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骨钱令》 作者:夏语楼 内容简介:  龙川墓之行,骨钱令的神秘力量,被贾行云无意间触发,复活了古秦琥珀俑。   而八百年前,贾氏先祖曾佩戴骨钱令探过此墓。   同样的血脉,同样的地点,不同的结局。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从此贾行云的命运与尚未聚齐的骨钱令副盘纠缠不休。   龙川墓中的荷瓣莲,缅北卡寨禁地的血鸦笛,第六,第七块副盘的诡异,似乎都昭示着最后一块副盘的非比寻常。   那么,全部齐聚,将会发生什么?   妄想复活长生军的古秦大将“赵猛”。   不可言明、疑为定界神木的“五子运木”。   富有类人情绪的“无头女尸”。   拥有因果眼的转世者“明慧”。   长有紫色翅膀,被五子运木视为敌人的“传教士”。   ……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西湖宾馆丢失的琥珀文物“荷叶双雁纹配饰”开始慢慢说起。 第一章 嫌疑人 鹅城,平湖芳华洲,西湖宾馆202。 “先生您好!客房服务。”江晓蔷用右手小指将右耳的发丝稍稍后撩,露出滚烫泛红的耳廊。 她深深呼了口气,顺了顺浅灰色包臀职业套装的裙摆,双掌平面交叠虚扣在腰腹处,望了望202客房门外顺手开门另外一侧的两个男人。 两人身穿断袖竖纹常服,斜倚着墙,双双前腿微曲,后腿脚尖点地,左臂身前弯曲,右手扶在腰间,神色严肃地朝江晓蔷点了点头。 “先生您好!客房服务。”江晓蔷调整一下表情,翘起双唇角微微形成一道月牙,挤出专业的职业微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舒适又平和,她稍稍提高语调,再次叫了一声。 “稍等片刻,马上就来。”客房内传出几声微不可察啪啪啪的声音,随即一个年轻且不失礼貌的男声传了出来。 听闻先前动静,江晓云脸色发烫,咬了咬下唇,柳叶眉情不自禁颤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副不可描绘的画面。 咔呲。 内门锁链的滑扣声,让江晓蔷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谁大白天的会扣防盗链条锁。 门外的两人却是暗道侥幸,幸好没有莽撞到拿房卡直接开门,否则打草惊蛇。 门锁的机括声沙嚓连响,门缝渐开,一张俊朗的脸先露了半边。 “我正要哎哟!”俊朗男子翘了翘右唇角,正要开口,突被一股蛮力嗵地一声倒撞回去。 “警察,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蹲下,蹲下。”守在门外的两人撞开房门,迅捷无比的从腰间拔出92式手枪。 一人举枪闪进盥洗室,一人顺势一击膝顶撞在跌跌撞撞往后退茫然不知所措的俊朗男子小腹上,同时抬枪对准了卧室。 闪进盥洗室的警察又闪了出来,举枪猛地拉开了衣柜,“孟队,安全。” “嗯,小李,把这小子铐起来。”孟庆用膝盖压住被顶岔了气,脸色酱紫的俊朗男子,朝门外悄悄朝内打望的江晓蔷道: “表现不错。” “谢师傅。”江晓蔷拍了拍胸口,长舒口气,压抑许久的心跳这才砰砰砰跳得放肆起来。 “警官,你们,弄错了吧。”俊朗男子刚缓过气来,推开李祥林伸过来的手铐,惊魂未定。 李祥林咧了咧嘴,不由分说,反扭对方手臂,咔嚓一声连环拷上,左手五指从偏额插入摸向后脑勺,笑道:“哟,拘捕?“ 孟庆将手枪插入枪套,右手扣了扣太阳穴附近一条埋入头发的刀疤旧伤,左手拍了拍李祥林的肩头,两人合力把俊朗男子拉起来,又将他摁蹲在床脚。 李祥林朝孟庆点了点头,戴上手套,四处搜寻。 江晓蔷探头探脑望了一眼卧室,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痕迹,这才打开执法记录仪,跟了进来。 孟庆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和搜查令在俊朗男子眼前晃了晃,再拿出一张照片比照了一下他的正脸,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你,贾行云,我们是平湖派出所的,接到群众举报,今日丰渚园琥珀文物展失窃的荷叶双雁纹配饰你是重大嫌疑人,跟我们走一趟“。 贾行云一听,眉头紧锁,反而冷静下来,想要去挠眉头的不适,却是发觉上了手铐,只得曲着双臂,抬起右臂蹭了蹭眉心。 他望了望在场的三人,鼻息无意识发出一声轻哼,皱眉道:“荷叶双雁纹配饰?被盗了?” 江晓蔷眉眼一跳,望了望床上散落的书籍,隐隐看到诸如历史,鉴定,考古等字眼的封头,心中充满疑惑。 这个叫贾行云的嫌疑人,一点也没有被捕的慌乱,除了刚开始措手不及的反应,现在反而冷静得有些太过寻常。 事过反常必不寻常。 江晓蔷挺了挺腰,仔细观察,想从孟庆身上学到一个老警察的手段。 “孟队,果然是他。”李祥林从沙发靠背后面掏出一个白色系绳,亚麻灰色的宝石袋,打开一看,脸上充满惊喜,凑到孟庆眼前,“跟失窃的图片资料一模一样”。 只见一块黄褐色,略呈椭圆形,整体雕刻成荷叶状的东西出现在贾行云眼中。 “不可能。”贾行云嘀咕一声,继而用肯定的语气道:“荷叶双雁纹配饰出自陈国公主墓,荷叶上憩息一对鸿雁,前后相错,长颈,双翅并拢。长73厘米、宽47厘米、厚21厘米,横向穿孔。快给我看看,这一块应该是假的。” 江晓蔷倒抽一口凉气,现在的文物窃贼都这么博学的吗? “你小子想太多了,这么重要的证物怎么可能再过你手。”李祥林鄙夷一声,将宝石袋递给了孟庆。 “你们什么人?”一声苍劲有力的质疑声在门外响起。 202的动静惊动了西湖宾馆2层楼的客人,不知何时,门外围了一圈人,一个头发黑灰带白,衣着质朴,精神烁烁的约莫六十的老人闯了进来。 孟庆皱了皱眉,略带责备望了一眼正埋头蹭脚尖的江晓蔷,暗道还是差点火候,这种情况早就应该拉起警戒线。 “警察办案。老人家,您请出去。”李祥林硬邦邦回了一句,站起身来,快跑两步,渐渐缓下脚步,挡在老年人身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教授!老师?”贾行云扭了扭腰,两脚掌外八字一撑,伸出右肘杵在床沿边,还没站起又被孟庆按了回去。 “老实点。”孟庆低声轻喝,不怒自威。 贾行云一屁股蹲复又坐了下去,刚提起来的一口气又憋了回去,憋得他满脸通红,此刻,却是顾不上那么多,高声道:“老师,琥珀文物展出事了,荷叶双雁纹配饰疑似被盗。” “什么?”刘青山惊叫一声,一把呼啦开李祥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贾行云身前,看到他手上的手铐,蜡黄的脸色浮起一层黝黑,伸出满是烫伤斑纹痕迹的左手,指着贾行云望着孟庆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想要干什么?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三句语气急促的干什么把孟庆质问得火气直冒,心道,哪里来的劳什子破叫兽,倚老卖老? 想归想,孟庆行动上放低姿态,嘴上却是说道:“老爷子,我们接到群众举报“ 刘青山挥了挥手,怒极反笑,气吁吁指着孟庆,只差戳到他鼻梁,道:“你说小贾监守自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贾家与内蒙文化厅合作,全国各地举办陈国公主墓的琥珀文物展不下数十回,老头子我好不容易争取到鹅城展览的机会,你们想毁了不是?你们鹅城市公安局江副局长拍着胸膛保证万无一失,转眼就来人把小贾给拷了?还说小贾盗取荷叶双雁纹配饰,脑子呢?“ 以孟庆的职业感知,事情大条了。 却也怪不得他,丰渚园的琥珀文物展,虽在平湖举办,却是市局直接接手,平湖派出所孟庆,只能说,他级别不够。 知其事,不知其内幕。 一封图文兼具,指名道姓,地址详细的举报信令从不马虎的孟庆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结果,看似不妙啊。 孟庆朝李祥林和江晓蔷使了个眼色,不着痕迹退到一旁,摸出一款四角磨出原白色的菊花手机,拨通了市局老领导的电话。 道明来意,电话里传来一通怒骂,孟庆咧了咧嘴,把电话拿离耳边,尴尬笑了两声,老脸一红,却也是硬气着小声道:“师傅啊,你是知道我的为人,证据确凿,叫我放人,人民警察的职业操守呢。“ 电话里又是一通怒骂,只说了一句“你小子等着,别挂电话“。 对面一阵忙碌,似是在和什么人通电话,未过许久,略显疲惫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孟铁头啊孟铁头,我说你什么好,回回要我给你擦屁股,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性格能不能圆滑点,算了,说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改过,老子不说了,气死我算球。这么着,事急从简,既然贾家的小子认定荷叶双雁纹配饰是假的,你把他带到丰渚园的琥珀文物展厅,那里多的是专家教授,只要他说的没错,把人给我放了。“ 孟庆点了点头,认同观点的同时,不忘提醒,“那举报信?“ “我说你是不是猪脑子,啊!哎哟,气死我算了,都是老警察了,还要我提点你?以后别跟人说你是我带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查,彻查,如果小贾洗脱嫌疑,这摆明就是个套,说不定能牵出文物走私这种大案。“ 孟庆挂上电话,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撇起一股笑意。 “贾先生是吧,不好意思,在你洗脱嫌疑之前,我只能说你还是嫌疑人,这么的。证物,你,我们,去丰渚园的琥珀文物展厅,如果证明这块荷叶双雁纹配饰是假的,不排除你是被栽赃嫁祸的可能,但如果证明是真的,你就要作为盗窃文物嫌疑人被带回所里,你可明白?“ 贾行云举了举手中的手铐,却不生气,语气平淡地笑道:“我能理解你的坚持,但我会用事实证明我的清白。还有,这玩意可以不戴吗,虽然挺别致,但是真的膈手。“ 孟庆朝李祥林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打开。 李祥林的动作谈不上轻柔,也谈不上粗鲁,寒着脸,例行公事完成了任务。 贾行云左手捏了捏右手手腕,还煞有其事对着亮光照了照,朝李祥林动了动嘴皮,却是转念,朝孟庆说道:“手艺不错,警察同志辛苦了“。 嚣张,这是江晓蔷的直观感觉。 淡定,这是江晓蔷的第二感觉。 她眼角瞟到床上的古书,心道,能自信地把荷叶双雁纹配饰讲解得这么详细的人,莫非?莫非有传说中的金手指? 江晓蔷愕然,内心阴晴不定。 不知想到什么,突地愣在原地,一抹殷红爬上粉颈。 她很不自然地瞟了瞟贾行云,再生硬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悄悄往后挪了挪脚步,机械性地将半个身子侧了过去。 第二章 丰渚园 丰渚园离西湖宾馆并不远。 两者同属鹅城5a级景区西湖国家风景名胜区平湖景区。 鹅城西湖山川秀邃、幽胜曲折、浮洲四起、青山似黛,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隐现于树木葱茏之中,景域妙在天成,有“苎萝西子”之美誉,并有“大中国西湖三十六,唯鹅城足并杭州”的史载。 以六湖九桥十八景成为罗浮山风景区之后鹅城第二个5a级景区。 西湖宾馆只不过是个三星级酒店,妙在湖内唯二宾馆之一,风景秀丽,湖色尽收,朝可见苍茫白鹭,晚可观谢水落霞。 且离鹅城老城下角不远,是体验客家文化不可多得的去处。 从西湖宾馆二楼下来,贾行云搀扶住刘青山的胳膊,轻道一声“老师,您慢点”。 孟庆、李祥林、江晓蔷一前两后隐隐呈三角包夹将二人围在中央,距离保持得刚刚好,既不可能让贾行云突兀发难跑了,也不会让对方产生被逼迫的压抑感。 “老师,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本来要陪您去龙川与考古队汇合的,结果现在,成嫌疑犯了。”贾行云年岁二十五,高约一米七八,眉清目秀,长相俊朗斯文,高过刘青山大半个头,搀扶着他的姿势略显别扭,不得不微微弓曲着身子,满脸歉意。 刘青山瞧出贾行云的窘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不用搀扶,摇头道: “无碍,张志和虽与我不对付,那也仅限于存疑争论,他好歹也是国内知名的考古学家,有他在,疑似西汉古墓的挖掘工作不会耽搁,等这方事了,我们再去不迟。“ 贾行云内心一叹,张了张嘴,又轻轻闭上。 心中却是道:老师啊,第一份挖掘报告的署名简报您还真是,只能说您老高风亮节,淡泊名利。 出了西湖宾馆,沿着芳华洲西侧,穿过迎仙桥,步慈云路沿湖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脚程就到了丰渚园。 此次琥珀文物展的位置,准确的说是位于丰渚园内的文昌阁。 园区门口入眼一中空窟窿,自然穿凿的太湖石“峥云峰”。 左右两旁两棵高龄细叶榕,大方裁剪,枝简叶繁。 一路荷池、镜水、云岭假山,颇具岭南古典式园林特色,游客如织。 文昌阁因荷叶双雁纹配饰的失窃,早就封展,数条警戒线被拉了起来,游客被引流到顿牟轩举办的现代琥珀艺术展去了。 阁前十余颇有身份之人早就翘首以盼。 除了对知名的考古学家、历史学家、文物研究专家刘青山以示尊重以外,对几欲垄断了国内琥珀制品市场的贾家公子贾行云亦隐有示好之意。 “二叔。“贾行云右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举起右手朝人群中一四十左右,着藏青休闲西装,寸头圆润,笑容可掬,左手拇指戴一半透橘黄琥珀扳指的中年男子挥手。 顿牟轩南方负责人贾瑞和,也就是贾行云的二叔,呵呵一笑,摸了摸被照晒出头油的寸头,快步走来,先是快速将贾行云上下打量一番,继而几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嗔怒着边数落边呼巴掌,道: “让你继承家族产业你不干,说什么磨练不够,说什么知识储备不够,这下好了,这下好了,阴沟里翻船了,栽在琥珀上面,传出去,我们顿牟轩的继承人就这?就这?“ “叔,二叔,二叔,形象,注意形象,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拍脑勺,我不要面子的啊。“贾行云呵呵笑着,看似左摇右晃躲来躲去,却是恰到好处让贾瑞和拍在后背上。 嘶! 躲在人群后面畏畏缩缩的江晓蔷听得牙痛,这个俊朗小白脸是顿牟轩的继承人? 她不禁摸了摸挂在胸前出自顿牟轩的琥珀镶金水滴吊坠,浑身不自在。 “刘老。“”老刘。“”刘教授。“ 三声不约而同的声音适时响起,鹅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江军先是朝孟庆瞪了一眼,再用右手点了点吐着舌头朝他缩脖子的江晓蔷,这才双手握住刘青山的右手,赔笑道:“误会,应该是误会,您老多担待。“ 市博物馆馆长萧鹤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一下刘青山的肩膀,指着被贾瑞和训斥的贾行云道:“这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个你最得意的弟子?“ 内蒙文化厅主任向朝朝刘青山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刘教授“就规规矩矩站在几人身后,以省文化厅主任的身份甘愿落于人后,可见这人官学通达,别的先不说,至少给足了知识分子面子。 或许是给贾家面子吧。 刘青山欣慰地朝贾行云努了努嘴,给了萧鹤一个得意的眼神,朝向朝微笑点头示意,再左掌覆在江军抓住自己右手的双手上,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拍了两巴掌,道: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深究了,不过,这三个人,事后必须要向小贾道歉,你说说你们,事情没弄清楚,手铐就上了“ 江军一听,哎哟,我去,市委就招明新城的事早就对贾家惦记上了,这感情好,前脚刚撬松了贾瑞和的口风,后脚就把人侄子铐了。 江军一脸歉意,抱着刘青山的手不松,赔笑道:“一定一定。“ 又悄悄压低声音,”国家层面继经济自信、军事自信、科技自信重点提及的文化自信很是看重,刘老,您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这么大一块文化肥肉劳您费心给留在咱们鹅城啊。“ 不等刘青山张嘴,江军指着孟庆叹了口气,愣是没憋出半个字。 孟庆伸出舌头,舔了舔左嘴角一颗因为上火生的暗疮,不好意思笑道:“嘿嘿,师傅,没事,道歉嘛,先洗脱嫌疑再说。“ “你”江军只差没气岔了,心底直接就翻江倒海,“不会说话,给老子闭嘴”。 “还有你,给我过来。” “哦!”江晓蔷拖着长长的尾音,蹭了蹭脚底板,不情不愿地嘟起嘴走了过来。 “还不叫人。”江军瞪了江晓蔷一眼,作势欲打。 江晓蔷嘻嘻一笑往后跳开,朝众人鞠躬,“各位叔叔伯伯好。” “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刚从广警学院毕业没多久,让大家见笑了。”江军的语气可是一点都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隐带显摆。 “看看人家,虎父无犬女,衣钵家传,你呢,你呢“贾瑞和借机发飙,对着贾行云指桑骂槐。 “二叔,别闹,先办正事。”贾行云望了望青涩未脱,发育超纲的江晓蔷一眼,脑中浮出十六字。 巍巍峰峦,高不可攀。 崇山峻岭,曲径通幽。 江晓蔷没来由心里一跳,抬头迎上了贾行云的目光。 嗯? 这眼神? 我就呵呵了。 江晓蔷装作看风景的样子,视线越过贾行云的肩头,不着痕迹扫向他的侧后远方,再慢慢收了回来,顿时在富二代三字前面又加了一个无耻两字。 “里面请,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萧鹤引着大家直接迈入文昌阁内。 只见顶头上书文昌阁金黄三字,左柱联书:孝悌为心前贤垂典范,右柱联书:忠诚立世后辈仰高风。 堂前一双侧镂空木雕棹歌屏挡,贾行云眯着眼才念到“不数杭”,就被贾瑞和轻轻推了一把,最终也没看全,带着遗憾绕了进去。 虽然陈宫公主墓出土的琥珀文物展,贾行云看过不下数回,依旧被眼前所见震慑。 回廊四合,呈回字层叠摆放,数十玻璃罩内以木托为质,或立、或卧、或挂、或倚,造型精细考究,色泽温润神秘,以暖黄为主基调的琥珀文物展品比之画卷更美展现开来。 中心位靠左上首位置一处别具一格。 原本摆放在此处的荷叶双雁纹配饰连同玻璃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椭圆凹窝木架孤零零的托着空荡荡的空气,与四周对比,显得落寞又违和。 “真失了?”刘青山声音略带颤音,疾走两步,右手抬起,虚空伸展,咂摸下嘴,失望之色尽显。 “老师,无妨,丢不了。”贾行云快步扶住刘青山微微颤抖的身躯,细声安慰。 呵! 好大的口气? 江晓蔷不免腹议,独一无二的文物说得轻松,你说丢不了就丢不了?难道在你房间找到的荷叶双雁纹配饰是真的? 贾行云不知江晓蔷心里的嘀咕,伸手朝孟庆道:“麻烦你,孟警官。” 孟庆从右边裤子口袋摸出装有荷叶双雁纹配饰的宝石袋,朝江军望来,见他点头同意,掌心托着递给了贾行云。 贾行云戴上丰渚园负责人递过来的一次性丁腈手套,左右五指对插指缝窝,再滑行相交轻轻扣握三次,扭了扭脖子,甩出几声闷脆的响声。 他将摆放在长桌上的宝石袋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提起掂了掂,眯着眼左手拇指从下唇划过,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如何?”萧鹤以考究的眼光审视着这个刘青山口中的杰出弟子,见他用最粗糙但又最讲经验的掂重法入手,不禁发出声来。 贾行云未出声,双掌呈托捧住宝石袋,双手食指钩进袋口慢慢扯开,再左手拖住袋底,右手伸进袋中,彻底将荷叶双雁纹配饰拿了出来,细细打量一番,再次托在右手掌心中掂了掂。 这才点头道:“重量与真品无误,造型无误,外观无误,在自然光下呈现的色泽都相差无几,仿得很真。” “嗯,看来需要做进一步鉴定,你准备从什么地方入手。”刘青山不知是显摆还是考究,并未自己插手,而是像教导学生一样引导贾行云的思维。 “自然先从非破坏性鉴定手法入手,看看长波紫外光源照射下的荧光反应。”贾行云未作任何思考,将荷叶双雁纹配饰放在黑色纸张背景下,望向了桌边的便携式手持验钞灯。 第三章 荧光反应 贾行云右手微曲手持验钞灯,将其以45°正倾角探照在荷叶双雁纹配饰右侧3高处。 黑色背景下荷叶双雁纹配饰出现了可视带边缘,由外及内渐暗的深重浅蓝色。 “老师,秦馆长,向主任,请看。”贾行云右脚往外旋出半步,左脚侧后回收,让出利于三人观察的位置。 他关闭验钞灯开光,再打开,再关闭,继续道:“真正的荷叶双雁纹配饰为微透黄系琥珀,会呈现出浅黄色的荧光色,激发光源撤离后,会伴之罕见的磷光现象,而这一块仿品在长波紫外光照射下呈现出浅蓝色,初步推断符合css1型柯巴树脂的荧光反应。” 江晓蔷看着贾行云自信心爆棚的样子,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不明觉厉。 她望了望江军,张了张嘴,见他也是一脸漠然的表情,就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只能郁闷地小声嘀咕“验钞灯不是验钞的吗,还能验琥珀真伪”。 贾瑞和扫视一圈,见公安体系四人一脸蒙圈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听闻江晓蔷的嘀咕,他左手捏住下巴斜角略做沉吟,眼盯着讨论的贾行云四人组,看似在附和几人的讨论,实则在给圈外四人做解释。 “琥珀的荧光色是指在琥珀的立体网状大分子结构中,存在一些活性较高的基团,譬如蒽、二萘嵌苯,这些基团的外围存在一些状态活跃但处于基态的电子。 在吸收外部电磁波的能量后会产生激发现象,并向较高能级跃迁。 而处于激发态的电子极不稳定,有返回基态寻求稳定的趋势。 在返回基态的过程中,处于激发态的电子会把受激发时所吸收的能量,以电磁波的形式释放,这种能量的释放在琥珀上就表现为荧光现象。” 孟庆眨了眨眼,感觉贾瑞和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却难以理解,他望向张大嘴巴一脸茫然的李祥林,心理平衡了。 江晓蔷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可以将其理解为大分子材料的宝石学特性。” 贾瑞和不禁高看江晓蔷一眼,朝江军竖了竖拇指。 江军老怀欣慰,呵呵一乐,问出了江晓蔷先前的问题,“验钞灯不是验钞的吗,还能验琥珀真伪?” 贾行云闻言,抬头,举着手中验钞灯晃了晃,“琥珀在长波紫外光下的荧光强度特征最显著,便于观察鉴定。验钞灯通用标准为365n波长紫外光,和专业的柱式紫外点照灯一样。” 江晓蔷恍然,又难免心中腹议,早说嘛,贾瑞和解释了一堆,把人绕得云里雾里,这些人,就是喜欢把简单的描述得复杂,唬得圈外人一愣一愣,果然是奸商。 想着想着,嘴上却是再次好奇问道:“刚听你提到什么css1型柯巴树脂,和真正的琥珀有区别?” 贾行云想了想,腹稿一番,用圈外人可以理解的措辞简单描述,“两者其实都是树脂,琥珀本质是一种特殊的有机矿物,由远古时代的植物分泌出的特定树脂,经过凝固、掩埋、沉积、石化、迁移、再沉积、再石化等一系列的矿化过程。而柯巴树脂是已进入沉积石化阶段,但未完全石化的半石化树脂。你可以将之理解为,嗯” 贾行云眼角微微上挑,眼珠再缓缓下滑,左手拇指杵着下巴,食指在脸颊上律动轻点,继续开口,“理解为一杯奶茶,琥珀是加奶加糖加珍珠的成品,柯巴树脂是只加奶加糖没加珍珠,没有灵魂的半成品。” “哦!”江晓蔷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从右鬓角轻轻滑落,微微前倾下巴,点了点头,恍然:柯巴树脂原来是没内味。 贾行云似是想到自家的生意,眉心一颤,微笑着解释一句“当然,现代琥珀工艺品如果用柯巴树脂制作,只要不充当成珀琥珀贩卖,注以说明,明码标价,是可以接受的,比如,你戴的琥珀镶金水滴吊坠,就是用产自马达加斯加的css1型柯巴树脂制作,我设计的。” 江晓蔷愕然,左手抬起,快速捂住自己的胸口,望着眼角浮起一抹狡黠笑意的贾行云半天没吭声。 心中却是闷气横生,渣男,盯哪呢。 被贾行云无意之中摆了一道,江晓蔷很想找补回来,想到真正的文物未在场,就为难他道:“你连琥珀产地都知道?那你说说看真正的荷叶双雁纹配饰用哪里的琥珀做的。” 这话却是先让孟庆猛然惊醒,他悄悄走到李祥林身后,将他往后拉了五步,附耳吩咐。 李祥林神色严肃,听得发出嗯嗯嗯的鼻音频频点头,接着猛然立定,转向孟庆和江军敬了一礼,匆忙离开文昌阁,往西湖宾馆而去。 “简单啊,荷叶双雁纹配饰是用波罗的海的琥珀做的。”贾行云很随意抿了抿嘴,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古代的琥珀从哪来的你都知道?你说是就是?”不是江晓蔷不信,而是,贾行云给她留下的初始印象偏负面,所以,女生的道理,就是没有道理可言。 “还真是。”刘青山转过头来,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这就要从陈国公主说起,陈国公主乃景宗第二子秦晋国王耶律隆庆之女,正妃萧氏所生。初封太平公主,进封越国公主,追封陈国公主。高祖东丹王耶律倍、曾祖世宗耶律阮、祖父景宗耶律贤等三世帝王,都是她的直属亲属,尊贵无比。 其与驸马萧绍矩的合葬墓中所陪葬的琥珀制品数量之多,种类之齐全,世所罕见。” 刘青山说到此处,却是闭嘴,微笑着望向贾行云。 贾行云报以赧笑,接口道:“众所周知,著名的五大琥珀产地分别为波罗的海、缅甸、多米尼加、墨西哥、抚顺。 抚顺的琥珀记录最早开采于19世纪,与契丹崛起相去甚远,辽代强盛于大陆,更未有海道贸易的文献资料以及考古线索记载,故而排除位于加勒比海的多米尼亚,位于北美洲的墨西哥。 而缅甸,辽宋时称蒲甘国,位于南亚大陆,或许有这个可能,那么我们可以看看此时辽宋胶着年代。 契丹建国之后,太祖阿保机先后发动两次大规模的西征,臣服赤峰地区以西至河西走廊和阿尔泰山脉之间的所有民族,将辽的版图扩大到西域附近,与南方的北宋、西方的西夏成鼎足之势。 蒲甘对宋臣服,以三国之间的敌对状态,北上大规模贸易在前期根本不可能。 而此时的欧洲,基辅罗斯依托伏尔加河、第聂伯河形成一条贯穿南北的大水陆通道,来自波罗的海的琥珀沿河南下至基辅,继而运达地中海沿岸及其他地区。 自公元9世纪初,到12世纪左右,基辅罗斯与阿拉伯世界交往频繁,并与中亚的大食、花拉子模通商往来。 而此时,取代宋朝掌握古代绿洲丝路北线的辽与西方贸易频繁,据契丹国志记载高昌国、龟兹国、于阗国、大食国、小食国,以上诸国三年一次遣使,至契丹贡献玉、珠琥珀、玛瑙器。“ “这就是史料佐证。”贾行云以此收尾,朝贾瑞和瞄了一眼,微微抬起了下巴。 贾瑞和不置可否撇撇嘴,暗道一声,完蛋,贾家出不了企业继承人,倒是出了个老学究。 随着贾行云的娓娓道来,刘青山与萧鹤摸着下巴频频点头,如果二人有胡须的话,估计早就扯秃了。 两人对望一眼,刘青山以眼神示意“如何”。 萧鹤回以“极佳”的欣赏眼神。 江晓蔷暗暗咋舌,已信了大半,内心暗道,信了你的鬼,年纪轻轻,比老专家还能掰扯。 “既然这么说来,为什么不是宋朝经由缅甸进献的琥珀,继而赔偿给辽国的呢?可知靖康之耻,牵羊礼之后,宋朝孱弱,岁贡以和。”她脸色微烫,喉咙发痒,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说辞带着不服,语气却是渐缓,细细听去,有点课后找老师解答问题时的拘谨。 噗嗤! 一声轻微的憋笑,贾行云嘴角喷出几点唾沫。 “那个,感冒了,嗓子眼不舒服,你继续。”贾行云捏了捏喉咙,脸色憋得泛红,心道,小丫头不错啊,还知道靖康之耻,牵羊礼,不过这发生在公元1127年,而陈国公主18岁就病逝了,与36岁的驸马卒于1018年,两者相去甚远,风牛马不相及。 萧鹤呵呵一笑,并未指出江晓蔷话中的严重错误,而是抚掌鼓励道:“现在的年轻人不错,知古而鉴今,国家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熟读历史,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在你们两个年轻人身上,我看到中华之伟大复兴有望啊。” 江晓蔷自家事自家知,从贾行云嗤笑的时候就瞧出端倪,恐怕自己犯了常识性的错误,她索性抱着学习的态度,语气转暖,继续开口,“请问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宋流进辽的缅甸琥珀呢。” “这个我来说。”萧鹤伸手止住刘青山,“说来惭愧,萧姓是契丹大姓,我本人姓萧,所以对契丹文化比较上心。” “这就要从契丹文化和汉文化入手,前者是草原牧渔民族,后者是农耕为主,民族服饰礼仪也相差甚远。” 第五章 骨钱令子母扣 正在江军心情阴晴难定之际,李祥林风驰电掣跑了进来。 “江局,孟队。“李祥林长舒口气,连续深深吸了几口。 孟庆见状,把手中还未启开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李祥林伸手握住,左手拧开瓶盖,咣咣咣连灌三口,手背一抹嘴角,再长舒口气,见众人都朝自己望来,擦擦额角的汗珠,不好意思道:“跑太急,见笑了。是这样的,之前孟队吩咐我去查看西湖宾馆二楼的监控画面,果不其然,坏了,丢失了一段从贾先生走出房间到今天早上的资料。“ 江军皱眉,用略带严肃的语气沉声道:“镜像画面?还是完全没有?什么叫丢失?讲清楚。“ 李祥林舔了舔嘴唇,解释道:“西湖宾馆二楼的监控摄像头坏了,等他们派人来修理,已是今天早上的事。“ 贾行云望了望刘青山,道:“仿品荷叶双雁纹配饰出现在我房间的那段时间,难道是昨晚我到您老房间商量龙川行程一事?“ “十之。“刘青山沉思点头,抬头望了望文昌阁内架在四角的监控摄像头,迎着李祥林的眼神,指了指四角,道:”那,这里的监控画面呢。“ 李祥林叹了口气,“我也查看过了,一夜的镜像画面,被人为电子干扰了。“ “呵呵,无妨,有贾家在,我们文化厅很放心。“向朝不合时宜的声音这才响起,如果不是听到他的声音,众人还以为没这个人,这个文化厅主任当得真是,存在感极低。 萧鹤抚掌一笑,眼冒精光,“早就听闻贾氏有骨钱,神奇无比,今日莫非老夫有幸,得见传说中的骨钱令?“ 贾瑞和右嘴角撇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朝贾行云闪了闪眼神。 贾行云点头,从脖上取下一物。 此物有金丝缕绺链,吊一龙形首尾半相咬合,半掌大小,镌刻复杂山川纹理的圆形中空饰盘。 饰盘厚度不过平摊半指,如卷钢一样层层叠叠,细微有缝。 饰盘内圆中空,拇指粗细,外圆有缺,处于龙形首尾咬合处。 盘面凹凸不平,背面山川地理图连为一体。 正面整齐八块分割阴雕空间,其中一处阳覆一造型似蝉非蝉带触须的灰白骨造物。 萧鹤眯着眼睛细细打量,暗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欣喜开口,道:“骨钱子母扣,啧啧,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呃“江晓蔷喉咙发痒,发出一声似嗝非嗝的声音,对这造型独特的骨钱令充满好奇。 她望了望江军,又望了望贾行云手中的骨钱令,蹙眉眨眼,心里鹅毛拨弄一般。 贾瑞和很满意大家好奇中带着敬佩的眼神,不知是显摆还是安大家的心,道:“青蚨为骨,制一骨钱,老祖宗传下来的物件,很普通的东西,这是子母扣中的母扣。“ 刘青山早就知道这枚骨钱的存在,看着老友萧鹤惊讶的神色,老脸一笑,附和道:“搜神记记载,南方有虫,名嫩蝎,一名恻蝎,又名青陈。取其子,母即飞来,不以远近。虽潜取其子,母必知处。以母血涂钱八十一文,以子血涂钱八十一文,每市物,或先用母钱,或先用子钱,皆复飞归,轮转无已。故淮南子术以之还钱,名曰青蚨。“ 江晓蔷愕然,悄悄吐出一口沉闷的浊气,心道:这是瞎扯还是胡掰?21世纪了,您老给我扯山海经?还说没有金手指,哼!贾二代,是个假二代吧。 贾行云将骨钱令托在右手掌心,正面朝上,左手轻轻旋转盘面。 随着细微不可察的转动声响起,骨钱令卷层交相扭转,发出一声咔的轻响,青蚨母扣沉陷扣拢在龙形首尾半相咬合缺口处。 这一刻,江晓蔷有股错觉,那青蚨活了。 贾行云走到丢失的荷叶双雁纹配饰摆架处,弯下身躯,视线与底托平齐,细细打量一番,用左手食指尖轻轻点在凹窝中心,再将之移动到左手掌心骨钱令上的青蚨母扣嘴角处。 他自言自语,似又在解释,“所有展出的陈国公主墓琥珀文物,都点有青蚨子扣的微量粉末,就算文物成灰,天涯海角,贾家也有能力寻回”。 “活活。“江晓蔷左手赶紧捂住嘴,瞠目结舌,满脸的惊讶,右臂抬起指着骨钱令上的青蚨微微发抖。 只见,那青蚨触须微微转动,继而快速颤动,频率越来越快,快到似乎闪出两个细小的锥形残影。 有风来,江晓蔷的错觉又加深了,这风似乎是那触须抖动而起的细微龙卷。 只是刹那,风停。 触须双双缠在一起,笔直指向上空。 嗯? 贾行云有些诧异,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阁顶,他沉吟片刻,右手托着骨钱令往后退了五步。 随着贾行云往后退去,触须所指的方向随之慢慢偏移,但是所指的方向依旧是失窃的荷叶双雁纹配饰正上方。 贾行云心中已是了然,见众人一脸茫然,眼神随着他抬头低头的动作不断跟随,索性再度朝左、右、前三个不同的方向移动数步。 触须所指皆为唯一。 “拿梯子过来。“江军挥了挥手,望着阁顶,眯起了眼,也不知道他吩咐的是谁。 “我去。“”我也去。“ 孟庆、李祥林转身就走。 不过多时,孟庆扛着一架铝合金人字梯走了进来。 李祥林抱住一架可伸缩折叠的铝合金直梯紧随其后。 “放这里。“江军比划一下,指在偏荷叶双雁纹配饰摆架稍后六步的地方。 孟庆拉开人字梯,右脚刚抬起,就被江军一把呼开,“我来“。 孟庆用右手压了压鼻翼,再抠了抠太阳穴附近的瘤痕,讪讪一笑,朝江军苦笑摇头,轻言道:“师傅,小心脚下,我给你撑住。” “行,你给我撑住了。”江军提了提裤腿,双手架在竖梯边缘,左脚踩在第二节横梯上踮了踮,点了点头,一步一收爬上顶端,他右脚一撩,骑在人字梯顶端,伸出右手,朝李祥林招了招手。 李祥林拉开折叠直梯,慢慢递上去,与孟庆一左一右撑住了人字梯。 “爸,小心点。”江晓蔷快跑两步,要去扶梯,被孟庆赶了回去。 贾行云伸出左手食指,指着阁顶,“江局,架在中心合拢处,对,就是那个十字吊顶柱旁。对,对,右边去点,好,停。” 江军将直梯穿过人字梯横杠,两个梯脚扣进凹扣处,上端架在横梁上,刚跪爬在上面,还没开爬,眼见着直梯被压得出现了弧度。 呃? 江军苦笑,望了望发福虽不太明显,但也有了中年肚腩的肚子,气不打一处来。 “爸,快下来,我来,我来,我轻。”江晓蔷急的跳脚,语无伦次,“再不下来,我可就上来了。” 江军无奈,这身材,不服不行,只能沿路返回。 李祥林扶着江军下了人字梯,本来自己想上,却被担忧父亲安危的江晓蔷抢了先,这丫头刚扶着竖梯,左脚踩上第二节,右脚正要迈向第三节,突然愣在当场,嘴角一抽,红着脸,眼神瞟向脚下。 “上啊,是不是我老江家的丫头,怂了?”江军哈哈大笑,幸灾乐祸。 这状态,可见,亲爹无疑。 贾行云将母扣扭转,触须恢复,骨钱令还原,戴在脖子上,快步先前,从另外一侧迈上了人字梯。 期间,跟江晓蔷对视一眼,给了她一个明了的表情和“我来”的唇语。 江晓蔷红彤彤的粉颈爬上一丝灰线,缩了缩脖子,直接从第二节上双脚跳下。 “吁!”江军呵呵一笑,捏了捏江晓蔷的脸蛋。 江晓蔷瞪了江军一眼,脸蛋被挤作一团,她拍着江军的手,“松手,松手,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江军无声大笑,揉了揉江晓蔷的头,站在一旁,望向贾行云。 江晓蔷搀在江军的左臂上,抬头望了过去。 心中百感交集,这一群男士,不是老爷子,就是直男,先前心急要去上梯,没见我为了办案穿着包臀职业套装吗,这么不方便,居然没人看出来?哼,贾小子,算你有良心,瞧出本小姐的不适,看在你默不作声化解本小姐尴尬的份上,待会给你道歉的时候,嗯,请你喝奶茶。 贾行云虽高,但身轻,跪在直梯上爬行矫捷,蹭蹭蹭就到了顶柱旁。 他扶住横梁,咧嘴笑了。 四条带着吸盘的鱼线,一条吸住玻璃罩,一条吸住真正的荷叶双雁纹配饰,两条分别系在吸盘扣阀上,安安静静地藏在直柱阴影处的横梁上。 贾行云伸出右手拉了拉鱼线,鱼线悉悉索索被从密布桂圆大小的气窗孔拽了过来。 “果然在这里。”贾行云提着鱼线,依次将玻璃罩和荷叶双雁纹配饰吊了下去。 文物失而复得,刘青山、萧鹤、向朝小心翼翼按下扣阀上的掰纽,噗地两声轻响,吸盘脱落,三人毕恭毕敬,将荷叶双雁纹配饰和玻璃罩还原如初。 余下诸人目不转睛,盯着三老的动作一眨不眨,早就忘了还有贾行云这么一号“梁上君子”。 江晓蔷注意到贾行云的无奈,捂嘴偷笑,见他朝自己望来,复又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眼角却是有意无意随着贾行云的后退而挪动。 贾行云退到人字梯上,双脚架在两侧,坐在上面默默收直梯,不禁陷入荷叶双雁纹配饰失窃事件的沉思。 第六章 被卖了 从结果判断,荷叶双雁纹配饰失而复得。 至于为什么只是被藏在横梁上,可以理解为: 一:文昌阁的空间构造,除了密布桂圆大小的气窗,就剩下木雕镂刻的扇窗和结实的大门。 二:想在众目睽睽下堂而皇之盗取文物几乎不太可能,只能选择这种暗度陈仓,以作来日计较的隐蔽方式。 围绕文昌阁的保护,不禁有丰渚园24小时盯防的安保人员,还有市警局的便衣,这种屋顶“钓鱼”的类盗墓手法,结合西湖宾馆摄像头的损坏程度到文昌阁内镜像画面的出现,盗窃之人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初步判断这是一个团伙,拥有高智商高科技且身手敏捷的团伙,同时不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 想到这里,贾行云坐在人字梯横杠上,右脚抬起抵在最上一节,右肘杵在右膝偏上的位置,沉腰低头,下巴磕在右手指背上。 他用右手无名指左右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居高临下,审视着在场众人。 向朝首先可以排除,此人和贾家就陈国公主墓琥珀展合作多次,看似恬淡,实则精明得很,作为文化厅主任,犯错误也不会这么明显。 刘青山、萧鹤,德高望重的行业大拿,荷叶双雁纹配饰虽名贵,但和他们的名声比起来,不值一提。 贾瑞和,爱琥珀成痴,馋荷叶双雁纹配饰的身子,进而自盗收藏,嗯!很有可能。 贾行云在心里狠狠编排着自己的二叔,以报复他当着众人面拍自己后脑勺的行为。 江军?市局副局长?不是没可能,是没必要,这种层面的人物,更加看重的是政绩,且是打造鹅城文化文明新城的坚定拥护者,以贾家的消息渠道反馈来的信息,此人跟孟庆一样,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难得的好官。 孟庆、江晓蔷、李祥林三人组?此次事件的间接启动者,以三人抓捕自己的行为来看,如果成行,结果就是自己先进拘留所,不管如何,24小时跑不了。 对,时间。 贾行云眼前一亮,盗窃之人能准确把握自己住在西湖宾馆202,不会不知道顿牟轩在鹅城的实力,以及自家在琥珀领域的辨识强度,仿品荷叶双雁纹配饰被识破是早晚的事,幕后团伙却仍然以仿品为引,那么就只有时间才是他们的目的。 为什么要时间呢? 贾行云把目光转向欣赏着荷叶双雁纹配饰如同欣赏亲孙女一样慈爱的刘青山。 本来计划是今日陪同老师去龙川发掘古墓,结果,因为这事,不得不延迟一天。 从结果来分析,谁获利谁嫌疑最大,那么同为龙川考古队的专家张志和嫌疑最大,一天的时间差,足以对方发表一篇第一份考古简报。 从打击力度分析,如果作为顿牟轩继承人的自己栽在了琥珀上面,传扬出去,名声受损,得益的是。 贾行云赶紧摇了摇头,暗道一声不可能。 孟庆正探头侧耳听刘青山、萧鹤、贾瑞和三人对荷叶双雁纹配饰评头论足,感受手臂晃了几晃,寻声望去,抬头看到摇头的贾行云,这才注意到他,惊呼一声“啊!你在啊。” 众人的注意力被孟庆的声音从荷叶双雁纹配饰引到贾行云身上,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是陷入沉重历史文化如梦方醒的感觉。 “哎!这真是,典型的过河拆桥。”贾行云开着玩笑,亦步亦趋扶着人字梯走了下来。 刘青山抬起右手背,掩着左嘴角,轻轻咳了两声,踱步到贾行云身旁,弯下腰拍了拍他膝盖上因为蹭了直梯,沾染的灰尘。 贾行云赶紧后撤,双手握住刘青山的左手,不敢用力,虚托躬身,柔声道:“老师,不碍事,我自己来。“ 刘青山不管不顾,硬是抽出左手,细细弹掉贾行云膝盖上的尘埃。 贾行云无奈,只得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弯腰曲腿。 江晓蔷看着乖得动弹不得的贾行云,佝偻身躯为他弹灰的行业大拿刘青山,心中百味杂全。 这是师徒吗?分明是溺爱孙子的爷爷。 此时此刻,她不禁有些羡慕,还有些钦佩,佩服富二代贾行云在刘青山面前的谦卑,佩服行业大拿刘青山在贾行云面前的自然。 这一对相差四十岁左右,跨越年龄的情意,太契合丰渚园以孝道立园的主题了。 贾小子行为,尊师重道不过如此吧。 难怪,爸爸对和顿牟轩合作打造鹅城文化文明新城如此上心,想必家风如此的贾家,值得爸爸信赖吧。 想着想着,江晓蔷又将目光汇聚在贾行云脸上。 好看呢! 江晓蔷内心一突,装模作样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江军,见他只顾着跟贾瑞和“眉来眼去“,暗暗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怪怪的,为什么自己会在两个中年老男人身上看出眉来眼去这样的字眼。 “事已至此,小贾洗脱嫌疑,我看,道歉就算了。“刘青山站起身来,望了一眼这时候看上去顺眼多了的江晓蔷,扭头询问贾行云,”你说呢?“ “我本就没放在心上,老师说算了那就算了。“贾行云刚点头说完。 江军急不可耐地摆手,“那怎么行,错了就是错了,原则性问题,道个歉又不会少块肉,这样,小孟,小李,小江,你们给小贾敬个礼,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 孟庆和李祥林刷地立正,举起右手,干脆利落朝贾行云道了个歉。 贾行云张了张嘴,迟疑片刻,索性正儿八经回一敬礼。 噗嗤。 江晓蔷看着贾行云的动作,不合时宜笑出声来,惊觉自己笑得不是时候,耳朵一热,殷红爬上脸颊。 “对不起。“好在江晓蔷反应够快,弯腰朝贾行云鞠了一躬。 贾行云左脚侧后挪动半步,微微侧身,这礼太重,虚空不受。 “我请你喝奶茶。“江晓蔷脱口而出,把先前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喝奶茶? 在场的老男人,除了孟庆、李祥林,有一个算一个,内心怪异无比,那玩意有什么好喝的,喝多了血糖,哎哟,不行不行,光想想就脑袋胀痛。 江军转念一想,又对上了贾瑞和询问的眼神。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出火花,零点零几秒的时间就交流了一番。 “我家孩子如何?“ “不错,没有官二代的清高。“ “贾小子我看不错,要不?“ “言之过早。” “年轻人嘛,接触接触,互相学习。” “我看行。” 江军心中大定,呵呵一笑,附和道:“嗯,奶茶好,奶茶不错,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啊,师傅,还没下班呢。”孟庆伸着脖子,被江军一个眼神就给瞪了下去,赶紧缩了缩头,闭嘴不言。 “爸!”江晓蔷双手捏住江军的左袖摇晃两下,嘟着嘴,右边脸颊撅起了一团揪揪。 “钱不够?来,拿去。”江军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红票,拉过江晓蔷的左手,拍了上去。 “不是,爸,你咋就”江晓蔷无语,心中想道:你老还能不能再明显点,这么多人在场,要死了,要死了。 “去吧。”贾瑞和就干脆多了,拍了贾行云后脑勺一下,挑了挑眉,给了侄儿一个你懂的眼神。 “那什么”贾行云还想说话,直接被贾瑞和打断,推着他的后背送出了文昌阁。 “帮我照顾老师啊。”贾行云的声音远远传来,刘青山和萧鹤相视一笑。 江晓蔷耸了耸肩,无奈肩膀一垮,泄气一般朝江军举手做投降状,在他热切期盼的眼神中,耸拉着头走出了文昌阁。 途中和贾瑞和擦肩而过,她赶紧挺身,没头没脑叫了一声“叔叔再见”,撒丫子跑得远远地。 嗯? 贾瑞和摸了摸头油,拇指上的扳指在鬓角来回蹭了两圈,转头望着江晓蔷的背影和远方面向自己挥手的贾行云,嘴角情不自禁扯出一条弯弯的弧度。 “去哪?”脱离长辈们的视线,江晓蔷暗暗舒了口长气,心想跟年轻人相处轻松多了。 贾行云跟江晓蔷齐步,闻着她身上传来的一阵熟悉的淡淡的松香味,吸了吸鼻头,道:“我们去喝贡茶吧,今天周四,买一杯送一杯。” 江晓蔷咿地一声,侧歪着头向右微仰,望着贾行云紧实的左脸,鄙夷道:“堂堂顿牟轩继承人,身价不菲,居然喝赠杯?” 贾行云反唇相讥,“不然呢?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种人喝奶茶就应该买两杯,喝一杯倒一杯?” “不,我觉得用奶茶洗澡才符合你贾大少的身份。” “行,我用珍珠搓澡,剩下的奶盖留给你喝。” “呸呸呸,恶不恶心,q弹q弹的珍珠挂满你全身,咿!”江晓蔷呲牙,捂着鼻子扇了扇,满脑子都是胖滚滚贾行云挂满黑乎乎珍珠滚地的画面。 “哈哈哈,卡哇伊咧。”贾行云大笑,双手抱住自己双臂,双腿并拢,往前一跳。 江晓蔷讶然,没想到内里住着老灵魂的贾行云还有这一面,继而捧腹,捂着嘴无声笑得眯起了眼缝,指着贾行云前鞠后仰,瓮声道:“像个傻子。” 第七章 国人要自信 两人出文昌阁,过知鱼轩,路五龙亭,穿丰渚园大门,左拐进入停车场。 停车场早有顿牟轩的专职司机等候,站在一款今年刚上市的红旗h9豪轿旁朝贾行云鞠躬行礼,侧身拉开后车门,右手挡在框门上方,微微躬身。 贾行云轻语一声“辛苦了”,站在司机的对面,有学有样,偏头朝江晓蔷微笑引手道:“请。” 江晓蔷被红旗h9流畅的外观吸引,默默点头。 司机见贾家客人露出感兴趣的神情,用平淡但温暖的嗓音介绍道:“红旗h9采用大尺寸进气格栅,配合直瀑式镀铬材质与u型格栅饰条,前脸效果大气,配合双色车身、溜背造型等设计,外观前卫。车身尺寸长宽高分别为513。20t发动机,最大功率252马力,峰值扭矩380牛米,传动方面匹配7速湿式双离合变速箱。” 江晓蔷听得有点头胀,嘴角的肌肉生硬颤了两下,挤出一个“原来如此”的微笑。 看着江晓蔷生硬的微笑,贾行云抿了抿嘴,眼角滑出一抹笑意,想了想,简单直白说道:“这车吧,不贵,比不上国外知名品牌,但我贾家秉承内敛家风,吃穿用度上,只要国货质量差得不太多,悉数尽用国产品牌。” 江晓蔷听到贾行云的话,以为他误会自己是对这车比不上国外豪车奢华而做的解释,连连摆手,用坚定的语气,道: “这款h9外观很漂亮,给人眼前一亮,再说红旗还是国家领导人阅兵必用车,格调非一般的高,嗯,用来做豪门标配,再合适不过。“ 司机不禁对江晓蔷高看一眼,心道:这观念契合贾氏家风,就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姑娘会不会成为贾家媳妇。 被人以准少奶奶身份揣测的江晓蔷不敢多言,再说就显得庸俗,朝贾行云和司机礼貌微笑,抬起左脚,弯着腰坐了上去。 贾行云轻轻推掩车门,从另外一侧后门上了车,朝前座司机点了点头,“去西湖步行街“。 约莫十来分钟,h9停靠在西湖东大门处,司机唤了一声“贾少,到了“,动作利索的解开安全带,小跑几步先去帮江晓蔷拉开了车门,等他转身,见到贾行云已经下车走了过来,脸上挂满歉意。 贾行云朝司机微笑,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朝这边望来的两骑女交警努了努嘴,道:“辛苦了,这里只能临时停靠。“ 他又指了指江晓蔷,“咱们可不能给警察同志添麻烦“。 “我是刑警,不是交警。“江晓蔷看到了贾行云的小动作,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扬起了下巴。 “嗯,都是女警。“ 江晓蔷骄傲地点头,寻思这话味不对,怎么听着跟“女司机“的感觉一样怪异。 司机驾车而去,贾行云、江晓蔷往后走了几步,见到绿灯亮起,随人流穿过人行道,再往左直行十来米,右转进了西湖步行街。 “我要燕麦香米抹茶,你要什么?“站在奶茶店前垫脚往里张望的江晓蔷,头也不回,竖起右手食指,加强语气,”大杯的“。 “原味经典,中杯就可以了。“贾行云看着望眼欲穿,暗暗咽口水的江晓蔷,嘴角情不自禁翘了起来。 “哦,再来一杯爆爆蛋奶茶,大杯。“ 贾行云讶然,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江晓蔷沉下脚后跟,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微微前倾,挑了挑眉,眼角上翘,道:“你呀你,年轻的身体里住着一颗老灵魂,这样不行,我们年轻人要有朝气好不好,爆爆蛋很带劲的哦,啵啵啵啵会跳的,激活你的青春细胞,燃烧吧,少年。” 贾行云不禁眼珠上翻,这么中二的想法,你去当警察合适吗。 “二位的奶茶,33块7毛6,两位慢用,欢迎下次光临。” 江晓蔷掏出兔子10ro手机扫码买单,斜眼瞄了一眼准备拿手机付账的贾行云,口中念念有词,“说好的,我请,你站住,别动”。 贾行云接过店员手中的两杯奶茶,心道:不愧是警察小姐姐,只差没脱口而出,靠墙,双手举过头顶。 江晓蔷接过贾行云手中的燕麦香米抹茶,插进吸管,迫不及待捧起,深深吸了一包口,闭着眼睛昂首提胸,咕隆一声咽了下去。 “哇唔!”江晓蔷双脚交错,在半空轻轻跃了个穿花,“这就是生活”。 贾行云左顾右盼,迎着游客的目光摊了摊左手,示意,别看我,这丫头,我也不认识。 他右手举起奶茶,吸管送入口中,微微吸了一口,嚼着粘牙的爆爆蛋,心道:噱头,不就是换一种颜色的珍珠嘛。 两人边喝奶茶,边往回走,走到金拱门步行街店,再次等候红绿灯,稍作停留,绿灯亮起。 贾行云跟在江晓蔷身后,快走两步,走到她的右侧,嗯,右侧是车流暂停的方向。 “你忘了今天周四,买一送一。”贾行云喝着奶茶,目不斜视。 “哎呀!”江晓蔷左手举着奶茶,右掌轻轻拍打自己脸颊,遗憾道:“光顾着高兴,忘了还有这茬,现在回去换还来得及不。” 贾行云望了一眼她手中快见底的奶茶,鼻音浓重,含糊不清道:“您说呢。” “好吧,下次你请,记得还我一杯。”江晓蔷转眼就把这事忘了,捧着奶茶滋滋滋。 贾行云内心活络,这是发出邀约的信号?该死,我这帅气的脸。 看来始于颜值算是过关了,那么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嗯,我都行。 贾行云对江晓蔷近乎95分的身材、外貌、性格,感官颇佳,老实说,有点馋,眼馋。 两人转左,步行不过百步,右转,踏西湖东门而入。 步宝塔路,直抵西新桥,在苏隄玩月前方不远找了一方树下长石凳坐下歇息。 鹅城是一个没有冬天的季节,气候舒适,被评为全国寓居文明城市之一,时至早夏,天气并不炎热。 湖风送爽,微凉湿暖,长堤两岸,一边是静谧湖色倒影,一边是褶皱湖面微波,两相违和迥异的湖色随夏风流转,美不胜收。 贾行云伸手拿过江晓蔷手中的空杯,快走几步,连同自己那份,投入垃圾箱。 江晓蔷坐在石凳上,双臂后翻枕在靠背边缘,脖子微微后仰,自然垂落,半眯着眼睛深深吸着润风。 贾行云隔着江晓蔷右侧半个身位,轻轻坐下,伸直双腿,右脚架在左脚踝处,靠着靠背,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怎么滴,你还怕一杯奶茶把你肚里的货给泡发了?”江晓蔷听着声音,依旧半眯着眼。 贾行云扭头盯着江晓蔷满是胶原蛋白,吹弹可破的右脸颊,眼神顺着她白皙的脖颈不自然盯了下去。 呼!好大。 贾行云赶紧收回目光。 我是说那枚镶金琥珀水滴吊坠好大,贾行云内心肯定地补充了一句。 “话说,你这么年轻一富二代,知识储备为什么这么丰富?”江晓蔷偏头望了贾行云一眼,迎上他略带淡红的脸颊,内心诧异的同时,惊觉自己挺胸姿势不太雅观,赶紧轻咳一声,正襟危坐。 随着江晓蔷变化坐姿,贾行云压力倍减,闻言,十指相对,拇指抵在一起,八指连番对碰,正色道: “世人皆以为贾家富可敌国,财力雄厚,钱多到可以摆平一切,贾家公子就应该香车美女,鲜衣怒马,流连于灯红酒绿,或者呼朋唤友,跟富二代圈子里的人斗气打脸,最不济,从家里搞几个亿,赚点小目标,成为财经版头条的青年才俊。” 说到这里,贾行云神色黯然,十指扣在一起,下巴枕在上面,长舒口气,继续道: “可我不这么认为,不说我贾氏家风,作为21世纪的四有好青年,当具家国情怀,现在是我们民族复兴,重现辉煌的最好时代,国际局势风云际会,有些人见不得华夏崛起,以各种借口卡咱们脖子,咱们只能靠自己,华夏文明五千年,当了好几千年的世界老大,凭什么现在就不行? 我看,一定行。 我们不仅要经济自信,还要军事自信,科技自信,文化自信。 为什么西方被一场波及全世界的病毒搞得焦头烂额,他们还能假装从容,就是因为人民自信,自信自己的文化是最强大的,自信自己的国家是最强大的,自信自己所信是最优越的。 通过这场检验到底谁行谁不行的全球考验,我相信,国人的脊梁已经立起来了,媚外的情结淡化了,思考如何强大自己国家的有志之士多起来了。 我,虽然提不动枪,研不了发,脑瓜子还凑合,只能从自己感兴趣的琥珀入手,研究研究古文化,结合现代艺术,打造带有华夏民族烙印,能影响全世界的琥珀文化艺术品。 当有一天,在世界的任何角落,外国人骄傲地指着手中的华夏琥珀制品显摆一句,dechajia!nice!我就心满意足了。 嗯,那时候,华夏文明也应该是外国人崇洋媚外的标准了吧。“ 江晓蔷听得内心澎湃,想道:是啊,国人应该自信,从来没有一个民族能像华夏民族这般坚忍不拔,国破山河在那段时间,新中华立国之初的那场艰难国运之战,再到改革开放,一代一代农民工背井离乡,不辞辛劳,没日没夜,就为了培养一个大学生的艰辛。为了什么?我们是唯一没有通过巧取豪夺,殖民他国,辛苦积累财富而达到如此高度的国家,凭什么,我们不能自信,老话说的好,不偷不抢,我们骄傲。 第八章 琥珀现代工艺 “就比如,你戴的这件柯巴树脂琥珀水滴吊坠。“贾行云指了指江晓蔷挂在胸前的吊坠,”这就是利用压清、水煮、爆花优化后设计的水滴饰品之一。“ 江晓蔷微微低头,索性将吊坠从脖子上取下,托在右手掌心,左手食指摩挲着温润的吊坠表面,开口道:“我之所以买下来,就是觉得造型别致,你看内里,布满类似太阳光芒溅射,犹如花瓣绽放的小朵朵,绚烂夺目,不规则的排列反而显得自然,我很喜欢。“ 贾行云抿了抿嘴唇,缓缓搓动掌心,老学究的瘾又上来了,“我们先将琥珀半成品投入充进惰性气体的压炉中,控制压炉的温度和压力,待加热完成后,往内注入冷却气体,当温度下降到40°c以下的时候,便可开炉取出。 这一步是为了去除琥珀中的气泡或过滤掉其中的固态包裹体等杂质,使之澄清,用以提高它的透明度和纯洁度。“ 贾行云说完,眼神灼灼,蹭了蹭屁股,朝江晓蔷眨巴两眼。 江晓蔷看着他一脸期盼的神色,暗暗发笑,却又忍不住刨根问底,“据我所知,爆花这种不限于琥珀的工艺,是需要有气泡存在的,压清把气泡弄没了,如何爆花?还有,为什么琥珀里面会有气泡?琥珀里面有固态物不是更加名贵?还有“。 贾行云咽了咽口水,心道:江小姐不愧干警察的,这透过表面探寻本质的探知欲,如开闸猛兽,飞扑而来。 贾行云右手拍在左掌肚上,发出一声轻响,打断发散思维开始往十万个为什么方向发展的江晓蔷。 “咱们先说制作这吊坠的三个工艺,后面再说其他。“ 江晓蔷咂摸着嘴,意犹未尽,吧唧一声,“好吧“。 贾行云收回双脚,左脚撩上右脚膝盖,抖了两抖,继续开口,“水煮,顾名思义,将琥珀半成品放入压炉,注入特殊溶液,控制所需的温度、压力和恒温时间。 在较高温度的温压条件下,热液浸入作用,使琥珀由表及里产生气泡,但要注意,这里,我们贾家控制了时间和温度,使得水煮工艺不完全,不至于琥珀变得浑浊。 压清是为了全面剔除影响爆花造型的气泡和内固物,水煮是为了系统性生产大小合适的气泡。 接下来就是所谓的爆花,压炉充入惰性气体控制温度、压力和恒温时间,待加热完成,断电,释放气体,以降低压炉的压力和温度。这时仍处于高温高压状态下的琥珀,因环境稳压的骤降,使琥珀的内外产生较大的压力差。 此时,琥珀中的气泡,因向外释放压力,而膨胀炸裂,形成小的盘转裂隙。当压炉中充入氧气时,延伸至琥珀表面的裂隙会被氧化成红色,当这些盘转裂隙对入射光发射后,就能产生类似太阳光芒的闪亮效果。 这一现象也可以用在爆花琥珀的鉴定上,人工爆花琥珀成片分布,且不存在气泡,天然爆花琥珀的盘状裂隙完成度差,分布没有规律,且与气泡共存。“ 江晓蔷撇了撇嘴,嘀咕一句“爆花再完美也不过是一件柯巴树脂琥珀制品“。 贾行云侧耳听闻,不假思索道:“到时候我送你一枚多米尼亚稀有蓝珀制作的戒指,原石价格突破千元克,经过加工后,五千元克不过分,还增值呢。“ 戒指? 江晓蔷怪异地瞟了一本正经的贾行云一眼,心道:他在暗示什么吗?难道他不明白男生送女生戒指是什么意思?还是说,这是富二代的通病?想泡我?哼哼,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后面是不是要套路我上床?呸呸呸,我在想什么。 贾行云望着突然摇头,耳廓泛红的江晓蔷,不禁右眉突跳两下,右嘴角往后拉得挑了一下。 “不满意啊,那送你一对虫珀耳坠,我给你说,这对虫珀可稀罕了,我敢保证,这世上就算能再找到这种虫珀,也绝对凑不齐我送你的这对公母蚊蚋虫珀打造的耳坠“ 贾行云自顾自吧啦吧啦介绍,江晓蔷低着头粉颈涨红,心道:完了完了,他在向我发动攻势了,我应该用什么招式迎敌?要不要给爸爸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啊,我今天的穿着会不会显得轻浮,不不不,这是职业套装,没有的事。 “多米尼亚产区出产过一枚在交配中的双翅目蝇蚊虫珀,几百万年过去了,两者保持羞羞的姿势一动不动,你说大自然神不神奇“ 啊? 江晓蔷惊醒,感情你是老学究瘾犯了,不是在表情啊。 江晓蔷心中一松,又生出一股莫名的颓劲,望着激动比划蝇蚊虫珀大小的贾行云,心中了然,别的富二代在他这个年龄孩子都打酱油了,这厮,嘶!你凭实力单身,我佩服你。 “腿麻了,走走吧。“江晓蔷自顾自站了起来,埋头跃步。 呃? 贾行云茫然,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得罪她了吗?好像生气了啊。 贾行云拍了拍腿肚,揉了揉眉心,起身,紧随其后,心道:女人,真是比古墓的红粉骷髅难搞多了,还是考古有意思。 两人沉默着踏着石板上了西新桥。 此桥拱形结构,与东新桥相对,位于苏堤中段,为西湖六桥中的第一桥。 苏堤是由苏东坡资助栖禅寺僧人希固所筑,后人为纪念东坡,将此堤称作“苏堤”。 其上游客来来往往,多半会在桥顶停留拍照留念。 江晓蔷未能免俗,右手掏出兔子手机,嘟起左脸颊,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伸直,无名指、小指微微弯曲,呈手枪状双指侧点在脸肚上,往右歪头,以远方泗州塔为背景来了一张自拍。 自拍的瞬间,贾行云跳到江晓蔷身后,右手比个剪刀手正贴在两侧嘴角,咬着半截伸向右侧的舌头,横眉瞪眼,口中发出一声类似“嗝“的声音。 “你“江晓蔷气得跳脚,看着手机中的自拍照,突地笑出鹅叫声。 “给我看看。“贾行云摸着后脑勺凑了过去。 江晓蔷抬着胳膊肘挡住贾行云的视线,将手机藏了回去,往泗州塔的方向跑,回首笑道:“美得不忍直视,哈哈哈,不给看。“ “喂“贾行云伸手,刚追两步,只听咣当一声,他不禁捂住了半边脸,弱不可闻的“小心啦”才慢慢脱出口。 只见江晓蔷和一寸头,着茶色挽袖长袖上衣的青年擦肩撞肘,幸在她反应够快,脚下半旋,避免了跟人撞个满怀的悲剧。 “不好意思,没伤着你吧。”江晓蔷微微躬身,态度端正。 寸头男子忘了她一眼,满脸严肃,默不作声,只一扭头,又踏步先前。 这态度,江晓蔷不干了,紧随其后,叫了一声“喂”。 贾行云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江晓蔷,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伤着没”?说完横移两步,挡住了寸头男子的去路。 寸头男子抬头一望,严肃的脸色迥然变色。 贾行云心生警惕,这脸色不善,是那种打架之前要发狠的前奏。 寸头男子瞪着眼,额角滑下一串汗珠,突地抬起右手从左臂挽袖中抽出一片菱形刀片,直直捅向贾行云小腹。 贾行云本来防备对方会拳脚相加,结果等来的是刀片,幸在刚处于警戒状态,惊呼一声“握草”,条件反射收腹扭身,这一硬生生的规避动作绞得他肚痛,重心一失,后退着跌跌撞撞,侧退向石牌护栏。 寸头青年反手一握菱形刀片,身体还未摆正,手腕下翻,横推着刀片又捅了过来。 却是脚下一拌,后扑的同时看到一个半蹲在桥板石梯上,单手撑地,以扫堂腿扫在自己小腿肚上横眉冷对的貌美女子。 不是与他差点撞个满怀的江晓蔷又是谁。 寸头男子直接一个后仰,完美的360°后空侧手翻,膝盖刚点地,头还没抬,一道暗影从下袭来。 江晓蔷一击踢踏是假,脚风一变,脚面抬向寸头男子的下巴。 寸头男子后仰不急,被擦着下巴撩得皮肉破损。 正在这时,桥顶上一撑紫色遮阳伞,留着空气刘海,短发的女子飞起一脚踹向江晓蔷的头部,如果被踹个正着,脖子非被踢断不可。 江晓蔷刚踢出一脚,脚风未收,那来得及躲避。 危急关头,一道人影直接撞向半空斜飞腿的遮伞女子,二话不说,埋头顶在对方小腹处,抱住她的腰腹,双双跌倒在地。 两人抱在一起噔噔噔顺着十来阶石板滚下桥头。 “报警。”江晓蔷朝吓得四散的人群吼了一嗓子,跟寸头男子打斗在一起。 贾行云不管不顾,没那么多花招,双手直接扣住撑伞女子的肋骨,狠狠一提。 撑伞女子痛得生泪水横飙,忍着剧痛右手双指重重戳在贾行云肘窝内。 贾行云顿时双手酥麻,呲牙松手,快速拉开两人的距离,颤抖着左手握住了骨钱令。 嗵地一声闷响。 撑伞女子脸色巨变,再也顾不得贾行云,拔腿往桥面跑去。 贾行云内心一突,循声望去。 江晓蔷和寸头男子胜负已分,看似柔弱的江晓蔷擒住他的双臂,扭身一绞,一击过肩摔将他拍在石阶上。 撑伞女子架起手臂、下巴,流血不止的寸头男子,两人对望一眼,寸头男子点了点头,二人双双跑跳,从桥上跃入湖中。 贾行云望着独立桥顶,秀发飞丝的靓丽身影,感觉是那样的。 “快来扶我一下,脱力了。”靓丽身影的主人脸色发白,摇摇晃晃,朝傻愣在原地的贾行云招手。 第九章 几通电话 贾行云一脚飞跃三步石阶,四步半就冲到了扶额眯眼的江晓蔷身边。 他左手搀住江晓蔷左臂内侧,右手放在她右臂外侧,以半搂的姿势,快速上下扫视检查,语气急促,道:“伤哪里了?哪里伤了?” “不行了,要减肥,多日未运动,手生,刚刚发力过猛,害得我有点冒星星。” 江晓蔷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词引得贾行云咋舌,姑奶奶,你的关注点与减不减肥有什么关系。 “好样的。” “小姑娘,干的漂亮。” “小伙子,你女朋友身手不错,会不会被家暴啊。” 躲得远远的游客慢慢聚拢过来,无一不是鼓掌,竖拇指,唯独一个说出“会不会被家暴”的阿姨满脸担忧地望着瞠目结舌的贾行云,眼神中流露着怜悯。 江晓蔷望着贾行云的无奈,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我打个电话。” “嗯,我也打个电话。” 两人迅速分开,江晓蔷背对着贾行云走到临平湖一侧的护栏处,低头甩了甩左腕。 贾行云掏出菊花40ro深海蓝手机走向临丰湖一侧的护栏处,划开以一枚蜜蜡龙雕为主形的锁屏画面,在手机里翻到标注“老爷子”的联系人。 拨通号码,一首“好日子”传了过来。 贾行云会心一笑,耐心等待。 “喂!要多少?一个亿够不够。”对面传来一声沉稳蕴含笑意的中年男声。 贾行云翻了翻白眼,叹气道:“爸,还用我上大学时候的老梗,合适吗。“ “我觉得不错。“贾瑞知坐在南昆山温泉别墅家中的客厅中,惬意地品着潮州凤凰单丛,打开手机外放,丢在沙发上,用绿冰裂茶海三点水紫砂茶杯。 “爸,家里最近生意怎样。“贾行云沉默半响,脑海中浮现对方饮红茶的画面。 贾瑞知举着茶杯轻轻摇晃,道:“怎么,想通了?什么时候接手,我跟你妈早就想放下担子,环游世界了。“ “我是想问,最近顿牟轩有没有跟人发生生意上的冲突。“ “跟几个玉器行,瓷器商,在南方市场碰了碰,冲突谈不上,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问。“ 长时间的沉默,贾瑞知放下茶杯,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在檀木雕栏茶具上,淡然开口,“直说“。 贾行云深吸口气,“我遇刺了“。 一阵叮叮叮高跟鞋急促踏地的声音响起。 “儿子,别急,跟妈说,怎么回事。伤着哪没,不是,你二叔不是在鹅城吗,老二怎么搞的“柳如兰抓起贾瑞知的手机语气急促,捂着话筒,数落他一句,”还喝茶,喝死你算了,儿子遇险了“。 “妈,没事,您儿子英明神武,孔武有力,几个小虾米,分分钟搞定。“ “什么?还几个?“柳如兰语气发冲,”不行不行,老贾,老贾,把那谁,对,保镖给我儿子派一个,不,一队“。 “妈,妈。“贾行云无奈,就不应该这么直白,害家里人担心了。 “不是儿子我跟你说。“柳如兰连环炮珠,话语中满是焦急和担忧。 好不容易哄住柳如兰,贾瑞知接过电话,关掉语音外放,走到落地窗前,望着青黛如烟,雾气氤氲的山色,沉声道: “这事你不用管了,你不是要去龙川考古吗,去,大方的去,贾家儿郎不可能被宵小吓破胆,我派人把空谷牙,海黾旋给你送来。“ 贾行云点头,举着手机覆盖在右耳上,右手食指在后置摄像头边缘轻点两下,道: “我在西湖见着二叔了,螺尾咬在他身上,是您的意思?