂声中扯嗓喊着:“熊掌柜的,楼上西厢包间的客人,说认识您。让您去一趟。” 熊掌柜正自己下马示范,指点后厨做今晚的东坡肘子,听闻茶博士叫他。不情愿地擦擦手喊道:“来了来了!” 他还是舍不得挪动,边走边说道:“要炒糖上色,别偷懒,少了一步,就不是东坡肘子!” 熊掌柜擦擦手,跟着茶博士出后厨,嘟囔着问:“谁啊?没人跟我说今天要来啊?” 茶博士摊摊手道:“那两人气势伟岸,不是一般人,所以我赶紧下来寻你。哎,你先去吧,我得沏茶带上去。去吧去吧,没事,不是找茬的。”茶博士推了推掌柜的后背。 熊掌柜拎着衣角上了二楼,寻了西厢房推门进入。 胡濙见他进来,笑眯眯地问道:“掌柜的,您可记得我。” 熊掌柜一见此人,就觉得眼熟,可一时间说不出此人姓氏,只能指指点点,拍头称兴道:“哎呀,官人,我记得您,你你你.............我怎么一时忘了您贵姓大名!” “还记得童肥子、铁卷帮!” 熊掌柜双手一拍,大喊一声:“哎呀,对!您是那位大侠,还有两位柳师父。咦,他们二位没来吗?” 胡濙知道他说的是柳闻志和柳飞烟,胡濙好奇问道:“您还记得那两位,却不记得我了。” 插一句, \! 熊掌柜哈了一口,不好意思笑道:“这对他们印象较深刻嘛?尤其是那姑娘,那身手,哎呦喂,可厉害的。您老倒是这么多年不见,都去哪了啊?” 此时茶博士刚好带了一壶茶和杯子进来,熊掌柜一把抓住他:“茶博,你还记得不,当年在我们这楼上楼下跟童肥子较量的大侠!” 经这一提醒,茶博士瞪大眼睛想了起来:“可不是吗?我说这位官人英气勃勃,一看就是大侠风范,我说就不是普通人。” 胡濙虽然觉得温情款款,有见到旧人的感觉,可觉得这不能再深聊下去了,后面再说就是机密了,只好就此打住,搪塞过去。遂说道:“我待在北方多,这次难得来,就想起了你这云想楼,来坐坐。” 此刻刚好曹一尔和伍去尘推门而入,解了胡濙的围。胡濙赶紧说道:“掌柜的,不好意思,我这客人来了,就不先跟你聊了,回见咱回聊。”胡濙赶紧找个台阶下。 熊掌柜的开门做生意多年,岂能不知趣,遂拉上茶博士,掩门而出,将这包间还给客人使用。 曹一尔和伍去尘住得近,是从吴中赶来,看来精神奕奕,毫无舟车劳累之感。胡濙盯着伍去尘看,只见这少女如今已经二十二岁,出落大方,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伍去尘穿着一袭青绿的棉袄,卷了个发髻,腰间挂着荷花绣边槟榔包,香气袭人。她面色如玉,双目如珍珠绽放光华,又露出一截长颈,绿色衣衫更是衬托出她的白雪肤色,这么看,胡濙觉得伍去尘竟比当年的伍一心更要美上三分。 伍去尘落落大方喊了一声:“姬叔叔、姬大哥好,好久不见了。” 姬水坤赞叹道:“哇,去尘长得好快,就几年时间,已经是一个大姑娘了!” 曹一尔笑道:“可不是,都快比我高了,想必是”本来曹一尔要说金家的血统,但是滑到了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姬水坤没注意到曹一尔的心情变化,开口揶揄曹一尔笑道:“我说啊,娶了一个盖世武功高手是何滋味?没少挨打吧。” 伍去尘一听,掩住嘴,却没忍住噗嗤一笑。 曹一尔装生气地打了姬水坤一拳。此刻,玉易莲、聂萧萧、金还圣倒是联袂到了。此三人由于都住北方,因此相约着寻了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 玉易莲一进来就拉着伍去尘的手问道:“怎么啦,他们在闹什么。” 伍去尘笑而不语。金还圣脱下裘衣,正要寻地方挂上。姬水坤躲到金还圣身后,拿金还圣当挡箭牌。 金还圣丈二摸不着金刚头脑,只问道:“这是真打还是玩呢?” 伍去尘笑着说:“姬大哥闹着曹大哥玩呢。” 姬水坤笑道:“我问老曹,娶了一个盖世武功高手什么滋味,没少挨打吧。” 众人听闻,竟皆大笑! 玉易莲说:“可不是吗?那曹大嫂可是当世女子武功第二人,这曹一尔啊,曹一尔,你这是走了狗屎运了。竟然娶了那么厉害的女人。” 聂萧萧笑问道:“她这么会是第二,我觉得应当是第一啊,哦你说的是方远湖姑娘才是第一。” 玉易莲装作生气,打了聂萧萧一掌,开玩笑道:“我的萧萧啊,你怎么就这么驽钝呢,第一当然是你啦。” 胡濙见他们这一辈的嬉笑怒骂,心里着实欢喜。刺客家族有好久没有那么和睦过,这几位姑娘的加入,以及他们这一代很早就一起出任务,早就结下深厚的情谊,不输他们这一代。 胡濙此时站起,拿出上一代长辈的身份,喊着让大家坐下。见胡濙出声,众人纷纷寻位坐下,立刻安静了下来。 【第355节】出动 身为这一代的首领,曹一尔首先开口:“胡叔叔,不,姬叔叔,您找大伙来,是什么事?” 胡濙清了清喉咙说道:“是,主要是,我们发现,太子恐有不轨,且这次是针对我而来,他设立了小东厂,招募了十二个忍者。” 众人咦了一声:“忍者?那是什么?”他们都没听过忍者一词。 胡濙这几日,特地寻了海边一些船长和海盗询问,问了他们关于东瀛忍者的事,果然挖出了一些秘辛。 “忍者其实来自东瀛,就是倭人,但是武术高强,使一种隐身术,叫做忍术,还有一些像戏法般的手法,叫做幻术。手持细长的刀子,有点类似锦衣卫的绣春刀。据一些海上的船长说,忍者在东瀛地位不高,其实就是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但是近年来,有一个小村叫做甲贺,出了一对年轻忍者,武功高强,忍者与忍术马上在东瀛被众人吹捧了起来。” “这忍者有多强,与我们相较又如何。”聂萧萧问道。 胡濙摇摇头回道:“这十二位忍者,分为两位白衣忍者,十位黑衣忍者。论单打独斗,黑衣忍者和我们不是一个级别,但是白衣忍者兄弟,据说哥哥叫做户泽一郎,弟弟叫做户泽次郎。这两位的武功是高于我。可不要小看黑衣忍者,他们不是单打独斗,总是一起进攻,再加上眼花缭乱的忍术和幻术,十分难缠。这一次,我一路跟他们从北京缠斗到镇江,我也身受重伤,差点命丧京城。” 胡濙当下把这一路惊心动魄的逃逸过程简略说了一遍,说到他在北京城里被十位忍者围攻,众人听得都是手心冒汗,为这一路的艰难逃出感到万幸。 但是胡濙说到了他逃到镇江,却没说最后是怎么甩脱忍者的。曹一尔好奇问道:“那忍者没有继续追你吗?” 胡濙顿了一下,本来他没打算要说出柳闻志在这里,但是看来藏不住了,只好说道:“是柳闻志救了我。” 玉易莲啊了一声,站了起来,声音发颤地问道:“阿志在镇江?” 胡濙点点头,看向玉易莲。他知道玉易莲心里放不下柳闻志,却无缘在一起。此刻提起,势必勾起了玉易莲的无限心思。玉易莲头低了下去,心里百转千回。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个男人,可是此刻听到,心里仍是震荡不已。聂萧萧知道玉易莲心里必定不好受,伸出手臂抱住她肩头,用力按了按,以示鼓励。 曹一尔问道:“姬叔叔,所以您的建议是?我们去挑了小东厂?” 胡濙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照,我是这个意思,这群东瀛忍者绝对是祸害,不能留。” 聂萧萧问道:“可是为什么不让柳兄弟去,他的武功如此厉害,一个人就能灭掉这群忍者。” 胡濙嗯了一声道:“阿志已经半退隐江湖了,我想,他不愿介入这些江湖和政治的是非,非他所愿,我们不能逼他。”其实这事他不是没想过,但是他曾暗示的邀约柳闻志一起上北京,但是被婉转拒绝了。 柳闻志当日出手,只是因为情势所逼,且需要救胡濙,否则他万万不会想显露神功。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是胡濙万万想不到的。 【第356节】釜底 忍者迟迟没有来找胡濙,是因为京城出事了。户泽兄弟落败后退回镇江镇上,就接到了太子朱瞻基下令急召回京,因为目前他们要进行的事,比暗杀胡濙更重要。 朱瞻基坐在书房里,端坐在黄花梨木的官帽椅中,前头是一张金丝楠木刻的书桌,桌上有一件黄丝绸缎包着的奏折。他盯着桌上的铜鎏金单脚鹤香炉看得出神。那香炉中的沉香袅袅升起,朱瞻基若有所思,仿佛元神出窍神游。 户泽兄弟跟着太子近臣张伟大人进来,见朱瞻基在沉思,三人遂站着没有说话。 张伟是以前朱瞻基的陪读书童,从小在一起,因此所有朱瞻基的计划,他都有参与。 良久,朱瞻基叹了一口气,问户泽兄弟道:“胡濙呢?” 户泽兄弟脸有惭愧色,郁郁不语。 张伟接话道:“殿下,方才我跟他们二位聊了,看来胡濙真的是深藏不露,黑白两道通吃,竟然沿路调动武功高手出面帮忙,十二人从北京围捕到江南,竟然能被他逃掉。” 这东瀛十二忍者是张伟介绍来的,他不能承认说技不如人,遂把过失推给胡濙找了太多帮手。 朱瞻基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他不在意这个后果。朱瞻基的眼神依旧盯着香炉,开口道:“无妨,现在重点不是胡濙,应该回来聚焦在乾清宫。” 张伟诧异地说:“殿下何出此言?难道乾清宫有事?”东宫的人私底下说到现任皇帝洪熙帝朱高炽的事,都是以乾清宫一词代表。 “还记得我送去的西域美女,谷露、晴川、丝雪和檀香吗?” 张伟淫淫一笑道:“当然记得,四大美人。”张伟为何笑得如此暧昧,是因为,这四人是他找来的,绝色容颜,体有异香。在送进宫前,张伟假借验货之名自己先亵渎了一番。而太子也不遑多让,自然也享受了几番云雨。但送给皇上的女人竟然不是处子,他们只好编了一番故事,并买通了皇上身边的太监,蒙混过关。 据皇上的寝宫乾清宫当值太监的回复,皇上日日龙马精神,整得人都瘦了一圈,每日每晚都由这四名美女侍寝,好几次无法早朝。这四大美女是张伟自西域寻来,给了重金,肩负的任务就是要以美人计,一则以拖垮皇上的身体,让他早日驾崩,归政与太子。一则以借机上位,必要时让四大美女吹吹枕边风。 朱瞻基没好气的对后面喊道:“四大美女,嘿嘿,别人却看不上眼,出来吧!”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幽香飘来。当真是人未到,香先行。随即四位美女款款而出,登时满室生光,连这过道上一对对的翡翠象牙玲珑塔都相比失色。这四女向张伟和户泽兄弟福了一福,轻声道:“拜见张大人!”说完巧笑倩兮,一时间,这太子宫莺声燕语,好不销魂。 当户泽兄弟眼睛盯着这四位美女看着,眼光都离不开。张伟却诧异道:“太子,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不?你也知道这事不妙。是乾清宫送回来的。说皇上不要这四个女子,还说他们是祸害,让我以后别再自作聪明。” 朱瞻基又接着道:“我问了乾清宫的太监,他们说,昨日,杨溥进谏,和皇上激辩了一场,皇上十分生气,把杨溥轰了出去。可没想到,今天就把这四个美人送回来给我了,说是要断绝女色,专心国事。让我也不要沉迷于女色。” 张伟百思不得其解,说道:“怎么这皇上良心发现,这等国色天香都不要?” 朱瞻基叹口气道:“你说怎么办?” 张伟这狐狸般的眼珠子转了转,嘴巴一抿。推了推户泽兄弟道:“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消息。” 又对朱瞻基使使眼神,看向那四位美女,此刻她们正花枝招展地说笑着,摆着柳腰肥臀,如乱颤的梨花。 朱瞻基立时明白,大手一挥道:“你们到后面去,晚上再说。” 张伟见闲杂人等都已离开,他靠近书桌,悄声道:“殿下,此刻必须进展备用计划,一旦皇上励精图治,整治朝政,那么百官都会向皇上靠拢,那我们这几个月的心血都白费了。” 张伟说到这里,脸色阴暗了下来。他警觉地看看四周,才道:“太子,不能怕,此时不能心软。” 朱瞻基眉角一跳,冷眼低声怒道:“谁说我怕了。” 张伟低下头,表示忏悔,但是其实这是他的心机。张伟知道这个决定不容易,刻意激怒朱瞻基,让他下定决心。陪侍多年,他知道怎么对付这位主子。 朱瞻基如果知道这位忠心下属把他的思绪摸透了,必定不能容下他。因此张伟战战兢兢,不过此刻是生死关头,他顾不了那么多,必须赌一把。 【第357节】抽薪 张伟先前就和朱瞻基立下两层计划。第一层是以美人计迷惑皇帝的心思,让皇上懈怠朝政。并让四大美女吹吹枕边风,怂恿洪熙帝将更多的政务交给太子。太子朱瞻基可以乘虚而入,笼络人心,塑造勤政爱民的形象,进一步巩固接掌政局的政治势力。 如果第一条路行不通,第二层的备用计划就是暗杀洪熙帝,然后朱瞻基接位。 但是第二层计划是下下策,也是朱瞻基不到最后关头不愿意动用的。 可是,方才传来皇帝辞退四大美女,表示他们必须启动备用计划。 张伟双膝一屈跪了下去,直言道:“太子,您这是为了社稷,太子才是天选之子,是永乐帝钦点的接班人。请太子不要辜负永乐帝的一番心意。这本来就是太子的位置,是皇上、杨士奇和胡濙同谋串变,才会有今日之事。” 朱瞻基叹了口气道:“开始吧,备用计划。”说完这句话,朱瞻基双手抚着头,将头深深的埋入手中,不敢抬头直视张伟。 张伟听到太子终于下定决心,心里激动,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脑门敲在青石砖上蹦蹦响。 “太子!大事可成!大事可成!”张伟说完立刻出门布置去,留下朱瞻基一人,独自在案桌前沉思。朱瞻基不发一语,看着案头上的烟缓慢上升,良久,他推开椅子,起身喊了道:“备轿,告诉驿房备船,我要去南京。” 张伟脚步轻快,立刻往东华门外出,去找白衣忍者。张伟心里想着:“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当年他透过一个人,结识了东瀛人士,意外发现了这支队伍,实地勘察后,发现东瀛忍者擅长暗杀、忍术及幻术,是绝佳的暗杀工具。张伟当机立断花了重金引进,为的就是这一天。 其实张伟没跟太子说的是,假以时日皇位一定是他的,是不是一定要那么急?一定要让太子背上弑亲之罪?但是张伟等不了,太子一日不成为皇帝,他就无法入内阁。所以张伟是这整个计划里最大的受益者。太子只不过是提早实现了皇帝梦,但是张伟这人却能够一步上青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举人,成为大明王朝的首辅。这是太子承诺他的职位,也是他一生的机会。 张伟进入小东厂,唤来了户泽兄弟。户泽兄弟恭恭敬敬地站在张伟面前,要听这位太子近臣的吩咐。户泽兄弟知道甲贺乡收了这位明朝大人不少黄金,他们的族长再三交代,必须认真执行张伟大人交代的任务。而东瀛出来的人,个性特别硬,心里都只有一个执念,完成任务,打死不退。 张伟郑重地说道:“今日,到了最重要的一刻,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刺杀皇帝,成了,你们就是未来大明王朝的第一武将,东厂的主人。失败了,你们就只能回去东瀛,终其一生,背上甲贺忍者战败中原的耻辱。” 户泽兄弟眼中发出怒火,弟弟户泽次郎咬牙切齿地道:“不可能,我们不可能会背负耻辱回甲贺。我们要赢,我们要做东厂的主人。”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户泽一郎则不发一语,相较于弟弟的激动,哥哥更为成熟稳重,显然有其他考量点。 户泽一郎知道这个任务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实则艰巨,绝非简简单单的暗杀行动。他们的目标将是大明王朝的天子,坐落于世界上戒备最森严的紫禁城,拥有上百间宅院,数千个房间,还有为数众多的锦衣卫、三千营等。 但户泽一郎知道,这一刻终将来临,甲贺十二忍者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即使今日魂断紫禁城,他也不能拒绝。 户泽一郎点点头,语气坚定地问道:“什么时候?” 张伟没说话,用手指沾了茶水,在八卦桌上写下“二九”二字。并用跟蚊子一样的声音说:“不能见血。” 【第358节】岚魔 户泽一郎和次郎回到自己的住处,掩上房门。弟弟次郎心里还是激动,忍不住在屋内走来走去,只差没有上跳下跃。一郎唤住他:“稳着点,这事不是那么单纯的。” 户泽次郎埋怨地道:“哥哥,你就是想太多了,这事多简单,我们潜进去,下个毒,三日后,皇帝灰飞烟灭,没有人知道,我们就完成任务了。可是我先告诉你,我不想回东瀛,我想留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 户泽一郎当然知道弟弟在想什么。北京城繁华无比,明朝的财富及器具远胜于东瀛岛。相较之下,甲贺家乡如同北京城外一百里的农村一般,茹毛饮血,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哪比得上像现在他们住的三进大院,有权有势,要黄金要女人都不成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始终是东瀛人,不是汉人,难道要在这里落地生根?而且,自从进了东宫,户泽一郎看了不少太子的荒唐事迹。而眼里耳里听的都是百姓和大臣赞扬洪熙帝的声音,究竟谁是谁非,他也有些困惑。 “哥,别想了,听我的,我们两人进去,这事就结束了。太子上位,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要回甲贺也行,但是至少得带一大笔财富回去。” 户泽一郎终于开口:“那你说,用什么毒?怎么进去?” 户泽次郎见哥哥松口,遂笑道:“岚魔白皮子粉,过水,三日后必死无疑。” 白皮子就是中国所称的水母,将这奇特的岚魔白皮子晒干后磨成粉,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人死亡,且没有什么药可以救。岚魔白皮子粉是甲贺忍者的不传之秘,和天地罗华和彼岸香一样,都是惊世毒物。只是这粉必须溶于酒喝下去,不能溶于水。因为这白皮子粉溶于水会有一股苦味,必须藏于烈酒才能无形。 彼岸香可借由烟雾使人中毒,无影无形。而天地罗华毒性猛烈,百步之内寸草不生,无药可救,更高一筹。 十年前,姬水坤耗费心力潜入南京城下毒,过程千钧一发。但是户泽兄弟不用考虑这一层问题,因为这两人持有东宫令牌,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紫禁城。 此时距离二九日还有三日,户泽一郎细细地回想着紫禁城的一墙一路,他并不想在白日进入紫禁城下毒。光天化日下,耳目众多,太难逃离,难保不会留下证据。况且,户泽一郎想要赌上忍者的名气,在夜晚以轻功潜入,以忍术下毒,以幻术逃离。如此做法,才不愧于甲贺第一忍者的名声。 可是,户泽兄弟并不知道的是,他们也被乾清宫以外的另一群人观察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朝皇位之争,牵动了无数人的心,这另一群人就是朱瞻基的皇叔当年政争输给洪熙帝的汉王朱高洵。 永乐十二年,南京城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夜半叛变,震惊永乐帝。由于当晚汉王出现的不明不白,永乐帝起了疑心,怀疑整件事和汉王有关。自此,汉王失势,再也不纳入接位的考虑。但汉王从未放弃,他的第一谋士陈刚也一直筹谋,苦等机会。汉王阵营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他知道取代洪熙帝无望,但是他苦苦等待洪熙帝皇位不稳时,将乘机叛变夺取皇位。 说巧不巧,在汉王和陈刚隐匿的暗中布局中,却意外发现,太子竟然心怀鬼胎修建了小东厂,想要提早成为九州的统治者。本来汉王以为太子羽翼未丰,只要除掉皇帝,皇位必定手到擒来,诚然未想到,半路还有年轻力壮的拦路虎。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陈刚一直安插眼线在默默中监视着东宫,同时盘算,如何在这父子争位中一石二鸟,替汉王将皇位抢夺下来。 士大夫在这场夺位之争扮演关键的角色。陈刚、张伟、杨士奇各事其主,为了主子的百年大计操心。汉王彪悍勇武,太子胆大心细,洪熙帝仁爱宽厚,各有各的强处。但是在这神州龙椅的吸引下,各方英雄为了未来,也为了生存,不惜泯灭自己的人性,放弃自己的原则。 士为知己者而死,也正是这三位主子给予这三人的信任,让他们视死如归,决不背叛使命。 但士大夫心中城府计较颇深,熟稔政治操弄,不会只押宝一处。如果这三位主子,知道这三人心里真正的盘算,只怕会胆颤心惊,悔不当初。 【第359节】黄雀 此刻是五月二十六日,北京城,春季。大地已吐露绿芽,冻春时节已过,人们渐渐脱下厚重的棉衣,换上轻薄的棉服,闹街上的烟火气也开始回归。 朱瞻基正循京杭大运河往南京城走。这个计划的主要目的是让朱瞻基远离京城,避开皇帝驾崩一案相关人事物,因此安排太子远走高飞,制造出无关系的假象。 而白衣忍者则率领一队黑衣忍者,整装待发,就等当夜三更时刻,潜入皇宫。 陈刚一直关注着小东厂的动作。想当然耳,暗中在里头安插了眼线。陈刚接到探子传回来的纸条,上头写着:“倭人备战,今晚行动。” 陈刚心里一阵激动,双拳重重的打在桌上。十年前错失良机,让汉王登基之路在西华门前哑然而止。他知道,要成事就在今夜。他穿起朝服,将纸条收入贴身处置好,立刻起身到汉王的宅院去。 甫到门前,便听得里头有喧哗声,门口侍卫认得陈刚,立刻迎了上来,笑脸吟道:“陈大人,不早了,这么有空来?”陈刚一般是早晨进府,午后出府,很少见其夜晚入汉王府。因此侍卫开口一问。陈刚毫不搭理,直接问道:“汉王有客人?” 侍卫不好意思地回道:“几位大人造访,正在里头谈事呢。” 陈刚嗯了一声,心里叹息。自从十年前失势,汉王纵情娱乐,美其言是谈事,其实就是风花雪月,饮酒狎妓作乐。 陈刚快步进入大堂,汉王朱高洵正将一瓶白酒灌入自己喉间,喝得急了,不少酒水都滴到了身上,衣襟湿透。 陈刚眉头一皱,咳了一声。其他的人见到了陈刚进来,登时噤声无语。陈刚扫了一遍现场的人,发现都是锦衣卫一些闲班杂吏,连七品都排不上,根本不是什么大人。 陈刚是四品大员,锦衣卫们忙起身迎接。只有汉王丝毫不觉,仍然在畅饮他那半斤白酒。 陈刚用严厉地眼神指示这些锦衣卫出去。此刻四品大员的逐客令下,且众人皆知陈刚是汉王近臣,锦衣卫岂敢不从,赶忙起身离席而去。 汉王酒水淋漓地喝完那瓶白酒,醉眼惺松地抬头一看,赫然发现只剩陈刚在场,这酒立刻醒了一大半了。 陈刚向前跪地行礼,头扣在地上,低声说道:“大王,时机已到!” 汉王朱高洵心中一凛,他知道陈刚说的是什么。只见汉王不起身,慢慢地拿起桌上一张绸缎,用力地抹了抹自己的脸,将脸深深地藏在这缎布中。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现金点币等你拿! 汉王突然起身,将脸上的布摔在桌上。陈刚抬头一看,汉王的脸色已经完全不一样。从刚刚的浮华骄纵、颓废无方,突然变成鹰眼尖喙、精明干练的犀利眼神。 汉王本是一头熊,只是先前他装睡了。 汉王低沉地开口道:“有消息了?” 陈刚起身凑了过去,拿出放在贴身衣物的那张纸条,张开给汉王看,随即放在烛台上烧掉。 汉王点点头道:“杀手都安排好了?” 陈刚眼神肯定,用力点头道:“已经安排了,等我们的信号就动手。” 汉王点点头,表示行动。 原来,自从十年前篡位失败,被朱棣看破狼子野心,汉王就失去了角逐帝位的权力。陈刚给汉王出了一计,韬光养晦,低调行事不出头,以免杀身之祸。所以汉王饮酒作乐是假,潜沉行事为真。如果不是汉王装做对于帝位无心思角逐,朱棣不可能饶过他,朱高炽也会防备他。