“ “嗯,缅北胡康河谷出了一批不错的琥珀原石,你二叔负责去采购,有螺尾咬在,方便不少。“ “好的,没什么事了,您二老注意身体,事无巨细,没必要亲力亲为,知道了吧。“ 贾瑞知轻骂一句“臭小子“,嘴角不自觉上翘,”行了,就这样“,说完挂掉电话。 “我还没说呢。“柳如兰举了举手,愣在半空,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 贾瑞知拿着手机,手背后背,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左手抬起,食指尖点着太阳穴的位置,转身立定,侧身面向窗外,眼帘拢垂,豁然睁开,似自言自语,“冷梦行,青丘贸易,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这笔账都算在你们头上“。 柳如兰一改跟贾行云交谈时焦急的神情,抵靠沙发后背,冷静得有些近乎阴沉,她翘起左唇,冷哼一声,一通电话不知打向了何方。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鹅城市公安局,开启了新一轮旷日持久,依据鹅城市花命名的档案代号为“宝巾行动“的扫黑除恶大扫荡。 主营玉器的冷梦行和主营瓷器的青丘贸易忽然发现市场开拓不顺,数处黄金地段的店面沟通,都被顿牟轩不计成本抢了过去。 “西湖派出所就在泗州塔正南,看见没,就是那里。“江晓蔷从靠平湖一侧的护栏处走过来,朝左斜对角努了努嘴,”我爸让我们先去备案,他随后就来“。 贾行云沉浸在连环事件的分析中,内心波澜不惊,闻言,抬头望向迎面走来的江晓蔷,“不必了,从小到大,见惯不惊。没必要“ “你是怀疑人民警察的办事效率?“江晓蔷蹙起眉头,柳叶眉眉心窝出一点小凹峰。 贾行云想到江大小姐那风骚的一击过肩摔,喉咙发痒,闷呛轻哼,话风急转,“我意思是说江叔叔就没必要来了,这样影响不好“。 江晓蔷转念一想,也对,再次掏出手机,打给江军。 “走吧,你看,警察同志过来了。“江晓蔷朝泗州塔观光船码头附近跑过来的两名男警挥了挥手,”师兄,这里“。 贾行云无奈撇嘴耸肩,以为荷叶双雁纹配饰失窃案嫌疑洗脱,就不会进局子,结果还是摆脱不了喝茶的命运,看来有时候不信命还真不行。 一行四人,下西新桥,沿苏堤在第一个分叉路口转左,步行30米左右就到了西湖派出所。 距离如此之近,寸头男子和撑伞女子居然白日行凶,可见猖狂程度。 若是二人逃跑时跳的不是平湖,而是丰湖,几乎等同于入瓮。 有江晓蔷在侧,备案很快完成。 两人走出西湖派出所门口,朝送行的同志挥手告别,转身走到泗州塔观光船码头旁。 咕咕咕。 江晓蔷捂着肚子鼓着腮帮转了转眼珠,偷偷瞄了贾行云一眼。 贾行云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举起左手拍向脑门,右手一拍肚皮,做恍然状,“该死,我连早餐都没吃呢,这都临近下午了,你饿不饿,我饿坏了我“。 江晓蔷明知是自己肚子咕咕叫引起了他的注意,也不道破他装模作样夸张的行为,将头扭到靠湖岸一侧,“我还好吧。“ “哦,那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你“。 “鹅城小厨怎么样?西湖船舫客家菜如何?你喜欢吃淡的还是辣的?“ 江晓蔷刚张嘴,又闭上了嘴巴,默默咽了咽口水,身体转向了丰湖湖面。 “收到。“贾行云右手搓了个响指,朝码头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 “去巧手船舫。“贾行云朝开小型快艇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左脚跨在船板上,右脚抵在岸石旁,接过江晓蔷伸来的左手,右手虚放在她腰臀处,紧随其后上了快艇。 湖心中央停泊着一艘长约二十米,仿古,青雕为栏,琉璃瓦装饰,四角挂灯笼的双高层楼船。 侧楼钩画莲花衬底的“巧手“二字。 二人从快艇下船,接过着青花瓷旗袍女侍手中的热面巾,覆脸擦手。 贾行云轻车熟路,在前引路,站在通往二层的镂空木质楼梯口示意江晓蔷先上。 江晓蔷迟疑片刻,低眉,双手下意识捂住臀部下裙摆,一步一踮脚,噔噔噔快速走了上去。 贾行云右手扶额,从左往右擦拭一遍,与女侍相视而笑。 二楼洞开,一览无遗,以镂空木雕孔雀屏风为挡,倚栏设八围圆桌,贾行云指了指舫头单独一围,坐了过去。 稍许,船舫微微一颤,在丰湖中缓行。 “想吃什么?“贾行云扫了一遍图文并茂的彩印菜单,推向侧倚栏珊看风景的江晓蔷面前。 江晓蔷并未看菜单,思索片刻,扭头扫了扫摊开来菜品后面的价钱,合上,念叨道:“酿豆腐,三杯鸡,你呢?“ 贾行云点了点头,将菜单递给女侍,“酿豆腐,三杯鸡,东坡梅菜扣肉,西湖听韵,东江酥丸,再来个西湖莲。“ 江晓蔷咬着舌尖嘶了一声,右手四指敲击桌子玻璃转盘,“这么多,吃不完,要不酿豆腐,三杯鸡不要了“。 贾行云朝女侍挥了挥手,面朝江晓蔷笑道:“一来答谢你方才的救命之恩,二来吃不完没关系,我可以打包当宵夜。“ 江晓蔷默然,摆了摆手示意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心中质疑道:你会打包?你怕是个假富二代吧。 贾行云继续道:“这次就就近原则,我们随便吃点,下次我请你去华贸旋转餐厅,再正式道谢。“ 江晓蔷眨了眨眼,心道:这还随便?西湖船舫的客家东江菜没有预约根本吃不了,你不会是把船舫包了吧? 江晓蔷看了看空空如也,仅此一桌有人的二楼,心中对所谓贾氏内敛低调家风有了深一层的理解。 第十一章 暂别 一阵空谷虫鸣鸟啼的手机铃声响起。 贾行云摸出菊花手机,低头一看,来电显示图片为一张大手盖在自己头顶,半张脸凑近镜头咧嘴剔牙的平头大汉。 不是贾瑞和的臭美自拍照又是谁。 贾行云朝江晓蔷晃了晃手机,指了指船舫半弧船头,左手拇指、小指翘起,中间三指弯曲,做了个接听电话的动作。 江晓蔷以左手挡嘴,右手拿着牙签刮了刮什么都没有的整齐牙缝,努嘴点头。 “可以啊,小伙子,半天才接电话,老实交代,是不是在那啥?”贾瑞和压低声音,语气略带调侃。 “啥呀!”贾行云翻了翻白眼,偷瞄一眼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的江晓蔷。 “嘿嘿,你懂的!” “二叔,您可是长辈,有这么怂恿暗示侄子的吗。要我老娘知道了,呵呵。” 贾瑞和突然打了个冷战,一本正经,道:“缅北胡康河谷去不去,帮你二叔把把关。” “有您在就行了,明早我想去龙川,跟考古队长长见识。” 贾瑞和沉吟片刻,嘀咕一句“年纪轻轻,一身的死气沉沉”,转而大声道:“行吧,二叔知道你从小主意正,我待会就启程了,你怎么说,酒店不要住了,是住红花湖山庄,还是住江畔花园?” 贾行云想了想,两者都是自家制备的产业,前者是山腰临湖别墅,后者是市区双层复式,从安全方面考虑,江畔花园稍胜一筹。 “还是住市区吧。” “嗯!行,钥匙我给老李了,就是送你们去西湖步行街的司机,有什么事你吩咐他去办,家里老人了,靠谱。” “明白,那二叔您慢走,祝您买到稀有虫珀,还有,赌石那玩意少碰,我们贾家不需要那运气。” “嗨!你小子,算了,我知道了,就这么着,那什么,江丫头不错,考虑考虑。挂了啊。” 嘟嘟嘟,忙音传来。 贾行云微微一偏头,似是嫌弃,摇头苦笑,这二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二哥呢。 “天色不早了,我们” “我还要去所里报到。”江晓蔷眨了眨眼,眼神纯净无比。 贾行云吞着口水,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头,心道:你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二人从二楼下船,早有快艇等候。 两排计十个着青花瓷旗袍女侍分列两侧,双手平扣在小腹处,微微躬身,齐声道:“贾先生慢走,江小姐慢走,期待二位下次光临。” 贾行云点了点头,在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备注“小费500”。 江晓蔷偷偷喵了一眼,看着账单下面的数字,暗暗咋舌,心道:,抵得上我一个月工资了,这吃的哪是菜,是服务和环境吧。 “贾先生,这是你要的打包盒。”为二人添饭的那名女侍左手托着绑着蝴蝶结的绣荷花丝巾打包盒,微笑着递给贾行云。 贾行云朝她微笑回礼,轻道一声“谢谢”,双手接了过来。 这番流畅自然的动作在江晓蔷心中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印象:家风如斯,活该你贾家发财。 快艇将二人送到丰湖东岸陈公堤。 贾行云先行一步下船,左手提着打包盒,右手伸向江晓蔷。 江晓蔷右手四指搭在他温暖的掌心上,轻轻一跃,跳上岸来。 两人默语,走了十来步,站在了丽日广场对面的马路边。 “你等我一下,我打电话叫司机过来送你回去。”贾行云摸出手机,准备从贾瑞和发来的短信中提取司机的电话。 “不用麻烦了,我打车过去。”江晓蔷朝一辆绿牌新能源出租车招了招手。 出租车停在路边,江晓蔷拉开后车门,愣了愣,低着头转身掏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我来。”贾行云快速反手掏了掏左边口袋,后知后觉,手机放在右边口袋,忙侧弯了下腰,拿出手机,单手解锁,点开微信,点了两次右上角的号,才点开扫一扫。 叮。 扫码成功。 江晓蔷举着手机晃了晃,跑似地窜进出租车,隔着车窗朝愣在原地的贾行云挥了挥手,甜甜一笑,靠向后背,藏住身子,跟司机道一句“平湖派出所,谢谢”。 贾行云还在回味那一抹映着霞光的两道浅浅的酒窝,比之西新桥上独立的风韵更美。 滴。 微信传来消息提示音,贾行云低头一看,一张反手行礼,着警服戴帽,侧头眯左眼,俏皮嘟嘴的江晓蔷自拍照图片右上角挂上了红点。 江江江酱: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 贾行云呵呵一笑,输入。 江晓蔷双手抱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看到一张挂着半面骨钱令图片亮了,迫不及待点开来。 贾不是假:我的荣幸,。 “耶!“江晓蔷抱着手机侧滚到后座上,见司机从反光镜中望了过来,忙正襟危坐,将手机抱在胸前,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抿嘴呵哼一笑。 贾行云给自家司机打了个电话,告知位置,怅然若失。 夕阳渐斜,流霞缤纷,霞光洒沐,仿佛数不清的宝石在奕奕生辉。 难得一见“宝石流霞“出西湖。 湖面倒影的光线,一寸一寸缓慢变化,似燃烧、激情澎湃直至绚丽灿烂、然后渐渐转暖黄又恢复于平静,那感觉,很像一部无声的交响乐! 如此美景,难怪苏大家会留诗于此,言鹅城西湖与杭州西湖很相似。 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 正似西湖上,涌金门外看。 冰轮横海阔,香雾入栈寒。 停鞭且莫去,照我一杯残。 贾行云坐在陈公堤前的石凳上,两腿撒开,微躬着身,右手提着打包盒的蝴蝶结,左手拍在打包盒上使之旋转。 内心清明,长舒口气,暗暗沉思。 顿牟轩以琥珀制品为主,近年来以高薪聘请了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手工匠人。 侧重点从单纯卖琥珀制品,慢慢朝打造华夏传统文化琥珀艺术品的路上走。 新开的顿牟轩不仅卖产品,还卖过程,卖参与感,以现场解析为主,开拓国人的视野。 这种类博物馆,与当地合作打造的开放式文化旅游街,是不是碰了某些人的奶酪呢? 贾行云摇头,心道:这是共赢的局面,贾家侧重的是文化卖点,与其他在商言商,以ki为目标的类同行并不冲突。 那么西湖宾馆的栽赃陷害,西新桥的刺杀,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龙川,苦竹嶂。 蓊松蔽日,绿竹幽径,山中有竹,得名古竹,后称苦竹。 半山北腰,一处半壁损毁的古刹内。 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脸色发暗,一声不吭地左手电话贴耳倾听,右手拿画笔对着立在眼前只剩下三指佛脚下的古青色铜镜描眉。 他右眉被三道斜斜偏左的抓痕分成四道稀松的瘤疤断眉,右眼比左眼稍小,眼帘微皱,像烫死又快速冷却的皮肉。 肤色蜡黄,隐带瓷烤色。 但是,那左半边脸,却又显得苍白,远远望去,犹如半块白斑。 一身的腱子肉,配合小心翼翼,细致描眉的动作,说不出的怪异。 “失手?你再说一遍。” 嘶! 中年男子右手一抖,画笔斜斜拉向太阳穴,一道违和的黑彩带着笔锋,好一道转锋。 “嗯,明白了,我这人向来赏罚分明,这次的委托,少付三成,有没有问题。” “你两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没达预期,但也拖延了24小时,刘老头子先放一放,你们连夜赶来龙川,我这人手不够” 手机里传来短暂的沉默,半响,一声平淡带着冰冷的嗓音传出:我兄妹二人不是你手下,你让我们下手的对象居然是贾家人,风险翻倍,没找你加钱,你还想赖我们三成?既然事情做都做了,我也不跟你计较,还想要我们来龙川帮你?除非,报酬doube。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咂摸下嘴,对着话筒吼骂道:“打啵?恰屎啦雷,臭衰崽。” 中年男子挂掉电话,侧着脸心痛地看了看右眉,皱了皱眉,狠狠将画笔摔在脚下踩了两踩。 他擦掉那抹黑锋,抿抿嘴,嘴里发出兹兹的声音,暗道:张志和也不是什么好鸟,为了所谓的第一手资料,居然想与自己合作。呵呵,合作,我会好好跟你合作的。 他挥了挥手,古刹四周闪出十来拿工兵铲、长索、头探灯、砍刀、折叠梯,甚至还有双管猎枪,长相各有特色的汉子。 “兄弟们,话不多说,规矩都懂,一句话,就是干,吃肉吃糠就看这一铺了。” “干了。” 十来人齐喝,将半残的佛脚又震掉了两块石皮。 与此同时,山脚不远处,一个交通不便,近乎半荒芜的叫上柏村的地方。 一名花甲老人,花白头发稀松。 他戴着挂耳绳的小圆眼镜,右半镜片显出蜘蛛丝纹,近乎半碎。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鼻帽,轻轻掀开一道小缝隙,继而晃了晃头,将鼻帽仍在地上,深深吸了口大山清爽的空气。 掏出沙丁胺醇气雾剂,仰着脖子对着嘴,喷了两喷,清清嗓子,道: “同志们,先行队已探明墓穴位置,我们连夜上山,夜宿山腰,看看今晚能不能下墓。” 队伍中一抱着五本书籍,戴鸭舌帽,左脸三颗品字形黑痣的青年,道:“教授,您有哮喘,山上凉,夜宿的话,怕您吃不消。” “无妨,我这把老骨头还行,就问你们这些年轻人行不行。”老人呵呵一笑,举起左臂,右手拍打在左臂肱二头肌上。 众人带着敬佩的目光,暗道:老教授以耄耋之躯,冲在考古第一线,我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惭愧。 老人看着众人投来尊敬的目光,心中哼道:刘青山,等着瞧,这次肯定不会输给你。 第十二章 龙川行 翌日清晨。 贾行云揉了揉因熬夜看龙川的县志略显胀痛的太阳穴,从华贸附近的江畔花园出来,叫上司机,驱车去往鹅城康帝国际酒店接刘青山。 “贾少,家里差人送来的密码箱,请您亲启。”李林,也就是贾家司机,见后座上的贾行云揉着眉眼,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寻思车上了鹅城大桥平稳直行中,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将副驾座位上的一个黑色箱子拽来,反手递向后方。 贾行云拍了拍脸颊,打了个呵欠,接过密码箱,解锁打开。 两枚造型别致,与骨钱令母扣制材相当,又略显不同的薄盘圆形饰盘呈现在他眼中。 贾行云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骨钱令,将空谷牙、海黾旋,旋转插入层叠缝隙中,两声轻扣,严封密合,八块分割阴雕空间,三处已阳覆。 贾行云颠了颠灵动初现的骨钱令,将密码箱合上,放在右首侧座上,掏出手机打给刘青山。 “老师,过早没?“ “是,酒店是提供早餐。” “酒店的早餐哪里吃不到,您别惦记了,我马上到。” “嗯,好,好,知道了。” 贾行云挂掉电话,车下南引桥转右转盘进江边路,等待30秒红绿灯,未过五分钟就到了康帝国际酒店门口。 刘青山拖着行李箱刚办完退房手续出门。 贾行云打开车门,小跑过去,接过行李箱放入后车厢。 李林再度驾车直奔下角东路,停在祝屋一巷的“汤小匠”旁。 “老板,三份肠粉,加蛋加肉。三份八刀汤,多胡椒。再来一屉烧麦,一屉水晶饺,一屉蒸凤爪。备碟花生酱,稠点的。” 贾行云熟络地跟老板打着招呼,就着临时摆放在人行道上的圆桌坐了下来。 就这开着豪车吃路边摊的行为,老广见惯不惊。 指不定那种穿着无袖白汗衫,耷拉着人字拖的秃头老汉就是某个隐豪。 一眼望去,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喝汤唆粉的人,人声鼎沸,道不尽的人间烟火。 刘青山拿起一次性筷子,撕开筷衣,接过贾行云递过来的茶水,微抿小口,蘸了蘸花生酱,道:“八刀汤早就听说过,还真没喝过,这次有口福了,来鹅城,终于过了把嘴瘾。” 李林刚端上来三屉烧麦、水晶饺、蒸凤爪,闻言,笑道:“我就是紫金人,这八刀汤啊在我们哪可是一绝,算得上是客家人对猪的完美演绎。用紫金蓝塘猪的心、肝、肺、舌、肠、腰、隔山衣、前朝肉等猪件,分别切割一刀,切下的猪件精华,在上面洒放少许的盐花、胡椒粉、味精,加水煮个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刘青山咽了咽口水,张嘴左掌心从上唇抹到下唇,夹起包有玉米虾仁的水晶饺塞入口中,右手拍着膝盖点头,大叫一声“不错”。 贾行云一口爽滑的肠粉,一口鲜嫩的八刀汤,再塞入一口烧麦,呼呼啦啦吃得发出声响来。 三人一顿横扫,顷刻,荡扫一空。 嗝。 吃舒服了的声音传来,刘青山端起汤碗,滴水不剩。 吃过早餐,再度上路,驱车穿市区,过火车北站,从小金口上长深高速,约莫三个小时不到,下了高速抵达龙川。 再沿g236国道东北方向直行,半个小时左右在丰稔镇派出所路口转西南进路况明显下降一个档次的乡村公路,行到一个叫乌石坑的地方,红旗h9再也进不去了。 贾行云让李林到丰稔镇等候,与刘青山下了车望着狭窄的村道只能叹气。 “我给你师弟师妹打电话了,他们从上柏村骑摩托过来接我们。”刘青山关闭手机,顿了顿脚,摇头道:“真是胡闹。” 贾行云搬来两块圆石,吹了吹,扶着刘青山坐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贾行云不问还好,一问,刘青山吹胡子瞪眼,道:“张志和不知道在想什么,昨晚连夜下墓,不仅如此,还把范晓红、韦世强强行留在上柏村,美其名曰接我们两,我看啦,是怕我刘氏弟子抢他的功劳咯。” 贾行云点了点头,想到鹅城之事,再联想到师弟师妹的委屈,一条线下来,渐渐有了眉目,还是对张志和的行为有些不解,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这考古不是说你下墓早就能解析全局的,需要丰富的阅历和庞杂的知识储备,众人相互印证,秉着严谨务实的原则,抽丝剥茧,慢慢拨开疑云,才得以让历史重现。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除了第一手挖掘简报,张志和如此作为,有鬼? 贾行云想着想着,突突突的汽摩声传来。 循声望去,却是一辆嘉陵600边三轮侉子民用摩托高高低低,从丰稔镇的方向驶来。 驾驶位、挎斗内各坐一人。 两人皆戴军绿头盔,驾驶位那人虎背熊腰,内衬一黑色短袖,外套一橄榄绿影马甲,明显是一男士。 挎斗内那位,戴着流光紫墨镜,头盔两侧散出飘逸黑发,肩披薄纱水袖遮阳巾,着收腰黑色小西装,双膝上抱着一台松下ajx280存储卡式摄录一体机,正朝这边挥手。 边三轮停在贾、刘二人身前,一双穿着黑色高跟鞋,高挑的腿先侧身齐齐迈了下来。 “刘教授,贾大少!”字正腔圆,略带雌性特有的磁性女嗓音惊呼起来。 女子取下头盔抱在左腰,右手摘下墨镜挂在胸前,甩了甩头发,右掌从额前往右后一撩发丝,脸上挂着欣喜。 “哦,鹅城电视台的佟菲语啊,你们怎么来了。”刘青山站起身,想了片刻,才记起对方跟他在花都慈善拍卖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佟菲语指着驾驶位的男士,“蒋飞,我们电视台的师傅。” 蒋飞连头盔都没有摘下来,随意点了点头,算是礼貌性应了。 佟菲语将遮阳巾松下,连同头盔放入挎斗,转身走到贾行云身前,眼神带着热切的目光,伸出右手,道:“你好,贾大少,我们又见面了。” 贾行云内心愕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号人,只能伸出右手,和她握手,道:“幸会幸会,这山旮旯里还能再次遇到佟小姐,不得不说是缘分。” 佟菲语盯着贾行云的眼睛,笑道:“缘分是一定的,这次我们鹅城电视台能获首邀采访媒体之一,知道鹅城之光贾大少在,小佟倍感荣幸。” 贾行云恍然,难怪隐隐有种模糊的熟悉感,原来在电视上似乎见过,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身高没的说,穿着高跟鞋几乎同自己平齐,腿长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腿玩年。 整体给人以干练、知性、热情的感觉。 和江晓蔷相比,一个是待开发的性感樱桃,一个是成熟的火烈草莓。 嗯? 贾行云眉心一挑,脑海中浮现出坐在出租车上跟他挥手甜甜一笑的江晓蔷。 贾行云摇头,从紧握自己右手一直不松的佟菲语手中抽了出来,不着痕迹伸向刘青山,虚空伸掌,道:“老师是拿国务院津贴的专家教授,和老师国家之光的光环比起来,我算哪门子之光。” 佟菲语捏了捏右手,怅然若失,附和道:“刘教授自然没法说,你贾大少是年轻一辈的楷模,小佟对你很钦佩。” 这。 贾行云看了一眼佟菲语侵略性十足的热烈目光,有点消受不了,情不自禁往刘青山的方向蹭了蹭脚步。 滴滴滴。 长串的喇叭声响,从上柏村的方向开来两辆摩托车。 众人的目光被鸣声吸引过去,贾行云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这佟菲语看自己的眼神就跟自己早上看烧麦的眼神差不多,都是那种急不可耐的感觉,嗯?什么意思?想要吃了我? “学长,老师。”“师哥,老师。” 从远远传来的称呼以及声音就可以判断,前者是贾行云的学弟韦世强,后者是学妹范晓红。 韦世强身穿浅蓝平短袖,宽松牛仔裤,左额角一颗青春痘,下巴处一抹青冉的胡须,鼻梁高挺,脸色白皙,笑起来眼角自然呈一轻微的倒三角。 他跳下摩托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摘下手套,朝刘青山鞠了个躬,再给了贾行云一个熊抱。 贾行云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小老弟,辛苦了,完事,我请你去鹅城海搓一顿。” “师哥,没我的乜?”范晓红紧随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嘟起嘴唇,假装生气。 她身材娇小,戴半框椭圆眼镜,右眼角一颗醒目的美人痣,头箍宽条白色运动带,着连体白色束腰网球裙,左膝盖上套着一黑色护膝。 “有,怎么会没有,管你一辈子都有。”贾行云推开跟他腻歪的韦世强,伸手朝范晓红的头摸去。 “老师,学长,我们快走吧,要是下雨就不妙了。”韦世强不着痕迹抱住贾行云的手,嘿嘿一笑,直接将他往自己摩托车方向拽。 贾行云看着范晓红无意识缩脖子的动作,再联系韦世强的“蛮横”,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视两遍,给了二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跟上。”佟菲语坐回挎斗,穿戴整齐。 “哦。”蒋飞打火引车,突突突跟了上去。 贾行云坐在韦世强身后,刘青山非要自己亲驶,范晓红无奈,只能坐在他身后,一行四人,身后跟着鹅城电视台的两人,在坑坑洼洼的泥石路上往上柏村驶去。 第十三章 老槐树下老婆婆 苦竹嶂。 未开发的“小”峰。 山拥孤寒峰,迵环似列屏。 霞飞千嶂碧,雨冼数峰青。 逶迤深谷静,嵯峨云竹影。 野径芳菲山脚下,泥瓦参差有人家。 说的就是山脚下的上柏村。 考古队租了一套以泥砖为墙,方形顶龙石长条为柱,黑瓦覆盖的独立老旧房子,屋梁檩子还能依稀看见脱落红漆的雕花。 屋外四角各设有考古队临时搭建的帐篷,屋内堂设整齐摆放着备用的物资。 远山轻烟飘渺,依稀可见群牛甩尾悠闲吃草。 村口老槐树下,坐着一满脸皱纹,牙齿全失,嘴唇内收,无声发笑,着暗青服饰的婆婆,看见村里来了陌生人,丝毫不觉得奇怪,还柔弱无力地挥手示意。 那咧嘴露出幽深的口,配合发笑的眯眯眼,坐在磨出黄斑的竹椅上佝偻的身躯,在惯在闹市嘈杂环境下生活的都市人来说,是一种灵魂颤抖的心酸。 “停下,这是素材。”佟菲语拍了拍蒋飞的后背,指了指老槐树下的婆婆。 “哦。”蒋飞将边三轮停靠在帐篷前,熄火,跳下车,从佟菲语手中接过摄录一体机。 二人走到老槐树下,蒋飞打开机器,佟菲语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朝蒋飞示意个ok的手势。 “婆婆,你们这个村子叫什么啊。” 婆婆抿了抿嘴,口水不自然地从嘴角滑落,她趿拉着眼皮,望着佟菲语诡异一笑,以弱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几句。 “婆婆,您说什么?”佟菲语竖起耳朵,继而慢慢弯腰低头靠了过去。 婆婆双手颤抖,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咂摸声,慢慢举起干巴皮包骨,满是老人斑的右手,轻轻抚摸在佟菲语左耳廓上。 佟菲语尴尬一笑,耐着性子,压住内心的不适,微微侧头。 赫赫赫! 似喉咙有痰,婆婆发出含糊不清的嘀咕。 突然。 她扯住佟菲语的衣领,瞪圆双眼,露出惊恐的表情,有气无力吼道:“都要死,都要死。” “啊”。 佟菲语发出一声尖细的惊叫,汗毛倒立,屁股着地,浑身麻热,心脏砰砰跳。 她按住心口,双手胡乱上下摩挲,眼角挤出泪花,话筒也不要了,蹭在地上后滑五步。 蒋飞吓得差点没抗稳机器,手忙脚乱连捧带搂才将机器拿稳,心中发毛,毛着胆子朝婆婆看去。 婆婆满脸平静,咧嘴露出幽深的口,配合发笑的眯眯眼,坐在磨出黄斑的竹椅上佝偻着身躯,似乎睡着了。 二人再也不敢停留,逃也似地跑回营地。 “贾大少,可吓死我了。”佟菲语满面红霞,不由分说,抱住贾行云的胳膊,用隐带颤抖的音色将方才所遇细说了一遍。 左臂传来柔软的触感,贾行云皱了皱眉,慢慢想抽出手臂,反而让佟菲语抱得更紧。 他叫了一声“晓红”,将往他身上蹭的佟菲语推给了范晓红。 佟菲语发出一声带拐弯尾音的嗯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范晓红递过来的冰红茶饮料。 “婆婆。”贾行云蹲在老槐树下,将骨钱令露了出来。 “你是谁,只有我家死鬼才能叫我老婆。”婆婆冷哼一声,显出不合年龄的傲然。 呃。 贾行云险些偏头痛。 “婆婆。” “小伙子,来来来,我只给你一个人说,千万别传出去。”婆婆神秘兮兮朝贾行云招手。 这动作在贾行云眼中,就是婆婆举起右手,手臂、手腕、手掌不动,四指上下轻扇。 贾行云蹲在地上,挪动双脚,凑了过去。 婆婆捂着自己的耳朵,细语道:“山上有虎人,你不要去。” “虎人?”贾行云诧异,到底是虎还是人。 “嗯!”婆婆重重点头,躺靠在竹椅上,竹椅自然折叠,变成半卧躺椅,她眯起双眼,抿了抿内敛的嘴唇,前后摇晃,哼起了以啊字不断变调的诡异小调。 贾行云后脖肉一凉,见骨钱令没有任何异常,心下稍安,站起身,将怀中两盒方便面,一包鸡肉味火腿肠,一瓶红牛轻轻放在婆婆竹椅脚下,微躬着腰,拾起地上的话筒,慢慢后退转身,生怕打扰了婆婆的睡眠。 他转身的瞬间,婆婆猛然瞪开双眼,浑浊的眼珠愣愣盯在贾行云的后脑勺上,一眨不眨。 “老师,要不要歇一下。”贾行云背着登山包,抹了抹额角的湿汗,站在一方灰黄的土包前,朝后转身。 身后依此是刘青山、韦世强、范晓红、佟菲语、蒋飞。 刘青山换了一身乡下客家人的穿着打扮斗笠洋巾花布衫,杵着登山杖,解开衣领最上的扣子,以斗笠扇风,呼了口气,道:“南方湿气就是重,这粘稠的湿热感,真是让人不舒服,歇一口吧。”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围在土包前,或坐或蹲。 在潮润的泥土路上上行,害苦了佟菲语,她半路上早早将价值不菲的高跟鞋鞋跟踩断,这才堪堪跟上众人的步伐。 “贾大少,喝水。”佟菲语挨着擦汗的贾行云坐下,递过去一瓶拧开的怡宝。 贾行云看着瓶口一丝淡红的殷红,少了十分之一的怡宝矿泉水,举起腿边还未拧开的怡宝摇了摇,“谢谢,我还有”。 “哦,那要不要吃辣条。”佟菲语舔了舔殷红的嘴唇,满是期待。 贾行云张了张嘴,复又闭上,看着汗湿头发,脸色潮红,脖颈青一道白一道被蚊蚋咬出苍白疙瘩,满脸期盼的佟菲语,暗道:为了采访第一手资料,你这个鹅城电视台当家花旦也是蛮辛苦的。 “行,来一条。”贾行云伸手从她袋中拉出一条长长的沾满油渍带皱纹的辣条,道了一声“谢谢”。 佟菲语说了句“客气了”,捻起兰花指拽出一条更长的辣条,仰着脖子,吞剑动作一般一口气塞进嘴里。 她甩了甩头,含糊不清嘀咕一声“真好吃”,伸出舌头卷了卷唇上的油渍,朝贾行云挑了挑眉。 咳咳咳。 贾行云才吃了小半截辣条,看着佟菲语的动作咳得嗓子眼冒火,拧开怡宝,咕咕咕连灌了三口。 咯咯咯。 佟菲语笑得前俯后仰,没看到蒋飞埋头啃面包,捏着拳头,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韦世强拿着冰红茶背着大家用肘轻轻一碰范晓红,朝佟菲语路了努嘴,眼神中带着戏谑。 “老妖婆,馋师哥的身子呢。”范晓红呵呵冷笑,压低声音,瞪了韦世强一眼,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韦世强举手投降,呵呵一笑,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看啦,这颇有姿色的小花旦,是想嫁进贾家做豪门少奶奶吧。” “哼!”范晓红冷哼一声,撇嘴冷嘲道:“师哥那种性子,能瞧上她?” 韦世强摸着下巴,微微张嘴,舌头在口腔中从左往右轻碾,悄悄咽了咽口水,道:“我要是学长”。 说话没出口,范晓红拧着韦世强的腰窝狠狠一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轻吼道:“你敢吗!” “投降,投降,我就开开玩笑,你看你,还当真,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颗芳心全在你身上。”韦世强龇牙咧嘴,冷抽连连。 “哼,骗人的鬼,算你识相。”范晓红翻了翻白眼,朝贾行云说道:“师哥,你说咱们这次要发掘的古墓会是谁的?” 贾行云盖上怡宝矿泉水的瓶盖,右手扭紧,双肘架在两腿上,左手提在瓶口处,晃荡着水瓶,道: “这个不好说,疑似西汉墓,不过,我昨夜翻看龙川的县志,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秦始皇统一全国之后,郡县制度逐步完备。始皇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前214年,设置南海郡及龙川,当时龙川的地域非常广。 后来,赵佗建立南越国,龙川为其属地,但辖境已小。 西汉武帝元鼎六年,也就是公元前111年,重置南海郡,龙川也属此郡,辖境更小。 三国时期,仍为南海郡,龙川,但辖地扩大,类似于秦时区域。 东晋时期,从龙川析出一些小县,辖境缩小。 南朝齐时,又从龙川析置新丰及河源县。 武则天时置雷乡。 五代南汉又改名龙川。 宋代龙川属循州,仍据有今龙川等地。 明清时期,属鹅城府。“ 刘青山清了清嗓子,朝贾行云满意点头,接口道:“小贾看的是龙川的县志,我研究的是河源县志,元和郡县志卷三十四记载:河源本汉龙川之地,齐于此置河源县,以县东北三百里有三河之源,故名也。 在此之前,河源之地一直属龙川境。 隋文帝开皇九年,即公元589年,灭陈统一南方之后,将龙川并入河源县,属循州,大业三年,即公元607年,改为龙川郡。 唐初复置龙川,后并入归善,河源县辖区变小,仍属循州。 宋代属鹅城,辖境相当于今河yc区及东源等地。 明清时期,归鹅城府管辖。“ 佟菲语见刘青山停顿不语,喝水清嗓,插话道:“这么看来,从秦统一到清灭亡,这么长的时间里,龙川颇受重视,这么想来,此次古墓群定位西汉,怕是有待商榷是,吧!“ 说完扬了扬眉,朝贾行云望来。 贾行云点头,言道:“你说得对,言之过早,考古很枯燥,其实也很有意思,就是从浩瀚的知识海洋慢慢瞧出端倪,再结合出土物,一探究竟。“ 佟菲语内心活络,正要再次开口,山上传来几声爆响,众人齐齐起身,对望几眼,都瞧出对方的诧异:考古队,不可能采用这种暴力手段,古墓出事了。 第十四章 下墓 “快,跟上。”刘青山一把推开左侧的韦世强,慢跑几步,抬腿上泥阶,差点滑了一跤。 贾行云紧随其后,伸出双手虚顶,见刘青山站稳脚步,暗暗松了口气。 一行人在脸色悠沉,隐显焦急的刘青山带领下,循着考古队的标旗一路爬上半山腰,左拐穿过两片杂草丛生的荒田,依新砍伐出来的一条林道步行差不多百米左右,眼前现出半坡乱石林。 乱世林中搭建一房形行军帐,前方搭建三简易油布覆盖的遮棚,遮棚内铝合金折叠桌上放着取样的土壤、石块、半截碑文、敲锤、匙勺、镊子、杯皿、拉袋还有几欲干涸,遍布四周的血手印。 环视空无一人,虫豸鸟兽似乎都停止了鸣叫,闷热潮湿的空气中迷漫着一股淡淡的燥腥味。 一行人内心发憷,情不自禁慢慢围拢,佟菲语此时突然想到的是村口老槐树下,咧嘴露出幽深的口,配合发笑的眯眯眼,坐在磨出黄斑的竹椅上佝偻着身躯的老婆婆。 她内心一凉,止不住打了个冷战,缩着脖子,左顾右盼,咽了咽唾沫,却是半天吞不下去。 她抱住自己的双臂,上下摩挲,颤音轻声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好!”蒋飞点了点头,用结实的胸膛,宽广的双臂,虚空半环圈,将佟菲语围在其中。 范晓红苍白着脸揪住韦世强的手臂,隐隐发抖。 韦世强生吞一口口水,喉咙咕噜空涨,白皙的脸泛出红泽,拍着范晓红的手,脚下一软,清了清嗓子,“不要怕,有我在”。 贾行云皱眉跟面沉如水的刘青山对视一眼,指了指随风摆动的行军帐门帘,取下登山包,踩住脚下一长柄半圆取土铲的不锈钢面,弯腰抓住木柄。 “有人吗?”贾行云小心翼翼,紧了紧取土铲,用钢面撩开行军帐的帘门。 腥风袭来,一个浑身是血、破履烂衫、巾巾吊吊的人无声嘶吼着扑了出来。 “退后。”贾行云大声提醒身后的人,侧身一躲,脚下使绊,将跌跌撞撞的血人绊倒在地。 血人扑倒在地,全身抽搐。 众人定睛一看,佟菲语、范晓红顿时脸色煞白,哇地一声捂着胸口蹲下身,白的、黄的、稀的、干的吐了一地。 其余人皆瞳孔收缩,喉咙发痒。 只见血人脑勺拳头大个破洞,夹杂鲜血的白色脑浆混成脉动的污色稀酱,顺着破洞慢慢流出,滴溅在连发带头皮被掀开的渗血头骨上,那细微的汩汩冒泡声,在众人耳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认识他,他他是龙川文物局的老钱。”韦世强带着颤音指着血人,继而掩住嘴,压低声音道:“他左脖上有块癣,肯定是他没错。” “没有信号。”贾行云看着手机上显示为灰色的信号格,朝刘青山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我们,我们回去吧。”佟菲语抱着手臂发抖,脸色苍白。 刘青山望着远方不远处堆砌的新土,沉思片刻,杵着登山杖,道:“考古队数十人生死未卜,我不去看看,过不掉这个坎,这么的,小贾,你们年轻人先回去,到了上柏村打电话叫支援,这事牵涉人命,报警,对,要武警支援。” 贾行云拉住往前冲的刘青山,摇头,道:“我不可能放任您一个人下墓的,您也说了考古队人多,我看,不见得遇险,这老钱可能是单独留守营地,才糟了不测,我刚刚瞄了下装出土物的干燥箱,空无一物,猜测,老钱的死可能与文物窃贼有关。“ 听到是人为,而不是匪夷所思的诡异事件,众人心情顿时好转。 “对,学长说得对,我们怎么可能扔下您。“韦世强擦了擦嘴角的苦水,脚尖碰了碰蹲在地上干呕的范晓红。 “嗯,我也这么认为。“范晓红有气无力,喝着矿泉水漱口。 “那我们“,佟菲语望了望一脸木讷,面无表情的蒋飞,叹了口气,转身望了望幽暗的来路,愣了愣,内心发毛。 她转眼望向淡定的贾行云,深深吸了口气,微闭眼,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道:”身为新闻工作者,挖掘真相是我们的天职,纵使前方刀山火海,我等也在所不辞,你说是吧,蒋飞。“ “嗯!“蒋飞抱紧摄录一体机,舔了舔厚实的嘴唇。 刘青山心道考古队那么多人,又有经验丰富的老考古队队员,对付区区蟊贼应该不难,于是心下稍安,从行军帐中取出大件真空袋,和三名弟子将老钱装入其中,抽尽空气,放入行军帐角落,等到回去的时候再一并运回。 贾行云背上登山包,从行军帐中取出两件长柄不锈钢取土铲,自己拿一件,给蒋飞一件,道:“防范未然,以备不时之需。“ 蒋飞左手抱着机器,右手舞着取土铲,挽了个枪花,嘴角上翘,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 众人各自装备,头戴式探照灯、登山绳、指北针、卷尺、手铲、探铲、不一而足。 一行人来到堆砌新鲜泥土的拢坡前,斜上方现出半扇暗沉的半掩石门。 石门两侧被人为用千斤顶垫着小臂粗细、长约两米的铁柱撑住,上方一重约数吨的青苔断龙石。 众人打开头灯,贾行云当前引路,刘青山紧随其后,佟菲语、范晓红互相搀着手臂东张西望,蒋飞、韦世强并排在后,亦步亦趋。 “中间的头灯先关了,只留首尾。“下墓后的贾行云不再温文尔雅,说话的语气带着命令式的不容置疑。 众人依言,只留下贾行云和韦世强的头灯开着。 通道三人并排宽度,高约两米,左右两壁长形石条堆砌而成,头顶吊根须夯土泥顶,脚下中部有一无限延伸,斜下的凹槽青石。 “老师,发现没,我们在绕着某一点,做蚊香式的下内回旋。“贾行云弯下腰,用左手拇指、食指比划从未断过的凹槽。 刘青山索性蹲在原地,拿出钢卷尺比划弧度和宽度,啪地一声收缩卷尺,道:“西汉早期的汉墓都是竖穴崖洞墓,中、晚期则多是横穴崖洞墓,这个墓从甬道的构造方式来判断,不太像汉墓。“ 韦世强凑了过来,沉声道:“所谓秦唐看西安,明清看帝都,两汉看徐州,从一开始,我就不太信岭南地区存在大型西汉墓。“ 贾行云皱了皱眉,道:“因山为陵、凿山为藏这种形制,汉墓居多,你所说的秦唐看西安,明清看帝都,两汉看徐州,只不过是旅游界的说法,我们考古人是万万不能全信的。“ 刘青山站起身来,打开头灯,头前带路,边走边说,“小贾说的对,我们不能以偏概全,龙川之地从秦开始,虽经赵佗建南越,经五世而亡,但也在公元前111年并入汉朝,期间与汉朝来往密切,我们近乎可以将其归入西汉历史。“ 韦世强还想张嘴,被范晓红悄悄拉了拉袖子,冲他摇了摇头。 韦世强并不服气,却也闭嘴,心道:老师就知道偏袒学长,他又不是您孙子,至于吗。 众人一路回旋向下,约莫半个小时,前方侧墙映照亮光,众人加紧脚步,转角豁然开朗,甬道尽头一高约五米,直径二十的人字脊顶天井,四围挂着储电式圆柱氦灯,看来是考古队在此处做了短暂的停留。 中心位置,一磨损严重、锈迹斑驳、渗透暗绿锈纹,带三面深深凹窝、约轿车大小的疙瘩石,静静在灯光下散发偏幽绿的光芒。 “果然,甬道不止一条,而是三条。“贾行云踩了踩脚下僵硬的凹陷石板,石板中间有凹槽,两侧有磨损痕迹。 刘青山抚掌,拿出放大镜,凑近疙瘩石细细打量,道:“掺合青铜,粗糙炼制的阻断铁。“ 佟菲语赶紧收拾自己的着装,示意蒋飞开机,将话筒递到刘青山身前,问道:“请问,刘教授,什么是阻断铁。“ 刘青山望了一眼话筒,又看了看闪着开机信号的摄录机,摆了摆手,道:“阻断铁就是阻断铁。“ 佟菲语愕然,老教授还真是,看来是不屑和外行人解释吧。 佟菲语只能将目光投向围着疙瘩石慢慢转圈打量的贾行云,走到他面前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 贾行云看着刘青山细许黝黑的脸色,心道:老师,媒体方面您还是要多多接触,酒香也怕巷子深啊,有能力就要多发声。 身为弟子,自然代其劳,贾行云用毛刷轻轻扫刷在疙瘩石表面,道:“想必大家都背过过秦论吧,其中一段有“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阳,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兵”的描述,这么庞大的工程,秦匠前期运用到一种粗浅的杂铸术,后世古人多以这种铸术熔炼阻断铁,用在此处,应该是防撞的。” 佟菲语配合着点头,用恰到好处的似懂非懂的表情一眨不眨地盯着贾行云的眼睛,道:“防撞?请为观众朋友解释一下。“ “你们看。“贾行云指了指地上延伸至甬道的凹槽,再面向阻断铁的凹陷面,”既然要打造墓室,自然需要凿石运土,古代虽没有像现代一样的轨道采矿车,但可以因地制宜,这也是为什么甬道为蚊香式下旋状。“ 第十五章 墓道幽幽 谈及考古知识,刘青山喉咙发痒,接着贾行云的话题,道: “凹槽呈椭圆形,宽3厘米,深度约15厘米,甬道两侧有磨痕,再结合这方防撞阻断铁,可以推断,当初建造墓室的时候,匠人用了平板滑行,类现代轨道车的技术。“ 贾行云用尖石块在地上画出一面平板,两侧粗粗画了两笔,标记铜环,中间再画一笔,标记牛筋软管,配合刘青山道: “差不多就是这样,一种能利用地形和墙壁摩擦控制速度的运造工具,由此推断,结合阻断铁的磨损程度,这是个不小的墓。“ “师哥,老师,你们快来看。“范晓红跟韦世强打开头灯,站在通往内里的墓道石门前。 石门左扇未动,右扇朝内推开,门顶墙壁顶端开水桶粗细圆孔,四根登山绳绞在一起绷直捆绑在附近的石柱上。 “塞石外吊?“刘青山皱眉,”这是盗墓贼惯用的牛鼻眼牵吊堵塞墓道塞石的方法,张志和在搞什么。“ 贾行云用鱼线钓取荷叶双雁纹配饰的手法,笃定鹅城之事与张志和有关。 “学长,老师,你们快看门上的图案。“韦世强摸着门上的浮雕,指尖传来一股寒意。 左石门上的浮雕身形怪扭,四翅、六眼、三足,形似鸟,长似蛇着青黛色。 右石门上的浮雕身形熟悉,四足、长角、短尾,形似羊,状似麋着青灰色。 “酸与?“”?“ 贾行云、刘青山一左一右,审视浮雕半刻,同时发出惊呼。 佟菲语面带欣喜,快步跨入镜头,指着浮雕,道:“观众朋友们,这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两种动物,左边像鸟的叫酸与,右边像羊的叫。“ 范晓红这个腻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浮起一抹自信,道:“山海经北山经记载,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 似乎是为了配合范晓红打击外行人的气焰,韦世强接口,道:“山海经南山经记载,又东四百里曰洵山。其如多金,其阴多玉,有兽焉,其状如羊而无口,不可杀也,其名曰。“ “你怎么说?“刘青山微微瞪了范晓红、韦世强一眼,责怪他两近乎显摆的行为,转头问向了沉默思考的贾行云。 贾行云左掌扶额,左手拇指、中指按在太阳穴的位置慢慢揉搓,道:“这不是个好兆头。酸与以山海经的注释,是一种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恐怖事情的怪鸟。 而的造型看似温柔,实则也不是什么好现象,你们看,这兽无嘴,传说这种兽没有嘴,不吃东西也能活,在塞石墓道石门上浮雕这样的图案,是不是在警示入墓的人?“ 众人联想到死在营地的老钱,脖毛又竖了起来。 刘青山冷哼一声,不满道:“作为考古人,首先是无神论者,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我看是墓主人故布疑阵,吓唬你们这些胆小鬼。“ 刘青山甩了甩手,迈入墓道。 贾行云耸了耸肩,跟两位学弟学妹尴尬一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紧随其后。 佟菲语哒哒哒跑步前进,拽着贾行云的登山包带,寸步不离。 韦世强无所谓地撇撇嘴,对着范晓红无声张嘴,“胆小鬼,咧咧咧“。 范晓红回一白眼,指了指刘青山的背影,朝韦世强举起右拳晃了晃。 蒋飞皮笑肉不笑地跟两人擦肩而过。 六人看着头顶被吊起来的巨大塞石,加快脚步,生怕塞石掉了下来。 “停一下。“刘青山举起右手,在一三岔路口止步不前。 贾行云在三岔路口徘徊,细细打量墙上石砖,他看到一抹白色,伸出右手食指轻轻一刮,瑟瑟掉粉。 “这边有考古队留下的标记。“贾行云挥了挥手,代替刘青山在前引路。 暗青色墓道越来越宽,沿路皆有考古队留下的倚墙氦气灯。 “啊“ 佟菲语发出一声压住脖子的惊叫,原地跳开,手舞足蹈死命往墙边贴。 众人被吓得一惊,贾行云将取土铲横握,背对着刘青山将他护在身后。 蒋飞一搂摄录机,从腰间抽出取土铲,在佟菲语脚下砸出一串火花。 韦世强脸色微变,一搂范晓红的胳膊,复又一本正经,学贾行云的动作将范晓红护在身后。 “什么事?“刘青山最不喜探墓的时候有人一惊一乍,语气带着生硬。 佟菲语咽了咽口水,指着脚下,“血,有血“。 众人这才惊觉不对劲,空气中夹杂一丝松香怪味,细细嗅去,真有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贾行云嗅了嗅鼻子,鼻尖一湿,他用左手食指轻轻一刮,凑在眼前一看,倒抽一口凉气,正要往上望去。 只见范晓红抬着胳膊晃了晃,半天没举起来,生咽口水,脸皮轻抽,眼神翻着半白,脑袋生硬扭向贾行云头顶上方。 贾行云往后猛然一跃,往上定睛一看。 头顶吊着一渗血男尸,此时,滴答一声,血滴溅落,小小的声音传出无限的回音。 “还有,还有,我的天,三具男尸。“韦世强冷汗直冒,牵着范晓红的手汗津津一片。 男尸准确的说是被几根长枪直直钉在顶壁上,从衣着来看,不似考古队队员。 “枪出如林弹射型机关。“贾行云踏了踏脚下的圆孔,望向前方墓道顶壁一排排整齐倒插的长枪,”机关已被破坏,这三人很倒霉,应该是排头兵“。 “要不,要不我们回去吧,啊,好不好。“佟菲语心口发热,唇色发紫,看到蒋飞还有心思架住摄录机对着顶壁的男尸拍摄,无名火起,”拍拍拍,拍死你算了“。 “哦。“蒋飞弱弱回了一声,一百八十来斤的憨实汉子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意。 佟菲语烦躁地挥了挥手,拍了拍脸蛋,挤出微笑,“贾大少,还要前行吗?“ 贾行云见刘青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众人一阵沉默,心情沉重,继续前行。 半路上突兀出现一耳室,只有围着墙砌的长条连接睡凳,中间石桌上落满灰尘,偏左的位置上一道新鲜的半掌大小的方印印子,可见考古队在此处有了收获。 稍作判断此处应该是修墓工匠用作休息的地方,众人不再停留,继续赶路。 未行多远,路中偏右位置出现一陷地一厘米的石板,左侧处豁开一葬坑,坑内立满挂满铁锈的尖尖铁笋,不仅有灰白发暗黑的人形、兽形骨骸,还有一具新鲜的考古队队员尸体,尸体周围骨骸成灰,呈现重物跌落砸出的圆形灰纹。 刘青山摇了摇头,朝墓道前面碎了一口,嘀咕一声“张志和,我看错你了“,转身朝贾行云道:“小贾,把坑中的同志拉上来吧,不能让考古人就这样躺在下面。“ 贾行云点头,放下登山包,从包里掏出攀岩带系在腰间,扣紧错开环圈,登山绳从环扣穿过,结个反穿8字节,再加个半结。 准备工作做全,贾行云将绳子递给刘青山,余下四人脚底相抵,握住绳子微微后仰。 贾行云将绳子甩到葬坑中,给大家打了个ok的手势,双脚抵在葬坑边缘,一寸一寸滑了下去。 他凌空蹬腿,晃到考古队员尸体旁,一把抓住他腰间的衣服,就着绷紧的姿势,将绳从他腰腹下慢慢塞入,直至绳头从另外一边显露出来,这才又往前扣了几分,将绳头拉拢,打了个活结,喊一声“起“。 葬坑边四人使劲,贾行云手一松,双脚蹲在葬坑边缘,很快就爬了上来,他转身拽住绳索,配合四人将尸体拉出葬坑。 众人长吁口气,慢慢围拢过来。 尸体胸前两道对穿的窟窿,血早已流干,韦世强叹了口气,眼眶微红,道:“龙川博物馆的孙飞,之前还跟他喝过酒,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没了。“ 贾行云跟韦世强刚将孙飞抬起,从他尸体上掉下一密封塑料袋,两人微微一愣,将尸体抬到墙边放下。 刘青山拾起密封塑料袋,咿了一声,朝贾行云招了招手。 贾行云凑近,接过塑料袋,捏了捏手感,翻过来看标签,考古队员在标签贴上书写:疑似秦以前工匠牌,材质疑似琥珀,待验。 “秦人?“贾行云将方形牌递给刘青山,道:”上面所书的确像大篆籀文,与秦朝统一后采用小篆略有不同。“ 刘青山摸着牌子上面的纹理,道:“的确像偏甲骨象形大篆,你看,这几笔,线条粗细不匀,刻画偏实物,为一火字,下面这字造型推演,当属造字。能调用火造营的工匠,啧啧,墓主人身份很高啊。” 佟菲语有些蒙,不是推测为西汉墓吗,怎么又到了秦,甚至更久远? 职业习惯,她张嘴问道:“既然是疑似琥珀材质,咱们可不可以现在就验一验?” 刘青山摸了摸嘴角,将塑料袋递给贾行云,拍着他的肩膀,望向佟菲语,道:“琥珀鉴定的专家在这里,你要问他。” 第十六章 动图式视觉幻境 贾行云将塑料袋递还给刘青山,拍了拍手,起身往登山包方向走去,“疑似琥珀的粗糙检验方法很简单,在野外条件不充足的情况下,我们多半采用其非导电特性和水浮测试法”。 贾行云在登山包中拿出两个密封袋,左手袋中放着黑色绒布和小片白色纸屑,右手袋中放着高约十厘米的扣盖透明塑料盒。 贾行云提着两密封袋走到原来的位置蹲下,边拉开密封袋滑扣,边解释道: “琥珀的树脂来源是古代松科、南洋杉科、豆科等植物分泌的萜类树脂,而萜类树脂是由萜类化合物组成。 其化学元素以碳、氢、氧为主,以及少量的氮、硫等其他元素,主要化学分子式为cho,是电的绝缘体。其密度为1083,质地轻,可在饱和的食盐水中上浮。” 佟菲语听着贾行云的解释,再看到袋子里的物件,恍然,用掌肚蹭了下脑门,道:“初中物理实验之一,摩擦起电?” 刘青山呵呵一笑,韦世强以为老师是对佟菲语在发泄不满,挤进贾行云和佟菲语中间的空挡蹲下,道: “其实英文单词电子的书写eeic与拉丁语中琥珀的单词书写一致,早就证实了琥珀的静电性。” 见刘青山笑意渐收,韦世强赶紧闭嘴,默不作声帮贾行云撕扯已经不用再撕的白色纸屑。 贾行云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韦世强的肩膀,鼓励道: “韦师弟说的不错,罗马时代的老普林尼记载,琥珀在古拉丁语中有多种不同名称。第一种叫eectru,这个词最早是锡西厄人对一种白色、蜡黄色琥珀的称呼。 然后,希腊人泰勒斯发现了它的静电性,称其为eektion,意为灿烂的太阳,传承到拉丁语后写成eeic。” 佟菲语暗暗咋舌,跟一群考古人在墓中交流,简直就是在秀自己的智商下限,她默默挤了挤嗓子眼,脚步往后挪半步,让蒋飞的摄录机更能完美拍摄到面前的场景。 贾行云戴上一次性丁腈手套,将方牌从密封袋中取出,右手拿着黑色绒布快速摩擦在方牌上。 再将左手掌心中的方牌靠近白色小纸屑,见纸屑依附其上,点头说了一说“静电性测试结果符合,下面测试其密度”。 透明盒中是早已勾兑好的饱和盐溶液,贾行云说着“饱和食盐水密度为133c3,且不溶于盐水,我们来看看是否上浮”,便将方牌轻轻按进饱和盐溶液中。 随着贾行云的松手,方牌慢慢浮了起来。 “好厉害。”佟菲语嘴里不知怎么就迸出了这么一句,见众人向她望来,她赶紧捂住了嘴。 “老师,初步判定为琥珀制品。”贾行云眼中透出兴奋,将方牌从盐溶液中取出,在半空甩掉水渍,再用吸附纸将水吸干,复又将其装进密封袋,在考古队员原来的标签下面写上“静电性、密度测试,初判为琥珀特性”。 刘青山兴奋劲头更足,接过贾行云递过来的琥珀方牌,道:“从方牌上的文字推测,如果这真是秦,或秦汉时期的古墓,那么这枚琥珀牌的意义就不一般了。” “您是指它的稀有程度,还是指它的特殊时代?”佟菲语情不自禁进入采访环节,将话筒递了过去。 刘青山往后微微仰脖,心中高兴,并不介意这看似鲁莽的行为,兴趣盎然地对着镜头招了招手,指着手中的琥珀牌,道: “历代出土的琥珀或琥珀制品,秦、秦末汉初的出土是很少的,仅见贾各庄一枚虎形饰,贵县罗泊湾两枚琥珀珠。 这枚琥珀牌,造型虽粗糙,打磨也不够精细,却贵在雕有文字,可作为判断墓主人时代的重要依据物之一。” “那如果以价值来判定,这枚琥珀牌贵吗?”佟菲语弱弱问了一句,瞟了一眼贾行云,默默低下了头。 “你说呢?”范晓红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给了她一个白眼,“故宫博物馆收藏有一枚比这小很多的清代椭圆琥珀斋戒牌,能跟故宫博物馆藏品比较,且年代更为久远,光研究价值就不可估量,若论金钱价值,呵呵。” 刘青山抚掌,欣慰点头,道:“小范说得对,考古不是看出土物值不值钱,而是看研究价值,如果能从上面推断、甚至笃定某个历史事件,就算一块普通的石头也是无价之宝。” 贾行云将物件细细收拾妥当装入登山包,脱下一次性丁腈手套,放进备用的杂物处理袋中,朝躺在墙边的孙飞鞠了一躬。 众人默然,依次朝孙飞鞠躬,在刘青山的带领下再次往前探寻,头探灯的灯光越来越远,葬坑附近的光线陷入明暗交替,继而昏暗。 孙飞的尸体静静躺在墙边,胸口透可见地板的两个窟窿早已干涸,此时渐渐渗出淡黄的渗透液。 渗透液如面汤沸腾前迷漫出圈圈白沫。 窟窿四周杂乱的乌紫筋条和肉碎悉悉索索蠕动起来,“他”霍然睁眼,眼球渐渐凸起。 死鱼灰的瞳孔那抹黑色慢慢消散,一种浑浊暗黄的颜色在眼球上弥漫开来。 只是刹那,似有丝线游走,凸鼓的眼球又慢慢凹进眼窝,无力的眼帘渐渐合上直至成缝。 突突两声。 眼帘尚未合拢,又再次撑开,两枚沾满粘稠液体的死灰眼球迸射出来,从“他”无声张开的嘴里跳了进去。 墓道来路顶壁上,传来吧嗒吧嗒的声响,一个如壁虎一般贴在上面爬行的东西悬停在孙飞的上方。 它转了转头,再转了转头,再转了转头 贾行云一行六人行进不过半个小时,转角,前方豁然开朗,眼前所见,惊得六人张大了嘴。 前方现出一完好无损的宫殿群。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歌台暖响,春光融融。 殿外两旁各有小巧玲珑钟鼓楼,砖木结构,古朴典雅。 扶阶而上,蟠龙玉柱,长信宫灯,错落有致。 阁顶构架八卦藻井,阁内雕刻精细。 四周设有游廊,廊壁上雕刻记实若干。 殿阁内丝竹悦耳,歌舞曼曼,宫女穿梭其内。 正殿之上狐裘座椅,一体态丰盈的貌美女子手杵下颚,微闭双眼,眉间隐有忧郁之气。 她双脚赤足,侧卧于座椅之上,玲珑曲线一览无余,慵懒之姿不失妩媚。 身穿灿黄宫裙,其上花纹繁琐,金丝滚滚。 披肩发髻,头插穗穗,古韵十足。 此时她挥了挥手,殿中舞姬中分出六名轻纱薄蔓,似画中走下的女子,盈步向贾行云六人走来。 其中一名舞姬巧笑嫣然,香风送暖,绕着贾行云曼步,腰肢无骨扶摇,慢慢攀后,头枕在他肩上,眼露魅丝。 那素手如云雾缭绕其锁骨,交错如汗珠滑落。 舞姬咬唇轻唤一声,右脚缓慢伸曲回勾,小巧的光滑脚踝处铜铃轻响。 此时。 贾行云胸前骨钱令无主自转,饰盘卷层如精密的表盘,发出咔咔咔细微的声响。 阴雕空间处一皙白质空为骨,掐丝镶嵌手法为案,阳覆似鸠带牙的凸纹图案轮转扣入龙形首尾咬合处。 一阵“空空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骨钱令的烫热颤动。 贾氏有骨钱。 有名空谷牙,佩之不惑。 贾行云如梦方醒,定睛一看,后背发凉,冷汗瀑布般劈头盖脸。 哪里有什么宫殿,哪里有什么游廊,哪里有什么丝竹,哪里有什么舞姬。 脚下前方不过半步,一冒幽绿气泡,散发如石灰洗猪肠时辛辣味的池子。 来不及细看,贾行云首先将面带羞涩,老脸涨红的刘青山拉到一旁。 “啊啊,不。“刘青山摇头晃脑,虚空伸手,慢慢醒来,定睛一看,也是汗流浃背。 他瞟了瞟一本正经的弟子,不好意思弯下了腰,双掌护在膝盖上来回揉搓。 贾行云快刀斩乱麻,不管是嘿嘿傻笑的韦世强,还是抱胸皱眉的范晓红,亦或是收臀提腰的佟菲语,或是汗如雨下的蒋飞。 统统拉扯出墓道,一并推向墓道口侧面。 众人惊醒,莫不惊呼。 佟菲语更甚,脸上红晕温温,埋首低垂,紧紧收拢自己的双腿,肩膀微微耸动。 不从正面看去,墓室恢复如初,竟有数盏长明灯将墓室照得光线通明。 墓室有多处连通口,设计的歪歪扭扭,根本不像常见墓室或圆、或方的造型。 其内摆设的物件五花八门,高低错落,有字画、瓷器、兵刃、铜镜,还有数尊美女像 摆设方式也是毫无章法可言,从侧面看去,简直可以用杂乱无章,随心所欲来形容。 但目光如从侧面慢慢移向正面,杂乱错落的物件渐渐组合成一副完整的动态图。 刘青山长舒口气,带着颤音,道:”古人,古人,居然利用摆件,完美构造出视觉、听觉、空间的错觉欺骗效果,这,已经不能称其为幻境,只能用视觉艺术创意欺骗大师来形容。“ 贾行云盯着最上方,也就是幻境中出现的狐裘座椅旁一尊怀抱宫裙女子的“人形“中空摆件,惊讶得无以复加。 第十七章 人珀 贾行云掩着嘴角,嘴巴长得可以塞进一枚鸡蛋,视线扫视那几尊美女像,举起右手遥指,“俑俑,这不是雕像,是俑,你们有没有闻到松香味?“ 众人吸鼻,这股味道从进入墓道开始,就隐约可闻,此时虽有化尸池味道的掩盖,松香味的辨识度依然很高。 以贾行云处变不惊的个性,此时他亦禁不住颤起双腿,生吞一口唾沫,道:“琥珀俑,不可能,简直不可思议。“ 刘青山亦倒抽一口凉气,瞪着眼珠不敢相信,半响,他脸上渐皱的抬头纹渐渐舒展开来,慢慢散开,似笑容在绽放。 “俑制品,当属秦始皇陵兵马俑最出名,不过那是陶俑,此处的女俑,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如鲜活的活人冰冻,似活人浇灌而成,跟蜡像馆的很像。如果外裹物真是琥珀,那真是世所罕见。“ 贾行云早已迫不及待,直接越过其余墓葬品,围绕狐裘座椅上那尊闭眼蹙眉,以舞天姬造型静止的女俑像。 他掏出放大镜、365n波长柱式紫外点照灯,连番操作,啧啧称奇,自顾自述说道: “琥珀的种类细分为很多,还从未见过,也未听过人珀一说。这么大的琥珀用量,不可能天然形成,必定是熔制混合而成。 而这一尊,啧啧啧,外表覆盖的全是稀有的红茶珀,你们看,自然光线下呈现红紫色可见荧光,紫外光下呈现蓝紫色荧光,单以琥珀用量来论,放在外间,也是绝无仅有,看这熔制手法,琥珀内质居然没有被破坏,难得。再看她旁边这件,咿?“ 紧靠着舞天姬造型的琥珀俑,呈半卧侧躺状,右肘杵在狐裘椅上,右手成拳,手腕半弯曲枕着头部太阳穴,左手环抱舞天姬腰间。 此时,这尊同样用稀有红茶珀浇注的人俑,人去俑空,徒留半具空壳,四周散落着凌乱的红茶珀块。 从空壳的造型,中空的大小,空壳内壁上印着的似铠甲后背的组合印,与舞天姬对比判断,这是一具身形魁梧的男俑,也是此处十二尊琥珀人俑中唯一的男俑。 除去这尊中空的琥珀俑,不远处还有一处散落着茶红琥珀碎片,从裂口来看,破碎时间更加久远。 如果完好无损,总共十三尊稀世罕有的琥珀俑。 刘青山的侧重点更多偏向于女俑的服饰。 他围绕着狐裘椅旁的女俑细细打量,眯着眼睛微微仰头,似陷入沉思,继而点头,道: “这女子身份不低啊,放在宫廷也是嫔妃级别,你看她的着装,头戴芙蓉冠子,身穿浅黄藂罗衫,配五色花罗裙,踩泥金鞋,再看下面这个女俑,披浅黄银泥云披,持五色罗小扇。“ 贾行云从红茶珀的关注点转移到女俑服饰上,细细审视,脸上显出笑容,道: “这是典型的秦朝宫廷女子服饰,结合那枚琥珀牌,初步推断此墓比初期推测的西汉墓还要提前。”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那之前西汉墓的推测是依据什么判断的呢?”佟菲语很敬业,捏了捏僵硬的大腿肌肉,以媒体人的嗅觉问出观众的心声。 韦世强和范晓红站在刘青山身后,一人递辅助工具,一人拍照并作现场笔记。 听到佟菲语的声音,韦世强将手中的大小毛刷分别递给刘青山和贾行云,拍了拍手,说道: “前段时间,河源警方打掉一拨贩卖文物的团伙,缴获物中有刘邦时代的半两钱,又称为荚钱或榆荚半,这种钱,法定重量为三铢,约21克,汉初的半两钱穿孔比较大,无内外廓,肉薄,形制不够规整,很好识别。 从盗墓贼的供词中,警方得悉半两钱盗自苦竹嶂山中的古墓中,文物局派人核实,发现了新鲜的盗洞,这才有了我们考古队的成行。“ “我想起来了。”贾行云拍掌呼应。 佟菲语以为他要跟自己细说,忙撩了撩额前的汗发,露出灿烂的笑容,满眼寄希。 贾行云转身面朝刘青山,“五代马縞中华古今注冠子朵子扇子记载:冠子者秦始皇之制也,令三妃九嫔当暑戴芙蓉冠子,以碧罗为之,插五色通草苏朵子,披浅黄藂罗衫,把云母小扇子,靸蹲凤头履以侍从”。 关注点原来还是在女尸身上啊,佟菲语泄气一样轮了轮右臂,沮丧地朝蒋飞挤了个苦笑。 蒋飞“嘿嘿”一笑,笑得比哭得还难听。 “如此推测,这女俑有嫔妃的待遇,那么这个消失的男俑莫非是秦王子?不可能是秦始皇本人吧。”范晓红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 贾行云咧着嘴,右手拇指擦了擦嘴角的唾沫干壳,这才觉得口干舌燥。 他从登山包里掏出六罐红牛,依次发给众人,一口气干完半罐,开口道:“岭南地区,山高皇帝远,不排除违制的存在。 依据史料分析,始皇统一六国后,对百越用兵,初遣屠睢、赵佗,后遣任嚣。 此三人都是秦朝南下的大将,假设这里是三人之一的墓穴呢,越秦制不是没可能。 何况赵佗还是南越国的初代君王,这里会不会就是南越国诸王室之一的墓葬呢。” 刘青山扫了扫鼻翼上的汗珠,道:“史书淮南子人间训记载:秦皇挟录图又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监禄无以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相置桀骏以为将,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杀尉屠睢,伏尸流血数十万,乃发适戍以备之。 由此判断,屠睢还未攻陷岭南就已身死。 而任嚣为南海郡尉多年。 南海百咏中写道:嚣庙在今法性寺前道东四十余步。法性寺今光孝寺也,而墓与庙已不复存。 至于赵佗,到如今其陵墓依旧不留痕迹,尚未挖掘出,如果这里真是赵佗墓,或者是其子孙后代的墓葬,那就真是考古历史上绚烂的一笔。” 范晓红在刘青山身后小声附和道:“多年来,对于赵佗的墓葬大致有在古番禺城的说法。 所谓古番禺城,大致在今花都越华路以南、文明路以北、仓边路以西、吉祥路以东的地区,与龙川相去甚远。” 贾行云闻言,点头,他见众人的红牛都喝得差不多了,便扯出一个密封袋,捏着两角,在空中晃荡两下装满空气撑开袋子,走到众人面前,一一将空罐子收起。 他边投空罐入袋,边用下巴蹭了蹭左边锁骨的位置,拉上密封袋,再次塞入登山包,道: “也不尽然,秦始皇攻下百越后,设立了南海郡、桂林郡、象郡三郡,任嚣被委任为南海郡尉。南海郡下设博罗、龙川、番禺、揭阳四地,赵佗被委任为龙川令,也就是今龙川佗城。 由此可见,赵佗在岭南的发迹始于龙川,之后建立南越国,南越国的疆域放在现在来看大体上东接泉州,北以五岭与赣、湘交界,西北至桂西北部的南北盘江,西南到今越南的中北部地区,疆域如此之广。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推测,赵佗对龙川有特殊感情,并视其为龙兴之地呢?” 贾行云舒口气以“那么,赵佗把自己的陵墓建在龙兴之地的龙川也就说得通了”结尾。 他舔了舔还沾着红牛甜韵余味的嘴唇,嘴角情不自禁翘起一抹讥笑的弧度,“越南古代或者说是17世纪左右,其史学界一直将赵朝做为越南的第一个王朝,比如大越史记、越史略、大越史记全书等史书。 援引大越史记中的一段话为例:赵武帝能开拓我越,而自帝其国为我越倡始帝王之基业。 这里的赵武帝就是赵朝的开国君主赵佗,在越南史学家眼中,他的称号是南越武帝。” 刘青山呵呵一乐,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掏出一瓶怡宝喝了半口漱了漱口,刚想低头吐在地上,想起来这里是考古现场,又硬生生仰起脖子一口咽下,接口道: “赵佗19岁获赐护驾御剑随秦始皇出巡,公元前219年,被封副帅先随屠睢、后随任嚣征战岭南。 他本就是秦恒山郡真定县人,也就是今冀,zd县人,实打实的华夏人,更不用说南越国五世而亡,归入汉朝,跟现在的越南有几毛钱关系?要按照他们的说法,南边自古就是我们的。“ 众人会心一笑,不再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腹议道:跟我们讲历史,呵呵,吓死你们。 贾行云用毛刷轻轻抚掉琥珀女俑肩上的细许灰霾,推测道:“既然南越国疆域如此辽阔,那么这种独属缅甸琥珀的红茶珀就讲的通了“ 他刚要开口,惊觉不太对劲,环顾四周,这才琢磨出哪里不对劲。 如此丰富的葬品,就算没有棺椁,考古队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除了似破珀而出的琥珀男俑,疑似早已破碎的琥珀俑,其余摆设丝毫未动,这是极不寻常的,就像从未有人来过,后续的六人是随着考古队的粉底标记和氦气灯循迹而来,难道考古队队员凭空消失了不成? 第十八章 人形酸与 “不会都被幻境所迷,溶入化尸池了吧”,贾行云似自言自语的语调引起了刘青山的沉思。 他左臂抱住右腰间,右手拇指垫住下巴,食指关节摩挲着下唇,皱着眉头,神色凝重,长舒口气,后怕道: “不是没这个可能,如果没有小贾你,我们恐怕难逃跌入池中的命运。” 蒋飞将镜头侧移到冒幽绿气泡,散发如石灰洗猪肠、伴随辛辣味的化尸池。 圆形化尸池几十见方,池中绿液粘稠,绿中带暗,密布着缓缓胀大,噗地一声消瘪的气泡。 气泡消瘪破裂,气浪四开,推荡出一圈泛油彩的皱叠纹,如同在地沟油桶中滴入一滴洗洁精。 “时间不长,搅一搅看有没有未化掉的骸骨。”韦世强从狐裘椅的位置跃下,从登山软袋的挂扣下取下几节探铲拼凑在一起。 他站在化尸池旁,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以左手为轴,右手控制着铲尾,半弯着腰慢慢将探铲伸了下去。 