汉王装疯卖傻演戏演了十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让其父子反目成仇,让汉王坐收渔翁之利。 陈刚知道太子要出手后,他和汉王商议,决定从后截胡。在太子刺杀皇帝的同时,阻击太子。如此一来,大明帝国的皇帝和准皇位继承人都没有了,唯一有实力登基的就是汉王。届时凭借汉王的军事功绩和实力,没有人能够挡住亲王中的第一位汉王。 【第360节】浸毒 五月二十六日傍晚,户泽兄弟静静地躲在东宫书房的大梁上,并未跟着其他黑衣忍者离开紫禁城。待得夜深,户泽一郎带着次郎跃上了紫禁城东宫的屋顶。这次出击,他们不带其余忍者,卸下了白衣,更换上灰色棉服,上有黑色不规则纹路。从头到脚,全身裹得严实,只露出眼睛。连刀鞘都绑上灰布,不能露出一点点锋芒。 忍者的鞋子十分奇特,就如同一双布套一般,布套上可以露出趾头,没有鞋底,因此忍者能够移动无声无息。户泽一郎攀附在紫禁城金黄琉璃瓦的屋顶上,如同守宫一般游移着,户泽次郎紧跟其后。 户泽次郎可以清楚地看到宫中侍卫不断地在巡视着紫禁城。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光侍卫就有上万人。自从永乐十二年,朱棣被姬水坤行刺之后,紫禁城的防卫加强了许多。每隔不到半柱香,就会安排一支队伍巡视每条巷弄。 从地图上看,从东宫华殿穿越到乾清宫,必须先穿过慈庆宫和太和殿之间那条广场。而这条路子极长,约莫有两百步之遥。也就是说,第一支巡逻队走完后,另一支已经从头又开始巡逻起。这是从华殿到乾清宫最困难的一步。除了这一段路程,之后从太和殿的东侧潜入到乾清宫也是一大难题。那段巷子有着两侧高墙,宽仅能容纳两台软轿子通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看到。最后的难题是如何接近皇帝寝宫,大殿四周的侍卫不会撤走,如何进去下毒,考验着户泽兄弟的手法。 户泽一郎趴在东宫的屋顶,细细地算着侍卫交替的时间,他等了三波侍卫经过,确定其中的间隔,算准时间,向户泽次郎挥手,两人同一时间跳了下去,落到地面。 这一跳落,竟能做到落地无声无尘。两人一落地,立即双手贴近腿部,一动不动地伏在地面上。 此刻他们穿的棉服发挥功用,灰色的棉服和紫禁城的青石大地砖有如融为一体,加上两人是面朝下一动不动地伏在地面,如非白日,没有日光,万难发现。 东瀛忍术的根本就是伪装和忍耐。户泽兄弟曾接受甲贺忍者术长老最严格的训练,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这对兄弟曾在动物的污水中,靠着一根芦苇管,潜伏了一天一夜,屏气凝神,一声未出,一点动作都没有。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此刻夜深无影,户泽兄弟趴在地上,身上的棉服和地上的青砖难以分辨。大内侍卫经过,却未曾发现。一来是从未有人闯进过皇宫,侍卫们早已松懈,另一个原因是,这紫禁城实在太大了,在这片院子里,有着如此完美的伪装,如果不细看,根本难以发现。 每当一队侍卫经过,户泽兄弟才开始在地上匍匐前进,也不抬头。他们二人为了这个任务准备了三日,已经将地形详细地记在脑海中,这段路的一砖一瓦,一个台阶或是铜像,都记得一清二楚。 从华殿到太和殿东侧的巷弄花了不少时间,户泽一郎算了算,总共等待了七队巡逻队才经过,此刻已经三更了。 从太和殿进入乾清宫,需要经过一段长巷。户泽兄弟躲在门后,褪去身上棉服,看着巡逻队经过,才反转出来,进入长巷。 可是这长巷很长,当第一队从南门离去时,第二队已经在北门口准备转进来了。 户泽兄弟仅前进几步,就不敢再前行。二人靠着墙,闭上双眼紧紧贴着墙。原来户泽兄弟换上的第二套伪装服,有着朱红色的上衣,灰色的下身,和紫禁城的城墙和边角的颜色和高度一模一样。这二人乘着黑夜,靠着伪装和朱红色的墙融为一体,再一次骗过了侍卫。这一队四人侍卫,盯着巷弄前后的四面八方,竟然没注意到墙边的二人。 经过一番缓步前进,户泽兄弟终于走到了乾清宫的东侧,而户泽一郎和次郎的背部已经全湿。这一路走来惊心动魄,只要一点差错,就会被发现。 户泽兄弟见侍卫离去,双脚一蹬就跃上了黄瓦屋顶,向西方望去,有一座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处在白玉大石基上,左右各有一铜龟与铜鹤。这一座宫殿仅次于太和殿,正是皇上的寝宫。 此时已过三更,令户泽一郎讶异的是,乾清宫依然灯火通明。 户泽兄弟乘着侍卫目光移走他处,一鼓作气跃下高墙,一落地就发力往屋檐上跃,一个起落就跳到了乾清宫的屋檐。二人继续往高处走,算准了位置,户泽一郎揭开琉璃瓦,从空隙中,看到了下方龙床 只见这亲宫中只有洪熙帝一人。如传闻所言,洪熙帝朱高炽体肥。他端坐在一大椅子上,一脚悠闲地翘着,手里却拿着一份奏折,聚精会神看着。同时在那罗汉大床上,还散落了十数份五颜六色的奏折,看来是不同部会送上来的政事奏折。 洪熙帝细细地看着奏折,见到大臣有谋国之论,或可议之处,他高兴地摇头晃脑,并用指甲按印做记号。此刻的洪熙帝全心全意地投入政事审阅,丝毫没注意到危险降临身边。 户泽一郎被这皇帝的认真所触动,可是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为何。户泽一郎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汉人的皇帝,与自己何干!” 户泽次郎心里则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仔细地观察着寝宫四周。吸引他注意到,诚如太子所说,洪熙帝每晚必定要喝一杯苏合香酒才会就寝。而此时,就有一杯黄澄澄的酒,就放在罗汉床的架子上,看来正是洪熙帝每晚必定要喝的苏合香酒。他轻轻地推了户泽一郎一下,示意他也看下。 户泽一郎被次郎拉回现实。见到那杯酒,户泽一郎取出怀间的香囊,从里面拿出一卷银色丝线。他轻轻地将线头垂下琉璃瓦间的空隙,如钓鱼一般,越放越长。这细线跟四周的景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瞧根本看不见。 这线放着放着竟垂入了酒杯之中。户泽一郎持这线头,静置了约几个弹指,就轻轻地抽了回来。 原来,这细线的线头早已浸泡了岚魔白皮子粉,含有剧毒。将线头浸泡在酒中,立即渗出,这杯苏合香酒立时变成致命的毒酒。 户泽兄弟没有立即撤退,他们继续在屋檐上等着,必须等到确认皇帝喝了那杯酒,两人才敢离开。 就在这大明帝国的紫禁城里,乾清宫的屋檐上。这对白衣忍者等了一个时辰。直到四更天,洪熙帝才意犹未尽地阖上奏折,一口喝尽那杯前半夜曾被太监试毒过的苏合香酒,转身上了龙榻,坠入睡乡沉沉睡去。 此时际,天凉如水,半夜无声,户泽次郎满意地笑了笑道,右手做了一个爆炸烟火的手势道:“汉人皇帝,帝国的主人,就这样没了。” 这药由于掺水过,要三日后才会发挥毒效,也给了户泽兄弟完美的撤退机会。 广个告, \! 【第361节】猝死 户泽兄弟又寻原路回到了东宫,回程的过程和进去时一样惊险。二人一共穿了三套棉服藏在里面,当回到广场时,两人又脱下朱红色棉服,换上了灰色棉服,用一模一样的卧倒方式,匍匐前进回到了华殿,继续藏匿直到日光射进东宫。陈刚一早进来就见到户泽兄弟,他没有开口询问,只见户泽兄弟点点头,陈刚便知道大事已成。他微微一笑道:“地动的事应当料理完了,太子该回京了。”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隔日,洪熙帝起床后发觉头昏眼花,一时竟下不了床。由于洪熙帝体肥,时有血行不顺、昏眩头晕之状,因此他并未在意。 这一早,寝宫太监进来侍奉梳洗,发现皇帝下不了床,心中一急便通知了内务府,唤了太医进来。太医边大富进来把龙脉,觉得心脉不稳,但不疑有他,便开了调理心脉的药吩咐药房煎下。 洪熙帝见自己一时半会出不了乾清宫,便传唤了杨士奇和杨荣进来。 杨士奇和杨荣一进来,便讶异为何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却病痛缠身。但朱高炽常常身体微恙,两人也未多想。 洪熙帝拿出昨晚批阅的奏章,细细地交代了一些政务,并嘱咐救济因为黄河桃花汛受灾的农民,并严防夏日大水,务必于先做准备。 杨士奇上奏道:“皇上宽厚,记得桃花汛的灾民,臣等必定交办下去,着户部拨出银两救济。另有一事启奏。” 洪熙帝眼睛半睁半闭回道:“说吧,什么事?” “南京城今日频传地动,有不少灾情,是不是要让礼部和工部派专任去看看?” 听闻杨士奇如此说来,杨荣惊讶地接话道:“皇上不是已经派人去赈灾?据闻,前日太子已经动身,前往南京。” 洪熙帝咦了一声,没说话。他一直想离开北京,还都于南京,但是几位重臣不同意。先前洪熙帝暗示过太子朱瞻基前往南京办理迁都事宜,可太子也是极力劝阻。没想到今日却主动前往南京。看来太子心意有变?洪熙帝朱高炽微微一笑,却没有将这事往深处想。 可这白衣忍者的毒药着实奇特,洪熙帝度过了三日,虽说身体有些微恙,却万万看不出有中毒迹象。 三日后的二十九日清晨,天方微亮,大明王朝的统治者洪熙帝朱高炽,一口气吸不过来,被自己惊醒,脸色苍白,前胸绞痛,忙唤随侍太监。太监们忙不迭地奔跑进来。只见洪熙帝全身抽慉,在床上躁动着,一直喊:“好痛!好痛!”随即没有声音。 竟是岚魔白皮子粉的毒药药效发作了。 可怜的洪熙帝,连太医都还来不及见,就一命呜呼,死于乾清宫的龙床上。 当杨士奇和杨荣赶到乾清宫时,洪熙帝的身体已经僵硬,脸色发黑,口间有白沫,四肢青紫,显是已去世多时。杨士奇和杨荣大駭,没想到仅过一晚,竟天人永隔。两位顾命大臣想到千万还一起商议政事,双膝一软就跪倒地上,捶胸痛哭得呼天喊地。还是随侍太监扶了两位一把,才没太过失态。 杨荣泪满衣襟看着杨士奇问道:“杨大人,该如何是好?” 杨士奇仿佛全然没听到,好像思绪飘走一般,经过杨荣说了第二次,他才醒转过来。他脸色悲痛地点点头道:“秘而不宣,我们先取出皇上的遗诏再议。”。杨士奇顿了一顿道:“还有,尽快找胡濙大人回京,共商大事。” 杨士奇看着洪熙帝的遗体,感慨万千。他和胡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辅佐朱高炽登上皇位,竟然不到一年,就龙驭宾天。他规划了好多施政方针,还在等待洪熙帝认可后,才能布达下去。 杨士奇掐指算了一算,洪熙帝去年夏季八月登基,五月驾崩,竟然在位不满一年,仅仅八个月。 杨士奇心里感叹:“为何这样一位注重民生、与民休息的好皇帝,却没有福报。” 想到这里,杨士奇更是不能自已,他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眼泪洒在地上。 其实杨士奇和杨荣不需要看遗诏就知道下一任皇位继承人是谁,这是洪熙帝登基时就认定的,传位于太子朱瞻基。 两人从乾清宫出来后,杨士奇请杨荣先去太后和皇后处禀报此事,张皇后听闻皇上驾崩,哭得凄惨,昏倒在地。杨荣心里不忍,但自个眼泪不听指挥,也哭了起来。一时间后宫戚风惨雨,众多女眷哭倒一片。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可是杨荣不知道的是,杨士奇支开他,另有目的。 【第362节】政治暗流 杨士奇吐露了讯息给汉王的近臣陈刚,告诉他这惊人的消息。 杨士奇、陈刚和张伟三人其实是同年的进士。虽然各事其主但是私下来往。在政治上,三人是侍奉不同的主子,正好避免未来政治斗争时,落得押错宝的下场。 当年杨士奇、陈刚和张伟赴京赶考,结为同年,也分别获取了不错的成绩。杨士奇成绩最好,成为太子伴读,陈刚去当汉王的辅佐官员,而张伟则不受重用,但是被杨士奇私下运作派去教导皇孙识字。这不是巧合,而是三人刻意服务于争夺皇位的三位有力人士,为的就是当天下底定时,获胜的那人将负责保护并拉拔落败的另外二位同年。 本来杨士奇觉得自己已经看透大局,朱高炽定能接位,而精明干练的朱瞻基势必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但是当年朱棣过世时的金匮双遗诏案件,让他对朱瞻基有了不同的想法。再听闻张伟近距离对于朱瞻基的观察,让杨士奇动摇了,他不确定一个人前人后不一、心狠手辣的太子,是不是比张扬跋扈的汉王好。汉王虽然残暴,但是比不上前永乐帝朱棣凶残。而朱棣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却是个好皇帝。 而朱瞻基,更像是阴险奸诈,心中无信条的恶人。 因此,杨士奇悄悄地做了改变,开始和汉王结盟。所以当朱高炽驾崩的消息出来,他第一时间告诉了陈刚,就是要让他行动,别让朱瞻基登基。 而陈刚早先已经从东厂的眼线知道,朱瞻基正从南京,全力赶回北京接位。他听闻这个消息,立刻放出信鸽通知暗杀高手,百鬼夜行门的当家掌门,也就是师无艳的师父张凤七,江湖称他鬼舞凤七,要他半路劫杀朱瞻基。 百鬼夜行门的武功神秘而诡异,利用毒蛊和邪术练功,取得深厚的内力。当年的东门七卫中,师无艳的武功高强,仅次于白龙王。而其师父鬼舞张凤七武功更甚于白龙王,且为人阴险残忍。师无艳残暴的个性跟鬼舞凤七的教导有很大的关系。 当陈刚的信鸽找到张凤七时,他正在一间寺庙休息着。他拆开了信鸽脚上的竹筒,取出一张制片,上头写着:“杀”一个子。张凤七撕碎这张纸片,撒向空中,任其飞舞。他的手绕着这些纸片挥舞,只见小纸片随着他的手势,竟卷成一股旋风。 旁边一位青年用着钦佩的眼神看着张凤七。张凤七穿着一身黑的苗族服饰,双颊有着诡谲的刺青,本就引人注目,尤其他颈间挂着一串雕得像白色骷颅头的项链,更是骇人。 张凤七阴恻恻地笑了,回了一句:“没看过变戏法是吗?” 青年摇摇头说没有。 张凤七又问道:“小兄弟,跟你打听一事,你听说过几年前,一群人在这庙里被杀的事吗?死的是个黑和尚?” 这青年点点头道:“有,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张凤七问:“你知道是谁杀的吗?” 青年摇头道:“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死的是黑和尚?” “我听人家说的,那是好久以前,在这香山寺重建以前的事。听说以前香山寺被一群黑和尚占着,后来发生武林人士决斗事件,那晚死了不少人。后来那群黑和尚离开了,我们村一起重建了这庙。至于黑和尚是谁,没人知道。” 张凤七手掌放下,不再施力,纸片纷纷掉落。 青年见张凤七不再说话,遂径自离去。 张凤七这几日就在镇江香山寺等着,因为这是朱瞻基从南京回北京的必经之路。另外的一个原因是,他的亲弟弟,也就是师无艳的师叔,张凤九,就是在香山寺被三个人亲手杀害得。 他除了执行暗杀任务,也想顺便搞清楚当年张凤九是怎么死的。但鬼舞凤七问了一圈,竟没有人知道何人杀害黑和尚张凤九。当年师无艳也只捎来了一封信,说张凤九死于香山寺。而后没多久,师无艳在北京遇害,从此为张凤七报仇的事也断了线索。这几年张凤七一直在黔州住着,若不是陈刚透过关系,下了重金,他万万不会踏入中原。 与此同时,朱瞻基带着三名锦衣卫,微服扮成商人,从南京城出发,不一日就要到镇江。朱瞻基的计划是舍弃陆路,自镇江过江到扬州,秘密雇一艘船,从京杭大运河往北航行。 关注公众号:,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第363节】百鬼夜行 自从到了南京,朱瞻基一直心神不宁,也许是弑父的决定让他有些心虚,也或许是他担心暗杀不会成功。可每当他觉得愧疚时,心里又会有另一个坚定的声音告诉他,这皇位本来就是他的,只是提早拿回来而已。 朱瞻基并不确定永乐帝的金匮里是不是有双遗诏,那一日的当值太监意外暴毙,这事始终是个谜。胡濙和杨士奇也从未说明,因此无法验证。但是朱瞻基坚信永乐帝本来是要将皇位直接传给自己,只是因为永乐帝暴毙,所以没来得及换遗诏。 当张伟的信鸽来到南京城,带来户泽兄弟的回报时,朱瞻基握紧双拳,重重地敲了身前的紫檀龙雕书桌。他吩咐手下,即刻启程往扬州出发。朱瞻基深谙政治斗争,他必须第一时间登基,以免夜长梦多。 等朱瞻基一行人抵达镇江城边时,鬼舞凤七已经在镇上恭候大驾。他嘴里衔着一根树枝,似乎嘴里嚼着什么东西,眼神上下无礼的打量着朱瞻基。身为皇太子,朱瞻基没见过如此大胆至极的人,如果是在北京城,他估计已经出言喝止,或是让手下出手料理此无礼之人了。 但这里是镇江,不是京城。朱瞻基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赶回北京为最重要的优先任务。他决定置之不理,吩咐锦衣卫赶紧找船到扬州。 此时时间接近正午时分,太阳已经高高悬起,路边有船老大在招揽生意。杨子江边的船夫,正赤裸上身拉着船绳干活,汗水甩到朱瞻基长衫上。朱瞻基不悦的往街道里面靠,尽走在护卫后方。 朱瞻基注重清洁,正注意着要挑那一艘船走。他斜眼瞄见那黑衣人竟然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遂用手拍了拍左侧的锦衣卫,附在他耳后说:“注意后面那黑衣人,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们。” 锦衣卫点点头,提高警戒。这次朱瞻基带的锦衣卫都是一时之选,陈和选、王奇、张久罗和沈新台都是府里跟随多年的好手。朱瞻基以为万无一失,可笑的是,他不知道所谓的锦衣卫好手和真正的武林高手有着天差地远的距离。 如果这四名锦衣卫是好手,那么鬼舞凤七就是死神。 陈和选将朱瞻基往前挡,保护着他。 但是鬼舞凤七继续前行,丝毫不放慢。 这人阴魂不散让朱瞻基恨不自在。他下令:“赶紧干掉他,不能让他上船。” 鬼舞凤七也注意到朱瞻基等四人频频向他这边投向关注的眼神,心想:“我就等等,等找个人少的地方就灭了你们。” 鬼舞凤七见朱瞻基等人分为两队,其中两人折返向他迎了上来,他心想这锦衣卫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只见张久罗和沈新台手藏匕首,就往鬼舞凤七走来。 鬼舞一眼就看穿这两名锦衣卫心有不轨,只见两人只有两步之遥时,张久罗和沈新台各自手一挥,匕首就对准鬼舞凤七的小腹而来。 这一招来的又恨又快,可惜在鬼舞凤七的眼中,犹如班门弄斧。他无声无息伸出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快速绝伦地夹住了刀尖。随手一捏,就掰断了匕首的刀锋。 张久罗和沈新台大駭,见鬼舞凤七的内功强劲,这等功夫就算他们的师父都做不到,才知道遇到了高手。 陈和选和王奇还不知道后方发生什么事,他们拉住朱瞻基的双臂,直往前跳上一艘船。 鬼舞凤七根本不在乎张久罗和沈新台,他只关注朱瞻基在哪里。他抬头一看,朱瞻基已经被两名锦衣卫簇拥着上船了。他一心急立刻迈开步子追去。 张久罗和沈新台知道自己和这黑衣苗人功夫差很多,但是如果此刻退缩,那么太子势必逃不了。两人眼神一对,便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向鬼舞凤七砍去。 此刻三人正在镇江码头区,旁边就是人潮熙攘的市集上。众多货物要从这里上船往北方运,街上人潮众多。刚刚三人交手时,动静不大,旁人并未发现这三人在决斗,因此不以为意。可是当张久罗和沈新台拔出绣春刀,旁边的众人看得清楚,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有眼尖的民众认得此刀,刀身上镶着鎏金花纹,便低声惊呼:“绣春刀?锦衣卫?” 其余人一听锦衣卫三字,都如遇到鬼煞一般。商家开始收摊子,市集上逛街的民众纷纷往巷弄多。这些年锦衣卫的名声太大,在永乐帝执政的后期,锦衣卫四处出没收集情报,横行无阻。 鬼舞凤七看着周围群众的反应,倒是略感新鲜。他不屑地扬了扬嘴角笑了笑,开口道:“看来你们不是很受欢迎。” 张久罗和沈新台心里有气,一言不发,挽了个刀花,就往鬼舞凤七攻去。 见袭来的刀势凌厉,鬼舞张凤七脚不抬身不动,如同鬼魅一般游弋,竟有寻常人的三步之远,好似往后飘移一般。鬼舞凤七好整以暇地说道:“招式还行,力道差了点。”鬼舞凤七刻意拉开,要给自己的百鬼夜行鞭制造攻击范围。鬼舞凤七今年其实已经近七十岁,只是平日专心一志练功,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因此看来就跟个中年人一般。可那七十年练就的内功实则毒辣无比。 只见他脚跟一顶就站定,立即抽出腰间的腰带,向空中笔直一抖,一条如墨龙般的鞭子瞬间展开,边上带着湛蓝色的刀锋,看来锋利无比。张凤七向后一抽,这鞭头打了个暴雷响,震撼人心。 鬼舞凤七垂下鞭子,指向二名锦衣卫。这鞭子呈现一种非常奇特的态势,鞭子中段软绵绵地垂在地上,但鞭头却高高抬起,犹如一条毒蛇一般。张久罗一看就知道此人内力高强,竟然可以用真气控制鞭头。他在锦衣卫服役多年,曾见过东门七卫的师无艳,也是使着类似的鞭法。他不禁脱口而出:“这是.....百鬼夜行鞭?” 鬼舞凤七嘴角浅浅一扬笑道:“你还算识货,认得百鬼夜行门。”张久罗突然觉得这人有些阴媚,好似师无艳。 张久罗问道:“师无艳是你什么人?” “师无艳,那是我徒弟,怎么,你认识他?” 张久罗吐了一口口水:“呸,他就是个阉人。” 鬼舞凤七不怒反笑:“你说的没错,他是个阉人,娘们得很。我早就跟他说不要这样了,玩兔儿,功夫练不到位。不过,看来你跟他不熟,那我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沈新台受不了这人难听的口音,向张久罗道:“久哥,别跟着耗子扯了,咱们上,给他点颜色瞧瞧。” 鬼舞凤七根本没将此二人放在眼里,轻蔑地说:“来啊,再退一步就算我输。” 沈新台平日在锦衣卫里受人尊重,哪受得了这个气,骂了一声“去你的”,立即举刀进攻。 张久罗心里暗叫不好,这沈新台还是年轻沉不住气,不知道当年师无艳的厉害,如果此苗人是师无艳的师父,那他们肯定打不过他。本来张久罗心知只要能挡住一时半刻,给太子留下时间撤退就算大功了。 可没想到,鬼舞凤七随便说几句,沈新台就忍不住了。 【第364节】鬼舞凤七 沈新台学的是八卦刀法,算是中原武林比较普及的一门刀法,他在这门刀法上浸淫了十二年,颇有心得,在锦衣卫里也难逢敌手。 这八卦刀法每一刀都是循着八卦方位走,包含脚下的步数。鬼舞凤七的鞭子根本没晃动,只用内力,就能使得鞭头暴涨或缩回,而鞭子的中段仍然趴在地上。这鞭子忽长忽短,且鞭势淋漓,逼得沈新台手足无措,只能游走八卦步试着躲开。 鬼舞张凤七常年居住苗疆,不常到中原走动,没见过这门八卦刀法,见其步数有些玄妙,倒是起了兴趣,要看个究竟,浑然忘了还要执行暗杀朱瞻基的任务。 张久罗见这苗人有些轻敌,心里盘算不如一起上了,攻其不备。他趁着鬼舞凤七盯着沈新台的八卦步,从旁砍了过去。张久罗的刀势带风,直挺挺地往鬼舞凤七的左手侧劈去。此刻正值鬼舞凤七用鞭头戏弄着沈新台。只见刀子即将触及鬼舞凤七的肩头,他侧身一避,在最后关头轻松避开,还回头睥睨了张久罗一眼。 张久罗一击未中,左腿立即跟上,扫向鬼舞凤七腰间。鬼舞凤七伸出左手一指点向张久罗左腿大穴。张久罗看得分明,这指指向左腿足少脉。可是他腿势已出,万难收回。竟眼睁睁见到鬼舞凤七按上他的少。这一指灌透了寒阴内劲,立时就封住了张久罗的左腿,失去重心。