刚没铲面,他将探铲拉了出来,看着被腐蚀得滋滋渗白沫的不锈钢铲,道一句“池中液不简单,堪比王水,也不知古人如何勾兑的”。 “小强,小心啊。”范晓红合上笔记本,将笔帽插在胸前外侧衣领下,嘴巴微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韦世强的动作。 “没事的,小红。”韦世强侧仰头朝范晓红微笑,右手打了个ok的手势,后又把在探铲的末梢,左手发力,探铲在池中搅拌起来。 “强哥,小心啊。” “都说没事了。”微笑着侧仰头的韦世强刚嘀咕了半句,惊觉后面一句语气带着急促和惊恐,他脸色大变,还来不及低头,左脚踝袭来一阵钻髓的痛感。 只见化尸池中咕咕咕翻冒出大大小小犹如眼瞳的死灰气泡,探铲寸寸不受控制被动往池中钻,似有蛮力拽动。 而韦世强的左脚踝处,一双挂着半腐肉、流幽绿液体的骷髅手从池边探出,死死抓在上面。 骷髅手小指齐根断裂,无名指、中指惨白半化骨,食指、拇指上皮肉腐烂,粘稠的烂肉包裹液顺着韦世强的左脚踝慢慢滑落,溅在地上发出冒烟的“呿”声。 连接骷髅手的手臂直入化尸池,滑腻腻犹如半腐烂后急冻又开水浇烫后的酱紫猪蹄。 “啊!”韦世强松开探铲,跌坐在地,双手抱住左大腿,惊叫一声,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一半是惊吓,一半是疼痛。 “斩!”蒋飞放下摄录机,嗓子眼大吼一声,抽出不锈钢取土铲,双手举过头顶,弯腰发力,喝地一声将骷髅手臂斩成三截。 一截手掌在韦世强左脚踝上,一截小臂在取土铲中,一截后臂沉入化尸池内。 佟菲语抱着头惊声尖叫,连连后退。 贾行云脸色微变一马当先,刘青山、范晓红神色紧张紧随其后,三人合力拉住叫声嘶哑的韦世强后衣领,将他拖离化尸池。 贾行云来回奔跑,从登山包中取出一瓶怡宝,一看不够,又从地上登山袋中掏出两瓶搂在怀里,前脚刚走,后脚紧急刹住,转身放下三瓶矿泉水,双手拉开系绳,直接一提袋底,将内里的所有物品抖落在地。 他嘴里念叨着“酒精消毒喷剂,羟考酮止痛片,云南白药,纱布,消毒棉” “啊,老师,我不行了,痛死我了。”韦世强流着眼泪,左手抱腿,右手捶地,哭天抢地,胡言乱语。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范晓红眼泪婆娑,扶住韦世强的肩,扭头朝贾行云哭喊,“师哥,好了没”。 “来了来了。”贾行云满头是汗,怀揣三瓶矿泉水和半怀药品,疾跑过来,在韦世强身边刹住脚步。 他半跪在地,一股脑将怀中物品掼在地上,拿起一瓶矿泉水,快速拧开瓶盖,冲倒在韦世强左脚踝处。 刘青山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抖出三片羟考酮,又放回两片,接过贾行云递来的半瓶矿泉水,以命令的口吻道:“小韦,张嘴。” 韦世强咬紧牙关,艰难张嘴,仰着脖子从刘青山掌心中接下止痛片,就着递到嘴边的矿泉水吞了下去,刚颤抖着呼吸长舒口气,又是一声痛呼从他嘴里传出。 贾行云两瓶半矿泉水冲刷下去,趁着韦世强服药分神的空挡,酒精消毒喷剂呲呲呲呲呲连喷了五下,他按住韦世强乱弹的左腿,朝范晓红道:“压住。” “哦哦哦”范晓红点头如捣蒜,眼镜都快滑到鼻翼处。 “我也来帮忙。”佟菲语眼神闪烁,发丝凌乱,迟疑片刻,顶着头皮发麻的感觉,踩着高高低低的步子,扑跪在贾行云身边,和范晓红合力按住了韦世强的大腿。 贾行云拿着镊子,喷洒几次酒精,拧开消毒喷剂的盖子,边用镊子掰开骷髅手掌,边将酒精淋了下去。 骷髅手掌脱落,韦世强左脚踝处,一块黝黑的巴掌印,其中四道指印深可见骨。 贾行云头冒冷汗,用手背擦了擦汗珠,换了个新镊子,消毒几次,聚精会神撕掉腐肉,用酒精再次细细冲刷,这才撒上云南白药,贴上一层酒精消毒过的润药棉,用纱布细细裹住,将绷带绕着伤口上下围缠绕一周,这才松了口气。 韦世强痛得都麻木了,哼哼两声,有气无力。 “看。”蒋飞用取土铲铲起断在地上的那截断臂,面无表情递了过来。 韦世强吓得上半身后仰,左脚习惯性后收,欲拔腿开跑,惊觉脚踝有伤,带得他抱头冷抽,几欲想哭。 断臂脱离手臂,发紫变黑,两侧腐肉断筋悉悉索索,似在抖动,又似在伸张,托在取土铲中,像极了两头被人啃了一口的紫菜卷。 稍许,断臂慢慢消融,腐肉糜化作脓液夹杂着细小的黑色骨碎,顺着铲缘晃荡着似嚼烂的果冻吧嗒流落。 “恶心,拿远点。”佟菲语掩着鼻瞪了蒋飞一眼。 蒋飞盯在取土铲上眼神一眨不眨,索然无味道了句“哦”。 “谢了,兄弟。”贾行云站起身,惦着前脚掌上下松弛颤动,扭了扭腰,朝蒋飞举手示意。 “嗯!”蒋飞哼了一声,咧嘴一笑,马上收敛笑容,转身抱起摄录一体机,对着一行人拍了起来。 嗯? 蒋飞盯着后视镜头,擦了擦眼睛,抬头一望,瞳孔瞬间放大。 佟菲语发现了蒋飞的异样,正要训斥,见他惊恐的表情,后脖一凉,有种肉嘟嘟的蚕宝宝突兀落在脊椎延髓,顺着脊椎往下蠕动的感觉。 她双腿一夹,缓慢而又生硬地扭头,顺着蒋飞的视线看去。 顿时,呆毛竖立,眉眼上挑,瞪眼如核桃,脸上血色全无,苍白一片。 她张了张嘴,似有浓痰堵喉眼,哑着嗓子,上下颚不断抖动,条件反射举起右手指向众人来时的墓道口,硬是半天没挤出半个字。 “guei!呀!”佟菲语扯开喉咙,下巴都快扯掉,终于缓慢而压抑地喊出一声变调的尖叫。 只见,墓道口顶端倒攀着一不知何时存在的怪物。 怪物似东拼西凑,三头,以面相对,脑勺在外,其中一脑勺拳头大个破洞,少了一半,夹杂鲜血的白色脑浆混成脉动的污色稀酱,顺着破洞慢慢流出淡黄的脓液。 两只滑落腐肉的手臂吊在墓道口,另外一只手垂身下,掺杂着骨碎的浓稠液体缓缓从上流下,在青石上发出吧嗒声响。 身形臃肿,依稀可见融入三臂,六条似人形的腿绞在一起,麻花状灵活地摆来摆去。 其造型跟刻画在甬道口塞石外,左石门上的酸与造型有七分像。 称其为“人形酸与”恰如其分。 “老,老钱。孙,孙飞。还有曾深。”韦世强唇白发苦,随着佟菲语的尖叫转头,指着依稀可辨的人形酸与说出几个名字,惊得差点背过气。 死在山间营地行军帐中少了一半脑浆的老钱。 死在墓道耳室前方、葬坑内,后又被贾行云拉上来,胸口洞穿窟窿的孙飞。 还有不知死于何地何种方式的曾深。 三人都是考古队的成员,死后的尸体以一种诡异的合体姿态倒攀在墓道口顶端。 赫赫赫 似喉中带痰,人形酸与发出沉闷的声音,三张嘴中涌出几股粘稠浓黄的液体,复又被三张嘴互相吸了回去。 吧唧吧唧的声音再起,三头慢慢转动,以正脸朝外。 空洞的眼洞流出拽着丝线的液体,一颗死灰白的眼球似在三头脑中转动,时不时出现在其中某个一涌一涌如浪涌浓黄液体的空洞眼眶中。 肉皮腐烂不堪,半吊半贴在满是蛆虫钻进钻出的流脓脸颊上。 “跑。”蒋飞举起取土铲,挡在佟菲语身前,低吼一声。 佟菲语迈不开腿,双腿发软,死命抵在蒋飞背后,狠狠一咬舌尖,拔腿就扑向贾行云怀中。 贾行云搂住支支吾吾,举手无措,泪痕滑出两道黑痕,瞳孔放大的佟菲语,咚咚咚后退两步。 “我”韦世强屁股蹲地,僵着左腿,右手一撑,急得半天没撑起来。 范晓红眼眶泛红,转身跑了两步,又咬牙扭头看了韦世强一眼,犹豫着愣了一下,转身拽着韦世强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 刘青山后退两步,跟贾行云靠在一起,举起手中的登山杖,低声道:“怎么办。” 贾行云刚张嘴,话到唇边,人形酸与还未扑将过来,却是异变再起。 第十九章 战而胜之 化尸池中气泡密集翻涌,一条断臂伸了出来,似是朝贾行云等人的方向“望了望”,慢吞吞转向了墓道口。 断臂浮浮沉沉,如水中插管竖直横移,荡开幽绿的池水往岸边靠。 这短暂的三秒,在众人看来比三分钟的时间还长,大家倒抽凉气,菊花一紧,齐齐后退。 啵吧嗒! 噗噗吧嗒! 断臂左右两边,各探出一只覆着细小骨碎浓稠腐肉糜的幽绿大手,攀在了化尸池边缘。 化尸池中一团巨大的气泡鼓囊往外推开,一头酱紫滑腻,流着幽绿粘液的人形酸与跳上岸来。 如果说墓道口的考古队员尸体拼凑的死灰色人形酸与是半成品,这头酱紫的人形酸与就是完成品。 酱紫人形酸与三头几乎合为一体,脑顶上尽是大大小小,残次不齐的人牙,如沉淀已久的珊瑚丛。 三枚杏形大小,覆盖一层雾蒙灰霾的竖瞳,在脑袋上划着粘稠的痕迹随意游走,像活物一般还能彼此躲开。 “喝吼!” 酱紫怪物三口齐喷,粘液溅射,嘴角流脓,三眼汇集一侧,双手撑在地上,对着死灰怪物宣示领土主权。 “哎咿!” 死灰怪物甩了甩足尾,嘴里咕噜起泡,发出尖细而短促的回叫,似屈从的哀求。 酱紫怪物发出噜噜噜的声音甩着脑袋,迥然转身。 “退后,退后。”贾行云双手死死攥住取土铲,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将佟菲语拉到身后,用右肘将刘青山拐到后面,踏前两步,跟瞪圆双眼、汗流浃背的蒋飞站在一起。 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露出深深的凝重,点点头,同时一寸寸后退挪步。 嗵哐噹。 范晓红扶着韦世强,后退不过五步,背上一紧,一尊琥珀女俑被她撞倒在地。 她惊恐张嘴,还未出声,被韦世强用汗津津的左掌一把盖住,咬着她的耳朵,声线嘶哑道:“嘘嘘。”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犹如发号枪响。 两头怪物同时发出一声怒吼,足尾点地,飞扑而来。 “啊”佟菲语发出长促的惊叫,手忙脚乱,一把抱住身旁的琥珀女俑,闭着眼睛埋进“她”的胸里。 “杀!”蒋飞沉气怒喝,端着取土铲,左脚弯曲踏前,右脚笔直撑地,眼露精芒,一套标准的军刺准备动作。 平时沉默寡言,关键时刻靠得住。 真应了那句军中话,人狠话不多,干赢咱再说。 “堂姐,别抱了,赶紧的,往后撤。”蒋飞气质一变,终于不再是那个木讷的汉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毅,背对着佟菲语吼了一嗓子。 “啊,哦哦哦。”佟菲语如梦方醒,一把推倒琥珀女俑,跟刘青山、韦世强、范晓红挤在一起,还不忘朝前喊话“贾大少,小心啊!还有你,也是”。 酱紫怪物最先袭来,蒋飞出铲如枪,刺挑上撩,捅豆腐块般捅进它的左腹。 “防御奇差,有门。”蒋飞大叫一声,见刺出奇效,吊到嗓子眼的心又沉了下去。 酱紫怪物喝吼一声,双手抱住取土铲连抓带拽,拉着蒋飞往前靠。 取土铲洞穿它的心肺,从另外一侧铲出,铲内尽是五颜六色,以幽绿粘夜为主体的稀烂物。 死灰怪物迎面撞上贾行云,被他一击横扫斩在腰间。 取土铲杆陷入它的腰肉,直入四指。 几团淡黄的脓液挤压,将铲杆完全埋入。 它歪了歪脖子,人性化地收紧腰腹,将铲杆死死夹住,三手齐探,往贾行云戳来。 贾行云松开取土铲,后跃三步,右手一伸,将身侧琥珀女俑顺手搂来,左手一档,双手抵在女俑的背后,猛提口气,抬起右腿踢在女俑的臀部。 女俑离地,重重砸向死灰怪物。 咚咚两声,死灰怪物两手被女俑撞折。 它嘶吼一声,将女俑箍住压在身下,脖上三头轮转着撕咬在她身上。 茶红色的琥珀冒出青烟,凹凸不平的裂痕上全是淡黄的脓液和粘着烂肉糜的整颗虫牙。 趁死灰怪物跟琥珀女俑较劲的空挡,贾行云拔起狐裘椅榻左首下的铜雕独脚鹤,举了举,又轻轻放下。 “接着。”刘青山明白贾行云在犹豫什么,将手中的登山杖抛了过去。 贾行云借助跑的冲势,一把抓住登山杖,腾空跃起深深钉在死灰怪物的身体上。 登山杖透体洞穿,深深没入石板缝隙。 死灰怪物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三手胡乱怕打在琥珀女俑上,足尾一甩,将凌空下落的贾行云横摆扫射向铜雕独脚鹤。 贾行云半空喷出一口鲜血,撞倒铜雕独脚鹤滚在狐裘椅旁。 他连滚三圈,额头重重磕在狐裘椅脚上。 狐裘椅嘎地一声转动,拢形的摆件倾坡瑟瑟抖动,原本摆放铜雕独脚鹤的地方下陷横移,一方石梯蜿蜒而下。 “有路噗!”贾行云憋着内伤,一口浊气刚吐,半口血又涌了出来。 “你们先走。”蒋飞头也不回,一拳旋打在酱紫怪物身上,手上皮手套滋滋作响,被腐蚀得冒了烟气。 他甩手扔掉皮手套,四下寻找武器。 “走。”贾行云当机立断,一行人老人、女人占了一半,还有个腿脚不方便的韦世强,将命运掌握在未知的结果手里,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刘青山狠狠一咬牙,推着佟菲语、范晓红、韦世强的后背走到暗道口。 “老师,你先下。”贾行云从范晓红的登山袋挂环下取下几节探铲,扭合在一起,挡在四人身前。 刘青山摇了摇头,扶住韦世强的肩膀,伸手止住他欲张嘴的想法,朝范晓红点了点头。 “老师。”范晓红脸色焦急,扶住韦世强在原地抖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来探路。”佟菲语将散乱汗润的头发往后一盘,咬着上唇将头发后挽成盘,开启头上的探照灯,沿石梯走了下去。 “安全,就是有点闷。”佟菲语颤抖的声音传来,仅下了三步就不再先前,将半个头探了出来。 范晓红在刘青山瞪眼的注视下不再迟疑,扶着一步一瘸的韦世强下了石梯。 “小贾啊,我都是半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我来断后,你先走。”刘青山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抢向贾行云手中的探铲,露出欣慰的笑容,“能有你这么一学生,老头子我就算死,也值了”。 贾行云拿着探铲往身后一收,二话不说,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刘青山抱下石梯,放在范晓红的脚步,说一句“照顾好老师”,转身走出暗道。 刘青山愤怒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你个砍脑阔死滴,给老子记到起”。 贾行云听着刘青山气急败坏地飙出家乡话,心情莫名晴朗,心中突兀想道:江丫头,这么恶心的怪物,要是你,会不会还来一击过肩摔呢。 贾行云摇头苦笑,压下不切实际的想法,长舒口气,神色凝重地望向场中。 死灰怪物摆来摆去,以登山杖为圆心豁出拳头大个稀烂,看样子是想直接拽断身躯脱逃。 蒋飞跟酱紫怪物陷入缠斗,他捡起佟菲语落下的话筒,以流星锤的方式牵着话筒线,舞得虎虎生风,每一击都将对方的腐肉刮下一大团。 贾行云望了望暗道口,转身冲向死灰怪物,举起长长的探铲,不断砸在它身上,边砸边数落,“不学好,变怪物,作为考古人,变怪物,嗯,叫你变怪物,还变不,还变不” 两分钟不到,地上剩下一摊混合骨碎的烂肉,腥臭的味道掩盖住淡淡的松香味,两者混合在一起,那股石灰洗猪大肠的呛鼻味道更加浓郁。 蒋飞跟酱紫怪物的战斗分出胜负。 他甩出话筒,缠绕住酱紫怪物的头颅,将它拖翻在地,绕着石柱,脚蹬在柱子上,忽然一松,又搭在肩上,转身狠命一拽。 酱紫怪物足尾拍在石柱上,话筒线啪地一声崩断,内包的信号线断成两节,网状的屏蔽丝撕拉开来,缠绕在它的脖子上,深深陷了进去。 随着贾行云的加入,屏蔽丝越陷越深,两人再次使劲,手上一松,同时倒地。 屏蔽丝断开,酱紫怪物的大半颗头倾到一旁,成柱的幽绿粘稠液从断口处层层浪涌,夹杂骨碎和腐肉内脏的肉糜沿着脖子流淌,比之熬化的沥青更加浓稠。 酱紫怪物胡拍瞎撞,双手抱住头颅,毫不犹疑往上一提。 白的、稀的、花的、绿的,散的满天满地,它抱着脑顶满是牙齿的断头,将三枚杏仁竖眼对着蒋飞和贾行云的方向。 两人迅速爬起,贾行云额角冒汗,将左手按在了骨钱令上。 酱紫怪物离体头颅张嘴,传出一阵含糊不清,喷溅脓液的汩汩声。 就在两人严阵以待的时候,酱紫怪物抱着断头,足尾硬撑,噗通一声跃入化尸池中。 幽绿液体四溅,如滴落洗洁精的地沟油,圈纹推开,又慢慢合拢,剩下黑紫的彩虹圈纹和沫白的弧形内圈。 归于沉寂,蒋飞影马甲如被酸雨腐蚀,见破洞发黑,他干脆利落地脱掉影马甲丢在地上。 两人刚缓过气来,墓道口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人对望一眼,同时脱口而出“那三个死掉的盗墓贼”。 第二十章 暗道 两人二话不说,迅速爬起,贾行云抓起登山包抱在怀里,与蒋飞跳入暗道,打开头灯,合上石板。 墓室重归平静。 稍许,墓道口传出一阵奇怪的叫声,五头怪物争先恐后挤了进来。 从外形来看,有考古队员、盗墓贼这种辨识度还很新鲜的腐肉人形酸与。 还有看不清原样,只剩下骨头,磕磕碰碰就掉灰块的骷髅人形酸与。 更有祭祀时屠宰的三牲骷髅兽形酸与。 五头怪物互相撕咬着扑向死灰怪物死亡的地方,急不可耐吞食残留的脓液。 脓液顺着骷髅骨架吸附,灰色的骨架顿时慢慢有了淡黄颜色,一种生机乍现的感觉慢慢浮现,干瘪空洞合为一体的骷髅眼似有幽火乍现。 刺刺刺刺滋刺刺。 如玻璃裂损的声音,倒地的三具女俑外裹的琥珀渐渐皲裂,蜘蛛丝一般慢慢延伸。 哗啦。 琥珀溅散,一只苍白无血的纤纤细手立了起来。 五头怪物扭头四望,将视线聚拢在琥珀裂开的女俑上。 哗啦啦再响,一个鲜活的、只是面无血色的漂亮女子从琥珀中慢慢坐了起来。 她胸膛急速起伏,生硬地扭头茫然四顾,视线停留在那具还很新鲜的腐肉人形酸与上,木讷的眼神渐渐泛起亮光,下意识地伸出舌苔白郁的舌头,舔了舔下唇。 “你小子不错。”蒋飞未忘记本分,走之前带上了摄录机,正回放着贾行云战斗的画面。 “你当过兵?”贾行云拉开拉环,将一罐红牛递了过去。 蒋飞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叫一声“爽快”,将空罐子投进贾行云递来的垃圾袋中。 他摸出一包未启封的经典1906广喜,倒捏着在摄录机上磕了三磕,开个三分之一的口子,掐出一根刚露过滤嘴的香烟,右手握住烟盒递向了贾行云。 贾行云是不抽烟的,经过方才一轮激战,后继乏力,心脏还在砰砰跳,犹豫片刻,直接用二指反夹住过滤嘴抽了出来。 “一看你就是个新手。”蒋飞呵呵一笑,抖了抖烟盒,一根香烟直接被他凌空叼在嘴里,他掏出防风打火机,按下,一簇蓝色火焰凑到贾行云眼前。 贾行云双手拇指、食指紧紧掐住过滤嘴,嘴巴抵在上面,烟头凑近火苗。 吥滋,吥滋,咳咳咳 贾行云扇了扇手,呛得眼角飙泪,差点干呕。 蒋飞也不取笑他,自顾自单手点烟,深深咂吸一口,五分之一的烟草变成灰状。 他抿了抿过滤嘴,裂嘴吐出长长一串烟圈。 “嗯,当过几年藏兵,刚退伍不久。”蒋飞叼着烟回应之前贾行云的问题。 “藏兵?边防不?”贾行云不敢再抽,索性掐灭烟头,放入垃圾袋。 “嗯,西边蹦跶的厉害,抢修公路的时候,我踹飞两越境的咖喱崽,这事还上了头条。”蒋飞说着说着,嘴角浮起一抹自豪的笑意,坚毅的脸庞带着不屑。 “原来是你啊,这头条我看过。”贾行云一搂蒋飞的肩膀,道:“当时,还和我家老爷子说,这人这么刚,将来退役了请到我贾家当保镖队长再合适不过了。怎样,有没有兴趣,工资随你开。” 蒋飞咧嘴笑笑,挠了挠头,傻傻一乐,脸上爬上羞赧的笑意,道:“我还是保护我堂姐吧,她这么漂亮,我不放心。” 贾行云回想一路上发生的事,恍然,问了一句“堂姐?出五服了?” 蒋飞呵呵一笑,低头摆弄他的摄录机。 明白了,这傻小子,要加油啊。 两人边走边说,暗道以弧形弯曲,半道上尽是壁画,贾行云担忧刘青山等人的安危,无暇他顾。 远方传来亮光,贾行云叫了声“老师,是你吗?” “小贾?太好了。小蒋呢?有没有事。”刘青山欣喜的声音伴随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遥遥传来。 “贾大少,我就说嘛,贵人自有贵气,他不会有事的,我说对了吧。”佟菲语一马当先,眼神灼灼地盯着贾行云上下打量。 贾行云明白了蒋飞的心思,自然会对佟菲语的神情生出异样,他握手的姿势变成掌击,给了她一个被动的give! 一触即收,贾行云抱住泪眼婆娑的刘青山,双臂越过他肩头朝扶着韦世强一拐一拐走来的范晓红挥手。 “菲菲,我没事。”蒋飞拍了拍手中的机器,憨厚一笑,“它也没事”。 “哦。”佟菲语有气无力回了一句,白了他一眼,用两人可闻的声音道:“说了多少次,别我叫菲菲,叫我堂姐也行。” “哦。”蒋飞低了低头,掩饰眼中的失落。 “贾大少,你们是怎么脱险的,说说看,你一定很英勇吧。”佟菲语转身,调整语调,脸上挂出崇拜的神情。 贾行云头也不回,用加强的语气回了句“都是蒋大哥的功劳”。 松开刘青山的怀抱,擦着他脸上的泪痕,哄小孩一样的语气“不哭不哭啊,没事的没事的”。 佟菲语讨了个没趣,心情烦躁,越看对着她傻乐的蒋飞就越不满。 她抬腿踢了蒋飞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 蒋飞也不生气,还把身子靠了过来。 “臭小子,欠收拾是吧。”刘青山心情舒畅,踮着脚揉了揉贾行云的头。 贾行云顺势半蹲,给了他一个舒服的姿势。 韦世强嘀咕一句“好像我们不是他亲传弟子似的”。 范晓红掐着他的腰窝,想起来他还有伤在身,下手顿时轻了,低语道:“不得不承认师哥长得又帅,多金多才,没见佟小花旦一颗芳心早挂在师哥身上了吗,要是没有你,我也” “那让我死掉就好了,救我干嘛,走,走走走。”韦世强无名火起,推开范晓红,转身一瘸一拐。 范晓红一头雾水,脾气也冲了起来,追了上去,还不忘扶住他的胳膊,数落道:“你生哪门子气,飞醋是你这么吃的吗,你看看师哥,再看看你,我是怒其不争,知道吗,有师哥做标杆,我们要努力,你明不明白。” “烦人,松开我。”韦世强抽了抽胳膊,脚踝传来剧痛,顿时停下脚步,嘶哑咧嘴。 “就不松,烦死你拉到。”范晓红白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怎么了,又痛了?”说完,拿出药瓶,倒出一颗止痛药。 韦世强忍着痛颤抖着手接过药片,掌心一送,脖子一仰,就着口水生咽了下去。 “不是很痛,就是有点痒,钻入骨髓似的痒。你错了没?” 嗯? 范晓红皱眉,看出我关心你,想占老娘便宜? “哟,胆肥了啊,跟我玩花花肠子了。”范晓红捏着韦世强的耳朵,假装用力,“说,错了没?错哪了?我有没有说错?” 贾行云和刘青山相视一笑,暗道这两小恋人,真是不分场合乱秀恩爱,不禁想到秀恩爱,死得快,想完赶紧摇了摇头,暗道几声呸呸呸。 刘青山眉开眼笑,拍了拍贾行云的肩膀,道: “前面是一道人字形岔路口,石壁上到处都是画和刻雕,刚等你们心急如焚,没心思研究,既然怪物被你们消灭了,以你的严谨的办事态度,暗道口应该堵上了吧,既然暂时安全,咱们一起琢磨琢磨这些壁画,看看有没有出去的线索。” 贾行云点点头,将头灯照向了壁画。 壁画内容丰富,刻画细致,线条分明,有些地方甚至还是橇雕手法。 众人一路观画,一路讨论。 刘青山指着一副祭祀行为的群体画道:“难怪塞石前面的墓道石门上刻着酸与和的图案,你们看这里。” 刘青山右手举起,虚空划过一片凸雕石刻,道: “我们恐怕理解错了,石门上的意思不是酸与和,而是冶鸟和普通的羊,墓主人为了增添神秘感和恐吓效果,故意以酸与和的造型示人。” 贾行云双手拇指对在一起托着下巴,食指挤在鼻翼上,以擤鼻涕的方式憋了口鼻息,道: “岭南先民的图腾极为丰富,羊、狗、龙、蛇、虫、鸟等实物崇拜很常见,以羊为图腾崇拜,源自先秦五羊南下遗穗州人。 南越志记载:旧说有五仙人骑五色羊执六穗禾巨而至,至今呼五羊城是也。 在思维方式上,岭南崇拜五羊,五字有崇巫倾向。 花都别称五羊城,岭南有五岭、五指山等多个带五字头的古地名,现在都还有卖得不错的五羊牌雪糕,都是因五是个神圣数字,它往往是由手指和足趾的数来确定。 百越民族史研究记载岭南有手掌崇拜习俗,手掌崇拜和五羊崇拜,体现岭南原始信仰中人的五指与图腾动物的五趾的神秘互渗,是古代五指进位制计数法和仙掌崇拜的巫俗遗绪。 如此推断,墓室内那种强化手掌,足尾的人形怪物就说得通了,墓主人似乎用了某种祭祀的方式造就了这种怪物,依此类推,这墓中应该有一处庞大到可以影响整座墓的祭坛。” “嗯!”刘青山点头同意,点着壁画道:“你们看这里,这幅画重现了当时祭祀的场面,这名祭司着鸟服帽,围绕摆放着断手、断足的祭台在跳巫舞。岭南巫俗庞杂,史记中一段很少的文字就记载了三种巫俗,分别为祭鬼、鸡卜、厌胜。” 第二十一章 壁画分析(求收藏求推荐各种求) 刘青山接过贾行云递来的矿泉水,小抿半口,继续道: “史记孝武帝本纪记载:“汉武帝是时既灭南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信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 由此可见岭南巫俗的影响,连汉武帝在“柏梁台”毁于火灾后,都听取了越巫建议,采用越人的厌胜术,建造了“建章宫”。 我同意你的观点,墓中有大型祭坛。” “这个墓中有酸与这种造型的怪物,那会不会有那种造型的怪物出现?”佟菲语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抱着双臂搓了搓,下意识回望幽深的暗道。 范晓红扶着韦世强走了过来,闻言,以自我安慰的方式,道:“老师都说了那不是酸与,是冶鸟,你看这名祭司的头帽,施青黛,像鸠。 至于羊,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是一种巫俗,你可以理解为图腾信仰,是对手足的崇拜,怪物都被师哥他们消灭了,你别自己吓自己,好吧。“ “我,我总是心神不宁,要不,要不我们回去吧。“佟菲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眶中泪水在打转。 贾行云摸着祭司的头帽,道: “以鸟为图腾崇拜,相当普遍,鸟被看作岭南先民之祖,博物志记载:越地深山中有鸟,如鸠,青色,名曰冶鸟。此鸟白日见其形,鸟也;夜听其鸣,人也。越人谓此鸟是越祝之祖。 考古也发现罗泊湾西汉墓出土的铜鼓,无论鼓面或鼓身都刻有鸟饰纹,华侨新村西汉墓出土的陶熏炉上和沙河顶东汉墓出土的铜温酒樽盖顶上都有鸟图案。 你们看,这里的壁画,不止祭司头帽,其余多处出现这种叫冶鸟的形象。“ “老师,快来看,有文字。“韦世强挠了挠发痒的大腿,指着一块凸起的浮雕画,惊喜地念道:”这是屠屠什么?“ 刘青山脸上露出惊喜,搓了搓手,捣着小碎步跑了过去,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屠睢?“ 复又满脸不可思议,以自我怀疑的语气念叨道: ”秦时死亡的第一个高级将领,被封尉的屠睢?不可能吧,这里不可能是屠睢墓吧。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以他的身份,的确有资格调动庞大的人力物力修建墓穴。 也不对啊,秦军还未攻下岭南的时候,屠睢就已战死,不对不对,龙川间隔西江畔过于遥远,这里不可能是屠睢墓。“ 贾行云将浮雕画全盘细扫一遍,抬手将浮雕虚空画了个圈,点头道: “老师说的是,这里应该不是屠睢墓,您看这幅构图,数百脸覆似鲜血的红彩、穿着简陋、腰绑兽皮、手持长矛柴刀、身背长弓箭筒的俚、僚先民,从崇山峻岭中驱兽潜行。 再看,中心位,也就是刻有屠睢两字的这个莽汉形象的人,浑身插满箭矢,手脚上还挂着三头撕咬状的猎犬,状若惊恐。 墓主人如果是他,那么这里应该是刻画其勇武的一面,而不是如此放大的死亡细节。 初步推断,墓主人与屠睢不对付,至少对这个高级秦将没什么好感。” 刘青山右手抬起,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沉思片刻,睁眼将整个构图再扫视一遍,点头道: “小贾分析得有道理。 秦始皇派屠睢为主将、赵佗为副将率领大军平定岭南。 在征伐岭南初期,他认为岭南是蛮荒之地,百越部族又各自为战,不足为虑,对副将赵佗的剿抚并举、恩威同施的建议置若罔闻。 此人更是残暴嚣张、有勇无谋,对百越部族赶尽杀绝,一时血流成河,这激起了当地土著强烈持久的反抗。 岭南地区山高林密、水网纵横、地形复杂,越人强悍,他们熟悉地形,善于爬山越岭、弄舟习水、驱兽赶虫,采取白天隐蔽山林、夜晚聚集偷袭的游击战术对付秦军。 屠睢率军经过西江畔三罗地域的一处树林时,被伏击偷袭,身中沾有剧毒的箭。与这里的刻画构图十分吻合。” 范晓红恍然,惊拍韦世强的胳膊,将他拍得龇牙冷抽,忙弯腰道歉,推测道:“当时与屠睢为伍,且与龙川有交集的人,是赵佗无疑啊。 赵佗跟屠睢嗜杀的强硬策略形成鲜明对比,采用和辑百越这种不知道温和了多少倍的抚慰方式,从两者完全相背的方式可以推断二人性格差异太大。 平定岭南初期的时候一个为主将、一个为副将,从后期赵佗建立南越国来看,此人是个颇有主见、雄才的人,那么二人冲突在所难免,以刻画的形式宣泄对屠睢的怨念不是没可能,甚至可以再大胆一点,屠睢的死是不是赵佗阴谋促成。 那么,此处是赵佗墓的依据又进了一层。“ “师妹说的不无道理啊,老师。“贾行云朝脸上发烫的范晓红伸了伸拇指,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范晓红开心地摇了摇韦世强的手臂,情不自禁欣喜道:“你看,师哥夸我了。“ 韦世强翻了翻白眼,呲了一声,嘀咕“师哥师哥,就知道师哥“,梗着脖子抬头,道: “赵佗在秦看来就是个反骨仔,任嚣死前让赵佗代行南海郡尉的职务,注意,只是代行。 秦末,中原陷入一片混乱状态,他不挥军北上,拯救大秦,反而向各关口的军队传达了据险防守的指令,并借机杀了秦朝安置在南海郡的官吏。 秦朝灭亡后,赵佗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建立南越国,自称南越武王。在我看来,此人比颠覆秦朝的刘邦项羽还可恨。“ “话不能这么说,秦的灭亡是统治者的问题。“刘青山否定道: ”从文化方面看,赵佗利用中原先进的文化和伦理道德教化、诱导越人。还利用行政手段推广中原汉字。 从经济方面看,引进中原先进耕作技术、打井灌溉技术和冶金、纺织技术,使岭南百姓吃得饱,穿的暖,这在当时,是极为难得的。 从社会方面看,提倡中原人与岭南人通婚,尊重岭南人的风俗,促进融合和社会和睦。 从政治方面看,任用越人首领吕嘉为南越国的丞相,以越治越,此举很高明。 连番举措跟现代的少数民族政策不相上下,这几招使民归心,文化认同的举措,为后来南越国被汉所灭并入华夏版图省去了很多麻烦。 甚至可以说他促进了华夏民族的大统一、大融合。 他的施政方针凝聚了岭南地区少数民族对汉文化的归属认同,为华夏文明的大疆域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刘青山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看了韦世强一眼,道:“我们考古人需要大胆推测,小心求证是没错,但是不能有太多主观臆断,更不能参杂自己的喜好,剖析史料,慢慢分析,急不得,小韦,你要注意啊。“ 韦世强喉咙发苦,低着头有气无力回了句“知道了,老师“。 他隔着衣服挠了挠发痒的腰肉,心情一阵烦躁,索性将左手伸进腰间,轻轻摸了几下,手上传来一阵滑腻的感觉,那种痒进骨髓的感觉瞬间传来。 他哎哟一声,用左手狠狠刨了腰肉几下。 一阵火辣辣的痛。 “什么味?呼呼”贾行云吸着鼻子,用右手食指横在上唇上堵住鼻眼。 “我也闻到了,怪怪的。”佟菲语刚在四名考古人交流的时候插不上嘴,闻言,赶紧开口。 “别刨了。”蒋飞炯炯有神的盯着韦世强的腰间,活动活动发僵的指关节,眼神瞄来瞄去,似乎在寻趁手的武器。 “啊,小韦,你的腰。”刘青山快步上前,撩起韦世强的衣服。 定睛一看,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范晓红被吓得迅速撒开韦世强的胳膊,倒退几步。 韦世强毫无感觉,左手还在刨痒。 只见他腰肉处如剁碎的冻梨一般,滑腻腻的流着淡黄液体,左手指上一坨坨模糊不清的肉团。 韦世强茫然不知所措,边挠边疑惑道:“怎么了?” 他见众人都往他腰间望来,情不自禁低头。 “妈妈呀。”韦世强怪叫一声,手舞足蹈,蹭蹭蹭拐着脚后退数步,忙不迭是地甩着左手上的粘稠。 “啊!”佟菲语惊声尖叫,长大嘴巴,双手虚扶着头,原地转圈,不知所措。 原来,韦世强甩手的动作,将手上一团滑腻的液体呼甩到了佟菲语脸上。 “你踏马堂姐。”蒋飞卷起袖子,快步上前,擦掉了佟菲语脸上的污渍。 “啊我的天,啊飞,我毁容了没有。”佟菲语揪住蒋飞的胳膊,脸上尽是惊恐。 “没有没有,还是那么美。”蒋飞盯着佟菲语煞白的脸,三秒不到,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你还低头?我毁容了,啊,不想活了。呜呜呜” “闭嘴。”贾行云低吼一声,寒着脸,道:“没毁容。” 佟菲语哭声戛然而止,抽泣着小声嘀咕“贾大少说没毁看来是真的“。 “老师,我,我,我会不会变成怪物?“韦世强汗毛倒立,一把鼻涕一把泪,见众人甚至心上人脸上都露出难言的神色,他摇着头转身狠狠捶墙。 捶打的位置恰好是那屠睢形象的刻雕。 第二十二章 升仙炉 刻像发出铁石摩擦的声音,凹陷一厘米,又弹出三厘米。 暗道晃动,如地震突发。 众人脚下一软,慌忙扶墙。 “你做什么了?”佟菲语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心里将韦世强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我我,啥也没干啊。”韦世强左手隔着衣服捂住自己的腰,右手吊在刻像上。 暗道微微颤抖,四处落粉,一阵令人牙酸犹如指甲刮黑板的声音,伴随一声沉闷的机括轮转声响起。 贾行云发现暗道动了,暗道如被吊机吊起的连接桥桥板,晃晃荡荡往左侧偏移。 众人如怒海乘船,左摇右晃。 “哇!” 范晓红跌跌撞撞,荡来荡去,吐得翻天覆地,头昏脑涨。 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肩头。 她条件反射反握对方,如抓救命稻草,心中感激,抬头一声“谢谢”生生咽了回去,话到嘴边化作了一句语带歉意的“小强”。 韦世强左手按在腰间,右手抓在范晓红肩头,后背抵在墙上,双腿半蹲,强忍着左半身的疼痛挤出一抹哭脸的笑意,左唇旁的那颗青春痘更醒目了。 “老师,这里。”贾行云脚下浮萍扶摇,左右打绊,扶着墙摇摇晃晃走向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刘青山。 刘青山重心没有年轻人这般稳当,驴打滚的姿势卷在地上抱住头,还有心思羞得老脸黑紫。 “小贾,我没事。”刘青山头也不抬,蒙着脑袋在暗道两旁磕磕绊绊。 “堂姐。”蒋飞半蹲身体,双脚分开,左沉右抬,左抬右沉,随着暗道的晃荡频率,很有节奏地踩着网红桥的步伐。 佟菲语捂住嘴,挥了挥手,干呕一声,趁着暗道晃到中心的位置,咚咚咚向蒋飞飞扑过来。 哪知重心失衡,右脚一抬,左脚一崴,叽哇鬼叫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蒋飞合着节拍,晃荡两步,一把就将快要倒地的佟菲语搂在怀里。 如地震突发的情况五分钟不到就慢慢稳定。 随着暗道渐渐平滑侧移,前方缓缓亮起光点,继而豁然一亮,五颜六色的光照了过来。 咔擦一声,暗道如滑扣进锁,嗵地发出一声巨响,众人来时的身后路被堵住。 大家脚下一抖,晃了晃身躯,心有余悸地站定。 贾行云掏出指北针看了看方位,发现暗道整整偏左侧移了90°。 此时的环境,就成了半封闭式的u形空间,不往前也不行了。 众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刘青山拍了拍身上的灰,咳了几声,正色道:“那什么,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佟菲语一把推开蒋飞,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 “老师,这光,是琥珀光啊。”贾行云审视着五颜六色,不断变幻的柔光,欣喜道:“这种柔和的透视可视光,是琥珀在自然光条件下的荧光反应,当然,日照灯下也可以,不过,这里是古墓,不可能有日照灯。” 刘青山抚掌大笑,道:“天不绝人之路啊,小韦,你立功了,既然有自然光,说明是连通外面的,走走走,我们先出去。” 韦世强唇色发苦,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拔开范晓红犹犹豫豫伸过来的手,朝她摇头微笑,他笑道:“不容易啊,老师居然夸我了。” 这释然的语气,带着压抑释放的态度,范晓红内心一酸,她明白,韦世强此刻敞开了心扉,在隐隐发泄对刘青山独宠贾行云的不满,老师这一句看似是夸了韦世强,实际上是肯定了贾行云的判断。 刘青山的注意力全在前方,根本没听出韦世强埋怨的语气。 贾行云暗暗摇了摇头,拍了拍韦世强的肩,低声道:“别怨老师,心里不舒服,就怨我吧,谁让我是你学长呢。” “学长!”韦世强苦涩叫了一声,生生憋住泪水,以低落的语气沉声道:“学长,我谁都不怨,我怨我自己,假设假设,算了,总之,拜托学长,给范晓红安排个好工作,考古就算了,女孩子不合适” “别说了。”范晓红眼泪婆娑,一把搂住韦世强的右臂,“对不起,是刚刚我的态度让你灰心了。” 贾行云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朝刘青山走去。 韦世强抹了抹范晓红的泪痕,笑道:“哭个屁,丑八怪似的,谁娶你。” “又不要你娶。”范晓红破涕而笑,将头枕在他的右肩上,搀扶着他,两人默默跟了上去。 “堂姐?”蒋飞眼巴巴地望了望唉声叹气的佟菲语。 “别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佟菲语如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快速越过韦世强和范晓红,加快脚步跟贾行云平行。 蒋飞愕然,举了举手又无奈放下,望着跟贾行云套近乎的佟菲语背影,低声嘀咕“我是想提醒你,妆花了啊”。 “丹室,这是丹室,难怪这是一处隐室。”刘青山呼了口气,手扶在暗道口,把目光投向了四周。 他搓了搓手,脸色发红,说了句“不要乱碰”,急不可耐地掏出放大镜往右侧走了过去。 贾行云嗅了嗅鼻头,视线瞬间被室顶吸引。 只见隐室造型如蒙古包,顶部数百以中心向外渐扩的荷瓣椭圆构造,每一圈都以不同颜色纯色琥珀嵌顶。 从琥珀顶往上看,隐见水波荡漾,几道不太明亮的光照进水中,透穿琥珀照进隐室。 蓝、蓝绿、蓝紫、粉紫、红紫等荧光色叠加琥珀的体色,隐室内五颜六色,鲜明带暗。 那光不似太阳光,贾行云皱了皱眉,还以为这隐室是建造在山中湖底,看来是想错了,先不说湖底是否淤泥,就算没有,能透太阳光进来的湖也不会很深,如果是这样,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隐室之上还有墓室空间,这很好理解,暗道本就是地下一层。 贾行云晃了晃脑袋,将视线移向了隐室。 中间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三人合抱粗的三足药鼎,药鼎雕山川河流,虫鱼鸟兽,更多的是似羊无嘴的动物,鼎身有字“升仙炉”。 左侧角落杂乱摆放着各种捣药棍、铜杵、铜臼、铁杵,还有一只铜承露盘玉高足杯。 贾行云边走边看,最令他捉摸不透的是圆柱形墙面有十三道从顶到底的竖形凹槽,整个墙面平均分割出十三条整齐的平行缝隙,伸手探去,刚够平摊的手掌,凑眼往里瞧,幽暗不知深浅。 高足杯相隔五步,是一条石几,有闭合的檀木长盒。 贾行云戴上白手套,撩开蛛丝,轻轻将檀木长盒掀开一条缝,隐约可见内装矿石的五色药石,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枯萎甚至成灰的药材。 贾行云转身围着升仙炉转了起来。 “小贾,小贾。”刘青山在右侧招手,脸色如醉酒。 贾行云小跑过去,围在刘青山周围摄像的蒋飞和佟菲语给他让出了位置。 难怪老师这么开心,贾行云一瞧,嘴角也翘了起来。 刘青山戴着白手套,蹲在地上,用毛刷轻刷散落一地的竹简,依照虽断裂但排序未变的穿头轻轻将蛀虫的竹简排开。 “你们看。”刘青山指着竹简上用刻刀刻的字,“秦时大篆,字我就不念了,你们自己看,大概意思我说一下,一群叫长生堂的人,在赵猛的带领下,随秦军南下,奉始皇令,寻长生药,见一壁虎虫珀栩栩如生,似万万年不腐,萌生以活人浇灌琥珀汤的想法。后面的竹简腐烂得厉害,看不清。” 刘青山摸了摸下巴,道:“难怪墓中会存在琥珀女俑,这是长生堂的试验品。” 佟菲语挤了挤嘴角,张嘴想说话,却想到每次这两人复杂交流一番都会发生不好的事,她不禁缩了缩脖子,眼神四处乱喵。 蒋飞看着佟菲语的样子,无声傻乐,突然正色道:“为始皇寻长生药不是徐福的事吗,众所周知,徐福往东到了东瀛,这事怎么发生在岭南。” 贾行云和刘青山对望一眼,道:“秦始皇痴迷长生,作为千古一帝,不可能将所有希望押注在徐福一人身上,相传始皇共朝东西南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方向派出寻药人,徐福只不过是最出名的一个。” “嗯。”刘青山点了点头,用放大镜遥指着竹简,“这群叫长生堂的人在一个叫赵猛的带领下,随秦军下岭南,看来始皇先后派遣屠睢、赵佗、任嚣征伐岭南,除了大一统,寻长生不死之道亦是其目的。” 贾行云想了想,用右手食指点在自己太阳穴处,似在调动资料库,“始皇派人到岭南寻长生术不是没有史料依据。 古代岭南有羽民国、不死乡之称,吕氏春秋求人记载:南至交趾,孙朴续樠之国,丹粟、漆树,沸水、漂漂。九阳之山,羽人、裸民之处,不死之乡。 丹粟为南国物产,当指丹砂,为仙人不死之药的材料,羽人就是仙人。 博物志是这样描述先民的:兜之后民,人面鸟口。去南国万六千里,尽似仙人也。 你们来看。” 贾行云起身,走到升仙炉旁,指着三个大字周围的小字道:“不死之人炼制不死之药,名曰升仙丸。” 第二十三章 长生丹 佟菲语倒抽一口凉气,道:“这意思是始皇帝派人攻下岭南,以先民炼制不死药,难怪屠睢在岭南杀戮如斯,是皇帝老儿逼的吧。” 韦世强揉了揉自己的左肩,附和道:“古人以人炼制东西并不稀奇,他们相信人的精、气、神自带神藏,为灵长之最,比如炼剑,咱们最熟悉,也是最出名的的莫过于干将莫邪。“ “嗯,除了莫邪自己跳入火炉外,他们的师傅夫妻二人也为了熔炼精铁跳入冶炉。“贾行云顿了顿,摇头苦笑,继续道: ”这四人还是出名的铸剑师,况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获得莫邪剑的吴王阖闾,后来又叫人铸造金钩,就有个铸造师杀了自己的儿子吴鸿、扈稽祭炉投火,后成双钩。“ 范晓红摇了摇头,道:“或许是古人的愚昧吧,也或许是因为当时人们冶炼金属用的是木炭,而不是焦炭。 炼铁这种新技术还很不成熟,木炭的温度达不到冶铁的需要,所以在关键时刻将人体这种高脂肪高燃烧值的东西推入,生成碳元素,就可以有效的提高炉温。” 贾行云点点头,道:“师妹说的对,铜的熔点是1083,铁的熔点是1535,以古人的技术,熔铁的确困难,铁在当时又被称作恶金,这也是为什么那时的武器、器皿多以青铜为主,而能被称之为精石的,铁元素反而居多。” 刘青山摆了摆手,指着升仙炉呵呵一乐,开着玩笑道:“扯远了,来来来,启开炉盖,我们来见识见识古人的仙丹妙药。” 升仙炉高过刘青山半头,他比划了一下,朝贾行云、蒋飞、佟菲语、范晓红招手。 韦世强很自觉地退后两步,偏着脖子蹭了蹭左肩。 贾行云四人以男女相隔的站位站定,先和蒋飞用丫形杆鸭嘴杵翘起炉盖,再让佟菲语、范晓红用防损布拉着两头,从丫形杆鸭嘴杵翘起的位置划入,扯进中间线。 刘青云举着内里坚硬、外在柔软的软塞,垫脚塞在翘口位置旁。 如法炮制,四个方向塞好软塞,贾行云四人双掌托在炉盖边沿,他朝三人点了点头,数道:“一二三,起。” “小心,小心,慢点,慢点,对对对,就放这里。”刘青山跟在四人身后,双手虚托,轻呼轻吸。 四人憋着一口气将炉盖放在防损布上,没缓过气来就往炉内望去。 “嚯!”“呀!”“嘶!”“啧啧!” 四声惊奇不已的声音,连韦世强也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 “有什么啊,啊,我说你们,喂!”刘青山仰着脖子只能看到炉内内圈,看不到中心位,他一口唾沫差点呛到自己,踮起脚尖差点前扑,双掌虚按在炉壁上来回晃悠两下才堪堪站住脚。 “老师,来。”贾行云将石几拖了过来,放在刘青山的身边,看到他望眼欲穿的神情,没忍住憋出一口吥的笑声。 “臭小子。”刘青山爬到石几上,居高给了贾行云一个爆栗,转头看向炉内,一声“喔哟”脱口而出。 “熟不?”刘青山摸了摸下巴。 “熟,琥珀杯。”贾行云眯眼细细审视,还掏出了放大镜,在眼前来回拉伸,道: “跟明代天启七年沐叡墓出土的琥珀杯大同小异,那件高4厘米、宽136厘米、最大口径7厘米,以半透明红偏黄色琥珀雕刻而成,杯一侧雕一渔夫,作为杯把,渔夫短衫短裤,侧背一鱼篓于左胯。 而这一件,高不过2厘米、宽约八厘米、最大口径因为凿雕手法粗糙,似用戳刀而成,口径约莫4厘米不到,以红棕琥珀为材料,杯把是五根倒扣的手指造型。” “你们没注意到这颗药吗?好香。”范晓红吸了吸鼻子,视线在韦世强和琥珀杯间来回巡视。 “药?什么药?”贾行云将放大镜从左眼移下,惊呼,“嘿,真有药”。 琥珀杯内一颗内里通红,外里流光溢彩,围绕琥珀杯,此时似幻化出彩虹柔光。 “莫非真是赵猛为始皇炼制的长生药?”韦世强不断吞咽口水的动作传来,还伴有连环喷鼻的声音,似呛水之人刚上岸的呼鼻声。 “怎么可能,长生只不过是传说,这世上哪有长生。”刘青山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扭头就要训斥韦世强,忽地瞳孔放大,深深定在原地。 “老师,我知道,考古人嘛,不信这个。”韦世强摸了摸左耳,手上一松,耳垂掉地,他吸了吸鼻,唇边的那颗青春痘鹌鹑蛋大小,被鼻息一带,嗦嗦嗦溜进鼻内。 他连吞带咽,左掌摸了左脸一把,连皮带肉糊掉半边脸,带着疑惑的声音问道:“怎么了,老师。” “没,没什么。”刘青山生硬地扭头,朝面带忧色的范晓红轻轻摇头,右肘碰了碰准备转身的贾行云。 贾行云从两人脸上看出异样,憋着好奇心强撑不回头。 “我看这就是长生药吧,是吧,老师。”范晓红咬着上唇死死盯着刘青山。 刘青山长舒口气,暗道:韦世强被酱紫怪物抓了左脚踝,也不知是什么毒,左半身在腐烂,如何救,如何是好啊,不如 刘青山满头冷汗,盯住流光溢彩的丹药,朝范晓红点了点头。 “老师肯定了,这就是长生药,可以医,不是,可以治你脚踝上的伤。”范晓红颤抖着手抓起丹药,蹒跚着步伐走向韦世强。 嗯? 蒋飞、佟菲语莫名其妙,正要扭头,被贾行云一手一个搭在肩上,紧紧按在原地,嘴里发出无声的“嘘”声。 佟菲语瞬间安静,望了被贾行云拍住的左肩,心里泛出异样。 蒋飞没忍住,悄悄扭头,嗖地一声转回脖来,冷汗瞬间湿了后背。 “真的吗?真的真的吗?是真的真的吗?”韦世强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盯着范晓红,嘴角不断涌出淡黄的液体。 范晓红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压住低头的冲动,硬撑着双眼,视线不知聚焦在什么地方,她“望”着韦世强,道:“快,吃,老师都说是了。” 韦世强挠了挠腰间的腐肉,顿时衣服一松,一段大肠掉了出来。 “啊,口袋破了啊。”韦世强搂了搂大肠,手忙脚乱地塞了回去,伸出左掌在嘴里吮了吮,皮肉脱落,五指只剩血脉跳动,在慢慢转黄。 他神志近乎浑浊,伸出右手挤了挤唇角的青春痘。 呲地一声,一道黄脓飙到范晓红脚下。 范晓红张了张嘴,啊字缩回肚中,再也不敢望韦世强,拿着丹药,快速瞄了半身软塌塌要掉没了的韦世强。 她咳了一下,舌头死死抵住牙根,将丹药从韦世强左边尚且完好的嘴角塞了进去。 韦世强被塞得连连后退,抖落一地的烂肉。 丹药下喉,范晓红忍着想吐的冲动,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狠狠拍了自己脸蛋一巴掌,抬头看向了韦世强。 韦世强如烫红的烙铁入水,全身冒烟,左半身腐烂的速度没有减缓,反而加快,只是稍许,一个半肉身、半带血丝骷髅架的人出现了。 脉动的心脏,淡黄的颜色缓缓有了血色,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挤进右胸。 半身的血肉,包括内脏消失不见,骷髅,只有骷髅。 幸在左脸只是脸皮脱落,耳垂缺了一块,血液流淌的脉络是如此清晰。 韦世强咧了咧半唇消失的嘴,说了句漏风的话“感觉好极了”。 半响,惊恐的声音传出,“我我,不,不对,不是,不可能”。 韦世强意识清醒,望着半身骷髅,举着右手碰也不敢碰,自己吓得跌坐在地。 此时,贾行云、刘青山、佟菲语、蒋飞才将头转过来。 佟菲语最先反应,瞳孔放大,直接蹲在地上吐出淡黄的苦胆水。 蒋飞喉结蠕动了几下,摸了摸兜,默默给佟菲语递了一张纸巾。 贾行云上半身后仰,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纵使刘青山早有了心理准备,也被韦世强的样子惊得眼皮直跳。 范晓红默默流泪,此时才放声大哭,哭喊道:“草泥马,能活着就好。” “不,为什么不让我死。”韦世强跪地磕头,眼泪鼻涕如开闸放水。 左脸泪水流下,浇在没有脸皮的血肉上,又是一阵难言的痛楚。 他心若死灰,恨不得磕死算了。 一双手按在他右肩上,温暖的声音传出,“你想变成那种怪物吗?” 韦世强愣住,迟疑道:“不想。” “你想失去意识扑咬你最心爱的人吗?” 韦世强抬头望了望早已哭成泪人的范晓红,低吼道:“不想。“ “那不就结了?活着总比死去变成怪物的好。“ 贾行云拍了拍韦世强的肩,朝范晓红苦涩一笑。 范晓红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红肿着眼眶,走到韦世强身旁,跪坐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望着他,望着望着,泪水无声哗哗的流。 韦世强抬了抬头,复又低下,身形往后缩了缩,声细如蚊蚋“小红,我” “别说话,吻我。” “啊?” 第二十四章 荷花刀阵(南方多暴雨,亲们注意安全) 画面太美,佟菲语别说看,想都不敢想,她蹲着地上原地转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苦胆水,拉住蒋飞的裤腿站了起来,盯着琥珀杯,道: “真是长生药啊,经过几千年,这药效都还在,那这琥珀杯岂不是也都药化了。” 说着说着,就伸出双手,捧起了琥珀杯。 “这是什么?”佟菲语歪着脑袋好奇地扯掉琥珀杯下一条金丝。 “喂,你这丫头”刘青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举着一副白手套递了过去,话才说了一半,升仙炉晃了晃,炉底突兀现出深幽圆洞。 升仙炉咣咔一声,砰地擦着圆洞掉了下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佟菲语捧着琥珀杯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你”刘青山举着右手虚空拍了拍,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最终右拳捶左掌,顿足摇头,脸皮黑得可以当油镜。 “退,退后,退进暗道。”贾行云将刘青山拦腰扛起,拔腿就往暗道口跑。 他刚跑起三步,暗道口左墙滑转,如拉滑门快速闭合。 “来不及了。”贾行云大叫一声,在暗道口完全闭合前,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肩上的刘青山投了出去。 一声“哎呀,我的老腰”在暗道口完全闭合的同时从刘青山嘴里传了过来。 说来很长,其实很短,短到蒋飞刚拽起脸色紧张的佟菲语跑了三步,短到腻歪的韦世强和范晓红刚分开唇瓣。 暗道闭合,圆洞中慢慢升起一朵滴油渍的荷蕊。 圆洞慢慢扩移,一朵与丹室平高,方圆占据近半空间的银白荷花扶摇升腾。 荷瓣精光闪闪,光可鉴人,油渍滑落溅滴,如游走的蚯蚓。 荷瓣边缘薄得似乎可以透光,吹可断发。 “快,找找看,有没有出去的机关。”贾行云盯着以金属打造的银白荷花,额头渗出细汗,眼皮跳的厉害。 他与众人退到墙边,率先摸起了墙壁,道:“古人打造机关,讲究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不用九死一生的打造方式,就是死关,死关不遵循阴阳互调,很容易自然损毁。” “快,快。“佟菲语将琥珀杯塞到蒋飞怀里,双掌贴墙,胡乱按摸,低声念叨”一定要有,一定要有,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钓到金龟婿,不能就这样死了“。 蒋飞盯着寒光乍现的荷花慢慢后退,眼神炯炯有神,一颗豆大的汗水从眉角滚下。 “我扶你。“范晓红搀着半肉半骷髅身的韦世强,单手在墙面扣来扣去。 “不用,我发现我浑身充满了力量。“韦世强张合骷髅左掌,心中一动,左掌成拳,一拳捶在墙壁上。 墙壁凹陷,拳窝大个皲裂拳印。 “喝喝喝“韦世强咧开血脉流溢的左唇,发出漏风的笑声,”力量、敏捷、视觉、听觉,成倍提升,我感觉,提升还在继续“。 危急关头,没人在意,只有范晓红微微一愣,视线从他中空的骷髅架中穿过,喵视忙碌的众人,复又手忙脚乱摸墙面,急道:“快找出口,我可没你这么厉害。“ 韦世强低头看了看左手,收敛复杂的心境,紧随范晓红身后,两人一上一下,配合默契。 墙边五人分成三波,刚探寻不过一米远,荷花动了。 两片荷瓣对称倾斜,顷刻之间沿着竖形凹槽扣进最底下的第一条平行缝隙。 “动动了。“佟菲语脸色煞白,下意识做举手投降状,刚看向荷瓣就被背后的巨力扫得她踉跄两步。 只见墙面以平行缝隙和竖形凹槽分割的方形墙板同一时间翻转,除了最底下较窄的墙板没有东西,其余墙板内置手掌大小,一眼望去几乎一模一样的169尊舞天姬琥珀像。 “动动了。“佟菲语惊恐地加强语气,指着开始转动的荷花。 荷花转动,荷瓣沿着平行缝隙匀速转了起来。 两片对称的荷瓣如转动的铡刀推移,锋利的荷瓣边缘带着寒光,擦之即残。 五人瞬间跑了起来,韦世强一把搂住瑟瑟发抖的范晓红,拦腰公主抱起,朝她咧了咧嘴,脚步轻快,跑得很轻松。 “啊飞,堂弟,姐姐腿软,快,拉着我。”佟菲语气喘吁吁,神色慌张,拽着蒋飞的皮带,踉踉跄跄。 蒋飞反手一抓佟菲语的手臂,就要学韦世强将佟菲语抱起。 佟菲语咽了咽冒烟的嗓子,摆了摆手,示意拉住自己就可以。 “速度不快,大家不要慌。“贾行云边跑,边用脚步丈量着丹室周长,推算着荷瓣刀转动的速度,道: “丹室周长约莫30米,荷瓣刀片的转动速度在15米秒左右,刀片转一圈大概20秒,刀片的转动速度跟我们走路的快行步伐差不多,大家不要慌,快步走起来就可以。” 贾行云说完对照刀片的速度从慢跑到快走,基本保持跟刀片同步。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擦着虚汗,有学有样。 “可以放我下来了,刚才太紧张,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范晓红朝气息匀称的韦世强指了指地。 韦世强甩了甩头,将完好的半边右脸侧了过去,笑道:“没事,就算速度再快,我好像也能跑得过。” 佟菲语拽着蒋飞的皮带拖着脚步,以节省气力,闻言,道:“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刀片要真再转快点,我们都得成肉片。” 范晓红抬头,白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不手贱,那来这么多事。” 佟菲语咬牙瞪眼,正要反驳,贾行云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吵架,都给我把精力放到如何破解机关上。” 佟菲语和范晓红对视着,无声张嘴口吐芬芳,互给了个鄙视的眼神。 蒋飞身后拽着佟菲语,依然健步如飞,指着荷花道: “你们看,荷花每一片花瓣都有杂乱的刻刀线条和星点,静止的时候看不出来,转动的时候像不像我们小时候画在书本每一页上的小人,快速翻书,小人就活了。” “像,跟我们遇到琥珀女俑的那个墓室一样,都采用了凌乱空间构图的思路。”贾行云看向荷花不同的方向,加快脚步,又放慢步伐,再来回奔跑,道: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竹飞机的两端点上一笔,快速搓动竹杆,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圆圈。“ 韦世强恍然,望了望墙板上的舞天姬琥珀像,再望了望荷花,道: “这些琥珀舞天姬造型一模一样,转动的荷花又以欺骗视觉的构图方式在旋转,难道速度图案最终会呈现出舞天姬的造型?” “我明白了。”佟菲语左手拽住蒋飞的皮带,右手甩了甩,指着琥珀舞天姬,道:“古人版我们来找茬。找到跟速度图案一模一样的舞天姬,按下墙板,机关就破了。” 贾行云边默记着墙板上的舞天姬造型,边对比彼此之间的细微差异,想要从转动的荷花上比照出一样的地方,无奈转速太慢,别说复杂的平面图不可见,就连如转动竹飞机一般的圆形构图都只能在脑中联想。 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想要破机关,就要找到一模一样的虚拟图,但虚拟图是以高速转动的荷花为背景,速度一快,锋利的荷瓣刀片分秒将人斩成两段。 速度太慢,根本看不出杂乱无章的线条和星点是什么东西,除非有异于常人的空间想象力,将所有荷花上的元素点装进脑中,如画满小人的书本一样快速翻阅。 就算这种最强大脑是存在的,联想出了构图,还要和墙板上169尊琥珀舞天姬做对比,这对脑力的运算是几何成倍的负担。 如果以五星来评级,破除机关需要记忆力5星,想象力5星,计算力5星,观察力5星,空间能力5星,外加躲避荷瓣刀片的无限体力。 幸在贾行云天生过目不忘,否则也不会有这么丰富的知识储备,他强行将169尊琥珀舞天姬的造型刻在脑中,从细节判断出她们的细微差异。 有些嘴角翘唇,弧度不一,这类有五种。 有些眉心点痣,或圆中带扁,或稍偏眉棱,或半凸半凹,这类有七种。 有些腰肢轻扭带动肚脐的挤压程度不一,这类有六种。 有些舞带绕臂的圈数不一,这类有三种。 有些脚抵膝窝的脚趾交错不一,这类有五种。 不一而足,除了舞带绕臂最好辨识,其余都是细微差别,稍不留神,就很容易错判。 贾行云额角渗汗,晃了晃头,甩掉挤在眼眉上的汗珠,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我们不被荷瓣刀片切中,也会因为体力不支倒下” 贾行云话刚落音,后半句还未开口,荷花再颤,两片荷瓣再次对称倾斜,顷刻之间沿着竖形凹槽扣进第二条平行缝隙,挨着第一次转动的荷瓣刀片一高一低转动起来。 上下之间的荷瓣刀片不过正常人平躺的高度,两片荷瓣刀片垂直圆弧距离23米,两刀之间角度277°,一个人跑起来都嫌空间狭小。 如果除去荷瓣本身的宽度,空间更小。 “完了,完了,多了两片刀片。”佟菲语冷汗淋漓,双手又抓上了蒋飞的皮带,惊恐道:“要是速度再加快,非死不可。”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话,荷花转动突然加快,荷瓣刀片转动的速度从15米秒左右,加快到2米秒左右。 众人从快走,变成了慢跑。 第二十五章 荷瓣斩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不破掉荷花机关,我们不被刀片斩了,也会活活累死。”蒋飞身后拽着佟菲语,跑起来没多久,气息终于不再平稳。 “学长,要不我们换个思路。”韦世强尚有余力,抱住搂着他脖子的范晓红望向旋转的荷花,“我们没必要跟着古人的思路走,直接毁掉荷花不就行了?” 贾行云背着登山包,跑得背包里的东西咣当作响,他指着地上蔓延过来的油渍,道: “我想到了,不过这条路怕是堵死了,你们看,这些油,是保证金属荷花不生锈,刀锋依旧的保障,也是机关启动,防止有人直接破坏荷花本体的措施。” 韦世强朝贾行云的登山包努了努嘴,道:“古人也没想到我们有临时摆放文物的防滑布啊。“ “可以一试。“贾行云边跑边对比荷花转速,道: “越往内两刀片之间的距离越短,看似内圈的奔跑路程要少很多,但是被刀片近身的危险性加大。这样,我们三个男的轮流来,一击必撤,否则体力跟不上。” 见韦世强和蒋飞点头,贾行云从登山包中摸出一块防滑布,用多功能折叠刀裁出六块,再在每块布四边各戳出两个烟头大小的刀洞,然后用扎带依次穿过刀洞,捏着扎带条一一递给两人。 两人边跑跳边套脚,拉紧扎带将防滑布套在脚底。 连番操作,贾行云累得气息不稳,他跺了跺绑着防滑布的脚套,摸出两节探铲扭接上,胸膛起伏道: “你们还有没有,我这就两节了。” “没了。”“我也没了。” 韦世强和范晓红同时摇头,韦世强不必说,在被酱紫怪物抓了脚踝后,就被人卸下了登山包。 而范晓红的登山包早已不见踪影,此刻她背的是刘青山的登山包,里面除了相机和笔记本,外带两瓶水,挖掘工具一件没有,不是他不想带,是他的学生不让他装。 “我先来。”蒋飞将准备往内圈跑去的贾行云拉住,抢过他手中的探铲,“我当过兵,没有老百姓先上的道理”。 “不行,你不能上,要上也是他先。”佟菲语晃在蒋飞皮带上,被蒋飞带着跑,仍旧累得气喘吁吁。 她指着韦世强,“不是为了救他,就不会去碰丹药,丹药还在,我也不会去碰琥珀杯,就算是我的错,我认,但一切的诱因都是因为他。” 范晓红脸色发红,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理直气壮的佟菲语,伸出右手用颤抖的语气道:“你居然如此厚颜无耻” “算了,呵呵。”韦世强抱着范晓红,用右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语道: “没事,我正想验证下,我到底变强了多少。辛苦你,自己跑一会。” 范晓红欲言又止,看到贾行云的脸上浮出如同刘青山一样的黑脸表情,他嗯了一声,跳下韦世强的怀抱,看也不看佟菲语一眼,埋头狂奔,一口气越过贾行云,对着空气“啊”地大吼了一嗓子。 韦世强用左眼盯视着佟菲语,没眼帘的眼珠灵活地转来转去。 他左唇咧开一分,发出一连串嗤嗤的气音,朝同样黑脸的蒋飞伸手,“拿来”。 佟菲语被半肉身半骷髅的韦世强盯得内心发憷,埋下头,摇着蒋飞的皮带,低声道:“给他。” “我说我先就我先。”蒋飞碎了一口,二话不多,直接拐弯往内圈跑。 “你怎么这么轴。”佟菲语被带得一偏,咚地一声撞在蒋飞的屁股上,吼道:“你英雄了,我怎么办。” 见蒋飞扭过头来,脸上浮现喜色,佟菲语马上解释,道:“我意思是,谁带我跑。” “哦。”蒋飞内心一沉,沮丧的表情瞬间上脸,他朝贾行云看去,还没张嘴说话。 佟菲语猛然一拉他的皮带,“给我回来”。 蒋飞本已偏离靠墙的外圈,已站在油渍不多的地板上,被佟菲语猛然一拉,他顿时一顿,身形晃动,刹了下脚。 而佟菲语脚上是没有防滑布包脚的,这个动作就犹如短道速滑,前面的人突然摔倒,后面的人十有会步入后尘,骤停亦然。 所以,佟菲语撞在蒋飞后背上,脚下打滑,惊叫着噔噔噔在原地蹬脚,身体被撞击的反作用力很轻松地弹开后仰。 她下意识的想要掌握平衡,双手顿时松开蒋飞的皮带,手舞足蹈,双脚打滑,前俯后仰。 “堂姐。”蒋飞大叫一声,眼见荷瓣刀片越来越近,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抱住花容失色的佟菲语,原地一转,将后背亮在了荷瓣刀片的方位。 贾行云、韦世强同时惊呼,伸手去拉人。 此时的佟菲语做了一个所有人万万想不到的动作,她一把推开蒋飞,尖叫道:“不许你抱我。” 蒋飞只觉天旋地转,无尽的苦涩涌上心田,生死关头,居然想到的是:堂姐,果然是不喜欢我,也罢,死就死了。 他噔噔后退,深深望了跌坐在地连滚带爬的佟菲语一眼,身心都放松了,竟嘴角含笑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荷瓣刀片转瞬即至。 蒋飞突然身体一紧,前胸、左臂被贾行云和韦世强快速拉住,两人头冒冷汗,擦着荷瓣刀片转身就跑。 韦世强的力道很大,导致蒋飞的身体不是平行被拉开,而是左半身先动,右半身甩后。 范晓红跑在最前面,往后望来,吓得她脸色苍白,大叫一声“啊”。 只见蒋飞的右手小指、无名指被锋利的刀刃瞬间切掉,连血都来不及冒出。 顾得了蒋飞,自然就顾不了佟菲语。 “救我,呜”佟菲语在原地爬起,又滑倒,满身油渍,披头散发,呜字不是哭声,而是蒋飞切掉的右手小指被甩进她的嘴里。 “堂姐。”蒋飞低吼一声,右手传来一阵麻木,继而钻心的疼痛袭来。 三人欲再次合力去拉佟菲语,无奈,为时已晚。 佟菲语被第二层荷瓣刀片拦胸斩断,她惊恐的神情,瞪着血丝的大眼。 脸皮经脉抽动,迅速变得苍白。 嘴里还含着蒋飞的断指,久久不愿闭合,张合之间如岸边濒死的鱼嘴。 胸部上半身搁在荷瓣刀片上随着荷花转动,血液沿着刀刃蚯蚓一样蜿蜒。 以跪坐姿势定在油渍中的下半身,似被裁剪的盆景,半悬空的断臂此刻才双双落在地上,条件反射地抖动爬行。 一道血花四溅,继而成柱飙喷,下半身抽搐两下,轰然倒塌。 只是1秒左右,倒塌的下半身再度被第一层荷瓣刀片切成两段。 “堂姐。”蒋飞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咆哮着挣扎,鼻涕泡连冒三个。 贾行云、韦世强心中巨痛,望了一眼死不瞑目横在荷瓣刀片上的佟菲语,悲从心涌,却是死死拖着几乎崩溃的蒋飞向前奔跑,地上滑出两道血红的血迹。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第三道对称的荷瓣刀片再度滑下,扣入第三条水平缝隙。 三层荷瓣刀片,同样的圆弧距离23米,两刀之间角度277°,荷花刀阵,初具规模。 荷花轻颤,似在吹响佟菲语的哀歌,2米秒左右的速度,瞬间提升至25米秒。 剩下的荷瓣上线条和星点在转速的加持下,模糊成影,却并不成形。 线条和星点是雕刻在荷瓣外侧的,也就是说前面三层转动的荷瓣刀片外侧的重要信息盖在下方,如果前面没记住,想要再次去看,几乎不可能。 第一层在脚踝高度,第二层在膝盖高度,第三层在臀部高度。 理论上可以蹬在墙板上越过刀片,问题是两荷瓣之间的空间远小于此时四人奔跑的空间,就算仅有第一层荷瓣刀片的时候这样操作也毫无意义。 贾行云、韦世强两人拖着伤心欲绝的蒋飞,范晓红手忙脚乱帮他处理伤指,还时不时回头看荷瓣刀片有没有追上来。 她一扭头,下意识就跟佟菲语瞪圆的血丝眼睛对上,那哀怨的神情,如此清晰。 吓得范晓红心肝都在发热,全身冷汗直冒,赶紧转身,满脑子都是佟菲语死不瞑目的上半身,她抖着双手将蒋飞的右手包成了馒头。 贾行云见范晓红吓破了胆,心不在焉,连蒋飞右手完好的三指都缠了进去,轻喝一声“我来”将她唤醒。 “啊!”范晓红猛然惊醒,庆幸身体还条件反射在奔跑,如果跟思维一样,恐怕难逃佟菲语的命运。 怎么又想了? 范晓红摇了摇头,坚定信念,默念:考古人,心智坚定,心若磐石,不贪妄,不求私 贾行云汗湿后背,冷汗如蚂蚁顺着脊椎流下,他将范晓红包的乱七八糟的伤口重新拆掉,再次消毒。 