由于左脚失衡,张久罗的左侧重重地摔在地上,头颅崩出血来。 沈新台见张久罗受伤倒地,不假思索,乘机向前两步,逼近鬼舞凤七身边,一刀砍向鬼舞凤七的下盘。这刀来得极快,但是百鬼夜行鞭更快,竟从沈新台后方攻来。在沈新台的刀快要触及鬼舞凤七时,他啊的一声,刀势戛然而止。沈新台的眼睛盯着自己前胸看,不敢相信眼中所见,那百鬼夜行鞭头竟直接从其后背穿心而过。这黑乎乎带着蓝色刀锋的鞭头,蘸着自己的血,像一条活毒蛇一般抖动,鞭尖看着自己。沈新台此刻才感受到锥心的痛,可是他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痛!”,就心跳瞬止,气绝身亡。 张久罗见同僚被一招毙命,惊讶地说不出话了,只能“你......你。。。。。”的结结巴巴。 鬼舞凤七丝毫不理会,转身往刚刚朱瞻基上船的方向追去。他觉得在这里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再耗费下去,只怕太子都逃远了。 张久罗见鬼舞凤七要去追太子,他奋力一击,将绣春刀往鬼舞凤七的后背扔去。这一掷用尽全力,风声大作。可鬼舞凤七连头都没回,将百鬼夜行鞭用力一甩,那鬼魅般的鞭头如同长了有眼睛一般,分毫不差地拍掉了那柄刀。 但百鬼夜行鞭并未停止,它继续前行,势如奔雷地刺入张久罗的前胸。这鞭如同活了一般,成为杀人利器。 张久罗口中喷出鲜血,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对鬼舞凤七的方向哑然说道:“太子,小心,太子。。。。。” 鬼舞凤七抽回鞭子,全力往一艘船上奔去。 在三人决战的街边,有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靠在巷边。听闻“太子”二字,那媳妇不由得闷哼了一声,掩面颤抖了起来。 年轻人安慰着少妇,道:“别急,没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赶紧回家去,小心门户。等我回来。”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第365节】江上刺客 陈和选和王奇在船尾直接打赏了船夫一锭银子,船夫乐得不行。他二人赶紧护送着朱瞻基在船尾坐下,朱瞻基刚刚回头见沈新台惨死,被鬼舞凤七吓坏了,惊魂未定,双手不停地搓着,边着急地连问两次:“追上来了吗?追上来了吗?”陈和选站了起来,双手成圈,试着看清楚岸上情形,但是只见码头处一阵骚动和尖叫,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人群纷纷散开,露出一条路来,一位黑衣人冲了出来,却不见张久罗和沈新台。那名黑衣人就是鬼舞凤七,陈和选暗叫糟糕,猜测两位同僚估计已经遇害。 只见鬼舞凤七站在木台上,双脚一蹬,跃得好远,竟跳上了一艘已经开离岸边的船。他听不到鬼舞凤七跟船夫说了什么,但是看其表情,应该是在指挥着船夫追赶太子这艘船,朝这个方向疾驶而来。 陈和选赶紧蹲下,以免被看见。朱瞻基见他从船尾回来,随即问他:“挡住了吗?”陈和选悲痛地摇摇头道:“没有,追上来了。” 太子朱瞻基露出慌乱的表情,一边大骂:“怎么会?怎么会有人知道!是谁泄的密。”朱瞻基这一路轻装简行,行事机密,怎么会被察觉,他心知一定有人出卖他。朱瞻基心里一惊,难道是张伟叛变了,把我往死路上逼,其实皇帝没死? 他站了起来,欲躲进船舱,江上的浪让他摇晃,有些眩晕。他被这浪打得晕头转向,一个踉跄,不自主的往左侧舱壁的座位倒了下去。 突然一只强壮的手臂撑住他,将他扶起,并喊了一声:“殿下!” 朱瞻基没想到有人认出他,立马挣脱。睁眼一看,却吓到了。连退三步,靠在船尾的门上。 陈和选和王奇过来扶着太子,只见原本坐在船舱中的七个人纷纷站起,四男三女,男的个个气宇轩昂,沉着稳重。女的如大家闺秀,衣着华丽。 太子朱瞻基对着其中一人喊道:“胡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原来,太子上的这艘船的四男三女,正是刚刚开完会议,赶往北京要灭掉小东厂的刺客家族成员。由左至右,分别是聂萧萧、玉易莲、姬水坤、胡濙、曹一尔、伍去尘及金还圣。 朱瞻基记得玉易莲。长发披肩,巧笑倩兮,正是哪位在北京和南京都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她身边的聂萧萧也十分眼熟,其余人则都不认识。 “胡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话刚出口,朱瞻基猛然想起,他正是下令去杀他的人,看来今日难以逃脱。他心里希冀胡濙不知道背后指使者是谁,当然,朱瞻基自己也清楚这不太可能。 胡濙也是一头雾水,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太子,本来一路上他都气愤填膺地想着,如果见着东宫的人,必定来一个杀一个。可是如今太子就在他面前,明明这个人就是派东瀛忍者来杀他的人,他却没有动手的念头。 但太子问话,不能不回答,胡濙竟跪了下去回道:“禀殿下,我微服巡视,正要回北京。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殿下。”有那么一刻,胡濙觉得自己已经被皇权奴役了,竟失去了快意恩仇的能力。 胡濙恨死自己。 此时,陈和选和王奇也走了进来,见太子和船里的客人对望着,气氛有些尴尬,心里觉得奇怪。王奇遂开口问道:“殿下,有事吗?” 朱瞻基刚刚有些惊慌失措,但此刻立即恢复皇家的身份,他清了清喉咙,嘿嘿一笑开口说道:“没事,这位是内阁胡濙胡大人,竟没想到在这杨子江上巧遇了。” 陈和选和王奇自然听过胡濙的名声,那可是皇上身边的重臣。两人随即拜了下去,大声说道:“参见胡大人。”胡濙赶忙扶这两位锦衣卫起来。 “两位壮士请起。”胡濙赶紧说。 他身后的刺客家族对于这些官场礼节丝毫不懂,只觉得这群人说话绉绉,过多跪拜和礼节。伍去尘小声向曹一尔问道:“他们怎么这么说话啊?” 伍去尘声音虽小,但还是被朱瞻基听到。他瞪了伍去尘一眼,开口向胡濙问道:“胡大人,这几位是?” 胡濙眼光中闪过一丝迟疑,但随即回答道:“禀太子,这几位是我这次认识的好朋友,都是江南一带的青年才俊,我们在南京相遇,决定今日同游扬州。” “甚好,甚好。胡大人,这几位朋友,看来都是人中龙凤,英雄豪杰。不知是否有幸为我介绍一下?”朱瞻基此刻只想活命,早已忘了先前他才派人追杀胡濙。官场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此刻胡濙身边的强援正是他需要的,他风向一转,立刻对胡濙客客气气。 胡濙也是谦逊地回道:“是,殿下。这位是萧姑娘,易姑娘,九曲剑水涛,这位是一古先生,还有阙姑娘,最后这位是破壁手海洞之,”胡濙机灵,竟随口用大家中间的名字编一堆名号出来。 只苦了刺客家族其余人等,赶忙记住自己的名号,以免露馅。亏得众人行走江湖,时有化名,也见怪不怪了。 听闻这里竟有江南的侠客,陈和选和王奇大喜,陈和选急忙开口道:“原来各位是江南的豪杰,太好了,我们殿下此刻遇到不明杀手追杀,还希望各位能大力相助!” 朱瞻基面露喜色,他顾及皇储身份,不好开口求救。见陈和选十分机灵,主动请缨。心里想着如果过了这一关,必定回去好好赏赐。 胡濙和曹一尔互看一眼,没想到竟遇到这事。可是如果当下翻脸,恐怕就引起怀疑,会有后患。胡濙咳了咳说道:“殿下,这事前因后果是?怎么会有人追杀你?” 朱瞻基恨恨地说道:“不知道是谁,竟想谋害小王,我是大明的储君,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是受益人,谁就是欲加害我的人。” 经朱瞻基这么一说,胡濙被提醒了。 他的脑袋里快速飞转思考着:“如果太子说的没错,皇储遇害,最受益的会是谁?太子的兄弟,或是汉王?可这太子的兄弟多平庸无能,实在想不出谁会干这件事。如此一来,最有嫌疑的就是汉王。可是汉王潜沉已久,在永乐帝时代就已拔除,难道雄心不减,死灰复燃?如果是汉王,那为何不攻击洪熙帝呢?” 当下,胡濙还不知道宫中已有大变,因此被这诡谲的局势弄得有些焦虑。但他有种感觉,北京应该是出事了,不知道杨士奇大人挺不挺得住。朱瞻基却知道皇帝已经遇害,他很清楚是谁派杀手来的,此人必定是汉王。 仅一瞬间,胡濙心中已经盘算了无数的念头。他立即转变态度,此刻先配合太子,有什么事,到了北京跟皇上商量后再说。 胡濙向太子拱手道:“太子请先在船舱内休息,待我们上甲板巡视,有这几位英雄在,必能护卫殿下周全。”掀开船舱门前,胡濙向陈和选问道:“来着是谁?知道吗?” 陈和选道:“是一黑衣苗人,使鞭,武功很高强。” 胡濙讶异道:“只有一人竟能将各位击退?”其实胡濙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听在陈和选和王奇耳里特别刺耳。 说完领着众人到了船尾查看。当玉易莲经过朱瞻基身边是,他的色心又起,竟故意蹭了玉易莲一把。玉易莲心中有恨,却又不方便发作。心里暗暗发誓,找机会一定要抽了这色痞子。 刺客家族的成员跟着胡濙出了船舱,曹一尔压低声音靠近胡濙耳边问:“胡大人,现在怎么处理?”曹一尔很精明,喊他胡大人,不会戳破胡濙的真实身份。 “见机行事,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太子,冤家路窄。我们先看看敌人是谁。” 聂萧萧则低声跟玉易莲说:“怎么搞的,不是说是他派人杀胡叔叔吗?怎么见面了又又客客气气。”玉易莲推了推聂萧萧,示意她别说了。 胡濙假装不闻不问,盯着来船看,可是望了一会儿,竟没有什么动静。 这一段从镇江道扬州的江面不宽,不一会,胡濙等人坐的船已经到了扬州码头。众人迅速下船。陈和选与王奇向胡濙道谢:“有劳胡大人了,我们带太子先走。”说完就领着太子急急地往扬州东面走。 胡濙等人就站在码头边,全神戒备,等着载有鬼舞凤七的那艘船到来,可奇怪的是,这艘船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从外表看,船舱的板子倒是处处破洞,显示曾经历过一场大战。 【第366节】死亡凝视 鬼舞凤七不是没有动静,而是他一上了船,就跟人对上了。 扬子江上,浪大风强,但有一男一女竟也能跟着其后跳上了船,死死盯着他不放。要知道,鬼舞凤七是施展了轻功才能跳跃如此远的距离。后面上来的两人,跳跃的距离更远,可见功夫之深。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鬼舞凤七知道来的是高手。 他盯着这两人看,发现其中的女娃还抱着个孩子。 高手之间的对视,能感受到对方的杀气。鬼舞凤七发现这年轻人没有杀气,就是前日在香山寺里和他对话的人。此人皮肤黝黑,双手指甲有黑泥,但温有礼,眼里圆润精华。女人细声细语跟孩子说话。那孩子看来三四岁,眼睛咕噜咕噜转,不怕生。 鬼舞凤七先开口:“年轻人,你跟着我干嘛?” “我不是跟着你,我是想知道,你在追的人是谁。” “这与你有何干。” 年轻人突然抬头直视凝视他,眼里射出异样的光芒,一股气劲迎面而来。 鬼舞凤七被震慑住,他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当内力练到最高的程度,返璞归真,眼神好像能发光一样,全身气劲围绕。 鬼舞凤七心里突然油生一股恐惧感,暗想:“难道此人是高手?不可能,他那么年轻,不可能。” 这年轻人就是柳闻志,他和小姨柳飞烟及柳祈邦来市集采买,意外目睹了鬼舞凤七诛杀锦衣卫的现场。柳飞烟听到太子朱瞻基的消息,气得全身发抖,意欲寻仇。柳闻志一直劝她回家,可是柳飞烟不肯,执意要追。两人只好一起跟着鬼舞凤七,连孩子都一起带着。 鬼舞凤七开口问道:“这样,小子,我可以告诉你我在追的人是谁,但是你不能干涉我。” 柳闻志看看柳飞烟,想问她的意见如何。柳飞烟死死地看着鬼舞凤七,摇了摇头说:“办不到。” 鬼舞凤七勃然大怒,骂道:“这是给你们的路走,你们不愿意是吧?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鬼舞凤七虽然知道这年轻人武功高强,但是他对自己自视甚高,寻思自己未必就会输。且见这少妇的态度,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心念一动,腰一抖,腰间的鞭子便滑脱而出。这百鬼夜行鞭如同毒蛇一般,就向柳闻志攻去。 柳闻志没见过这样的兵器,竟然如有生命一般,从地板跳起来,直窜脑门。他头一歪,避开这鞭头的攻击。鞭头直接刺穿船舱的木板,打出一个大洞。 柳闻志见此鞭子如此锋利,心下骇然。他伸出右臂保护柳飞烟母子,向鬼舞凤七说:“你冲我来,别伤害他们。” 但这么一来,柳闻志把自己的弱点曝露给鬼舞凤七。张凤七阴险狡诈,立马明白攻击柳闻志不如攻击那对母子。 他拉回鞭子,临空打了一个响鞭,鞭头就对那孩子去。柳闻志见鬼舞凤七竟然攻向孩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人怎么能伤害老弱妇孺。” 他用力拍出一掌,气劲凌厉,竟用掌风将鞭子打偏。鬼舞凤七没想到这青年的内力如此强劲,竟能隔空打偏自己的鞭子,这是前所未闻的事。 见百鬼夜行鞭一击未中,柳闻志把柳飞烟和柳祈邦拉到自己身后,并说道:“孩子,别怕,有哥在。” 柳祈邦一点也不怕,大声回答:“不怕,我不怕!” 柳闻志赞道:“好孩子!” 柳闻志想起乐升说过“攻即是守。”也就是说攻击就是防御,柳闻志不做他想,未等鬼舞凤七出招,主动出击攻向敌人。 其实船舱空间狭小,不太适合鞭子的操作。每当他来回鞭子甩动,反而给了柳闻志抢近的机会。鬼舞凤七寻思得换个方式接战柳闻志的双掌。他甩动鞭子,用力一收,突然这鞭子发出咔拉咔拉的声音,百鬼夜行鞭竟然收拢,成为一柄剑。原来他这鞭子和当年师无艳的鞭子一样,都是鞭中剑,利用精细的机关,可以把鞭子收紧成为一把利剑。 这剑又细又长,正适合船舱内近距离攻击。 鬼舞凤七快速绝伦地刺出三剑,又快又准,但是柳闻志的动作更快,他先左手一推,将柳飞烟母子送至船尾,远离鬼舞凤七,然后不断移转方位,躲避那惊人速度的三剑。 鬼舞凤七这三招尚未使老,立即又出三招。连续三剑针对柳闻志的脑门、喉间、及肩胛。柳闻志一一避过,但也发现鬼舞凤七武功之高,恐在白衣忍者之上。 柳闻志的功夫奇高无比,但是欠缺的就是一股好战心。他喜欢以守待攻,不好进攻。这一点跟他的个性有关,柳闻志一直都是温温吞吞,不愿意与人发生冲突。 但当敌人要攻击他在意的人时,他就会放开一切,全力施展。刚刚鬼舞凤七不该犯了这个错误,竟去攻击柳飞烟母子。这让柳闻志燃起了怒火,非打退鬼舞凤七不可。 当柳闻志躲过三连刺的最后一剑,他突然身形一矮,从剑下钻过,掌风暴起,一眨眼间就凑近了鬼舞凤七的身前,随即一拳寸劲击出,正中鬼舞的小腹。这一拳蕴含了御古两仪功四层的功力,打得鬼舞凤七眼前一黑,被震后退两步。可柳闻志又向前快速绝伦地抓住鬼舞的衣领,将其硬生生的拉回来。鬼舞凤七在柳闻志强大的内劲压制下,毫无反抗能力,竟像是将自己的前胸送上柳闻志的肘击。连续两招,打得鬼舞凤七吐出一口浓血。 柳闻志的速度太快,鬼舞凤七虽看得见,却躲不掉,受了重伤后根本看不清楚。他心里震惊,受了这两记重击,赶忙挥手求饶。“别别别,不打了,你太厉害了。” 柳闻志听他如此一说,手也放了下来。“还打吗?” “不打了不打了。” “那你追的人到底是谁?” 鬼舞凤七痛苦地摆摆手道:“太子,当今太子朱瞻基。” 柳飞烟厉声问道:“在前方的就是他?” “是,错不了。” 柳飞烟握紧拳头,恨恨地道:“今天我要宰了他。” 柳祈邦一直没搞懂,遂问道:“娘,太子是谁啊?” 柳飞烟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向他。此时柳飞烟猛然想起,太子就是孩子的爹,那孩子该怎么办? 突然,“嘣”的一声,船撞上了岸边的礁石。这一撞力道极大,众人一阵摇晃。待站定后,柳闻志却发现鬼舞凤七不见了。 他钻出船舱,带着柳飞烟母子跳上码头,刚环视四周寻找鬼舞凤七的踪影,却看到胡濙和刺客家族的众人站在码头上愣愣地看着他们。 【第367节】血刃私仇 柳闻志决定暂时先放下追踪鬼舞凤七的念头。 见到许久未见的刺客家族成员,他高兴地逐一打招呼:“胡大哥!曹大哥!金大哥!姬大哥!你们怎么这里?”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他也看到了玉易莲,但却不敢直视她,怕辜负玉易莲热灼的眼神。 其实他误会了小莲,她看柳闻志的眼神尽是爱怜,记着这可怜的青年经历过多少苦难。 “我正想问你,那杀手呢?”胡濙问道。 “跑了。估计是落水逃走了。”柳闻志歉疚地说。 “飞烟你也来了!”胡濙看到柳飞烟也跳上岸边。 柳飞烟急道:“朱瞻基呢?他在那里?” 胡濙心里浮现一个疑问,为何柳飞烟一副要寻朱瞻基的样子,难道他的怀疑是对的? “他们往京杭运河去了。” “走!我们去追!”柳飞烟将孩子丢给柳闻志,发力就跑。柳闻志抱着柳祈邦紧跟其后。 胡濙见柳闻志发力狂奔,遂招呼刺客家族众人跟了上去。 此时扬州正值下午,人潮拥挤,柳飞烟足不点地,施展千秋云水宫的轻功钻过人群向前奔去。此时她的心理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魔头!那个羞辱她、让她夜夜噩梦的恶棍。” 后面八人疾步跟着,如堂前燕一般,穿梭过堂,又似梭子,在人潮中快速移动。 柳飞烟早先常在扬州街头卖艺,对于这里每一条街,每一条巷弄,都很熟。她走着近路,不肯浪费一点点时间。 转过最后三个路口,突然看到江面,前头人潮熙攘的地方就是京杭运河的卸货处。所有往北的旅客都在这里上船。 她心里激动,终于有机会血刃私仇。 她越过最后一个路口,迎面而来是一片广场,从岸边伸出去十个巨木搭建的船位,正是京杭运河扬州的卸货点。 有三人在这河岸边特别醒目,柳飞烟扫了一遍,定睛一看,三人中一位玉树临风,皮肤白皙,正是当今太子朱瞻基。 柳飞烟怒吼道:“朱瞻基,你纳命来!” 朱瞻基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登时心惊。他认得这个人,是柳沐雨的妹妹,被他下药强辱的女子。他并未把她当回事,没想到竟会在此见到她。 看这女人当年如花似玉,现在衣着普通,披头散发如同疯了一样,朱瞻基露出厌烦的表情,心里想:“今日够晦气的,先是有人要暗杀我,现在还有疯女人要烦我!” 他催促着陈和选道:“挡住她,我先走!” 陈和选答应了一声,随即向柳飞烟冲了过来。如果放在锦衣卫里,陈和选的功夫肯定是数一数二的,但可惜今日他运气不佳,遇到的都是当今高手。就连其中武功较弱的柳飞烟,也是来自一寺两宫之一的千秋云水宫门徒。陈和选一拳打出“黑虎偷心”要阻拦,柳飞烟双掌翻飞,一手穿天就拍向陈和选下颔。这一掌拍的巧妙,陈和选避无可避,下巴被重重打了一掌,差点骨肉分离。柳飞烟随即一腿正中陈和选的前胸,将他踢晕。 朱瞻基见陈和选倒地不省人事,心中大駭,赶紧推王奇出去。柳飞烟不知道从何处翻出两柄短刀,一把刺向王奇喉间,一招就止住王奇,另一刀直接架上朱瞻基的脖子。 朱瞻基一动不动,被柳飞烟震住了,那把刀如寒冰一般,刺痛了朱瞻基。两人目光相对,只见柳飞烟眼中含着豆大的泪珠,一滴滴落到地上,脸上表情尽是悲痛。 柳闻志随即赶来,抱着柳祈邦在旁想要劝阻。柳闻志道:“小姨,你别冲动。” 柳飞烟脸上痛苦地扭曲,愤怒地道:“你害了我,你毁了我的一生。” 朱瞻基被这冰冷的刀锋吓到了,他感受到了利刃划破肌肤的刺痛。朱瞻基手足无措,本来冷酷的表情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求饶的面孔。朱瞻基结结巴巴地说:“柳姑娘,有话好说,别激动!我可以补偿你。” 柳飞烟放开王奇,王奇虽然不再受制,但也不敢上前解救太子。 随即刺客家族的众人赶到,见柳飞烟制住朱瞻基,也大感惊讶。胡濙见状走上前,想要劝慰。胡濙道:“飞........别做傻事,他不值得你这么做。你如果冲动了,后果很严重!”胡濙临到口把柳飞烟的名字忍住。他说得没错,武林人士斗殴杀人很常见,常常都是私了,也无人会追究。但是如果伤得是当今太子,只怕将会被全国通缉,难以善了。 朱瞻基听胡濙这么说,心里大感愤怒,虽然脸上没有显露出来,但他暗想,回到北京,务必杀了胡濙。 王奇和陈和选靠在船位的货物边,见这么大一群人围着太子,男的个个勇悍,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柳飞烟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你已经有姐姐了,为什么要拖我下水。”柳飞烟和朱瞻基之间的事本只有柳闻志知道原委,但现在胡濙大致猜出发生何事。其余人则是完全听不懂两人之间的恩怨为何。但是心较细的玉易莲和伍去尘琢磨出这两人间或许有过一段孽缘,多半是太子辜负了柳飞烟。 柳飞烟想起自己从小就没见过母亲,还被父亲送走做政治筹码。辛苦一生,最后还落得被朱瞻基下药,糟蹋了处子身。这一肚子委屈不打一处来。痛恨此人让自己的人生毁了一半。想到此处,她一用力,刀子划破朱瞻基的脖颈间。 刺客家族众人在这件事中是个外人,不方便搭腔。玉易莲和聂萧萧对朱瞻基的印象本就很糟,讨厌此人油腔滑调,因此两人本幸灾乐祸,准备看朱瞻基的好戏。待得胡濙略加解释,众人才知道这少妇柳飞烟竟是柳沐雨的妹妹,是柳闻志的小姨,其实也是曹一尔小姨子。曹一尔先前听过柳沐雨说朱瞻基的种种事迹,现在回想起来,不禁对着无情的朱瞻基投向厌恶的眼神。 朱瞻基说:“这样,我封你个嫔妃,给你荣华富贵。皇妃也行,你跟我回北京,回北京就办理。”他心想女人不都是要荣华富贵和名分吗?这点钱,这点虚位,身为皇储的他要多少有多少。 柳飞烟手未放下,但是眼泪满眼眶,嘴角气得发抖,朱瞻基可以感觉得到刀锋略收了一点点。但当他说出封妃的提议,却更激怒了柳飞烟,刀子又刺进去一些。 柳闻志急道:“小姨,想想祈邦啊!” 柳祈邦被柳闻志紧紧抱着,此刻被柳闻志推出来。他本是个胆大心细的孩子,但也被这阵仗吓到了。这孩子唇齿发抖,喊了一声:“娘,我要回家。” 柳飞烟听到孩子的叫声,回头一望,脸上神情柔和不少。她心里猛地想起:“他是孩子的爹,如果我杀了他,祈邦就没有父亲了。”就这么一缓,她的刀后撤了一寸。 朱瞻基见机不可失,赶紧往后退一步。 柳飞烟想起孩子,心中的怨念稍稍下去,却没想到朱瞻基要趁机逃脱。她一咬牙,决定不能让孩子认贼作父。柳飞烟上前一步,翻转短刀,一刀就要刺进朱瞻基心窝。 柳闻志和胡濙惊呼:“不要!” 朱瞻基见刀子逼近,大呼不好,眼睛一闭,准备受死。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如墨龙般的鞭子从旁处匪夷所思地窜出,众人只见一条黑影,鞭头如闪电一般,刺入柳飞烟后背。 【第368节】香消玉殒 朱瞻基闭上双眼,心里准备承受那利刃刺入自己身体的感觉。他以为会是冰冰凉凉的锥心之痛,可却迟迟没有等来那一刀,耳边却听到柳飞烟痛苦地惊呼一声。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朱瞻基脸上被喷溅了几滴水,他以为下雨了。眼睛一睁开,竟看到那条鞭子刺穿了柳飞烟前胸后背。自己身上沾上了柳飞烟喷出细细一道道的血迹,而眼角边出现的是先前穷追不舍的黑衣苗人。胡濙抢了过来扶住柳飞烟,柳闻志将柳祈邦放到地上,转过身来检查柳飞烟的伤势。 胡濙手一扬,一股细毒粉向鬼舞凤七直直喷去,逼得鬼舞凤七后退。 鬼舞凤七要杀的是朱瞻基,他担心被柳飞烟抢走功劳,到时候跟谁领赏去。早先他趁乱从江面落水逃走,但是一直在市井里找朱瞻基的动静。当他找到时,却看到柳飞烟制住朱瞻基,情急之下,便出手刺伤了柳飞烟。 柳飞烟脸色惨白,受伤的地方血涌不停。柳闻志双指如电,快速地点住柳飞烟前胸各处大穴止血,并输入真气给柳飞烟续命。见伤势甚重,柳闻志心里慌张,说不出话。 这鬼舞凤七心里诡计多端,他先前在旁偷偷观察情势,心里如八心玲珑般想着:“可不能让这姑娘杀死朱瞻基,那我的黄金万两岂不飞了。况且,我出手救了太子,届时如果翻盘,可能还可以沾点功。何乐而不为。” 仅仅短短弹指的时间,鬼舞凤七心里已经转了无数念头,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柳闻志回瞪了朱瞻基一眼,那眼神里充满怒火。朱瞻基大感不满,心里嘟囔着:“她又不是我伤的。”但却不敢说出来。 胡濙和鬼舞凤七缠斗在一起,胡濙功夫虽高,但是鬼舞凤七更胜一筹。兼之其百鬼夜行鞭神出鬼没,那鞭头总在不可思议处暴起攻击,把胡濙阻在三尺之外。 金还圣和聂萧萧一见此鞭,心里立时浮现一个名字师无艳,两人同时惊呼“百鬼夜行门”。金还圣见胡濙被攻得捉襟见肘,遂拔出背后大刀,向聂萧萧使一眼神,攻向鬼舞凤七。 聂萧萧点点头,双手一搓,暴起檀香的焦味,双掌揉身便上。 刺客家族两大高手联袂攻击鬼舞凤七,胡濙立刻退了下来,因为他很清楚鬼舞凤七打不过这二人联手。 本来鬼舞凤七好整以暇地对抗着胡濙,却没想到这年轻人持一柄厚重的金刀向他攻来。刀势威猛,蕴含上乘内力,逼得鬼舞凤七后退。 可后方却传来掌风呼啸,一年轻姑娘双手打出漫天掌影,每一掌都内含了强大的掌风。鬼舞凤七一阵心惊,怎么会来了这么多硬手,中原武林竟然能人辈出,两个年轻人的内力竟然不输自己六十年甲子的日夜苦功。 胡濙在旁说道:“萧姑娘、海少侠,别饶了这个人,百鬼夜行门杀害幼童,用幼童的血练毒蛊,专做伤天害理之事。”聂萧萧和金还圣同声答应。聂萧萧心想,没想到这胡叔叔竟然还记得用化名喊他们,也是一个细腻精明的人。 乘着刺客家族和鬼舞凤七打在一起,陈和选和王奇凑过来朱瞻基身边,小声道:“太子,我们快走。”此刻所有人的心思都在鬼舞凤七身上,的确是个逃走的好机会。朱瞻基见机不可失,便乘众人分神之时,和陈和选及王奇偷偷转头逃走。 鬼舞凤七听闻胡濙说出百鬼夜行门的秘密,心中讶异,他怎么会知道这师门密行。他念头一闪,骂道:“张凤九是你杀的!那晚在香山寺的是你。” 胡濙哼了一声道:“没错,是我,顺便告诉你,师无艳也是我们杀的。”这句话一说,鬼舞凤七脸色大变,情绪激动,突然疯狂地向聂萧萧和金还圣进攻。本来鬼舞凤七是要追杀太子,但是听闻自己的亲弟弟和徒弟都是这帮人所杀,他杀心大起,浑然忘了暗杀太子的事。 虽然鬼舞凤七全力施展百鬼夜行鞭,却不见刺客家族人员紧张。 鬼舞凤七偏安黔州太久,他可不知,刺客家族大风大浪见多了,当世众多高手诸如建帝、郑和、柳如云都和金刀刀法和燃灯手交手过。鬼舞凤七的武功固然已是当世一流高手,但是比较建帝和郑和仍有不及。而这几年来,聂萧萧苦心浸淫这双燃灯手,内力已臻化境。金还圣也是勤练金复里留下的心法,金刀刀法大有进步。 与这两人对战,难以取胜,边上还有个致命克星柳闻志,鬼舞凤七心里暗暗叫苦,寻思如何逃走。 此时胡濙回头过来寻太子,却发现朱瞻基已经逃走。他虽然心系柳飞烟的伤势,但是心里暗想,可不能让太子跑了,遂拍了拍姬水坤和曹一尔说:“我们去追太子!” 柳闻志好不容易将柳飞烟的血止住,心里稍稍定神下来。柳祈邦年纪尚幼,但是见到满地的血也是吓得脸色惨白,圆滚滚的脸咬着唇,眼里噙满泪水忍着不掉。柳闻志回头见鬼舞凤七和聂萧萧及金还圣缠斗在一起,心中怒火丛生,将柳祈邦推给旁边的伍去尘,起身狂奔加入战局。 他走上前去,双手将金还圣和聂萧萧的肩头轻轻一推,仅凭一双肉掌攻向鬼舞凤七。聂萧萧和金还圣被柳闻志这一推,立时站不住脚,只能往外靠。那股真气温暖和顺,一点也不伤人,但是却无法反击。 鬼舞凤七可是见识过柳闻志的功夫,见其靠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他将鞭子往半空一甩,便如天上的鹰对准地上的物般冲刺,直奔柳闻志心窝。 这鞭子的声势惊人,可在柳闻志眼中犹如缓慢移动的乌龟一般,看得一清二楚,连鞭子各节相接的铁扣都清晰可见。他愤恨地拍出一掌,这百鬼夜行鞭竟方位偏移,甚至拉扯了鬼舞凤七的右手,一阵吃痛。第二掌立即打向鬼舞凤七的心窝,想要一掌毙了他。 在鬼舞凤七横行黔州的时代,这可是从未遇到过。本来不可一世的态度,现在可是如惊弓之鸟,尤其是他知道柳闻志的发力速度实在太快,力道和方位快得让他根本看不清。 张凤七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他将鞭子一甩,这鞭头竟离开鞭子,射向柳闻志,撤手转身就走。要说这鬼舞凤七真是公于心计,他知道众人必会追赶太子,他遂往反方向而行,让刺客家族众人必须二选一,他的逃脱机会大些。 柳闻志见这鞭头向自己袭来,双指伸出如闪电一般,夹住鞭头。可突然指尖一股烧灼感传来,他才意会过来这鞭头有毒,赶忙撤手。伸手一看,只见指尖已黑紫。聂萧萧看得分明,担心问道:“阿志,有毒吗?” 柳闻志摇摇头道:“不碍事,这毒伤不了我。”但他突然心里一紧,一阵寒颤,那鞭头有毒,那柳飞烟不就中毒了吗? 果不其然,他赶过去瞧柳飞烟,竟发现她昏倒过去,脸上浮现青紫,伤口流出黑血。柳闻志怒不可竭,一拳捶在地上,竟将青石地面打破一个大洞。他赶紧给柳飞烟施展御古两仪功要泄去毒素,可是这个毒是苗疆的蛊毒,不同于中原的毒,且由于渗入伤口血水,已经随着血脉上行至全身周边大穴,柳闻志全力发功,却发现毒素已经藏入经脉,难以拔除。 刺客家族的人围在柳飞烟身旁,大家都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玉易莲见柳闻志崩溃,心里尤其不忍。聂萧萧忽道:“我们去追那苗人,他一定有解药。”柳闻志犹如溺水抓到一根稻草,立马道:“对,我去追。” 此时柳飞烟睁开眼,虚弱地说:“阿志,不要追了,我知道这毒厉害,来不及了。” 柳闻志哭丧着声音道:“小姨。你别死,我只剩你了,我去追那苗人。” 柳飞烟道:“别走,听我说最后一句话。” 聂萧萧说“我去追!”随即往鬼舞凤七方向奔去。 柳闻志握住柳飞烟的手,点点头道:“好,我不走!我听你的。” 从小,柳闻志经历了母亲发疯,继而死于非命,大娘命丧当场,父亲死在自己怀里。他心里认定唯一的亲人,只剩下这位姐姐。可没想到,仅过了几年好日子,现在她也要离他而去。 旁边的柳祈邦被吓坏了,一直摇着柳飞烟道:“娘,您怎么了,我们赶紧回家好不好。” 柳飞烟道:“乖孩子,你跟着表哥一起,好好长大.......做个好人......知道吗!” 柳祈邦头如捣蒜,他虽年幼,也知道事情不妙,娘亲已经虚弱的话都说不好了。 “阿志,不要为我报仇,这是我命苦,也算我解脱了。”说完,柳飞烟的气息越来越弱,竟没有了呼吸。 柳闻志大惊,却哭不出来,他眼光无神地抱着柳飞烟,心里像空了一样。周围的人和景象,一块块地崩塌了。 他喃喃自语道:“早上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就走了?怎么说走就走了。我怎么没注意到那鞭头有毒,我怎么会没注意到呢。” 柳闻志眼睛哭的红肿,自言自语地抱起柳飞烟尚有余温的尸体,他一会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会说话紊乱,对孩子呜咽地说:“回家,祈邦,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柳祈邦此时也哭个不停,紧紧抓着柳闻志的衣角,往西面走去。 事情发展瞬变,众人皆未想到,柳飞烟上一刻还大发神威擒住太子,这一刻竟香消玉殒。聂萧萧丧气地回来,摇摇头说没见到苗人的踪影。 玉易莲稍一定神,开口道:“这样,还圣哥,你和去尘去追胡叔叔,我和聂萧萧去看看柳闻志,以免他想不开。” 金还圣点点头,带着伍去尘便往刚刚胡濙走的方向去追。 【第369节】太子一怒 柳闻志此刻心里尽是悔恨,为何不拦阻柳飞烟前往,如果继续躲着藏着,今天的事都不会发生。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身负绝世武功的柳闻志,却救不了身边的人,建帝朱允炆和柳飞烟,两位亲人都死在他面前。 玉易莲和聂萧萧紧紧跟着柳闻志。玉易莲跑步上前去牵起柳祈邦的手,和柳闻志并肩而行。玉易莲觉得柳祈邦的双手冰凉,一路一直搓着孩子的手。这一路上,足踏枯叶,呲呲作响,柳闻志不发一语,眼中含泪,快步前行,上了船,一路直奔香山寺。 另一厢,胡濙追赶着朱瞻基的踪迹,心想可别让此人跑了。他沿着河岸边,一路往北跑,却未见朱瞻基和那两名锦衣卫的身影。他发现前头热闹非凡,才发现自己身处扬州最热闹的街口,正是当年胡濙和柳闻志相遇的桥头。 扬州的群众越来越多,叫卖声此起彼落,路上有各式各样人种,穿着不同风俗的衣着。胡濙扫视着人群,突然看到两位特异的白衣人从桥上走来。胡濙心中一凛,发现竟是白衣忍者户泽兄弟,其身后竟是十位黑衣忍者。 胡濙暗叫不妙,他们为何此时此刻在这里出现?这扬州是个福地吗?今天诸多牛鬼蛇神都聚齐此地。 不过此时此刻,刺客家族全员到齐,可不再是先前他一人独斗小东厂。想到这里,他胆壮了不少,心想何不乘机就在扬州料理了这群倭人。胡濙向曹一尔和姬水坤吩咐了几句,便往东瀛忍者迎去。 可三人脚步刚跨出,在桥头的东侧,有三人跑了出来。胡濙一看,可不是太子和那两个锦衣卫吗。太子脸上表情很兴奋,一定是认为救星来了。胡濙觉得扼腕,如果太子在,他们对付小东厂就会绑手绑脚。眼看户泽兄弟护着太子等人往巷弄走,胡濙偷偷地跟上去。 那群人转入了一座院子,距离桥头百步之遥。胡濙抬头一看,是一座徽式建筑,屋檐高窄,黑瓦白墙。太子在十二位忍者的保护下进入了这院。胡濙见这院子隔壁有间更大的院子,还有座花园高亭。遂打个手势示意大家上那亭子。三人一个纵跃便跳上了屋檐,再一个翻身便跃至亭子二层。胡濙压低身子趴在栏杆上,细细地瞧着对面。 只听得太子和白衣忍者对望着,太子神情骄纵,下令道:“你们总算来了,赶紧通知扬州知府,马上出发。我这次要正大光明用军队保护回去,绝不能再微服出行了,出了事你们都不知道。”户泽兄弟不搭腔,也未理会。太子有些不满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见户泽兄弟不回话。朱瞻基转头命令陈和选和王奇:“你们去,到扬州县府,去找这里的最大官员,让他来此见我。” 陈和选和王奇拱手道:“是,殿下!”语毕就要离开。但甫一踏步,却被后面的黑衣忍者拦住。陈和选大感不满,锦衣卫和东厂平日井水不犯河水,岂能让他们如此糟蹋。“干什么,造反吗?大家都是为太子做事,何苦呢。”陈和选怒道。 太子也瞧出了异状,喝令道:“户泽一郎,你们是吃错药了?张伟怎么交代你们的?”朱瞻基衣袖一甩,表达他的不满。 皇家的皇储从小就被教导,天子一怒,九州涂血,岂敢有人违抗命令。朱瞻基心想,那群武林人士也就算了,你们这群忍者是我太子养的,竟然还不听话。 户泽一郎使了个眼神,后面的黑衣忍者竟上前绑住了陈和选和王奇。 朱瞻基大惊:“你们是造反了。”语音未落,朱瞻基一个巴掌就扇向户泽一郎。却没想到,站在他身后户泽次郎,拔出陈和选的绣春刀偷袭,由其后背刺入,透心而出。 朱瞻基吃痛,眼睁睁看到一把银亮的刀,沾着自己的血,从自己的前胸透出来,他浑然没想到这群忍者竟然暗算自己。陈和选和王奇看得惊呆了,正要大喊救命,却被绑住他们的黑衣忍者用刀子刺向喉间,话都说不出来,满嘴都是血沫,就软倒在地。 朱瞻基看着穿透自己身子的绣春刀,不敢置信。他眼见自己的鲜血从刀锋上一滴滴汇流后,滴在那石板地上逐渐汇成一个小血池。 朱瞻基虚弱地说:“你们...........是谁派你们来的。” 胡濙等三人在高亭里看得心惊胆跳,浑然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忍者诛杀当今皇储太子朱瞻基。 胡濙脑中尽是疑惑,他反问自己:“会是谁?为何这群忍者来杀太子?谁指使的?” 这群忍者的动作很利落,又两刀下去,正中心窝,陈和选和王奇闷声不吭就倒地而亡。 朱瞻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他的脸色如金纸般难看,呼吸喘气,脸上扭曲。 朱瞻基突然心中雪亮:“是汉王...........对吗?”户泽一郎点点头。 朱瞻基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天长笑。“我演了近三十年的戏,就是要登上皇位。可没想到啊,我辛苦一生,最后一样败在叔叔手上。朱棣啊朱棣,这就是诅咒,你抢侄子的位子,现在我的叔叔也来杀我。天家的悲剧啊,天家的诅咒啊!” 这一刀正中心窝,朱瞻基是不可能活了。朱瞻基竭尽气力说完这番话,四肢一阵抽动,就再也不动,直挺挺地倒在冰凉且污秽的地上。 大明王朝的接班人就这样死在扬州一个无名的院子里。 胡濙不敢想象眼中所见,本来他以为是皇上下的令,但是户泽兄弟却承认是汉王。为何是汉王?难道汉王还对皇位有所眷恋?胡濙翻过身在亭子里坐了下来,此刻他心中极乱,无法思考,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复杂难明。 胡濙觉得其中有一个很大的阴谋,有人在鼓捣一个很大的局。胡濙想到了杨士奇,他觉得必须赶紧告诉杨士奇大人和皇上,汉王要反。 此时,姬水坤向胡濙说:“爹,他们走了。”胡濙转身看向院子,发现花园只剩下三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的手握着朱瞻基胸前那柄刀的刀柄。看来户泽兄弟是要将太子的死栽赃给锦衣卫。 【第370节】玉手擒龙 胡濙等人跃出亭子,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却撞见前来寻找他们的金还圣。金还圣告诉胡濙,柳飞烟因中毒过世,由玉易莲和聂萧萧护着柳闻志回香山寺。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胡濙闻言大恸:“才离开一会儿?怎么会这样!”听闻这个噩耗,他全身发颤,说不出话来。 想到柳飞烟已经天人永隔,见不到最后一面,胡濙心里悲痛。这十几年来,他常常想起和柳飞烟行走江湖那一段日子,那是他人生中最惆怅但也是最快乐的时光。十几年被毒药控制,不能回家见妻儿,做着一件毫无边际的任务,看似没有终点。如果没有乐观开朗的柳飞烟陪伴,他很难走过那段日子。 胡濙扪心自问,他的心里是留了一个位置给柳飞烟的,只是碍于年龄、碍于身份、碍于刺客家族的牵绊,他不敢跨出那一步。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坐在路边茶馆,笑嘻嘻等他的柳飞烟。她的笑容,她的正义感,还有她短暂的人生。胡濙责备自己,总是把家族、任务及国家放在更高的位置,这一路他已失去太多。 见胡濙心情大受影响,姬水坤关切问道:“爹,你还好吧?” 不希望这一幕心意震荡被儿子注意到,胡濙擦干眼泪,苦笑点头,实则心里锥心刺痛。 痛在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柳飞烟了,痛在自己始终没能勇敢追求自己所好。 相较于胡濙责备自己,柳闻志则是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煞星给柳飞烟带来了厄运,才会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大步快走将柳飞烟的尸体带回香山寺,轻轻地放在主殿的佛像前。香山寺现任住持净世和尚走了过来,见到柳飞烟的尸体,大为震惊。他识得死者,也认得柳闻志。这两人常常来香山寺帮忙建设,做些杂活,却又称不是夫妻。 柳闻志闭着眼睛念了一会经,才果断地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向净世和尚道:“师父,还请您为这位柳姑娘做法事,之后葬在香山寺,一切有劳您了。”净世和尚温柔地道:“柳施主,这自然不成问题,您自己节哀顺变。”净世见柳闻志脸上还有泪痕,轻轻地挥手,示意其他和尚过来协助。 玉易莲站在柳闻志身后,轻声问:“阿志,现在去哪里?” 柳闻志吐了一口大气说:“回家。” 玉易莲和聂萧萧以为柳闻志说的回家是回香山寺旁的农舍,却见他回到农舍,打包了一个简单的行囊,带上柳祈邦,竟是要出远门。玉易莲略感惊讶,问道:“阿志,你这是要去哪里?” 柳闻志简短回了一句:“回南京。” 原来柳闻志说的回家是回他长大的地方,那个秦淮河围绕的金陵城。 没料到,此时门外来了十二个人带着兵器肃静地走进院子,全身包黑只露出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睛,围了上来。 竟是东瀛十二忍者,带头的就是白衣忍者户泽兄弟。 玉易莲见这怪异的十二人,低声问聂萧萧:“十二人,两白十黑,难道是胡叔叔说的小东厂的十二东瀛忍者?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见这十二忍者抽出腰间的倭刀,对准柳闻志。玉易莲和聂萧萧互看一眼,冲上前去,欲保护柳闻志。玉易莲不知道柳闻志曾大败这十二忍者,她深怕柳闻志无意战斗,便想与聂萧萧拦住这群人。 见玉易莲照护自己,心里着实感激,却又难过不能和玉易莲在一起。但柳闻志此时真的无心战斗,他转身坐下,丝毫不理。 玉易莲喝道:“你们是谁?为何无礼地闯入人家家中?” 户泽次郎晃动明亮的刀,略带无礼地道:“这位姑娘,不干你的事,快让开,我们找的是他。”说罢用刀指着柳闻志。 柳闻志背对他们,充耳不闻。 玉易莲听闻这群人如此无礼,心里有气,娇斥道:“少废话,你先过我这一关再说!”比个剑诀,持剑便刺。 聂萧萧看姐妹动手了,岂能不相助。双手一拍,发出异香,左右各派出一掌。户泽次郎没想到这两位妙龄女子竟然身怀绝技,在东瀛,女人都是做粗活和家务,怎么可能有武功。但这两位姑娘,一个剑走大开大合,剑气凌厉。另一个掌风强劲,竟是蕴含上乘内力,皆是高手。户泽次郎被玉易莲一阵强攻,不由得退了好几步。 户泽一郎见弟弟吃亏,随即加入战局,他右手凌空一抓,隔空的内劲竟差点抓住玉易莲的剑。玉易莲一愣,说了一句:“擒龙功?” 户泽一郎道:“算你们识货,竟然知道擒龙功。”户泽次郎接口道:“这下你们知道厉害了,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擒龙功的厉害。” 玉易莲和聂萧萧对望一眼,同声问道:“白龙王跟你们什么关系?” 户泽次郎得意地说:“那是我们师父,你也知道白龙王,擒龙功天下独步。” 户泽兄弟对这门功夫相当得意,但是却看见,玉易莲和聂萧萧露出值得玩味的表情。 玉易莲笑道:“我倒是谁呢?原来是我们手下败将的徒弟。” 户泽兄弟闻言大怒:“你说什么?” “我没说错,白龙王和这位萧姑娘,掌对掌败在我师妹手下,我们根本没放在眼里。” 玉易莲故意把聂萧萧说成她师妹,显示师妹都能打败白龙王,那么自己也不在话下。 户泽次郎嗤之以鼻:“怎么可能,我没听说过谁打赢我师父。” “那有什么稀奇,你师父就是死。。。。。。。”玉易莲突然意识到,不能说出来当年那件事。 “死什么?你知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户泽次郎问。 “没有,我听说他是跟人比武,被杀死的。” 户泽次郎愤怒地说:“你胡说,我师父是中毒而死的。他功夫那么强,怎么可能是被比武杀死的,一定是中了贼人的奸计。” “不管如何,我觉得白龙王没啥厉害的。”玉易莲耸耸肩说。 “你胡说,让我的擒龙功撕裂你的嘴。”户泽次郎一爪抓出,就对着玉易莲而来。玉易莲不遑多让,甘露玉手立时发出,左手快速绝伦地扣住户泽次郎的手腕,右手就随着手臂往肩窝去。户泽次郎没见过如此快的擒拿手,赶紧手臂一抽,人往后跃。要知道当年东门七卫及柳如云对于玉家这门甘露玉手都十分忌惮,知道近身攻击时必须避开玉易莲,否则这手如果一不注意,就会被抓住。 另一厢,户泽一郎左掌一拍,右手一个弧圈,就对着聂萧萧而来。聂萧萧双掌一搓,隔空拍出一掌,直逼户泽一郎脸面。户泽一郎见这掌法单一,并未放在眼里,但是当掌劲及面才赫然发现内力强劲,再避开已然不及,硬生生被扇了一耳刮子。户泽一郎没想到这姑娘的功夫如此之高,倒是小觑了。户泽一郎心念一动,看来两姑娘都是好手,单打独斗难以取胜,遂挥挥手示意其余人一起上。 其余十人一拥而上,有的发暗器,有的持刀猛劈。一番混斗,玉易莲发现,这十二人各司其职,有的左手臂还挂了盾。这盾似乎是用竹藤变成,上面涂了不明药物,特别坚韧。聂萧萧的燃灯手竟然破不了这竹藤盾。一时之间弄得玉易莲和聂萧萧手忙脚乱。 几个回合下来,一不小心,玉易莲被倭人的长刀划了一道口子,手臂上的袖子被划了好大一个口子。玉易莲吃痛,不禁呀了一声。 听到玉易莲受伤,柳闻志终于站起身,转过头来面对户泽兄弟。 【第371节】三才阵法 见玉易莲受伤,柳闻志上前去将玉易莲扶住,以眼神示意她退下。接触他温暖的眼神和宽厚的胸膛,玉易莲心中一股热流,原来他还是关注着自己。柳闻志并按下聂萧萧的左手,示意她退后。 聂萧萧心里一股怒气要对白衣忍者发作,但还是赶紧扶住玉易莲,查看其伤势。玉易莲摇摇头,表示不严重。 柳闻志向前一步,冷冰冰地对十二忍者说:“冲我来吧。” 户泽次郎将刀插在地上,无礼地道:“上次输给你,是我们大意了。这一次,没那么容易了。” 户泽一郎则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看到这群人,柳闻志心中的愤怒,正在汇流积蓄,正在星火燃烧。他们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扰自己的清静生活。柳飞烟的死,他正满腔苦楚没法发泄,现在又伤了玉易莲,东瀛忍者正撞在枪眼上。 白衣忍者回京后,细细研究了上一次大败的原因,他们归咎于没有布好阵型,一上来就被柳闻志以快速绝伦的竹棍招数震慑,被其攻之不备。这一次,他们各占不同方位,要以阵势拿下柳闻志。 户泽一郎没有其弟如此嚣张,他走了上前,开口问道:“请教尊姓大名。这样,就算今日输了,我们也好知道败在那位高人手下。” 柳闻志哼了一声:“无名无姓,农家闲人。” 户泽一郎知道柳闻志是故意贬低自己来挖苦他们,心中颇有微词。但今日已经走到这份上,骑虎难下。 柳闻志检视这十二人的位置,散散落落,但是大致可以看出是三人一组,总共四组,分站不同方位。每一组中,一人持长刀,一人持竹藤盾,还有一人持倭刀。柳闻志不懂阵法,但是也感觉出他们是有备而来。且此次这群忍者不止带了先前的倭刀,还加带了竹盾和大长刀,看起来就像是行军打仗的军士一样。 看着这四组人的阵势,聂萧萧突然想起一事:“小心,这是天地人三才阵!”聂萧萧记得曾在家里收藏的兵法书中看过这个阵势。 