此时,蒋飞才惊觉失去了右手两指,他举起右手看着空荡荡的地方,抬头望见一截摆动的骷髅手,又扭头望了望佟菲语渐渐滑下荷瓣刀片的上半身,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刀阵流转,佟菲语的上下半身再度被切割,这一次是横劈削片,骨架在地上拖行一段距离才再度被斩成两截。 蒋飞内心麻木,眼睁睁看着地上的血液、碎肉如吸附纸沾过一样,转眼消失一空,他内心哀默道:也好,这样,堂姐就不会变成那种怪物了,她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样子。 第二十六章 海黾旋 第四道对称的荷瓣刀片再下,扣入第四条水平缝隙。 四层荷瓣刀片,转动速度提升至3米秒。 再不破掉荷花机关,下多几层荷瓣刀片,众人就要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跑了,这又能支撑多久。 就在贾行云苦思冥想对策,准备转扣骨钱令的时候,一阵嗵嗵嗵的砸墙声传来。 哗啦声响,闭合的暗道口墙块脱落,一声焦急的“小贾”从核桃大小的洞口传出。 “老师。” 三声惊喜的叫声分别从贾行云、韦世强、范晓红嘴里传出。 “这道墙不厚,快,砸开,我这只有手铲,很吃力。” 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声,可见上了年纪的刘青山在拼了老命砸墙。 众人看到了希望,连抱了死心的蒋飞都升起求生的本能。 贾行云脸上露出喜色,将探铲扭开,递给韦世强一节,深吸口气,憋着一气说完,语速奇快,道: “丹室周长30米左右,四对荷瓣刀片占据14米左右,我们所处的空间弧形8米,刀阵转速3米秒,那么我们停留的时间不能超过2秒,也就是说刀阵每转一圈,我们每人有一次砸墙两下的机会,算上启动奔跑的初速和可能存在大家彼此错开的时间,安全起见,一圈一人砸一次。” “明白。”“好。” 韦世强接过探铲,活动活动骷髅手指,反手就递给了蒋飞。 “那我呢。”范晓红涨红了脸,两手空空,不知道怎么砸墙。 “你的任务非常重要。”贾行云严肃道: “一个字,跑。跑在一号位,等我们砸开墙板,你要第一时间钻进去。” 范晓红心中抱满歉意,却也无奈,知道危急关头不能拖后腿,佟菲语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诠释。 她点了点头,跑到了最前面。 韦世强紧随其后,后面依次是蒋飞、贾行云。 “老师,躲开。”韦世强远远吊了一嗓,轮到他砸的时候,捏起骷髅左拳咚咚咚咚就是连续四下砸在洞口的四个方向。 哗啦啦石块掉落,瞬间脑袋大个洞。 轮到蒋飞,他脖上暴起青筋,咬牙瞪眼,恨不得吃人,把对佟菲语死的悲情悉数发泄到墙板上。 他虽然右手带伤,反攥探铲依然迅速砸出三次。 “来了。”贾行云左手反攥探铲,右掌正握,盯着洞口由远及近,大吼一声,从上往下狠狠斜砸在洞口边缘。 这一砸,带着用刻雕琥珀原石的技巧,直接将洞口四周砸出皲裂纹。 这里就看出三人的差距,贾行云体力没有脑力好使。 韦世强一秒四重拳,吃了丹药的他不仅保住了命,身体机能还大幅度提升。 蒋飞多年军伍生涯,含怒一击,在负伤的情况下仍能一秒三重击,如果全盛状态,一秒五击,甚至超过拳击手的水平也定然没问题。 “速度再快点,再快点。”洞口变大,刘青山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他举着沾血的手铲,双手颤抖着,来回转圈。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以用的啊。”刘青山神神叨叨,浑身是汗,他心急如焚,猛地摘下头灯,站在远处狠狠甩向洞口。 嗵的一声,先后又是密集的八次重砸,破洞再次开大,足以钻人,连墙板上的琥珀舞天姬都掉了下来。 “快,师妹,准备。”见舞天姬像掉落,贾行云吓得嗓子眼都在冒烟。 果然,这近乎试错的方式引发连锁反应。 第五道对称的荷瓣刀片再下,扣入第五条水平缝隙。 五层荷瓣刀片,转动速度提升至35米秒。 不仅如此,整个丹室都在抖动,肉眼可见,每间隔一块墙板缓慢向内推移。 这就是没有找到正确舞天姬造型的代价,生存空间压缩。 范晓红脸色煞白,二话不多,还没到洞口的位置就已侧身做好了钻进去的准备。 她两手扒住洞口,心吊上嗓子眼,脚下一蹬,卡在了洞口。 这要命的停顿吓得她大脑空白,双腿肌肉一紧,一股暖意温湿内裤。 妈字才脱口,呀字还没喊出,脚上传来推力,范晓红啊的一声脑袋朝下倒跌进暗道。 刘青山大喜,扔掉手铲,快跑五步,一把抓起倒立在地、双腿乱弹的范晓红,倒退着就将她拖了回来。 “老师,呜呜呜。”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莫名的羞耻,范晓红摘掉破了一半镜片的眼镜,跌坐在地上夹紧双腿,哭得稀里哗啦。 “好,好,好。”刘青山颤抖着双手,用脱皮流血的右手摸着范晓红的头,眼睛盯着洞口,激动得说不出话。 “下一个,学弟,抓紧时间,草踏马滴,荷瓣刀片下落频率加快了。”饶是贾行云,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再下第六道,生存空间弧度距离被压缩到34米,凸起移动的墙板已向内移动10厘米左右。 情况危机,三人不在下一道荷瓣刀片落下前从洞口钻出,1米左右的弧度距离基本可以宣告普通人的死亡。 “保重。”韦世强深吸口气,骷髅左手一攀洞口,飞身跃进暗道,动作行云流水,酣畅无比。 本欲下一圈再钻洞的蒋飞见韦世强没有浪费时间,洞口转到自己这里尚有机会,他大喊一声“推我一把”,以背跃的方式钻进洞口。 贾行云在蒋飞跳起的时候就快步上前,推着蒋飞的脚往里塞,擦着荷瓣刀片跑得飞起。 “小贾,小贾呢?”一次性钻进来两人,刘青山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很多,拍着巴掌,跳跃着脚步,开心得像过儿童节的孩子。 见进来的人中没有贾行云,他刚松的神情又绷紧了,要是贾行云死在刀阵下,贾家能拿着采矿批文,非把这山轰平了不可。 刀阵转动速度已达4米秒,贾行云庆幸还来得及,与自己百米冲刺的速度还差那么点。 洞口传来韦世强的声音“学长,放心钻,我们拉你”,贾行云深吸口气,正要搭话,顿时汗毛倒立。 只见第七道、第八道荷瓣刀片双双下落,绝对能在他钻入洞口之前成形。 七道落,垂直生存弧度11米,转动速度45米秒,理论上还有生还的可能。 八道落,垂直空间已与第一道重合。 就算从第六道开始,荷瓣刀片已高过头顶,理论上不存在压缩生存空间的计算,但是转速是危机,向内凸起已快20厘米的墙板是危机。 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洞口的位置,贾行云迅速握住胸前的骨钱令,摸着饰盘上的纹理,将海黾旋转到龙形首尾半相咬合处。 随着细微不可察的转动声响起,骨钱令卷层交相扭转,发出一声咔的轻响,一块似无数星点闪耀的骨盘,沉陷扣拢在龙形首尾半相咬合缺口处。 星点密密麻麻,如水沸前起气泡,密集游走,在中空的位置汇集蔓延,呈现一如蜘蛛网心的状态。 一道模糊不清的暗影在网心的位置若隐若现。 骨钱令活了,从贾行云胸口位置飘了起来。 贾行云一把抓住骨钱令,按在胸前,顿觉清明,身心放松,以骨钱令为主体,将自己当成它盘面上的一部分。 他飘了。 飘了起来。 在第三道和第四道荷瓣刀片之间横飘了起来。 刀锋流转,飕飕有声,擦着贾行云的登山包和前胸划过。 贾行云睁着眼睛,纹丝不动,被这股刀风带着如丹室中的尘埃旋转。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清刀片影子上自己的眼睛,是那样的淡定、平静,宛如无风的镜湖。 贾氏有骨钱。 子母扣可定物寻宝。 空谷牙可佩之不惑。 海黾旋可轻如无物。 贾行云阳覆其三。 黾,具极强斥水性,能排开300倍于身体体积的水量,水面游走如履平地,可视为无物。 以骨钱令为主盘,海黾旋为副盘。 怀抱骨钱令的贾行云,就犹如能排开300倍于身体体重空气的人黾。 时间流逝,七道、八道直至十三道荷瓣刀片落下,垂直空间下高速旋转的刀风已经将丹室内所有的杂物如龙卷卷地。 向外凸起的方形石条墙板直达一米。 当然,除了闭合暗道方向的墙板,那里本就不厚。 如果刀阵静止,组合的样子就是状如螺旋树,内塞阻条的荷瓣刀阵。 荷花已不是花,只剩长杆花蕊的花轴。 贾行云反而因石条的阻隔没有被刀风带着旋转。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迅速晃过的荷瓣刀身,一遍又一遍,甚至迅速翻身,再上一层,一遍又一遍。 脑海中渐渐勾勒出一道灵动初现的动态舞天姬。 暗道内,众人早已做好拉人的准备,半响不见动静。 刘青山跌跌撞撞,推开韦世强和蒋飞,从两人中间插了进去,直勾勾地盯着洞口,细汗渐渐密布,继而成线滑落。 “人人呢?”刘青山嗓子嘶哑,揪着蒋飞的胸襟,吼道:“我问你人呢?” 蒋飞低下头,被年迈的老教授推着连连后退。 “老师。” 韦世强张了张嘴,被刘青山转身一巴掌呼在骷髅肋骨上,他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眼神涣散,“我问你们人呢?” “老师师哥师哥他。”范晓红无声抽泣,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再也说不下去。 “啊!我的小贾,杀了我吧,杀了我算了。”刘青山捶胸顿足,老泪纵横,指甲扣在地上,豁开偌大的血指。 第二十七章 倒立人 “这可如何是好。”刘青山揪着自己的头发,沾着血渍的灰白头发悉索掉落。 眼见刘青山精神错乱,眼神都在慢慢涣散,蒋飞对这种情况很清楚,这是人绝望之前的征兆。 “教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一丝可能,您老都不能放弃。” 刘青山眼神重新焕发光泽,一杵大腿骨碌碌爬起来,抱住蒋飞狂拍,道:“dei,dei,dei,你说的对。” 复又脸色一沉,茫然四顾,“小佟呢?” 蒋飞刚提起的精气神,被一口老血堵住。 他捂着胸口噗地一声,背靠着墙,缓缓滑下。 “老师,佟菲语,她,没了。”韦世强仰着脑袋,尽量不让泪水滑落。 “那,那那那,小贾呢?”刚升起希望的刘青山,眼眶又红了。 “小贾,你在吗?”刘青山被韦世强和范晓红拉住,他前倾着上半身朝洞口嘶吼。 轰轰轰,虎虎虎。 刀阵流转,切割空气的声音从破烂的洞口轰鸣而过,似乎在嘲笑暗道内众人的无能。 呿呿呿 呲呲呲 嘎吱吱吱 火星四溅,暗道又像地震重临。 四人东倒西歪,乱作一团,等刺耳的声音和震动的感觉慢慢平复,四人抬头向洞口望去。 刀阵停了。 咚咚咚 咚地一声巨响,暗道门轰然倒塌,丹室顶特有的琥珀光照耀进来。 尘埃雾霾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踩在乱石上,慢慢浮现。 “你麻麻批,小贾,格老子滴,握草。”刘青山咳得心肺炸裂,移开捂眼的手掌,嘴里嚷着国骂,几乎用半爬行的方式抱住了对方的腿。 “老师,我回来了。”贾行云将手中一尊三环绕臂,左眉一点青烟,眼角一颗美人痣,唇撇一分,笑意上挑的琥珀舞天姬扔向脑后。 他伸手拉起刘青山,狠狠抱住,后仰身体,直接将他抱得两脚离地。 此刻,劫后余生,重逢最幸福。 “臭小子,放老子下来。”刘青山哪里还是那个行业大拿,分明一副跟孙子嬉闹的样子。 “学长。”“师哥。”“贾少。” 韦世强、范晓红、蒋飞不约而同围了过来。 韦世强微笑着狠狠捶了贾行云一拳。 范晓红扑在他和刘青山身上,颠着脚掌,眼睫毛上还挂着泪花,碎了半片镜片的眼镜挂在鼻梁上,开心得比毕业论文过了还雀跃。 蒋飞拍了拍贾行云的肩,长叹口气,为他高兴的同时,难免想到佟菲语的命运。 “咿?好像某人吓尿了。”贾行云放下刘青山,右食指在鼻下滑动,开起了轻松的玩笑。 “讨厌。”范晓红甩手捶了贾行云一拳,低着头,夹着步子躲到了韦世强身后,从他中空的骷髅身往外喵。 贾行云愕然,开个玩心,活跃气氛,没想到还真有。 “刀阵机关已破,果然有了出口。”贾行云牵着嘴角蕴笑的刘青山,五人再次踏入丹室。 丹室恢复如初,地上尽是散乱细碎的杂乱物。 跟暗道对称的位置现出另外一条通道。 镶嵌琥珀舞天姬的墙板还原,荷瓣回收,再次聚成刀片荷花。 原本放着升仙炉的位置被下沉的荷花取代。 荷花顶端与地面平行,花蕊高高突起,托着一圆形、双掌大小的碧绿玉盒。 盒身篆刻荷池,荷叶娉婷,流水出尘,在琥珀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五人围住花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这玉盒。 “这应该是刀阵枢纽,或者说是破阵奖励。”韦世强抠着左肋骨,手上一轻,真实的摸骨动作。 “还是别了,出口就在这里,我们走吧。”范晓红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的通道,恨不得脚下生风。 “小贾,你怎么看。”刘青山举着放大镜,弯腰细细审视每一个细节,习惯性问了贾行云一嘴。 “还没破掉机关的时候我就发现,这玉盒一直存在。”贾行云戴上白手套,在玉盒盒身上抚摸,道: “用这种几乎不可能破掉的刀阵来守护这个玉盒,看来里面的东西非比寻常,至少比升仙炉里的丹药贵重。” “那,看看?”韦世强如今艺高人胆大,用平时不敢带节奏的语气,问了一句。 他有些不自信地瞄了刘青山一眼,见他神色轻松,点头认可,右脸泛起欣喜的笑意。 “那就看看。”刘青山放下放大镜,从贾行云登山包里掏出一个工具皮夹。 贾行云弯曲着腿,见刘青山取出皮夹,他双手拉紧登山包带,耸了耸背,站直身体。 他想了想,再次蹲在地上,从登山包中的一个软布袋里取出带空窗的亚加力板组件组合起来。 刘青山打开皮夹,从中抽出一条金丝,将皮夹递给韦世强,双手拇指、食指捻住金丝拉伸至二十厘米。 他全神贯注,绷直金丝从玉盒一侧沿着封蜡边缘切入,轻轻拉锯,不消片刻,金丝入盒。 “嗯,不出所料,采用封蜡方式的玉盒果然是平滑推盖。”刘青山呼了口气,手上动作加快,金丝沿着缝隙,一口气对穿而过。 “启盖。”刘青山搓了搓手,紧了紧手套指缝的位置,接过韦世强递过来的扁细长嘴坩埚钳。 “稍等下,老师。”贾行云将带空窗的亚加力板组合成方形罩子,边虚空套住玉盒边道: “防一手,古人喜欢以盒藏牛毛针的方式设计机关。” “小贾说的对,考古要严谨,我差点疏忽了。” 刘青山右手举着扁细长嘴坩埚钳,从空窗伸进去,夹起盒口,慢慢举起不过一厘米的高度,顿在半空上下颠了颠,沉思道:“没有机关。” 呼! 一声长息,范晓红拍着胸口,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考古人细掘现场,蒋飞也帮不上忙,他抱住亚加力框,沉声道:“我来。” 贾行云看着脸带忧郁的蒋飞,暗叹口气,道:“行,你等下配合老师翻转框子,玉盒的盖子不能落在地上。” “明白。”蒋飞抱着亚加力框,随着刘青山的动作移动、翻转,将玉盒盖收在保护盖中,这才轻轻放在地上。 刘青山指着玉盒中一骨质中空圆环薄片,指着贾行云的胸口,道:“嚯!小贾,这不是和你的骨钱令副盘一模一样的东西吗?” 贾行云早已心跳加速,从胸前拉出嗡嗡轻颤的骨钱令。 似哭泣的孩子盯上了馋嘴的零食,骨钱令的动作充满想要的表达。 只见盒中薄片以中空为圆心,十三片荷瓣刀的鎏金阴雕纹在内里游走,给人一种刀阵流转的错觉。 这是武器,贾行云很肯定,是刚刚见识过的荷瓣刀阵。 “大小合适,师哥,你快镶进去试试。”范晓红比贾行云还着急,哎了一声,急匆匆戴上手套,念叨道:“试一下,不算贪。” 贾行云舔了舔嘴唇,朝刘青山望来。 刘青山眼望天,眼珠转来转去,两个巴掌虚空合拍在半空,嘀咕道:“哪里来的蚊子,嚯,好大只。” 贾行云嘴角翘起,摇头轻笑,老师这装聋作哑的表演也太拙劣了。 “那就试试。”贾行云轻轻拿起薄片,插入骨钱令卷层之中。 严丝合缝,同出一辙。 “果然”贾行云刚将荷瓣莲取出一半,话还没落音,就被刘青山一句“顶上有东西,退”给打断了。 众人始料未及,刚迈腿往通道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头顶传来一声爆破。 丹室琥珀顶炸开了。 粘稠绿液瓢泼而下,一个无头的酱紫怪物软塌塌落了下来,看样子早已气绝。 长明灯特有的那种飘忽不定的光线照进丹室,顶上原来是遇到人形酸与的那个墓室化尸池。 一道倒垂头发的人影。 身披暗黑菱片金属札叶制成的合甲战铠,内衬肥袖卷边袍,腰吊琥珀盘龙坠,左手捂着一柄宽棱血槽青铜剑,脚踏船蹬履,倒立着从天而降。 他右手成爪,抬头平对地面,一爪盖在范晓红脑勺上。 范晓红全身僵直,眼角渗出血泪,瞪圆双眼,以迈腿的动作伸出右手捏在破碎的眼镜框上,举步不前。 “我草你大爷。”韦世强眼球都快鼓出眼眶,左腿蹬地,右手成拳,高高跃起。 蒋飞怒吼一声,捡起腿边的亚加力框,哪管它玉盒盖,照着倒立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贾行云推开愣在原地的刘青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扁细长嘴坩埚钳,插向倒立人的右臂。 咚咚咚。 三声撞墙的声音,韦世强、蒋飞、贾行云几乎同时跌落在地,深深喷出一口鲜血。 倒立人半空盘龙绞腿,不仅将三人踢飞,更是右爪抠进范晓红脑壳,借着旋转的力度咔擦一声掀开了她的脑勺。 “啊噗。”韦世强直看得血气紊乱,魂冒九天,顾不得重伤,连滚带爬一把搂住白浆顺着长发溢出,软跪在半空的范晓红。 倒立人用带着红白血污的右手撑在花蕊上,借力一拉,又平飞着扑向强撑起身的贾行云。 他右手成爪,直取贾行云露在胸前的骨钱令。 快,很快,快到比吊钢丝速成的轻功还快。 转瞬即至,贾行云还来不及抬头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觉得胸前传来一股剧痛。 是倒立人五指入肉的痛,也是骨钱令发烫的痛。 “八部使?”倒立人喉咙挤出发音怪异的声音,右手迥然回缩。 第二十八章 秦人重生 他以腰为轴,腾空后翻轮转,单脚立于荷蕊之上。 右手拿着贾行云尚未完全旋入骨钱令的荷瓣莲,藏于背后,手心滋滋冒烟。 苍白的脸,泛着稍纵即逝的血润红。 剑眉星目,鼻如悬胆。 鼻肚一点红痣,脸庞菱角分明,好一个秦甲中年俊大叔。 “你,何人?我乃长生堂主赵猛。”秦甲大叔眉眼上挑,将荷瓣莲收入怀中,捏了捏隐隐发抖的右手指,喉咙里挤出似偏北地区的方言语调。 似是许久未开口的缘故,吐词含糊,发出的声音带着声带受损的破旧。 “寻方令为何在你身上?你是八部使?”赵猛眼露疑惑,歪着脑袋审视捂胸扶墙的贾行云,再次问道:“我苏醒,见异族侵入,屠之,今夕何岁?你等是什么人?” 悲愤欲绝的韦世强见范晓红红白脑浆喷涌不止,眼见没了生气,他放下怀中渐软的范晓红,朝赵猛咆哮“我是你爸爸”。 韦世强右臂狠抹眼泪,红肿双眼,左眼鼓凸,血脉膨胀的左脸经脉加速跳动,他捏着左拳,倾尽全力破风而出。 赵猛眼露迷茫,转瞬精芒寒露,捏起受伤的右拳跟含怒而出的韦世强对了一拳。 韦世强手骨折断,他噔噔噔连退三步,骷髅左腿后蹬踩地,右手扶着断骨咔擦一扭,又满是悲愤的冲了过去。 赵猛荷蕊下落,倒退一步,右手手腕不仅冒烟,还微微变形。 他对韦世强再度袭来的骷髅拳视而不见,深深望了一眼佩戴骨钱令的贾行云,原地跃起,踩在韦世强的骷髅手臂上,穿过丹室顶,扬长而去。 “等我明晓一切,会再度寻你”,声音由近及远,似地狱呢喃。 贾行云挪开陷入胸肉半厘的骨钱令,一阵滚烫的热浪贴胸而过,他龇牙低头一看,胸前拓印山河,四枚副盘造型图纹清晰地反刻其上。 子母扣、空谷牙、海黾旋,还有得而复失的荷瓣莲。 刺痛感袭遍全身,隐隐有种莫名的联系传来,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跟骨钱令连为一体的感觉。 而失去的荷瓣莲只是形,其魂似已烙印胸口。 似乎只要贾行云心念一动,莲花刀阵瞬现。 这种感觉就像之前使用骨钱令,必须将副盘扣在龙首咬合处,此刻,心念一动,骨钱令即可自转,他成了骨钱令的一部分。 无心杂念,压下赵猛出现带来的诡异,他捂着胸口,朝抱着范晓红尸体流泪的韦世强走去。 “小范。”刘青山老泪纵横,跪在范晓红脑后,双手颤抖着虚摁在她脑勺破洞处,恨不得将其补全。 范晓红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前脚还在怂恿师哥佩戴骨盘,后脚就没了呼吸。 贾行云两行热泪无声滑落,轻唤一声“师妹”,软塌塌跪坐下来,满脑子都是那个大学时代缠在他身后,义正言辞质问“女孩子为什么就不适合考古”的青涩模样。 那时候的她,脸还没有现在这么瘦。 那时候的她,还留着精干的短发。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现在这般近视,激动争辩起来,会情不自禁眯眯眼。 那时候的她,才刚刚遇到新进考古社的羞涩大男孩韦世强。 那时候的她,满怀抱负,对贾行云“华夏文化崛起”的信念深信不疑。 那时候的她,那时候的校园,那时候的青春,再也回不来了。 或许,这就是考古掘墓人的悲哀,解读历史的同时,一不小心就成为历史。 “大学时候就劝你了,女孩子不适合考古,你偏偏不听,你为什么不听,啊!”贾行云捧着脸,泪水从指缝流落,他怒吼一声,右拳狠狠砸在地上。 蒋飞拖着内伤的身体慢慢走来,他右手伤口渗出血滴,看着范晓红的死状,陷入对佟菲语的思念,长舒口气,只觉胸口堵得难受,火烧火燎。 韦世强沉默不语,抱住范晓红的尸体,深深亲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没事的,不要怕,我不会丢下你,更不会允许那些怪物沾染你分毫。” “走,我们回家。”韦世强抱起范晓红冰冷的尸体,弯腰起身,刚蹲了半步,身体前倾,他抱着范晓红的尸体同时扑倒在地。 “别碰我。”韦世强凶狠地瞪着刘青山,怒吼道:“要不是你,红妹也不会走上考古这条路,滚。” 刘青山举着手愣在半空,老脸羞愧难当。 贾行云拍了拍刘青山肩膀,轻语道:“老师,您别怪学弟,他伤心欲绝,大家的心情,想必您老感同身受。” 刘青山频频点头,嘶哑的声音带着颤音,道:“我懂,我懂,我都懂。” 韦世强一把抹干眼泪,转头再次抱起范晓红,柔声道:“走,我们回家。回我们的狗窝,你不是常念叨,等咱们有钱了,就换掉租的单人间,连我也换掉吗,好啊,你来换,我帮你挑。” “学弟,别这样,你没了生活的希望,师妹知道了会多伤心。”贾行云伸手托住范晓红下垂的手,轻轻放在她胸前。 韦世强身体一僵,摇头道:“学长,你不用劝我,我没事,我想静静,你们走吧。” 蒋飞咽了咽清鼻涕,夹住泪水,调整语调道:“我学历不高,说不了漂亮话,只想说一句,你还有心上人可以守,那怕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哪像我,我的心上人,就算只是我的单相思,却是尸骨无存。” “了无生趣,了无生趣啊,我这个鬼样子,就算出去了,谁能容我?”韦世强举着骷髅手戳在空荡荡的胸口位置,吼道: “我就想和红妹独处,一个人静静,你们烦不烦,走啊,滚。” 吼 头顶传来吼叫,丹室顶端,洞空的化尸池边缘,半圈各式各样的腐肉、骷髅、人形、兽形酸与怪物。 还有一个漂亮的着浅黄银泥云披、持五色罗小扇掩嘴嬉笑的女子,和茶红色琥珀破裂的女俑像一模一样。 她站在骷髅酸与的身旁,敲了敲混杂一体的骷髅头,五色罗小扇往底下一挥。 半圈的怪物蜂拥而下,从丹室空洞跳了下来。 “走。”韦世强生出一股无限的怒意,心中杀意滔滔不绝,他站起身来,伸出双臂直接将贾行云、刘青山、蒋飞推进通道。 他转身咆哮,护在范晓红尸体前,红着眼睛冲进怪物群,手撕脚踹,怒吼着“谁也不许,谁也不许”。 “小范、小韦、韦世强。”刘青山连失两名亲传弟子,悲愤欲绝,被贾行云和蒋飞拖着跑进通道。 贾行云回望一眼,韦世强瞬间被怪物淹没,失去眼帘的左眼是那样的平静。 他挣开怪物,抱起范晓红的尸体,用后背堵住通道口,朝贾行云笑了。 从他释然的神情,贾行云读出诀别,读出就算变成怪物,也要和范晓红合在一体的欣慰。 三人埋头狂奔,到处都是岔路口,沮丧的心情哪还有心思分析走哪条路,完全凭着本能,行人靠右。 走右,走右,不断的走右。 “停下。”贾行云收拾心境,强行压下痛失袍泽的沮丧,指着地上的血迹道:“这是蒋大哥伤口撒血的痕迹,我们恐怕误入迷宫了。” 刘青山遭遇几重打击,心情七上八下,苦恼不堪,摊开双手,哭笑不得地颓废道:“哪又如何?” 蒋飞蹲在地上,用左手沾了沾血迹,拉出一股血丝,又丈量一下血迹之间的距离。 然后站起来甩着左手走了几步,将新鲜的血滴做一对比,再蹲下身,沾了沾旧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点头道:“嗯,是我的没错。” “蒋大哥,你的伤重新处理一下吧,我们也歇会。”贾行云甩出登山包,包里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吃喝所剩无几,工具全无,药物剩余最多。 稍事休息,刘青山坐在地上,脑袋深深埋进双腿。 半响,他深吸口气,缓缓抬头,惆怅眨眼,挤掉眼角的泪水,从贾行云脚下取过棉签,在酒精瓶中消毒,润湿着包裹蒋飞断指的伤口纱布,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小韦怎么样了。” 一阵沉默。 三人不做交流,贾行云、刘青山细细处理蒋飞的伤口,再次将其包起。 慢慢处理的伤口比仓促处理的时候专业多了,蒋飞活动活动手腕,断指处传来酥麻,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掏出1906抽了起来。 “给我一根。”刘青山自顾自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凑近蒋飞的烟头点燃,深抽一口,姿势比蒋飞还老道。 他自嘲道:“戒烟二十年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借助尼古丁麻痹自己,讽刺,真是讽刺。” 贾行云轻唤一声“老师”,张了张嘴,化作一声长叹,朝蒋飞的烟盒伸出手。 贾行云抽出烟来,也不点燃,放在鼻尖嗅了嗅,再接过蒋飞递来的打火机,熏香一样点燃烟头。 他从登山包里掏出最后一瓶红牛,一半撒在地上,一半喝了小口,递给刘青山。 他朝撒饮料的方向单膝下跪,将过滤嘴立在地上,意思不言而喻。 刘青山抿了小口红牛,甜味索然无味,尽是苦涩,他将烟灰弹在掌心,索性一狠心,将烟灰抖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他将半截烟头立在长烟旁边,半跪在地,虚空抱拳。 蒋飞摆上第三支烟,一口气罐掉红牛,在手中捏瘪,掏出怀中深藏已久的佟菲语采访照,狠狠亲了一口,流着眼泪烧了,默念一句“堂姐,一路走好”。 第二十九章 没有出口的迷宫 贾行云依照考古现场不留垃圾准则,细细收拾妥当,连烟灰都不剩下。 “走吧。”刘青山看着唯一亲传弟子还在遵循考古准则,破裂的心境渐渐平复,对自己方才撒落烟灰置气的方式懊恼不已。 “小贾,你的伤?”刘青山心情趋于平静,这才想起来贾行云也被赵猛五指抓了。 贾行云扯歪胸襟,露出骨钱令。 他将骨钱令轻轻推开,胸前除了五个黑印以外,只剩下一面如骨钱令反印的肉纹。 “奇了,之前胸口火辣辣的痛,还在流血,现在全好了不说,还多了这一骨钱令纹身。” 怪不得贾行云会惊讶,赵猛一爪入肉三分,骨钱令滚烫如烙铁入肉半厘,那时候的感觉跟滚水烫猪去毛没什么两样。 一路狂奔,没时间检查,未曾想,半小时不到,伤势全无,五个指洞只剩黑印,纹身的契合度似天生长出来一般。 “没时间研究了,还是先逃离这个鬼地方吧。”蒋飞往后望了望,侧耳倾听,指着地上的血迹,道:“要是,怪物寻着血迹追来,我们非交代在这里不可。” 贾行云合上胸领,舒了一口浊气,道:“有道理,老师,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刘青山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郁色。 幸在还有锂电池手电筒,没了头灯的三人再度上路。 前面四条岔路,其中一条有血迹,自然不能先选,贾行云掏出钥匙在通道口刻画1、2、3、4,选择1号通道走了过去。 通道时而笔直,时而蜿蜒,四面墙砖,方方正正一模一样,单从造型无法判断差异。 前方又是两条岔路。 贾行云分别刻画11、12,从11通道走了进去,道:“古人的迷宫设计要么讲究八卦生死门,要么讲究五行,万变不离其宗,有入口必有出口,阴阳呼应,才是机关设计的核心。” 刘青山拍了拍手中明暗闪烁的手电筒,道:“八卦这个不消说,现代理论丰富。阴阳家是盛行于战国末期到汉初的一种哲学流派,其学问被称为阴阳说,其核心内容就是阴阳五行。 秦始皇极为推崇阴阳五行,曾自称秦朝为水德,利用阴阳家的五德循环理论来证明自己执政的合理性,水德尚黑,所以秦朝的礼服旌旗等都用黑色。 那赵猛一身暗黑合甲,结合我们前面的推测,可以笃定此处是秦墓,那么这个迷宫会不会按照五行学说来打造。” 蒋飞对这些弯弯绕绕不是很懂,只能笼统说一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吗?岂不是说这个迷宫不是单纯的迷宫,而是某种阵法?” “也不尽然。”贾行云用手电筒在四周晃了晃,拍了拍结实的青石板墙面,道: “古人很聪明,他们也可以通过观察某些物理现象,打造空间重叠或者是偱回的假象,让人身在其中重复绕圈,也就是世人理解的鬼打墙。” 刘青山摸出指北针,见指针转动紊乱,道:“利用磁石影响磁场,最早见于鬼谷子,其中写道:郑人之取玉也,必载司南之车,为其不惑也。 可见战国时候就有了司南这种磁性指向器,此处采用影响方位原理,至少可以说明迷宫不是八卦生死门一类。而是为了防备利用指向器辨别方位,盯着一个方位暴力破墙。” “嗯。”贾行云点了点头,道:“物理迷宫多半采用视觉欺骗方式,让人自我以为走的方位是对的,跟醉酒的人以为走的是直线,其实已经偏离方向一个道理。这里有这么多的岔路口,就不是单纯的视觉欺骗了,唯有不断试错,排除岔路,走回正途。” “那就走吧,我倒要看看,这迷宫能有多少岔路口。”蒋飞嫌贾行云步子太慢,越过他,直接走在前面。 “哎!”贾行云叹了口气,摸了摸包,里面吃喝全无,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口干舌燥,忧心忡忡道:“就怕这不是一个平面迷宫,而是立体迷宫。” 刘青山摆了摆手,按了按肚子,道:“先不说了,节省体力,还有吃的没?” 蒋飞头也不回,摊了摊手。 贾行云跳了跳脚,抖动背后空瘪的登山包,除了垃圾,就剩下药物和少许的工具。 三人无奈,饿着肚子谨慎前行。 通道黑幽,静谧得有些可怕。 除了三人的脚步声,偶尔会传来渗水滴答的声音,或许是三人呼出的暖气遇到冰冷的石板,凝结的水珠吧。 又见岔路,11变成了111,直至11111,前方堵墙,三人似乎早知道这结局,也不气馁,转身就进了11112,直至1111211,又被堵了回去。 不断试错,不断回头,三人重复了无数次,脚底板都快麻木了。 1号通道从11到12折返。 2号通道从21到23折返。 3号通道从31到32折返。 三人无奈,拖着疲倦的身躯,沿着血迹进入4号通道。 41到43折返。 前后不知花了多少时间,三人再度走回4道岔路口的起始点。 “不行了,歇口气。”刘青山弯腰扶膝,肺部火辣,喘气都带嘶声。 “你不是说有入口必有出口吗?我们把所有路线走了一遍,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蒋飞掏出1906叼在嘴上,却是不敢再抽,嘴皮都已泛白起皮,喉咙都在冒烟。 贾行云揉了揉酥痒的喉咙,轻吐一口浊气,嗯哼一声,将嗓子眼的不适调整一番,扭了扭脖子,道:“也不是没有效果,走一遍,脑海中的迷宫平面图有了。” 贾行云蹲下身,微眯双眼,回忆片刻,以默默丈量的脚步为依据,用钥匙在地上开始画图。 稍许,一副庞大的迷宫平面图很快完成,他指着平面图上的几个节点,道:“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以及那里、那里,这五个节点是相交汇集点最多的地方。” 蒋飞叼着烟头惊讶得嘴巴变成o形,过滤嘴粘在嘴皮上一抖一抖。 他用左指轻挠右手发痒的伤口,道:“你这脑子,扫描仪都没你这么好使吧,这么庞大的记忆数据,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青山欣慰一笑,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道:“别说这点平面图,就算再多个十倍,小贾也能分毫不差地记下来,他就是过目不忘本尊。” “难怪,你年纪轻轻,旁征博引跟个老古董似的。”蒋飞见刘青山瞪着眼睛望了过来,他咧嘴笑道:“没有贬低的意思,老古董最值钱。” 刘青山哼哼两声,心里很受用。 贾行云绕着迷宫平面图不断丈量,道:“1113321和3231、4211重叠,这个交叉点最近,我们先去这里看看。” 有了明确的地标,三人提起一口气,直接来到这个第一处通道汇集点。 汇集点前面两道岔路,后面三条通道,一共五个路口。 四周并无异样,从环境看不出特别的地方。 “找找墙面,如果推测不错,应该有暗门之类。”贾行云提起略显沉重的步伐,开始在四周摸推墙砖。 刘青山、蒋飞耐着性子,点头互相鼓励,举起左拳轻轻对了一下,转身检验墙砖。 随着时间的消逝,三人一无所获,刚升起的希望又渐渐下沉。 “如此庞大的迷宫不可能是死路,或许我的方法不对。”贾行云晃了晃脑袋,排除烦躁的心情,左手拿着手电筒托着右肘,右手拇指塞在牙边,咬着指甲沉思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 “三三得九,四九二十七,不对,四九三十六,三十六乘三是一八零,嗯?天罡地煞?星辰迷宫阵?不会这么邪门吧。” “不对不对,天罡三十六,称为北斗从星,北斗又叫七星,这里才五个密集节点,踏马的,古人在玩什么,怎么又转到五行去了。” 贾行云嘀嘀咕咕,脑中构建庞大的数据模型,额头渗出冷汗,他脚下一绊,惊得他原地喔哟一声蹦跳半米高,还来不及用手电筒照去,只听骨碌碌什么东西在地上滚转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发现什么了?” 刘青山、蒋飞急匆匆跑过来,看到贾行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贾?”刘青山喉结蠕动频率加快,心肝都在颤,右手举在半空,想去拍他的肩膀却又不敢。 “握草”蒋飞将视线移到贾行云盯住的位置,一句国骂难以表达他的心情。 一包鸡肉味火腿肠静静地躺在地上。 刘青山将手电筒照了过去,松了口气的同时有怒火一冲而起,骂道: “考古人在墓中最怕的东西,就是盗墓贼留下的矿泉水瓶子和烟头什么的,这里怎么咿?不对。小贾,这怎么回事。” 贾行云毛骨悚然,冰冷的汗珠顺着后颈从脊椎流下,直达腰窝,他浑身起了密集的鸡皮疙瘩,脑海中尽是上柏村老槐树下那个老婆婆。 那咧嘴露出幽深的口,配合发笑的眯眯眼,坐在磨出黄斑的竹椅上佝偻的身躯,此时此刻在贾行云脑海中无限放大。 这包鸡肉味火腿肠是他走之前留给她的。 难怪,难怪婆婆神秘兮兮说什么山上有虎人,恐怕她指的不是虎人,而是琥人,琥珀的琥,人珀。 第三十章 黄金分割 “管不了那么多了。”蒋飞猛咽口水,快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火腿肠,撕开包装袋,吭哧吭哧啃烂肠衣,连塞带捂,整条火腿肠被揉进嘴里。 “唔”蒋飞哼出满足的声音,将火腿肠分发给贾行云和刘青山。 贾行云条件反射接过火腿肠,半天才从惊愕的状态惊醒。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去想个中诡异。 此时火腿肠在手,饥肠辘辘的感觉更是再度加深,酸口水都被香味勾了出来。 他擦擦嘴角,在铝环边咬个口子,牵着满是口水的肠衣扯出一条缝,轻轻一拉,一条完整的火腿肠出现在手中。 刘青山吃完一根,吮了吮指头,舌头舔着牙缝,同时撕开两根,双肠齐塞,充实的果腹感,满满的满足。 他吃着吃着,竟然抽泣出声来“没想来,火腿肠居然这么好吃”。 没人笑他,蒋飞和贾行云的感受跟他一样,饿急眼了,啃树皮都香。 难怪朱元璋落魄的时候,两个乞丐给他弄的馊食“珍珠翡翠白玉汤”,可以让他回味一辈子。 一包火腿肠分而食之,勉强两分饱。 贾行云打了个饱嗝,不是因为吃饱了,只是因为吃太急噎的。 他拍了拍胸口,蹲在踢开火腿肠位置的地方。 有松动的痕迹,贾行云默默判断,伸手推了推。 墙砖内陷,整个通道肠道蠕动一般活了。 震动的感觉很轻微,通道柔和地蠕动,似水波轻轻荡漾,三人犹如簸箕晃在水中淘米的米粒,上上下下左摇右晃。 蠕动很快停止,从站立位和五个通道口对比,结构未变,整体方位发生偏移。 有变化就是最好的结果。 贾行云在脑海中勾勒一番,拍了拍手,带着刘青山、蒋飞抵达第二个通道节点。 就算他做足了思想准备,还是被地上的一罐红牛惊到了。 蒋飞见惯不惊,捡起红牛拉开拉环,一口气干掉三分之一。 他舔了舔嘴唇,发出一声爽快的长舒,将红牛递给了刘青山。 刘青山也不客气,仰着脖子,怼功夫茶嘴一般。 暗红的饮料如琼浆碧落,醒得刘青山抖了个激灵。 贾行云接过刘青山递来的红牛,晃了晃,剩下不止三分之一,他连喝三小口,舒爽地砸吧着嘴,将剩下大半口的红牛塞到连连摆手的刘青山手里。 再度推下墙砖,蠕动的情况又发生了一次。 三人恢复信心和体力,在第三个节点找到一盒方便面,在第四个节点又找到一盒方便面。 贾行云当初在上柏村老槐树下,送给老婆婆的东西以这种方式悉数还了回来。 三人在第五个节点停顿下来,这里没有发现东西。 “何方高人,报上名来,在下龙门蒋飞。”蒋飞双手抱拳,学着古礼,样子很虔诚。 飞飞飞 无人回应,只有飘荡的回音。 “你是鹅城龙门的啊,我也是,我家在南昆山,你哪里的。”贾行云拍下蒋飞拳,道: “别嚷嚷了,真的出个所谓的高人,八成就麻烦了。” 蒋飞一挠头,摸出方便面的调味粉包抖在掌心,舔了一口,后怕道:“也对,不是怪物就是大粽子。” 他顿了顿,这才回一句“我是龙门麻榨的”。 “哦,麻榨是个好地方” “别扯咸淡了,这里什么标记都没有,快找找看,不要以为哄饱了肚子就可以放松警惕,动静这么大,那个赵猛或者怪物追上来就不妙了。” 刘青山跺了跺脚,嘴角还沾着方便面胡椒酱,神情严肃,一丝松懈的感觉也没有。 三人继续找松动的墙砖,几乎将四周摸了个遍,终于再次找到正确的位置。 五个节点,四次标记,一次自我判定,印证了节点处的墙砖是破迷宫的关键。 问题是,破掉五个节点,依然没有出现出口,说明迷宫中不止五处松动的墙砖,可是,除了这五处,余下的节点两两相交居多,多达二十一处,难道要一个个去摸墙推砖,显然不太现实。 “莫慌,我们再看看。”贾行云在地上刻画出迷宫平面比例图,标记五处松动墙砖的位置。 “老师,看出什么来没,我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贾行云歪着脑子不断变化观察的方位,五个节点之间的间隔呈现逐渐放大的趋势。 刘青山绕着平面图转圈,摸着下巴审视半响,摇了摇头,道: “隐隐觉得有规律,但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你要问我历史、古籍、文物,我还能通晓一二,你问我这个,我只能说一句,有点像什么数学模型。” 他点了点脑门,道:“老了,这里不够灵光,只有点经验还足以欣慰,你大学时候不是参加过建模比赛吗?你换个思路试试看。” 贾行云揉了揉眉心,道一句试试看,从登山包里掏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杆刻度钢尺和半支红芯铅笔。 他将钢尺靠在节点位置,以垂直平面图两边画线。 五个节点,五个十字垂直叉,他将节点之间用直线连接,丈量距离,刻写在一旁,念叨“1、2、4、10、21不对”。 他擦去连接线,站起身,绕着平面图审视。 “如”蒋飞刚张嘴,就被刘青山做了个嘘的动作打断,一个何字生生咽了回去。 “直线不对,那相交线或者边长呢?”贾行云抱着手臂,低头沉思,复又蹲在地上,擦掉相交线以外的短直线。 “1、1、2、3、5。”贾行云念着念着,莫名熟悉起来,喜道:“8、13、21莫非是黄金分割数列?” 贾行云写下fnfn1fn2,n3,f11,f21。 依照五个节点的比列,套用黄金分割数列,将第六个点定格在记忆为212313和31321之间的通道某个点上。 为了检验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贾行云用笔画出通过每一个节点的开阔性外绕弧线,然后扭头问蒋飞,“看出来这是什么没?” 蒋飞细细观察着螺旋状的弧形圈,刚要摇头,忽然喜道:“蜗牛,对不对,蜗牛的螺旋外壳。” 贾行云搓了个响指,道:“正确,众所周知,黄金分割比为0618。黄金分割数列,又称斐波那契数列,是数学家列昂纳多斐波那契于1202年提出的数列。” 刘青山恍然,抚掌道: “黄金分割我知道,蒙娜丽莎这幅画就采用了这一点,将鼻子作为视点设置在斐波那契螺线的中心,螺线的轨迹依次经过下颔、头顶、肩膀和右手,使得整幅画看上去更符合人类的审美视觉。 夸一个人长得漂亮,说对方的身材完美契合黄金分割比例就是最高的赞词。“ 贾行云将外弧线螺旋延伸,与迷宫相交成第六、第七相交点。 他站起身,甩了甩微麻的脚板,点头道: “自然界中比如常见的松果,顺时针螺旋有8条,逆时针螺线有13条,而8和13是两个相邻的斐波那契数。 再比如较大的向日葵的顺逆螺旋数目可达到89、144,更大的甚至可以达到144、233。 古人或许不明白这些公式,但是不影响他们对自然界的观察,这道迷宫的设计人估计是个完美主义者,十之通过对蜗牛壳的观察,设计了这么一道看似没有出口,实则非常巧妙的迷宫。 七处位置,暗含七星,星斗在司南未出现之前,一直是古人夜间判定方位的依据,此处的迷宫虽然没有依据七星摆位,但推测涵盖七处松动墙砖,这看似画蛇添足的一笔,我想,设计人的理念在当时太超前,他要用七星这个借口堵负责人的嘴吧。” 蒋飞哈了口气,脚尖轻快地垫着碎步,朝贾行云竖起拇指,道:“真应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间不缺少美,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迷宫的设计人就是个了不起的古人。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后人比他厉害多了。“ 贾行云挤出一抹讪笑,心虚地喵了刘青山一眼,心道:当初参加数学建模,被老师斥为不务正业,这下倒好,关键时刻,能保命。 刘青山看着贾行云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他虚空点了点贾行云的额头,做出愠怒的表情,皱纹却是舒展得越来越开。 三人再度出发,在212313和31321之间的通道处找到第六块松动的墙砖,和贾行云标记的地方误差不超过五块墙砖。 在42131和11132之间的通道处找到第七块松动的墙砖。 “这是最后一处了,再有就穿出迷宫了。”贾行云深吸口气,将推墙砖的机会让给了刘青山。 刘青山活动活动手指,低喝一声,哪怕他是个唯物主义者,此刻内心也在默念观音菩萨保佑之类。 他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就推向了松动的墙砖。 “等下。”蒋飞高呼一声,迅速抱住刘青山的脚,“别动。” 贾行云快步上前,双手在身后登山包里乱摸,却见蒋飞缓口气,继续道:“您老鞋跟没穿上。” “尼踏” 刘青山差点没弹出一腿,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半响出不来。 贾行云吁了口气,嘴角都在抽抽。 刘青山整了整衣衫,将鞋跟穿上,轻轻推向了墙砖。 通道半响没有蠕动,就在三人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当前板墙扭转,一条延伸向上的石梯旋转而上。 第三十一章 风云将起 墓中不知名某处,一处庞大的内掏空间。 半空中一缓慢旋转圆形祭坛,八只巨大的,以飞翔造型拖拽祭坛的青黛色冶鸟分设八个方位,在转动的带动下,似随时都能展翅高飞。 祭坛被一通天彻地的齿轮铜柱自中心穿过嵌在半空。 铜柱下达地底,宽大的绕柱铜叶,在地下河的奔流下缓缓转动。 其上绿锈斑斑、千疮百孔,更是在几年前的冲刷积累下,铜叶泛暗灰白,长出疙瘩状钟乳石。 铜柱上探积木状堆积、呈不规则倒悬石的穹顶。 穹顶层层间隔分明,严丝密合,在铜柱的带动下交相扣合。 穹顶似天幕,倒悬石如星辰。 天幕时而如水磨豆腐,渗出丝丝缕缕的暗红,沿着铜芯渗入祭坛。 祭坛之上,一身穿浅黄藂罗衫、脸色惨白的貌美女子左手拿着指甲剪,漫不经心地锉着右手食指指甲。 或许是心不在焉,或许是思维与动作脱节,或许是现代工艺的指尖剪她用得不习惯。 她弹指一挥指尖剪,锉子端深深插入一个穿着短衫、脚踩胶靴,战战兢兢搬运尸体人的脑门。 那人脑门爆裂,一股红液迸射,继而白浆渗涌。 貌美女子舔了舔嘴唇,飞身而下,右手食指沾着稀烂的腐乳状红白物放入嘴中吮吸,点头发出品尝美味的愉悦,嘀咕“唔啊腥腥的,滑滑的,黏黏的,真好吃”。 “啊,女侠,神仙,姑奶奶,饶命,小的,小的有用,别,别杀我。”与死人合抬尸体的另外一人,磕头如捣蒜,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他四十左右,中年男子,右眉被三道斜斜偏左的抓痕分成四道稀松的瘤疤断眉,右眼比左眼稍小,眼帘微皱,像烫死又快速冷却的皮肉。 肤色蜡黄,隐带瓷烤色。 但是,那左半边脸,却又显得苍白,远远望去,犹如半块白斑。 正是古刹中,给在西湖西新桥上袭击贾行云杀手打电话的那个盗墓贼首领周波。 “汝何用?”貌美女子吮着手指,饶有兴趣的盯着周波的脑勺。 “我,我孔武有力、手下若干、走私渠道广、人脉关系硬,呃,我会铺床叠被、烧水煮茶、唱曲尬舞还会” “哦?唱个曲来听听。”貌美女子含着手指眼前一亮,脑中依稀忆起翩翩宫娥、瑶琴编钟 周波埋着头,脸上的汗水成线成挂,他哪敢去擦,毛着胆子清了清嗓子,颤抖着嗓音如蚊蚋低语。 “大点声。”貌美女子一撩裙摆,飞身半卧冶鸟首,擎着脑袋,摆出一副欣赏的模样。 周波悄悄瞄了一眼貌美女子那白皙的长腿,赶紧低头,提高嗓门,唱道:“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随着周波越来越洪亮的嗓音,貌美女子脸上浮现出阵阵青红,她错愕地望着似乎越来越自信的中年男子,突兀飞起,狠狠踹了过去,边踹边怒吼“这叫曲?你给我说这叫曲?” 周波抱着脑袋杀猪般嚎叫,“姑奶奶饶命,这真是神曲啊”。 貌美女子胸膛急剧起伏,一脚将脑门插指甲剪的尸体踢下祭坛。 祭坛之下,方圆百米,一圈又一圈。 杵立万余似蜡像的军阵琥珀俑。 琥珀俑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嘴唇缝线、脚踏羊头。 万余手执兵器的武士,数百匹曳车的战马,一列列、一行行。 规模宏伟、气势磅礴。 有的头挽发髻,身穿战袍,足登短靴,手持弓弩,似为冲锋陷阵的锐士。 有的免盔束发,外披铠甲,手持弓弩,背负铜镞,似为机智善射的弓箭手。 有的头戴软帽,穿袍着甲,足登方口浅履,手持长铍,似为短兵相接的甲士。 还有的身穿胡服,外着铠甲,头带软帽,跨马提弓的骑士。 有头戴长冠,两臂前伸,双手握髻,技术熟练的御手。 有穿战袍,着长甲,手执吴钩的下级指挥官。 有头戴鶡冠,身着彩色鱼鳞甲,双手扶剑,气度非凡的将军。 始皇遣军五十万分五路下岭南,此一万精锐,独立成军,号“长生堂”,在堂主赵猛的带领下,为始皇寻长生药。 丹室内。 残肢断骨、腐肉脓液,肆意横流。 通道口瘫坐着一半身骷髅、半身残破血肉,生死不明的“人”。 他怀中搂着一脑壳破损,全身一滴污渍也未沾染到的女尸。 在他身后是幽幽的通道,一个缺腿少头的骷髅酸与以趴卧的姿势半身倒在通道口。 他血肉模糊的右手抓在骷髅酸与的足尾上,陷骨三分,死死拉拽的动作,就算空间凝固,也似乎能看出他最后的倔强。 他本就俊美的右边侧脸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配合失去脸皮的左脸,显得狰狞,如鬼蜮里的魑魅魍魉。 他紧闭双眼,生气全无。 稍许,一道轻咳传出。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右胸有了缓慢的起伏。 一道暗影半空落下,一双船蹬履模糊出现在他眼前,他听到来人嘀咕的声音,恨不得挣扎起身。 “勇士,我敬你。你怀中女子是你挚爱吗?我有方法保她肉身不腐,至于能不能复活,看她的造化。我欣赏你,跟我,保你荣华富贵,万世享用不尽。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好,以你这尊容,世人难容,忘记过去吧,从此我赐予你守墓人夜枭的威名。” 墓中洞开化尸池的墓室中。 一名花甲老人,花白头发稀松。 他戴着挂耳绳,眼镜早已不知去向。 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身污秽,左脸肿胀,血水顺着嘴角成涎滑落。 他吸了吸鼻,喘息的声音渐渐浓重,继而风箱拉伸一般捏着嗓子喘粗气。 “求求你,药,给我药。”张志和抱着喉咙,声音嘶哑,脸上显出酱紫,连滚带爬抱住一条脚踏船蹬履的腿。 一着浅黄银泥云披、持五色罗小扇的女子坐在一个骷髅酸与肩头,细细敲掉一尊琥珀女俑的外裹物,扭头怒喝一声“大胆,退下。” “小琉,这是客人,休得无礼。”赵猛右手拇指、食指捏住沙丁胺醇气雾剂,凑在眼前晃了晃,好奇地轻轻一按,一道喷雾滋滋响,惊得他差点拔剑。 “这是何物?”赵猛举着喷雾剂在张志和眼前缓缓移动,嘴角一抹温暖的笑意,那血色渐虚的脸上尽是嘲弄。 “药,药,赫赫赫”张志和的视线顺着喷雾剂的移动而移动,伸掌成托,虚接道:“求你给我,这是治哮喘的药。” “老师,别求他,他们是恶魔,考古队队员全死在他手中。”左脸三颗品字形黑痣的青年按住断掉的左手臂,坐靠在石柱旁,说话有气无力,脸上尽是悲愤。 “勇武,吾心甚慰。”赵猛哈哈大笑,声音中带着声带受损的嘶哑,他掰掉插在地上的戈刃,扔到张志和脚下,道: “弟子,药,二选一。” 张志和望了望摇头惨笑,泪痕滑落的青年,再望了望赵猛晃到他眼前的喷雾剂,犹豫片刻,颤巍巍地爬到戈刃旁,喘着粗气双手捡起戈刃抱在胸怀,老泪纵横。 “范斌,别怪我,我,我想活。”张志和一步一顿,内心充满纠结,“你安心的去,家里老小我给你照顾。” 范斌心中绞痛,已泣不成声,他摇了摇头,想到的是那个讨人嫌的贾行云,那个尊师重道的高富帅,那个视其为己出的刘青山。 恨不得拜在刘氏门下啊。 范斌反手一搂张志和的肩,戈刃贯胸而进,透背而出。 他嘴角涌出大口的鲜血,将头抵在张志和的耳边,嘟囔道:“老师,你不如刘青山。” 他翻了翻白眼,拼尽最后一口气,吼道:“我诅咒你们,下地哇,噗。” 范斌死前一口鲜血喷在张志和脸上。 张志和蹲坐后退,慌忙擦手,念叨道:“不是我,是他,是他自己。” 他转身爬起,跌跌撞撞,又跪倒在地,捡起地上的喷雾剂,手忙脚乱地喷在嘴里。 半响,他长舒口气,喉咙发出一阵压抑的赫赫声。 他望了望死不瞑目的范斌,心下一横,望向兴致高昂的赵猛,脸上满是倔强之色,道: “留下我,我比任何人都有用,我是古文化研究员、文物鉴定专家,知识渊博,你不是刚苏醒吗,我告诉你,时代变了,秦亡超过两千多年了,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可以辅佐你” “什么?”赵猛从看猴耍戏的旁观者惊得抓住张志和的肩膀,晃道:“我大秦亡了?怎么可能,始皇一代明君,灭六国弹指之间,我大秦控弦着甲兵士何止百万,岂会亡?岂能亡!” 张志和明白自己赌对了,赵猛有欲,可徐徐图谋。 “堂主,不行,小伞活不成了。”持五色罗小扇的女子亦是泪流满面,跳下骷髅酸与的头,扶住刚敲碎但开始慢慢腐化的琥珀女俑。 “怎么会这样。”赵猛连受双重打击,一脚将张志和踢翻,怒吼道:“你、我、小柒,小玖,活了,小尒貌似也苏醒了,小伞怎就不行,莫非,莫非是寻方令?” 暴怒的赵猛想到其中的关键,捏了捏受伤的右掌,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佩令的青年。 第三十二章 护林员 上柏村中的老槐树下,那个满脸皱纹,牙齿全失,嘴唇内收,无声发笑,着暗青服饰的婆婆,咧嘴露出幽深的口,配合发笑的眯眯眼,此时不再佝偻。 她戴着一顶贴着各式冰箱贴、喷彩绘黑猫警长的安全帽,背着粉红系绳软囊,身下一骑雅迪小电驴。 他嘀嘀咕咕,道:“不能呆了,不能呆了,老怪物们要苏醒了,被他们找了就大事不妙了。 也不知故人之后逃出来没有,哎,臭小子给什么方便面火腿肠,老婆子我牙不好,还有那什么红牛,你是想让我得糖尿病吗?算了算了,便宜你了。” 她蹬着小电驴,没走几步一拍脑袋,懊恼一声“呕系不系撒”,扭转启步,小电驴一骑绝尘,冲出上柏村村口。 “我骑上我心爱的小魔脱,它呀点一八堵厕” 吸溜口水的歌声遥遥传来。 人烟稀少的上柏村,吃草的牛不见了,老槐树下的婆婆也不见了。 苦竹嶂。 蓊松蔽日,绿竹幽径,山中有竹,得名古竹,后称苦竹。 半山北腰,一处半壁损毁的古刹内。 半残的佛脚下,一只竹鼠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 它叼着一只田鸡,路过残缺佛脚下嗅了嗅鼻,胡须轻抖,磨磨蹭蹭地翘起尾巴,十几粒黑色的沾涎米状物排了出来。 它滋嘬轻唤几声,抖起双耳侧听。 几声糯糯的滋嘬声若隐若现,它胡须翘起,上下抖动,米豆眼珠滴溜溜乱转,四脚爬拉,从残缺佛脚凌空跳下,快速消失在古刹角落。 几声兴奋的鼠叫,欢愉中带着撒欢的叽叽声。 半残的佛脚微微震动,似在为竹鼠的团圆庆贺。 嗵地一声,佛脚从膝碎裂,鼠叫声戛然而止,竹鼠妈妈悄悄伸出头,看到破洞处探出一黑顶。 它吓得四肢倒滑,将肉嘟嘟的小竹鼠扫进窝洞深处。 “我们出来了,哈哈,老师。”黑顶的主人来不及打量四周,从佛脚迅速攀出,伸手拉出两个灰头灰脸的人来。 刘青山拍着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他跑出虫咬腐烂半截的门槛,望着风啸而过的山林,脸色涨红。 蒋飞长舒口气,盯着鼠洞的位置舔了舔嘴唇。 贾行云摘掉刘青山头上的碎石,跟他齐肩站定,望着葱葱郁郁的远山,心情低落道:“总算出来了,没想到考古队损失殆尽,老师,想好怎么写报告了吗。” 刘青山摇了摇头,脑中浆糊一片,他揉了揉眉心,道:“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后边的事慢慢再想。” 贾行云暗暗吁了口气,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在丰稔镇等候的司机李林。 他低头一看,手机电池耗尽。 “老师、蒋哥,你们手机还能用吗?我的没电了。” “我手机丢了。”“我手机也没电了。” 刘青山摊了摊手,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把老骨头。 蒋飞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示意也没了。 “那先下山吧。这条山道虽说荒芜,但好歹是个方向。”贾行云在地上捡起一根两指粗的树枝,掰断细桠,在地上杵着试了几下,递给了刘青山。 蒋飞抽出一支烟点燃,狠狠嘬了两口,深吸口气,道:“要不要我弄点蘑菇、山菜什么的,大家充充饥。” 不说还好,一说,贾行云和刘青山摸着空瘪的肚皮,顿时酸口水又涌了上来。 “要不”贾行云刚开口,苦竹嶂地动山摇,山林各处肉眼可见四处凹陷。 却是那赵猛采用张志和的建议,毁掉整个上层墓室,掩人耳目的同时堵塞真正的墓室。 “快跑。” 哪还顾得上肚饿腿软,贾行云和蒋飞架起腿脚不便的刘青山,三人只差没用滚的方式逃离山林。 上柏村在苦竹嶂南边山脚,三人此时在苦竹嶂半山北腰,也不管下坡路去向何方,一口气没歇,直奔山脚。 路上危机重重,山体不断凹陷,三人差点陷入深坑。 三人跑下山脚,狼狈不堪,蓬头垢面,身上沾满鬼针草。 “快回去,前面危险。”贾行云见到前方出现人影,扯开嗓子招手。 汪汪汪。 两条大狗,一黄一黑,从一端着猎枪的护林员身边凶猛蹿出,直往三人扑来。 “妈耶。”贾行云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举手投降,原地乱转,脸色一片煞白,心跳加速,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多才多艺、才思敏捷、过目不忘、尊师重道、长相英俊、气度不凡的贾氏富二代,敢下墓探穴、入海捕鲸、上山搏兽,却是从小就怕狗。 小时候在大舅家,被表姐柳嫣骑着德牧追得满院子兜圈,那凄厉的惨哭、悲恸的表情,简直不忍回想。 “大猫、细猫,回来。”一声威严的低喝,伴有猎枪拍在掌心的声音。 黄狗低呜一阵,绕着背靠背,紧张防备的三人转圈。 黑狗一撒丫跑到一颗苦竹下,抬起后腿,好长一泡热尿。 “你们是什么人?”护林员四十好几,肤色黝黑,身披防蚊雨帘,脚穿防滑雨靴,额前一道明亮的白斑,新伤结痂刚掀下的痕迹。 他紧了紧手中的猎枪,吁了一声口哨。 黑黄两狗,瞬间凶神恶煞,离三人不远处,喉咙低吼,咧嘴露出犬牙。 “我们是考古队的。”刘青山举着手,将瑟瑟发抖的贾行云护在身后。 他按了按摆出攻击姿态的蒋飞,道:“考古队应该有发文给林业局,河源林业局李超你认识吧,我们是老同学了。” 护林员脸色渐渐好转,李超他认识,李局长,只不过对方不认识他。 “证件掏出来我看看。”护林员看着年迈的刘青山已信了大半,盗伐或偷猎的人不会带上这种拖后腿的人。 想起拖后腿,护林员不禁望了望藏在老人身后,畏畏缩缩的贾行云。 他晃了晃猎枪,道:“喂,那小子,说你呢,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心里有鬼。” “我,我怕狗狗。”贾行云头也不抬,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互相磕绊。 “狗有什么好怕的,它不香吗。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大猫、细猫只对付坏人,你们是坏人吗。” 护林员也是实诚,有这么问对方的吗。 “给你。”刘青山将怀中上衣袋口中贴胸收藏的小本抛了过去。 护林员右手陀枪,左手接住,拇指撬开来一看,道:“考古学教授,中科院院士,嚯,名头挺响。” 护林员收起猎枪,再次吹了个口哨,黑黄两狗这才撒欢地摇着尾巴互相撕咬着草地上打滚。 “我叫孙扶摇,扶摇直上九重天的扶摇。是这一带的护林员。”孙扶摇走了过来,将小本递还给刘青山,望着收敛攻击姿态的蒋飞道:“兄弟哪个部队的?” 蒋飞眼露兴奋,随手一指,也不知指对方向没,道:“西边的,退伍了。” 孙扶摇点了点头,神色更加放松,他将猎枪背在身后,往地下一指,道:“我南边的,也退伍了。” 似乎是觉得这么说不够响亮,他又插了一句,“参加过陆丰扫毒战”。 “你这岁数,15年还在部队,少说也干过连长吧。”两个当过兵的很是熟络,几句话不到,烟互相点上,吹嘘着那几年的风光。 “知道苦竹嶂发生什么了吗,刚地动山摇的。”孙扶摇掏出12块的硬喜,朝刘青山和贾行云装烟。 刘青山双手接了,推开递过来的打火机,将烟夹在右耳上。 “谢谢,我不会。”贾行云双手虚接,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已经开始做双人运动的两狗,那哈哈咧气的大舌头,屁墩屁墩耸动的大狗墩,半夹半收的毛茸茸大尾巴,勾起他的童年阴影不断加深。 他赶紧扭头,喉结下意识翻涌,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山塌地陷,刚跑下山,就遇到了你。” 孙扶摇点了点头,咬着过滤嘴,掏出电话,“喂,林业局吗,我找王科长,王科长不在啊,那汪主任在不在,下乡去了啊,知道他手机号吗?什么,不方便告诉,尼踏马” “握草,这孙子,给我电话挂了。”孙扶摇朝蒋飞咧了咧嘴,道:“放我当兵那会,一拳给他干出屎你信不信。” “我信,孙兄威武。”蒋飞摆了个军体拳的动作,一脚踹在旁边的松树杆上。 几颗青葱的松果掉了下来,砸到他右手上,他哎哟一声,抱着右手,发现方才使劲过度,伤口迸出血迹。 “握草,蒋兄,你这手,走走走,后面有我们林站建的竹棚,我给你处理一下,你看看你,麻皮,手指都断了,快走。”孙扶摇二话不说,扛起蒋飞的左臂绕在自己肩上,火急火燎地往后走去。 孙扶摇边走边吼,对黑黄两狗凶道:“两兔崽子,说你们呢,一天到晚就知道互戳,给老子逮两只兔子来。” 信息量好大,贾行云的童年记忆又开始惨淡升腾。 黑狗一挺身,哇呜呜乱叫,眼神眯瞪眯瞪窜进了山林。 黄狗趴在地上,翻滚在地,岔开后腿,舔着狗毛上的虱子,两颗核桃交叉翻跳。 如果黄狗能说话,肯定会蔫蔫地对黑狗说道:今天你是攻击方,爽成狗了,所以抓兔子这种体力活就只能交给你了。 第三十三章 孙茜西 蒋飞右手伤口渗着血,却丝毫不影响他夹烟的动作,他缓了口气,以吐烟圈的动作掩饰嘶牙冷抽的声音,道:“我跟你说,这点伤不算事,当年我可是一脚踹翻过咖喱崽。” “对对对,干边防的都牛皮。”孙扶摇抖了抖肩上的猎枪,咬着过滤嘴补充道:“我们内防的也不菜。” 两人吹嘘着,完全忘记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人。 贾行云拽着刘青山的袖子,手心全是汗,还时不时回望在他身后窜来窜去的黄狗。 一行四人很快走到一个叫松树凹的小地方。 两颗双人合抱粗的松树间,以苦竹为材料搭建一十方大小的竹屋。 隔着老远,孙扶摇掩着嘴,做喇叭状,大声吩咐,“茜西,茜西,煮锅饭,蒸两腊鸭腿,叉烧搞一段,鸡枞菌洗过没,待会炖兔头饮靓汤。” “饭煮好了,菌子刚撕呢。”竹屋内传出如黄鹂鸟般清脆干净的女声,一个扎着长扫尾、着纹竹雪纺短袖衬衫、穿宽松天丝露膝牛仔裤、脚下一双枣泥色凉鞋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 她天然不施粉黛,睫毛弯弯、自然微卷,水灵的大眼睛,在雨滴酒窝和微微上翘的嘴型弧度衬托下,明亮且充满灵性。 “咿?老豆,有客人呀,那我饭煮少了。”女孩见出现三个陌生人,也不羞涩,挥了挥手,说一句“你们好”,转身又进了竹屋。 “我女儿,音乐学院的吊车尾,马上就要毕业了,真愁人,学什么不好,学音乐,工作不好找,进厂又嫌工资少,哎!” 孙扶摇嘴里数落着孙茜西的不是,黝黑的脸上泛起自豪的光芒,他转头问贾行云,“小伙子,你上过大学没?学什么专业的?看你这么胆小,高中时候选的是文科班吧。” 贾行云蠕了蠕嘴,刚想插话,孙扶摇转过头去,拍了拍蒋飞的肩膀,道: “都说男孩子要穷养才能出息,你看看这娃,细皮嫩肉的,胆子小成这样,一看就是小时候太受宠。哎,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将来,我女婿指定不能找这样的,你说是吧,老蒋。” 蒋飞一口唾沫差点噎个半死,撇开话题,抽了抽鼻子,道:“好香啊,有酒没。” 贾行云跟刘青山摘着鬼针草,相视一笑,也不反驳,顿觉墓中过往太过压抑,这孙老哥才是生活。 闻着饭香,一股腊香味飘了出来,腊鸭腿和叉烧蒸上了。 竹屋内摆设简单,除了瓶瓶罐罐,锅碗瓢盆水桶,两个酒精炉,就是各式工具。 镰刀、耙、铁扫把、风力灭火机一干灭火工具占据足足两个角落。 再度帮蒋飞处理伤口,抹上药膏,细细包裹,众人盘膝坐下。 “不要客气,当自己家。”孙扶摇接过孙茜西递来的竹筒碗筷,满满两盘切成薄片的腊味摆了过来。 贾行云扶着刘青山盘膝坐下,盯着腊味,喉结的蠕动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来,吃吧,看把你馋的,跟几天没吃饭似的。”孙茜西半跪在竹席旁,将盛满饭的竹筒递给贾行云。 贾行云眼中只有似乎在跳跃的米粒,他捧起竹筒,筷子都没用,伸出舌头卷起一团米饭,嚼得口齿生甜津。 “你慢点吃,这么多饭,够的”孙茜西看着三人的吃相,吓了一跳,还真是饿鬼投胎吗? “再来一碗,谢谢。”竹筒盛饭最多拳头大一坨,真心不够塞牙缝。 贾行云举着竹筒,迎上了那对水汪汪,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好吧,看来这点饭”孙茜西低头看了看锅里的饭,再看了看舔着舌头刮嘴唇的贾行云,“嗯,没事,我再煮点鸡枞菌挂面。” “两包都下了,把鱼丸也弄进去。”孙扶摇朝忙碌的孙茜西吩咐一句,默默为三人夹腊味,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人的状态就跟部队里野外生存一周后冲进食堂的兔崽子一模一样。 “好咧。”脆生生的轻灵嗓音回应着,孙茜西在竹屋内穿花一样忙碌。 “今天周几了?”贾行云唆着烫嘴的面条,一口菌,一口鱼丸,含糊不清。 “周日,怎么了?”孙茜西捧着竹筒吹面汤,疑惑的眼神望来,还不忘给他夹上一片叉烧。 贾行云伸出竹筒接过叉烧,道了声谢谢。 “都过去这么久了?”蒋飞竹筒倒水一般将面汤灌进嘴里,跪坐着挪动几步,自己盛面条。 “嗯,差不多两天两晚。”刘青山满嘴冒油,吃饭的速度一点也不弱于贾行云。 “你们是考古队的?我周末放假过来玩,听老乡们说的。”孙茜西不禁多看了贾行云两眼,道:“你是不是姓贾?” 贾行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付:这张帅气的脸这么有辨识度了吗? “嗯!我算是考古队一员吧,叫贾行云。” 贾行云刚点头承认,孙茜西激动地放下竹筒,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润泽的光芒,道:“贾学长,你真是贾学长啊,我也是鹅城大学的。” 孙扶摇干咳两声,盯着孙茜西的手脸上渗出油黑,语调低沉道:“你校友?胆子这么小,你没认错吧。” 孙茜西迥然收手,揪着自己的衬衫角搓来搓去,仰着头仰望贾行云,眼里全是小星星,她头也不回,道: “老豆,你不知道,学长可是我们学校的神人,他在鹅城一中仅念了一年高中就参加高考,十六岁以735分的成绩勇夺高考状元,放着清北不去,偏偏进了二本鹅城大学。 双修数学和物理,两年时间修满两系学分,就在大家以为他要出国深造,或者进研究所的时候,他出人意料地考了花都大学的考古系研究生,更是被国内知名专家刘青山老教授收为关门弟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学长两年半完成硕博连读,还在sci连发五篇研究论文,其中一篇琥珀光的光学原理我记忆深刻,入选我们学院的选修教材。 