柳闻志嗯了一声,问道:“天地人?什么意思?” 东瀛忍者除了忍术、幻术外,还常加入军队协助雇主执行任务。因此忍者们从军队中习得不少阵法,凭借此阵在东瀛半岛横行无阻。 那日,在镇江惨败给柳闻志,被户泽兄弟和黑衣忍者们视为奇耻大辱。这次要以阵法和幻术和柳闻志一决胜负。 柳闻志心想,管你什么天地人,今日刚好拿你们来祭柳飞烟。他双掌一拍,一双肉掌翻飞便上。原来这天地人阵法是将三人为一组,天字号负责攻击,地字号负责防御,人字号负责偷袭、暗器和声东击西。其余二人可以躲在地字号的竹盾下,伺机而攻,也可以结合其他小组连接成一大组进行三角进攻。三才阵还可以变化为四小组分站东西南北,一起攻击防御。 这十二忍者单打独斗都差距柳闻志甚远,但是合起来以阵法作战方式攻击,可就不是简单的打打杀杀。 柳闻志甫一加入战局,就发现这群倭人的阵法简中有繁,大有学问。天字号持长刀躲在竹盾后方,攻击距离长,且又被竹盾挡住,柳闻志一双肉掌根本打不到持刀人。那柄竹藤盾似乎是独特竹藤所编,甚是坚韧。人字号的忍者不时丢出烟花烟雾,弄得视线不清,影响注意力,更会伺机再对准柳闻志掷出飞镖。 且四组三才阵训练有素,不断轮转,四组进攻之间都是同时发动,避无可避,如果不是忍者惧怕柳闻志强大的内力,小心谨慎,恐怕柳闻志此刻已经受伤。 柳闻志屡次被竹藤盾所阻,柳闻志催动内力打在竹盾上意欲震飞防守者,以破其阵法。但是每当柳闻志一掌拍在竹盾上,那一阵的另外两人会同时催动内力拍在地字号的背上,一起抵御,竟能够勉强挡住柳闻志无上的掌力。而每每柳闻志要催动内力,后方其他的持长刀忍者会立即上前进攻,逼得柳闻志撤手。而且最厉害的是白衣忍者在的那两组,分别由户泽兄弟担任天字号位置,这两组的长刀攻击最是难以抵挡。 就这样缠斗了数十招,柳闻志讨不了好,忍者也伤不了柳闻志,战况胶着。 聂萧萧和玉易莲看得分明,这兵器上讲究一寸长一寸强,那柄长刀太占便宜,柳闻志一双空手难以对抗。 玉易莲突生一计:“萧萧,你的大剑借他!”聂萧萧猛然觉醒。可不,她的芒种剑是一柄重剑,可不是最好的兵器吗? 聂萧萧解开芒种剑,喊了一句:“阿志,用我的大剑。”说完右手一掷,这重剑便飞了过去。聂萧萧的内力也是震古烁今,这重达十数斤的芒种大剑以奔雷破空之势飞去。这破空之声令忍者心惊,无人敢掠其锋。 户泽一郎见这女郎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深的内力,不禁骇然。 柳闻志大喜,跃至半空接了下来。空中挽了个剑花,暗想:“这剑古朴沉重,没有高强的内力万万难以驾驭,可再适合自己不过了。” 柳闻志的内力,加上芒种剑的重量和长度,立时弥补了兵器上的不足。只见柳闻志用力劈向竹藤盾,此盾虽然结实又有弹性,但是在这无坚不摧的内力灌注下,竹藤盾被一劈为二。这防御的点一破,三才阵无法成型。 柳闻志破了其中一组,信心立增,立刻对准其他三面竹盾砍去。其他的忍者见状,持长刀的和发暗器的纷纷出招保护竹盾手,负责攻击的在帮忙防守,情势立刻扭转。这角色一变化,就没有了天地人的味道,三才阵已名存实亡。 户泽一郎大怒,苦心筹划的三才阵竟被大剑所破,但柳闻志的功夫实在太高,当日以一纤细的竹棍就能破除十二人的围攻,如今没有了竹盾的防守,更难取胜。 户泽一郎见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只好说:“撤!”反正此次下江南最重要的任务已达成,至于报仇一事,来日方长,可以日后再来。 但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只见忍者扔出火药丸,砸向四面八方,炸出了许多白细烟雾。柳闻志视线不清,但能感觉到忍者们已经从烟雾后面撤退消失,他屏住呼吸,单手遮住双眼,硬是冲了三步,全力往前拍出一掌,慌乱中,打中其中一人后背,那人啊的一声倒在地上。 待得烟雾散去,柳闻志赫然发现,他混乱打中的竟是户泽一郎。可这白衣忍者实在勇健,虽受重伤,脚步踉跄,但是仍挣扎地快速离去,可却从他怀里掉出一件事物。 喊叫的人是胡濙,他赶了过来,从地上捡起掉落的东西,赫然发现是一锦囊。胡濙打开锦囊,里面是油纸包住的药丸,他拿起来嗅了嗅,突然心里浮起一个名字,近日困扰他的谜团,有了一些方向。 玉易莲和聂萧萧互看一眼,只觉得这群忍者实在匪夷所思,来无影去无踪。如果不是柳闻志掠阵,只怕难以取胜。 【第372节】兖州追杀 汉王府的青石地板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回音绕府。 陈刚冲进汉王的寝宫,催促婢女将汉王叫醒。 汉王昨夜春宵,此刻方睡眼惺忪起身,讶异问道何事?陈刚估计是情急之下跑步进来通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太子.......太子.......从扬州出发,两周后到北京。”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什么?难道没得手?怎么会呢?” “不知道,但昨日太子真真切切地在扬州现身,并通知了两江总督卫子功,由总督府派军护送太子进入山东,此事千真万确。” “你派的杀手没有回报吗?” “禀殿下,倭人没有回报,现下也联系不上。如果没得手,我们得另外出招了。” 汉王抚着头,神色凝重看着陈刚,心里思索着备案计划。 陈刚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殿下,只能在山东动手了,没有别的办法了。” 汉王长吁了一口气,本来想要低调地以暗杀处理,谁料到这侄子胆大心细,竟然找官府送行。而宫中刻意封锁皇帝驾崩的消息,显然是在等太子回宫。 情势一日数变,从那日得知洪熙帝驾崩的消息开始,汉王府就已走上了不归路。面对这唯一的机会,汉王只能在造反的路上一直下去。 汉王清楚太子登基后一定会清扫这些亲王的势力,他不会犯建帝的错误。 那就不能怪亲叔叔不怜惜叔侄情分。 汉王朱高煦走向书桌,疾草写了一封信,上面仅短短两行字。“你传令下去,调动兖州知府史明,他是我的人。太子回京之路一定会从徐州入兖州府,在那里截杀他。” 陈刚点点头,补了一句:“我会让史明调动当地绿林,不要用军队。” 汉王的眼神暗了下来,顿了一顿,告诉他:“不能让他经过山东进入冀州,冀州以北到京城都是太子的人,我们就没机会了。” 五日后,护送太子的队伍浩浩荡荡进入徐州府,沿路护卫打着仪仗和黄旗,抬着八人大轿,准备进入山东省界。 轿夫像是临时在山东雇来的,都是一干农夫,脸色蜡黄,乘着交接时有气无力的休息着。但是周遭的侍卫如警戒的犬一般,对周遭环境特别警觉。 卫子功出面将太子的队伍交接给了兖州知府史明,免不了当场清点人员和物品。史明和卫子功在驿馆做了交接,卫子功乃两江总督,掌管军民两政,是正二品大臣,兖州知府仅是四品官员,史明自然免不了阿谀奉承几句。卫子功人称八面玲珑虎,那客客气气自不在话下。 史明长得高瘦,一副散板身材,弱不禁风。他和太子身份天高地远,从未打过照面,只得对着轿子磕头行礼,太子掀开门帘匆匆地看了一眼就掩上。史明只瞄到一点侧面,只觉得神色严峻,脸有倦容。周围护卫的人也不说话,极其严肃。史明觉得有些被看轻和冷落。但他转念一想,有什么差呢?反正此人将不再重要。 史明接到陈刚的信时,双手俱是冷汗。从永乐帝述职以来,他已经在兖州知府这个职位呆了好多年,不上不下,看不到未来。好不容易透过关系搭上陈刚这条线,虽说比不上巴结太子那群人,但至少汉王是亲王,调动职务等关系还是用得上力道。他一直觉得如果能做些任务亲近汉王,会对仕途更有帮助。但是当他接到信时,着实吓了一跳,因为这信里没有署名,却写着一个惊天大阴谋刺杀东宫。 陈刚是汉王的人,这必定是汉王为了抢夺皇位,趁太子孤身在外,独立无援,硬下杀手。 这事是杀头的生意,两面都有风险。 成功了,太子在自己管辖境内出事,如果汉王没登基,那就落个斩立决。 如果没有成功,太子一怒之下给自己按了一个保护不全的罪名,诛杀也是免不了的。 史明陷入了两难,心惊胆跳,遂找来府中刘师爷商讨对策。 刘师爷看了这封信,摸着那稀疏的胡须,频频摇头,脸色寒峻。 良顷,刘师爷才开口道:“史大人,这事的确凶险,但如果做得圆满,你平步青云,二品官员可期,我也可以得乘顺风,升官加禄。我看史大人是骑虎难下,不能不做,只能赌一把。这样吧,我给大人一条明路。用鲁北的人,在济南动手,这样就推得一干二净。” 史明拍额大喜,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案件如果发生在北面的济南府内,与自己无关。顺便可以拉下省会的济南知府和山东布政使一干官员。要知道山东承宣布政使可是正二品大员,如此一来,布政使这个位置还不手到擒来。 “可是鲁北?有人吗?”史明沉吟问道。 刘师爷胸有成竹地道:“大人,鲁北的亡命之徒还有谁,就是朱雀山寨的鹏大飞,必须找他。” “是,可是听说此人特别不好搞定,这事又大,怎么弄?” “大人,金银财宝好使,定能驱使鬼推磨,这朱雀山寨一大家子的人要吃饭,必定能叫得动鹏大飞。” 史明陷入沉默,少顷才说:“也只能这样了,有劳师爷走一趟,送太子入济南府。” 【第373节】霸道绿林 太子的队伍离开兖州,走得很快,第二日就入济南府的边界。史明笑眯眯地将太子的队伍送進济州府边境,和当地的官员做好交接,心里的一块大石才落地。 济州知府叫做泰福,身材圆圆胖胖,跟其名字十分匹配。来接驾时满头大汗,显是怕误事,一大早就在边境等着。史明目送这队伍走远,摇摇头对刘师爷幸灾乐祸地道:“哎呀,不能怪我,这泰福这次福气不太好。” 泰福没有骑马,兴许是马也载不动他。坐着软娇子领着头,后头一队侍卫走路随行,再来是太子的队伍。他带着济州府的军队,前面一队,后面一队,保驾得严严实实的。 这走了一个时辰,泰福请示了负责安保的锦衣卫陈和选总旗,是否停下休息? 陈和选不满地说:“泰大人,这里是乡间小路,四周是山,如果有埋伏怎么办?我们不能停在这里,继续往前,直到平坦之地,等我派了斥候探了路子才能休息。你这荒郊野外出了安全问题,我们担不起,望大人理解。” 济州知府是正四品官,更是山东境内知府官职最高的要员。陈和选虽然武功高强,位列锦衣卫总旗,却仅仅是个从七品的官。但是跟着太子就是不一样,说话有分量,让泰福不得不听。 泰福个性柔软,也不与陈和选计较,温顺地听从锦衣卫的意见。这一大队人马又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一个平原处。泰福经请示锦衣卫后,宣令大队人马就地整顿,休息一个时辰。 众多人马原地坐下,正在分配干粮和茶水时,北面传来了吵杂声,伴有沙尘飞扬。 泰福身边的捕快,绰号鬼见愁的李大宁站了起来,他追捕犯人经验丰富,受泰福信任,这次被泰福调来一起执行安保任务。 只听远处隐隐传来天摇地动声,李大宁脸色大变,但是假装镇定地查看着异样。 一名斥候驾着马从前方跑了回来,原地一拉马缰就落马拜见,脸带惊恐地说:“两百号人,是鲁北的马贼。” 泰福闻言一惊,赶紧爬起,其余众人也都赶紧站起。围着斥候,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斥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朱雀寨的,还有响马,他们合围一起来了。” 山东农民民情彪悍,时有这些马贼和绿林山寨,不配合当地政府,据地为王。但是一般都是小打小闹,例如十几名马贼抢劫农村,很少听说有大规模集结。 李大宁说:“马贼一般不会闹得那么大,这么大就变民变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泰福惊慌地说:“那怎么办?我们有多少人?” “禀大人,我们有五十人。” “这挡得住吗?这里头是太子,出了事我们可扛不起。” 李大宁道:“大人,这些人要的就是钱,多半是知道了太子在这里,来借机勒索钱财,我们不如.........花钱消灾。” 泰福连忙点头:“可以可以,多少钱都行。”泰福不是贪官污吏,兜里也没什么钱,但是太子受辱可是掉脑袋的事,不能小觑,只能花钱消灾。 两百号响马风驰雷电地到了队伍休憩地,列阵排好。这群人凶神恶煞,每个都穿戴者稀奇古怪的物件,有的是動物頭骨,有的滿臉鬍渣,一身墨黑,有的披頭散髮,身上传出恶臭,看来已经多月未曾洗浴。 “呦,鬼见愁李大人在这呢!”当先一人,大喇喇地下马走上前来。一副趾高气扬的眼神。此壮汉身材七尺,大手大脚,一身彪悍的肌肉,却直呼李大宁的名号。要知道李大宁威震鲁北,可是各路绿林好汉忌惮的人物,显然此人不把李大宁放在眼里。 李大宁识得此人,不卑不亢开口道:“鹏大飞,你不在你的朱雀寨抱着你的压寨夫人,来寻事干嘛?” 此人便是兖州知府史明指使的鹏大飞,他恶狠狠地开口道:“鬼见愁,可是怎么我见你不愁,今天这事,不干你事,我是奉命行事,替天行道。你闪开一边,我饶你一命。” 旁边的泰福稍稍又往后挪了一点,他穿着官服,却听了瑟瑟发抖,心里暗想:“现在是太平世界,岂有贼人如此大胆,世风日下,怎么会变成这样,莫要先找我开刀。” 李大宁一身正气,丝毫不怕,他开口道:“鹏大飞,你做这无本生意也就是为了钱,何必呢?我们谈个数,你就别淌这浑水了。里头的主,你惹不起,出事了,你整个山寨都要铲平。” “李大人,你说这话够意思,按照此话,我鹏大飞不能不给面子,但是”鹏大飞顿了一顿道:“我也是不得已,这是上头交代的任务,我不能不管。” “鹏大飞,你是不知道里头的主是谁吗?我告诉你,你担不起...............” 正当两人唇枪舌战时,路边突然走出来一群又一群的乞丐们。每一落大约都有九人,一组一组出现,不知道从何而来。 这群乞丐都拿着根竹棒,不停地敲着自己的破碗,咚咚咚的声音此起彼落。 李大宁心中一惊,正要担心这群乞丐跟绿林合谋要生事,没想到鹏大飞先开骂了。 鹏大飞见这群人来,人数越聚越多,竟然超过自己带的两百人。破口大骂道:“破乞丐,你们干嘛,来凑什么热闹。” 李大宁松了一口气,原来这群乞丐和鹏大飞不是一路,看来不是来惹事,心里放松许多。 但李大宁还是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乞丐,难道撞到了丐帮聚会?他转头看看太子的六位护卫,看来神情淡定,丝毫不在意眼前情势。 此时,一位妙龄少女穿过乞丐走到众人面前来。她身穿淡绿色长衫,系一条淡黄色腰带,上半身如少女打扮,下半身却是劲装白裤,踏一双鹿皮靴。一双精神大眼,满头乌丝,皮肤如天上白云,被绿色衣衫衬托出像一颗落在绿色溪水中的和田白玉。 她一出现,众人眼睛一亮,鹏大飞更是色眯眯的上下打量。 也奇怪,她一出现,丐帮敲打饭碗的声音马上停了,都原地盘坐下来。李大宁看这阵势,九人一组分明是莲花阵法,散落在那群马贼四周。心里暗暗喝彩:“看来这群乞丐是来帮咱们的。” 鹏大飞不客气地道:“小姑娘,你凑什么热闹。” 这少女丝毫不理,转身先向泰福和李大宁福了一福,用柔软舒服的南方口音开口道:“拜见泰福大人,李大人。小女子是江湖人士,就不拘束行礼啦!” 泰福人善,自然不介意,此刻他只希望这群凶神恶煞赶紧离开,他可以将这太子送进冀州府,千万别节外生枝。 【第374节】烟消云散 鹏大飞不怀好意地说:“小姑娘,这群乞丐儿,是不是你领的,赶紧带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今日本寨主跟泰福大人和鬼见愁李大人谈生意呢,你们别捣乱。”鹏大飞看到这里也知道乞丐是跟这少女有关。 泰福听到自己的名字更是暗暗心惊,背上摊了一排冷汗。 丐帮和绿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丐帮人数众多,尤其是山东境内,每个县府呦呵集结数千人不在话下。朱雀寨虽是山东境内第一大寨,但他可不想跟丐帮结怨,这群乞丐是有名的冤魂不散。 少女盯着鹏大飞看,落落大方,毫不退缩。她开口道:“绿林什么时候搞暗杀这种买卖了,兄弟什么山头?” 这句话是问绿林山头的切口,听到她这么一问,鹏大飞颇感意外,却不由自主地回道:“鲁北朱雀满山彩,自由自在。” 这表示他是朱雀堂下辖的人。 只听这少女回答道:“楚江青龙夜奔吴,一夜白头。”并拿出一块令牌,对着日光,亮晃晃地闪烁着,上头写着三个字:“青龙首”。 鹏大飞一听切口已是诧异,再看令牌,更是大为吃惊,这竟是祖师爷来了,难道是伍大小姐。赶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鹏大飞朗声道:“鲁国朱雀堂鹏大飞。” 少女凑近,轻声回答道:“楚人青龙首伍去尘。伍一心之女。” 原来,这妙龄少女即是伍一心的女儿伍去尘。伍家是伍子胥后人,即是丐帮祖师爷,也是绿林千年来被尊崇的青龙首。伍子胥被楚人奉为三江水仙,统管楚江、长江、汉江等地的水域,西汉末年,伍家人又是绿林军的背后首脑,因此绿林传沿数百年尊称伍氏后人为青龙首,与白虎牙、朱雀翎、玄武甲齐名。青龙首非绿林山头,但是可以调动绿林,青龙首一出,绿林必需回应。 绿林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因为饥荒、受迫才会走上盗贼之路。他们信奉忠义二字,尤其是绿林之义。如果鹏大飞今日不听青龙首的令,那么未来在这绿林的江湖,他再也没法统御朱雀堂。 上一届青龙首就是伍一心,待她过世,便由伍去尘接任伍大小姐一职。伍去尘从未出现过,担心鹏大飞不听话,还特地带了丐帮来助威。但由此看来是伍去尘多虑了,鹏大飞看到青龙首便认输了。 见鹏大飞从不可一世到俯首称臣,李大宁大感奇怪,为何此妙龄少女有此威力,其中必有什么缘由,不为外人所知。 伍去尘见鹏大飞单膝跪地,已然臣服,遂开口道:“鹏大飞,为何今日出山截住这路人马?” 鹏大飞颇感为难:“大小姐,别盘道了,算我接了错误的买卖,我怎么会知道,拦了伍大小姐的道。” 伍去尘其实只有十几岁,但却故作老成样,她开口道:“鹏大飞,今日之事不与你计较,现在命你退居三十里,护送太子队伍进冀州府,可有意见?” “青.....不,大小姐,遵命。”别看鹏大飞刚刚一副恶霸模样,其实这人知书达理,武双全。李大宁曾听他人说过的,当初如果不是官府迫害,鹏大飞也不会走上这条黑路。 见鹏大飞要离去,李大宁拱手开口道:“鹏寨主,今日一事,多谢!我是真心的,来日必上朱雀山请教。”这话是诚心诚意。 鹏大飞本以为他是挖苦,但见其一片真心,遂点头同意。 他一上马,马鞭一挥,两百号马贼头也不回,都跟着朱雀山寨寨主飞驰而去。 见大敌烟消云散,泰福大人松了一口气,竟软倒在地,李大宁赶紧扶他起来坐好。 泰福感激地道:“女侠!今日多亏女侠,下官才能平安!女侠请受我一拜!”说完便要站起给伍去尘磕头。 伍去尘按住泰福,呵呵一笑道:“大人,您别客气了,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纯属巧合。” 李大宁心中有众多疑问想要问清楚。尚未开口,伍去尘便高呼一声:“丐帮的兄弟们,没事了,散了吧!谢谢你们。” 听闻此语,丐帮的弟兄们纷纷站起,神神秘秘、安安静静地各自走开,一瞬间,几百人消失无影。 李大宁今日真是开了眼了,他行走江湖多年,逮住了不少江洋大盗,四十余岁也算看过了不少世面,竟没见过如此神奇的事。一场腥风血雨,竟被一妙龄少女的几句话就化解了,究竟此人是何方神圣? 伍去尘见没事了,便要转身离去。李大宁追了过去问道:“姑娘,您救了我们,还未请教芳名?” 伍去尘正色道:“大人无需客气,我乃无名角色,今日一事,单纯是看不惯这事,出面干预,如果你真要问,那就说,我跟太子交个朋友,帮他一把,助他返京。” 见这高人不肯多说,李大宁也不好再问,只好目送伍去尘离去。 他在心里扪心自问,今日一事,真是人外有人,日后可不敢再叫自己鬼见愁,给人笑话。 【第375节】暗藏真相 太子一行人接下来顺风顺水,没有其他干扰,进了冀州府。泰福看这群队伍终于离开自己管辖,也顾不得自己是官员,大吐了一口气原地就坐了下来,额手称庆终于送了瘟神走了。这一趟不但耗费心力,前后招呼也花了不少钱,总算没出什么事,实属大幸。 陈刚接到太子进入冀州府的消息,愤怒拍桌。他气炸了,没想到区区盗贼竟然还不听命令。汉王知道后也是震怒,这表示他最后一个机会落空了,太子一回来,必定会登基。 此刻皇帝驾崩的消息还被严密封锁中,只有汉王和内阁大臣知道这件事,其他知道的人,例如内务府的太监,都被死死的锁在宫中。杨士奇等人一步不挪,成天守在乾清宫。 想到太子登基后,自己的下场,汉王和陈刚瘫坐在椅子中,无计可施。 太子一行人进了冀州府,住进了保定府的驿馆。从这里快马加鞭再一日就能进北京城,因此此处是最后一晚的休憩。明日此时,太子就可以进宫,准备接手大明王朝的帝权。 可这一晚,将不会平静。 二更天时,众人休憩。天上一轮明月,将柳树的影子映在地上,如玉碎一地,如果不抬头,会以为驿馆内尚是白日。 一位满头苍发的老者,着一棉袍和棉鞋,仙风道骨,踏地无声,走近驿馆。驿馆门前侍卫迎了上来,刚要拦阻问话,就被老者双掌一拍,打在二人的肩膀上。这掌有无上内力,内劲直逼心窝。这两护卫一声不吭,靠在门上,当场毙命。 老者推开驿馆的门,见没有其他人,遂直入奔东进了东厢院,也就是太子休息的行宫。 他推门而入,见院中竟无一人,“咦”了一声,讶异为何太子行宫竟无任何锦衣卫防守。 老者站在东厢房的门前,微一沉吟,推出一掌,将两扇大门震飞。 只见中间的睡床上有一人侧卧着。老者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此刻屋中无光,只见床上的人被惊醒,坐了起来,揉着眼睛问道:“你又是谁?” 老者不发一语,突然身形暴起,对着床上之人就拍出一掌。这一掌如风雷一般,关注了强大的内劲,好似开山重锤般击向太子。 老者要一掌击杀太子,这一掌如大浪袭岸,风起浪涌,无人能逃。 可只见坐起的太子斜斜拍出一掌,气定神闲,不偏不倚接了老者的掌力。随即掌劲一吐,竟气定神闲地接了这一掌,并反推回去。 老者胸中气血翻腾,大感讶异,被这一股掌劲震退了两步,苍老的一声喊道:“你是谁?” 床上的人也同时喊道:“姚师叔,你竟然还活着?” 此时两边厢房的人拿着烛台赶来,将厢房内照亮。众人互看,纷纷惊呼。 老者说:“胡濙?” 胡濙不敢相信地道:“姚....大....姚先生,真的是你?” 此时月光映在老者脸上,只见这人的脸苍劲有力,满头白发,身材高大,蒲扇大手。正是当世高手,掀动靖难之役的前朝地下首辅姚广孝。 五年前已经过世的姚广孝,不知为何竟然死而复活。 床上的人一跃下床,慢慢站起身。 姚广孝细细地看着此人,明明就是朱瞻基,但是却有些模模糊糊地异样感,是身高不对吗? 此人面相的确是朱瞻基白皙俊朗的脸孔,可明明太子朱瞻基已经死于白衣忍者之手,为何死而复生,且为何他的武功如此高强?另外,为何胡濙也在这里? 姚广孝聪明一世,却看不清眼前的谜团。 太子突然撕去脸上的面具,露出真面貌。姚广孝恍然大悟,说了一句话:“原来是你,柳闻志。” 原来,假扮太子之人是柳闻志。而一路陪同的六名侍卫,分别是胡濙、姬水坤、曹一尔、金还圣、聂萧萧及玉易莲。这一切的手法,自然是易容术高手玉易莲所为。 当今世上,也只有柳闻志才能接得了姚广孝的一掌。姚广孝身兼少林童子功及御古两仪功,所打出一掌犹如死神现身,无人能敌。 那一日,胡濙捡起了白衣忍者被柳闻志打落的药丸,才拨开了部分谜团。他拿起一嗅就恍然大悟,因为这药丸就是姚广孝逼了他吃了十八年的解药,世间能下这个毒的人只有姚广孝。 