七年过去了,我们学校至今还流传着学长的传说。” 孙扶摇对孙茜西的话无感,他只是觉得这酒精炉怎么这么大火气,烤死人了,比柴火还旺。 银样蜡头枪,读书再牛皮也是个胆小鬼。 孙扶摇内心默默念叨,却是瞅这眉清目秀的青年顺眼多了,不知道配我家女仔够不够格哇。 “嗯,我就是那个舔着脸,跪求收徒的知名专家老教授。”刘青山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贬低自己,抬高贾行云,反正他越出息,自己脸上越有光。 “啊,大牛!”孙茜西拍着胸口,脸上红彤彤的,焦急地转来转去,快速捧起自己吃饭的竹筒,用清水涮了三次,递向刘青山,咬着下唇,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孙扶摇,道:“请签个名吧。” 刘青山很欣慰,知识分子能被年轻人崇拜,这是国之大兴的征兆。 他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刚交还给孙茜西,她迫不及待就将竹筒伸向贾行云,还不忘悄悄转了个方向。 刘青山刚起的心思瞬间被自己否定:鬼丫头,精得很,哪里是想要我这个遭老头子的签名。 “你是音乐学院的?”见孙茜西伸着脖子不断点头,贾行云将自己的名字以小篆工整刻画,想了想,在后面用简体字写上“祝学妹,高歌猛进,唱响全球”。 “高歌猛进,唱响全球。”孙茜西转着竹筒,默默念着上面的字,瞬间觉得重若千钧,她眼睛细许模糊,长长的眼睫毛抖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不就签个名,怎还哭了,来,老豆给你签十个八个。”孙扶摇这心情一会上一会下,看贾行云的态度就是一会顺眼一会瞅哪哪不对。 “不要,腊味太熏人,我出去清清眼。”孙茜西将竹筒往怀中搂抱,朝孙扶摇撅嘴露出小女儿家的神态,傲气地一歪脖子,咚咚咚跑出了竹屋。 “来,尝尝我酿的果子酒。”孙扶摇站起身,从角落掀开一角,拉住一坛陶罐,插入一节细竹,给蒋飞满上。 贾行云双手捧着竹筒,眼角酸酸地看着细竹从眼前晃过,给刘青山满上。 都说女儿是老豆上辈子的情人,这还没把孙茜西怎样呢,孙扶摇的下脚料就给贾行云添上了。 贾行云扣了扣唇角,眼巴巴地看着刘青山、蒋飞喝了一盅又一盅。 蒋飞边喝还边吧唧着嘴,道:“酸中带甜,苦中带涩,回甘无穷,酒味不呛喉,解暑下火的好东西啊,孙哥,牛皮。” 贾行云舔了舔嘴唇,索然无味,苦兮兮的,刚吃的腊肉不香了。 喝汤喝汤,果子酒不就是水吗,面汤也是水。 一勺面汤还没进碗,酒坛被一只脚默默推了过来。 孙扶摇跟蒋飞推杯换盏,硬双喜又点上了,他吐了个烟圈,眼望天,右脚推着酒坛伸得老远。 可爱的大叔,贾行云埋头无声一笑,也不戳破,抱起酒坛从细竹中倒出绛紫色的果子酒。 “唔,好喝,山竹、山楂、桃金娘、杨梅。”贾行云细细品味,嚼着酸味,竖起拇指道:“木瓜子、酢浆草,还有独属粤地的飞霞液,孙老哥,高啊。” 孙扶摇哟呵一声,没想到胆小鬼还是个高玩。 他嘿嘿一笑,抱起酒坛就给贾行云添酒,道:“龙虎酒现在不能再喝了,这果子酒喜欢喝就多喝点,敞开喝,孙老哥这里管饱。” 第三十四章 出山 “啊细猫。”孙茜西惊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孙扶摇脸色阴沉,抓起一把镰刀迅速跑了出去。 贾行云、刘青山、蒋飞紧随其后。 只见孙茜西跪在草垛旁,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滚。 她身旁趴着一条嗷呜哼唧的黑狗,其中一条后腿血肉模糊。 它眼中尽是水泽,偏了偏头,将一只死野兔往前推了推,抬头朝孙扶摇有气无力汪一声,露出牙龈出血的犬齿。 黄狗急促地甩着尾巴,围着黑狗转来转去,朝森林的方向窜过去,又跑了回来,咆哮几声,呜咽呜咽地舔着黑狗流血的伤口。 “老豆,细猫被野兽咬断了腿。”孙茜西抹掉眼泪,红肿着眼眶跑进竹屋拿出药箱。 “伤着骨头了,不行,得去镇上找兽医。”孙扶摇黑着脸检查黑狗的伤口,朝贾行云三人道:“麻烦几位,帮个忙,把细猫抬镇上去找老周,茜西认识。” 他转身进屋,背起猎枪,朝蒋飞递了支烟点上,道:“苦竹嶂山塌地陷,又出现能咬伤细猫的野兽,我必须去探个究竟,否则,对不起护林员三个字,蒋兄,细猫就拜托你们了。” 会不会有怪物从墓中逃出来了?贾行云不敢保证,他沉默半响,谨慎措词,道:“孙老哥,山中不太平,不建议你一个人行动,还是联系林业局的人吧。” 孙扶摇一拍猎枪,道:“看不起我们当过兵的?护林员护林员我就是苦竹嶂的保护神,跟那个什么土地公一个级别。小子,不是我吹,当年我当兵的时候” 苦劝无果,总不至于说或许墓中那种怪物有可能跑出来了吧。 孙扶摇和蒋飞用苦竹做成担架,铺上厚厚一层干草,将黑狗轻轻放在上面。 “茜西你把细猫交给老周,完事不用回来了,直接回学校吧,晚上我自己去老周那里接细猫回去。” 孙扶摇换上雨靴,腰间插着镰刀,背着猎枪,朝黄狗吹个口哨,走之前跟贾行云三人说了句“细猫就拜托各位了”。 “老豆,小心啊。”孙茜西追了两步,手上拿着竹签串起的两串鱼丸,“剩下没吃完的,别浪费,带路上吃”。 “行,你回学校吧,要准备毕业论文了吧,以后不用每周都回来,安心准备答辩。”孙扶摇举着两串鱼丸不知放哪里,看来看去,索性插在镰刀把槽上。 他拍了拍手,摸了摸孙茜西的扫尾,拍着他的肩头,黝黑的脸上泛起光泽的笑意。 “行了,走了。”孙扶摇朝贾行云三人挥了挥手,凶着黄狗没入山林小道。 “路上小心点,别天黑了才出林。”孙茜西看着孙扶摇的背影在夕阳下一扯一扯,渐渐消失不见,她心头没来由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她仰着头,张开嘴,深深嘶哈一声,转身去抬担架。 “我们来,你在前面引路就好。”贾行云、蒋飞一前一后双手抬起担架,侧身走到路边。 “那行,松树凹到嶂肚里都是山路,我们换着来,到了嶂肚里有林站,我找他们借辆车。”孙茜西怕三人走不惯山路,在前面引路的时候悄悄收慢了步子。 “嶂肚里有公路?”贾行云喜道:“那不用借车了,我有车,你手机借我用下。” 孙茜西掏出吊着小狗毛绒玩具的手机递向贾行云。 “不用,我报你拨,152”贾行云摇了摇头,把司机李林的电话号码报了过去。 “喂,你好。”电话里传来李林疑惑的声音。 “通了,是个男的。”孙茜西举着手机,将话筒贴向贾行云耳边。 “不用不用,打开外放。“贾行云侧了侧头,眼神乱飘。 “李哥,是我。” “贾少,你可算有消息了,家里打你电话关机,我这快被打爆了,我寻思着再没你消息,我就要进山了” 贾行云安慰几句,道:“你来嶂肚里林站接我们,四个人,还有一条受伤的狗,估计坐不下,你再包一辆车出租车。” “明白,嶂肚里林站,一辆出租车。”李林重复一遍,确认无误,挂断电话。 李林办事效率很高,包了一辆出租车,开着红旗,从g236国道下y752乡道一路跟着导航来到了嶂肚里林站。 他与出租车司机闲聊了十来分钟,贾行云四人才姗姗来迟。 “贾少!”李林见贾行云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惊得不轻,“遭贼了吗?要不要报警?” 贾行云摆了摆手,朝出租车司机道:“你送这位美女和她的狗去丰稔镇找兽医,完了,再送她回鹅城大学。” “学长,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孙茜西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可以转车到龙川坐汽车。 刘青山对这安排很满意,替贾行云解释道:“别推辞了,就当报答你们父女的热汤热饭。” 孙茜西正想拒绝,却听出租车司机道:“我这河源牌照,你要我去鹅城?回来岂不是要空车,不行不行,天这么晚了,去不了去不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好了300块钱包你的车,现在反悔?”李林心里极其不爽,头一次为贾行云办事,竟出现这幺蛾子,家里人怎么看自己这个老人。 出租车司机倚在车窗上,嗤笑道:“你也没说明白要去鹅城啊,反正我车已经跟到嶂肚里了,你答应我的300块,一分也不能少。” “怎么滴,仗着本地人,要欺生?” 出租车司机一看李林脸色拉了下来,哟呵一声,就要去拿车上的对讲机。 “500去不去。”不是贾行云怂了,而是他觉得出租车司机说得在理,而且跑出租的挣两钱不容易,贾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见出租车司机手上顿了一下,贾行云直接来招釜底抽薪,道:“一口价,1000,行就行,不行的话,300不少你的,我另外找人。” 出租车司机态度立马大转弯,拉开后车门,别说狗,就算一堆狗屎他也会堆满笑脸,他热情地跑前跑后,道: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就图个助人为乐,你看看,这天色不早了,都不容易是不,你们等等,饮料我请了。” 小插曲过后,孙茜西抱着黑狗满脸感激地上了出租车。 贾行云想了想,拿过孙茜西的手机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存了,再光明正大地拍了张出租车司机的正面照和车牌,道:“微信同号,把照片发我,到了鹅城给我报个平安。” 出租车司机撇了撇嘴,擦了擦别在副驾驶前面的工牌,心道:你当我是什么?黑车吗?我可是出租车公司的正式员工。 “知道了,学长,谢谢你。”孙茜西黄鹂般清脆的嗓音脆生生的应着,道:“你们一路顺风。” 贾行云点了点头,上了后面的红旗车副驾驶位。 两人谁都没提1000块钱的事,贾行云是没放在心上,孙茜西是默默记在心里。 出租车先行,红旗紧随其后。 刘青山累得不行,上了车松懈下来,倒头就睡。 蒋飞也好不到哪里去,眯着眼打盹。 “回鹅城。”贾行云轻轻说了一声,掏出充电线,插在车载充电器上,边充电边开机。 十几个未接电话,数十条微信信息。 未接电话一个是远在欧洲留学的表姐柳嫣的越洋电话,一个是鹅城顿牟轩西湖店店长黄潇的,剩下的全是老爸贾瑞知和老妈柳如兰的。 柳嫣的电话先不回了,一来对这从小欺负自己的表姐有心理阴影,二来欧洲跟国内相差七八个小时的时差,眼下她们那里正半夜。 贾行云戴着蓝牙,第一通电话回给了柳如兰。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电话啊,一打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关机,两天音信全无,早叫你带保镖,带保镖,你就是不听。” 电话彩铃刚响起,柳如兰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贾行云心口发热,眯着眼一声不吭,嘴角情不自禁翘起弯弯的弧度。 “老李怎么回事,一问三不知,怎么当司机的,换了换了,调回来洗温泉池” “我看着你爸一脸平静的衰样就来气,怎么滴,儿子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不心疼是吧” “那什么,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你说说你,跟你同年的文泉,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你” “妈!”贾行云轻言细语,一声充满感情又显得无奈的声音吐出。 他揉了揉眉心,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发生了点小事。” 柳如兰皱了皱眉,能被儿子称得上小事的事多半不简单,她正色道:“考古不顺?” 贾行云想了想,道:“嗯,除了我和老师,考古队应该没了。” 柳如兰眼角一挑,情不自禁点着太阳穴,声音低沉带着威严,道:“有多麻烦?” 她先不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先从结果入手,不愧被坊间称为铁娘子的柳家人。 贾行云沉思片刻,将墓中诡异简洁明了告之,道:“外公那边要早作准备,南边估计会乱一阵子。” 柳如兰心如明镜,简单的说完知道了,就把电话递给了装作浇花的贾瑞知。 她盯着桌上的老式手摇拨号电话,良久,轻轻拨出一串数字。 第三十五章 古今碰撞 “爸,我需要一笔钱。” 两个男人之间,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贾行云顿了顿,补充道:“预计三千万,发给考古队员的抚恤金。” “没过亿的额度不用告诉我,预五千万吧,你自己看着办。”贾瑞知沉思片刻,看着柳如兰在打电话,他走到落地窗前,捂着话筒道:“苦竹嶂发生坍陷事件,是不是与你们有关。” 贾行云并不好奇为什么老爸会这么快知道,以贾家在鹅城的实力,如果想知道谁晚上睡觉穿什么颜色的睡衣,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嗯,接下来就是我想说的。”贾行云用词尽量谨慎,细细将墓中所见告诉贾瑞知,“秦墓琥珀女俑人珀为始皇寻药长生堂寻方令赵猛,这波古人复活了,我怕是被对方盯上了。” 贾瑞知脸色巨变,握着手机的手在隐隐发抖,道:“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深吸口气,道:“我们贾氏之所以能攒下这么大的家底,全靠一枚寻虫骨钱。” 贾行云皱了皱眉,这个故事从小听到大,此时为何又重提? 南宋理宗时代,被后世评为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贾似道,凭借一块促织牌寻得无数虫王级别的蟋蟀取悦宫廷,从此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还以此著有世界上第一部研究蟋蟀的专著促织经。 小时候的贾行云对这个贾氏先祖不太感冒,面对元的攻击,一败再败,襄阳都弄没了,虽此后才拜为右丞相兼枢密使,但从靠着蟋蟀斗嬉升官发财,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贾瑞知的声音传来,道:“当初襄阳陷落,贾似道在德祐元年抽诸道精兵13万出师应战元军于丁家洲,大败,乘单舟逃奔扬州。 群臣请诛,贬为高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行至漳州木棉庵,为监押使臣郑虎臣所杀。 循州也就是现在的鹅城,贾似道在木棉庵的被杀,只是买通郑虎臣合演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他在鹅城隐姓埋名,纠结一众悍匪,凭借促织牌进山寻宝,通俗来讲,就是盗墓贼。 传奇记载,崔炜在一墓中,见到了数间垂金泥紫,饰以珠翠的锦绣帏帐,极其奢华。随后他遇见了一位身着古装的侍女,告诉他这是皇帝玄宫,并给了他一颗宝珠,让他离去。 这个崔炜不是别人,正是贾似道的化名。 而那侍女自称月小尒,贾氏祠堂供奉一男一女,其一就是贾似道,另外一人就是这月小尒。 结合你的描述,这龙川秦墓,我贾家先辈进过,无意中复活了琥珀女俑月小尒,月小尒跟随贾似道,为他积累了数不清的财富,并聚齐包括骨钱令主盘在内的子母扣、螺尾咬、促织牌、空谷牙、海黾旋五个副盘。 而骨钱令,据历代贾氏弟子的推断,是始皇派遣八部寻长生药的寻方令。 你所见识的荷瓣刀阵骨钱,估计就是贾氏家言撰写的荷瓣莲。” 贾行云倒抽一口凉气,冥冥之中似有天意,贾家与这秦墓相隔近八百年,又纠缠在一起。 那墓室中破碎的碎片,就是月小尒复活之前的琥珀外裹物? 疑似上柏村老槐树下的婆婆在迷宫中用零食饮料给了自己提示,那么以她对迷宫的熟悉程度,会不会就是帮了贾似道的月小尒? 贾行云想着想着,后脖毛都立了起来,如果真是月小尒,从复活到现在将近八百年? 那咧嘴露出幽深的口,配合发笑的眯眯眼,坐在磨出黄斑的竹椅上佝偻的身躯不是她的本体吧,老槐树才是? “还在听吗?”贾瑞知的声音传来,激得贾行云抽了寒颤。 他抽出一片纸巾,擤了擤鼻子,左手在菊花手机后摄位置点了三点,道:“我看这赵猛来者不善,在他适应现代生活之前,我们贾家要早作准备,全国各地的贾氏产业我不担心,就怕他打上南昆山,找贾家的麻烦。” 贾瑞知呵呵一笑,朝柳如兰望了望,道:“你老妈以军民共建的建议,将南昆山旅游区圈做军区了,不日,你大舅将以山地演习的名义调派一支特战连过来拉练。” 贾行云暗暗松了口气,任那赵猛武功再高,在热武器面前也讨不到半点好。 “家里不用担心,倒是你。”贾瑞知顿了顿,道:“你的老师估计要麻烦了,考古队出了这么大事,领队之一刘青山首当其冲。你,要不,你去缅甸玩段时间吧,你二叔在那边选料,你去把把关。” 难怪自己要三千万,老爸直接给了五千万,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有些事,钱是可以摆平,但平不了自己的内心。 贾行云暂时不想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山雨欲来,男人就应该扛起该抗的责任。 况且考古队的伤亡,与老师无关,前期更是张志和一意孤行,非要半夜下墓。 如今张志和等人生死不明,多半是活不成了,考古队名义上只剩下老师和自己,如果要有人担责,师徒共担。 红旗车和出租车在丰稔镇卫生院附近分开。 贾行云摇下车窗举着手机,朝出租车后窗望来的孙茜西挥手,做了个发微信的动作。 告别孙茜西,红旗再度拐上国道。 从丰稔派出所那个路口经过的时候,贾行云不胜唏嘘,去时两人,回时三人,看似多了,实则少了。 丰稔派出所门岗外协警风西环正在和副所长扬子洲抽烟。 风西环一脸英气,稚气刚脱,穿着制服,警帽搂在左腰间,右手抖了抖烟灰,眼神追着红旗的影子脖子伸的老长。 “看屁啊,能开豪轿红旗的,不是高官就是巨贾,帕萨特警车不够你小子豪横的?想什么呢。” 扬子洲一脸鄙视,朝早就跑得没影的红旗碎了一口唾沫,左手拿着警帽扇风,右手夹着过滤嘴嘬了一口,吐着烟圈道: “你小子多把心思放在国考上,到时候把协字给我去了,我厚着这张老脸也能去鹅城给你寻寻门路,你爹的在天之灵,老子也算对得住了。” 风西环收回目光,左腰的警帽溜到手中,他嬉笑着给扬子洲扇风,道:“扬叔,您就是我亲爹,放心,国考嘛,分分钟给您老过了。” “烦人,看着你这张嬉皮笑脸我就厌烦,去去去,边去,那什么,老李家孙媳妇喝药寻死觅活的事办的怎样了?冬瓜家的围墙砌到了王寡妇家这事调解得如何?红婆婆的猫找回来没?秦姑那个外嫁女的户口迁移搞定没?”扬子洲边拍打着风西环的胸,边数落分派的任务。 风西环立马拉下脸,哭丧着脸,苦笑道:“所儿,您是我亲所,你也知道咱们一小镇派出所,十来号人不到,警车又被张所开去下乡了,我这两条腿,哪跑得过来。” “你不晓得骑小电驴啊,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我骑了,都给骑没电了,半道上要不是遇到拐子哥,我非得两脚蹬回来不可。” “户籍窗的小张怎么样,要不要叔给你说道说道。” “啊,叔,您这弯拐得我肠子都快打结了。”风西环烟头落地,嘴巴可以塞入半个鸡蛋,他吧一声合上,小声道:“人家是明牌大学生,到咱们这实习,我怕她瞧不上咱。” 扬子洲把眼一蹬,道:“明牌大学生怎么了,明牌大学生也要嫁人,去,你喜欢就只管追,叔借你胆子。” “诶,好的,叔。”风西环挑了挑眉,刚要扶着扬子洲拍马屁,却见他眉头皱了起来。 风西环循着他的目光转身,眉头也情不自禁拧了起来。 右边斜对角路口上走来三个奇怪的男人。 左边一人耳顺之年,戴着黑色口罩,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戴着挂耳绳,眼睛囊肿,左脸肿胀,镜片却是崭新。 右边一人四十左右,戴着黑色口罩,眼神闪烁,右眉被三道斜斜偏左的抓痕分成四道稀松的瘤疤断眉,右眼比左眼稍小,眼帘微皱,像烫死又快速冷却的皮肉。 中间一人脸色苍白,泛着稍纵即逝的血润红,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鼻肚一点红痣,脸庞菱角分明。 最奇就是中间这人,没戴口罩,身披暗黑菱片金属札叶制成的合甲战铠,内衬肥袖卷边袍,腰吊琥珀盘龙坠,左腰挂着一柄宽棱血槽青铜剑,脚踏船蹬履。 三人身后跟着一群指指点点的百姓,拿着手机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纷纷议论是不是在拍古装戏。 “你们干什么的。”风西环和扬子洲拍了拍警徽,戴上警帽,正了正衣领。 “这里就是你说的当世衙门?这两个卫尉脚飘腿轻,一看就没入门,我始皇的大一统就这?”赵猛侧头盯着低头弯腰的张志和,脸上已浮起愠气。 “堂主,别看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有枪,洗劫军火库才能壮大咱们的实力。”周波右手比划出手枪的样子,继续怂恿道:“鹅城监狱有我一帮刀口舔血的兄弟,咱们去劫狱,兄弟们为堂主马首是瞻” “你在教我做事?”赵猛眼愣轻挑,不怒自威。 “堂主息怒,小的不是这意思。”周波被月小柒在祭坛调教一番,很快适应角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劫狱?”赵猛舔了舔嘴唇,嘴角浮起一股淡淡的冷笑,“似乎是个不错的玩法。” 第三十六章 小警察的傲骨 “你们哪个剧组的?是不是取景的时候遇到地痞收钱?”扬子洲看着赵猛一身古装打扮,心里顿时明悟。 这年头,甭管多大的角,取景拍摄的时候村民一拨拨的讨喜钱,不给就敲锣打鼓,让你拍不了戏。 “他什么意思?”赵猛蹙着眉,扬子洲的话他听不懂。 “堂主,他的意思是”张志和刚小声解释,就被周波抢话道:“堂主,这条子骂您是戏子。” 在秦人赵猛的思维里,戏子是卑贱的,他堂堂长生堂主,何时被人如此侮辱过。 赵猛动了。 他又回来了。 哐砰。 扬子洲弓身如虾,凌空飞起,后背重重砸在不锈钢电动门上,整个电动门被撞歪变形,扬子洲的身体深陷其中。 快,太快了。 快到风西环来不及转头。 快到围观的群众还在嘻嘻哈哈。 快到扬子洲肋骨断裂的疼痛感还没传出。 快到张志和与周波觉得风起,还没细细体会,又风停。 “叔。”风西环扑向陷在电动门中的扬子洲,扶着他的后背,手忙脚乱地擦着他不断涌血的嘴角,语带颤音,语无伦次道: “叔,你怎样,没事的,我们去医院,对,医院,不远。卢哥,报警啊,不对,我们就是警察,叫增援,快。” 值班室民警卢飞刚站起又惊得颓然坐下,他双腿颤抖,半响,瞳孔放大,猛地抓起电话,吼道:“防暴,防暴,大门,最高级别。” 卢飞拍下电话,绊倒凳子,扑向防暴方盾和和警棍。 “你们什么人。”卢飞腿肚子发软,他生硬地咽了一口唾沫,坚定不移地将方盾杵在风西环和扬子洲身前。 “枪枪。”扬子洲左手捂着断裂的肋骨,右手摸出一串钥匙,颤抖着碾开其中一把。 他嘴角涌着血,眼皮沉重,猛然睁开,将钥匙拍在泪痕滑落、泣不成声的风西环怀里,断断续续道:“保险柜,枪。子弹,在三楼,找老邢。” “叔,我” “快” 扬子洲几乎用吼的声音,咳着血推了风西环一把。 风西环闭着眼睛,仰天大吼一声,头也不回,往庭院后面的三层小楼跑去。 “小风,大门发生什么事了?” 半路上迎面跑来两个拿着方盾、镇暴枪的民警。 “拐子哥,六哥,快去大门支援,我叔快不行了。”风西环脚底生风,跟两人擦肩而过。 拐子哥,本名王顺,脚步八字外拐得厉害,同事们给他取了个绰号拐子。 六哥,本名林俊伟,在派出所资历排行老六,是个老资格协警。 县制以上的公安协警叫治安巡逻队,有自己的执勤办公点。 像丰稔镇这种小镇子,协警和正式民警同在派出所办公。 “双手举过头顶,抱在脑后,蹲下,蹲下。”林俊伟挨着满头是汗的卢飞,举着镇暴枪朝蕴着笑意的赵猛喊话。 王顺跪在地上,检查着扬子洲的伤势。 “肋骨断了三根,严重脑震荡,脉搏跳动微弱,将这三人拿下。”王顺胸腔急剧起伏,脸上悲愤交加,站起身,举着镇暴枪对准赵猛扣动扳机。 砰。 赵猛低头看了看胸前,他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胸甲上淡淡的痕迹,蹲下身捡起橡胶子弹捏了捏,再拿到鼻尖闻了闻,以戏谑的眼神看着对面表情丰富的三人,点评道:“现代人的暗器就这点威力?速度有了,威力不够,暗器不是你们这样用的。” 他捏着橡胶子弹,弹指而出。 橡胶子弹化作一颗流星,将卢飞方盾上的防弹玻璃击得网状撕裂。 卢飞被方盾拍在胸前,骤然而起的巨力将他撑盾的右臂撞得骨折。 他抵住方盾,脚底后滑,刚站稳,手臂剧痛传来,他痛呼一声,翻滚在地,豆大的汗珠瀑布落下。 “飞哥。”“小卢。” 王顺、林俊伟怒吼一声,镇暴枪发射的声音砰砰砰密集响起。 周波和张志和早在第一枪响起的时候就退到一旁,两人驱赶着惊慌失措,四下逃窜,躲在暗处举着手机瑟瑟发抖拍摄的围观群众。 赵猛闲庭信步,在“枪林弹雨”中慢慢前行。 橡胶子弹击打在他身上,如爆豆翻炒,给他的感觉如隔物瘙痒。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橡胶子弹射在他脸上。 他侧脸一歪,一道青红的印迹瞬间浮现。 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自嘲道:“久违的疼痛感,很舒服。” “怪物,踏马的,支援怎么还不到。”王顺汗如雨下,后背湿透,与林俊伟交错时间轮流装填子弹。 “我怎么知道。”林俊伟随意接口,只是为了释放内心的震惊和压力,他擦了擦汗,将镇暴枪狠狠砸向渐行渐近的赵猛,猛地一抽警棍,高喊着举着圆盾就冲了上去。 嗵地一声,林俊伟连人带盾被赵猛一脚踹到电动门上,歪歪斜斜的电动门再遭重击,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六哥,尼玛的。”王顺扭头一看,林俊伟脖子都歪了,眼神泛白,双腿抽搐,估计活不成了,他悲愤地抽出警棍,举着圆盾撞向赵猛。 赵猛低喝一声,右脚踏后,右拳猛然发力。 圆盾炸裂,现出眼露惊恐的王顺。 赵猛散拳成掌,轻飘飘印在王顺的胸前。 “说,长生堂无敌。”赵猛掌心贴在王顺胸前,面无表情盯着对方的眼睛。 王顺如被毒蛇盯上,全身汗毛倒立,他咽了咽口水,脸色发狠,道:“羞辱我?呸,老子是人民警察。” “警察?”赵猛咂摸着这两个字的意思,冷哼一声,“就这三脚猫的功夫?” 他收掌成爪,一把按在王顺的肩头,渐渐加大力度,道:“说,警察无能。” 王顺肩头一沉,咬着牙硬抗,单膝下跪。 他满头是汗,捏着拳头,歪着脖子生生往上顶,气喘如牛,道:“老子是兵,怎么会向贼下跪,杀了我,来啊,来啊,老子大不了当个烈士。” 赵猛被王顺的硬气激得内心烦躁,这该死的弱鸡,明明弱的要死,他哪来这么大的勇气。 赵猛手上猛然用力,王顺再也抗不下去,膝盖触地,膝骨皲裂。 王顺啊地一声,情不自禁痛得叫出声来,他抱着膝盖,眼神死死盯着赵猛,脸上尽是不屈。 “说,警察无能。”赵猛踩在王顺受伤的膝盖上,加大力度,不断碾压,声音不自觉提高一分,他愤怒道:“说,活。不说,死。” 王顺痛得下身失去知觉,他呸出一口血水,道:“我说你麻辣隔壁,老子就算死也不会辱没帽子上的警徽。” 赵猛很生气,他不懂,对方明明就是个小人物,他在坚持什么。 “说说说不说。”赵猛一寸寸踹碎着王顺的腿骨,脸上渐渐露出嗜血的苍白。 砰。 一声震耳的枪响,赵猛内心一突,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一次警告,停下你施暴的行为,否则就地枪决。”风西环双手举着92式手枪,刚从小楼跑出,就朝空中开了一枪。 他颤抖着双腿,唇色发紫,满身的汗水,紧张关头也不忘开枪条例。 “哦?斩立决的意思吗?”赵猛冷峻的脸庞浮起饶有兴趣的笑意,兴趣盎然地盯着对方手中那把造型古怪的“暗器”。 “你是叫我不要这样吗?”赵猛提起沾满血水的脚底,狠狠踏在王顺的左手上,他哎呀一下跳开,摊摊手,道:“不对,不是手,是脚。” 赵猛一脚又踏在王顺膝盖处。 王顺痛得来不及怒吼,生生晕死过去。 “草泥马个混蛋,住手。”风西环双手抱枪,眼泪模糊了双眼,他将视线从赵猛的胸口移到了他的脑袋。 赵猛戏谑着对方,他就是要激怒对方,他今天的目的很简单,对张志和描述的现代大同不以为然,他要恢复始皇的荣光,他要复活长生军,他要“光复”大秦,他要试试这个世界的战力。 赵猛一拳砸在王顺脑袋上,顿时血肉模糊,红白飞溅,他舔了舔嘴唇,嘲笑道:“你叫错了,之前我用的是脚,现在才是手。” 风西环几欲想死,短暂的停顿害死了拐子哥,他怒吼一声“去死吧”,模糊着双眼,愤怒的扣下扳机,将剩余的14发子弹悉数射出。 枪声阵阵,等老邢等人冲下楼的时候,除了伤亡的同事,就只剩下跪在原地不断抠着空枪的风西环。 震动全国的丰稔惨案,丰稔派出所扬子洲、林俊伟、王顺殉职,卢飞重残,风西环需要接受精神治疗。 赵猛的a级通缉令瞬间传达到每一个角落,悬赏金额达到史无前例的500万。 噗 赵猛捂着胸口,三个冒血的枪洞,他在周波、张志和的搀扶下逃入山林。 “那就是枪吗?”赵猛心有余悸地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一切,只能用不明觉厉来形容。 “堂主,蛰伏才是王道,熟知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才能谋定后动。今天的事情放在现代是严重的暴力事件,我们可以把考古队队员死亡的消息捅出去,挑起民闹,转移大众的关注点。”张志和推了推眼镜,深吸口气道: “墓中古物无数,放在当世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们称之为文物,第一步,积累财富,学习现代知识,我们不妨从abcd汉字拼音学起,只有看得懂现代文字,才能玩得转” 周波不甘落后,打断张志和,道:“赚钱的事交给我吧,堂主,走私贩毒,倒卖文物,这些是我擅长的,我还有门路可以将文物搞到国外去” “大胆,我华夏瑰宝岂能落入异族人手中。”赵猛摆手推开周波,按着伤口脸色发紫。 “交给我吧。”张志和绊了绊耳绳,道:“我有渠道,可以正大光明的洗白这些文物,不过” 张志和望了望脸色渐沉的赵猛,低头道:“要十出七,打点的地方太多。” 赵猛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道:“你去办吧。” 第三十七章 再次被捕 夕阳渐斜,晚风清凉。 苦竹瑟瑟,松柏摇曳。 松树凹与苦竹嶂之间一处松树下。 一条黄狗卷曲在木瓜子树下,成串的红彤彤木瓜子压低枝头,一沉一沉点在黄狗的身上。 风吹毛动,黄色的狗毛凌空飞舞,静谧的山林再也看不到黄色旋风的模样。 大猫。 死了。 它死不瞑目,涣散的眼神盯着那个跪在远方的男人。 男人左胸口硕大个洞。 心脏没了。 一杆猎枪杵在地上抵在他胸口位置。 它不倒。 他不倒。 男人手里死死攥着一把镰刀,只是镰刀把槽上的鱼丸不见了。 松树上,一双踩着泥金鞋,脚踝戴着铜环铃铛的小脚随着山风摇摆。 两根竹签半空滑落,一声咂摸嘴唇的声音伴随一句“味道还不错”的女声。 泥金鞋的主人伸了伸懒腰,脚步一蹬,如山林皮猴,荡漾而过。 贾行云回完家里的电话,开始回拨顿牟轩西湖店店长黄潇。 “小贾总,您总算回电话了。”电话里传来黄潇温暖舒适的嗓音,从她的语气,可以听出,她正在笑,那种服务业特有的职业微笑。 “嗯,久等了,什么事。”既然是顿牟轩的电话,多半是公事,挂着副总头衔的贾行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揉了揉眉心,喝了一口矿泉水,清了清嗓子,道:“西湖店上个月业绩不错,黄店长你辛苦了。在原有的提成上,公司会额外给你一笔奖金,并把你放入下一期的琥珀期刊做一期店长专访,你做好准备。” “谢贾总。”黄潇喜不胜收,贾总前面的小字也不知是不是她刻意忘记,她正了正身形,道: “我们和市政府扶贫办对接的项目有了新的进展,养殖户的第一批蝴蝶标本已经制作完成,需要顿牟轩验收,您看,您是不是” 20年新年贺词中指出:20年是脱贫攻坚决战的决胜之年。我们将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如期实现现行标准下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贫困县全部摘帽。我们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 其中就业创业扶贫政策中规定:企业招用贫困劳动力就业稳定在一年以上的,给予每人500元岗位补贴。 顿牟轩作为鹅城,乃至全国知名的家族企业,是一家有社会担当的公司。 贾家不仅要配合国家战略打造文化自信,还要在扶贫项目上,出钱出力。 贾行云亲自操刀,结合自家生意,在近年来虫珀热不断升温的前提下,对接鹅城扶贫办,以贾家提供技术,农户养殖昆虫的方式,回收昆虫标本制成琥珀制品。 “嗯,明天吧,时间你安排,我记得养殖基地设在黄沙水库附近吧。” 贾行云跟黄潇确定好行程,挂断电话,点开微信。 江江江酱:我爸想请你和刘教授吃饭,说是要赔罪 江江江酱:回话! 江江江酱:人呢? 江江江酱: 江江江酱:呃好吧。Σ°°︴ 消息过去一天了,江晓蔷正是在贾行云下墓的时候发送的消息。 贾行云看着江晓蔷最后输入的那个表情,读出浓浓的失望和无奈。 他赶紧输入:昨天在墓中呢,手机没信号,有了信号手机又没电了,这不,刚开手机就给你回信息了,没问题,你请客,我买单。 按下发送。 滴。 发送内容前面一个大大的红色圆圈感叹号。 江江江酱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发送朋友验证。浅蓝色 ???? 贾行云捧着手机半天没回过神。 被删了,堂堂顿牟轩继承人被人删了? 贾行云很惆怅,内心泛起异样的感觉。 加回去? 不可能。 想我堂堂贾氏公子哥,只有删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别人删过? 不行,这口气咽不下去。 贾行云点了点浅蓝色那六个字。 稍许。 江江江酱:??? 贾行云咧嘴一笑,返回对话框,点击通讯录,点下右边的j,找到江江江酱,点开右上角的,选择加入黑名单。 鹅城,平湖派出所。 江晓蔷愣愣地坐在电脑前,看着手机上的提示。 红色圈惊叹号后面是自己刚发的:哟,贾大少,大忙人啊。 下面是: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江晓蔷愕然,胸口堵得慌,他什么意思? 江晓蔷内心在咆哮:丑八怪、小色胚、弱鸡你去死去死去死敢拉黑老娘去死去死去死 嗵地一声,江晓蔷重重一拳捶在办公桌上。 “什么事啊,谁惹我们鹅城警花生气了。”孟庆正对着镜子抠伤疤,镜子晃动,他双手扶住,抬头朝对面望去。 “师傅,我觉得训练不够,陪我练拳。”江晓蔷气势汹汹,揪着手机,恨不得砸在地面。 “啊,练拳啊。”孟庆缩了缩脖子,拉住气吁吁跑过来的李祥林,“小李,小江要个陪练,你去。” 李祥林望了望脸色阴沉的江晓蔷,嘶牙投降,道:“我可不敢。” 随即他小声嘀咕一句“一看就是暴怒的母狮子,谁敢惹。” “你嘀咕什么?大点声。”江晓蔷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撇着嘴角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孟庆赶紧低头,女人暴怒的时候,做咸鱼才是明智之举。 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小李,你气喘吁吁的跑什么。” 李祥林将手件袋拍在孟庆桌上,惊呼道:“孟队,你看看,丰稔镇发生了袭事件,市局第一时间发放了资料,还有群众拍的第一手摄录片段。” 丰稔镇? 江晓蔷内心微愣,这不是贾行云他们去龙川苦竹嶂考古的必经之地吗? 他有没有危险? 不是,关我屁事。 江晓蔷气吁吁地冷哼一声,站在孟庆身后看u盘拷贝的影片资料,看着看着,她脸色大变,因为最早的一个看似毫无瓜葛的片段里,一辆红旗车晃过,车牌她记得很清楚,当初接自己和贾行云到西湖步行街的那一辆。 她顾不上生气,打开微信,也不管对方拉没拉黑,急匆匆输入。 丰稔镇刚发生命案,你们刚经过 江晓蔷正准备点发送,忽然想到以贾行云的身份,他怎么会玩这种加了自己又拉黑的小孩子把戏? 莫非? 莫非他在丰稔镇遭劫了?或者说他已经死了? 手机只不过是暴徒在操作? 在删除好友?在借钱不还?在核实肉票关系网? 江晓蔷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正当他要把电话打给江军的时候,微信来信息了。 贾不是假:江大美女,删人的感觉怎样啊。 贾不是假:不要生气,刚手机不是我在操作,嗯,老师点的,误操。 果然,江晓蔷冷哼一声,这个发信息的人不简单,居然摸清自己姓江,他难道没看到自己的头像? 江晓蔷决定先稳住对方。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你在哪?” 贾行云捧着手机愣神,不是说女生都很小气的吗?怎么这么快就道歉了?她在整幺蛾子?想要报复回来? 贾行云百思不得其解,输入“我在车上”。 江江江酱:哦,我来接你啊。 贾不是假:不用了,我快到家了。 江江江酱:要的要的,我们吃个晚饭,然后一起洗白白,嘻嘻 贾不是假: 江江江酱:快告诉人家嘛,人家今天有穿新内衣哟。 贾行云手指抖了两抖,彻底蒙圈,江晓蔷什么意思?两人还没有熟络到这个地步吧。 这就是她的报复? 这种报复不介意来得更加猛烈一些。 不行啊,我贾大少洁身自好,绝对不是那种花花公子。 于是,贾行云输入: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到华贸了,我在东门等你。 江晓蔷打个响指,嘴角翘起一抹冷笑,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了孟庆和李祥林。 孟庆惊得不轻,刚发生丰稔惨案,如果贾氏继承人再遭绑架,鹅城的公安不用做人了。 这种事,性质很严重,孟庆本着宁抓错不放过的原则。 他迅速打报告,并请调市局配合。 江晓蔷在电话里向江军说明情况,市局的配合很快,加上丰湖派出所一共五个小队,共计30人左右的便衣很快扑向华贸天地。 交警疏导交通,民警引流人群,一切井然有序。 警力重点布控华贸东门,其余各门各有警力把守,此处离市政府不远,所以江军很谨慎,亲自遥控指挥,武警随时待命。 巨大的屏幕分割屏上,一辆红旗轿车出现在多个画面中。 “目标出现在三新立交桥。” “上了鹅城大道驶进云山西路。” “通过第一个红绿灯路口了。” “通过第二个红绿灯路口了。” “转入文昌一路辅路了。” “目标没去东门,要从西门进停车场了,重复,目标从西门进入地下车库。” “行动。”江军当机立断,下达在西门地下车库抓人的命令。 “上上上上上上上” “警察,不许动,熄火,下车。”十几个便衣,十几把92式手枪,还有孟庆手中的jh161型9毫米警用冲锋枪。 熟悉的声音,贾行云隔着深深的车膜,错愕地再次看到了愤怒的江晓蔷,两天不见,她掏枪了 第三十八章 考古事件发酵 “抗议,严重抗议,就我当事人遭受鹅城公安误捕一事,顿牟轩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受雇于顿牟轩的无忧律师事务所金牌律师胡裴羽推了推金丝眼镜,义正言辞。 “误会,我们也是担心贾先生的人身安危,误以为他遭了劫匪。”江军脑仁疼得厉害,两次误抓的对象都是自己想方设法想要搭上关系的顿牟轩继承人。 第一次的误抓只能说巧合,哪这一次呢? 江军揉着太阳穴朝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后背手、挺拔站立的两人望去,脸上的郁气浓到化不开。 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女儿,正寻思着将两人调进丰稔惨案专案组呢,得,跨省去西南追查毒品线索吧,省得留在鹅城成为笑柄。 “贾先生,确认无误,请您签字。另外,我循例问一句,您要上诉吗,站在律师的角度,我不推荐,站在委托人的角度,如果您需要,我必全力以赴保障您的权利。”胡裴羽将相关手续文件的每一个字咀嚼一遍,确认无误,掏出钢笔,细心的拧开笔帽。 “不用上诉。”贾行云摆了摆手,接过文件签了,盖上笔帽,连文件带钢笔递还给胡裴羽。 他伸出手跟罚站一样严肃站成一排的孟庆、江晓蔷两人握手道谢,微笑着朝江晓蔷低语,道:“我们又见面了,缘分不浅啊。” 江晓蔷抿了抿嘴,眼帘下垂,清了清嗓子,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正因为有你们的谨慎,我们老百姓的安全感才更充实,有你们守护这座城市,我们很放心。”贾行云转向江军,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 “为了我一个人,劳师动众,实属惭愧,要不这么着,现在已经晚上9点了,你们忙前忙后也很辛苦,我请大家吃火锅吧。” “我们有政策”江军摆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盒饭,示意有安排了。 贾行云摸了摸早已凉透了的盒饭,道:“我知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接受请吃嘛。不是还有一句话,叫警民一家亲吗,又不是什么宴请,一顿大众火锅,谁还吃不起,连这都不行,那警察同志不用交朋友了。” 贾行云这话说得够艺术,江军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年轻人去吧,我还有一个专案组组建会议要开。” 江军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举着手正准备拉门。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市局局长黄绍泽、省厅副厅长柳韩明走了进来。 黄绍泽的脸色很不好看,在朝满脸疑惑的江军使眼色。 “你就是贾行云?”柳韩明眨了眨眼,朝门外挥手,道:“带走。” 门外进来两省厅来的警察,二话不说,手铐咔擦一声拷在贾行云手上,推着他出了门。 “你们凭什么抓我当事人?我抗议,公文呢?”胡裴羽追了上去,被年约五旬的柳韩明拦住,伏在他耳边轻声低语。 柳韩明拍了拍傻愣在原地的胡裴羽的肩,点头微笑,转身走了出去。 “爸。”江晓蔷拍着脑门想得头痛,道:“误会不是解开了吗?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仅江晓蔷不懂,江军也不懂。 他朝黄绍泽望去,眼中尽是疑惑。 “龙川考古队全员失踪,一段指责领队刘青山的音频、视频流传到了网上,引起轩然大波,惊动了上面。”黄绍泽摇了摇头,指了指头顶,补充道: “柳副厅长亲自带队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事,贾行云作为考古队的一员,受到波及在所难免,还有鹅城电视台的幸存者蒋飞,三人将被连夜提审。” 黄绍泽打开手机,点开保存的一段视频,道:“你们看,就是这个,网上已经看不到,这属于内部资料,不要外传。” 江晓蔷快步跑了过去,也不管上下级关系,寒着脸夺过黄绍泽的手机,一段裁剪得很粗糙的视频呈现在众人眼前。 视频从上柏村老槐树下那个老婆婆开始,她扯住佟菲语的衣领,瞪圆双眼,露出惊恐的表情,有气无力吼道:“都要死,都要死。” 跳到龙川文物局老钱的惨死。 画面再转,直接跳到贾行云几人在塞石门外分析浮雕,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着重突出刘青山,他冷哼一声,不满道:“作为考古人,首先是无神论者,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我看是墓主人故布疑阵,吓唬你们这些胆小鬼。” 刘青山甩了甩手,迈入墓道。 后面连续几段,重点裁剪放在佟菲语几次说出“要不,我们回去吧”,衔接刘青山大步在前引路。 模糊的场景,凄厉的惨叫,再度清晰的画面传来就是韦世强的受伤。 丹室中韦世强的异变,清晰地展现。 然后就是一阵雪花。 接下来一段视频内容,画面质量与前面的明显不在一个档次,应该是用手机拍摄。 尽是考古队队员的尸体,或死不瞑目,或死状诡异,甚至还有韦世强抱着范晓红尸体生死不明那段。 最后以一段用了变声器的音频结尾。 诉说固执的刘青山不顾考古队员劝阻,明知墓中危险,一意孤行,导致队员惨死。 诉说刘青山的自私自利,为了逃出古墓,牺牲弟子,是个无耻伪君子。 看完视频,江晓蔷后背发凉,这段视频很明显把矛头引向刘青山,将考古队员的死亡归咎于他的偏执。 视频的裁剪如何粗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信息如此发达的时代,这段视频在网警采取行动之前,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一度登上热搜。 刘青山被不明真相的键盘侠骂的体无完肤,甚至有人在刻意引导,浑水摸鱼,数篇吸引眼球的标题文章在发酵。 标题很耸人听闻,包括但不限于。 震惊教授居然强行导致女学生惨死 扒皮温良面目下的虚伪獠牙 院士大人的无耻行径 为了毕业论文,我含着眼泪 如果前面几篇只能算下饭,一篇刘青山,你还我儿命来的博文瞬间引爆吃瓜群众的同理心。 文章以一个单身且残疾的母亲角度,控诉刘青山害死了还很年轻且孝顺的考古队员范斌,细数家庭的艰辛,母亲如何含辛茹苦将自己的希望拉扯大,期间列举有名有姓旁证人若干。 键盘侠们愤怒了,彻底人肉刘青山,发现他居然是个孤寡老人,没了发泄点的吃瓜群众将矛头引向他的亲传弟子贾行云,结果发现,这贾行云居然是个如此优秀的隐藏神豪,这一下,瓜又大了。 在众人准备深度挖掘的时候,一股神秘的力量席卷全网,相关名字和话题被屏蔽了。 张志和的目的已经达到,丰稔惨案因为同属龙川,被这波净网行动压了下去,仅限于公安系统。 长生堂迎来潜伏的契机,赵猛等人暂时蛰伏,张志和带着墓中大量的战国、秦朝文物串联四方,为长生堂洗白财富。 周波以收买人手为借口,同样带着不少文物偷渡出境,搭上了边境毒王的线。 审讯室。 贾行云、刘青山被单独提审。 蒋飞因右手断指,伤口发炎,在医院病房同样有警察同志在问询。 “”贾行云张了张嘴,一声二舅生生咽进肚里,他望了望审讯摄录仪,调整呼吸道:“请问警官,我所犯何罪?” 柳韩明将手中一叠毫不相关的文件重重拍在桌上,隔着铁栏威压赫赫道:“犯什么罪?你自己清楚,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吧。” 戏份有点过了啊二舅,贾行云坐在审讯椅上,手指点在木板上,身体往后靠了靠,道:“说什么?” “你不要装糊涂,我们的政策是” 柳韩明摆了摆手,打断记录员,站起身,摸出一根烟,点燃,朝贾行云递来。 “谢谢,我不抽。” “你需要,来,缓解下压力,慢慢想,慢慢说。” 见柳韩明在朝自己使眼色,贾行云乖巧地用嘴接了,耳边传来柳韩明的轻语“没事,龙川墓照实说,走个过程”。 贾行云恍然,内心瞬间清明,考古队的事这么快就发酵了?都已经惊动了省厅? 贾行云含着过滤嘴,假装抽烟,在心中默默分析,二舅亲至,说明之前自己打给母亲的电话起了作用,柳家做好了准备。 那么,能让身为副厅的二舅从花都赶来,看来不止考古队这一件事,莫非赵猛出手了? 贾行云点了点头,暗道有这个可能,以赵猛的性格,或者说以一个刚刚重生在现代的古代人思维,一切都是陌生的,熟悉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就是接触。 假设自己重生在古代,首先要了解的是什么呢? 贾行云将自己代入赵猛的角色,想到首要了解的是现在是什么年代,社会结构如何,民风如何,所行所为有没有触犯律法。 不对,贾行云摇了摇头,这还是自己的思维。 以赵猛在丹室中动辄杀人的行为来判断,他首先要了解的应该是时下的战力。 贾行云被烟气熏迷了眼,他夹着过滤嘴将烟头熄灭,慢慢抬头,缓缓问道:“苦竹嶂附近死人了?是不是有个护林员?” 第三十九章 看守所 “现在是我们问,你只管答,哪来这么多问题!”记录员拍了一下桌子,继续唱着黑脸。 “嗯,死了一个叫孙扶摇的护林员,不仅如此,丰稔派出所遭暴徒冲击,三死一伤一疑似精神失常。”柳韩明见记录员皱了皱眉,他呵呵一笑道: “所以,请你配合,龙川墓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赵猛出手了,贾行云点了点头,将墓中所见和盘托出。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不同的审讯地点。 蒋飞和刘青山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审讯刘青山的审讯室传来一声咆哮。 “无耻,污蔑。”面对害死考古队员的指控,刘青山暴跳如雷,戴着手铐的双手不断重锤在木板上。 他脸色黝黑,脖上青筋暴起,道:“张志和才是导致考古队员死亡的凶手,他在哪,他在哪里,叫他出来对质。” “苦竹嶂坍塌,除了你们三人,所有人被列为失踪人员。” “不可能。”刘青山皱眉,指着证据链中的视频,用肯定的声音道:“这段视频前面是蒋飞用电视台的摄录机拍摄的,后面一看就是手机拍摄画质,除了我们三人,肯定还有其他人活着。” 刘青山将手铐抵在胸口,那里隐隐发痛。 他长舒口气,分析道:“既然把矛头对准了我,说明对方的目的很简单,不仅要我身败名裂,还有逃避责任的嫌疑,那么考古队中,谁最重视名节?毫无疑问,是同为领队的张志和。所以,我判断,张志和没死,还成了墓中人走狗,对,就是走狗。” 审讯两人对望一眼,这教授逻辑清晰啊,他说的不错,既然三位幸存者眼下正在受询,那么这段被技术鉴证科判定为人为裁剪的视频,又是如何流出来的呢? 两人判断这是重要信息,一人继续审讯,一人敲响了审讯贾行云的审讯室,将方才发现报给了柳韩明。 “你的推测不错,考古队除了你们,确实有人活了下来。”柳韩明与贾行云的对话,已经不是审讯人员和犯人的身份,两人在互相印证。 记录员在贾行云和盘托出墓中之事后,就关掉了审讯摄录仪,他吸了吸鼻子,道一句“我出去抽根烟”,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二舅,是我妈给你打的电话吧。”没了外人在侧,贾行云自在地晃了晃手中的手铐,嬉皮笑脸地想站起来活动,但是审讯椅前面有一块挡板,他刚起身还没站直又坐了回去。 “你自己打开。”柳韩明将钥匙递了过去,道:“算你小子有先见之明,这次连锁事件影响很大,恐怕上了中南海的案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段视频虽然诋毁了你老师的名誉,其实间接证明了你们三人的清白,考古队的死从我们专业的角度判断,与你们无关。” 贾行云掀开挡板,将手铐放在座椅上,暗嘲一句“戴两次了”。 他站起身,活动活动腿脚,扶着铁栏杆做压腰动作,抱着双臂撑肘,舒服哼唧一声,道:“这么急躁地诋毁老师,我可以肯定是张志和在搞鬼,赵猛如要了解现世,知识储备丰富的张志和是个不错的人选。” “嗯,所有失踪考古队员的寻人启事已经发出去了,名为寻人,实为通缉。”柳韩明点了点自己的脑门,道: “网上多有你老师的不良言行,考古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老人家多半要遭罪,现在群情激奋,虽然我们暂时压了下去,但是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柳韩明摆了摆手,道:“你别想着蹦出来,你资格不够。” 知侄莫若舅啊,贾行云的想法被柳韩明猜个正着。 他晃了晃手中的视频,道:“刘青山估计要被削去院士头衔,教授职位不保,教书育人做研究十之是不成了,你有什么想法。” 贾行云撑了撑腰,无奈道:“老师一生献给了考古事业,无儿无女,将我视为己出,我偌大的贾家难道还没有老教授一展拳脚的地方?” 贾行云深深吸了口气,突然颓然道:“我怕他老人家咽不下这口气,大好的名声败给了伪君子。” 柳韩明点了点头,道:“这等同于晚节不保,心智不坚之人,多半会颓废沉沦,最终郁郁寡欢。” 贾行云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打开心结当然首选心药,抓住张志和等人,还天下真相。” 他睁开眼,哦了一声,道:“二舅,我要一分考古队员的名单,包括他们家人的,我想代表老师略尽绵薄之力。” 贾行云点了点自己的脑门,道:“还有,赵猛的相貌我这里有,做拼图吧。” “知道了。”柳韩明明白贾行云想干什么,很快将此事吩咐下去。 龙川事件影响很大,所以按照流程,洗脱嫌疑的贾行云三人当晚不可能被释放,还要等省里的文件,三人暂时留在了市局看守所。 贾行云真正体验了一把警局的咖啡。 “香不。”江晓蔷打开打包盒,一股猪肉汤的清香飘进喝咖啡的贾行云鼻中。 “香。”贾行云吸了吸鼻子,淡淡栀子花的味道,他贪婪地深吸一口,道:“洗发水什么牌子的,真好闻。” 江晓蔷举着勺子愣在半空,左脸颊蹭了蹭左肩,红着耳垂,道:“我是问你猪肉汤香不香。” “哦哦哦,香。”贾行云捧起瓦罐饭,接过江晓蔷递来的勺子,将猪肉汤浇在米饭上,挖出一勺吃了,瞄了瞄身穿警服,涨得胸前巍峨起伏的江晓蔷,含糊不清道:“都香。” “咯,还有隆脚饭。”江晓蔷打开一次性饭盒,满满一层糯糯弹牙的卤味猪脚肉。 贾行云口水溢满口腔,他撕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块,迫不及待塞进嘴里,连连点头,举着拇指道:“你真了解我,没有肉,我吃不饱饭。” 江晓蔷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上的发际,捏了捏粉红的耳廓,道:“你说请我们吃火锅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饿了。这不,特意给你买了猪脚饭和猪肉汤,算是给你赔罪了,又误抓了你一次。” 贾行云差点没喷饭,喝了一口鲜嫩的猪肉汤,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这么算来,我们算朋友了吧。” 朋友?江晓蔷内心嘀咕一句“什么样的朋友?” 她哼哼一声,将双臂抱在胸前,道:“那你为什么拉黑我。” 呃 贾行云愕然,舔了舔嘴角的米粒,眨巴着眼,无辜道:“都告诉你了,是老师点的啊,误操。” 江晓蔷切了一声,道:“鬼才信你,我问刘教授了,根本没这回事。” 贾行云心道一声晕,这事有什么好问的,他见江晓蔷眼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笑道:“你唬我,你不敢去问老师。” 江晓蔷吐着舌头,撇嘴白眼,右手食指、中指虚插着自己和对方的眼睛,道:“看,被我诈出来了吧,哼!在我火眼金睛的警务人员面前,你,是的。” 噗! 贾行云这回是真喷饭了,他咽了咽喉咙,偷瞄一眼江晓蔷曲线尽收眼底的制服,声如蚊蚋,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微信上说今天穿了新内衣来着。” “你说什么?讨打啊。”江晓蔷没听清,只是看到了贾行云偷瞄的眼神,她下意识抱起自己的双臂。 “老实交代,为什么拉黑我。”江晓蔷刻意转移话题,这在审讯中叫技巧。 贾行云用筷子末端点了点自己的鼻翼,道:“不是你先把我删了的吗。” “我有吗?”江晓蔷翘起头,右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状,“好像没有吧。” “那我也没有。”贾行云打蛇顺杆上,你不承认,那我也不承认,咱们算扯平。 “你明明就有。”江晓蔷很认真的掏出手机,一张截屏呈现在贾行云眼前。 呃 贾行云叼着一片猪脚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心道:女人,都这么记仇吗?老妈对老爸是这样,江晓蔷对自己也是这样,不对,好像性质不一样吧。 就是,又不是我老婆,凭什么认错。 “我错了,大小姐。”贾行云放下筷子,双掌合十,虔诚地拍了三拍,道:“我深刻检讨,接受党和国家的改造,以后洗心革面,坚定不移地站在以江大小姐为核心的领导下,高举咱们国家伟大旗帜,开创未来。” 江晓蔷碎了一口,呸道:“什么跟什么呀,看在你如此诚心实意的份上,算了,本大小姐不追究了。诶?大小姐?你玩不玩王者荣耀?” 贾行云抿了一口咖啡,将残羹冷炙打包,道:“略懂。” “懂就行,来几局?”江晓蔷搓了搓手,哈口气捂住脸颊,红粉红粉的耳廓煞是好看。 “行吧,拖你后腿,可不许骂人。”贾行云掏出手机,点开许久没更新的王者荣耀。 “我玩大小姐,你玩什么?”江晓蔷的游戏名叫有我无敌,贾行云的游戏名跟微信名一样,贾不是假。 “要不,我拿个小明,做你背后的男人?” “啊,听起来怪怪的,你拿个肉吧,站我前面好不好。” “前面后面,我都行,你觉得舒服就好。” 第四十章 与长生堂的间接对碰 “嘁!青铜?我都钻石了。”能将近乎完美的贾行云压下一头,江晓蔷下意识伸出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上的发际,道:“排位打不成了,我们打匹配吧。” 贾行云呵呵一笑,先将上赛季的钻石奖励领了,接受江晓蔷发过来的组队邀请,道:“都说了,我略懂而已,基本上不玩游戏。” 江晓蔷右手拍了拍胸口,翘起拇指指向自己,豪气冲天道:“没事,你尽管舒舒服服地躺着,姐姐带你上天。” “那我随便选了啊。”进入选英雄阶段,贾行云一看英雄池,就没几个自己认识的,他随便点了一个限免英雄,锁定。 “啊,队友小学生吧,芈月中路、刘邦对抗路、李信打野?前期怎么打?不是,你怎么选百里守约,那我玩什么?” 贾行云点着技能介绍,默默熟悉着这个英雄,头也不抬问道:“百里守约有什么问题?你不是玩大小姐吗?哪个英雄是大小姐,选来看看。” “没有辅助啊,你都选了发育路,我还选什么大小姐,两个射手,队友心态直接崩了。”江晓蔷在辅助页点来点去,看这阵容,基本赢不了,索性选了个瑶。 “哟!你这英雄看起来好漂亮,还带小鹿的,召唤类英雄吧,带我飞啊。”贾行云伸着脖子喵向江晓蔷的手机屏幕,视线情不自禁往下滑。 江晓蔷丧气得无心说话,还召唤类英雄呢,你个小白,等输吧。 随着一声欢迎来到王者荣耀的提示音,进入游戏画面。 对面是中路嬴政、对抗路白起、发育路鲁班七号、打野赵云、辅助鲁班大师。 “你在泉水发什么愣,快来吃线啊,小兵都来了。”买个辅助宝石出门的江晓蔷躲在下路草丛中,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小卤蛋哒哒哒。 “哦哦哦,我在看人物属性,先加2技能是吧,买草鞋出门是吧,我知道了,来了来了。”贾行云操作着百里守约贴墙溜,半道上,屏幕上泛出红色字体,对面的嬴政在开地图炮。 一个叫始皇无敌的id,玩着嬴政在中路塔下发愣,看那滚动的语条频率,应该是在用语音转化。 “始皇无敌,横扫八荒,一统天下。” “宣太后,您怎么可以与始皇为敌。” “大胆李信,始皇对你不薄,还不快快滚过来。” “无耻刘邦,颠覆我大秦朝,哔哔哔哔哔” “白起,白将军,快来护驾,宣太后疯了。” 蓝、红字体瞬间滚起来。 刘邦:“中路哪来的小学生,叨逼叨烦不烦,再骂人,举报了。” 芈月:“中路小姐姐吗?历史不错哦。处c不,哥哥带你飞。” 白起:“大王,大王,是你吗?” 瑶:“” 鲁班七号:“爸爸快来,别跟着打野了。” 鲁班大师:“乖儿子,你先哒哒哒,4级跟你。” 百里守约:“请问?小卤蛋,你为什么铁剑出门?360的移动速度,我虽然350,可是会狙死你的哦。” 鲁班七号:“????” 砰。 一发狙击擦身而过。 鲁班七号:“就这?” 江晓蔷看着贾行云这下饭的一枪,捧着手机笑出声来,道:“你为什么狙小兵,被人嘲讽了吧。哎呀,视野放草丛啊。” 贾行云在河道草丛外面放了颗明明白白的一技能视野,道:“一枪穿死三个兵,经济最大化啊,至于视野,你看,放在河道中央,兼顾上下,要不然我还要在我方草丛放一颗眼,不划算。” 江晓蔷:“???” 玩个游戏,至于嘛? “喂,你干什么,我还没到四,骑不了你。” 百里守约靠在墙边,出了隐身被动,畏畏缩缩贴墙,抬枪就点鲁班七号。 视野暴露,鲁班七号一技能减速,哒哒哒,二技能推开试图近身的百里守约,哒哒哒。 “firstbood”,百里守约怒送一血。 鲁班七号:“爸爸你不用来了,这射手是个傻哔。” 江晓蔷呃了半天,一想,算了,他是新手,不生气。 贾行云手机黑屏的时候,又传来己方刘邦击杀嬴政的提示。 刘邦:“嬴政你当你是小卤蛋?跟我对a?” 鲁班七号:“有被冒犯到。” 嬴政:“逆贼,受死,白将军,你死去哪里了,还不护驾。李信、宣太后,不要痴迷不悟。” 白起:“再送人头,老子挂机了啊。” 芈月:“中二少年欢乐多。” “小卤蛋初始移速360,买了攻速鞋,加60移速,隐匿铭文10个,移速加10,对方初始防御88,成长到3级防御121,血条3770。百里守约二技能子弹三发,加铭文配了点吸血,我和他装备一样,3级攻击283,物穿82,移速430,一发狙击750,二发850,三发950,加250额外物理加成” 贾行云默默计算着数据,在江晓蔷瞠目结舌下,靠墙隐身,鬼鬼祟祟又摸到了鲁班七号附近。 百里守约:“小卤蛋,送你回家,信吗?” 鲁班七号:“手残党,打死我,叫你爸爸。” 砰。 鲁班七号减速90,持续05秒。 百里守约从隐身状态浮现,一发普攻,闪现近身接二技能。 百里守约在鲁班七号尸体上转了转圈,嘲讽“呵呵,打得不错”。 鲁班七号:“你开穿墙挂?” 百里守约:“不,这叫自动瞄准。” 江晓蔷看着百里守约行云流水的操作,走位,r闪,瞬间带走小卤蛋的操作,愣了。 这是新手?那些个国服守约,操作也不过如此吧。 “没什么,简单的数学运算加物理弹道推测和预估判定,你是玩枪的,你也会。”贾行云操作着百里守约从视野眼看到对方的赵云、鲁班大师冲了过来,叫一声“上我,快骑我头上。” 江晓蔷哦哦哦一技能丢出去,击飞开着大冲过来拉人的鲁班大师,三技能嗖地一声依附在百里守约头上。 砰。 甩狙命中,三技能大招拉开的同时再次命中鲁班大师,塔下拉狙,三条瞄准线刚刚张开,又是一枪甩狙。 鲁班大师黑屏。 赵云在鲁班大师死前被他拉了过来,一技能前移,三技能大招拍向百里守约。 瑶开启二技能,从百里守约头上被拍下。 百里守约原地不动,肉搏一狙,连续两次普攻,后退两步,塔下血包吃一口。 赵云二技能戳在瑶身上,被她化作小鹿被动躲过。 不能再战,已经吃了两下塔的攻击。 赵云一技能冷却时间到,后戳退回草里。 “他丝血了,快闪现普攻。”江晓蔷变着小鹿在塔下跳来跳去,指挥甩着手腕的贾行云。 “闪现冷却时间没到,不慌,他逃不了。” 贾行云计算着二技能冷却时间,和刚刚观察到的赵云移动速度和走位习惯,默默按下冷却完成的二技能,在二技能快取消的时候,照着没有视野的草丛盲狙一枪。 “doubeki。” 冰冷的提示音,赵云倒在了狙击射程最远处。 赵云:“百里哪个战队的?我顺风战队野王一条柴表示不服。” 百里守约:“对不起,没听过。” 鲁班七号:“爸爸,难怪你不来辅助我,你在抱大腿。” 鲁班大师:“小短腿,慌个屁,爸爸来了。” 砰砰砰。 刚走到塔下原地哒哒哒的鲁班七号,左摇右晃,连中三枪,屏幕又黑了。 “抬走。”贾行云举起右手食指吹了吹,朝江晓蔷挑眉。 江晓蔷彻底无语,你这算什么? 小李飞刀,弹无虚发吗? 在百里守约拿了四个人头的时候,嬴政又送了两次塔。 操作这英雄的玩家,头不是一般的铁,中路都不要了,跑到上路非要跟刘邦普攻,在白起帮忙打残刘邦的前提下,冲进对方塔下,不管不顾,顶着防御塔的攻击aaaa。 嬴政:“怕了吧,有种别躲在塔下,我月小琉在始皇英明神武的领导下,打死你个乱臣贼子,哔哔哔哔” 刘邦:“月小琉?小姐姐啊,来来来,让你杀一次。” 嬴政:“大胆,给始皇跪下。” “月小琉?”贾行云右手摸了摸鼻翼,朝江晓蔷开玩笑道: “月小六的谐音?会不会有什么月小七,月小九什么的。” “最烦这种送人头还口吐芬芳的人了,我们去杀了她好不好。”江晓蔷操作着瑶骑在百里守约头上,画面划到上路。 “行,还始皇无敌,这不是跟你的游戏id有我无敌犯冲嘛,没的说,打她。” 贾行云操作着百里守约在鲁班七号复活之前,推掉防御塔。 百里守约:“刘邦,下路通了,换线换线。” 刘邦:“狙神,你是我偶像,来了来了。” 砰砰。 出了暗影战斧和破军的百里守约,两狙抬走嬴政。 嬴政默不作声,复活了又跑去下路刚刘邦。 百里守约推完上路外塔,又追去下路。 几乎成了一个定式,嬴政追刘邦、百里守约追嬴政。 十五分钟左右,嬴政0154。 百里守约1715,在嬴政身上就拿了10个人头。 嬴政:“哪来的贱民,给始皇陛下跪下。” 回应她的是两发不知从哪射出来的子弹。 嬴政:“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统统都要死,气死我了,哔哔哔哔” 后面的垃圾时间,嬴政直接挂机下线。 崇山峻岭不知名处,一个盘腿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啦流的宫娥少女,抱起张志和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怒气冲冲用石头将手机砸得稀巴烂,吼道:“始皇陛下,小琉没用,护不了你周全,那个该死的贾不是假,我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第四十一章 虫师乐师药师(一) 龙川,苦竹嶂。 贾行云等人在鹅城接受问询的时候,鹅城、河源警方在省厅技术科支持下组织警力搜山,将上传第一段污蔑刘青山的视频手机信号锁定在上柏村附近。 从丰稔惨案结果来定义,将对方判定为暴力恐怖分子,所以这次搜寻苦竹嶂南侧的主力是鹅城的快速反应部队,一百人左右、全副武装的特警中队。 此时,半夜12点左右。 正是贾行云操作百里守约将嬴政狙到自闭下线之时。 “队长,信号消失了。”陈宇拿着平板放大地图,闪烁不定的手机信号戛然而止。 中队长丁炳山在无线耳麦中下达原地待命的命令。 他将手中的95式58毫米突击自动步枪枪口指地,左手陀枪,用戴着防割手套的右手拉开盔式夜视仪,侧身问道:“信号源最终消失地点可以确认吗?” “可以确认,直线距离200米,上柏村,北斗三维立体地图成像显示,那里正是之前考古队的临时营地。” 丁炳山点了点头,从无线耳麦下令,“目标上柏村,陈宇已将标示地点传给各位,蒋子豪你带领一小队从西南插入,黄端宇你带领二小队从东南插入,钱亮你带领三小队绕后正北。 现在是0:21,你们有10分钟布置详细计划,0:31回复反馈,0:41出发。 我们的目的是包围临时营地,配合兄弟单位发起突击。 强调一遍,目标人物极度凶残,危险程度最高级,如遇突发情况,可就地枪决,明白没有。” “明白。” 一小队蒋子豪低吼一声,将三个小组长聚拢身边,点开陈宇发送过来的信息包,指着平板上的立体图。 “这是一处破旧老房子,看见没,四角帐篷,这一处是我们的,王波你带突击组直插这里,鸿飞你带狙击组50米开外布控,吴山你带剩下的人负责掩护” “队长,突击的任务交给我吧。”吴山拍了拍防弹背心,点头道:“保证完成任务,让咱们一小队再长次脸。” “不是,怎么就交给你,你拿我们小组开涮呢。”王波蹲在地上用枪管推了推头盔,胳膊碰了碰吴山。 “王哥,闹呢,你就说吧,上次清剿毒贩,我们小组担任突击任务完成得漂不漂亮吧,咱们小队全体二等功你有没你份。”吴山跟王波硬碰硬,两人低着肩膀互拼臂力。 “怎么滴,玩狙击的没资格跟你们争呗。”鸿飞撸了撸88式狙击步枪的枪管,拍着大腿枪套内的92式9毫米内供版手枪,道:“近的远的,比武大赛,哪次不是我们小组拿第一。” “别争了,按我说的来,这是命令。”蒋子豪严肃吩咐,道:“这次的歹徒不是鸡仔,王波你们直面危险,要万分小心,吴山你虽然是打掩护,但情况不对,一定要顶上,鸿飞,兄弟们的后背可就交你手上了。” “保证完成任务。” 王波、吴山、鸿飞齐声低吼,站起来,行军礼。 蒋子豪回礼,举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四人再度商讨细节并反馈,直至耳麦传来丁炳山出发的命令。 他挥了挥手,一小队战士戴着盔式夜视仪,以班组为单位散开,以三人为品字形作战阵型,在月色的掩护下,有条不紊地朝考古队营地西南角摸了过去。 上柏村,老槐树上。 月小琉坐在树丫上,望着空中皓月,心中依旧难平。 她约莫十七,青涩未脱,脸色天生冷峻,苍白的脸渐渐有了润红。 她一身宫娥妆,气鼓鼓的样子,满脸的胶原蛋白。 她愤愤不平地想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不是始皇的天下了,巍巍大秦没了,连游戏的方式也变了。 想想就来气,月小琉烦躁地揪着包角头,丝滑的秀发瀑布散开,她气吁吁地拿起一把木梳,恶狠狠地梳着头发,嘀咕道: “气死我了,什么破游戏,始皇是无敌的,谁制作的,看我不打爆你的头。还有那个什么贾不是假,哼哼” “小琉。”慵懒的女低音随夜风传来,一道倩影飞身上树,微微一晃,站定在月小琉身前。 她约莫十九,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眼珠黑中泛隐隐浅蓝,睫毛长长,眼睛漂亮得犹如天上的星辰。 她一身法式波点黑色复古连衣长裙,脚踩平底真皮软底防滑粉色凉鞋。 脚踝处一串铜铃,在凉风中呜咽低语。 她手里两杯酸奶,左手一杯向前递去,“给你吃,酸酸甜甜、滑滑腻腻,好香啊,张先生说你这杯叫蓝莓味,我这杯叫草莓味。” 月小琉看着月小玖穿着现代服饰,掰断一根树枝道:“你忘了我们是秦人,怎么可以穿异族人的衣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月小玖坐在树丫上,晃着脚丫,右手抬起,迫不及待舔了舔酸奶,眯着眼睛唔了一声,道:“好酸啊,但是很好吃,这个比在林子里抢的丸子好吃,那个男人真小气,为了两串丸子,命都不要了。” “喂,我问你话呢。”月小琉将蓝魅味的酸奶抢过来,舔了一口,道:“为什么放弃秦人的骄傲。” 月小玖想了想,长长的睫毛抖动着,道:“回不去了啊,这里的东西好吃,衣服又漂亮,为什么不先享受呢。” “我不要。”月小琉舔着酸奶,眼泪吧嗒吧嗒的无声滑落,道:“这个世界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我想念大秦。” 月小玖摸了摸月小琉的头发,叹气道:“堂主也说了,既然回不去,就要向前看,眼下,我们的紧要任务是凑齐寻方令,复活长生军,有了实力,才能恢复大秦的荣光。” “真的吗?”月小琉擦了擦眼泪,舌头在酸奶中搅来搅去,雀跃道:“我们的大秦盛世还能重现吗?” 月小玖重重点了点头,道:“一定可以的。” 她举着酸奶指向月亮,道:“明月见证,巍巍大秦永不朽。” “嗯?”月小琉抖了抖耳朵,举起右手,一只马蜂飞来栖息在她食指上。 “有人闯入。”月小琉将马蜂轻轻一弹,将酸奶扔掉,道:“西南、东南、正北,人数一百左右,距离30丈,速度很快,他们在分流,我们被包围了。” 月小玖将酸奶倒入嘴中,她舔了舔杯底,舌间卷过嘴角,凝视着月色凉风下瑟瑟发声的苦竹,道:“我去禀告堂主,你自己小心。” 旧屋内。 一左唇角有痣,脸色郁气,一颦一笑似在皱眉苦思冥想的女子。 她约莫二十,气质宛如黛玉。 她长发盘在脑后,穿着考古队员宽松的制服。 她长相精致,脸蛋很小,肉嘟嘟的有点婴儿肥,手中穿针引线,将现代医疗器械的运用诠释得淋漓尽致。 镊子、手术刀、止血钳、麻醉线、酒精灯、消炎药 她不消片刻就很快熟悉,在张志和口述指导下,为裸着上身的赵猛处理枪伤。 赵猛一脸淡然,手中一罐啤酒,脚下十来个捏瘪的空罐。 “小柒,你的手艺还是那么精湛,不愧为我大秦第一女药师。”赵猛金刀立马,坐姿大开大合,对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丝毫不在意,只是轻轻皱眉,望着手中的罐子,道: “这个叫啤酒的东西,难以下咽,喝起来却又欲罢不能,怪哉。” 那三处枪伤,透甲而入,子弹镶嵌在合甲上击穿了赵猛胸肉,三个没有伤到筋骨的溅射状伤口很狰狞。 “堂主威武,古有关公刮骨疗伤,今有堂主谈笑缝针,我对您的敬仰犹如”周波卑躬屈膝,右眉被三道斜斜偏左的抓痕分成四道稀松的瘤疤,断眉挑了又挑,眉飞色舞。 “好了。”月小柒拍了拍手,剥掉医用手套,放在不锈钢盘中。 “我来。”张志和脸肿未消,说话含糊,将不锈钢盘接在手中。 “等等。”月小柒簇起眉心,将手套一一抹平,一对手套五指对称摆放。 她歪着脑袋从不同的方向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眉心缓缓舒展开来。 “堂主,此地不宜久留啊。”张志和推了推眼镜,比划着手枪的样子,道:“您也见识到现世的武力了,还杀了那么多人,肯定上了通缉,我们华夏很厉害的,指不定围剿您的警力会很快摸过来。” “什么我们,你们。”周波对张志和嗤鼻,转向赵猛谄笑,道:“条子不厉害,以堂主的盖世神功,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他咽了咽口水,后怕道:“当兵的厉害,我好些个兄弟就着了道。” “军人?”赵猛在月小柒的服侍下穿好合甲,在腰间系上那枚骨质的荷瓣莲。 他拍了拍青铜剑,青铜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嘀。 赵猛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摸着镶嵌子弹的胸甲,道:“比这种叫子弹的东西厉害?” “不止。”张志和推了推眼镜,道:“我上传视频本来是想引起民闹,以此分散警方的注意,不过我们也要未雨绸缪,华夏对杀人事件是零容忍,何况死的还是好几个警察,就怕对方派部队搜山。” “哪又如何?”赵猛捏了捏拳头,出拳如风,道:“秦人无敌。” 张志和张了张嘴,被赵猛挥手打断,道:“张先生说得不无道理,经丰稔一战,我大概摸清对方门路,的确大意不得,墓室已封闭,没有三年五载,旁人休想摸进墓中,没了后顾之忧,你们二人按照计划各行其事吧。” 他顿了顿,脸露忧伤,道:“我想去你说的始皇陵墓看看,同时了解了解现世什么样子,以备下一步打算。” “堂主。”月小玖的声音先传了进来,人随后进门,脸色严肃道:“有人入侵,数量不少。” 第四十二章 虫师乐师药师(二) 西南方。 王波带着突击组在距离目标地五十米远的地方。 “”一声拍脖的轻响。 “嘘,搞什么,谁让你出声的。”王波严肃转身,看到身后的人摸着脖子扭来扭去。 “洋辣子掉脖子里了,我不是故意的。”叫唤的人伸开手掌,墨绿色的黏液糊了一手。 “这点定力都没有,怎么搞的。”王波低声训斥,突觉后脖痒痒,他顺手往后一抓,伸到眼前,一条带刺的绿色长虫,正是有酸性毒、细毛能刺入肌肤的洋辣子。 不断的压抑惊呼响起,几名同志都被洋辣子蛰了。 “哪来这么多玩意。”王波从腿袋中拿出荧光棒,弯腰掰弯晃动一下,丢在地上,眼前一幕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地上密密麻麻铺着满满一层蠕动的洋辣子,层层叠叠,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怕是当下就得掉鸡皮疙瘩。 他抬头望天,月色下,悉悉索索的下起黑色的雨线。 他伸出戴着防割手套的手,不消片刻,上面落满了绿色的洋辣子。 “加快速度,冲过去。”王波甩掉洋辣子,踩着墨绿汁液四溅的枯叶乱枝,加快行进速度。 鸿飞趴在松树上,在狙击枪夜视瞄准镜下看到乱了阵型的突击组。 他嚼着松树针提醒道:“王波遇突发情况,吴山你顶上去,交替前行。” “收到。”吴山将枪挂在胸前,双掌拍死两只马蜂,嘀咕一句,“半夜了,哪里来的马蜂。” “同志们,一小队还得看咱们,给我” 吴山的话还没说完,空中传来密集的嗡嗡声,数个黑团扑进人群。 “有马蜂。”慌而不乱的同志们挥舞着枪,驱散越积越多的蜂群。 “拉面罩,戴护目镜。”吴山当机立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不行,马蜂钻进我衣服里去了。” “我脸被蛰了一下。” 鸿飞耳麦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他皱了皱眉,预感情况不对,王波组遇到洋辣子还能算巧合,吴山组的遭遇就说不通了,半夜山中,怎么可能有成群结队的马蜂。 他紧了紧脖,扶了扶耳麦,将眼睛从狙击枪夜视镜中偏移,正要向蒋子豪汇报。 突然,一条味碟粗细的竹叶青卷着尾巴从树上吊了下来,刚好悬在他眼前。 竹叶青吐着芯子,弯曲着上半身直勾勾地盯着鸿飞的眼睛。 鸿飞一动不动,额角渗出冷汗,就这么目不斜视静止呆立,呼吸似乎都停了。 竹叶青蜿蜒着身躯攀上了他的头盔,卷曲着身子弹开夜视仪,顺着鸿飞的脖子绕了一圈,从他后背脊椎滑下。 鸿飞的心跳几乎停顿,他静止如一尊寒风雕塑,岿然不动,头上一沉,如千钧压顶。 竹叶青绕着他脖子的时候,他差点没忍住,直至竹叶青爬上他后背,蛇尾扫过喉咙,他才悄悄咽了口唾沫。 左腿一紧,紧接着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竹叶青绕着他大腿绕圈,味碟粗细的身躯,重重箍在腿上。 那种令人窒息的触感,鸿飞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 好在竹叶青将鸿飞当做一截枯枝,稍作停留,攀着松树溜下树去。 鸿飞长舒口气,冷汗止不住下流,后背凉意阵阵,湿透了。 “报告,推进遇阻,请求支援。”鸿飞掩着耳麦,汇报情况,同时聚精会神,再次把目光坚定不移地移向狙击枪夜视镜。 竹叶青没有影响到他,他趴在树上,目光清澈,默默守护着同志们的后背。 王波组经过起初的慌乱,迅速调整,战斗队形很快成型。 他阴沉着脸,忍着洋辣子刺入肌肤的细刺带来的瘙痒,打了个加速前进的手势。 同志们默不作声,快速推进。 风啸呜咽,苦竹、松树瑟瑟作响,在晚风中扶摇扭摆,如妖魔鬼怪。 王波踩着枯树乱枝,脚下传来细微的声响。 竹叶沙沙,松叶瑟瑟,是如此的清晰。 王波感觉这夜色静谧得有些诡异,诡异到耳边传来阵阵犹如歌舞的声音。 他晃了晃脑袋,歌舞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如泣如哭,似在诉说一段怨念。 王波堵住耳朵,又松开,那歌声早已消失,似无中生有。 他再次晃了晃脑袋,心中信念坚定不移,默念一句邪不压正,弯着腰,林中穿梭如履平地。 吴山最惨。 他揉着眼角处樱桃大的包,眯着眼睛呸了一声,道:“给我拿烟雾弹来熏。” 唰唰唰,三颗烟雾弹滚在原地,马蜂群很快消失。 “继续,我就不信了,还能有啥。”吴山捂着鼻,带着小队战士冲出烟雾,五十米的距离拉近到三十米。 “好香啊。这是夜来香的味道。” 吴山吸了吸鼻,道:“嗯,差不离,难怪这里没有蚊虫,夜来香驱虫。” “呕” 有人拉开面罩,吐出声来。 “怎么会呕”吴山捂着嘴,隔夜饭吐了一嘴。 他拉开面罩,扔掉脏兮兮的罩子,抹了抹嘴,还没说话,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吴山组吐得天昏地暗,夜来香的味道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是呕吐物的味道,也是药粉的味道。 “防毒面具。”吴山大吼一声,从腰间拿出猪鼻子戴在头上。 他打了几个手势,小组成员心境坚若磐石,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纵使身上传来蜂蛰的不适,依然坚定不移地继续挺进。 同样的遭遇,在东南黄端宇的二小队和正北钱亮的三小队发生着。 种类繁多的毒虫毒蛇。 虚无缥缈的歌舞乐声。 突兀出现的香气味道。 不同的诡异,一样的结果,魑魅魍魉、区区手段,阻挡不了同志们稳健的步伐。 虫师月小琉,能驱虫赶兽。 乐师月小玖,能乱人心智。 药师月小柒,医师也是毒师。 长生堂主赵猛座下,十二香主,以月为姓,小翼一到始而十二为名,各有所长,四人复活,此时的上柏村独见其三,月小尒下落不明。 老槐树下,赵猛、张志和、周波、月小琉、月小玖、月小柒悉数在列。 “堂主,咱们逃吧,事情闹大,对我们没有好处。”张志和推了推眼镜,摸着臃肿的左脸,补充道: “退避三舍不是怕,以退为进才是上策。” 赵猛目力极远,月色下也能看到装备精良的人,他舔了舔嘴唇,道:“这就是现世的强者吗?手中的宝贝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走,我们去会会。” 周波腿软,打着哆嗦,紧紧跟在赵猛身后。 张志和摇了摇头,虽屈身赵猛座下,但现代人的思想还是让他暂时接受不了古人的思维方式。 月小琉挥舞着手臂,如月下的精灵,数不清的五颜六色的蝴蝶绕着她翩翩起舞。 她甩出一条舞袖,上面洒满月小柒配制的药。 蝴蝶翻飞,沾满药粉,凌空四散。 月小玖舔着一杯酸奶,唇瓣轻启,无形的乐声犹如水中投石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四方。 临时指挥所里,陈宇时刻关注着战场局势。 他汇总各方小队长的情况,上报给丁炳山。 “不对,这伙人不是普通角色,命令,直升机火力支援。” 命令下达,轰隆隆的巨响,两架直5,一架直9打开探照灯直扑上柏村。 “开炮。” 轰轰轰,三发空地导弹,从不同的方向刺进原考古队营地。 瞬间,火光映天。 漫天是吊舱机枪喷射而出的火舌,交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力封锁网。 同志们在强大火力支援掩护下,迅速突进,三支中队分别从西南、东南、正北三个方向冲进营地。 同志们犹如下山猛虎,钢铁洪流一般铁爪一样攒进赵猛等人盘踞的老巢。 “二小队突破营地。” “一小队攻克旧屋。” 捷报频传,正义之师一往无前。 “跑了?”王波呸了一声,在突击队员警戒下,用脚踢着屋内沾着血迹的绷带和空瘪的啤酒罐。 “跑不了。”吴山扶了扶钢盔,脸上满是坚毅,裂嘴笑道:“华夏军人,陆战无敌,几个小虾米还能蹦跶多少水花,追。” 崇山峻岭中,前一刻还在意气风发的赵猛等人。 此时蓬头垢面,慌不择路。 月小琉驱策着一头骨瘦如柴的狼在前引路。 后方不远处是,是警犬威武的吠声,和数不清的灯光。 头上时不时传来阵阵轰鸣,直吓得六人埋头狂奔。 “这就是现世真正的强者吗?”赵猛再也不是那种意气风发,云淡风轻,脸上尽是骇然。 他望着夜空中朦朦胧胧的“铁鸟”,双眼迷离,有些魂不守舍。 “堂主,早说过” “你在质疑我?”赵猛脸色迥变,单手掐在张志和喉咙上,将他凌空提起。 周波早已瑟瑟发抖,跪在一旁,颤颤巍巍道:“堂,堂主,快跑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枪声阵阵,追击的人近了。 赵猛再次变脸,哼了一声,将张志和扔在地上,带头狂奔。 论个人战力,赵猛等人的确不俗。 若论群体素养和联合作战,别说一个赵猛,就是随便来几支国外的特种部队,也不敢在华夏的国土放肆。 华夏军人,陆战无敌,可不是吹出来。 第四十三章 清白得洗 鹅城。 是个奇妙的城市。 秋冬季几乎没雨,气候舒适,老天温暖得像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大半年挤不出一滴眼泪。 到了夏季,理应最热的季节,却又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说哭就哭,毫无征兆。 江晓蔷前脚刚进市局的门,后脚天空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她用手背试了试袋子的温度,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在大厅坐下又站起。 她咬着右上唇角,踱步到窗边,望着雨线渐渐迷蒙的大门,迟疑片刻,往看守所走去。 看守所一夜,贾行云睡得很踏实。 “不用担惊受怕,岁月静好,真棒。”贾行云伸了伸懒腰,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江晓蔷提着皮蛋瘦肉粥来“探监”。 她打开羁押房的门,闻言,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我们这些人民警察替你们负重前行。” “同志们辛苦了,向伟大的人民警察致敬。”贾行云挽了挽袖子,松松垮垮敬了一礼。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贫,喝粥了,大少爷。”江晓蔷拿着袋子拍掉贾行云伸过来的手,补充道:“去去去,刷牙洗脸。” 贾行云滋了滋牙,接过袋子拉开一看,新买的牙刷、牙膏、漱口杯、毛巾。 他心头火热,满满的感动,却被江晓蔷漫不经心的一句“我爸剩下的,闲着也是浪费,给你用吧”,浇得滚烫的心脏呿呿冒烟。 贾行云扯了扯嘴角,从袋中拿出一页购物打印清单。 “怎么有垃圾。”江晓蔷红着耳朵,抢过购物清单,揉作一团,转身扔进垃圾桶。 她背对着贾行云,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发际,耳廓一片绯红。 贾行云清了清嗓子,轻轻说了句“谢谢”。 “你好墨迹,还不去洗刷。”江晓蔷头也不回,似乎在跟空气对话。 “那个?”贾行云走了出去,又转了回来,道:“盥洗室有人,我可以借用女厕吗?反正没人用” “滚” “yes,。” “我老师有没有得吃?”贾行云喝着粥,敲掉茶叶蛋的外壳,将光溜溜的卤蛋递给江晓蔷。 “我吃过了。”江晓蔷将卤蛋推了回去,道:“严格来说,你们不是嫌疑人,待遇自然不一样,你放心,我刚从教授那边过来,他,情况有点不妙。” “老师怎么了?”贾行云满满一勺粥顿在半空,半勺抖进碗中。 “瞧把你吓得。”江晓蔷扯出一根油条,从中间撕开,一头粘在粥里,举起塞进贾行云的嘴中,道:“可能昨晚没睡好,精神头不是很足。” 贾行云吸嗦一声,含住她伸过来的油条,咬了一口,囫囵咽下,埋头喝粥,道:“可能老师在自责吧,毕竟龙川墓哎!不说了。” 江晓蔷撕着油条,慢条斯理的吃着,看似漫不经心,眼神斜瞟着门口的位置,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鹅城特警昨晚在龙川上柏村附近,围剿危险分子,最后关头,被他们逃脱了。” 贾行云再也喝不下粥,心中对长生堂的危险系数评估再度拔高。 不言不语不问,贾行云知道江晓蔷告诉自己这些已经触犯了警队条例,点到即止,这个消息已经足以自己判断出很多事情。 譬如,市局一亩三分地里,这是江军的意思还是江晓蔷的意思? 譬如,江晓蔷想安慰自己,连特警应付起来都偶有失手,考古队出事,在所难免。 譬如,赵猛的性格是不是发生了转变,动辄取人性命的他,昨晚没有杀人。 譬如,荷瓣莲在他手中没有发挥作用,还是他根本没用。 贾行云右手四指点击着桌面,左手捂着胸口。 那里又在烫热,胸前似有气在流转。 他能默默感受,那股气的状态就是骨钱令的样子,一朵荷花若隐若现,似湖中的浮萍。 如果他想,荷花自开。 如果他想,怕是一朵佛怒刀莲吧。 江晓蔷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贾行云沉思的脸颊,那上面似有光泽,万丈光芒。 “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刘青山,还我儿命来。” 贾行云的思绪被外面传来的阵阵口号打断,他心里一惊,拍桌而起,跑到窗边推开窗户,更加清晰的声音传来。 市局大门外,朦胧细雨中,百十来人,撑着黑伞,拉着黑底白字横幅,喊着口号,群情激奋。 前面一排是披麻戴孝的人,怀中抱着此次牺牲在龙川的考古队员黑白遗照。 最醒目的中间,是一个坐在轮椅上,衣着俭朴,腿脚不方便的中年妇女。 路过的行人越积越多,大有堵塞交通的趋势。 考古事件终究还是发酵成民怨,张志和的目的达到了。 江军整夜没睡,开了一夜的专案组会议。 此刻,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带着市局的同志安抚民情。 江军举着伞,拦住身后欲往大门组成人墙的警察,指挥他们到马路上疏导交通。 他独自一人走到人群的前方,嘶哑着嗓子,大声道:“大家静静,听我说两句。” “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们是一起的。”一个西红柿飞了过来,砸在江军的警帽上。 江军扶了扶警帽,拍掉警徽上的西红柿酱,耐着性子,扯开嗓门,道:“大家是来讨要说法的,不是来闹事的,你们要相信政府,相信党,我以一个三十年党龄的老党员给大家保证,大家的诉求一定会得到满意的答复。” “严惩杀人凶手刘青山,考古队的伪君子,学术界的败类,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我们相信政府,相信党,我们要公正,我们要说法。” “我们要说法,我们要说法” “拜托大家先散了,好不好,下着雨,别伤了身,我想你们的儿子、女儿、丈夫、兄弟,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们遭罪吧。”江军苦口婆心,不提还好,一提,西红柿、菜叶、鸡蛋又飞了过来。 “江局,要不要调防暴”执勤的两个警察拦在江军身前替他挡着杂物。 “不要,群众的心情我们要理解,要疏导,面对诉求要有耐心,怎能一上来就调防暴。”江军从两个警察中间穿过,任由杂物砸在身上。 只是小会,他身上挂满了烂菜叶,红的、黄的、白色,彻头彻尾。 两个警察对望一眼,默默站在江军的身边,任由杂物砸了过来。 三个人,如雨中的松柏,站得笔直。 “都给我住手。”刘青山佝偻着身躯,眼睛浮肿,从五步阶梯一步滑下。 贾行云眼疾手快,一把搂住前倾欲倒的刘青山。 他将刘青山放在地上,撑开伞,用眼神制止江晓蔷欲跟过来的动作。 江晓蔷脚步一顿,贾行云的眼神,带着不容置疑,带着坚毅,带着令行禁止的威严,还带着隐隐的煞气。 “都给我住手。”刘青山推开江军三人,对考古队的家属道:“我就是刘青山,有什么事冲我来,你们殴打警察,是犯罪,知不知道。” 贾行云不说话,撑着伞,举在刘青山的头上,半边肩已湿透。 “刘青山,还我儿命来。”队伍前面最中间轮椅上,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妇女喊声凄厉,挣扎着从轮椅上扑倒在水中。 她趴在地上爬行,泪水如堤坝泄洪,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刘青山,恨不得吃人。 “你是范斌的妈妈,我知道你。”刘青山快步跑到中年妇女身前,蹲下身扶起她的肩。 “啊刘青山。”中年妇女怒吼一声,抱住刘青山的腿,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老师”贾行云弯腰,被刘青山伸手拦住。 他闭着眼睛,泪水滑落,忍受着腿上传来的巨痛,轻轻抚摸着中年妇女湿漉漉的头发,言语温柔,道:“咬吧,能让你舒服就好,能让范斌在天之灵安心就好。” 中年妇女呜咽松口,泣不成声。 她发泄一通,悲愤的心情却是更加沉重,她双手捶打着刘青山的腿,哭嚎着“你还我儿子命啊,我的斌儿,你还给我。” 考古队员家属出奇的安静,看着中年妇女哭天抢地折腾着年迈的刘青山,不少人心中不忍,流着泪转过头去。 “刘教授,我就想知道,我儿是怎么死的。”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悲悯,是为数不多清醒之人。 他捧着怀中的遗照,一看就是韦世强的亲人。 刘青山颤抖着双手,摸着那张熟悉的脸,悲从心来,道:“韦世强是好样的,他是英雄,他是烈士,为了我们的安危,他以身饲虎,留在了最后。” “我的儿。”中年男子泣不成声,跪倒在雨地。 刘青山的话他信,因为同韦世强为数不多的通话中,他了解,刘青山是儿子的老师,那种亲传弟子的老师,那种等同父爱的老师。 “我女儿呢?” “我儿子呢?” 群情激奋,考古队员家属涌上前来,将刘青山团团围住,揪住他的衣领,讨要说法。 “老师”贾行云被挤到一旁,他扒开人群,护住被人拳打脚踢的刘青山,任由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他红着眼睛,吼道:“都给我住手,你们错怪老师了。” 第四十四章 假货风波 清白得洗的贾行云、刘青山从警局出来,李林开着车接上二人,驶往火车北站。 “老师,您可想好了,此一去,学术界恐怕再也没有您的位置了。”贾行云坐在后排右侧,拉着那双满是烫伤皱纹的手拍了又拍。 刘青山反手握住贾行云的右手,拍在上面,微笑道:“文人亦有傲骨,我刘青山不做逃兵,考古队员几乎尽失,这事总要有人担责。” 贾行云抿了抿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道:“无论如何,老师,您记住,鹅城贾家永远是您的家,您随时可以回来。” 刘青山举起右手,摸了摸贾行云的耳朵,脸上尽是慈祥,道:“得徒如斯,我心甚慰。”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不用担心,我回去,走走流程。我刘青山,铮铮铁骨,也是一粒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铜豌豆。” 贾行云点了点头,脸色一沉,眼角露出一丝少见的阴霾,道:“如有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刻意为难,我定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刘青山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道:“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是,你记住,我看重你,不是因为你家世显赫,不是因为你贾氏柳氏可以一呼百应,那些什么神豪手段休要再提。” “老师教训得是。”贾行云挪了挪屁股,道:“我也就这么一说,您不要生气。” 刘青山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红旗车很快抵达鹅城火车北站。 李林将车停在站前一路,拿着刘青山的身份证到互联网取票处取来鹅城花都的火车票。 “回去吧。”刘青山拉着行李箱走到检票口,头也不回,往后挥了挥手。 “老师,等等。”贾行云跑进便民店,抓起购物袋,在食品架上,不管是什么,急匆匆搂了满满一袋子。 他朝李林示意结账,在刘青山检票之前将满满一袋吃的喝的塞在他手中。 “火车上的东西又贵又难吃,盒饭还不热,这是自热快餐。”贾行云边掏边解说,“土豆炖牛肉,微辣味,您喜欢的口味。这是青豆炒腊肉,就是不知道青豆好不好嚼。还有两盒泡面,一盒泡椒,一盒红烧,要是吃得不舒服,这里还有冲开水就能喝的五谷粥” “喂,还检不检票的,堵在这里干什么?”检票阿姨杵着印章,重重敲在桌面上,脸上阴云密布,犹如夜里没被老公喂饱的母鸡。 “行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了,真婆妈。”刘青山将袋子提在手里,推了贾行云一把,脸上含笑的同时,眼帘模糊。 “老师,要回来啊,我等您。”贾行云往后退了三步,手顿在半空,鼻子酸酸的,清鼻涕一的往外涌。 “诶!”刘青山点头应了一声,转过头去,接过检票阿姨扔过来的票,脸上老泪纵横。 刘青山推着行李站得笔直,将行李箱放入安检机器履带上,举着手任由安检员拿着探测器在身上扫来扫去。 他踏下踏梯,拉起行李箱,默默回头,隔着玻璃,还能远远看见那个抹鼻子的青年。 他眼角一酸,泪水又涌了出来,转过身去,长叹口气,身躯渐渐佝偻。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似余晖晚映,那头发,熏黄变银白,他好像又苍老了许多。 “毛病,两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检票阿姨切了一声,嘀咕道:“搞基这岁数也相差太远了吧。” “去顿牟轩西湖店。”送别刘青山,贾行云收拾心境,记起今天还要和黄潇去黄沙水库验收蝴蝶标本。 他拿起手机,看到蒋飞打过电话,正要回拨,一条短信回了过来。 “贾少,谢谢你!这仿生航天材料的假指很好用,除了看着别扭,一切都好。 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道个谢。另外,医生说,我这不属于接指,装指而已,不影响日常活动。 所以,我就出院了,这里住一晚够我好几年工资,太贵,我怕欠太多还不起。 我这人,没什么学历,就一大老粗,漂亮话就不说了,总之,我先回电视台,办理堂姐的身后事,然后再回龙门老家,总要告诉家里人怎么回事。 最后,我就不矫情了,你上回说的请我做事还做不做数?保镖队长就算了,我就跟着你做个跟班,工资你随意,给我一口饱饭就行。” 贾行云看着短信,刚准备回拨,想了想,又松开手指,沉思片刻,发了条短信,“蒋哥,贾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不急,你先处理私事,想什么时候来,知会我一声”。 “收到。”蒋飞很快回复,利索的两个字,连标点符号也没有。 龙川墓最后生还的三个人,刘青山远走花都,蒋飞断指走龙门。 唯独贾行云一切照旧,生活总要继续不是。 顿牟轩西湖店开在丽日广场,紧挨着东江民俗文物馆。 丽日广场整个西门一排,除了首尾的金拱门和星巴克,中间悉数是打通为一体的顿牟轩店铺。 顿牟轩采用海底捞式的服务。 并实施双店长管理模式,内勤店长就是通常意义上的守店管理,外勤店长等同于别公司的项目经理。 以背靠贾家和5星旅游景点西湖,一直以来,西湖店也是鹅城顿牟轩的标杆。 这与资源密不可分,也与外勤店长黄潇的能力密不可分。 黄潇干练、缜密、激情,有想法、有冲劲、有手段,三十五岁的女人浑身透着一股成熟女性的知性美,脸上的微笑似与生俱来,让人瞧上一眼,就觉得如沐春风。 特有的中雌音,听着很舒服,那神情,那感觉,给人一种,似疲劳归来,贤惠的妻子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温柔注视你,唤一声“老公,你辛苦了”。 就这样一个时刻保持优雅的漂亮熟女,却也被眼前一幕恶心到皱眉。 “顿牟轩店大欺客,大家快来看啊。” 一青年,夹着黑色人字拖,穿黑色松筋大马裤,腿毛似被惊涛拍断的防波堤,卷曲带焦黄,好似被火漂过一般。 瓢虫斑点白底短袖,左袖卷到肩上,露出半截某女明星的头。 头发后束,成马尾夹臀贴脑勺内曲。 额前左侧吊着一绺染白的头发,直垂额下。 眼倒三角,眉淡三分,鼻翼内瘪两分,上唇厚实,盖过下唇一分,下巴处密集的短黑茬。 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混不吝。 他闪着右腿,撇起嘴角,左手拇指翘起指着自己,右手托着一缺口中空圆状物,内里装着两颗荔枝大小、红柿颜色的蜜蜡纽子。 “也不打听打听,我洪昆是谁,是这么好骗的吗?” 青年自报名号,指着手中的蜜蜡纽子,道:“顿牟轩卖假货,坑了我小三千。我找专家鉴定过了,这两颗纽子是假货。” “先生,不可能的,我们顿牟轩从不卖假货。”黄潇站在远方看了一会,见店员额角冒汗,她款款而来,脸上的微笑,盛开两朵浅浅的酒窝。 洪昆脸色一愣,好一个成熟尤物,脑海中不禁想起某岛国xx系列。 他悄悄嗦了嗦嘴角,从裤衩口袋摸出一鉴定书,朝围观的群众示意,道:“看看,这就是鉴定书,什么蜜蜡纽子,纯粹就是塑料制品。” 黄潇也不恼怒,盯着对方的眼睛,礼貌弯腰,道:“先生,请出示本店购物发票,如果真是从本店购买到假货,本店假一赔十。当然,我相信,我们顿牟轩不存在假货。” “不到黄河不死心?好,我就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也要让鹅城百姓知道,顿牟轩这三个字,不值钱!”洪昆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发票,在手中扬了扬。 黄潇伸手,却被洪昆抓起手,拍在她掌心。 黄潇眉头一皱,浑身起毛,拿着发票快速缩回。 这洪昆好不要脸,趁机在她手心抠了抠手指。 “美女,你弯腰给哥哥道个歉,赔偿的事,可以慢慢商量。”洪昆意犹未尽,收回左手在肚脐眼摸了摸,眼神瞟向黄潇贴身职业西装的领口。 洪昆的话引起围观群众的讥笑,有认识他的人起哄道:“洪老二,你莫非看上人家了,两颗纽子恐怕值不到一晚。” “半晚也行啊。”洪昆呵呵一笑,左手摸着下巴,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黄潇。 黄潇内心恶心得隔夜饭都差点吐了,脸上依旧保持着温煦的笑意,道:“您这发票伪造得不错,可惜,连我顿牟轩的抬头都搞错了。” 黄潇拿出本店的发票,两张对比,扬起手中的发票,向围观群众示意,道:“顿牟轩是琥珀店的意思,不是公司名,本公司发票抬头叫华龙文化。” 她转头望向洪昆,嘴角一抹自信满满的笑意,道:“洪先生,您没在本店买过东西吧,我们顿牟轩作为琥珀界翘首,怎么可能卖假货。” 洪昆嘿嘿一笑,从袋中摸出另外一张以华龙文化抬头的发票,甩了过去,道:“我拿错了,这份才是。” 第四十五章 买椟还珠 黄潇脸色微变,洪昆第二次掏出来的发票的确出自西湖店。 但是,她笃定顿牟轩不可能卖假货。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洪昆这人买了真的,用假的回来讹人。 “小丽,查查这种蜜蜡纽子的出货情况。”黄潇不急不缓,吩咐收银。 “黄姐,这是出货清单汇总。” 黄潇拿着清单,一目十行,蜜蜡纽子有单出,有双出,还有串出,其中一处双出记录与洪昆出示的发票吻合。 这就麻烦了,黄潇合上清单还给小丽。 她心中评估着事件的影响,在想要不要先报警。 不过这种事,不管结果如何,不能现场处理,都会对顿牟轩的名声造成影响。 正当她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一道温暖的声音传来,“赔给他,顶格赔,小三千是吧,三万给他”。 贾行云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朝黄潇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洪昆。 黄潇张了张嘴,复又闭上,点了三万现金,交给得意洋洋的洪昆。 “怎么样,我就说吧,顿牟轩卖假货。”洪昆拍着手里的三扎钱,努着下巴对贾行云,道:“还是你小子识趣,记着,以后别卖假货了。” 贾行云静静的望着他,似在欣赏一件玩物。 洪昆耸了耸肩,浑身不自在,他扬了扬手中的钞票,转身抬脚就走。 “就这么走了?” 不仅是围观群众的心声,也是贾行云懒洋洋说出的话。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洪昆将钞票装进裤兜,拍了拍,捂住袋口。 “既然赔了你钱,这货物是不是应该交还给本店。”贾行云指了指蜜蜡纽子,在黄潇耳边低语,“拿颗真的来。” 黄潇愣了愣,不明所以,跑步到柜台,拿来一颗一模一样的蜜蜡纽子。 “激光笔。”贾行云习惯性伸手,才想起这里不是考古现场。 他缩了缩手指,重复道:“去借支激光笔来。” 黄潇点头,丽日广场是综合性购物中心,什么都有卖,不用借,她自掏腰包去买。 在黄潇买笔的空挡,洪昆以免夜长梦多,嚷嚷道:“怎么滴,假的也还给你了,还想怎样。” 贾行云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捏着下巴,沉思片刻,道:“你这装蜜蜡纽子的东西是不是我们店里的?” 洪昆提起中空的圆盒,随意摆摆手,道:“旁边东江民俗文物馆,文玩一条街掏的,两千块买的,你要?三千卖给你。” “好,三千我要了。”贾行云接过洪昆手中的圆盒,让小丽又点了三千给洪昆。 洪昆乐坏了,买的时候哪是两千,三百被他砍到五十。 转手就是六十倍,这个看起来在顿牟轩官当得比黄潇还大的年轻人,标准的冤大头啊。 “谢了。”洪昆客客气气,三千块钱点都没点,塞进兜里转身要走。 “别急啊,钱货两清,请你看戏。”贾行云见黄潇拿着激光笔挤进人群,鼻息重重喷了一下,朝围观的群众微笑道: “贾家的不传之秘,以后再有人拿顿牟轩的琥珀制品诓骗大家,你们就能快速识别。” 洪昆听得很不自在,这意思,是在说我咯。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扭头就走。 “让你走了吗?”李林拦在洪昆身前,眯着眼睛封死了他的去路。 洪昆张了张嘴,突然被一道冰冷的目光锁定,那种森林中猛兽潜伏盯着猎物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梗着脖子,斜眼望着李林,道:“你要干什么。” 李林收敛眼神,笑眯眯地摊了摊手,伸出右掌,道:“不干什么,说了请你看戏,请。” 洪昆咽了咽口水,耐着性子站在原地,心道:爷爷钱已在手,你还能抢回去不成,看就看,我怕你? 贾行云左手举起顿牟轩的蜜蜡纽子,迎着光线转了几圈,右手打开激光笔,照了上去,道: “我们顿牟轩的防伪标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仿制的,采用了人民币的防伪技术,在激光激发下,会出现有趣的现象,你们看,这是这个。” 地上一个紫蓝色的贾字,随着贾行云用激光笔照在蜜蜡纽子上不断转动。 就跟很多网红店,用光源做激发,照射招牌名在街道上一个道理。 “如果不是出自顿牟轩的琥珀制品,或者说是假的琥珀制品。”贾行云有意无意望了望脸色发黑的洪昆,道:“那就什么都没有。” 贾行云将洪昆退还的蜜蜡纽子用激光笔照射,翻来覆去,地上除了阴影,什么都没有。 “好高级啊。” “这防伪技术牛。” “不错,不错,那什么,来个人,我买串手链。” 假货风波没有打掉客人的信心,贾行云这一手,反而调起了众人的购买。 “我可以走了吧。”洪昆摊了摊手,感觉围观的群众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异样。 “当然可以。”就在洪昆推开李林,准备跑的时候,贾行云又道:“不过,走之前,我想谢谢你。” 洪昆扭头,脚步顿在半空,茫然道:“什么意思?” 贾行云呵了一声,嘴角翘起一抹笑意,指着手中的圆盒,道:“你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也能捡漏?你知道我手中的是什么吗?” “不就一缺了一块的泥胚物件吗,连瓷器都算不上,能算个屁。”洪昆松了口气,笑道:“算爷赏你的。” 贾行云摇了摇头,举起右手食指晃了晃,道:“今天免费教你一点琥珀常识,琥珀的化学分子属性,是不溶于乙醚的,所以,我们店里对琥珀除尘,会采用乙醚漂浮法。乙醚虽然带毒性,但只要不过量吸入就没事。” 贾行云接过黄潇递过来的不锈钢盆,将手中所谓的泥胚中空圆盒浸入乙醚中,不断晃动,道:“再造琥珀,或者柯巴树脂,接触乙醚,会发黏溶解,而真琥珀,不会有任何反应。” “你不会告诉我,这么大一玩意,是真正的琥珀制品?”洪昆咽了咽唾沫,眼见着泥胚表层慢慢融化,暗黄的颜色渐渐露了出来。 “琥珀制品?”贾行云晃动的弧度加大,快速捞起,轻轻甩了甩,接过黄潇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再用丝绸擦拭干净露出本来面貌的中空圆盒,道: “这不是琥珀制品。” 洪昆刚松了口气,脸色又被贾行云一句话吊得涨紫。 “这是琥珀文物。” 只见重见天日的中空圆盒现出原样。 圆盒以整体镂空。 外透雕双龙,与内壁分离,采用掏雕手法而成。 内壁光滑,半透暗红。 贾行云摸着缺口处,叹息道:“如果这缺口完好,就是一件能媲美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明代文房四宝琥珀隗宝龙纹洗。” 似是为了刺激张着嘴,有点恍惚的洪昆。 黄潇抿着笑,如富家公子膝下的书童捧起这件琥珀龙纹洗,唇瓣轻启,道:“那这件有所缺的文物,您看大概值多少钱呢?” 贾行云稍作沉思,拿起店中的365n波长柱式紫外点照灯,绕着琥珀龙纹洗转了一圈,以不以为然的语气道: “这件琥珀龙纹洗虽有缺口,但很多文物的魅力,就在有缺,此缺口不是新口,而是由来已久,是打造人方便搁笔所用,至于价钱吗。” 贾行云撇了撇嘴,朝眼珠乱转的洪昆道:“你想不想知道?” 围观的群众起哄道: “十万。” “一百万。” “两块钱,我买了。” “雅昌艺术曾经挂出一件清代的琥珀双螭龙纹洗,长95,不怎么值钱,估价在七千到一万之间。”贾行云摸了摸鼻翼,停下不说。 洪昆暗暗长吁口气,心道还好,到手三万三,就算这玩意值个一万,自己还赚两万三。 他甩了甩手,两手插兜,耸着肩,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爷心情好,送你了。” 贾行云举起右手食指晃了晃,道:“你说错了,不是送,是我买的,古玩界的规矩,钱货两清。” 他摸着琥珀龙纹洗,淡淡道:“保利拍卖行曾经拍出一件长1的清代琥珀雕龙纹活环洗,最后以三十二万高价成交,你猜这件造型与故宫所藏的明代琥珀龙纹洗相差无几,大小约莫15的琥珀制品,会值多少钱呢?” 洪昆生生顿住,瞠目结舌,下意识问道:“多少?” “我不知道啊。”贾行云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摊了摊手,微笑道:“年代更加久远,应该不会少于三十万吧。” 黄潇挑了挑眉,嘴角撇了撇,腮霞粉红。 她赶紧背过身去,掩着嘴偷笑,心道:小贾总太能装了,那洪昆莫不是心在流血吧。 洪昆的心不仅仅在流血,简直犹如刀割,他咂摸下嘴,眼珠一转,道:“这是” “买定离手。”贾行云无辜的样子,瘪起下唇。 “这是” “买椟还珠。”贾行云盯着洪昆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这是” “我的。”贾行云脸色冷若冰霜,似觉得这样说还不够刺激,他冷呵一笑,道:“顿牟轩也不差这两钱,我决定了,无偿捐给国家。” “还不走?”李林捏了捏响指,眼睛对着天花板,有意无意瞟向洪昆。 “滚吧,小丑。” “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爽了吧。” “人家高风亮节,不追究你讹诈,你烧高香吧。” 围观的群众起哄,莫不是对洪昆的指责。 洪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朝围观的群众凶神恶煞地瞪眼,他指着好整以暇的贾行云点了点,色厉内荏,道:“小子,你有种,走着瞧。” “先生,请慢走,顿牟轩期待您的下次光临。”黄潇挥了挥手,数十名店员整齐划一,挂着职业微笑,微弯双掌捧于腰腹,含情脉脉地欢送推开人群窜出去的洪昆。 第四十六章 验收扶贫项目 假货风波只不过是段小插曲,贾行云此行的目的是接黄潇同去黄沙水库。 黄潇上了红旗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从黑色女士手提包中拿出一个文件袋,扭头递给左后排的贾行云。 “小贾总,这是昆植园项目后续的相关资料,请您过目。” 贾行云点了点头,接过文件袋,绕开线圈,抽出一叠a4纸。 照片、政府文件、法律文件、项目企划书、进展跟踪数据表、成本核算表 “黄店长,做的不错。”贾行云夸了一句,将资料收回文件袋,道: “我本没指望昆植园项目能赚钱,想不到你们结合时下的农家乐形式,将其打造成一处体验基地。” 黄潇正了正身,从后视镜注视着贾行云,道:“原有的计划是在黄沙新村利用集体土地建造昆虫养殖基地,雇佣当地贫困人口解决就业问题,为顿牟轩的虫珀类饰品提供源源不断的昆虫标本,既实现顿牟轩当初对扶贫办的承诺,又能就近增加昆虫标本的渠道。” 黄潇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在打造养殖基地之前,我们的勘察团队,发现黄沙水库水质极好,淡水鱼丰富,周边的荔枝果园很多,但不成体系。 我们调研发现,周末自发前往黄沙水库钓鱼、游泳、野炊的人很多。 相关配套设施,比如饭馆、民宿、停车场、游乐场这些设施并不齐全,无序的野蛮生长导致黄沙水库周边产生很多垃圾,对绿水青山污染严重。” 她顿了顿,见贾行云默默点头,略显局促的心情得以缓解,她暗暗松了口气,道:“昆虫的大型养殖,国内初具规模,已有很多经验借鉴,我们的团队最后总结,以培育箱的方式人工繁殖,规模太小。 既然顿牟轩的虫珀销售呈直线上升,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模拟自然环境,以圈围的方式,用防尘网规划出百亩地,移植荔枝林?” “这个想法很不错。”贾行云左手摸着下巴,右脚搭在左膝盖上,右手拍着右膝盖,道:“国外一只珍贵的金斑喙凤蝶可值2万美元,一只双尾褐凤蝶价值6万人民币左右。 我们的虫珀首饰是面向大众,不可能大量采购这些稀有品种,大规模养殖普通昆虫,打造老百姓用得起的虫珀制品才是顿牟轩的长久之计。你们是不是在此看到了商机。” “是的,小贾总。”黄潇捋了捋思维,道:“我们跟扶贫办合计,荔枝林在仲恺,或者说鹅城只能算松散的农户自发性栽种,这种经济果树分布很广,但是产业链很松散。 我们跟果农签订销售协议,再返聘果农管理果园,同时教授昆虫养殖技术,这样,他们相当于拿了三份钱,积极性很高。 人员集中,就需要相关的配套设施,在此基础上,我们以果林放养鸡为噱头,围绕黄沙水库建立起农家乐亲子乐园,融入体验农村慢生活的概念,吸引了很多市区乃至周边城市的人。” “放养鸡?”贾行云笑了起来,道:“很有想法,鹅城人民对鸡、鸭、鹅的热情,别的城市难以企及,就算帝都烤鸭这么出名,帝都人民一年吃的鸭还赶不上鹅城人民的零头。” 李林驾着车从四环南路拐进联麻岭,驶进铺了半边柏油路的乡村道,闻言,咽了咽口水,道:“黄店长,等下是不是有柴火鸡可以吃。” “柴火鸡、清蒸脆皖管够。”黄潇比划着水库鱼的长度,道:“这当季,正是荔枝成熟时,你不怕上火的话,吃到你撑。” 李林舔了舔嘴,道:“那感情好,柴火鸡、大盘鸡、口水鸡、叫花鸡、葱油鸡,我统统都要。“ 贾行云摇了摇头,道:“我刚说完鹅城人民对鸡、鸭、鹅的热情,你还喘上了?” 他见两人瞬间闭嘴,脸色渐渐沉重,笑道:“这怎么够,荔枝炖鸡,喝汤才补,粤人嘛,无汤不成宴。” 黄潇拍了拍胸口,道:“我们果园的荔枝,有桂味、糯米糍、妃子笑三类,多半已经跟工厂、商超签订销售协议,小部分自留,准备当端午节福利发给员工。” 贾行云大手一挥,道:“既然有了昆植园,端午节的员工福利除了每人500现金和五个粽子,那就加上三斤荔枝,一打放养鸡蛋,一袋米,一桶花生油。” “谢小贾总。”黄潇泛起微笑,打电话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华龙文化行政部。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李林扶着方向盘,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心情大好地吟起了杜牧的诗。 黄沙水库堤坝上,十几个鹅城大学绿水青山志愿者协会的同学,统一穿着胸前纹着绿枝的白色短袖衬衫,戴着写有志愿者的白色帽子,手上戴着手套,三五成群捡着垃圾。 “南哥,上,快上,音乐学院的院花落单了,好机会。”何彬彬努了努嘴,拐了拐身边一人,眉飞色舞。 “南哥,犹豫什么?不是说毕业就等于失恋吗,先搞到手,操一波免费的,分手也不亏。”苏畅亮压了压帽子,遮住眼神,朝那抹靓丽的风景望去。 郑南抿了抿嘴,摸着圆润的下巴,眯起眼睛,眼皮褶子几乎盖过眼睛。 “我承认老子馋她很久了,要不是有这个接触的机会,神踏马顶着太阳参加鬼志愿者活动。”郑南掏出纸巾,擦着汗水,往下拉了拉显短的衬衫,道:“你们说,那丫头,好不好搞?” 何彬彬拿着矿泉水,漱口,吐在地上,呸了一声,道:“还有你南哥搞不定的女人?搞,必须好搞,这种女人嘛,走进社会,为了名利,十个八个得陪床。” 苏畅亮嘿嘿一笑,擂了郑南一拳,道:“南哥,索性直接点,让她早早感受钞票的洗礼,用钱砸,砸到她跪下舔你脚趾。” 郑南满脑子幻想那不可描绘一幕,口水滑落,他嗦了嗦嘴,挑了挑眉,看向两人,悄悄指着那抹背影,道:“白日依山进?” “黄河乳海流,哈哈哈。”何彬彬、苏畅亮很有默契地点点头,严肃吟诗。 三人对望一眼,呲响嘴角,露出猥琐的笑意。 “嗨!茜西?”郑南拎着矿泉水,道:“这种脏活,怎么能让美女来干呢,我来,我来。” “谢谢!” 孙茜西那宛如黄鹂鸟般清脆干净的女声依旧明亮。 她睫毛弯弯、自然微卷,水灵的大眼睛,在雨滴酒窝和微微上翘的嘴型弧度衬托下,明亮且充满灵性。 简简单单一条手帕扎起长发,看上去清爽又干净。 谢谢? 郑南愣了愣,看着递过来的火钳上夹着一只死耗子,嘴角抽了抽。 不是应该客气一下吗?不按套路来? 郑南伸出垃圾袋,头微微后仰,闭着呼吸,将死耗子接住。 他赶紧捂住垃圾袋,将它放在地上,递过去一瓶矿泉水,道:“大热天的,喝口水歇会。” “谢谢!” 孙茜西婉转一笑,脱掉手套,落落大方接过矿泉水,仰着脖子咕咕咕喝了三口。 郑南望着孙茜西粉嫩的颈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道:“快毕业了,拿到了几个offer?” “还没有。”孙茜西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将矿泉水别在腰间,戴上手套,提起垃圾袋,埋头夹着纸巾。 “要不我跟我爸说一声,进我家公司给你个秘书干干。” “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孙茜西头也不抬,戳在郑南的脚下,道:“麻烦让让,垃圾。” 郑南跳脚,挪开的位置一块干瘪的姨妈巾,他暗道:还好,不是在骂我。 郑南讪讪一笑,道:“这都什么误解,别理网上那些瞎扯淡,不干秘书也行,只要不是我爸的位置,随便你挑,工资好说,每月三万怎么样?” 孙茜西呵呵一笑,起身撑了撑腰,往右侧微弯,道:“月三万?这是包养的价格吗?对不起,不够。” 郑南一听,有戏,这,果然懂行情。 “五万。”郑南伸出肥嘟嘟的右手,直接明了,道:“一日七次,一次一天。” 孙茜西斜了斜眼,嘴角翘出不屑,上下打量着他,道:“你?虚胖的身子,行吗?” 郑南瞪眼,眯眯眼都湿润了,道:“瞧不起谁?嫌钱少,行,给你十万。” 孙茜西摇了摇头,指着郑南的身后,眉带寒霜,道:“我说的不够,不是钱的问题,是人品的问题,你南胖子什么德行,鹅城大学的同学无人不知,现在,麻溜的,滚蛋。” “行,你等着,信不信,我一个电话,鹅城没有一家公司敢聘你。”郑南往前两步,突觉自己比高挑的孙茜西矮了半头,他往后退开,捏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子砰砰响,道:“装比的清高,老子舔过的海鲜比你吃的盐还多,信吗,老子一个电话,分分钟叫来十来个美女。” “关我屁事。”孙茜西挽了挽衣袖,弯腰扯开垃圾袋,将腰间的矿泉水丢了进去。 “行,老子戏看你被何人操。”郑南气得红齿白脸,牙龈出血,他上火了。 “关你屁事。”孙茜西皱了皱眉,这淫棍好生下流,恨不得拿起火钳将他揉进垃圾袋中。 第四十七章 莉莉姐辛苦 “小贾总,这边是菜地规划。”黄潇指着被整整齐齐分割成豆腐块的农田,道:“我们按块出租给城里人,种什么,他们说了算,收成所获全部归对方所有,每十块地聘请本地农户管理,称之为蔬菜管家。 在菜地和昆植园之间是农家菜馆,农家乐我们采用和本地人合作的模式,我们打造岭南风的小型庄园,他们提供厨娘,以菜品的销售程度给予不同的分成。 另外还有垂钓基地、水上乐园,以及昆虫博物展馆。” “这个模式很好。”贾行云蹲下身,摸了摸地里绿油油的空心菜,道:“国人土地情节很浓,每个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的都市人心中都有一片田,周末一家老小来种种地,吃着自家地里产的菜,忆苦思甜也好,向往的生活也罢,都是为了放松。” 他掐断一根空心菜,放在嘴里咀嚼,道:“这种方式增加了用户的体验度,增强了对方的粘性,想当年,偷菜游戏火遍大江南北,就是抓住了对方的心理。” “可不吗,想当年,我还定好闹钟,半夜准时起来收菜,生怕被人偷了去。”田间一中年男人带着孩子在锄草,他听到贾行云说话,直起身,拍了拍手,向对方挥手示意。 “老哥,种田累不。”贾行云站起身,朝中年男人身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挥手。 “我们不累,爸爸说,汗滴禾下土,莉莉姐辛苦。”三岁左右的小丫头肉嘟嘟的很可爱,嘟着嘴,手背在身后,提着小沙桶,穿着粉色的小雨鞋,绕着十来岁的大姑娘转圈,汗水贴湿了额间的头发。 大姑娘拍了拍额头,眼珠子翻了翻,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道:“白痴,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你看,爸爸,爸爸。”小丫头怯生生的叫着,急得满头大汗,指着大姑娘道:“莉莉姐又在喊辛苦了,等下我们不给她吃好大好大的鱼,好不好。” 她双手比划,小沙桶吧嗒掉在地上。 她哼地一声,踢开沙桶,弯着腰急吼吼朝沙桶凶道:“你闹脾气也没用,鱼也不给你吃,哼。”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溺爱地摸着小丫头的头,大手盖在她头上,带着她转圈,道:“二胎,这不,趁天气好,带两孩子出来体验生活,让他们知道生活的艰辛,知道白菜是地里长的,不是树上生的。” 大姑娘切地一声,嘟囔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谁还能不知道这些。” 小丫头原地转来转去,白了大姑娘一眼,甩着辫子,伸出两根手指,又用另外一只手加上一根,道:“对啊,我三岁了,姐姐你怎么知道,你好聪明啊。” 大姑娘捂住脸,摇头,道:“我的傻妹妹,你长大了一定是个傻白甜。” 小丫头闪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着脖子,望着中年男人,道:“爸爸,傻白甜是什么?也是地里长出来的吗。” 她兴奋地举起手臂,原地踩来踩去,用自己的节奏,唱道:“傻白甜,你快出来,莉莉姐辛苦,哦,莉莉姐辛苦。” “老哥,幸福啊,两个小棉袄。”贾行云翘了翘拇指,随着小丫头的节奏,嘴角情不自禁弯起善意的弧度。 “老大还好,懂事了,不过也到了说什么都要顶嘴的年龄了。老二,真是,鸡嫌狗厌的年龄,两个黑心棉,烦死我了。”中年男人脸上哪有一丝厌烦的神情,分明是浓郁的溺爱。 “没事,慢慢来,日子有盼头,孩子健康成长,不正是为人父母的心愿吗。”贾行云朝躲在中年男子腿后啃手指的小丫头挥了挥手,道:“再见了,小美女,祝你们玩得开心。” “叔叔再见。”小丫头嘻嘻一笑,依稀的窃喜身传来,她对着大姑娘咧了咧舌头,小声道:“我是小美女,你不是。” 一声叔叔把年轻俊朗的贾行云叫得外焦里嫩,他走在路上,半天还在纠结这事,往身后问道:“我老了吗?” 这个问题? 李林和黄潇觉得很为难。 你是想要三岁的小朋友叫你哥哥吗? 贾大少,放过这孩子吧。 “民宿依水库地形建造,有五处,卧房共计一百余间,各有特色,有单独的排污收集系统,不会污染水源。”黄潇远远指着堤坝的左侧,手移到右边的位置,道:“这里就是昆植园。” 昆植园占地广泛,几乎囊括堤坝下方右侧所有位置。 华龙昆植园的黄色招牌以弧形做拱,被两颗古老的荔枝树一左一右拥着。 树叶繁茂,挂果满枝,沉甸甸串串压枝,伸手可摘。 这两颗荔枝树被巨大的防尘网隔在外面。 方圆一眼望不到头,数不清的荔枝树。 园中撑起高十米左右的绿色防尘网,盖在占地百亩的地方,卫星地图上犹如临时掩体。 园内不止荔枝树,各色各季果树成片,还有人工挖掘的小溪,从水库引来活水,树荫下一片清凉。 沿着小溪栽种山中长青类植被、树木,尽量按照大自然的生物链循环模式打造。 园中除了满山下蛋的走地鸡,还有各色小动物。 品种繁多的蝴蝶,五彩缤纷,漫空翩翩,在阳光照耀下,昆植园尽是绚丽的颜色。 “欢迎,欢迎。”园区的实际负责人是昆虫专家王坤。 他远远伸出手,领着一干工作人员小步跑来。 “不是说不要通知的吗?”贾行云朝黄潇低语,眉头皱了起来。 黄潇清了清嗓子,道:“没有通知,不过您都进园了,王坤再眼拙也认出来了吧。” 贾行云点了点头,迎着王坤的手握了上去,道:“工作人员先散了吧,不要影响工作,我就随便看看。” 王坤尬笑一声,心中反而升起好感,还以为富家公子哥喜欢派头呢,这击马屁没啪响,不过也好,实干家总比瞎指挥的强。 他吩咐一声,工作人员各行其是。 “小贾总,这边请。”摸到贾行云脾气的王坤也不废话,直接将对方三人引向标本制作基地。 半路上,王坤落后贾行云半步,娓娓道来,“昆虫的培育和标本制作主要是我们负责,放养和回收交给在园区做临时工的农户,眼下的荔枝花期已过,大量的授粉类昆虫已经不易,我们的侧重点放在蝴蝶、紫胶虫、瓢虫、步甲、蝽类,还有少量的螳螂、蝎子、蜘蛛。” “成活率怎样?品种丰富吗?成本如何?”贾行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末了还加上一句“给农户的工资怎么结算?” 王坤用手背挤了挤眼角,道:“整体成活率7358,我们从南美引进的稀有蝶类,红带袖蝶、蓝闪蝶、猫头鹰环蝶这三种稍次,成活率分别为3314、2819、1123。” 贾行云捏了捏手指,皱眉道:“猫头鹰环蝶?此蝶幼虫所寄主的植物是竹或凤梨科植物,所以被视为害虫,怎么把这种蝴蝶引了进来?” “这种蝴蝶收藏价值很高,价格居高不下,我们想尝试人工繁殖,将价格降下来,让顿牟轩的虫珀更具竞争力。”王坤引着三人穿过一段小溪,道: “幼虫的培育过程是封闭式的,不会对植被造成损害,其成蝶生长环境被单独限定,制成标本之前都不会混入大园区,这个,您放心,作为昆虫学家,这点数还是有的。” “嗯。”贾行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要严格把关,不能因为外来物种,造成物种危害。” 他停下脚步,往身后望去,黄潇差点撞到他怀里。 “这种外来物种国内把关很严格,我们拿到批文没有?” “拿到了,有海关检疫处的,有林业局的,并每日上报园区情况,这一块是我在跟进。”黄潇往后挪开一米,紧了紧衣领。 贾行云张了张嘴,看着黄潇下意识的动作,后知后觉方才挨她太近,两人的鼻息似乎都能闻到。 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声辛苦了。 不着痕迹拍了拍王坤的肩,道:“物种安全无小事,麻烦你了。” “小贾总客气,这是我分内之事。”王坤点了点头,指着前方一排平房,道:“这里就是标本处理区了。来,这里,大家穿好装备。” 眼前一间开着干燥器的无尘车间,里面的工人戴着口罩,穿着浅蓝防静电衣帽,有条不紊地流水作业。 夏天炎热,为了不使昆虫死亡后迅速,网捕的昆虫都一层层单独放置在保鲜盒,低温储藏。 无尘车间内,温度很低,以至于从外进门,会有种要晕厥的不适应感。 无尘车间外,鞋帽间,贾行云等人套上鞋套、戴上口罩、穿上防静电衣帽,摸了摸门外的静电消磁球,跟在王坤身后依次进入。 车间内,铺满暗灰色静电地板砖,所有工具摆放精准按照工业5s标准作业,静止流水线上用精益管夹着详细的彩色作业指导书。 一道工序上几个或一个工人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五彩缤纷的蝴蝶。 “小贾总,要不要试试?”王坤扯了扯鼻翼上的口罩,指着工具和保鲜盒。 贾行云微微一笑,标本制作,早就接触过,此时,看着熟练的工人操作着,他不禁技痒。 第四十八章 制作标本 王坤打下手,从保鲜盒中抽出一层用还软器处理过的蝴蝶。 他指着静静躺在盒中的蝴蝶,道:“金凤蝶,我们用加了石炭酸液的湿沙子铺在下面,以防发霉。” 贾行云接过保鲜盒,一只美丽的蝴蝶呈现在眼前。 这只金凤蝶,翅展,翅金黄色,有光泽。 前翅基部13处为黑色,散生黄色鳞片,中室无黄色纵线。 后翅臀角橙色圆斑较大,中无黑点。 “真漂亮。”黄潇掏出手机,拍完这只,又去拍其他品种。 “金凤蝶,不愧昆虫美术家的美誉。”贾行云坐在三级台前,右手松了松耳际的口罩线,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沉思片刻,道: “金凤蝶的幼虫取食茴香和胡萝卜等,所以俗名也叫茴香凤蝶或胡萝卜凤蝶。它的幼虫在藏医药典中称茴香虫,焙干研成粉,备用,有理气,止痛和止呃等功能,主治胃痛,小肠疝气和膈等。” “小贾总!”王坤眼露诧异,叫了一声,却不知该用什么溢美之词来表达,在他这个昆虫专家看来,这么冷僻的知识,他都知道,只能说,活该你们贾家独霸国内琥珀市场。 “略懂一点点。”贾行云捏起右手拇指、食指放在眼前搓了搓,眼角一抹笑意。 贾行云将金凤蝶用镊子从保鲜盒中取出,轻轻放在一块用木板做成长12c、高24c的三级台上。 三级台第一级高08c,第三级高24c 号昆虫针一样粗细的小孔,以便插针。 他用镊子轻轻拨开金凤蝶四翅,伸出左手掌,道:“3号昆虫针。” 王坤工具箱在侧,迅速取出长约38的3号不锈钢昆虫针,轻轻放在贾行云左手掌心。 贾行云平稳端正地将昆虫针从金凤蝶中胸背面正中垂直插入,穿透到腹面,虫针尾部在其胸部背面处留出8。 “展翅板。”戴着口罩的贾行云全神贯注,伸出左手掌,眼神盯着金凤蝶,犹如手术台上的主刀。 王坤就如精准递出工具的主刀助理,在贾行云伸手的同时,一方中间铺软木沟槽的软板送了过去。 贾行云用镊子轻轻调整金凤蝶六足,使其自然紧贴在身体的腹面,然后使触角向前,腹部平直向后,随后将插有金凤蝶的昆虫针插入展翅板沟槽内,使蝴蝶的身体正好处在沟槽中,插入的深度使蝶翅基部与身体联接处正好和板面在同一水平上。 “两枚1号细虫针。”贾行云伸出左手,说话的同时,王坤已经将细针放在他手中。 贾行云双手各用1枚细虫针同时将金凤蝶的一对前翅向前拔移,使两前翅的后缘连成一条直线,并与身体的纵轴成直角,并暂时将两针插在展翅板上固定。 “再来两枚。”全神贯注的贾行云浑然不知,整个车间的工人都围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操作。 王坤擦了擦额角,似乎那里有汗,将两枚细虫针再度递了过去。 贾行云用两枚细虫针左右同时拔移后翅向前,使后翅的前缘多少被前翅后缘所盖住,使得后翅暴露面最广,以期达到蝴蝶飞翔时的自然姿态,他将此两细针插在展翅板上临时固定。 “纸条、大头针。” “啊?”王坤恍了下神,取出纸用剪刀哦了一声,裁出数条薄而光滑的纸张狭条。 贾行云将狭条放在蝶翅的上面,将纸条绊紧,两头用大头针钉住,再将触角及腹部拨正,使金凤蝶全体保持最优美的姿态。 最后小心翼翼将金凤蝶四翅上的细虫针缓缓拔去。 一只似翩然展翅的金凤蝶蝴蝶标本就算制作完成了。 贾行云拿起绘图用的细钢笔,点在15x10的标签上,顿笔不前。 “我来。”王坤放下工具箱,接过贾行云的工作,在标签上写上采集地、采集日期及采集者姓名。 贾行云拍了拍手,将展翅板递给工人,道:“展有蝴蝶的展翅板应放在避尘、防虫的纱橱里阴干,或在30°温箱中烘干。如果不是霉雨天,一星期左右就可以自然阴干,后面除去大头针和纸条的工序就交给你们了。” “好的,小贾总。”王坤直起身来,眼中露出敬佩的目光,道:“一周前阴干的标本已经可以交货了,南昆山总公司派了冷藏车来拉货,您要不要检验检验。” 贾行云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交给你我放心,从这只金凤蝶的品相就可以看出,昆植园的负责人,我们用对了人。” 王坤脸上露出笑意,道:“那,鹅城大学农学院想将昆植园签做学生的实习基地的事?” “准了,这个你自己就可以拿主意。”贾行云顺着流水线拍着工人的肩以资鼓励,道:“实践才能出真理,象牙塔的孩子们不能闭门造车,来,来多少,我们收多少,狠狠的用,挖地种田,挑粪灌水,孕育幼虫,从脏活累活给我排起。” 身为学长的优秀校友贾行云,深知实习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从后门走出,贾行云除去仿静电装备,顺了顺头发,道:“实习不是走过场,我们要抱着负责的态度,让学子汲取书本上学不来的知识,走上社会,早晚要摸爬滚打,遭受社会的毒打,还不如先在我这里教教他们,什么是社会,我相信,他们早晚有一天,会感谢我的。” 王坤严格执行着贾行云的意思,以至于后来鹅城大学实习生,谈昆植园三字而变色。 “下午将安排一场联谊。”黄潇走在贾行云身后,掏出笔记本看看了行程,轻轻合上,道:“是一场脱贫先进者表彰宴会,以表彰当地贫困户与我们合作致富向上的小规模座谈会。” 贾行云揉了揉眉心,道:“报告、会议、晚宴什么的,我最不喜欢了,你去就行了。” 黄潇蹙起眉角,咬着下唇,迟疑片刻,小声道:“程然会出席。” “so?”