胡濙才明白这一切,必定是跟姚广孝有关。 但姚广孝不是死了吗?他都去参加姚广孝的丧礼,怎么会又出现了?难道有另一无名氏是姚广孝的传人? 但至少,胡濙确认了,有一个神秘人士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第376节】引蛇出洞 那日,胡濙将他所知道的谜团摊开来,和曹一尔在柳闻志的农舍里做了细细地推敲。 第一件百思不解的事就是小东厂。这是太子仿效东厂建立的机构,主力就是白衣忍者。但是白衣忍者却反过来杀太子。而且向太子承认自己是汉王派来的? 第二个谜团是,鬼舞凤七是谁派来的? 第三个谜团,为何汉王和太子在这段时间动作频繁,是不是京师出事了。但是胡濙去探两江总督卫子功的口风,却一无所获。但卫子功也承认,皇上已经多日未曾早朝,京师政局黏糊糊地如糍粑一般打不透。 曹一尔听完胡濙的分析,加了一句:“胡叔叔,还有第四个,为何太子在此刻来到南京?如果京师有变,他为何要离开北京?” 胡濙道:“你说得对,这么推敲,只怕皇上已经出事了。可是镇江离京师数千里当真是天高皇帝远,一点消息都没有,令人心急如焚。” 曹一尔微一沉吟:“按您所说,这白衣忍者是被毒药控制的,被策反来杀太子,那指使人是汉王也算合理。只是姚广孝一脉向来支持皇上,鄙视汉王,他的传人怎么会去帮汉王呢?” “没错,而且我跟了姚广孝十八年,他这个人刚愎自用,孤僻不近人情,我从来没听说他有徒弟,不知道这毒药从何而来。” 曹一尔双手一拍,意味深远地道:“胡叔叔,我有一计,可以引出背后之人。”曹一尔脸上有着莫名的微笑。 “太好了,你说。” “现在幕后主使者一定知道了太子身故,如果我们狸猫换太子,假扮太子继续北上,敌人一定大惊,那么我们就可以引蛇出洞,查出谁是幕后真正的人。” “你的意思是隐瞒太子死讯。” “没错,我们最好赶紧先封住现场,趁太子的尸体还没被发现?”胡濙和曹一尔立即起身,准备赶回扬州。 “但是谁去假扮太子呢?这风险可不小,毕竟要能对抗姚广孝徒弟。这人只能是聂萧萧,可是她这么扮成太子,或是。。。。。。” 说到这里,曹一尔和胡濙同时看向坐在角落不发一语的柳闻志。 如果说当今世上,能够挡得住姚广孝传人的人选,非柳闻志莫属。 柳闻志此时没有心思加入这件事,他盘坐在椅子上,头垂了下来,空洞红肿的双眼无神盯着地面,整个人好像被抽干了一样。柳祈邦绕在他旁边自顾自的玩着。 胡濙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抬头看着柳闻志。他拍了拍柳闻志腿,试探性地问道:“阿志,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有件事需要你。” 柳闻志的眼神看向屋外,似乎胡濙说的话与他无关。良久,柳闻志才说:“胡大哥,你难过吗?” 冷不防被柳闻志这么一问,胡濙支支吾吾道:“我,难过啊。飞烟的死太突然了。” “小姨的命好苦,胡大哥,你知道........祈邦” 柳闻志话说一半,突然想起孩子还在旁边。 “祈邦,你出去玩去,去田边玩,哥哥跟叔叔们说话。”柳闻志将孩子支开,只见柳祈邦乖乖地屁颠屁颠跑出去。 玉易莲一直关注着柳闻志的心情,忍不住问:“祈邦是不是太子的孩子?” “小莲,你果然聪明,没错,祈邦是太子的孩子。那一夜,小姨去找姐姐。没见到姐姐,却见到了朱瞻基。朱瞻基色迷心窍,竟在小姨的茶里下药............小姨就被太子在宫里欺负了。后来小姨回来南方,没想到竟有了身孕,就生下来这个孩子。” 胡濙虽然本就怀疑柳飞烟的孩子和太子有关,但是此刻听到真相,依然错愕。 玉易莲听了不忍,想到柳飞烟遭受的委屈,也难怪今日如失心疯一样,眼泪忍不住滴了下来。旁边的萧萧也是掬了一把眼泪。 “小姨命苦,虽然她恨太子,但是觉得孩子无罪。所以我们躲在镇江,偷偷将孩子抚养长大。她以为我们躲得好好地,这件事就会过去,我们会被遗忘。谁想得到,朱瞻基这个浑人会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处心积虑,还是被命运找到。”说到这里,柳闻志泣不成声,说不下去,频频拭泪。 胡濙此刻心中雪亮,柳飞烟受辱,不肯见人,远走高飞,本以为今生都不会见到朱瞻基。却没料到朱瞻基出现在镇江。柳飞烟的旧恨一股脑子上来,意欲手刃仇人。万万没想到,死在鬼舞凤七手上。 此刻夕阳逐渐歪斜,照入农舍里,日光如灯将柳飞烟生前爱用的陶杯,映射在墙壁上。此时外头是春暖花开,万象生机勃勃的日子,农舍里却是愁云惨雾,述说着柳飞烟悲戚的人生。 聂萧萧性格正义,受不了这股气氛,忍不住说道:“我听不下去了,这朱瞻基都干了些什么事!混蛋!死了活该!”说完愤怒地摔门而出。 胡濙也黯然掉了一滴泪,替柳飞烟难过,他想起柳飞烟被生父柳如云冷漠对待,真不知道这姑娘那么多年是怎么撑过来的。胡濙叹了一口气道:“阿志,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们需要你,把杀害柳飞烟的真正幕后凶手抓出来。” 柳闻志死死地看着胡濙,但又有些神志恍惚地说道:“胡大哥,你说吧,能为我小姨做的事,我一定做。” “扮太子,我们入宫查明真相!手刃仇人!” 胡濙感激地握紧柳闻志的手道:“阿志,我们查出谁是指使鬼舞凤七的人,一起为飞烟报仇。” 而后,曹一尔细细安排各项细节,由刺客家族假扮护卫,沿途护送柳闻志。另外,由于担心汉王会调用其他刺客阻击太子的车队,遂派伍去尘沿路调用丐帮和绿林暗中保护。 而玉易莲擅长易容术,将柳闻志扮成一模一样的朱瞻基,自是不在话下。 【第377节】驿馆大战 此时伍去尘也进来了驿馆。 姚广孝见刺客家族的人都来了,他数了一下:“一、二、三.........七。不是六家吗?哦,有一个是你的儿子。长得真像。” 伍去尘低声对胡濙道:“胡叔叔,外面还有他的帮手。” 姚广孝笑了笑,拍了拍手:“进来吧。” 听闻姚广孝招呼,从院子两侧跳进来两拨人。 北侧进来的是鬼舞凤七。南侧进来的是东瀛十二忍者,当然,其中有两位是白衣忍者 户泽兄弟。 这么一来,刺客家族的人数还少于姚广孝这方的人。 纵使见到了真面目,还是有个谜团百思不解,胡濙疑惑地对姚广孝道:“我明明参加了你的丧礼,你为何能死而复生?” “胡濙,我教导你一身谋略,治国方针,你倒是发扬光大。但可惜了,我是要来毁掉大明王朝的。你如果挡我的路,我也只能痛下杀手。” “姚大人,我不能让你毁掉明朝,洪熙帝是个好皇帝,他一定能光耀我大明。” 姚广孝哈哈哈仰天长笑:“你还念着你的洪熙帝啊,皇帝已经死啦。” 胡濙、曹一尔等人都大惊:“你说什么!” 胡濙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道:“皇上驾崩了?” “就是那不孝子做的好事,朱瞻基这人狼子野心,竟然连一年都等不了。洪熙帝上位还不足一年,就被儿子做掉了。朱棣啊朱棣,你是造了什么孽!” 以前姚广孝对永乐帝恭敬,言必称皇上,此刻竟然直呼其名。但姚广孝还是称朱高炽洪熙帝,足见其对洪熙帝还是敬重有加。 姚广孝说的这段话,让胡濙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北京政局大变。他突然想到,皇上和太子都过世了,那么唯一的接班人,就只能是汉王了。没想到他离京几月,这局势急转直下。 姚广孝可没空让胡濙细细推敲,他开口道:“少说废话了,我布了那么久的局,不可能让你毁了。鬼舞、户泽一郎、次郎,上!谁挡你就杀谁!”姚广孝一声令下,户泽兄弟和鬼舞凤七催动武器,向众人攻去。 胡濙这一方面含柳闻志一共八人。姚广孝这一方却有十四人。鬼舞凤七不想面对柳闻志,柳闻志却直扑其而去,势要为柳飞烟报仇。 白衣忍者中的户泽一郎攻向曹一尔,却被金还圣接了过去。聂萧萧知道白衣忍者武功远高于其他黑衣忍者,亦主动强攻户泽次郎。 其余十名忍者则围攻曹一尔、伍去尘和玉易莲。 姬水坤见姚广孝和胡濙对峙着,走到其身边意欲协助,形成姬家父子对决姚广孝。 姚广孝笑了笑:“两个打我一个老人家嘛?” 胡濙厉声道:“你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我们可不敢小觑。” 姚广孝道:“这么多人都在现场,你的彼岸香不好使吧,那我们功夫上见真章吧。” 说完,姚广孝拍出一掌,虚无缥缈,似虚似实,直攻胡濙的前胸要穴。 姬水坤拔出鱼肠剑就往姚广孝攻去。胡濙也拔出短刀,蓝光一闪,就以快速绝伦的剑招刺向姚广孝。 姚广孝有意看看姬家的功夫,因此不疾不徐,以守待攻,要看尽姬家的短刀术。 但在这场决斗中年,姚广孝算错了一个人。在来之前,姚广孝掂量过,世间能跟他抗衡的只有郑和和了因大师。他并不清楚柳闻志的武功于他在伯仲之间。因此姚广孝误判他能解决刺客家族成员。 当鬼舞凤七见到柳闻志迎上来时,他心里犯怵,前些日子在扬州被柳闻志大败的阴影尚在,但是柳闻志已经攻了上来,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招。 柳闻志对于鬼舞凤七恨得牙痒痒,他距离鬼舞尚有三步之遥,已经一掌拍出,夹带强大内劲,直接袭击鬼舞凤七的门面。 柳闻志的掌劲来得好快,鬼舞凤七头一偏躲过这一掌,但是掌风刮过立时觉得疼痛。鬼舞凤七心一惊,可不能再近距离靠近柳闻志,立刻甩出百鬼夜行鞭攻向柳闻志下盘,逼得他后退。 柳飞烟就是死在这鞭下,柳闻志见到这如一条魔蛇般的鞭子,心中悲愤莫名。可越是愤怒,柳闻志反而冷静,他小心翼翼避开百鬼夜行鞭的攻击,伺机而动。 另一厢,黑衣忍者倒是和曹一尔、伍去尘及玉易莲三人堪堪打平。论单打独斗,任一黑衣忍者连年纪最小的伍去尘都打不过。可是当这十人结合成天地人三才阵时,却又不好对付。三人之中,玉易莲的功夫最高,她一人几乎承担下所有的攻势,而曹一尔及伍去尘只能乘隙攻击。玉易莲手持大剑使出玉观音剑法,时而斜劈,时而挑剑回刺,靠着这绝妙剑术和三才阵打成平手。 比起黑衣忍者,白衣忍者可吃足苦头。户泽次郎面对的是刺客家族中内力最强的聂萧萧,户泽一郎则面对天下第一刀法传人的金还圣。先前户泽兄弟以为只有柳闻志的武功胜于他两,岂知这一男一女的武功也在他们之上。 聂萧萧这几年潜心练习燃灯手,上次已经知道户泽次郎功夫不弱,见心喜,今日全力施展开来,想要见证自己这几年的努力。户泽次郎在白龙王的擒龙功上下了不少苦功,全身气劲已打穿任督二脉,单手随手一抓,就能隔空移物。可燃灯手的内劲强到可以凭内力点燃蜡烛,是上古传下的内家功夫,更深一筹。燃灯手和擒龙功一样,都走纯阳内力的路线,斗起来有犹如天空出现双日环空,炙热无比。 只见户泽次郎左右开弓,以类似少林龙爪手的手法,右手以爪攻击,左手防御。白龙王的擒龙功不止是隔空发劲的内力修为,还有多重招数。擒龙功一共三六一十八式,以抓、扣、劈、拳、指等五种不同手法进攻,主要攻击都是针对敌手的上半身。 在招数上,擒龙功不及燃灯手繁复。聂家的先祖是刺客列传里的剑客聂政,为史记记载的五位刺客中武功最高。其传下的燃灯手来自于先古的燃灯古佛留下的经书,经过四十余代的聂家子孙不断修行,并加以改善,早已是武林中一绝世武学。燃灯手与少林易筋经、九阳真经、九阴真经及端木家的天将纵圣功并列当世五大内功,实有过人之处。 只见聂萧萧的右手掌化拳,拳化指,变化多端,但是左手始终蓄着燃灯手的内劲。只要一见户泽次郎的招数露出破绽,立刻左掌发力打出。每一发劲,户泽次郎就觉得一股炙热的纯阳内劲迎面而来,如山林大火般难以靠近。户泽次郎上一次在镇江稍微领略了燃灯手的厉害,可今日算是大开眼界。当户泽次郎的一十八式擒龙功使完后,他不得不重头再使,这一来竟被聂萧萧看出破绽。 见户泽次郎又回到刚刚出现过的虚空凝抓,聂萧萧看得分明。此招是由左手自左肩上方蓄劲发出,而此招为虚招,实际的杀招是由右爪发出,直攻自己的腰间。这一招对准人的肝肾,实在阴险,如果中爪,估计人也活不了。 聂萧萧对于左手的爪丝毫不避,以自己的左手,硬碰硬的扣住了户泽次郎后发的右爪。户泽次郎见聂萧萧扣住自己的五指,登时大惊,意欲抽回。可聂萧萧的左手犹如铁箍一般,竟紧紧地十指相扣。 聂萧萧继续催动内力,户泽次郎感觉似乎握着一块刚从煤堆取出来的炙热火石,难以抵抗,只得催动内力抵御。可这燃灯手的后劲源源不绝,越来越热。聂萧萧天赋异禀,此时的内力修为已经不输其父壮年之时。户泽次郎感到聂萧萧的内力如倾泻而下的大浪,令其万分难受,如果再不抽回,这一只手就算废了。 【第378节】金刀刀意 当户泽次郎被聂萧萧全力压制时,他的哥哥一样不好过。户泽一郎见金还圣拔出背上金刀,露出那黄灿灿的大刀,暗叫不好。金还圣这柄刀是金家传下来的金刀,黑色刀背,白色刀锋,刀体上镶着纯黄金的鎏金花纹。户泽一郎见这刀约莫三四十斤上下,意识到这是柄难以对付的重器,必须是内力高强的人才能使用。户泽一郎也抽出自己的倭刀,他这柄倭刀细长而锋利,但是轻薄,闪着蓝色的光芒。一轻薄,一厚重,虽然两人拿的都是刀,但是确实截然不同的兵器。 户泽一郎大喊一声,凝聚气劲,临空一跃,就向金还圣劈过去。这两人的兵器不同,招数也是截然不同。户泽一郎的倭刀传自甲贺忍者,刀体轻薄,招数却以大力砍劈为主。这刀法中灌注了擒龙功的内力,速度和力道都是特别的快,兼之户泽兄弟的倭刀都是甲贺乡精心锻造的钢刀,异常锋利。 而金刀刀法则是重刀却走快。金复里曾说过,金刀刀法的刀意就是圆转如意,一招又一招的快刀,让敌手无喘息之地。且这金刀厚重,必须持刀者有无上的内力,才能将这柄金刀使得如倭刀一般轻快。但如果两刀对砍,金刀的厚度和重量占尽优势,双方对上没几招,倭刀竟出现了几处崩口,令户泽一郎讶异。 所谓重兵器能使得轻灵,必须有着高深的内力才能驾驭。金刀刀法四十八式,一招攻三处,一路包一路。一变三,四十八式就成为一百四十四招。这一百四十四招之间,以刀法转圜,圆转如意,就是刀意。 东瀛刀法没有如此博大精深,户泽一郎只能凭借催动擒龙功来抵御,也因此户泽的招数苍白无劲。见金还圣的刀法如此繁复,令户泽一郎心里暗暗钦佩,只想多撑一会儿,可以再多看一些奇妙招数。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十二年前,当金复里还在世时,曾在徐州对决过白龙王,仅用三招,就逼使白龙王落水。如今的金还圣虽然可能还未到金复里的功力,但是相差不远,在他一步一步加大力度催动金刀刀法时,户泽一郎渐渐感到难以支撑。金刀刀法源源不绝地使出,一招又一招的精妙招数攻去,可户泽一郎只能以简单的劈砍接招,全然落于被动。 见到自己的倭刀刀锋在金刀的摧残下已经不成刀型,户泽一郎大骂一声,竟弃刀而战。户泽一郎双手成爪,竟意欲以空手对决金刀。金还圣暗喝一声:“好小子,竟敢以空手破金刀,好胆识。” 其实户泽一郎是不得不为之,他的倭刀刀口已崩,失去了伤人的能力,不如以自己擅长的擒龙功对付金还圣。况且,空出一只手来,还可以发出暗器,伺机而攻。 可是对战讲究一寸长一寸强,金刀实在太过威猛,户泽一郎根本难以近其身。他暗自盘算,要如何扣下这柄金刀。只见金刀向户泽一郎喉间砍来,突然刀面一转,变成另一个方向攻向腰间。户泽一郎突然明白,这金刀刀法的一路包一路高明之处在于刀面的转换,一招用老,马上转换刀面攻向其他地方。 户泽一郎心生一计,以自己的左侧为诱饵,故意露出破绽。金还圣见到户泽一郎左肩破绽,果然一招攻向其左侧,户泽一郎随即一抬手,将左肩破绽隐去。金还圣立刻调转刀面刺向金还圣左腰。户泽一郎要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右爪抓取,稳稳扣住金还圣的刀背,用力横拉。 金还圣没料到这一招,当下沉肩坠腰,胯间一挺,要把金刀抢回来。可擒龙功的一爪可是百斤之力,只见户泽一郎全力抓住刀背,不肯放,而金还圣也是紧紧催动内力,要夺回主动权。这么一来,两人变成内力比拼,金还圣的内力和户泽一郎的擒龙功在伯仲之间,一时不分上下。 反观姬家父子则是吃尽苦头,姚广孝虽已八十高龄,但自幼修行少林童子功,外表竟如六十余岁。虽有苍苍白发,但是内力毒辣有劲,丝毫不逊壮年。且姚广孝身兼一寺两宫中的少林寺和御古宫的内功,全身真气修为震古烁今。 只见他缓步慢移,一掌一拳蕴含极大的内劲,虽然被胡濙和姬水坤围攻,仍然游刃有余。如果不是见姬水坤的鱼肠剑和胡濙的短刀过于锋利,尽量避其锋,早已拿下姬家父子。 姬家的三手绝活,鱼肠剑、彼岸香和短刀术是其赖以生存的绝技。可是姚广孝的内力实在太过高强,鱼肠剑的刀身长仅四寸,又细又薄,才能被藏于鱼腹中。可是如果无法施展近身攻击,那短刀术完全无用武之地。而胡濙知道姚广孝的御古两仪功能解毒,因此迟迟不敢施毒。 这驿馆并不是坐落于县城,而是在一片荒郊野外中,设在冀州府回京的必经道路边上,因此没有其他人。 驿馆的闲杂人等都被黑衣忍者杀了,因此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在这穷乡僻壤的保定驿馆里,两群人正在做生死决斗。而这一场决斗,将决定大明王朝的命运。 【第379节】百毒不侵 胡濙和姬水坤围攻姚广孝陷入胶着。胡濙眉毛一挑,点点头,向姬水坤打一暗号,姬水坤顿时理会。 只见胡濙身子一压,双手爆冲,竟往姚广孝的下半身去抱。胡濙轻功好,速度极快,这一招来的迅猛,姚广孝一时不察,竟被抱住双腿。这本是小孩子打架会用的招数,没想到胡濙会用。可是如此一来,胡濙的背部就曝露在姚广孝面前。 姚广孝两道白眉高高竖起,右手举起,正要一掌重重拍下。姬水坤双手一探腰间,左右连发,同时撒了两道毒粉对准姚广孝。见到姬水坤的手探向腰间,姚广孝已经知道他要放毒,想要纵身一跃躲开,却忘记已经被胡濙紧紧抱住。 姚广孝避无可避,这两道毒粉都撒在姚广孝上半身上,从脸、颈间到手臂都沾上毒粉。姬水坤放的毒是赤蝎百步蛇毒和灼灼散。这灼灼散一接触姚广孝的肌肤立刻烧伤他的肌肤,传出了一股焦肉的味道。 姚广孝虽然中毒,但是不慌不忙。只听他“嘿”一声,右掌用力拍在胡濙的背上。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灌注了御古两仪功第三层的内力,虽然有所防备,但胡濙登时觉得眼前一黑,双手一松,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姚广孝冷笑一声,跨过胡濙,一掌就拍向姬水坤。这一掌若虚若实,姬水坤不知该接还是该避,可就这么一转念间,这一掌直直穿过防御,打在姬水坤心窝,掌力一吐,姬水坤就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胡濙抬头一看,只见姚广孝双臂一震,气劲环身将身上的毒粉都震飞抖落,竟然一丝不沾。待得确认身上再无毒物,姚广孝才大大吐了一口气,用那已经被烧伤、半黑半红的脸冷笑了一声,显得十分诡异及恐怖。 原来刚刚姬水坤毒时,姚广孝动念极快,立时闭气凝神,不吸入蛇毒。但是灼灼散是外伤毒药,姚广孝避不掉。幸好这不算致命,而且这类毒性,三两下就被御古两仪功化掉。 胡濙慢慢地爬起来,忍着痛问道:“竟然....被你躲过...没中毒。” 姚广孝手背上和脸上都是水泡,严重的地方都已焦黑,但是姚广孝似乎没有感觉,他那半毁容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但却从腹间传出呼噜般的声音道:“区区毒物,焉能伤到我。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胡濙半跪着,手扶着腰间,刚刚姚广孝那一掌已经打断他的胸背之间的骨头,疼痛地让他站不直。他回头看姬水坤,也是身受重伤,倒地不起。 胡濙见局势不妙,大声喊道:“阿志!快!阿志!” 当今天下,能跟姚广孝对掌的只有三人,一位是郑和,但可惜他的武功已被柳闻志废去,第二位是少林寺的了因大师,但是从北京一战后,了因大师再也没出现,最后一位就是柳闻志。胡濙见施毒没有用,只好赶紧唤柳闻志帮忙。 柳闻志正跟鬼舞凤七缠斗着,听闻胡濙喊他,知道战况危急,只好撇下鬼舞凤七。见胡濙身受重伤,柳闻志赶紧扶住他,并输入真气让胡濙好过一些。 中了灼灼散后,姚广孝似乎有点气急败坏,他用丹田的真气道:“你现在要耗费你的真气去救胡濙,怎么跟我对掌。” 柳闻志又输了一会儿真气,才站起来说:“师叔,我还是敬重你,称您一声师叔,我并不想和你决斗,但是如果你硬逼我,我也没有办法。” 姚广孝忍着皮肤上的灼痛,继续用丹田发话:“没有办法?说得好像你赢定了。别废话了,我不承认我是御古宫的人,你也不必顾虑我的辈分,今日我们就一决高下,看看究竟谁才是当今第一高手!” 鬼舞凤七移步到姚广孝的身边,点点头道:“姚大人,要不要我们一起上。” 姚广孝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不需要他出手,自己一人足够。 柳闻志不敢大意,他知道姚广孝的内力修为极高,恐在自己之上。两人都练到了御古两仪功第四层的阴阳相济,在这门功夫上的修为不相上下。此外,姚广孝练有少林童子功,柳闻志修习了九阴真经,俱是旷世奇功。 柳闻志和姚广孝对峙着,两人都很清楚,彼此的武功是现场众人无法达到的高度。一旦出招,就要一决胜负,决出生死。两人一动也不动,互相凝视着对方。 鬼舞凤七也明白这两人的对决将决定自己的下落,见他们迟迟不出招,心里也有点发急。远方的姬水坤也醒转过来,慢慢地爬起,匍匐着靠近胡濙。胡濙关心问道:“孩子,还行吗?”姬水坤点点头说撑得住。 胡濙见两人如宗师对决一般对看着,他突然开口道:“等会,在你们决斗前,我要问几个问题。有一些事,我始终没搞清楚。” 姚广孝看向胡濙,点了点头道:“胡濙,你是怕我被打死了,真相就跟着我走了是吧,哈哈哈,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也好,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是,以免我们带着疑惑到世界的尽头,我们最好搞清楚一些问题。” 姚广孝道:“我先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胡濙找个姿势坐了下来,盘腿而坐。此时金还圣、聂萧萧、曹一尔等其他刺客家族的人也靠了过来。原来,在胡濙和姚广孝对决的同时,聂萧萧不停催动燃灯手,终于将户泽次郎的手弄伤,废去了他一支手臂。再协助金还圣伤了户泽一郎,将两人打伤在地,动弹不得。而玉易莲仗着玉观音剑、无影神针和甘露玉手,连连破解三才阵,已经将黑衣忍者悉数杀退,无一生还。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 \\ ! 鬼舞凤七见自己这一方的人都被打败,想偷偷地后退,转身逃走,却被金还圣和聂萧萧围住,不得动弹。 胡濙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我捡到白衣忍者掉下的药丸,我怎么能知道,原来你没死。那药丸我一闻就知道是你的解药,别忘了,那解药,我吃了十八年,一辈子我也忘不了。” 姚广孝点点头道:“没想到你是这样发现的。” “可是我不解的是,你不是死了吗?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胡濙接着问。 姚广孝向天一看,天际线繁星满空,如星月明证。他笑笑道:“我姚广孝,法号道衍。天纵奇才,身怀一寺两宫绝世武功,合纵连横,谋略一生。我甚至组织了靖难之役,赶走了建帝,协助永乐帝登上人皇之位。我替天行道,满腹救国大计,整治民生,助我大明王朝拨乱反正。本以为潜沉行事,不争不夺,能得善终。却没想到..............却没想到,朱棣最后还是兔死狗烹,赐我毒药,可悲啊,可悲。”说完,姚广孝不顾脸上伤口,仰天大笑。 【第380节】绝世高手 听闻姚广孝悲壮地述说自己被永乐帝背叛,胡濙对此事毫无头绪,心里只觉得匪夷所思。平日永乐帝言必称姚广孝,对姚言听计行,明明是挚友,为何后来内斗。他继续问道:“永乐皇帝赐你死,我不知道这件事。” 姚广孝惨笑道:“怎么会没有,那一日的情形,我记得清清楚楚。”姚广孝看着天际,似乎眼中噙了一滴泪。 他说:“那一天你们走了,最后来到我府中的是永乐帝。我和永乐帝谈了不少,君臣尽欢。虽然我有病,但是不至走到奈何桥那一步。本来是要诈死,以此退隐政治,躲到大山里颐养天年。可是...........可是...........永乐帝走了之后,那杯茶竟有毒。更令人寒心的是,那人竟然不走,估计硬要看我喝下去才能复旨。那一刻,我不用喝都知道那杯是毒药。” 胡濙听闻心惊,没想到永乐帝竟然那么狠,意欲杀死最亲近的战友。而且这个战友不是一般大臣,而是陪了他靖难四年,出生入死,一步不移的姚广孝。 姚广孝似乎起了谈兴,顾不得脸上的伤,开始滔滔不绝:“区区毒酒,怎么能伤得了我,我当晚就用御古两仪功将毒化得一干二净。我痛心于永乐帝如此害我,索性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假死,然后就开始我的复仇大计。” 在场众人,听着姚广孝说着他和皇帝之间的恩怨,每个人的背上都起了冷汗,为这君臣之间的心机感到寒心。 胡濙不解地问道:“可........永乐帝为何要杀你,他要杀你早就动手了。” 姚广孝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胡濙:“你不懂,他还需要我的时候,不会杀我。但是当我不被重用了,他就要确保我不会乱说话。毕竟............我知道他太多事了。我知道永乐帝说的清君侧是假的,他没有资格靖难,永乐帝是篡位。光这件事,就能让永乐帝背上永世骂名。” 听到这,感触最深的是柳闻志。姚广孝口口声声说的靖难,害惨的正是柳闻志一家人。他的父亲建帝因为靖难之役被迫下台。他的母亲柳婉娘因为靖难之役而发疯,伍大娘被波及杀害。他失去双亲,颠沛流离,最后成为阉人。而这一切的起源,就是姚广孝发起的靖难之役,而这个靖难之役是个谎话?是阴谋? 柳闻志的人生充满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从母亲发疯、被杀害;从御古宫的赵七贤欺骗他;柳飞烟被姚广孝所迫而欺瞒他;郑和不顾同袍之情而对他施以宫刑;再到柳飞烟死于非命。 玉易莲实在看不下去,她插嘴道:“姚广孝,你知道阿志的父亲是谁吗?” 姚广孝不明白为何这小姑娘有此一问,露出疑惑的表情,阿志不是南京的小秦种吗? 柳闻志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我父亲是...建......帝...朱...允...炆。” 姚广孝以为他看透全局,却不知道这件事。他颇为震惊问道:“你说什么?建帝是你的父亲,你是朱家人?” 柳闻志咬牙切齿地点点头道:“没错,我父亲就是被你们赶下台的建帝,被你和永乐帝编织的谎言篡位。他晚年变成白袍剑客,失去理智,四处杀人,和柳如云做尽坏事。如今已经过世。虽然他服罪而死,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引起的。” 此事机密,发生在姚广孝诈死之后,因此他并不知情。虽然他知道永乐帝重建了东厂,并重用柳如云,但他并不知道白袍剑客就是建帝。而柳闻志是朱姓一事被隐藏的极深,仅刺客家族的人知道真相。 “叹,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原来建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是,我是欠建帝。但是,你敢说建帝会做得比永乐帝好吗?我会比方孝孺、齐泰和黄子澄差吗?朱棣执掌大明二十二年,破高丽,平定蒙古,五次下西洋,国泰民安,物产丰饶。难道不是我的功劳。” 面对姚广孝这一番大道理,众人默然了,胡濙也不说话。的确,从治理国家的论点上,永乐帝是个好皇帝。 玉易莲哼了一声道:“刚刚还说永乐帝害你,现在又说永乐帝的好,你说你这人是不是矛盾。” 姚广孝被这一抢白,脸上无光。但是众人心里都赞同玉易莲所言。姚广孝和永乐帝就像冤家一样,既爱又恨。 柳闻志丝毫不理会姚广孝的心情,道:“你的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你弄得我家破人亡,甚至连我最后一位亲人你都不放过。” 姚广孝啧了一声,自认柳飞烟的死和他无关,但是柳闻志把鬼舞凤七的账也算到他头上,他也只能认了。 姚广孝忍着脸上的烧伤,已经有些不耐烦,他衣袖重重一甩,脸色严峻道:“那你说怎么办?武功上见真章,你胜得过我,我这条老命就给你。” 姚广孝双手环圈,一掌向前,一掌置在腰间,等柳闻志出招。 姚广孝只能赌一把了,现在己方只剩鬼舞凤七,十二忍者都已经束手就擒。如果能打赢,就有一条生路。 柳闻志怒道:“来就来!” 他一个箭步,重重一掌打出,这一掌含了他心中的冤屈还有为柳飞烟报仇的执念,如重手开山断碑。 姚广孝见状讶异,这孩子的内劲怎么会如此之强。见此掌来势凶猛,必须全力正面迎战。他左掌挥出,蕴含少林童子功的内劲,硬是接下这一掌。两人双掌相接,但却无声无息,只见两人都是内力一吐,但姚广孝向后退了三步,柳闻志却是原地不动。 曹一尔叫了一声好。 聂萧萧却颇是担忧,他向曹一尔道:“阿志逞强,不泄去这股掌力,硬是吃下这掌。其实很容易内伤。”聂萧萧是内功行家,看出了一些端倪。 果然如聂萧萧所言,柳闻志硬挺并非好事。 柳闻志的内力和姚广孝在伯仲之间,而姚广孝修习了近七十年的少林童子功,内力修为纯正而老辣。一方面,柳闻志屡屡获得奇遇,学会了御古两仪功、九阴真经和入门的度魔罗功。但毕竟修习时间有限,且这三大奇功分别走不同的脉络,要融会贯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而姚广孝以少林童子功打底,伴以御古两仪功,威力强大。虽然姚广孝和柳闻志都只练到了第四层,但是都已经是惊世骇俗的功力。 姚广孝先前曾和了因大师谈过,知道体内的少林童子功和御古两仪功在互相对峙,反而造成了自己的内力及武功不进反退。在这诈死的七年里,姚广孝努力休息佛法,要化去武学上的戾气。而了因大师说的没错,修习佛法的确让其功夫更上一层楼。可惜的是这些佛法并未让姚广孝放下对永乐帝的仇恨,他还是一心想要报仇。姚广孝其人,外表虚怀若谷,但是内心放不下永乐帝对他做的事。 七十年的内力修为果真毒辣,柳闻志接了这一掌,一股阴寒内力钻入搅得其丹田气血翻腾。这是他练成九阴真经以来未曾有过的情形。姚广孝的内力过高,间隙中钻进来的真气甚至影响到柳闻志体内的真气运行。 姚广孝从这一招明白柳闻志还是太年轻,遂拥有强大的内力,但是对于武学,尤其是过招的认识不够。柳闻志虽然窥得上乘武学,但是对于临敌交战的经验不够,也没有对战招数。现在的他比较像是手上力大无穷,可是不知道如何使用。当他对付鬼舞凤七或是白衣忍者时游刃有余,但是遇到姚广孝这类绝世高手,显然不够。 姚广孝退了三步,立即发力跟上,双掌飘飘忽忽地拍出,一时间似乎满场都是姚广孝的掌影。胡濙惊呼道:“这是千手如来掌!”千手如来掌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姚广孝在此绝技花了不少功夫,有二十年的功力。顾名思义,此门功夫走的是虚实飘忽、千变万化,掌力一发,掌影幢幢,如千手如来一般。 而在这掌影中,九掌是假,只有一掌是真。如果不能明辨,那么就会中掌。 众人看得钦佩又心惊,钦佩的是姚广孝竟能将这门功夫使得如此精彩,惊的是不知道柳闻志能不能挡下这招。 胡濙提醒道:“阿志,他这掌只有一掌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要诱你出招。” 柳闻志看得眼花缭乱,而且他本来想要以真气来判别那一掌是真的,可是姚广孝的功夫每一掌都蕴含真气,都有柔白色的雾气围绕。亦是说,他这几掌都是实招,只接一掌是不行的。 柳闻志暗暗心惊,这是他艺成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从姚广孝和郑和比较起来,姚广孝是更胜郑和一筹。 姚广孝的速度非常快,在场仅有聂萧萧和金还圣看得清楚,其余人仅看见残影。聂萧萧以自己的燃灯手来验证,思考着如何对付这千手如来掌,大有收获。 双方交战速度太快,柳闻志无法考虑,虽然重重掌影让他恶心烦躁,但是他依旧奋力接下每一掌。可这千手如来掌实在玄幻,来的太快,九掌一过,下一招又来九掌。 柳闻志运气使出九阴真经中的伏魔掌以对抗千手如来掌,伏魔掌以内力为主,招数为辅,没有千手如来掌那么多的花招。柳闻志一掌一掌老老实实的挥出,将千手如来掌一掌一掌接了下来。姚广孝心里也暗自为柳闻志喝彩,这少年的确天赋异禀,竟能以同样的速度来对他的千手如来。 柳闻志的伏魔掌接下了姚广孝的右掌,劲力一吐。突然,柳闻志发现姚广孝的内力藏起来,变成空洞洞地,感觉不到对方的真气。刚刚明明可以清楚地分辨姚广孝的内力。可现在,好像躲迷藏一样,消失不见。就在他收力之时,却赫然发现姚广孝的内力倾巢而出,将柳闻志震伤,虎口吃痛。 见柳闻志受伤,旁边的鬼舞凤七见机不可失,一鞭攻向柳闻志。 姚广孝不齿鬼舞凤七偷袭,一掌拍出,将鬼舞逼退。 柳闻志“啊”了一声,真气紊乱,赶忙跳开调理内息。 姚广孝哈哈一笑,可是一笑,脸上伤口崩开,流出一道鲜血,面相更加狰狞。 姚广孝怒骂鬼舞凤七:“要你管闲事。” 鬼舞一击未中,只好默默退下。他心里有气,好歹自己也是百鬼夜行门的掌门,平日作威作福惯了,何曾被其他人呵斥过。但见到姚广孝和柳闻志大发神功,比自己强过许多,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造次。 “柳闻志,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功夫?”姚广孝问道。 柳闻志抚着自己的双手虎口,调理丹田里乱窜的内息,摇摇头没有回答。 说也奇怪,柳闻志天赋异禀,能看到其他人的真气,可是刚刚姚广孝的真气竟然消失无踪,却依旧能够伤人。 姚广孝得意道:“你还记得御古两仪功的第五层是什么功夫吗?” 柳闻志突然想起,赵七贤说过,御古两仪功的第一层练气,不分阴阳,到了第二层,开始练阴。第三层练阳,第四层阴阳相济,第五层就到了最高境界,没有阴阳,也有阴阳。 柳闻志不禁想开口问:“难道已经练成御古两仪功的第五层?” 姚广孝继续道:“我知道你已经练到了第四层阴阳相济,但是你没练到第五层。因为你没有第五层的心法,那心法当年赵七贤并未拿到。其实连御古道人自己都没有练到第五层,那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 柳闻志被刚刚姚广孝发功的情况困惑了,他能见到每个人施展内功时的气,可刚刚明明姚广孝发出真气,且一点也看不到。 “你怎么练成的?”柳闻志问。 “我自己想透的。其实阴阳根本不重要,合流为一。不得不说,当年了因大师可是说对了,佛法就是武学,唯有佛法才能加强武学。金刚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御古两仪功没有阴阳,何须分阴阳。” 柳闻志听这解释艰涩,没有很理解,但是刚刚姚广孝的功夫的确更胜一筹,一时之间柳闻志没有解法。 姚广孝做完以上解释,一掌平伸向上摊,另一掌置于喉间上,示意柳闻志继续攻击。 柳闻志后脚一蹬借力使力,发力冲了过去,左手成爪,攻向姚广孝脑门,那是九阴真经里的九阴神抓,右手则拍出一掌,对准心窝,也是九阴真经中的功夫摧心掌。 姚广孝见这两招的内劲布满全身,他不敢大意,运起御古两仪功,养气归元,头一偏避开那九阴神抓,继而打出一掌,先破柳闻志的摧心掌。 柳闻志的摧心掌和姚广孝对掌,却觉得他的内劲空空无也,摧心掌的内劲好似掉入了一个洞穴中,没有见到底。而一旦没有底,就没有施力点,他这股内劲变得没有用处。 那一刹那,柳闻志怀疑自己打中的是人是鬼。 当正要收回九阴真经的内力时,这空荡荡的不踏实突然蠢蠢欲动,柳闻志疑惑了一下,就感觉到姚广孝的内力蜂拥而出,随着自己的内劲迸发出来。 这里头有三道惊人的纯正气劲,绝对的力量,一道是阴,一道是阳,另一道非阴非阳,如火山热泥喷发,柳闻志没想到在回收真气的同时,会反扑上来。 这御古两仪功第五层的威力巨大,柳闻志闷哼一声,胸前出现三个掌印,被震飞连退五步,嘴角吐出一口鲜血。 柳闻志擦拭嘴角,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玉易莲过去扶住他,关切地问:“没事吧。” 柳闻志摇摇头说不碍事。玉易莲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姚广孝,但却不敢上前。 刺客家族其他人都被惊呆了,众人皆知柳闻志的功夫高出自己太多,竟然还打不过姚广孝,这态势事先没有想到,在柳闻志功夫大进的同时,姚广孝也练成神功。 姚广孝得意洋洋大笑,失去了平日的温儒雅,他道:“我这门功夫,没想到吧。” 胡濙突然想到一件事,大声道:“是你,就是你的手段!永乐十二年那年指派纪纲当九门提督的,是你!” 藏在胡濙心中十年的疑团已经解开了。 十年前的永乐十二年,当九门提督赵泉自刎而死,内阁下了条子迅速指派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接任,继而引发了西华门之变。所有人都知道纪纲是汉王的人,如此安排令人匪夷所思,胡濙一直觉得官大臣里有人在布一个局,今日时分,胡濙终于明白,这个人必定是姚广孝。 姚广孝赞许地看了看胡濙,仿佛在说“你终于看懂了。” 他回答道:“是的,当年指派他的就是我。如果不是我这一神助,汉王怎么会露馅。狼子野心,他想篡位很久了,如果不是我逼他一把,怎么能逼出他的真面目。呵呵,如果不是我,朱高炽的位置不会那么稳。” “但你不怕汉王篡位成功?” “怕?怎么会怕,紫禁城有我在,那猪脑袋和纪纲能成功?但我没想到的是,同一晚,竟然有人下毒,还是你姬家的彼岸香。幸好没事,不过也因此,永乐帝看到了朱高炽的孝顺,太子的帝位更稳了一步。” 胡濙此时和姚广孝谈这些事,第一是想要理清他心中的一些疑惑,另一方面是要帮柳闻志和刺客家族拖住一些时间,看能否想到一些计划,击败姚广孝。 而从姚广孝就是背后操盘者的这个思路下去,胡濙恍然大悟道:“永乐帝在北征军暴毙也是你的手段对吧!” “哈哈哈!”姚广孝顾不得伤口,得意地仰天长笑。 “终于有人看懂了我的计划,胡濙啊胡濙,不愧我把大明军师的位置交付与你,你终于开窍了。” 胡濙自言自语道:“你设了一个局,估计是下了毒,让永乐帝暴毙,这一点合情合理,因为你本来就是施毒高手。很有可能..........你在北京就下了毒,永乐帝走到一半,才毒发而亡。但是,为何你要派出鬼舞凤七和白衣忍者杀朱瞻基呢?这一来不就是帮汉王吗?” “为何要杀朱瞻基?如此简单的问题,因为朱高炽已经死了,蠢材。” 姚广孝道:“虎子弑父啊!这都是朱家的报应,从洪武帝到永乐帝都杀了太多人,这是朱家人欠的债,种的果。有因必有应,这都是报应!这朱瞻基可是个人才,比他的叔叔、爷爷更狠。汉王只敢敲敲边鼓,朱棣还要打着靖难的旗子起义。这朱瞻基可真的下毒给自己的父亲。这手段.......啧啧啧,当真绝了。” “然后你找来了百鬼夜行门的鬼舞凤七,和白衣忍者,假借汉王的名义,去截杀朱瞻基。帮助汉王登基!这又是为什么?”胡濙心中混乱,这整个局面超乎他的想象。 姚广孝微微一笑:“你在拖时间吧?你可以问问柳闻志,他受的伤有好转吗?你反而是帮我拖时间,随着时间越长,我的内力回复越快。不过,没事,我正想告诉你我的大计画,你一起参详。” 姚广孝不是不知道胡濙在拖延时间,但是他筹划这一局已经七年,他需要分享,需要听众,需要掌声。他十分愿意告诉胡濙,这位曾经的战友,曾经的门徒。 姚广孝侃侃而谈道:“朱棣、朱高炽、朱瞻基都是我要毁灭的人。朱棣身体太好了,如果我不下毒,估计他还要多活好几年,我只能痛下杀手。他对我不仁,不要怪我对他不义。东宫太子朱高炽是可惜,他是个没话说的好人,忠孝仁厚,但是太温柔了,他身体不好,本来就做不久的。朱瞻基这小子,货真价实是个狠角色,我敢说,有可能他会做的比朱棣更好,这孩子毫无人性,太适合做皇帝了,会把明朝推向更强大的局面。所以我怎么可能让朱瞻基上位。我就是要让汉王上位,这蠢猪头干没几年就会把明朝弄垮。所谓的报仇,还有什么比弄垮朱棣的王朝更令人大快人心。” “是了,所以送给汉王兵马的人是你,多半他身边的谋士也被你买通了。白衣忍者其实是你的人。因为东门七卫的背后主使者其实是你,只是你一直躲在幕后,所以是你找了白龙王和师无艳,也因此,你才能调动白衣忍者和鬼舞凤七。原来你们都是一伙的。” “哈哈哈,胡濙,你不笨,都被你看懂了。很好,很好。”姚广孝的声音里有些苍凉,也许是因为他已起杀心,舍不得杀掉这位老战友。 “既然你知道了那么多,那我是不可能让你活得,今日刺客家族一个人都不能走。”姚广孝阴恻恻地说。 金还圣和聂萧萧互看一眼,走一步向前道:“你以为刺客家族没人了,还有我两。” 说完聂萧萧揉身便上,金还圣也持刀攻向姚广孝。 一闻到聂萧萧发出的焦木味,姚广孝道:“久闻燃灯手和金刀刀法的高招,今日正好验证一下。” 聂萧萧炙热的一掌拍出,直逼姚广孝门面。姚广孝低身避过,这股炙热的掌风从他头顶扑过。聂萧萧掌势不老,一掌翻拍姚广孝头顶。姚广孝见避无可避,索性接她一掌。双掌相接,蹦出好大声响。 姚广孝将聂萧萧震开,赞扬道:“好霸道的功夫,不愧是和易筋经并驾齐驱的神功,这内力了不得。”话音刚落,金刀就擦身而过。 别看姚广孝苍苍白发,身体仍旧灵动。他避开金刀,反手拔走鬼舞凤七的鞭子,顺势一抖,就合成了一把墨剑。 玉易莲紧紧握住柳闻志的手道:“你看!”柳闻志探头一看,只见姚广孝以墨剑斗金刀,犹如一条黑蛇吐信和金龙决斗。 “一路包一路,变化多端,这刀法了不得。”姚广孝用着墨剑和金还圣过招着,还时不时必须避开聂萧萧的燃灯手。聂萧萧催动全身的内劲,炙热的掌风连围观的众人都能感受到。金还圣的刀法越来越快,姚广孝是他对战过武功最高之人,随着招数越来越快,他对于金刀刀法的刀意理解也越来越深。 可双方斗成平手,真是多一分不能,少一分就要致命。 柳闻志挣扎起身,向玉易莲道:“还是我来吧。” 胡濙问柳闻志:“阿志,你受伤严重吗?” 柳闻志摇摇头道:“不碍事,我能处理。胡大哥,短刀借我一用。” 胡濙让姬水坤借他鱼肠剑。柳闻志接过此剑,只见这剑青铜刀柄,墨黑细刀身,刀锋仅长四寸,薄薄的雪白刀锋口,露出森寒剑气。 “太好了!这的确是剑,不是刀,细细的正好使。”柳闻志喜道。 柳闻志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走向前道:“聂姑娘、金大哥,让我来吧。” 聂萧萧和金还圣此刻都全力发功中,无法回话。却听到姚广孝开口道:“听到没,让你们退下。” 聂萧萧心里讶异,此人内功真高,值此之际,竟然还能开口。她一个鹞子翻身,往后跃去。金还圣也收刀挺立,傲然地看着姚广孝。 姚广孝点点头道:“俩娃武功很高,再过几年,只怕老夫打不过你们。” 柳闻志道:“姚先生,我两的事,还是要解决。今日决斗不是要分高下,而是要替我娘我家讨回公道。” 姚广孝遽然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如果你都要算到我头上也罢,人在这里,能拿你就来取。” 柳闻志站在姚广孝面前约十步的距离,他手持鱼肠剑,指着姚广孝。 姚广孝手持鞭中剑,也直挺挺地看着他。 一人白发,一人年少,却代表了当今武林两大高手,各自身兼数门武功。 柳闻志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好长,足有寻常人三口气之长。 随即,柳闻志从鼻孔吐出淡白色气息,全身被这股白色云气环绕,旋即纵身跃起,临空刺出数剑。 【第381节】葵花剑法 柳闻志在半空中刺出数剑,人却不落地,一路往姚广孝飞奔而去。 这鬼魅临空的身法,都将众人带回到数年前葵花寺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场景。 刺客家族的众人心里都浮现四个字:“葵花剑法!” 当年建帝在葵花寺外和金复里的大战历历在目,建帝以葵花剑法大战金刀刀法,如果不是金复里心里有愧,一心求死,让建帝中计,以当时两人的实力,金复里恐怕打不过建帝。 如今柳闻志却使出这门邪恶的剑法,胡濙心中一紧,难道柳闻志也入了这邪门剑法的魔道。 只见柳闻志的身形飘逸,剑法凌厉,似建帝又不似建帝。 他刺出的每一剑都带有白色剑芒和气劲,一排玉白色的剑气,御天而行,刺向姚广孝。 姚广孝倒吸一口气,低低惊呼一声:“剑气!” 初见这来势凌厉,姚广孝如大雁般向后飞跃数步,拟先避开剑气,观察究竟。这剑气去势不减,继续向前,刺入后方墙上及木门,发出啵啵啵的声音。 胡濙细看,只见墙上被打出数个深洞,可见这剑气威力之强。 柳闻志一落地就借力跃起,如敦煌石窟里的飞天,凌空竟有一人高。玉易莲看着只觉得这身形不似建帝的诡魅,而是别样的华丽飘逸,没有当年看到的邪气。 只见这一波攻势中,柳闻志又向着姚广孝刺出十数道剑气,玉光点点如雪花一般。离柳闻志最近的聂萧萧只觉得身边一股寒气袭来,虽是夜晚,恍然像雪落的冬日,点点余光洒下。 姚广孝没见过这剑法,平生也没遇过内劲能够凝聚成利器,御空而行,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对付。 见这剑气来得太密,姚广孝眉蹙,突生一计,遂抖开鞭中剑,还原为百鬼夜行鞭,向后猛地一甩,竟卷向鬼舞凤七,在其腰间绕成一圈。姚广孝猛力一拉,将鬼舞拉至自己身前。鬼舞凤七浑然没料到此招,竟被姚广孝抓了来当盾牌,吓得六神无主。本欲挣脱,却被姚广孝的内力紧紧控制。只听得啵啵啵的好几声,这几道剑气竟穿透鬼舞凤七的身躯,刺穿好几个洞。数道血箭射出,鬼舞凤七竟当场气绝身亡。 见姚广孝拉鬼舞凤七当盾牌,白衣忍者户泽兄弟在旁看得分明,害怕自己也会被姚广孝牺牲,纷纷往后退。姚广孝见鞭长莫及,无人能当垫背,只好甩开百鬼夜行鞭,抖成鞭圈,要挡住柳闻志的雪花。 只听得叮叮咚咚的撞击声大作,姚广孝的百鬼夜行鞭挡住了这一波雪花。 柳闻志一个后跃,回到了原地,只见姚广孝手持百鬼夜行鞭,可是已经断成了数截。 原来,姚广孝并不擅长鞭法,这鞭使起来还是百密一疏,被雪花打中了各段鞭子链接的关节,竟皆粉碎。 柳闻志知道要乘胜追击,抖起鱼肠剑,又洒出一片雪花。一时之间,这驿馆内仿佛下雪一样,从夜空中落下点点雪花,在月夜中,这雪花的白,被月光映射,分外明显,晶莹剔透。 只不过,这雪花仿佛有生命和想法,一股脑往姚广孝卷去。 姚广孝扔掉铁鞭,使出千手如来掌,灌注第五层的御古两仪功,一掌拍掉一片雪花。 可是这雪花实在太多太密,且肉掌难敌鱼肠剑的锋利,姚广孝终究落了几片,被这雪花刺伤。 只听姚广孝闷哼一声,显然受了伤。 柳闻志冷冷道:“鱼肠剑配我这剑法正好。” “他受伤了!”聂萧萧惊呼。只见姚广孝的双掌下垂,一滴滴的鲜血滴落在地面显然葵花剑法伤了他。 