贾行云摊了摊手,转身,有些莫名的望了望垂首不语的黄潇,缓缓道:“你在暗示我要巴结巴结这个人?” 黄潇咽了咽口水,左脚在地上磨蹭片刻,抬头,明亮的眼神盯着贾行云,吞吞吐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程然” “我记得,你未婚吧?”贾行云看着黄潇的神情,瞬间明白。 “程然在追你?”贾行云细细打量着黄潇,不太明白,这种在男人眼中颇具杀伤力的性感知性大姐姐,三十五岁,怎么就单了? “他有家室。”黄潇看着比自己小了七岁的贾行云,不知怎滴,却是对他产生十足的信任,把这种私事毫不犹豫话与他知。 “明白了。”贾行云点了点头,转身,道:“自由恋爱我不管,谁要仗势欺我顿牟轩,就算是金毛大总管都不行。” “李哥,表彰宴会你去。”贾行云插起双手,拇指相对,轻轻对点,补充道:“用贾家人的身份,暗示一下程然。” “明白,少爷。”李林黑瘦的身体徒然挺拔,如听到命令的士兵。 真是白天不能提人,夜里不可讲鬼。 刚提到程然,黄潇的来电显示就出现了他的名字。 黄潇见贾行云朝他点头给了个鼓励的眼神,她长舒口气,等了三秒,按下接听键,打开外音。 “喂!”伴随一阵碰杯的声音,一个毋庸置疑,似命令的口吻从电话里传来,“那个,小黄啊,刚有人说在昆植园看到你了。那什么,刚好,我在水库的望月间跟朋友喝酒,你来啊,必须得来。” 贾行云眯起眼睛,嘴角轻轻一撇,举起右手拇、食指掐起自己的下唇,朝望过来的黄潇努嘴示意。 黄潇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蕴笑,道:“程xx啊,您看,不巧,我这刚刚吃过饭,要不下次,下次一定,我请您。” “咋滴?”程然打了个酒嗝,在电话里重重哼了一声,道:“不给我面子?” 黄潇脸上挂着职业微笑,用略带撒娇的语气,道:“哎呀呀,我的程大哥,小妹哪敢呀,人家亲戚来了,喝酒不方便。” “呵呵。”淡淡的语气传来,似捂住话筒的声音,程然压低声音,在电话那头鬼魅一笑,一语双关道:“见红才带劲,我这红酒喝起来才更加有味。” 听着这人当场开车,贾行云的脸拉了下来,形形色色的人他见过不少,还没见过程然这种不要脸的。 这哪里是追求,明摆着是想借着接触昆植园的机会,收黄潇为禁脔。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黄沙新村的一拨贫困户正朝昆植园赶来,我看啊,来者不善。”程然拉高声音,懒洋洋道:“只要你来陪我喝一杯,这事,我一句话,给你处理了。” “要不要我陪你喝一杯?”冷淡似没有烟火的男低音从黄潇的电话里传来,激得程然一激灵。 “谁?”程然脸色挂上寒霜,自己看上的美色怎容旁人采摘。 “我,贾行云。” 咣当,哐哐哐。 酒杯摔地,桌椅跌倒的声音从程然电话里传出,一声惊恐的叫声传来,“快,快去,叫闹事的衰崽给老子回来”。 第四十九章 不劳而获是为贼 这边电话刚挂断,十来号本地地痞,男女老少都有,扛着锄头,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堵住了昆植园大门。 更有甚者,开着摩托车将两边的路堵死,前后通行的游客私家车被堵在路上,进退不得,司机暴躁地按着喇叭,跟锣鼓声混成一阵嘈杂的噪音。 园中鸡飞狗跳,虫豸齐鸣,就连荔枝树上的果子都在瑟瑟垂首,似要凑这热闹。 为首一人,贾行云三人熟啊。 那青年,夹着黑色人字拖,穿黑色松筋大马裤,腿毛似被惊涛拍断的防波堤,卷曲带焦黄,好似被火漂过一般。 瓢虫斑点白底短袖,左袖卷到肩上,露出半截某女明星的头。 头发后束,成马尾夹臀贴脑勺内曲。 额前左侧吊着一绺染白的头发,直垂额下。 眼倒三角,眉淡三分,鼻翼内瘪两分,上唇厚实,盖过下唇一分,下巴处密集的短黑茬。 洪昆嘴里含着根棒棒糖,本来嗦得挺开心,抬头一望,园内三人不是顿牟轩西湖店讹了自己几十万的人吗。 他将棒棒糖抽出,甩着口水,心道:冤家路窄,来得正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老子的一亩三分地,看你怎么蹦跶。 他转了转眼珠,放轻脚步,慢慢在人群中低语串联。 “报警。”贾行云看到洪昆,十分事猜出了七分,他打了响指,干脆利落地吩咐黄潇拨打110。 “小贾总,这里偏僻,出警没这么快。”黄潇挂断电话,吃不准这些地痞想干什么,其中有些人,在项目开始之初,她见过,是那些好说歹说不参与昆植园计划的死硬分子。 贾行云三人还没动静,从昆植园里三三两两聚来小百号工人,这些人,九成是本地村民,与对面的人基本上都认识。 “洪老二,是不是你挑的头?”工人当中走出一五十左右,皮肤晒得黝黑发亮的汉子,他用衣袖擦了擦汗,道: “你们这些人,早当初叫你们干工,你们不干,现在看我们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怎么滴,眼红了,敲锣打鼓,还带着锄头,想干什么?” “族老,这事跟您没关系,我们是来要说法的。”地痞中一四十来岁的妇女,腰圆腿粗,右手食指、中指熏黄,长年抽烟不精细洗手导致。 她接过洪昆递过来的双喜,砸吧一口,将锄头杵在地上,道:“当初,咱们可说好了,移植一颗荔枝树给50块钱的补偿,凭什么,到了我们这些人这里,一分没给。” 族老碎了一口,道:“还好意思提这事,协议上怎么说来着,移植荔枝树自愿,顿牟轩返聘我们做果农,产出七三分成,还提供昆植园的岗位,每月拿工资,是你们不愿意,张口就是200的补偿,让你们干工,你们嫌这嫌那,就想着坐等收钱,我呸。” “就是,以前要去市区打工,来往几不方便。” “是啊,现在好,离家近,昆植园的工资福利开的高,还有分成。” “以前一家仅够吃饱,还要拿低保,现在几好,自食其力,不为国家添麻烦,老子腰杆都直。” 昆植园的村民议论纷纷,附和族老的话。 “行,这事咱们先放一放。”洪昆见妇女压不住场子,亲自下阵,道:“土地是大家的吧,族老您也太不厚道了,贱卖了大家的地,分钱怎么说?” 族老气血上涌,面红耳赤,骂道:“放你妈的屁,我哪有卖地,这是人家租的,我也按照村里统计,给每家每户分钱了,你洪老二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洪昆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拿了人家好处,咱们每户一年才分多少?啊,一千块钱都不到,麻将都打不到一圈。” “对,土地大家的,收回来。” “下届族老选举,投洪昆。” “我们要钱。” 明白了,贾行云默默点了点头,这是嫌钱少,不过,租地不是征地,补偿款国家有政策,完全依据规矩来,况且,昆植园项目本就是借鉴农村合作社模式,村民持有三成的股份。 对面这些人,都是当初明确拒绝提议的人。 同出一村,看到昆植园的村民日子越过越好,渐渐脱贫致富,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这是眼红了。 这是很多懒人的秉性,你过得比我惨,我同情你,甚至可以施舍你。 但是,你突然发了,这其中必定有鬼,家中有女儿的,多半是了,家中有儿子的,多半是干犯罪的买卖了。 见不得你比我好,他们不去找自身的原因,羡慕嫉妒恨,怨天尤人,凭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这就是典型的可同贫穷不可看人富贵的心理。 在他们的心里,你原本比我富有,是你祖上积德,暴发户。 你原来跟我差不多,现在富了,不行,你缺德冒烟,你见不得人,你嫌贫爱富。 洪昆这波人,就是典型的不劳而获眼红者。 “这是文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黄潇举着手中通过公证处公证过的文件,声嘶力竭。 “少来这套,臭娘们,西湖的事,待会再跟你算总账。”洪昆狠狠吐出一口浓痰,道:“顿牟轩占了咱们的地,扒了水库的缺口,断了咱们新村的风水,大家说,怎么办。” “刨了。” “我听说咱们村可是有龙脉的。” “就是,这昆植园断了咱们村的财气。” “我就说嘛,这些人,怎么可以天天大鱼大肉,是在啃食咱们村的龙气。” 洪昆皱起了眉头,那个看上去比黄潇来头还大的年轻人怎么一言不发,还有心思拍照?事情闹到这份上,是不是可以出来谈钱的事啊,你不出来谈钱,我们真要刨地不成? 不行啊,拿钱是主要的,闹大了,这事可得进局子。 他压了压聒噪的地痞,指着族老,道:“我们的诉求很简单,吃穿同酬,他们拿多少,我们要多少。” “行啊,昆植园欢迎大家来工作。”贾行云举着手机,给了洪昆一个特写。 洪昆咳嗽一声,道:“我们的意思是,大家一视同仁。” “是啊,你理解得没错,同工同酬。”贾行云开始绕弧圈,将对面的人悉数放入镜头。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洪昆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道:“干工是不可能干工的,同为一村的人,我们要钱,和他们一样的钱,否则,咱们村的土地,我们有权利不租给你们,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呸,不要脸。” “白拿不做事,天上掉馅饼砸死你算了。” “就是就是。” 族老这边的村民义愤填膺,群情激昂。 “直播间的兄弟姐妹,你们说,这事怎么处理。”贾行云举着手机撇起嘴角,笑嘻嘻地问出这么一句。 直播间?什么直播间? 洪昆等人愣了,不是,等等,你丫玩阴的? 国内某被贾家赞助了的知名直播平台上,推向首页推荐位的直播中,文字滚动刷刷的往上翻。 “恬不知耻。” “那人在想屁吃。” “不劳而获是为贼,不要脸。” “这波66666我打6分。” “花生瓜子矿泉水,前排雅座” “卡卡卡卡卡” “什么昆?什么植?什么园?在哪里?统统闪开,偶要去康康。” “鹅城是什么鬼?满大街会不会有鹅屎?” “老铁,喊声爸爸,给你刷火箭。” 贾行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吩咐王坤把办公室的投影仪搬来。 不消片刻,手机投屏,画面被放大,直播间的文字滚动更加频繁了。 洪昆等人傻眼了,脸皮哪怕再厚,也不能在全国人民面前这样出名啊。 他看着画面中目瞪口呆的自己,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将之前开口说话的妇女顶在前面。 “我是来看热闹的,跟我没关系,哈哈哈。”妇女将烟头碾灭,腿踢锄头,摆了摆手,讪讪一笑,扭着屁股往后蠕动。 网友的文字力量无限大,投屏的画面清晰又巨大,那消遣人的字眼,屏蔽算法都来不及过滤。 洪昆等人不攻自破,乌泱泱的来,乌泱泱的走。 族老像战神一样,擎起右手,宣告胜利。 身后传来昆植园村民欢呼的声音,还有园外游客的鼓掌。 躲在地痞中后撤的洪昆这才摸出响了无数遍的电话,回拨过去,还没开口,就被一阵焦急的声音吼得耳朵都快聋了。 “老二,快回来,昆植园去不得。” “叔,我知道了。”洪昆蔫蔫的回了一句,问道:“哪里来的过江龙,我在那小子手里吃亏两回了。” 电话里的人似乎在擦汗咽口水,急吼吼道:“鹅城首富,贾家” 后面的话,洪昆没听清,回望着那个淡淡注视自己背影的年轻人,心思活络,他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似乎看到金山银山在招手。 “叔,想发财不。”洪昆吞着口水,压低声音,道:“干一票大的,十辈子花不完。” “你可别乱来。”电话里的人毫不迟疑,道:“牢底坐穿是轻的,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洪昆气急败坏地挂断电话,啐道:“胆小鬼,你不干,老子干。” 他想了想,得找点帮手,在通讯录里划来划去,停在了周波的名上。 他眼前一亮,顺手拨了过去,“喂,波哥,我,小二。有笔大买卖,干不干。” “哦,小昆仔啊,我在缅甸,不方便,这么的,我借你两人,你自己看着办。” “谢波哥,关键时候,还得靠老表。” 第五十章 郑南是真难 “小贾总。”黄潇挂掉电话,道:“荔枝鸡已经煲好了,是现在吃还是” 贾行云看天色尚早,举起右手盖住眼眉眺望,道:“老母鸡煨汤不怕久熬,让他们先文火稳着,我们去水库逛逛。” 他抬起右脚,又收了回来,拍了下脑门,问道:“你们饿不饿?” “不饿。”“还好。” 黄潇嘴角簇出月弧,温婉一笑。 李林摸了摸肚皮,眼巴巴转过头去,刚好看到王坤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一袋红黄参杂的荔枝。 “我们园子自产的荔枝,你们尝尝。”王坤扯开袋子示意,交到李林手中,朝贾行云道:“后面的行程我就不陪同了,要去一趟总公司。” “嗯,你去忙吧。”贾行云挥了挥手,告别王坤,与黄潇、李林走出昆植园往水库堤坝的方向走去。 “少爷,糯米糍。”李林扯开袋子伸到贾行云身前。 糯米糍荔枝,简称糯米糍,又称米枝,古称水晶丸。 该品种有红壳大果品系与黄壳小果品系之分,常以红壳大果型品种为代表,俗称“双肩红”。 果实扁心形,平均单果重25克,果皮大红,龟裂片纵向明显,粗且平缓,无刺手感,果肩明显一边高一边低,果顶浑圆,蒂部略凹。 果肉厚,乳白色半透明,核小。 “一颗荔枝三把火啊,李哥你想让我长痘吗。”贾行云抓起一把荔枝,剥开外壳,塞入嘴中,一股清甜涌来,他舒爽地呻吟一声,道:“唔嗯上火就上火吧。” “冰镇更爽口,不过我还是喜欢吃刚采摘的。”黄潇专挑黄壳小果,无他,不用吐核。 “肉厚汁多,满嘴的蜜汁,我喜欢那种扑鼻的芬香。”李林专挑红壳大果,三颗塞入嘴里,满满的充实感。 三人边吃边走,五分钟不到,满袋的荔枝消去小半。 “帽子还给我。”孙茜西脸蛋红扑扑的,眉线一绺雾汗。 “咿!孙大美女。”苏畅亮将志愿者帽子抛给孙茜西身后的何彬彬,道:“天气这么热,一起吃冰呀。” “包间我都开好了。”郑南在孙茜西左侧,蹭了蹭额角的油汗,道:“我请同学们喝下午茶。” “走开。”搀扶在孙茜西右侧的女同学,脸上隐隐雀斑,她捂着胸口,捏紧衣领,眼神闪烁不定,慌乱道:“我们带面包了,不去。” “爬远点,丑八怪。”何彬彬推了女同学一个踉跄,道:“捂那么紧干嘛,哥们对你没兴趣。” 孙茜西扶住向前绊脚的女同学,好听的黄鹂音变得低沉,道:“你们三个再无理取闹,我告你们学院的学工办” “哇”苏畅亮惊讶地长大嘴巴,夸张地举起手,道:“学工办啊,好怕怕。” “要不要学生会纪律委员会的电话?”郑南摸出手机翻了翻,切地一声,道:“我这还有校委办公室,团委秘书,理工院长的电话,随你挑。” “诶!南哥,没必要。”苏畅亮朝远远望来指指点点的十来个协会同学瞪了一圈,道:“请同学吃个饭嘛,多大点事。” “就不去,你能拿我怎样。”孙茜西扬起脖子,眼神清澈明亮,盯着郑南的眼睛,波澜不惊。 “这性格,啧啧,我喜欢。你放心,老子不玩虚的,光明正大的追你。”郑南拍了拍肉嘟嘟的左脸,油腻腻的手顺着左脖往下搓,四条清晰的指印。 “大学期间,我不”皱着眉头的孙茜西,眼角瞟到一道熟悉的影子,她舒缓眉头,凝神望去,挥起右手,高喊道:“学长,师哥,师哥” 贾行云远远就看到三个男生围着两个女生,起初并未注意,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孙茜西的身影渐渐清晰,他脸色瞬变。 孙茜西怎么在这里? 孙扶摇不是死在林中了吗? 她没回去奔丧? 还是她家里人怕影响她准备毕业答辩,瞒着她? 看她的神情,不像知道父亲亡故的消息,要不要告诉她? 贾行云沉思着,黄潇、李林跟在他身后,三人慢慢走了过去。 “师哥?你们怎么在这?”孙茜西推开郑南,拉着女同学的手兴冲冲地站到贾行云面前。 看着孙茜西一脸雀跃,天真烂漫的表情,贾行云心中隐隐作痛,这个善良的丫头,还不知道最疼爱她的老爸已经没了吧。 “我们来”贾行云刚开口,就被郑南粗暴打断。 “喂,同学,哪个学院的?”郑南颤着肥肉,趾高气昂,脸上满是傲气。 “呃”贾行云想了想,见孙茜西悄悄在给她使眼色,迟疑着思索片刻,道:“理工学院的吧。” “一个学院?你不认识我?”郑南擦着汗水,从苏畅亮手中接过矿泉水,浇在头上,自我感觉良好地甩了甩头。 水滴洒在贾行云身上,李林往前踏步,被贾行云伸手拦了回去,他用指背弹着水珠,道:“你很出名吗?” “我爸是华龙文化人事部经理。”郑南捏着下巴,脸上的傲色浓郁到眼皮子耷拉了下来,道:“刚毕业的?待业中?” 贾行云愕然,半响,张了张嘴,伸出拇指道:“厉害。” 转瞬,他扭头摸了摸脸,问掩着嘴哭笑不得的黄潇,道:“看,我就说嘛,田里的小姑娘就应该叫我哥哥,我还是大学时候的样子。” “师哥,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孙茜西摇着女同学的手臂,脸上的神情,完全一副小迷妹的痴然。 看着对自己爱搭不理,对贾行云痴迷的孙茜西,郑南气不打一处来,道:“年轻人,想在鹅城混,还是自己掂量掂量。” “你爸叫郑循?”黄潇有点看不下去,郑循这人能力不错,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他想点点郑南。 “认识?那感情好。”郑南大手一挥,豪气道:“你是我爸的崇拜者吧,没事,我不会告诉我妈的,这样,我请大家吃饭。” 黄潇心中叹了口气,想明说,却是被贾行云用眼神制止了。 在贾行云看来,郑南几人的行为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以他的身份和心态,完全没计较的心思。 至于郑循作为父亲是不是管教不严,怎么说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原则性没有问题的话,私事不涉公事。 “我怎么看这哥们有点眼熟啊。”苏畅亮低声嘀咕,用肩膀撞了撞一言不发,脸色凝重的何彬彬,道:“喂,这哥们谁啊。” 何彬彬咽了咽口水,盯着黄潇看了又看,道:“男的没印象,女的是是我,是取代我右手的幻想情人。” “哟,没想到,嫩草撩老蚌,你好这口?”苏畅亮挑了挑眉,审视一番性感成熟的黄潇,点头道:“这身段,这气质,啧啧啧,不过,我还是喜欢鲜一点的。” 何彬彬再度猛咽口水,腿肚子在打颤,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是顿牟轩西湖店店长。” “哪又”苏畅亮压低的声音,突然放高,道:“哪个?” “就是那个。”何彬彬擦了擦汗,看郑南嘚瑟的在人前显摆,眼中渐渐起了哀悯。 “要不要告诉南哥?”苏畅亮的脚步在往后挪,下意识拉住何彬彬的手。 从黄潇的低姿态推测年轻人的身份,苏畅亮有种不好的预感。 “南哥,我上个厕所啊。”何彬彬头也不回,学校院墙外面太危险,还是里面安全。 “啊,那什么,彬哥,一起。”苏畅亮提了提裤头,捂着肚子,朝黄潇讪讪一笑,赶紧低下头去。 “毛病。”郑南嘀咕一声,挑了挑眉,眼神对着孙茜西,话里话外却是冲着贾行云,道:“给个面子,一起吃个饭。” 孙茜西都快要捂脸了,她也不点破,笑嘻嘻朝贾行云道:“给个面子,一起吃个饭。” 这个落落大方的女孩啊,贾行云心中微叹。 “行,我请你,答谢一饭之恩。”贾行云望着抱住女同学的手臂晃来晃去的孙茜西,心中隐隐作痛。 “什么,你们一起吃过饭?”郑南心在滴血,心中想的却是,妈的,给老子装清纯呢。 “打电话,备两围,请同学们一起。”贾行云朝黄潇吩咐,与孙茜西站在一起。 被无视了的郑南跑到贾行云、孙茜西中间,扒拉着手,嚷嚷道:“说好了,我请,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华龙文化面子。” “你确定?”贾行云被肥腻腻的手扒出五个湿湿的掌印,他转身朝黄潇吩咐,“挑最贵的标准定两桌。drcroigrandcru,醒两瓶。” “什么玩意?”郑南被一串英文名绕得舌头打卷,恍然道:“红酒吗?没事,随便喝。” 黄潇看着装比的郑南,满眼都是同情。 行业有句话,最贵葡萄酒的殊荣永远属于罗曼尼康帝,drcroigrandcru,19年国际均价143855,两瓶,哎,郑南,你是真难啊。 “师哥,你怎么在这?”孙茜西绕过郑南,走到贾行云左侧,背着手,跳跃着脚步。 “哦,过来捉捉蝴蝶,摘摘荔枝,吃吃走地鸡。”贾行云摸了摸鼻翼,嘴角翘起,咬着重音说道:“家穷人丑,只能腆着脸蹭郑同学的饭。” 孙茜西哈哈大笑,捂着嘴,隔声连连。 “没事,一顿饭而已,小钱。”郑南心情大好,朝盯着自己笑得眯起眼睛的孙茜西撅了撅嘴,似乎对方那轮弯弯的月牙在向自己释放光辉呢。 第五十一章 坚强的孙茜西 装比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想要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偷偷买单的郑南。 拿着账单腿肚子都在抽筋。 “南哥,走,走,快走。”何彬彬、苏畅亮架起冷汗滚滚的郑南,反拖着他就往外跑。 “妈的,耍我。”回过神来的郑南被拖出门外,甩开两人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不行,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南哥,那女的是顿牟轩西湖店店长,那男的一看身份就比他高,咱们惹不起。”何彬彬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道:“咱们回学校吧。” “就是,南哥,别吊死在孙茜西一根树啊。”苏畅亮还算清醒,道:“那一看就跟那男的有一腿,破鞋你还要?” “是不是兄弟。”郑南急躁地原地转圈,一拳捶在假山上,道:“是兄弟就帮我,找条麻袋来,等那小子喝多了,我们在厕所堵他。” “南哥。”“哥哥喂。” 何彬彬、苏畅亮还想再劝,看郑南急得涨红的眼睛,不再多说,嚷嚷着干了。 贾行云请校友吃饭的地方,是依山傍水新建的鱼鳞层叠修葺的畅想民宿。 畅想品牌隶属华龙文化旗下,几乎涵盖全国各地旅游区的中端连锁酒店。 既然开在黄沙水库,本着扶贫项目昆植园一体,酒店基层服务员三成请自黄沙新村村民。 民宿花园后侧,一着灰色酒店职业短裙,脖系浅蓝水袖丝巾的年轻服务员单手扶在木棉树下,另外一只手回着微信,伸长脖子往鹅卵石铺就的蜿蜒长板路上眺望。 “要死了,怎么还不来。”服务员跺了跺脚,微信视频发了过去。 身后传来视频连接的声音,她眉眼一笑,还未转身,就被人从身后箍住,两只大手攀上扒下。 “宝贝,想死哥哥了。”来人激动着声音,狠命往前贴,恨不得镶进她的后背。 “快松开,哎呀,昆哥。”服务员满脸羞红,低眉顺眼,声如蚊蚋,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了调,“不行,大白天的,让人看见” 良久。 两人从绿植丛中走出。 服务员整理褶皱的短裙,用手机屏幕照着,擦了擦嘴角飙飞的口红,媚眼如丝,道:“昆哥,你还是那么粗鲁。” 手机屏幕里闪出眼倒三角,眉淡三分,鼻翼内瘪两分,上唇厚实,盖过下唇一分,下巴处密集短黑茬的洪昆影子。 他从后抱住服务员,双手放在对方腰腹上,咬了咬她的耳朵,道:“不粗鲁点,怎么喂饱你个小腰精。” 服务员眼露白眼,腰肢发力,狠狠往后一顶,左摇右摆道:“是不是又缺钱花了,不急,马上就发工资了。” 洪昆伸出拇指,从服务员唇心滑过,埋头低语,道:“要什么钱,你昆哥是吃软饭的人吗?” 他顿了顿,道:“有多少?” 服务员挑了挑白眼,嗦着手指滋滋响,道:“给你三千,我还得剩点。” “你全留着吧。”洪昆推开服务员,双手抱在脑后。 “怎么了,昆哥,我就这么点工资,不够花的话,我去借点。”服务员转身,攀在洪昆胸前捶了一下,嘟起嘴来,道:“咱们不是还要攒钱结婚吗,不省着点怎么行。” 洪昆没来由一阵烦躁,摆了摆手,道:“结婚结婚,没房没车,结什么婚。” 服务员眼帘拉了下来,默不作声,掰着手里的手机鼻头一酸。 “好了,我没说不结婚,这不是钱不够吗。”洪昆见酝酿的差不多了,扶着服务员的肩,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有笔大买卖,要你帮忙,成了的话,咱们十辈子都花不完。” 服务员擦了擦眼泪,仰着头,抵住洪昆的下巴,双手捶打道:“你要干什么?贩毒不行的。” “你想什么呢,这种祸害子孙的事,咱再缺德,也不干。”洪昆蹙起眉头,抓住服务员的手,道:“阿芬,想不想过好日子。” 黄淑芬胆战心惊,道:“别了,昆哥,我怕,有你才是好日子,你不在,再多的钱,我也不踏实。” “那结个屁婚,你妈张口就是十五万彩礼,我从哪找去。”洪昆说着说着,狠狠把黄淑芬往前一推。 “那那,做什么?”黄淑芬顿住脚,靠了回去,柔声道:“你别怪我妈,她也是为我好,彩礼钱后面会回礼给我们的。” “是这样”洪昆咬着黄淑芬的耳朵,一阵嘀咕。 黄淑芬脸色精彩变幻,末了,拍着胸,后怕道:“这是违法的,不行不行。” 洪昆想了想,得换个思路,他点头道:“对,所以咱们不做,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辛苦赚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我的将来,那个衰崽挡了我两次财路,我就想揍他一顿出出气,不是这么点小事,你都不帮我吧。” 黄淑芬考虑片刻,将信将疑,道:“行,你可不能骗我啊。” 洪昆咧嘴一笑,扯了扯额前的白毛,丢在黄淑芬脸上,笑道:“骗鬼也不会骗我家小心肝啊。” “死样。”黄淑芬翻了翻白眼,接过洪昆递来的装着粉末的透明小袋。 一顿校友饭,吃到太阳下山,暮色降临。 黄潇是调解气氛的好手,穿花一般在两围席间应酬,面面俱到,让这些还未走出校门的学子如沐春风,熏熏然。 李林是司机,不能喝酒,埋头吃菜,风卷残云,与斯斯文文的氛围格格不入。 “我出去抽烟,有没有烟民一起的。”左裤兜里是自抽的双喜,右裤兜里是敬烟的中华。 他掏出中华晃了晃,做了嘬烟的嘴型。 三四个年轻的男同学一哄而上,簇拥着李林到民宿后面的吸烟区。 “吃饱了吧,走,散散食。”贾行云喝完最后一口荔枝鸡汤,擦了擦嘴角,低声问着孙茜西。 孙茜西嗯了一声,压下身旁要起身跟过来的女同学,朝她俏皮眨了眨眼睛。 女同学恍然,点着头,一脸明白的意思,跟旁边的同学窃窃私语。 “我们的院花觉醒了呢。” “我赌一块钱,今晚她要绽放。” “嘻嘻,学长那么帅,换做是我,我也愿意。” “你想屁吃呢,嘻嘻嘻。” 贾行云走在前面,循着木栅栏,沿着半悬在水面上的栈道脚步轻快。 孙茜西背着手,间隔一个栈道板块,一步一跳。 她单手抱住路灯吊手绕了一圈,道:“谢谢你,师哥。” “谢我什么?”贾行云好奇回头,柔和的灯光照耀下,绕着路灯转圈的孙茜西灵动得像翩然的蝴蝶。 “没什么。”孙茜西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摸了摸嗓子,眼睛望着水面,从倒影中依稀看着贾行云的身影,道:“师哥,想不想听歌。” 贾行云搓了搓手,哈了口气,满是酒味,他嫌弃地扇了扇手,循着栈道继续散步,道:“听你的嗓音,唱歌一定很好听。” “还凑合吧。”孙茜西踩着贾行云的影子,亦步亦趋。 她见贾行云转过头来,赶紧停住脚步,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跳栈道格子。 “前面有观光平台,我们去那吹吹风。”吹风是次要的,栈道狭窄,两旁花草,夜间蚊虫的确厌烦,平台悬空水面,离花草渐远。 坐在长椅上,贾行云在这头,孙茜西在那头,中间空荡荡的空间,橘黄灯影下,犹如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要唱了哦。”孙茜西突然低沉的声音,让贾行云很不适应,他抬头望天,头上毛月,水中晕圆。 孙茜西眺望着远方,依稀的远层山峦,层层叠叠,似苦竹嶂的山丘。 她唇瓣轻启,低沉的声音渐渐明亮。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 一首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此时被孙茜西天籁般的嗓音唱出,堪称绝响,唱着唱着。 贾行云预感不对,这首歌表达的是恬静意境与浪漫情怀,从歌声中,却有一股风霜般的苍凉,一股浓烈的悲伤,一股深深的思念。 他毛骨悚然,望着那个泪目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心酸的感觉如潮水涌来。 “师哥,注视我的那颗星星陨落了。”孙茜西含着笑,无边的泪水似瀑布滚趟。 原来她知道。 原来她知道孙扶摇死了。 贾行云心底在咆哮,这个看似独立、善良、落落大方的姑娘。 这个把一切压在心里,内心坚韧到装作若无其事的姑娘。 贾行云的心好痛,泪水不受控制,迷糊了双眼。 “我知道,爸爸死了,亲戚朋友瞒着我,怕影响我学业,所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孙茜西笑着,泣不成声,泪水晶莹,月色也照不透悲伤的眼泪。 “我睡不着觉,每天迷迷糊糊醒来,心如刀绞,接着那些平时很少来往,旁敲侧击我学业的亲戚电话,还要假装我很开心。” “爸爸从小教育我,不要给人添麻烦,要独立,要自食其力,要努力奋斗,要报效祖国。” “我做到了,可是,我家的星星没了。” “师哥,你知道吗,我家的星星没有了。” “啊草”贾行云暴躁地起身,狠狠一脚踹在观光台栅栏上。 木屑飞扬,落入水中,惊起夜宿的野鸭在水面划过长长一条昏暗的水线。 第五十二章 乌龙事件 “阿芬。”洪昆捂着电话低语,“药混进汤里没有。” 电话里传来紧张的声音,“混了,药效这会应该发作了。” 黄淑芬清了清嗓子,忧心忡忡道:“你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还有,打一顿就好,不要闹出人命。” “行了,你赶紧找个理由,请假回去。” 洪昆挂断电话,朝身后两人点头,语气恭敬,“哈皮哥,耗子哥,成了,该哥哥们发财。” 被唤作哈皮哥的男人,脸皮松弛,隐隐下搭,跟哈皮狗三分像。 他挥了挥手,戴上口罩,道:“波哥让我们来帮你,行了,别啰嗦了,干正事。” 被唤作耗子哥的男人,人如其名,精瘦精瘦,贼眉鼠眼,下巴尖细。 他捏了捏下巴,扯开口罩抖了抖,捶了洪昆一下,笑道:“你小子行啊,难怪得波哥青睐。” “还得跟两位哥哥学习,这一票成了,我拿三成,波哥拿三成,剩下的哥哥们分。”洪昆提了提鼻尖的口罩,从后背抽出两柄开山刀递了过去,道: “我已经备好了船,得手咱们就虏人到湖心小岛,上面有个废弃的野生动物养殖场。” 三人准备妥当,将开山刀藏在后背,用衣服盖住,提着铺设光缆的设备正大光明往民宿走去。 “干什么的?”保安亭的安保看着三个戴着口罩的人走了过来,循例拦下。 “铺网的。”洪昆看安保是典型的南方人样子,递上烟,换了客家话道:“上午来过,这不,晚上凉快,干活舒服。” 安保一听本地人口音,警惕心松了小半,对于三人戴口罩,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年初那一疫,国人戴口罩已成了生活习惯。 他接过烟来,夹在耳边,拿过登记簿查找记录,看到上午的确有人来铺过光缆。 他嘀咕一句“你们也不容易,晚上还要加班”,顺手将登记薄递了过去,“姓名,公司,身份证,手机号,有车没?车牌号。” 洪昆把假身份证掏了出来,边写着假资料,边埋怨道:“狗日的老板,晚上也不让人舒舒服服,咱们啊,都是苦命的人,跟你们安保一样,还得上夜班。” 安保拿着洪昆的假身份证看了看,闻言,拿下耳边的烟,点燃,狠狠嘬了一口,道:“可不是吗,白天夜里两头倒,老子身体都虚了。” “那兄弟,你可得注意点,我就有个哥们” 洪昆一行人打着哈哈,蒙混过关。 一路敲敲捶捶,拉着图纸指指点点,装模作样,很快到了贾行云招待校友的包间。 洪昆推门一看,十来号人歪歪扭扭,倒了一地。 他在人群中翻来翻去,没找到贾行云。 “妈的,人呢?”洪昆扯开口罩,看了看脸色红扑扑,呼吸匀称的黄潇,右手穿过她的衣领狠狠捏了一把,恶狠狠道:“臭娘们,坏老子好事,捏爆你。”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事。”哈皮掐着黄潇的下巴,拍了拍她绷实的脸蛋。 耗子提起麻脸女同学的头发,嫌弃地松手,道:“现在大学生都这水准?” 洪昆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黄淑芬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昆哥,人在栈道观光台,两个,昏迷了,我怎么办?” “不是叫你回去的吗?”洪昆皱眉,嘶了一声,道:“赶紧走,这事你别掺合。” “哦,那你们赶紧来。我看这个男的身体抖得厉害,怕是要醒了。” 挂掉电话,洪昆挥了挥手,道:“两位哥哥,这边。” 哈皮揩了黄潇紧致的脸蛋一把,嘿嘿一笑,意犹未尽。 耗子在昏迷的同学兜里翻来翻去,除了手机,就是校园一卡通、学生证、图书证什么的,毛票子都没几张。 他抓起砂锅钵里剩下的鸡头,狼吞虎咽。 “耗子哥,耗子哥,有药,这鸡汤下了药。”洪昆说话的速度还是赶不上耗子吞咽的动作。 耗子咽了咽喉,瞪圆小眼,后知后觉,抠着喉咙,呛着眼泪道:“不早说,老子都吃下去了。” “赶紧去抠喉漱口,这药没毒,就是会让人昏昏沉沉,跟睡着了差不多。”洪昆拍着耗子的后背,指着卫生间的方向,道:“我们等你。” 耗子骂骂咧咧,捂着喉咙,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跑去。 刚进门,一条麻袋当头罩下,他只来得及一声惊呼,就觉得天色暗了下来。 “叫你装比。”“麻辣隔壁。”“抢老子女人。” 三声愤怒值不一的叫唤。 泼水的,拖把砸背的,拳打脚踢的,冰雹一样朝困在麻袋里哎哟叫唤的耗子身上盖去。 “还跟老子装不。”郑南举着断成两截的拖把,杵在地上直喘粗气。 “南哥,行啊,你咋知道这小子会最先进厕所。”何彬彬踹了一脚,后退着双手撑在盥洗池边,长舒口气,摆手道:“不行了,这小子骨头真硬,磕脚。” “妈的,这小子白白净净,俊俏的一匹,一看就肾虚,喝了那么多汤,第一个上厕所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郑南擦了擦脸上油汗,又上去补了两脚。 “南哥,不对劲啊。”苏畅亮咽了咽口水,指着耗子的腿,道:“这小子瘦得跟麻杆一样,咱们要揍的人腿没这么细吧。” 郑南定睛一看,可不是,裤子颜色也对不上,他拉开麻袋。 三人倒抽一口凉气。 耗子鼻青脸肿,说话有气无力,还带着混沌的恍惚。 他捂着臃肿的脸,哭丧着,“你们丫的谁啊。” “我擦咧。”何彬彬撑在盥洗池旁惊讶得双腿下滑。 他站稳脚跟,拉住哑口无言的苏畅亮和郑南,道:“愣着干吊,跑啊。” 郑南吸溜一声,转身就跑。 苏畅亮刚拉开卫生间的门,就跟一堵肉墙撞了个满怀。 他跌跌撞撞往后退去,正要开口骂人,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就擂上了他的左眼。 “耗子哥。”哈皮一拳将苏畅亮打倒在地,快步拉起血泊中的耗子。 “妈的,活腻了,敢动我哥哥。”洪昆抽出开山刀,指着三人,凶神恶煞,“谁动的手,给老子站出来。” “误会,哥,都是误会。”何彬彬举着手,脸色煞白,腿肚子发软,身体情不自禁往后退。 “误会你妈。”洪昆反手一刀面拍在何彬彬右脸上,瞬间将他抽得扑倒在地。 “操,老子跟你”郑南举着半截拖把,刚颤抖着肥肉,就被哈皮一脚踹在脚踝。 “揍往细里黑揍,哎哟喂,喔滴脸。”耗子五迷三道跟喝醉一样,神志不清,捂着脸指向残疾人专用马桶,说话都不利索。 哈皮跟洪昆二话不说,对着三个学生拳打脚踢。 不一小会,三人鼻青脸肿,模样跟耗子没什么两样。 “别打我兄弟,都是我的主意。”郑南护住头,卷曲着身体抱作一团,一看就是没少挨揍,经验很老道。 “哟呵,还挺义气,行,求捶得捶,老子满足你。”洪昆加大脚力,照着郑南的肚子一脚又一脚。 “南哥,呜呜呜”苏畅亮捂着鸡蛋大的左眼,嘴角尽是血水。 “老子跟你拼了哎哟别别别,别打了。”何彬彬脸上青红交加,右脸红肿,刚站起身,就被哈皮一脚踹在心窝,撞在卫生间隔板上。 “我爸是华龙文化高管,你们等着受死。”郑南这贱兮兮的骨头,别说还真硬气,被洪昆和哈皮联手踢踹,硬是不服软。 “这小子肥肉太多,打不痛,给他开个口子。”哈皮抽出开山刀,刚举起就被洪昆拦住。 洪昆蹲下身,用开山刀拍打着郑南的头,道:“你爸很有钱咯?” 郑南捂住头,瓮声瓮气道:“是啊,赶紧道歉,要不然我让我爸出钱雇人搞死你们。” 洪昆打了个响指,指着郑南朝哈皮道:“哈皮哥,意外收获,一票是干,两票也是干,这下发了。” 他舔了舔嘴唇,拧开盥洗池水龙头,洗着手上的血污,从镜子中朝何彬彬、苏畅亮问道:“你们两,什么家底。” 何彬彬、苏畅亮人被打傻了,但脑子还好使,担惊受怕的同时,连连摆手。 “我家很普通,爸妈都是打工仔,没钱没钱。叔叔,放过我吧,我还是学生。”何彬彬往后缩了缩,又被哈皮踹了一脚。 他凶道:“叔你妹,叫哥。” “哥,亲哥。”苏畅亮哭丧着脸,抱住瑟瑟发抖的何彬彬,瞪着红彤彤的西红柿左眼,眼线都迷得看不清,“我家更穷,上有老下有小” 他从眼缝中瞧到洪昆脸皮抽了一下,赶紧咽着火辣辣的喉咙,道:“我家有八十老奶奶,还有个刚上高中的妹妹,家里供我上大学不容易,哥,两位哥,放过我们吧,小的们不懂事,求放过。” “跪下,给你耗子哥磕头。”哈皮将开山刀砍在隔板上,豁开指缝大条口子。 “跪跪”何彬彬、苏畅亮搀扶着走到哈皮身边,两人对望一眼,噗嗵跪下,齐齐抱住哈皮的双腿,用头顶了过去,怒吼道:“跪尼玛。” “干。”哈皮后仰跌倒,反手就是一刀捅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昆哥是个好人 “阿亮!” 苏畅亮右腹下插着一把开山刀,何彬彬抱住他,痛哭流涕,手不知该往哪放。 “亮仔!”郑南声嘶力竭,连滚带爬,跪在苏畅亮身前,握着开山刀,死活不敢拔。 “草,杀人了?”哈皮翻着自己沾血的双手,有些不敢相信。 “丢雷老母。”洪昆脸上汗津津的,骂了一句,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抱着刚从墙上撬下的紧急医疗箱跑了回来。 他骂骂咧咧推开痴呆的郑南和何彬彬。 将昏迷的苏畅亮平躺在地板上,撕开他的衣服,见开山刀入肉不深,毛着胆子将刀拔了出来。 血柱冒射,喷了他一脸。 洪昆吓得哎哟一声后跌在地,胡乱地划拉着脸上的血迹,手忙脚乱地扯开整袋药棉堵上汩汩冒血的伤口。 鲜血喷涌不止,他脱了短衬又堵了上去。 “愣着干吊,给老子按住。”洪昆满头大汗,朝眼神都在发散的两个学生吼去。 郑南、何彬彬身抖如筛糠,下意识跪爬过去。 “别松手。”洪昆在医疗箱一顿乱翻,也不管什么药,搅成一团,掀开渗血的短衬盖了上去。 一层又一层,白的、灰的药膏药粉被一涌一涌的血浪染红了颜色。 好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止住了苏畅亮伤口流血的趋势。 洪昆将剩下的药膏药粉糊墙一样盖了一层又一层,再用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他看着苏畅亮胸前微弱起伏,长舒口气,道:“是死是活全凭造化,小子,要是死了,别怨我哈皮哥,这是你自找的。” “打120啊。”何彬彬颤颤巍巍,掏出手机,还没拨号,就被哈皮一把抢了过去,砸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红着眼道:“你小子敢报警,老子现在剁了你。” 哈皮胡乱揩着手上的血渍,嘀咕道:“现在怎么办?” 洪昆转了转眼珠,指着瑟瑟发抖,泪如雨下的郑南和何彬彬道:“你两,扶着耗子哥,跟我们走。” 郑南晃了晃神,指着苏畅亮生死不明的身体,道:“扶?怎么扶,要不我们报警吧。” 何彬彬擦了擦血汗,拐了郑南一肘子,冲洪昆和哈皮皮笑肉不笑道:“我们扶,我们扶。” 郑南近乎麻木,被何彬彬牵起,摇摇晃晃。 两人架起迷迷糊糊,梦呓一般恍惚的耗子,跟在洪昆身后。 哈皮压在两人身后,一步三回头,咬了咬牙,转身捡起地上带血的开山刀。 幸在民宿新建,配套设施还不完善,监控网络不成形,否则也轮不到洪昆等人浑水摸鱼装作铺光缆的工作人员。 洪昆看着手机里拍的逃生平面示意图,躲着可能有人出现的地方,五人很快就摸向了观光平台。 卫生间里,苏畅亮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犹如死人。 他右手小指颤了颤,一声压抑的痛呼缓缓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啊呃赫赫赫!”气不成声,断断续续的惨叫从他嘴里再度挤了出来。 苏畅亮睁开眼,眼中尽是血雾。 他艰难翻身,双手趴在地上,一步一爬,身后一条长长的血迹 观光平台上。 贾行云搀扶着孙茜西靠在座椅靠背上。 两人昏迷不醒。 孙茜西脸上挂着泪珠,悲伤的神情浓郁得月色都暗了。 贾行云意识是清醒的,身体柔软无力,眼皮似有千斤重。 他胸前骨钱令上的空谷牙早已扣入龙首咬合处。 胸膛的骨钱令纹身汹涌地翻卷着,无形的气浪一波一波涌向全身。 空谷牙,可佩之不惑。 惑指内心的迷乱状态,为妨碍开悟之心理作用的总称。 所以,空谷牙能使贾行云保持清醒,却不可解药性。 就算他中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也能在死前保持足够的意识清醒。 这种感觉很像半夜做梦鬼压身,人的意识很清晰,却动弹不得,除非大毅力,咬紧牙关硬撑方可苏醒。 贾行云就在硬撑,腮帮子的肌肉线条一绺绺,鼓鼓囊囊,汗如雨下。 他在反思,在分析。 内心清明。 他眼角瞟到五人鬼鬼祟祟摸了过来,心中的疑惑顿时了然。 “这吊毛。”摘了口罩的洪昆用开山刀背拍了拍贾行云的脸蛋,“搞完熟女,又搞学生妹。” 郑南晃了晃身,抬头看到贾行云搀扶着孙茜西,无名火起,浑浑噩噩的状态瞬间清醒。 他晃了晃脑袋,这才记起苏畅亮怕是死了,悲从心来,哇地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收声,想死了是吧。”哈皮挥舞着开山刀,凶神恶煞,在后面踹了郑南一脚。 何彬彬哭丧着脸,正要转身赔笑,膝盖后窝传来剧痛,却是被哈皮连带着踹了一脚。 他闪软着腿,差点扑跪在地,心里骂了一句“草泥马”,脸上堆起笑容。 贾行云眼睁睁看着洪昆取了绳子,将自己手脚绑在一起,绳索从中间绕了几圈捆住了孙茜西的手。 洪昆提了提紧实度,提着绳子走向郑南。 “你要干什么?老子”郑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被哈皮用开山刀背拍了回来。 他眼白乱翻,急中生智,扯着耗子的胳膊,右手扣在他喉咙上,急道:“走开,再过来,我掐死他。” 洪昆愣了愣,哈哈大笑,飞起一脚踹在郑南肚子上。 郑南被踹得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虾米躬身,半天喘不过气。 “傻缺,你当拍古装片呢,这样也能掐死人?”洪昆将郑南双手反别,绑了个严严实实。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何彬彬见洪昆阴沉着脸朝自己望来,他吓得抖了个激灵,捂着左眼,伸出右手。 “算你小子识趣。”洪昆骂骂咧咧,在何彬彬右手上打了好几个死结。 “哈皮哥,你牵着,我去开船。” 洪昆嘴里的船,就是水库用来清理垃圾的木船。 船后有柴油挂桨机,动力一流。 木船早就被洪昆藏在观光平台下。 不知是说贾行云运气太好,还是该他倒霉,吃完饭与孙茜西散步,偏偏循着栈道走到了这里。 洪昆双手攀在观光台栅栏边缘,钩着脚从水中立柱勾起一条湿绳。 他拉着绳子绷直,慢慢将船引出来。 “下去吧你。”洪昆拽着贾行云的后衣领,粗鲁地将他拖到栅栏旁,一脚将他揣进木船。 贾行云手脚被束,四肢朝下,撅着屁股脸先着地。 还没等他从疼痛中适应过来,又是一声闷响,孙茜西撞在他屁股上,软塌塌地滑了下去。 他被带得身体外翻,侧滚着跟孙茜西挤在一起。 洪昆跳上船来,拉了拉绳索,道:“老实点,把我耗子哥放下来。” 郑南、何彬彬被哈皮推了推,用刀把磕在两人的后背。 两人万般不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麻木地提溜着开始胡言乱语的精瘦耗子,蹲在栅栏边将他放了下去。 “下去。”哈皮用脚尖垫着郑南的臀尖,推了推磨磨蹭蹭的何彬彬。 “爷,两位爷。”何彬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鼻涕涌了出来,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害怕起来。 苏畅亮被捅,血流如注,那是已知。 现如今,看着贾行云、孙茜西一个个死猪一样任人摆弄,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支配,压碎了他绷紧的神经。 他嚎啕大哭,“我没用啊,你们要绑我没用的,我家真的很穷,没钱没势,我就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闭嘴。”哈皮吼了一嗓子,额头冒出汗来,“嚎丧吗,把人嚎过来,老子第一个剁了你。” 何彬彬呜咽一声,看着血迹未干的开山刀在眼前晃来晃去,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还没等人吩咐,干嚎一声,闭着眼睛跳上了船。 郑南扭头瞪了哈皮一眼,还想说狠话。 哈皮不耐烦,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郑南菊花一紧,肉球一样压在捂嘴抽泣的何彬彬身上。 木船哗啦一声水响,被压得迥然深沉。 “尼玛胖子,作死呢。”洪昆用绳子抽打着郑南,双脚岔开,随着木船晃来晃去。 哈皮不敢再跳,将开山刀扔进木船,双手攀在栅栏边缘,双脚往下伸去。 洪昆扶着哈皮的脚放在船沿上,搂着他的腰将他接上船来。 哈皮坐船头,洪昆坐船尾,中间活人两,“死人”三。 小小的木船生生挤上七人。 贾行云很憋屈,意识清晰得很,全程目睹,脑袋对着郑南的臭脚,屁股撅起半卷曲窝在孙茜西怀里,双手双脚绑在一起,脚还磕在船棱上。 洪昆拽着拉绳,拉响挂桨机。 空空空连续几声。 夜空中传来阵阵嗡嗡嗡的声音,木船在水面划过一道夜浪,直往中心岛驶去。 柴油机巨大的声响惊出民宿无数人,纷纷跑上栈道,议论纷纷。 本来已经请假回家的黄淑芬出现在观光台前。 她望着木船模糊的身影,嘴角翘出一抹冷笑。 “波哥,计划顺利,洪昆胆子包天,真的把贾行云绑架了。”黄淑芬打完电话,抽出电话卡,折成两瓣,扔向水库。 她扯掉脖间的丝巾,托在手中。 夜风袭来,丝巾随风飘扬。 她捏住丝巾的尾巴,眼中现出冷嘲,嘀咕一句“昆哥,对不起,你是个好人。” 第五十四章 古怪的游客 缅甸,密支那。 金色高能酒店。 正在举行一场高端商务酒会。 一个右眉被三道斜斜偏左的抓痕分成四道稀松的瘤疤断眉,右眼比左眼稍小,肤色蜡黄,隐带瓷烤色,四十左右的男子。 他一身黑色悠闲西装,内衬雪白衬衫,扎一橘条斜纹领带。 他左手挂掉电话,右手端着高脚酒杯,迎上了一个着藏青休闲西装,寸头圆润,笑容可掬,左手拇指戴一半透橘黄琥珀扳指的中年男子。 “周三皮,缅甸华人,做点古董生意。”周波晃了晃酒杯,跟中年男子轻轻一碰。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碰杯回礼道:“贾瑞和,华夏人,做做琥珀生意。” 周波含笑示意,两人擦身而过。 他将酒杯放在侍者手中的托盘上,转进花园,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堂主,一切妥当,丹拓安排的身份很好用,我已成功混入商务酒会,再过几日,瓦拉庄园将举办一场暗拍会,到时候我们的古董就可以脱手了。” 周波见电话里半天没传出动静,他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半响。 电话里传来赵猛声线略显嘶哑的声音。 “这千里传音的确不错。” 声音断了断,似乎他周边的环境嘈杂,带着捂嘴喘粗气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让你查的那个青年查的怎样了?” 周波摸了摸断眉,脸色喜道:“我正要跟您汇报这事,那人叫贾行云,鹅城贾家人,家里颇有实力,我有一手下,刚将他绑了。” “这么容易?”赵猛在电话里疑惑停顿,道:“八部使从不简单,小心有诈。” “那堂主的意思?” “人是次要的,我要的是寻方令,还有,这事不可让外人知晓,事后灭口。” 周波额角冒出汗来,这赵猛的思维一时半刻还是改变不过来,张口就是杀人,这时代,特别是在国内,杀人是这么好杀的吗。 他自然不敢质疑,更不敢抱有断了联系,从此销声匿迹的念头。 月小柒不知配了什么药,言语:一月一解,否则全身溃烂,生不如死。 想起墓中的遭遇,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道:“还有一事,既然搭上了丹拓的线,咱们可以用卖古董的钱从他那里买毒品武器偷运回国,利润能翻数倍” 西安,临潼,城东5公里处的骊山北麓。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 赵猛一身贴身菱形暗灰短衫,穿土黄松紧长裤,身后背一黑色琴盒。 他挂掉电话,拨弄着手机竖在指尖旋转。 “贾行云?寻方令?鹅城?”他轻轻弹起手机,半空甩手横握,杵在下巴处,点了三点,自言自语道:“寻方令只有八部使才能凑齐运转,墓中一役,我感知其佩戴不全,周波的手下绑了他,会不会打草惊蛇?” “堂主!”冷淡的声音恰时响起,打断了赵猛的思绪。 他转头,手指点在后背的黑色琴盒上敲了敲,朝说话的女子道:“小琉,张先生说得对,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要低调,在外面,尽量叫我赵叔。” 月小琉背着棕色浣熊小背袋,一身浅紫系腰连衣裙,裙摆被她斜斜裁剪过膝盖,脚上一双白色鞋,鞋面上涂鸦着一面罗小扇。 她双手握着s机,眼睛盯着屏幕一眨不眨,闻言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赵叔,给我转点钱,我要氪金。” 她放下s机,从背袋中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微信,收款码亮了出来。 滴,微信到账,十万元。 赵猛晃了晃手机,自嘲道:“钱币成了数字,闻不到铜臭味,还真是不习惯。” “赵叔,我也要。” 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眼珠黑色泛隐隐浅蓝,睫毛长长的月小玖穿着露脐短裙白色水手服,舔着手里的冰淇淋,脑袋凑了过去。 戴着没有度数的金丝小眼镜,捧着一本现代医学,边用手机翻查字典,边嘀咕的月小柒,看着月小玖左边嘴角的白沫,皱起了皱眉。 她合上厚厚的医书,正了正头上的护士帽,伸手擦干月小玖嘴角的白沫,蹙着眉拧成了一股麻绳。 半响,她用右手小指扣起一点冰淇淋,点在月小玖的右唇角,见两边对称,这才缓缓点了下头,长舒口气,埋下头打开医书。 月小玖舔了舔左右唇,将手中的冰淇淋一股脑塞进嘴里。 冷气直冒,他哈着嘴,双手凌空扇着,含糊不清道:“嗯唔就是这个感觉,满满的,冰冰的,好刺激,嘶哈” 男的剑眉星目,鼻如悬胆。 女的长相千秋,无一不是堪称绝色。 时值闭馆,一行四人逆流而上,跟游览而出的游客形成鲜明对比。 “你看,那大叔,好帅啊。” “是啊,比靳东还帅,这样的老腊肉,好想被他拍一拍。” “嘻,美得你,没见他身边的那三只小骚狐狸吗,呸,肯定是被包养的。” “就是,渣男。” 面对望着自己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的游客。 赵猛嘴角浮起一股温柔的笑意,刀削斧剁的脸庞更加分明。 “对不起,几位,闭馆了,明天再来吧。”巡检员推了推月小玖递过来的门票,在安检门前伸手拦住四人。 “你在说什么?”月小玖唇角轻启,一丝若有若无的音律飘进了巡检员的耳朵。 巡检员晃了晃神,下意识接过门票,让开通道。 赵猛嘴角翘起不屑,刚步入安检门。 滴滴滴的声音连番响起。 他蹙了蹙眉,耸了耸背上的黑色琴盒,正要硬闯。 两个安检员拿着探测器走了过来。 “先生,对不起,麻烦开箱检查。” “检查?”赵猛捏了捏拳头,看着安检员手中的探测器,舔了舔舌头。 “赵叔!低调。”月小柒合上医书,看赵猛的样子想要动手,她拉了拉赵猛的衣袖,道:“何必大动干戈,让玖妹妹略施手段不就好了。” 月小琉掌心两条黑乎乎的小不点,钻进衣袖又钻了出来,她撇了撇嘴,收了回去。 月小玖点了点头,在两个安检员诧异的目光中,轻轻唱起了歌谣。 歌谣很熟悉,是她从地摊上买的儿歌三百首学来的摇篮曲。 安检员眼神迷离,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嘴角吧唧着涎水,不消片刻相互拥抱着沉沉睡去。 赵猛抬脚,滴滴滴响个不停。 他想了想,将黑色琴盒递给月小琉,道:“小琉,你在这里等我们。” “哦。”月小琉从门内搬出椅子,提着黑色琴盒放在旁边。 她掏出手机蹲在椅子上,将裙摆窝进双腿之间,还瞄了瞄看有没走光。 “乖乖的啊,我们去去就来。”月小柒揉了揉月小琉的头,又一根根细细给她理顺。 “去吧去吧,顺便给我问问这里wifi密码多少。”月小琉打开手机,点开王者荣耀,嘀咕道:“始皇无敌。” “给你,无聊的时候吃。”月小玖掏出两个棒棒糖,左右审视一番,将左手的樱桃味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将右手的草莓味递了过去。 “我要你左手的。”月小琉嘻嘻一笑,没等月小玖反应过来,抢过樱桃味棒棒糖,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 月小玖嗷呜怪叫,嘟起嘴唇,哼了一声,转身跟赵猛走了。 月小柒摇头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掩着嘴捡起地上的包装纸,投进垃圾桶。 见三人都走远。 月小琉捧着手机一手秒锁嬴政,舌头卷着棒棒糖,嗦嗦有声,“再赢一把就可以打排位了,三十连胜的成就刚刚达成,始皇果然是无敌滴。” 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早在下午17:30就闭馆了,此时馆内仅有夜间留守人员,在乐师月小玖不断施展安眠曲下,纷纷打起了瞌睡。 三人如入无人之境,心情沉重地逛着一、二、三号3个兵马俑坑,看着熟悉的陌生,看着似懂非懂的展馆历史介绍。 三人泪如雨下。 “我的大秦啊。”赵猛捧着脸跪倒在地,泪水如洪水决堤,声音嘶哑,“真的没了,始皇,陛下,臣等不忠” 月小柒、月小玖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心中惆怅若失。 听张志和的讲解是一回事,一路所见所闻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昔日的大秦帝国成为古土,这种心理落差,无以言表。 月小柒在心里做着割舍,她对现代医学很痴迷,作为药师,她找到了内心的归属。 月小玖在心里也在做割舍,音律是她的全部,现代音乐百花齐放,她找到了内心的归属。 月小琉同样在做着割舍,嘴上说着现代的游戏不好玩,却天天痴迷王者荣耀,她找到了内心的归属。 赵猛也在割舍,他割舍不下。 军人的尊严,秦将的威仪,大秦无敌天下的雄威,太多太多,他不甘心,既然上天让他遇到了寻方令的八部使,他想把握机会,墓中还有长生军,他要复活长生堂,他坚信,秦军无敌,他要恢复始皇的荣光。 “大秦威武。”赵猛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此时的赵猛,心若磐石,心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旧往的割舍,他不再是秦将赵猛,赵猛就是赵猛,将要开创新篇章的赵猛。 放眼天下,目之所及,皆大秦疆域。 既然不是熟悉的故土,就将它改造成熟悉的故土。 第五十五章 湖心岛自卫 被洪昆掳到湖心岛的贾行云等人,被拖进岛上废弃的野生动物养殖场。 养殖场废弃已久,线路虽老化,好在能用。 洪昆从船上搬下柴油机,连接线路,柴油发电。 郑南和何彬彬被哈皮驱使着充当劳力,接力搬运着贾行云、孙茜西、耗子。 一行人挤进养殖场的平层办公室。 贾行云、孙茜西被丢到破旧的沙发上。 耗子浑浑噩噩,被哈皮用饲料捅装着冰冷的凉水从头浇下。 “握草握草”耗子惊叫着手舞足蹈,打着冷战醒了过来。 他刚睁开眼,就瞧见抱作一团把身子往墙角缩的郑南和何彬彬。 “小兔崽子。”耗子呼了把脸,骨碌爬起,掰断一条椅子腿,在手中拍了两下,一抹头上的冷水,目露凶光扑向两人。 一阵叽哇惨叫,郑南跟何彬彬被揍得皮开肉绽。 “行了,那胖子留着,可以换两钱。”洪昆在架设手机,准备拍摄勒索视频。 耗子啐了一口,将椅子腿仍在地上。 他擦了擦手上的血水,张着嘴,摸了摸下巴,盯着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的郑南,眼中冒出别样的光彩。 “死胖子,跟老子去后面。”耗子踹了踹郑南,刻意用脚尖勾了勾他的菊花。 郑南身体瞬间僵直,脸色酱紫,憋得血涨,有气无力道:“不不去。” “尼踏马。”耗子捡起椅子腿,又开始抽打郑南。 郑南边躲边闪,连滚带爬被耗子棍棒驱赶进办公室后面的废弃饲料仓库。 哈皮跟洪昆对望一眼,哈哈大笑。 他眼神在瑟瑟发抖的何彬彬身上瞄来瞄去。 何彬彬捂着菊花,哭丧着挤出难看的笑脸,颤巍巍道:“哥,放过我吧,我不好这口。” 哈皮切了一声,把视线移到昏迷不醒的孙茜西身上。 “那什么,我先松松骨,你看着点。”哈皮猥琐地舔着嘴角,将孙茜西拦腰抗在肩上,吸溜着口水往饲料仓库走去。 全程目睹的贾行云心急如焚,眼球爬满血丝,他咬紧牙关,全身绷得笔直。 时间分分秒秒,贾行云度秒如年,憋着劲,全身湿透。 洪昆打开手机摄像,对准贾行云,调试调试角度。 他注意到贾行云的异样,咿了一声,提着开山刀走了过去。 贾行云浑身燥热的感觉愈发强烈,胸前无形气浪,犹如实质翻涌。 呿的一声,如鸡蛋破壳,如蒸汽喷薄,如沸水顶起锅盖。 贾行云双目赤红,一朵银色的荷花乍现。 骨钱令纹身越发融合了,荷瓣莲于他身体复苏。 洪昆见诡异的贾行云眼神变了模样,内心没来由一阵慌乱,他怪叫一声举起开山刀朝贾行云砍去。 嗡的一声轻哚,贾行云右手凭空出现一把剑。 一把荷瓣造型的银白双刃大剑。 一把两头细,中间宽,弧形刃的骨质大剑。 一把长约一米,弧顶对点宽约20厘米,光可鉴人的大剑。 一把龙川墓丹室中荷瓣斩的精缩版大剑。 剑出绳碎。 洪昆眼前犹如一片荷瓣突兀凌空,瞬间绽放。 他愣愣地看着开山刀斜斜断成两截,断面光滑整齐,犹如镜面。 他蠕了蠕喉头,一声气音嘶了出来。 他瞪圆双眼,迎上贾行云那双冰冷的红眼,怎么也想不明白:大剑从哪来? “放心,你不会死的,你这种人,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贾行云双眼冰冷,却没有失去理智,只是一剑划破了洪昆的喉咙皮,让他有种被割喉的错觉。 颓然倒地,洪昆握着脖子,活生生被自己吓得昏迷过去。 哇呕! 何彬彬又怕又恶心,恐惧感四面八方潮水般涌了过来。 他犹如溺水,自己掐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四周的空气,如同液体一样挤压着他,他感觉不能呼吸,憋得想死。 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恐惧笼罩的害怕。 他眼神模糊,脸上不知是泪还是血,身抖如筛糠,低着头,看到一双踩血的运动鞋,“飘”了过来。 他死命的将身子往墙角挤,呜咽着含糊不清,早已恐惧得说不出话。 “洪昆持刀行凶,我自卫而已,人没死,只是昏过去了,懂?” 冰冷的声音,在何彬彬听来犹如地底的鬼呓,他忙不迭是地点头,身下一片汪洋,黄的、稀的拉了满身,空气中弥漫一股热燥的腥臭味。 饲料仓库中。 耗子老猫戏弄老鼠一般,戏耍着早已不成人样的郑南。 他用棍棒捅在郑南身体各个敏感位置,脸上的贱笑浓郁到化不开。 一样米养百种人,有的喜欢玉兔捣药,有的喜欢男上加男。 耗子不仅喜欢男上加男,还喜欢强入锁男。 他肆虐着郑南,眼神飘散,涎水横流。 郑南守护着菊花,眼神瞄到哈皮准备解孙茜西的腰带。 他不知哪里涌起一股勇气,怒吼一声,用头撞开伸手扯裤腰带的耗子。 “草泥马,敢动劳资的同学,去死吧。”郑南全身没有一处完好,鼻青脸肿,飞扑过去,犹如街机游戏里那个相扑飞身撞人。 哈皮弯着腰,搓着手,正要开车入库,却是腰间传来一股剧痛。 他刚站稳,就被愤怒的郑南抱着撞倒在地。 巨大的动静,震得破旧的饲料仓库悉索乱抖。 一颗锈迹斑斑的螺丝钉掉了下来,砸到昏迷的孙茜西额头上。 哎哟一声惨叫,孙茜西茫然醒来。 还没弄清楚状况,她惊觉下身凉飕。 她内心慌乱,低头一看,惊声尖叫。 孙茜西胡乱地扒拉着裤头,后知后觉内裤还贴身穿着,她心下稍安,刚抬头就瞥见一条木棍的影子。 她下意识低头,木棍擦着头皮而过。 “跑啊。”郑南死命抱住哈皮,狠狠将他箍住,张开满是鲜血的嘴,一口咬在哈皮脖子上。 孙茜西脚下一软,恍神的同时本能驱使她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耗子飞起一脚将孙茜西踹翻在地,噔噔噔倒退三步,骂道:“臭娘们,敢跑割了你喂鱼。” 孙茜西刚刚苏醒,药效未过,全身软绵乏力,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匍匐着身体,拼了命的往门口爬,心中只有一个心念:逃,逃出去找学长。 哈皮被亡命的郑南咬掉好大一块脖肉,他惨叫一声,捂着喷血的脖子,对着郑南的眼睛一拳又一拳。 耗子踩住孙茜西的脚踝,将棒子抛给哈皮,恶狠狠道:“哈皮哥,做了他。” 哈皮捂着脖子,用脚去勾棒子。 郑南捂着眼,眼前猩红一片。 他不管不顾,听到耗子的声音,他也慌了神,知道再不反抗恐怕会死。 郑南内心涌起无限求生,他滚在地上胡乱抓起棒子,使劲全身力气往哈皮的身上捅去。 棒子本就是被耗子掰断的椅子腿,带着尖锐的断刺。 郑南全力一桶,半截棒子被捅进哈皮的小腹。 哈皮来不及反应,扶着穿腹而过的棒子,抽搐两下,痛得他哀嚎不断。 郑南茫然举着带血的双手,颤抖着身体,迷茫地望向耗子,说话带着哆嗦,“我干什么了?” 耗子惊讶得无以复加,愣在原地,完全不能接受这事实。 孙茜西趁其不备,使出吃奶的力气踹在耗子脚踝上。 耗子怪叫一声跌倒在地,凶狠地抓住孙茜西的腿。 孙茜西浑身是汗,惊恐地踹着耗子的脸。 耗子吃痛松手,颤颤巍巍爬了起来。 孙茜西提起一口气,跌跌撞撞半起身,往后门撞去。 哐当一声,门被撞开,孙茜西大叫一声“师哥”,漫无目的凭本能往外跑。 耗子也不顾跪坐在原地神神叨叨的郑南了,他将哈皮拽到一旁,简单处理一下他的伤口,赛条木棍放他嘴里咬住。 “哈皮哥,你忍住,我马上回来。” 耗子碎了一口,捡起一根半锈的钢管指了指愣在原地的郑南,凶神恶煞追向跑进夜色的孙茜西。 废弃饲料仓库中,郑南望着自己的双手,双眼无神,本就肥胖的身子,此时更加臃肿。 他望了望小腹插着棒子,脸色发白的哈皮。 内心一阵反胃,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不能让人死。”郑南流着眼泪,反复嘀咕着,犹豫片刻还是毛着胆子走到哈皮身前,双手按在他伤口处,尽量不让血流出来。 前门被人一剑劈开,木屑凌乱飞舞,贾行云提着一把荷瓣造型的大剑冲了进来。 “人呢?”贾行云看到哈皮和茫然不知所措的郑南,愣了愣。 贾行云心急如焚,眼睛都带着血丝。 他晃了晃眼神不聚焦的郑南,道:“我问你孙茜西人呢?” 郑南茫然抬头,眼睛无神地盯着贾行云,手指下意识指向后门。 贾行云推开郑南,胸前纹身海黾旋无主自动。 他轻成一阵风,轻成风中的尘埃,一步窜向后门。 飘逸的身姿,犹如海面疾驰的黾。 空气犹如海,他就是空气中的黾。 他不动,就是随风漂浮的尘埃,被人一口气可吹出几米。 他动,就是风本身。 微风可拂柳。 飓风可卷天。 心焦孙茜西安危的贾行云,就是一阵飓风。 一阵内心澎湃,藏着惊雷的飓风。 他想杀人。 孙茜西是那样的坚韧、善良、勇敢,忍受父亲死去的消息还要假装坚强。 这些人渣,居然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贾行云一半是愤怒,一半是自责。 自己不去龙川,或许就没有后来的事。 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守林员大叔,或许就不会死。 哪有那么多或许。 贾行云。 他想杀人。 第五十六章 做一回恶人吧 湖心岛上尽是垂叶榕。 虬根密布,卷卷曲曲,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犹如冤死的鬼魅。 孙茜西无头苍蝇,在林中乱闯。 她披头散发,衣服裤子破破烂烂。 浑身都是被荆刺拉出的血痕。 耗子不近不远,吊在身后,拿着钢管追赶着面无血色的孙茜西。 他喘着粗气,望着前方跌跌撞撞的人影,叫道:“别跑,给你个痛快。” 孙茜西喉咙火辣辣的干枯,她咽了咽唾沫,背靠在一颗垂叶榕下,双手撑在地上,慢慢扶膝而起,有气无力道:“跑不动了,求求你,放过我。” “行,我放过你,你跟我回去。”耗子将手中的钢管扔到地上,举着双手,慢慢朝孙茜西靠拢。 “有水吗,给我口。”孙茜西伸着左手,右手藏在后背。 “有,马上给你。”耗子喝一口凉风,扭了扭脖子,双手伸向腰间。 两人越来越近,孙茜西双脚蹬在地上,后背靠上垂叶榕,完全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去死吧。”“你去死。” 两人同时爆发一声怒吼。 耗子解开皮带,刚抽出半截。 孙茜西右手一颗石头就砸向了他的额头。 血流如注,耗子捂着额头,干嚎着挥舞着皮带。 孙茜西一击得手,迅速拉开距离,转身窜进林中。 “臭娘们,老子要戳烂你个臭嗨。”耗子胡乱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润土盖在额头,挥舞着皮带紧随其后。 不消片刻,孙茜西跑穿树林,脚下刹住,眼前是反着月光的库水。 “跑啊,你倒是跑啊。”耗子捂着额头,上气不接下气,从林中跌跌撞撞窜了出来。 他指着水面,脸上尽是扭曲的表情,糊着带血的脸颊,戏谑道:“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孙茜西望了望水面,再望了望被耗子堵住的去路。