姚广孝全然没想到竟然会被柳闻志所伤,他横跨了一马步,右掌凝空,左掌朝下,白了一个起手式,似乎不服输。只见他翻过来的右掌中心有一个伤口,正勃勃流血。 柳闻志手中的剑寒光一闪,这一次竟抖出了三片雪花,比先前几波的面积更大更密。只见姚广孝双手轮回,千手如来掌打出幢幢掌影,两片雪白气劲正面冲突。 第一波雪花被姚广孝的内力打散,第二波也被姚广孝勉强接了下来,但第三波,犹如大雪崩山,漫天盖地袭来,只见这最后一片雪花漫住了千手如来掌,落到地面。聂萧萧和金还圣觉得脸上有雨丝的,似乎下雨了。 金还圣伸手一抹,一看掌心,惊呼:“是血!” 聂萧萧看向姚广孝,只见他颓住了,脸色苍白,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身上被刺穿了几个洞,有几道血箭射出。连他的苍苍白发都沾了不少血迹。 姚广孝忍住疼痛,咬着嘴唇,语不成句地问道:“这.....漫天飞雪.......是什么功夫.......” 柳闻志傲然挺立着,骄傲地回答道:“这是我父亲的葵花剑法!” 从柳闻志口里说出葵花剑法,胡心里一惊,“果然是葵花剑法,可是阿志是何时学会的?可千万不要入魔了。” “我自以为除了因大师外,应是天下第一,好葵花剑法,好。白袍剑客.........不亏是真正的天下第一............”说完,姚广孝双眼一闭,颓然而逝。 胡濙起身,走到姚广孝面前,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脉搏,确认其真的死去。由于姚广孝有诈死的先例,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见大敌已除,柳闻志将鱼肠剑还给姬水坤,并道:“胡大哥、姬大哥,谢谢。这鱼肠剑的森寒剑气,配我这葵花剑法正好。” 胡濙回过头,眼里带着惧意的问:“这.......阿志,你是怎么学会这邪门的葵花剑法的?” 柳闻志叹口气道:“胡大哥,这就不为外人道矣,我不能说。但是,我绝不会像我父亲一样入了魔道。”说完柳闻志看向玉易莲一眼,又迅速扭头不见。 胡濙心里稍微安心,再一细想,他也不是刚练成葵花剑法,这数年来也没有异样,难道是因为他的内力远高于建帝,所以没变成建帝那样? 但当下不容他细想,胡濙先查看着姚广孝的尸体,虽然已经断气,但这老人仍然上身挺立,双眼圆睁怒视,似乎心里依旧不平。胡濙想着,这人从建元年发起靖难,至今已经控制了大明王朝共二十六年多。此人计谋多端,武功高强,当真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朝局之外。他想起那一年的临终对谈,明明是敦敦教诲,期盼自己做一个治国的好官。却没想到,后来演变出那么多的事情。 胡濙觉得也不全然能怪姚广孝,换做自己,设身处地,也很难接受多年战友要毒害自己。胡濙心想:“这皇帝的位置,真有那么重要吗?” 胡濙沉吟道:“可是他杀朱瞻基是为了什么呢?替皇上报仇?” 曹一尔突然插嘴:“他是为了他自己。” 胡濙狐疑地看向曹一尔,不明了为何他这么说。 曹一尔指指姚广孝道:“洪熙帝是个好皇帝,要报复大明王朝必须将他杀掉,这里头的连环计包含子弑父,多半都是姚广孝搞的鬼。但朱瞻基也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按照姚广孝的说法,他可能会比永乐帝还厉害。那么哪还有姚广孝的分。他怂恿汉王杀死朱瞻基上位,除掉好皇帝,汉王是个猪头,估计干了几年就民不聊生。此时姚广孝揭竿而起,皇帝的位置还不手到擒来。” 胡濙背上出了一摊冷汗,仔细咀嚼曹一尔的话,似乎颇有道理。只怕姚广孝什么报仇云云,其实只是自己想要做皇帝的借口而已。 胡濙突然想起姚广孝当年说的那句话:“在政治上,不要相信任何人。”想起这句话,再应证今日听到的荒唐,胡濙不禁心中一凛,眼中一红。 姬水坤拉了拉胡濙的袖子问:“爹,接下来怎么办?这二个人怎么办?”姬水坤指了指白衣忍者。这对兄弟此刻被捆的严实,坐在地上,二双眼睛凶狠地欲做困兽之斗。 胡濙突然有个计划,他对姬水坤做了个抹头的动作,示意他杀掉。姬水坤愣了一愣,但还是拿出怀里的毒药向那二人走去。 胡濙看了看柳闻志,又看了看曹一尔,突然开口说:“我有一个计划,我们商量一下。” 【第382节】十年终局 宣德十年的冬天,距离驿站诛杀姚广孝那一夜,过去已经十年。 曹一尔在苏州吴中的家里坐着,看着柳沐雨在院子里教着两个少年练武。此时天下飘着小雪,但积不起来,把院子弄得湿湿嗒嗒。两少年练到一半,竟开始踏地上的水塘为乐,弄得满身水渍污点。 柳沐雨站在雪中,头顶沾有几片雪花。藕色长裙及地,肩上一挂翠绿披衫,她梳个发髻,身材苗条高挑,俨然一豪门少妇。见两少年心不在焉,打打闹闹,颇有微词。 曹一尔怕妻子又要发火,赶紧站了起来,念叨:“你们别惹娘生气,小心她发威起来,我可救不了你们。” 较年长的一个做了鬼脸说:“那可是,大姨要是发威,曹叔叔我看连你小命不保。” 柳沐雨假装生气的说:“柳祈邦,你还不好好练功,你不要哪天连你弟弟曹去达都打不过。” 年纪较小的弟弟叫做曹去达,才十岁,他一脸稚气地追着柳祈邦闹:“来,看我一掌!神猪飞天!” 柳沐雨佯装生气地嗔道:“曹一尔,你看看他们,都不肯好好练功!” 曹一尔走上前,弯腰一把抱住柳沐雨笑道:“没事的,他们还小。总有一天会学会的。”两人凑了个嘴亲了一下,爱昵无限。曹一尔抬头看着天空的雪花,忽然想起那一夜看到的满天飞雪。 是日,远在北京的紫禁城里,传来宣德皇帝朱瞻基下旨召见胡濙。此时胡濙年逾花甲,位极人臣,虽然位于三杨之下,不是内阁首辅,但是受皇帝敬重,地位远在杨士奇之上。 胡濙小碎步地赶进宫,心里也没底为何皇帝召见。待得被太监带入养心殿,只见宣德帝朱瞻基端坐在书桌前,正在振笔疾书。养心殿里的火龙烧得暖暖的,和外头下雪的寒冷差别极大。皇帝见他进来,点点头说了一句:“赐座。”给了他一个眼神,表示让他等一下,把这份书写完。 只见随侍太监拿了一把黄花梨木凳来,上面有一金丝线套的布套。胡濙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皇上认真的写字。 胡濙看得出神,思绪突然飘到好多年前的五月某一天,在保定的驿馆里发生的惊世骇俗的事。 皇上此时终于写完了,他挥挥手要太监全部离开。 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下君臣二人。 皇上请他走近:“凳子一起搬过来吧。” 皇上把他刚刚写的书给胡濙看。胡濙现在眼神不好,他靠近了些,才看到写的是遗诏,里头写着传位给“皇长子朱祁镇。” 胡濙愣住了,盯着皇上的眼睛问道:“皇上,你写这个干什么?” “胡大哥,十年了,你忘了吗?已经十年了。” 。 十年前,在保定的驿馆里,胡濙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不如,我们将错就错,送阿志进皇城顶替朱瞻基。” 柳闻志闻言大惊,果断拒绝:“我不要!” 胡濙咬了咬牙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难道我们让汉王去做皇帝!如姚广孝所说,汉王是个蠢材,一定会把大明王朝搞得乌烟瘴气的。” “那也不关我的事,我不想趟这浑水。”柳闻志别过头去。他已经很累了,从小到大,他过的是乞讨的生活,对柳闻志来说,幸福,就是和柳飞烟生活在镇江的平淡日子。 曹一尔在院子里踱步,细细想了这件事,他也支持胡濙的想法:“阿志,也许这事是天注定。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胡濙用力点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皇位,只是我们从朱瞻基的手里还给你。” 聂萧萧也点头道:“没错,如果没有姚广孝,皇帝还是建帝。而阿志,你就是皇太子,搞不好你现在就是皇帝呢。” 柳闻志一字一字笃定地说:“我......不......做。” 胡濙仍然苦口婆心地劝着。玉易莲虽然知道她和柳闻志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姻缘,但是还是 不忍心他被送入皇宫。 玉易莲道:“你们别逼他了。你看姚广孝、建帝和朱瞻基,哪一个不是诡计多端。人家说侯门深似海。阿志做这个皇帝,怎么对付那些人。” 胡濙道:“我知道,做皇帝是很辛苦,也很危险。但是这件事不是为了我们,是为天下苍生,只有你能救老百姓。” “胡大哥,你不要给我灌迷汤,我没有那么伟大。” “阿志,如果汉王上位,他没有能力,又勇武好斗,势必会挑起许多战争。不管是夺位的内战或是边境战争,都是劳民伤财,可怜的都是老百姓。如果你上位,我们休养生息,与民生活,才是百姓之福。” 曹一尔也跟着劝阻道:“是啊,阿志,靖难之役,打了四年仗,死了多少人,颠沛流离。包含你娘都是受害者。你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吗?现下,你也是朱家人,你有机会做个好皇帝,能够救很多人。” 见柳闻志心意不改,胡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道:“我姬易书为了天下苍生,如果你不答应,我不起来。” 柳闻志见状大惊,也跪了下来,对胡濙磕头道:“胡大哥,你不放过我,我也不起来。” 两人僵在那里。 一言不发的金还圣此时走了过来。他将金刀插在地上道:“阿志,这是你的任务,救救老百姓。”聂萧萧也走了过来,点点头道:“阿志,虽然这样对你不住,但是我觉得他们说的是对的,你会是个好皇帝。” 见刺客家族的人都劝自己去做皇帝,柳闻志心碎了。他看向玉易莲,如果她也支持他做皇帝,那么他将无话可说。 只见玉易莲眼眶湿润,流出两行泪,点点头后掩面而泣。 柳闻志心里空荡荡的,为何自己要承受这个责任。 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 胡濙大喜,问什么样条件? “第一,我只做十年,十年后的刺客家族之约,我就卸任。第二,你们要帮我抚养柳祈邦,我不能带他进皇宫。” 胡濙喜道:“十年够了,十年内我们好好教育皇子,选一个贤德的皇帝出来。至于第二个。” 曹一尔接口道:“第二条没有问题,我会来抚养,这本来就是我妻子的侄子。”曹一尔的夫人就是柳沐雨,亦是柳飞烟的姐姐,由她来抚养是最好不过的。 柳闻志脸色惨白,看向夜空,此时天将亮,远方微白。 “好吧,胡大哥,我听你的。” 。 胡濙看着眼前的皇帝,他想起了那个夜晚的漫天飞雪。 “是啊,十年了,皇上,谢谢你。”胡濙想起这十年是大明王朝最平安的十年。十年前,柳闻志扮成朱瞻基进京,震惊朝野,尤其是汉王和杨士奇。 杨士奇追问胡濙,为何朱瞻基和他一同入京,颇有兴师问罪之意。 此刻胡濙已经知道杨士奇是两面人,他毫不示弱,一把抓住杨士奇后颈,直接点了穴,灌了毒药进去,并狠狠地威胁他,如果不好好辅佐新皇帝,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果不其然,臣就怕狠人,接下来的十年,杨士奇乖乖听话,协助胡濙将政务打理的一条不紊。 至于汉王和陈刚,听闻朱瞻基平安回京,而鬼舞凤七和白衣忍者葬身保定驿馆,吓破了胆。没多久,汉王被陈刚怂恿在藩地造反,朱瞻基率队亲征,轻轻松松夜探汉王军营,将这胆小的朱高煦吓得连夜投降。本来内阁要求处死汉王,但是皇帝拒绝了,而后将汉王软禁起来,饶他不死。 扫除了汉王,朱瞻基没有其他敌人,胡濙遵守诺言,发挥他的政治理念。接下来的十年,朱瞻基和胡濙力行休养生息的政策,让百姓养田耕种,不再征战。政治上,胡濙协助朱瞻基挑选能臣,派去地方历练,也培养出一批好官。在这十年里,两人相伴左右,胡濙也才终于知道,原来柳闻志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但是还是有件事在胡濙心中一直没有答案,那就是葵花剑法的由来。可柳闻志回避过一两次问题,就再也不提,胡濙也没有再问。 胡濙闭上眼睛回想这十年,他笑笑说:“好快,没想到十年了。” “我这假皇帝做的可还行?”柳闻志笑问。 胡濙摸了摸雪白的胡子,笑了笑说:“还行,还行,何止还行。皇上,您比真的还称职。”两人相视一笑。 当晚,宣德十年一月三十日,朱瞻基服下事先调好的龟息毒药,然后由胡濙随侍,傳旨天下,皇上宣德帝驾崩,传位于朱祁镇。 半个月后,柳闻志轻装简行到了南京玄武湖畔的剑雨楼,赶赴刺客家族十年之约。过去十年,他被困在紫禁城,如今终于可以拿下伪装,得以自由自在,一路走来,观花赏月,与平民同行,柳闻志自是十分兴奋。 他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了武林玉观音玉易莲从另一侧走来。 看得出来玉易莲特地打扮了一番,依旧美丽动人。一头乌丝上有只掐丝珐琅青玉发簪,配着淡黄色长衫加翻领荷叶滚边,罩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在外面。柳闻志看得入迷,昔日武林第一美人已不再是巧笑倩兮的少女,而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少妇。玉易莲的左手牵了个孩子,她见到柳闻志,眼角含笑打了个招呼,并对孩子说:“叫柳叔叔好!” 柳闻志笑笑说:“孩子这么大了,叫什么名字?”他曾听胡濙说过玉易莲嫁人了,生了孩子。 玉易莲笑着说:“他叫玉水望。” “嗯,风萧萧兮易水寒,他是水字辈。” 柳闻志看向玄武湖边,仿佛想起了什么:“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你。” 玉易莲点点头,那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但是昔日光景,依旧历历在目。 玉易莲笑了笑说:“小乞丐!” 柳闻志哈哈一笑:“多谢姑娘当年放我一马。” 玉易莲怜惜地看着柳闻志,她曾经爱过这个男人,知道他受的委屈和不公。玉易莲看着他说道:“这一路来,辛苦你了。”玉易莲说得并不是柳闻志的南下之行,而是他这一辈子所受的到的苦难。 柳闻志淡淡一笑说道:“没事,我们进去吧。”两人眼神交换,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一起进到楼上的包厢,只听到屋里已经喧哗吵闹,看来人都已经到齐了。 此时所有刺客家族成员都到了,由于这几年天下太平,刺客家族未曾出过任何任务,这是他们十年来第一次相聚。 身材发福,髪鬓有些泛白的曹一尔走了过来,拍拍柳闻志的背,旁边站的是柳沐雨。 柳闻志高兴地冲了柳沐雨喊了声:“大姨!” 柳沐雨热泪盈眶,和柳闻志相拥而泣,他们虽是血亲,却是第一次见面。过去十年柳闻志一直待在北京紫禁城,两人互相知道对方,却无缘见面,直至今日方得互认。柳沐雨旁边带的是柳祈邦和曹去达。柳祈邦现在已经是个青年,柳闻志一瞬间没认出来,但是细看可以看出眼眉嘴角有着柳飞烟的模样。他用力地抱住柳祈邦,大声喊道:“祈邦,记得哥哥吗?”柳祈邦起初有点害羞,但是踌躇了一下,就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喊道:“记得!大表哥!” 桌子的另一侧站的是金还圣和姬水坤,他们孤身赴会,没有带家室来。另一边站的还有胡濙、伍去尘和聂萧萧。聂萧萧也嫁人了,生了两个孩子。柳闻志询问孩子的名字,聂萧萧说一个叫做萧易华,一个叫做端木萧平。伍去尘越发美丽,站在玉易莲旁边一点也不逊色。她前几年也嫁人,有个孩子,留在苏州给夫婿照顾。 金还圣向柳点点头,柳闻志知道他不善言语,遂也点点头致意。 胡濙倒是和柳闻志日日相见,但近日却是第一次不是在皇宫里见面。胡濙对柳闻志笑了笑,这笑容里有安慰,有歉疚,更有对柳飞烟的思念。 这一晚,刺客家族的成员畅所欲言,回忆着过去出任务的过往。 姬水坤又把他闯南京紫禁城的故事说了一遍,把他潜入筒子河的过程说的惊心动魄。曹一尔说着他和玉易莲及聂萧萧在淮安遇到两个和尚妙语如珠,聂萧萧拍着腿,失去矜持地大笑着:“莫名其妙和尚!” 姬水坤又说起当时武功不水平不够,打不过白龙王等人,如果不是金复里扮做黑衣人出现在船上,三两下就把白龙王逼入水中,他们三个早就死于非命了。伍去尘曾听说过这个故事,但是能再听一次自己亲生父亲的英勇事迹,仍是让她动容。玉易莲告诉大家当年他是如何对柳闻志下毒,却放了他一马。柳闻志装作生气地反驳道,是他自己解开毒,否则早就死于玄武湖畔。 聂萧萧接着说道在海宁和东门七卫的大战。说到兴奋处,加油添醋,天花乱坠,说自己怎么打退白龙王,众人竟皆大笑。伍去尘捏了聂萧萧的大腿嗔道:“明明就是我爹救了你们。” 活泼好言的姬水坤举起酒杯,把在北京对付东门七卫的过程重复一遍给未曾参与的胡濙、柳闻志和伍去尘听。 这一群人在一起有着太多的回忆。这些回忆如同醉人的美酒,使人着迷。 闹腾了一晚,柳闻志决定单独跟众人聊聊。柳闻志拿着酒杯走到金还圣面前,敬他一杯。金还圣今晚大概算是说话最多的一日,他已经有些口齿不清,结结巴巴地说道:“阿志!辛苦啦,来日方长!”柳闻志拍拍他的背,表示知道他的意思。金还圣旁边坐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伍去尘。柳闻志跟伍去尘交流机会不多,仅仅数面之缘。柳闻志敬了她一杯,伍去尘虽是金还圣妹妹,但是实是下一代的刺客家族。见柳闻志敬她,赶忙站起恭迎。两人一饮而尽,伍去尘开口道:“柳大哥,您知道您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外人参加刺客家族聚会的吗?” 柳闻志被这句话点醒。可不是吗?这么多代的私密聚会,他可是第一个非家族之人参加的,闻言忽然心里有些触动。 伍去尘旁边坐的是聂萧萧,柳闻志移步靠近她。在所有人里面,柳闻志最欣赏聂萧萧的不拘小节,开朗大方。她总是像一缕冬日的日光一般,能让人温暖。聂萧萧痛快地喝掉杯中的酒,开玩笑地和柳闻志说:“怎么样,皇帝的活好干吗?是不是享受了十年的荣华富贵很过瘾啊?告诉我,龙椅好不好坐?” 柳闻志哈哈大笑道:“你问我好不好坐,你试试从早上坐到晚上整整六个时辰你就知道了。”柳闻志用手指指着坐在她旁边的胡濙和姬水坤,开完笑道:“这位大哥,每天就是盯着我干活,我都快睡着了,他还是精神奕奕地找着我签奏折。” 胡濙闻言大笑:“这话没错,水坤,你可以问问阿志,今年两江稻苗生产多少?蚕丝生产量?黄河每年有几汛,他可是一清二楚。这几年把他辛苦的.......都瘦了。” 姬水坤高兴地喝了一杯:“谢谢阿志!让我们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不用出任务。” 聂萧萧凑过来说:“这话没错,要谢谢阿志,这十年没让我们出动,过了十年的好光景。” 胡濙过来,抱住柳闻志,凑在他耳边说:“我有句话,一直没说。谢谢你,谢谢你的帮忙,辛苦了。”柳闻志紧紧地反抱住他,哽咽地说:“不,我们是互相成就,大明王朝的子民应该谢谢你。” 下一位是玉易莲,柳闻志走了过去,两人对视无言。柳闻志的眼里尽是歉疚,玉易莲的眼里尽是不舍。玉易莲点点头,轻声说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柳闻志心里感动,最挂念他的果然还是这位红颜知己,只可惜,今生他是没有机会回报了。 玉易莲是刺客家族成员,玉家的传承不能断在她手上。保定一别后,玉易莲就在家族的安排下和一个上门女婿成亲,生下孩子。但孩子出生后,她再也不让那男人碰她身子,独自抚养孩子到现在。在她的心中,始终忘不了当年那个小乞丐,那个救了她两次的年轻人。 柳闻志眼里带泪地说道:“我打算走走,皇宫里太压抑。这十年我每日看着各地呈上来的件,里头提到好多地方我这一生都没去过,我准备去走走,享受自由。” 玉易莲眼中带着嘉许,点点头道:“很好,去走走吧,我替你高兴。如果到了苏州,记得来看我们。”柳闻志淡淡一笑道:“一定!” 柳闻志走向曹一尔,靠近他说了一句:“曹大哥,能借一步说话吗?” 曹一尔跟着柳闻志走到屋外,放眼望去一片漆黑。柳闻志靠着栏杆,栏杆外就是玄武湖,深邃墨黑的湖面,仿佛看不透的神秘世界。曹一尔吸了一口气,冷冽的空气让他瞬间清醒。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天空飘着小雪,屋外的寒冷和屋内的喧哗,是两个世界。 “曹大哥,我要走了,有件事请你帮忙。” “阿志,你说,只要我能做的,一定!” 柳闻志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曹一尔。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将这本册子捏得紧紧的,开口道:“我想了很久,决定把这个交给你。” “若干年前,我回葵花寺祭拜父亲时,见到了雪巍大师。雪巍大师说这本剑法是我父亲的遗物,理应交给我。当年能打败姚广孝,靠的也是这套剑法。我想.......既然雪巍大师是您曹家的爷爷,这本秘籍托付给你,也是理所当然。这套剑法有很多邪门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但因为一些奇特的经历及缘分,我得以将其中邪门心法修正,现下已经不再是我爹使的邪门剑法。我想请您在柳祈邦成年后,将这本剑法交付给他。也许............不该再叫它葵花剑法,这名字不祥,我新取了一个名字,比较贴切。” “好,我收下来。”曹一尔想,原来柳闻志是这样学会葵花剑法的,可是他怎么没有便邪恶,像建帝那样,难道就是因为他改良了吗? 曹一尔问道:“阿志,你要离开了?去哪里?” “我本是小乞丐出身,天下哪里我都能存活,不要为我担心!” “我们还能见到你吗?” 柳闻志诚挚地点点头,微微一笑:“当然,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 语毕,柳闻志转身离去隐没在雪地里。 打败了姚广孝与郑和的天下第一高手,就此消失于人间。 曹一尔叹了口气,打开那本册子,赫然发现第一页写着似瘦金体的一排小字:“飞雪剑法!” 胡濙喝得醉了。 在火锅冉冉上升的烟雾中,他睁开涨泡的双眼看着这群人。不知道是美酒的缘故,还是烟雾弥漫的原因,每个人的面孔在他眼中模糊了。他揉揉眼睛,才发现是自己眼眶湿了。在这个热闹的夜晚,他想起了刺客家族上一代的战友。想起了属于他们的年代,他们曾一起有过的勇气。 胡濙突然站了起来。 他看到烟雾后方的窗外,站着金复里、玉萧源、聂萧平、曹士心和伍士阙。他们正向他挥手。胡濙哭了,他举起一杯酒,倒在地上。给自己再倒了一杯,一仰而尽。 一杯敬兄弟,一杯敬自己。胡濙鞠了一躬呜咽地说:“我背叛了你们,但是我尽力还债,已经尽我最大的力量,给了大明王朝最好的十年。” 一代又一代的刺客家族,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他们相信的正义、理念、原则而战。这正是史记中为何要为这几位刺客独立列传,留下五大家族的事故事,让世人永远记住何谓“士为知己者而死”的动人事迹。 刺客风云史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