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水,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嘴角翘出一股冷笑,毫不犹豫,转身扑向水中。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不被人侮辱。 “跳你麻痹。”耗子紧随其后,飞身扑去,一把将孙茜西扑倒在浅水中。 两人在浅水中扭打在一起。 别看耗子精瘦,好歹也是个男人。 孙茜西近战搏斗,水湿了衣裤,感觉千斤重,几个回合下来,就被耗子按住了头。 他将孙茜西的头按在水中,凶神恶煞,“死,给老子死。” 孙茜西憋着一口气,死命挣扎,拳打脚踢。 后脖上那双精瘦的手,狠狠按着。 孙茜西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眼睛瞪圆,充满血丝。 不行了,憋不住了。 孙茜西张开嘴,咕咚一口,再也忍不住,咣咣咣吞水入腹。 眼冒金星,眼前渐渐模糊,脑中开始混沌。 孙茜西感觉自己要死了。 突然头上一松,她昂首挺胸,在浅水中艰难翻身,双手撑在身后,仰着脖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嘴里尽是翻涌的凉水。 “死。” 一声愤怒的怒吼。 一道黑影闪着银白的光芒,站在浅水中。 耗子被一股巨力拍向水库,在水面上滑行一段距离,沉入深水区。 “师哥咳咳咳呕。”孙茜西头发贴着脑袋,拍着胸口,呕水呕得眼冒金星。 贾行云将孙茜西拖上岸来,看着她的惨样,心头无名火起。 他望向深水区。 耗子在水中蛙泳前行。 耗子魂不守舍,身下冰凉,下意识扭头,只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身下一热,水中屙尿。 蛙泳慌乱之间改为自由泳,拼了命的想逃离那个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的魔鬼。 贾行云立在水面上,身如无物,犹如海面上静止的黾。 他脚尖点水,真正的水上漂。 “我立志做一个不一样的富二代,纵然家财万贯,我依然努力。我克制着,我隐忍着,我退让着,我不去刷存在感,因为我不需要。” 贾行云慢条斯理地跟在拼命划水的耗子身后,淡淡开口,低沉的声音,显得他很失落。 “有人说,贾家是神豪,我承认,我们家有钱有势,理论上,可以为所欲为,可是,我还是很努力,我克制着,我想做一个不一样的富二代。” 贾行云抬头望着天上的毛月,眼中尽是哀愁。 “我想做一个华夏文化的推进者,我想让华人的光辉照耀全世界。所以,我很努力,我克制着,我想做一个不一样的富二代。” 贾行云低头看了看水中凌乱晃动的毛月倒影,脚尖碰了碰。 “可是,总有些像你们一样的烂仔,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鬼。” 贾行云举起荷瓣大剑,映照在上面的脸庞满是泪痕。 他苦笑一声,仰起头,荷瓣大剑无声消失,无影无踪。 “那就做一回恶人吧。” 贾行云收敛笑容,泪水迥然停滞。 “这么喜欢水,那就下去吧。” 贾行云水面闲庭信步,慢慢走到了耗子的头上。 “不要咕咕咕。”耗子张牙舞爪,抱住贾行云的脚踝。 “你想说什么?” 贾行云眼望着天。 那里月色渐稀,乌云笼罩,黑影绰绰。 “不重要了,那就做一回恶人吧。” 贾行云轻声嘀咕,感觉心好痛,似乎坚守了二十几年的东西破了,那种永远也缝补不回来的破了。 扑腾四起,渐渐迟缓,耗子鼓涨着肚子,眼看着就要两眼翻白。 “师哥”孙茜西一声捂着嘴巴的惊叫,让贾行云瞬间清醒。 他晃了晃脑袋,暗道:自己不是审判者,没有权利剥夺任何人的生命。 贾行云提起耗子,一拳捶在耗子肚子上。 耗子哇地一声,大口大口吐水。 他哇哇大哭,神志不清叫道:“放过我,放过我,我再也不做恶了。” 贾行云愣愣盯着耗子的眼睛,脸上波澜不惊。 “我心如磐石,或许,前世是个大恶人吧。” 贾行云心中想着,单手背后,静静站在水面上一动不动,提着耗子的动作真的犹如手中就是一只耗子。 须臾。 贾行云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七窍渗血,犹如地狱恶鬼。 孙茜西全程目睹,他看着那个匪夷所思的学长,心头没来由一酸。 多好的学长啊,差点被逼得杀人。 “嗯,正当防卫。” 孙茜西心中肯定着,眼泪迷糊了双眼。 “走吧。”贾行云提着耗子踏浪而来,犹如黑化的谪仙。 “学长,你你流血了。”孙茜西紧张地望着七窍流血,精神萎靡的贾行云,声带发紧。 贾行云擦了擦血迹,把耗子仍在地上。 他晃了晃眼冒金星的脑袋,语气冷淡道:“无碍,这些烂人,就叫法律来制裁他们吧。” 以贾行云的体质,骨钱令使用过度,后遗症很明显。 有得就有失,强行获得诡异的力量,虚弱度前所未有。 贾行云感觉,身体差点被掏空。 他深吸口气,调整状态,洗掉身上的血污,拖着神志不清的耗子往养殖场走去。 孙茜西默默跟在贾行云身后,他发现学长似乎变了,不再温暖,有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他的心中架起了一座桥。 一座不让世人窥见彼岸的桥。 一路沉默,两人回到养殖场,郑南和何彬彬已合在一处,茫然不知所措。 “你们还能走吗?” 郑南和何彬彬摇了摇头,见着贾行云的样子,又忙不迭是的点头。 贾行云的样子很冷淡,似那种天下苍生与我何干的冷淡。 郑南、何彬彬感觉这种冷淡很可怕,比洪昆等人拿着开山刀嚷嚷要杀人还可怕。 这是一股可以让灵魂颤抖的冷气。 郑南、何彬彬搀扶着艰难起身,贾行云走在后面,孙茜西抱着手臂摩挲,眉头紧锁,默默跟在他身后。 一行四人,找了块铁皮,将重伤昏迷的洪昆、哈皮,还有瑟瑟发抖的耗子仍在上面,拖着铁皮走到拴着木船的临时登陆点。 一行人上船,郑南、何彬彬沉默不语,默默拿起船桨,忍着巨痛,往民宿的方向划去。 “学长。”孙茜西低语着,捂着胸口,脸上泪痕滑落,心如刀绞。 “学长。”孙茜西提高音量,泣不成声,“你不是学长,你还我学长。” 郑南、何彬彬大气不敢出,埋头苦划,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痛了。 贾行云眼睛一闭一睁,似拨开乌云现明月。 “我依然是我。” 骨钱令,空谷牙自动流转,被他生生压了回去。 “不用担心。”贾行云抹着孙茜西脸上的泪,笑语道:“你这么坚强,我也不差。” 他拍了拍孙茜西的头,将手搭在她手心上,道:“我之前有些想不通的问题,现在想通了。” 他将孙茜西的手心四指捏在掌心,低头在上面哈了口气,道:“这世间虽有坏人,但是还是好人居多,恶人自然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不过有些人渣,就该打,我们称之为正当防卫。” 他指了指船上的洪昆等人,道:“但是,我们不能宣判别人的死亡,这是不道德的,恶人就该进监狱,他们几个,就应该牢底坐穿。” 他将孙茜西的手按在她胸前,道:“做一个正直的人,对社会有用的人,报效国家的人。做一个心怀梦想、善恶分明、敢爱敢恨的人,保持这份初心,我们共勉,学长一直在。” 他加重语气,强调一遍,“你的学长一直在。” 温暖的语气,熟悉的气质,皓月般的眼睛。 孙茜西舒了口气,眼角翘起明媚的眼线。 她狠狠点头,“嗯,共勉。” “我认你做干妹妹吧,以后由我替你父亲做你的星星。”贾行云将心中酝酿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他内心叹息一声:或许,这样可以弥补内心的愧疚感吧。 孙茜西神色黯然,勾起对孙扶摇的怀念,她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笑脸,重重点了下头。 郑南、何彬彬对望一眼,这才知道孙茜西父亲没了。 经岛上一役,郑南对孙茜西的心思淡了,他擦了擦流血的鼻子,瓮声瓮气道:“孙同学,跟你说声对不起,以后,在学校里,不,不管在哪里,有我郑南在,就没人能欺负你。” “我也一样。”何彬彬抬起头,有些不自信低了低头,声音低沉,“我以后会做个好人的。” 第五十七章 旧街改造项目 黄沙水库闹出这么大动静。 鹅城公安快速反应, 洪昆、哈皮、耗子被判以绑架勒索、杀人未遂等罪名成立,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无期徒刑。 真正做到了牢底坐穿。 苏畅亮捡回一条命,与何彬彬、郑南从此洗心革面,改掉不良秉性,在贾行云的潜移默化下,成为了社会栋梁。 当然,这是后话。 贾行云很快从灰暗的心境走出来。 与贾瑞知商议,正式斥资百亿,跟政府签订旧街改造项目。 这主要还是贾行云的意思。 他认为之所以有洪昆这种垃圾人存在,是因为闲的,是因为穷的,是因为精神文明建设跟不上物欲横流的社会。 国家为什么不遗余力,全力扶贫。 以至于很多地方行政单位,干部常年下乡,近似于人去楼空。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富起来,生活有盼头,国家才会长治久安。 贾家要有社会责任,贾行云想要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贾行云想要将鹅城作为示范点,打造一条文化街,有别于敦煌夜市那样的文化街。 他想从点滴做起,构建国人的文化自信。 旧街改造项目紧靠西湖。 就是贾行云第一次和江晓蔷买奶茶的商业步行街。 运行了几十年的商业步行街,一度是鹅城的地标,每个鹅城人都在这里买过衣服,吃过小吃,逛过街道,无数的小恋人在这里拥有美好的青春回忆。 随着商业综合体的崛起,商业步行街没落了。 跟新潮、明亮、舒适、高端的综合体相比,步行街破旧、老气、狭窄、枯燥。 紧靠五星级西湖景区这么好的位置,步行街人气十不存一,暮气沉沉的氛围成了城市名片的拖累。 鹅城是东江中下游的中心城市,处在客家文化、广府文化和潮汕文化的交汇地带,各种文化相互交融、兼收并蓄,汉剧、渔歌、山歌、舞龙、舞狮、舞春牛、瑶族的舞火狗等各种文化活动盛行,民间文化多姿多彩。 被国务院列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 下角作为c区,保留着鹅城历史文化的承载。 步行街属于现代商业的产物。 市政府班子早就动了改造步行街的心思,只是接触的投资人中,多半抱着做化名片的理念不合。 就连与贾家的初期接触也不太顺利。 否则作为市局副局长的江军,也不会被统一战略规划的市委班子赶鸭子上架,借着陈国公主琥珀展的机会,跟贾瑞和示好。 文化产业看似政府给的实话,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资金回笼难,项目建成升级速度慢,互动性不强,容易让人产生视觉疲劳。 所以,国内黄了很多项目,偶有所成的,多半挂着羊头卖狗肉。 说是文化产业,其实是土特产旅游购物中心。 小有所成的,多半依托地貌风景,比如张家界天门山、阳朔印象刘三姐 城市圈的文化产业,少之又少,出名点的凤凰古城、丽江古镇、各大影视基地等,当然像故宫、始皇陵这样的就另当别论。 贾家的优势在于琥珀产业,在于顿牟轩的知名度,在于庞大的财力、物力、人才储备。 贾行云在实地考察,黄潇紧随其后,做着笔记,身后一群华龙文化的高管。 他指着被人展在面前的规划图纸。 “这里,中山西路和国庆路涵盖的西南片区,我想打造一处3d琥珀打印基地。” “3d琥珀打印?”高长胜出自南昆山总公司,闻言道:“总公司那边引进过3d打印技术,顿牟轩的琥珀制品并不受欢迎。” 贾行云摆了摆手,从手机里翻出蜡像馆的照片,示意众人聚拢,“蜡像馆的真人像以收集名人为主,制作周期长,价格昂贵,摆设出来收割粉丝。” 他划开相册,几张巴掌大的琥珀自成像出现在画面中,“你们看,这是用3d打印技术做成的我,各位点评一下。” “活灵活现,颜色没有色差,跟您非常相似,美中不足的是比之整体琥珀原石雕刻的技术,缺少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黄潇在笔记本上写下点评,简单画了个人形草图。 “很不错,可以看得出来,用料大胆,采用的是各种琥珀角料研磨而成的原料,有琥珀的原色,也有混合而成的渐变色。”高长胜摸着下巴,暗暗点头。 贾行云关上手机,边走边说,“我们联系了知名的打印机制作公司和3d打印技术公司,分别定制了适应琥珀粉末的硒鼓和彩色打印器材,利用三原色配色原理可以打印出立体的琥珀像。” “西南片区规划成一处交互式体验区,理念就是人人拥有独属自己的琥珀像。”贾行云想着龙川墓中的琥珀女俑和丹室中的琥珀舞天姬,肯定点头,双手比划道: “全程开放式,扫描区立体成像,游客可以随意摆弄造型。打印区联动,可随游客的意愿打印出不同比例的琥珀人俑。 当然,不仅仅局限在人,打印宠物也好,打印物件也罢,我们统统满足。” 高长胜拍了下巴掌,兴奋道:“尺寸不同,造型不同,琥珀用料不同,价格不同,要是我,就给我自己来一尊等比高的同人俑。” “甚至还可以这样。”黄潇微微一笑,脸上露出羞赧,瞄了一眼众人,道:“我们可以请明星当模特,哪家的铁粉不想拥有一个自家的爱豆。” 高长胜恍然,赞成道:“这个主意妙,要是请来那些宅男女神,这个项目不火都难。” 贾行云蕴着笑,摆手道:“这与我的初衷不相搭,文化产业太过俗套反而不美,我要打造的特色,是想让国人了解什么是华夏文化,这个交互式体验区是为了吸引年轻人,这种模式对我们来说,成本很高,甚至于可以说是在贴钱。” “那小贾总的意思是?” “重点是人气,有了人气,就算百去存一,下面的项目也不会太差。”贾行云脸色沉重,指着五四路与中山西路的西北片区,道:“这边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区。” “国家大力推行匠人精神,但是在这一切向钱看的的浮躁社会,能沉下心来做实事的人越来越少,现代人生活压力大,节奏快,碎片时间多,但是每个人心中何尝不想慢下来,否则,农家乐形式的体验田慢生活概念怎么会火。” 贾行云舒了口气道:“非物质文化遗产区不是卖产品,是卖过程,卖参与度,卖历史厚重感,卖文化认同感。 比如龙门林村盒箩,又被称为归宿盒箩,寓意女子找到了好夫君和归宿。 这个项目就可以针对年轻人,我们赋予盒箩爱情的象征意义。 我们可以请来匠人现场制作,从青竹划片开始,演绎成品的过程,鼓励游客参与,但是这种方式,一般来讲吃力不讨好。 我们可以结合现代商业,制定积分模式,比如参与时长积分多少,参与流程积分多少,解答非物质文化相关题目积分多少,提出整改建议积分多少,积分可以当钱花,可以买成品,也可以在华龙文化旗下任何产业当钱消费,这种双赢模式下,是不是潜移默化培养了游客的文化素养?” 贾行云见高管中有人对独属鹅城文化的林村盒箩不了解,接着分析,“再比如,国人熟知的京剧、刺绣、陶瓷、木雕” “为什么这些国粹受众面小?就是因为不接地气,各自独立,保持原汁原味的同时失去了传唱度。 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方式,京剧的唱腔国人难以接受,那么我们就从京剧的故事入手,造型服饰入手。 像风筝误被列为中国十大古典喜剧之一,以关目新奇和针线绵密著称,连梅兰芳的作品凤还巢都脱胎于本剧,这么出名的曲目我相信各位很少有人知道。” 贾行云见众人麻木地点了点头,笑道:“主要讲述了风流才子韩琦仲和纨绔子弟戚友先因放风筝而误入情场的故事,放在现代就是典型的情爱,我们用现代文本演绎其本质,原工人文化宫保留下来,用作小剧场,不仅免费给游客看,还将观看时长纳入积分。 我们还可以依托琥珀产业链,在顿牟轩推出传统艺术制品,京剧脸谱系列可不可以?四大刺绣套件可不可以?非物质文化遗产琥珀收集牌可不可以” 贾行云畅想着,华夏传统文化之所以受众面越来越窄,要么太高雅,要么华而不实,要么过程太枯燥,要么成型太慢。 想要人接受,还得放低身段,融入现代元素。 这是个费钱费神的过程,是个回收成本缓慢的事情。 好在。 贾家,不缺钱。 等到有朝一日,外国人到国内来旅游,不是冲着基建狂魔,山川河水,而是冲着华夏传统文化,感受东方魅力来的时候,贾家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贾行云希望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第五十八章 刘青山的劫 贾行云忙。 很忙很忙。 旧街改造项目涉及方方面面,开不完的会,聊不完的细节。 搬迁商户的补偿款,这个反而不用担心,打造步行街的时候政府就动迁过一次,这里的产权很清晰,归属市政府。 步行街被围了起来,数支施工队连夜进驻,依据图纸紧锣密鼓,热闹场面堪比当初施工轻轨西湖站。 忙得连轴转的贾行云突然一下就轻松了。 华龙文化人才济济,他负责大方向,手下人细节跟进,统筹全局的他反而觉得无事可做。 闲暇下来的贾行云想起因湖心岛事件进局子的时候没看到江晓蔷。 虽然她不属于市局编制,但发生这么大事,江晓蔷消失一般,不太合常理。 好歹是朋友不是。 贾行云划开手机,又关上,三番四次,还是没忍住,点开微信,找到江江江酱的头像。 “几天没见,怪想你的,你在干吗?” 贾行云自嘲地笑了笑,把输入的话逐字消除,换了一句,“嗨,江警官!我在西湖,下班吃饭啊。” 滴。 将手机杵在下巴处,傻乐的贾行云听到微信有消息传来,赶紧打开来看。 茜茜要努力鸭:哥,我回龙川了,明天再回鹅城,老豆的事早晚要面对,我想了想,还是回来拜祭下老豆。 贾行云秒回:行,路上小心,有什么事记得告诉哥。 茜茜要努力鸭:知道了,不用担心,我很强大。 贾行云想了想,转账一万给对方,道:细猫的医药费应该还没交吧,不够告诉我。 迟疑了很久,孙茜西收了钱。 茜茜要努力鸭:我会还你的。 贾行云没有再说客气话,以孙茜西的性格,说什么都是多余。 有个妹妹照顾也挺好的。 贾行云嘀咕一声,等了半天,江晓蔷的微信也没回复。 他捏起下巴嘶了一声,沉吟片刻,关掉微信,通讯录里翻到标注为老师的备注电话拨了过去。 嘟嘟嘟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honeyoudiaedisheent,easerediater。” 花都大学,南门,江边。 头发黑灰带白,杂糅如草。 衣着质朴,精神萎靡的老人盯着手中的电话良久。 电话响个不停,来电显示贾行云三字。 接还是不接,刘青山没有任何犹豫,任由电话连续响了三遍。 他长舒口气,将手机静音放入裤袋。 刘青山望着江面上船来船往,脑海中近段时间来的回忆,如幻灯片连番播放。 “刘老,考虑到您年事已高,您还是回家享福吧。” “老刘啊,考古队出了这么大事,也不是说要你负什么责任,这么的,门卫室的老张住院了,你去顶几天班,好吧!” “教授,咱们这边有顾虑,您要顾全大局,院士的头衔” “学校这边没什么压力,您不用操心,对了,您好久没开课了吧,大教室的讲座先缓一缓,不急,您先休息一段时间。” 这还是说话客气的,毕竟同事一场,高级知识分子圈子,说话还算体面。 还有那说话难听,阴阳怪气的。 “什么东西,死了这么多人,还有脸回来?” “怎么就他一个人回来了,考古队员是不是他害死的?”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咯,真是可惜。” “要我,死了算了,还落个好名声。” 人情淡薄,孤家寡人刘青山,专业知识牛,脾气也硬气,没少得罪人。 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易。 连日来遭受的打击,让刘青山心力交瘁。 他苍老了很多,身体都佝偻了。 望着江水潺潺,似乎那声音尽是嘲笑。 那些草,那些船,那些景,若有若无的注视着自己,想看又不敢明目张胆。 “你们在笑什么?”刘青山眼睛浑浊,心气低沉,看那花花草草极不顺眼。 无边的黑暗,无尽的嘲笑,还有墓中的过往,考古队特别是范晓红、韦世强的惨死,血淋淋的历历在目。 刘青山晃了晃脑袋,苦笑一声,感觉活了这么久,够了。 要什么考古事业留下璀璨的一笔。 要什么流芳百世。 要什么文人傲骨。 都是镜花水月,抵不过人情冷暖。 错了,错得离谱之极。 还记得年轻时候的校花,倒追自己到了不知羞耻的地步。 为什么那时候就不答应她呢。 说什么专心学业,无暇他顾。 说什么奉献青春,建设国家。 说什么,说什么屁话。 我好悔啊。 刘青山泪腺干涸,眨巴着干涩的眼睛,脸上的皱纹浓得化不开。 成家立业,才能心中有港湾。 孤家寡人,近乎耄耋之年,老来独居。 一朝失势,尽是千般苦涩,道与谁人说。 贾行云吗? 不。 那是唯一的衣钵了。 他有大好的青春年华。 他犹如蒸蒸日上的初阳。 而我。 只是日落西山的糟老头。 不能把麻烦带给他。 这该死的糟心事。 随风去吧。 随我去吧。 至少不会影响到我最得意的弟子。 刘青山抿着嘴,想着贾行云的音容笑貌,嘴角情不自禁翘了起来。 他决定了,要以死明智。 刘青山不可辱。 他决定了,要以死亡的代价告诉那些人。 事情到我刘青山这里就可以终止了。 再见了,我最爱的人,我亲爱的弟子。 刘青山抬头挺胸,仰着头,张开双臂,闭着眼往河边走去。 “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噗通。 突兀的声音吓了刘青山一跳。 他睁开眼睛,看到河边一个年轻的女子哭喊着跳进河里。 ???? 思维经过短暂的停顿。 刘青山下意识迈开腿,跑了过去,吼道:“来人啦,有人跳河了。” 刘青山气喘吁吁,跳进河里,划水的动作,矫捷干脆。 他从后用左手搂住年轻女子的胳肢窝,右手将她两只手并在一起死死捏住,后仰着往岸边踩水。 拖人上岸。 刘青山来不及细看,将年轻女子放直躺平,双手抬颏把她气道先开放,看了看气道里有没有分泌物。 刘青山用嘴把年轻女子的嘴巴全部包紧,用手把鼻孔夹闭,连续吹气两次。 他双手交叉按在年轻女子心脏处,30次心脏按压。 标准的人工呼吸流程,姿势很老道,动作很专业。 噗呕 吐水的声音,年轻女子无神的眼神慢慢开始聚焦。 “你醒了。”刘青山擦了擦脸上的河水,仔细打量年轻女子,心惊道:“芝华?” 他摇了摇头,心中波涛滚滚。 方芝华就是当年不管不顾倒追他的校花。 算算时间,貌美如花的方芝华早就跟自己一样,步入老年。 “为什么要救我。”年轻女子浑身湿漉漉,哭喊着,胡乱拍打着刘青山,“让我死了算了。” “为什么要寻死呢。”刘青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很怪异,他顿了顿,抬头望着那张几何时熟悉的脸。 “你这么年轻,说跳河就跳河,你的爱人,你的家人,会怎么想。” “别跟我提那个人渣,呜呜呜。”年轻女子坐在地上捶地弹腿,摇头晃脑,哭得梨花带雨,“他是个骗子,骗了我的人,还骗了我的钱,他还到我们公司闹,我受尽嘲笑,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刘青山长叹一声,心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也罢,上天让我救人,就是不让我死吧。 有时候,自杀,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过了那一时,回头再想,会觉得这个想法很傻。 刘青山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傻,活着才能让那些落井下石的人难受,死了还谈什么雪耻。 “你也别想不开。”刘青山掏出手机甩了甩,防水手机完好无缺,他划开屏幕,看到贾行云的短信:老师,您在哪? 刘青山回着短信:没事,刚在屙屎,没带手机,我过几天到鹅城,准备窝你那不走了。 刘青山伸着手机,顺了顺头上湿哒哒的头发,道:“你家里人呢,我让他们来接你。” “我是孤儿。”年轻女子痴痴的望着江水,双眼无神。 “这可怎么办呢?”刘青山犯难了,总不至于把人姑娘带在身边吧。 “我不想在这个伤心地呆着了,你带我走。”年轻女子转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张着嘴不知所措的刘青山。 刘青山心头一痛,这个女子跟方芝华长得七分像。 最后一次见面,她流着泪,抱住自己的手,说出了一句,“你带我走。” 那时候的神情,跟现在的这个女孩,真像。 “我不能” “那我死了算了” “好好好,你先别激动,我们找个地方换身干爽的衣服。” “你带我走不?” “后面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你看这里人来人往,指指点点,多不好。” “你的意思就是救了我,让我自生自灭咯?你这个人,好虚伪,算了,走开,让我死” “行行行,你先别死啊死的,我答应你。” “如果你敢骗我,我割脉给你看。” “行,那我问你,你认识方芝华吗。” “方芝华是谁?” “没什么,走吧。” 一老一少,互相搀扶着消失在河边。 良久,河边出现一名花甲老人,花白头发稀松。 他戴着挂耳绳的小圆眼镜,头上半露遮阳帽。 他拉了拉嘴上的黑色口罩,轻轻掀开一道小缝隙,掏出沙丁胺醇气雾剂轻轻一喷。 望着老少消失的地方,他心肝肺都快咳了出来。 他涨红着脸,拉上口罩,脚步不再蹒跚,似乎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第五十九章 螺尾咬出事 “没事,刚在屙屎,没带手机,我过几天到鹅城,准备窝你那不走了。” 贾行云盯着刘青山发过来的短信,愣愣出神。 老师什么时候这么随意了? 以他老人家的涵养,大便这事,多半会用入厕、上厕所、洗手间诸如此类稍显隐晦的词。 这种措辞态度? 贾行云推测:老师的心境在发生转变,他从一个严肃谨慎的人,潜意识在向洒脱方向转变,这种转变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当然,每个人都有多面性,单凭一句话很难判断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除非对方刻意为之。 以二人的关系,刘青山没装的必要,所以贾行云才可以笃定老师变了。 这种变化让贾行云暗暗松了口气,后面那个窝字,说明老师念头通达,至少表面上没有受到影响。 对刘青山的担心被老师即将到鹅城的喜悦冲淡。 步行街改造以后的文化街,需要定海神针,古文化总顾问这个头衔就是贾行云为刘青山留的。 就算刘青山受这次考古事件所累,被从头撸到底。 但是,他的博学,古文化专业知识的权威性却是不得不让人钦佩。 贾行云有个设想,他想将华夏所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都请到文化街。 弄一个近似百家讲坛类型的交流中心。 这个交流中心不是学术会,而是接地气的手艺展示会。 但凡牛人脾气都很古怪,你让他们“现场卖艺”? 贾行云扛不起这杆棋,他太年轻,再多钱也不行。 所以,把刘青山这个国宝级大牛放在文化街立标杆,就成了能撬动老古董们的杠杆。 刘青山回花都“受审”。 贾、柳两家没有施以援手,是贾瑞知刻意为之。 有些人花钱请不来,得玩点手段。 如果将贾瑞知比作皇上,贾行云比作太子。 刘青山就是贾瑞知留给贾行云的太子太傅。 贾瑞知深谙此道,老臣要打磨,要先抑后扬,要从一而终,要跟过往割舍。 至于刘青山差点想不开跳河自尽,这是贾瑞知预判不到的。 如果刘青山真的自杀了,只能说这个太子太傅所托非人。 好在结果贾瑞知很满意,太子的肱骨之臣,要来了。 贾行云隐隐猜到父亲的意思,他不忍,但没有反对。 这很矛盾,又不矛盾。 以贾行云对刘青山的敬重,他不忍老师受辱。 以贾行云对刘青山的“渴望”,特别是文化街定海神针般的存在,他希望老师能成为贾家的一员。 两种心思,促使贾行云对刘青山的事采取袖手旁观的态度。 好在结果是好的,老师,终于答应留在鹅城了。 贾行云内心的喜悦却被二叔贾瑞和的电话冲淡了。 “螺尾咬不见了。”贾瑞和的声音低沉,满是疲倦。 “不见了?”贾行云很诧异,他右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食指轻轻敲击在后置摄像头上。 不见了,这三个字没有特指性。 丢了,被偷了,被抢了,坏了指向性明确。 贾瑞和用不见了来描述,贾行云判断,这事透着诡异,螺尾咬这种贾氏弟子视为重宝的骨钱令副盘,在有贾家保镖保护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消失了。 “二叔,等我,我马上订机票。”贾行云没有多说什么,挂断电话,吩咐黄潇、高长胜跟进文化街项目,直接让李林订机票。 螺尾咬丢失,非贾行云不可。 子母扣可定物寻宝。 螺尾咬用子母扣标记过,理论上天涯海角可寻。 骨钱令的形佩戴在贾行云胸前,魂在其身,他就是骨钱令本身。 贾行云心中默想,胸前骨钱令纹身无形自传,无形的气涌向四面八方。 这气无形,不是真实存在,仅是一种感觉。 一种潜意识的幻想。 子母扣的青蚨影子在他胸前纹身浮现。 贾行云幻想出螺尾咬的样子。 贾行云可以感知青蚨触角指示西南,不知距离,只知大致方位。 贾瑞和在缅甸选琥珀原石,附和大致的方位判断。 “没有主盘,副盘的作用大打折扣,谁会对螺尾咬感兴趣?” 贾行云自言自语,陷入沉思。 赵猛。 他一拍大腿,眼露骇然。 丹室一遇,赵猛曾经说出过寻方令,八部使 就是说,赵猛知道骨钱令的妙用,而且知道的远比贾家的多。 八百年来,贾家自始至终都没有聚齐八块副盘。 最近的一块骨钱令副盘,还是出自龙川墓中的荷瓣刀阵,如果不是贾行云拥有海黾旋和近乎变态的大脑,随便换个人都不可能拿到荷瓣莲。 由此可见,每一块副盘的获取都不是简单的拾起来、装上去。 螺尾咬因可幻颜辨色,所以贾家人可在选原石的过程中简单快速地判断琥珀的成色。 这也是贾家能迅速在琥珀界崛起的依仗之一。 螺尾咬不容有失。 贾行云暗暗点头。 鹅城没有直达缅甸的航线。 除了连续转机。 还有一条上昆明保腾高速,走腾冲至密支那跨国公路。 时间紧迫,贾行云自然选择坐飞机,直落仰光落地签。 官方签证是到不了克钦邦的,不过有贾瑞和在密支那打点,这些都只是数字问题。 贾行云同李林驱车从市区前往鹅城平潭机场,飞花都转机飞仰光,再从仰光飞密支那,饶了一个大圈。 等到二人在密支那机场见到贾瑞和时,已累得不想说话。 “小贾。”接机口处,贾瑞和身后跟着两名老家带来的保镖,他挥舞着手,摸了摸圆润的寸头,脸上的郁色凝结上眉梢。 “二叔。”贾行云行李箱都没带,和李林光溜溜地赶了过来。 他张开双臂抱住贾瑞和,拍着他的后背,道:“没事,丢不了。” 贾瑞和叹息一声,朝李林点了点头,拉着贾行云的手,蹙着眉头自责道:“缅甸不比国内,乱得很,密支那地处克钦邦,鱼龙混杂,我都不知道怎么就着了道,明明佩戴在身上的螺尾咬,转眼就不见了。” “对了,二叔,你不是去胡康河谷选原石去了吗,怎么会逗留在密支那。”贾行云扶着贾瑞和的背,两人边走边交谈。 贾瑞和摇了摇头,指了指路边一辆凯迪拉克。 李林抢先上了司机位,贾瑞和坐到副驾驶位,两保镖跟贾行云挤在后排,一行人往金色高能酒店驶去。 “来的不是时候。”贾瑞和给贾行云拧开一瓶矿泉水,摸着拇指上的琥珀扳指道:“胡康河谷的主要琥珀原石开采地德乃矿区爆发混战,几支武装为了争夺矿区的归属权,打得不可开交,密支那作为原石中转地,库存足够,就是价钱比德乃贵了点。我本意是想等到冲突缓和,原石涌进密支那市场,拉低成本,谁曾想哎。” “又爆发混战了啊。”贾行云摸着下巴,点头道:“胡康河谷不仅是缅甸最大的琥珀原石产区,也是全世界已探明的宝石级翡翠原料主要产区。这么大的钱袋子,以缅北的乱局,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实属寻常。” “所以,等待的时日里,我就去赌石市场玩了几把。”贾瑞和老脸一红,在小辈前面显得有些窘迫。 他挪了挪屁股,伸手扶着车窗,道:“连切几块白料,我就把螺尾咬拿了出来” 贾瑞和叹息一声,拍着车窗道:“都怪我,太贪心,连见三次绿还不收手,一时得意忘形,等到我回过味来的时候,螺尾咬就不见了。” 贾行云拍了拍贾瑞和的肩,正要再次开口,李林盯着后视镜道:“二爷,少爷,后面有辆丰田,从机场跟了我们一路。” 贾行云往后望去,一辆白色丰田霸道离着五个车身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试试他。”贾行云皱起眉头,刚下飞机就被人盯上,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嘛,是知道自己会来? 李林扭了扭脖子,偏离导航,在前方十字路口左转。 跟踪的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连交叉跟踪这种技巧都不屑用,丰田霸道明目张胆的跟了过来。 “甩开他。” “明白。”李林换挡飞快,油门一踩,轰地一声穿过车流闯红灯而过。 丰田霸道斑马线前停顿一下,同样闯红灯冲了过来。 “跟我飙车?”李林嘴角翘起一股自信的微笑,道一句“坐稳了。” 瞬间提速,李林在车流中精准地掐准缝隙,车子蛇形摇摆,晃动得恰到好处,连续飘过三个路口将丰田霸道甩到没影。 “跟我比车技,吃屁吧。”李林呵呵一乐,扭头挑了挑眉,将车速缓了下来,开得四平八稳。 贾行云刚咧嘴,笑意瞬间凝固,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小心”。 哐地一声巨响。 斜刺里冲出一辆丰田霸道,直接撞上凯迪拉克左车头。 凯迪拉克车头凹瘪,原地转了几圈。 李林快速打转方向盘,还没加速,车尾右侧又撞来一辆敞顶吉普。 凯迪拉克滋滋滋轮胎冒烟,右侧抬起,差点侧翻。 车内乱作一团,李林浑身冒汗,双手快成一道残影,换挡、踩油门、点刹车一气呵成。 凯迪拉克车尾连摆,窜进路边小吃摊,撞倒水泥电线杆,擦着前一辆丰田霸道的车头灯划漆而过。 两辆车发出摩擦的巨响,瞬间分离,火星四射。 贾行云甚至可以看清丰田霸道副驾驶位置戴着头套的男子,正歪着身子张牙舞爪。 第六十章 街头碰碰车 “彬子,阿凯。”贾瑞和流着粗汗,右手扶着把手发力,身体往上微抬,抬起右脚狠踹在储物盒上。 他左手掏进储物盒,使劲拽出鼓囊囊的一个黑袋,甩向后排。 林彬接过黑袋拉开,一脸严肃,呼拉一把寸头,左脖边的鹰头纹身涨起血纹。 古凯二话不说,腮帮肌肉鼓起,双手伸进黑袋,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呲滋滋滋,电棍闪电的声音连绵不断。 “小贾,拿着。”贾瑞和递给贾行云一把电棍,屁股一抬,从椅子下面抽出几件防弹衣。 贾行云下意识接过电棍和防弹衣,感受着冰冷的触感,愣了一下。 他刚从国内过来,显然还没适应这种环境。 “少爷,弯腰。”林彬左手按住贾行云的头往下一按,右手用电棍砸碎车窗。 砰砰砰 密集的钢珠射向凯迪拉克,发出爆豆顶锅盖的声响。 古凯砸开左车窗,反身靠在驾驶位后背,左脚抵住后排座椅,右脚拉后膝盖顶着车门,半弯着腰,抬起电棍做着朝外点射动作,这才想起手中不是抢,是电棍。 “李哥。冲进右边,那边是贫民窟,道路四通八达,不会被人堵。” “明白,坐稳了。”李林脸上全是汗,急打方向盘,打开后备箱开关,甩了个侧飘,将后备箱立起以期当防弹壳。 钢珠不停,打在后备箱上,尽是鼓起圆刺鼓包。 凯迪拉克屁股乒乓响,甩尾冲进坑坑洼洼的泥石路。 丰田霸道、敞顶吉普紧追不舍,戴着头套的人嚣张地从天窗探了出来,肩头抗着一根倒刺鱼叉枪。 嗵地一声闷响,凯迪拉克抖了两下,鱼叉洞穿后备箱,擦着贾行云的头皮,钉在副驾驶位后背上。 后窗的钢化玻璃碎了一地,高速的弹射将贾行云左手臂划开一道血条。 丰田霸道急刹车。 鱼叉后拉,倒刺钩住凯迪拉克后窗。 凯迪拉克骤然一顿,车内人惯性前冲。 贾瑞和差点崩断安全带从前窗冲了出去。 李林磕在方向盘上,安全气囊瞬间打开。 他擦掉额头的血迹,右手从小腿皮囊拔出一把巴掌大的骨刀,戳烂安全气囊,脚底猛踩油门。 凯迪拉克轰鸣大震,排气孔冒着黑烟,左摇右摆。 “打掉鱼叉的链子。”贾行云捂着血条擦了两把,呸了一口口水在上面消毒,抬起电棍转身朝鱼叉链子打去。 链子被打变形,凯迪拉克油门踩到底,铿地一声挣断链子,嗵地撞烂一堵土墙,冲进简易的猪圈,卷着带粪的麦秆再次撞断木条。 李林呸呸呸连吐几口,头上糊了黑乎乎一团。 他侧打方向,凯迪拉克在屎尿横流的地上打滑,后轮侧转,冲进泥泞的烂路。 “草”刚驾驶着凯迪拉克冲到路上的李林眼露惊恐,大吼一声“冲天炮。” 车上的人魂都差点吓没,眼睁睁看着一枚拖着长长烟尾的拳头大的炮仗从前窗冲了过来。 “低头。”李林大叫一声,嗓音都变了形。 他调整方向盘,猛踩油门,怒吼着冲了过去。 炮仗嗡的一声穿过前窗,从后窗滑过,击在后备箱上,砰地一声爆炸开来,震得凯迪拉克都变了形。 凯迪拉克就像突然被加装了加速器,猛地向前冲,小半个车尾车顶都没了。 车内烟雾缭绕,到处是呛人的火药硫磺硝酸味。 古凯的头发都着了。 贾行云抬起胳膊低着头捂住鼻子,双手拍打着古凯的头发。 “凯哥,有没有受伤。”贾行云耳朵嗡嗡响,冲着摇头晃脑的古凯吼叫。 “啊?什么?好的。”林彬张着嘴,脸上被熏得黢黑一片,也不知道他将贾行云的话听成了什么,抓起电棍,打开开关,从凹瘪的天窗探出头去,咆哮着冲前面的敞顶吉普扔了过去。 “不能停在原地,冲出去。”贾行云抱住林彬的腰将他拽进车内,砰砰砰的钢珠擦着林彬的头皮,差点给他来了个爆头。 “来不及了。”贾瑞和藏着身,窝在副驾驶位置,看到几辆改装的吉普车围了过来。 “藏好了。”李林目露凶光,扯烂上衣,露出肌肉累累、满是旧伤的上身。 他伏在方向盘上,踩着油门,驾驶着凯迪拉克朝发射冲天炮仗的吉普车撞去。 吉普车后座上的两人还在争吵。 一人怒吼“波哥要活的。” 另一人呸了一声,用缅语回道:“滚,老子做事要你教?” 哐地一声巨响,改装的吉普车要比凯迪拉克轻,被李林冲着它的侧面顶了过来。 吉普车被高速的凯迪拉克顶翻在地,打了好几个圈。 路口被豁出一道口子,李林猛打方向盘,挂上倒档,不进反退。 丰田霸道冲了过来,擦着凯迪拉克的车头撞在侧翻在地的吉普车车底。 轰隆一声,吉普车油箱爆炸,原地升起一团巨大的黑白浓烟。 冲击波热浪四散,刮倒四周的简易棚屋。 贫民窟的百姓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场面,麻木着神情,四下逃窜。 凯迪拉克、丰田霸道,接连后退,轰击油门的声音响彻云霄。 凯迪拉克车尾缺了大半,车头严重变形。 坏成这样了,还被李林驾驶着左冲右突。 轰轰轰。 不断的油门轰动声,五辆改装吉普围了过来。 “李哥,11点方位。”贾行云点开手机a,打开全球路网北斗适时高清地图,定位在密支那。 贫民窟四通八达,到处都是路口。 李林二话不说,打转方向盘,冲垮一堆烂木头。 “直行十米,三点位置。” “左拐,三条路口最右。” “前面那处手脚架,穿过去。” 贾行云边看着地图,边抬头指挥着李林。 “二叔,哪里安全?”贾行云朝贾瑞和望去,见他脸色发白,脑袋上全是汗。 “二叔?”贾行云内心发揪,慌忙起身,见贾瑞和拧着眉捂着小腹。 “没事,小伤,被玻璃擦了一下。”贾瑞和强颜欢笑,语气低沉。 他见贾行云神情略显慌乱,苦笑着松开满是鲜血的手,道:“真没事,你看。” 贾行云摸了过去,见不是贯穿伤,暗暗松了口气。 “去瓦拉庄园,庄园的主人梭温跟我们贾家有交情。”贾瑞和扯了一团抽纸按在伤口的位置,骂了一声,“狗日的,痛死老子了。” “二爷,忍忍,危险还没过去。”李林在贾行云指挥下,破破烂烂的凯迪拉克开得飞快。 他话刚说完,气音都还没有收回去。 前方左侧一面墙迥然倒塌,一辆泥头车钻了出来,横在路上挡住去路。 “麻辣隔壁。”李林怒吼一声,侧打方向,顶着飞溅的土坯泥砖打了个漂移。 这边刚摆正方向,侧后方一辆推土车又压了上来。 李林挂上倒档,猛踩油门,凯迪拉克四个车轮在地上打滑,轮胎皮几乎磨平。 哐哐两声,后面两辆改装吉普怼在凯迪拉克屁股上。 凯迪拉克被吉普车推着往前硬滑,轮胎擦出火星,白烟直冒。 推土车怼在凯迪拉克车头,直接将车头抬了起来。 金属变形的恐怖声音传来,凯迪拉克整体压缩,到处都是蹦爆的声响。 “冲过去,冲过去。”贾瑞和捂着伤口,唇色发白,吼得有气无力。 贾行云弯腰从车内捡起玻璃碎片,用李林的衣服包住。 他吼了一声“凯哥,破轮胎”,将包住玻璃碎片的衣服包扔向天窗。 石凯瞬间意会贾行云什么意思。 他双手攥着电棍,击打棒球一样将包住玻璃碎片的衣服,打向车后的吉普车。 玻璃碎片被石凯含怒一击,以高速射向吉普车轮胎。 呿呿呿,连续声响,身后一辆吉普车的轮胎打爆。 少了一个发力点,凯迪拉克摇着车尾,滋地一声借力打转,直接将另外一辆吉普车扭到一旁。 两者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碰撞。 李林还没稳住方向盘,侧面又冲来一辆丰田霸道。 丰田霸道踩死油门,嗡地一声撞向凯迪拉克左侧。 凯迪拉克被猛然撞击,车体变形,在半空翻了两个完整的跟头,右侧车身撞断一根水泥电线杆,侧翻在路边。 车内五人被震得晕头转向。 贾行云满脸的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他呼啦着脸,歪着脖子挪动身体从车窗爬了出去。 李林、林彬、古凯、贾瑞和相续从车里不同的位置爬了出来。 五人藏在严重破损的凯迪拉克车后,气喘如牛。 李林左臂变形,小臂上插着一截铁块。 他拔掉铁块,咬牙掰正骨形,脸上尽是血汗。 林彬右耳缺了一块,血肉模糊。 古凯一拐一拐,崴了右脚。 贾瑞和捂着小腹,刚蹲在地上,又跌跌撞撞靠在破烂的车身旁。 贾行云摸来摸去,发觉除了被后车玻璃划出的血条,全身上下,零件齐全。 十几名戴着头套的人,嚷嚷着渐渐围了过来。 “你们什么人?”贾行云假装受伤严重,说话的声音都在咳血。 回应的是密集的弹珠,和一句愤怒的声音“看着点,别打死了。” 贾行云嘀咕一句“国语?”跟贾瑞和诧异的眼神对在一起。 “你们是不是找错了人,我们是华夏人。”贾行云朝贾瑞和做了叫支援的嘴型,慢慢将电棍举了起来。 弹珠声骤停,说话的人喊道:“交出寻方令。” 果然是赵猛。 贾行云皱了皱眉,这赵猛的势力膨胀得也太快了吧,难怪国内通缉没动静,感情到缅北来了。 缅北的乱局,的确适合赵猛浑水摸鱼。 不过,贾行云的推测有误,赵猛本人没来缅北,反而去了鹅城。 第六十一章 围来围去的 “交出寻方令。”对面的人依托掩体,再次喊话。 “能搞几个?”林彬捂着右耳问古凯,压低声音。 “脚崴了,看他们打弹珠的准心程度,我估计能搞三个。”石凯揉了揉右脚,转了转腿脖子,没有伤到骨头。 李林抽出电棍,在手里颠了颠,胡乱呼啦一下身上的血汗,脸色坚毅。 他没说话,坚定地伸出一个巴掌。 贾家保镖,先当兵,再入职,每隔三年还得回南昆山重铸半年。 别看李林这样的贾家老人沉默寡言,黝黑瘦小,那是经历过血与火的部队磨练。 能被柳如兰派到贾行云身边当司机的人,是这么简单的吗。 李林在南昆山序列排得进前五,放在南部战区,比武也能进前一百。 说他是全能特种兵,一点也不夸张。 贾行云扭了扭脖子,胸前骨钱令肉纹上一朵荷花浮沉,黄沙水库湖心岛上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林彬拿着电棍舞了两圈,将左掌伸了出去。 “永不言败。”两声低吼,李林、石凯将手掌盖了上去。 贾行云被三人坚毅的神情燥得热血澎湃,他刚伸出手准备喊声口号。 就被李林推了回去,道:“少爷,您和二爷跟在我们身后,放心,兄弟伙不倒下,就轮不到这群杂毛放肆。” 贾行云一腔热血被呿地一声浇得升起冷气。 他哦了一声,摸了摸鬓角,觉得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自己虽说可以依仗海黾旋、荷瓣莲突然暴起,却也乱了三人节奏。 而且,以湖心岛的经验来看,使用荷瓣莲过后会造成很长时间的虚弱,敌情不明,两个行动不便的人势必会成为李林等人的拖累。 “三个数,不交寻方令,我们就炮轰了。一”说话的人将冲天炮仗抗在肩上,拿着打火机,做好了点引线的准备。 “别,我们出来。”贾行云朝李林点头示意,虚弱的声音和神情装的惟妙惟肖。 李林把电棍藏进小腿皮囊,举着手率先走了出去。 贾行云搀扶着贾瑞和紧随其后,林彬、石凯将电棍藏在后背皮带,一左一右寸步不离。 十几个人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围了过来。 真是拿什么的都有,弹弓、片刀、手弩、炮仗、小挂鞭炮 左前三,右后两,右前二,正后一,正前五,没受过正规训练。 贾行云观察着对方的人,默默分析。 十三个人,站位松散,不成小队战斗阵型,站姿很随意,队形很业余,精气神跟自己见过的精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这是一群自我感觉良好的不明人士。 缅北除了杂乱的地方武装什么最多,自然是毒贩、帮派、雇佣兵。 赵猛想雇用人,太方便了。 他哪来的钱? 张志和? 不可能。 走私文物? 贾行云想到墓中秦朝古物无数,隐隐猜测赵猛可以通过走私文物迅速积累大笔财物。 这中间就必须要有一个能牵线搭桥,甚至拥有灰色渠道的人,不可能是赵猛本人,作为古人,短时间内,他玩不转这个世界弯弯道道。 也不可能是张志和,他若有这么大的能量,也不至于处处被刘青山压过一头。 贾行云在心中判断,赵猛团队应该还有一个接触灰色生意的人。 这个人是谁呢? 贾行云不禁想起初入苦竹嶂,在半道土包休息时听到的那声爆破巨响,还有墓中见过的盗墓贼尸体。 盗墓贼的能量有这么大? 贾行云不禁又开始怀疑自己。 他抬头望了望这些戴着头套的人,正想发问。 “动手。”李林低吼一声,抽出电棍瞬间窜进对方人群。 林彬、石凯早就绷紧神经,待李林发出动手的信号,两人一左一右,犹如猛虎下山,三拳两腿瞬间干倒两人。 对面的人乱作一团,这三人窜进人群中,左冲右突,隐隐拿对方的人做挡箭牌。 “干掉这三人。”扛着冲天炮的“炮手”大吼,对准贾行云迟疑片刻,顿住按下打火机的冲动,他将冲天炮仍在地上,抽出甩棍扑了过去。 场面一边倒,三比十三,李林等人挥舞着电棍,犹如天神下凡,六名头套男鼻青脸肿,滚在地上哎哟连天。 军技搏杀,讲究一招致命。 李林涨红的眼神,脖子上青筋一片。 他微躬曲膝,反握电棍,风中带响,撕拉一声杵在头套男的手腕上。 擦身而过,他甚至都不用再去补棍,手感传来的力度和电棍的电量,他可以笃定,这人已经构不成威胁。 他侧身一扭,闪在头套男身前,左手一拉,将他当做肉盾,右手电棍甩了出去。 一个举着手弩刚射出一发弹珠的人眉心中棍,哎哟一声捂住额头直挺挺后仰躺下。 场面极度混乱。 戴着头戴的人还来不及组织第二波进攻,就被抡起电棍舞得虎虎生风的林彬、石凯点在地上直抽抽。 之前坐在凯迪拉克车内,还看不出两人的真实水平。 战斗起得突兀,结束得迅猛。 十三名半吊子近战抵不过在华夏部队锤炼过的三名退伍军人。 场面很暴躁。 哪怕贾行云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震撼的画面冲击得热血沸腾。 他扶着贾瑞和,愣在原地,下意识鼓掌,却被一阵嘈杂的轰鸣惊醒。 “砍死他们。”乌泱泱来了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穿戴随意的人,放眼望去,杂牌摩托车、破旧三蹦子、改装吉普车四面八方涌来。 乌合之众。 这是贾行云的判断。 等到人头有点数不过来的时候,他脸色变了。 蚂蚁再小,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何况,人群中不仅有冷兵器,还有各种杂牌自制猎枪。 “撤退” 李林急眼了,从脚下捡起电棍夹在胳膊肘里,挑起地上的冲天炮,掏出打火机点燃引线咣地一声射了出去。 他看也没看,捡起一块车皮护在身前后退着护住贾行云和贾瑞和。 轰隆一声爆响,人群迥然四散,吵杂的喊打喊杀声瞬间安静。 五人趁对面愣神的功夫。 从倒塌的水泥电线杆冲进一处泥坯房。 “啊啊啊”一个眼神惊恐,面黄肌瘦,身穿破旧粉色纱笼的缅妇举着菜刀胡乱飞舞,身后是缩成一团,神色慌张的五个小孩。 与其说是菜刀,还不如说是铁片,捶打的痕迹很明显,自制的厚面刀。 孩子们都很小,黝黑瘦小,浑身脏兮兮的,几乎。 大的七八岁,小的还没断奶,在大孩子怀中吮着手指,高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明显营养不良。 “大婶,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贾行云挤出一脸生硬的微笑,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路过,路过。” 缅妇不管不顾,后退着挥舞菜刀,坚定不移地站在孩子们身前,脸上尽是惧色,身体都在打着摆子。 “二爷,少爷,这边。”李林一脚踹开漏风的破门板,探出半个身子吼了一嗓子。 贾行云边跑边想,满脑子都是五个孩子那种冷漠的眼神,骨瘦如柴的身体,一家人挤在几平米的窝棚的环境。 甚至连吃饭的锅碗瓢盆都没有,黑呼呼的窝棚,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他摇了摇头,鬼使神差,手伸进怀里,一叠红色大钞扔到缅妇的脚下。 缅妇举着菜刀愣了一下,望着消失在门板后面的五人背影,半响没说出话来。 华夏红票子她还是认识的,缅北硬通货,比美元还好使。 嘈杂的声音传来,她迅速蹲在地上,用纱笼盖住钞票,将菜刀藏进裙底,伸开双手转身伏在五个孩子身上。 追击的人群涌进窝棚,劈刀砍砸,只差没把地拆了。 他们眼中只有贾行云一行人,瑟瑟发抖的缅妇和五个黑瘦的孩子,在他们眼中几乎不存在。 缅妇似早已习惯这种场景,默不作声,麻木着脸头埋在孩子堆里,隐隐发抖的后背显得无辜又无奈。 孩子们很乖,埋着头神情冷淡,尽量不去看别人的眼睛,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们,不去对视就不会被打,这些坏人早晚会遭到报应。 如蝗虫过境,窝棚被拆了大半,但凡称手的物件,被洗劫一空。 缅妇和孩子? 这些人不感兴趣,贫民窟里人没有东西值钱。 东西可以卖钱,穷人太多,卖不起价钱,还浪费粮食。 或许孩子可以考虑考虑,卖给矿山,能挣两顿饭钱。 冲过两道泥石路,被人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贾行云五人,扶着膝盖喘粗气,愣在原地傻眼。 前方两辆华夏产外贸版东风猛士轻装甲车,中间一辆缝缝补补冒着黑烟的苏联时代的t55坦克,后面百来荷枪实弹的私人武装。 坦克车顶上,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抽雪茄的中年大叔。 他一身军绿迷彩,长相粗狂,南亚人种系中少见的高大魁梧。 他脱掉帽子,扇了扇风,一条刀疤旧伤从右眉穿过眼皮直拉左唇。 他拉了拉胸前的衣襟,举着拳头,杵着坦克顶敲了三下。 猛然站起,朝头顶挥了两拳,用缅语吼道:“开炮。” 第六十二章 来,吃点花生米 轰嗵 炮弹呼啸而过,落在贾行云五人的身后。 追击而来的人,脚还没站稳,就被这一炮轰得四散,乌泱泱的来,一哄而散。 “这人就是梭温。”贾瑞和捂着小腹,咳了一嗓子,拍了拍震惊得睁大眼睛的贾行云。 贾行云的确很震惊,这种场面国内别说发生,听都不可能听说。 早听说缅北局势乱,但这种当街玩坦克,随意开炮的行为也太儿戏了,有种回到那个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错觉时代。 我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只是有幸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华夏。 “贾老哥,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俊温跳下坦克,龙行虎步,张开双手抱住贾瑞和,还不忘朝几个傻眼的年轻人挤眉,用华语道:“欢迎来到缅北。” 对于俊温能说华语,贾行云不觉得奇怪。 克钦邦古代为华夏领土,在唐代属于华夏地方政权南诏国的领土,宋代属于大理国的领土,元朝和明朝时期属于滇省的一部分,清朝时期属于部落自治状态,1941年民国时代被英占领并入英属缅甸。 以至于现在的中华民国版地图,还把此地标为华夏领土的一部分。 克钦邦同华夏的关系极为密切,境内的克钦族、僳僳族与滇省怒江州、保山地区、德宏州境内的景颇族、僳僳族是跨国境线而居的同一民族,他们语言相通,习俗相同,交往频繁,通婚、互市,亲如一家。 华语盛行于缅北,但凡识字断文的人,都会点华语。 不过要是认为克钦邦想要回归华夏,就是某些公众号的自我yy了。 克钦人做梦都想将缅北、印度阿萨姆部分地区、包括滇省部分领土成立一个独立的文蚌国。 缅北这么乱,有历史的原因,也有民族独立运动的结果。 各方势力与华夏交好,也不过是因为咱们强大了。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这话同样适合国与国之间的交往。 “痛痛痛。”贾瑞和惨笑着,龇牙咧嘴,右手血印巴掌撑在俊温胸前,左手盖住小腹,这才颓然往下蹲。 “医务兵。”俊温吼了一嗓子,粗狂的嗓门差点震聋贾行云的耳朵。 俊温扶着贾瑞和的胳膊抗在肩上,碎了一口,脸上的疤痕涨得暗红,道:“丹拓这个王八蛋,敢对我老哥下狠手,我看他是不想在缅北混了。” “丹拓?”贾行云帮忙扶着贾瑞和,嘀咕一句,抬头望着俊温,蹙眉道:“毒枭丹拓?不是在多国联合剿毒行动中击毙了吗?” “这位是?”俊温指着贾行云问贾瑞和,好奇的目光肆无忌惮在他身上打量。 贾瑞和留了个心眼,毫不犹豫摆了摆手,道:“保镖,过来压货的。” 俊温嘀咕一句“这么年轻”,不做怀疑,道:“还毒枭呢,这年头,敢挂上这名号的人,死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清了清嗓子,将贾瑞和扶到装甲车上,挥挥手,军士压阵,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瓦拉庄园行进。 “丹拓只不过是个代号,是他们那群人领头者的称呼。”俊温拿出雪茄剪齐尾端,塞了一根在贾瑞和嘴里熏燃,道: “联合行动中死去的是他们上一任首领,这一任的丹拓是他的儿子,带着残余逃到缅北,起初还算懂规矩,现在越发放肆了,贩毒、贩卖人口、倒卖军火、抢夺矿山,触碰了好些人的利益。” “就没人管一管?”李林接过士兵递过来的迷彩,换了一身衣服,他扭了扭身体,衣服太小,有点不合身。 俊温呵呵一笑,并没有回答。 贾行云猜到其中微妙,所谓的懂规矩,就是利益分配让各方势力满意,所谓放肆,就是手伸得过长,触碰到了各方势力的奶酪。 看来这个俊温也不是什么好鸟。 也是,地方私人武装,没点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怎么养队伍。 车队出了贫民窟直上水泥路,穿过市区边缘,直下郊区。 瓦拉庄园与其说是庄园,不如说是一处半军事化基地。 占地宽广,院墙电网,电网内外设有岗楼哨所,还有暗堡。 西边是训练营,东边是隔着一条小溪的英式旧城堡,显然是殖民时期的建筑,靠着城堡不远是一群现代化的三层小楼别墅。 小楼环绕一十来层瓦拉酒店,打造得富丽堂皇,与缅北的穷困潦倒格格不入。 刚从贫民窟走来,两相对比的视觉冲击尤为明显。 贫富差距如此巨大,一个地狱门,一个天堂殿。 贾行云的脑中情不自禁浮起那个为了保护孩子,瑟瑟发抖着挥舞菜刀的缅妇。 生来不平等,世上某些地方尤为明显。 看着城堡花园长桌上丰盛的食物,自以为高雅的宾客们蕴着笑浅笑轻谈。 贾行云的内心一阵烦躁。 自己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救世主,贾行云内心自我肯定着,缅北也不是华夏,我要的不是世界大同,而是华夏自信,他人与我何干,我就是眼界这么低的小市民,低到世界那么大,我只看得到华夏。 既然被贾瑞和用保镖这个身份介绍了出去,那么保镖就要有保镖的职责,跟贾瑞和交换过眼神,贾行云在长桌上用托盘端起两块抹茶蛋糕走向花圃。 花圃的建设以中心花坛为圆心,放射状八条弧形石径。 弧形石径又通幽,正反铰接,分割出一片片奇形怪状的花田。 不规则的花田,反而有种错落美,花田不仅有花,还有树,最常见的就是龙船花和菩提树。 贾行云吃着蛋糕,漫步在花香之中,心中却是想的丹拓和赵猛的关系。 今天的围堵,明显是冲着骨钱令来的,二叔在缅北丢失螺尾咬肯定是长生堂的手笔,从贫民窟那群人的实力分析,这伙人在密支那是强悍的地头蛇,那么想要找回螺尾咬应该如何破局? 贾行云的胸前在发热,他能隐隐感受到子母扣的不安分,离螺尾咬近了,就在密支那,方向直指东面。 既然二叔与俊温的关系不错,那么是不是可以借势。 如何借?贾家要付出什么代价? 贾家是商贾世家,俊温是看重贾家后面的军政柳家了吧,呵呵,想得有点多。 贾行云插着蛋糕陷入沉思,抹茶蛋糕被拨弄得稀烂。 “哇擦咧怎么又是你。”一声含糊不清,带着极不情愿的哀嚎。 贾行云莫名惊诧,抬头望去,惊得蛋糕抖在地上,举着手指茫然不知所措“你你” 眼前一贵妇,精致打扮的老妇人。 她穿着民国风棉麻改良盘扣短袖旗袍,上衣披小茶花中式唐装披肩。 白发梳髻,盘头插花,戴着丁香耳坠。 典型的中缅结合。 她优雅地坐在编织藤椅上,双脚交叉,把腿伸在身前的圆形藤桌下。 藤桌上果盘无数,品类繁多。 她手里一杯红茶,嘴里含着半截芝麻麦芽糖,脸上的皱纹抽了又抽,望着同样诧异的贾行云,也是一脸茫然。 “婆婆婆。”贾行云咽了咽口水,内心升起奇怪的感觉。 眼前这贵妇,跟上柏村老槐树下,那个咧嘴露出幽深的口,配合发笑的眯眯眼,坐在磨出黄斑的竹椅上佝偻着身躯的形象相去甚远。 前者满脸皱纹,牙齿全失,嘴唇内收。 后者气质高贵,皱纹虽有,但是很淡,手上也没有老年斑,她的牙雪白发亮,还有牙口吃硬硬的甜食。 “来都来了,过来吃点东西。”婆婆嗦了嗦嘴里的芝麻麦芽糖,把满是口水的麦芽糖放到盘中。 贾行云内心翻江倒海,有一肚子疑问想问,想到眼前这人有可能是活了八百年于贾家有恩的月小尒er。 他下意识点头,坐到藤椅上。 果盘很多,贾行云不知从哪下手。 他看到一盘花生米,白白胖胖、圆圆润润,连红色的囊膜都去掉了。 讲究! 贾行云内心给出评价,抓起花生米塞进嘴里。 嘎嘣脆,喷香扑鼻。 吃着吃着,贾行云发现不对劲。 婆婆也在吃花生米,吃的是另外一盘,一盘包裹糖浆的脆皮花生米。 婆婆把脆皮花生米丢进嘴里,抿来抿去。 少顷。 她端起一个空盘送到嘴边,吐出几颗白白胖胖、圆圆润润,连红色的囊膜都去掉了的花生米。 贾行云看了看眼前的花生米,再看了看她盘中的花生米。 “哇” 贾行云蹲在地上,吐得眼角尽是生涩的泪水。 “呵呵”婆婆笑了,慢条斯理道:“人老了,牙口不好,又好吃口甜食,这脆皮花生米的肠衣不错,就是花生仁嚼不太动” “婆婆”贾行云左手扶在藤桌边,右手撑在地上,抬起右臂抹了把嘴角的苦水,哭丧着脸,道:“求您,别说了。” “哎!人老了,还好可以戴假牙,抿啊抿的,偶尔牙印也会留在花生仁上,你看看我这颗,是不是还有牙齿印?咿?怎么还有昨天晚上残留的韭菜。小伙子,你跪下做什么,来,吃点花生米。” “哇” 贾行云吐得天翻地覆,脑中尽是婆婆细细描绘的画面。 贾行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虚脱的感觉比湖心岛使用荷瓣莲后带来的虚弱程度还要强烈。 第六十三章 城堡庄园老婆婆 “没事哈,吐啊吐的就习惯了。”婆婆端着盘子,晃动着花生米。 哗啦哗啦的花生米碰撞的声音,在贾行云耳中无限放大,他的感觉又来了,是反胃的感觉。 “行了,别想多了,你那盘是厨师的厨艺。” “当真?”贾行云心下稍宽,刚抬起头,又被婆婆寒着脸一句“假的”给说得心里一沉。 “好了好了,真的真的。”婆婆见贾行云脸色发白,索然无味地抬着盘子摔在滕桌上,嘀咕一句“这么嫌弃老身的口水,白救你了。” “真的假的?” “真的。” “真的假的?” “嗯,假的。” 贾行云长舒口气,软绵绵坐在藤椅上,两眼无神。 他推开白白胖胖的花生米,想着婆婆的话和贾氏祠堂供奉的女画像,突然起身,规规矩矩双膝着地,砰砰砰磕了八个响头。 “贾家子孙贾行云,拜见老祖月小尒。” “祖什么祖,我跟贾家有旧,但没有血缘纠葛,起来说话。”月小尒受得心安理得,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贾行云老老实实起身,从花圃中捧来沙土,将呕吐物盖得严严实实。 “你小子怎么到缅北来了?”月小尒推了推桌上的葡萄,示意贾行云吃。 贾行云摘掉葡萄,细细地剥皮,递给月小尒。 月小尒点了点头,用牙签插了,满意地送入口中。 贾行云想了想,以月小尒当初在迷宫中的行为判断,她没有恶意,所以他沉思片刻,直言相告。 “螺尾咬丢了,疑似长生堂赵猛的手笔。” 月小尒惊得拍案而起,手忙脚乱道:“老东西追到缅北来了?不行不行,我要收拾行李,了不得了,要天下大乱了” “老祖?老祖!”贾行云喊了两声,扶住月小尒的肩,道:“赵猛应该没来,我怀疑是当初盗墓的人。” “盗墓贼?”月小尒拍了拍胸,右拳捏起,手背掩着嘴角轻轻咳了数声,优雅地摆了摆手,提着脚裤慢悠悠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指着藤椅疑惑道:“慌什么,站着做什,坐。” 贾行云张着嘴不敢相信,老祖的形象破碎得稀里哗啦。 “那个盗墓贼我知道,叫周波,有点门道,经常在苦竹嶂溜达,主墓室都被我用迷阵糊弄过去了。”月小尒磕了磕茶杯,摇头道: “可惜,人老了,爱瞌睡,还是被他钻了空角,在周边挖了点东西,惊动当局,否则也没有你们考古队什么事。” “周波?”贾行云默默记住这个名字。 自从龙川墓回来,一直不顺,陌生的长生堂犹如定时炸弹,时刻要警醒,自己在对方面前几乎是透明的,而自己对对方却是知之甚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赵猛要抢夺骨钱令,至于抢去做什么,又是一眼两抹黑,这种被动的感觉很不好。 贾行云望向月小尒,这个跟贾家祖上有千丝万缕的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他抱了抱拳,脸色肃然,“请老祖解惑。” “别老祖老祖的,别人听了去,要拖我进研究所解剖了,还是叫婆婆吧,我听着顺耳。” “婆婆,赵猛是谁?寻方令有何妙用?龙川墓中到底是谁的棺椁?你们为什么会复活?人真的可以长生吗” “停停停,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这么多问题。”月小尒摘了颗葡萄砸在贾行云额头上,道:“剥皮。” 贾行云抹掉额头的葡萄汁,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老老实实给葡萄剥皮。 月小尒用牙签连续吃了五颗水嫩甜口的葡萄,这才后靠在藤椅上,脸色露出追思,神色黯然。 贾行云不再催促,默默剥着葡萄皮,轻轻放在盘中。 “这话说来就长了。”月小尒微眯着眼,娓娓道来。 “秦军之所以无敌天下,除了猛将如云,将士归心以外,最大的战力就是国君虎贲,秦国每一任国君军中优中选优,组建兼具所长的善战军士,你可以理解为现代军队中的特种部队。”月小尒正了正身,刚睁开眼,贾行云捧着茶杯递了过去。 她接过茶杯吹了口气,拂去茶沫,轻轻抿了小口,继续道:“到了始皇手中,秦灭六国,天下一统,他将虎贲改为长生堂,专职寻药。” “而寻方令,也就是你胸前的骨钱令。”月小尒指了指贾行云的胸,示意他拿出来。 贾行云从脖上摘下骨钱令,托在手中。 月小尒指尖触碰着骨钱令,神色似在追忆。 “寻方令除了主盘,一共八块副盘,为始皇收集天下奇物令方士打造,寻药的队伍除了最出名的徐福,还有八支,当时被称为八方巡察使,所以佩戴寻方令的人又叫八部使者。” 难怪赵猛看到自己会诧异叫出八部使,他当时恐怕是以为自己跟他同出一源吧。 “我们这一支的八部使就是堂主赵猛,寻方令为荷瓣莲,专职岭南地区。” 月小尒指了指骨钱令,道:“你们先祖,也就是贾似道,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主盘和促织牌,闯入墓中,无意间复活了我,后来的事,你们贾家应该有记载,我就不啰嗦了。” “至于我们为什么如同封印一样被封成琥珀俑,是因为我们造得长生药,但是却发现有严重的副作用。” “想必墓中的琥人,也就是那种诡异的怪物,还有死后变异的活人,你见识过了。”月小尒拍了拍手,插了一句,“好在我懂阵法,有封印之法。” 他喝了口茶,插起一颗葡萄吃了,继续道:“长生药的副作用就是变异,失去自我意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副作用的情况在当时不可逆转,我们被逼无奈,只能选择自我封印,经过贾似道机缘巧合的接触,我最先复活,并发现药效的副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了。” “那为什么当时只有您一个人复活了?”贾行云插了下嘴,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月小尒点了点头,道:“这就是问题的结症所在,刚开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跟贾似道推演猜测,得出巧合的结论,当然,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后来,也就是近代,我发现科学可以解释这一切巧合。” “寻方令因为材质特殊,拥有的微量分子元素与我们研究的长生药有互补作用。相当于接触长生药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这也是为什么你佩戴着多个副盘的主盘进入墓中,能同时复活多人的原因。” “难怪赵猛要夺我骨钱令,他想干什么?” 月小尒眼中露出惊恐,稍纵即逝,她忧心忡忡道:“你有所不知,龙川墓中不是任何人的埋葬之地,而是长生堂的自我封印之地,封印着一支所向披靡的万人长生军。” “长生军?”贾行云骇然,他将骨钱令重新挂回胸前,道:“墓中除了你们所在的墓室、丹室、迷宫,还有其他?” 月小尒点头道:“你们所见只是冰山一角,底下才是真正的龙川墓,拥有庞大的祭坛,原计划是以后用血祭的方式,复活长生军,不过,赵猛应该醒悟过来了,复活长生军的关键应该与寻方令有关,寻方令配合祭坛血祭,可以复活庞大的长生军,到时候,可真是天下大乱。” “长生军很厉害吗?”贾行云有点不以为然,道:“现代是热兵器时代,秦军再无敌,也只是冷兵器时代称雄。” 月小尒摇了摇头,指着自己道:“我刚复活的时候跟现在的赵猛应该是一样的心境,想要复活长生军纵横天下,恢复大秦帝国,但是活得越久,我越喜欢现在的华夏,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书同文、车同轨、民心归,可不就是始皇陛下想要的天下大同吗。” 她叹了口气,道:“赵猛的心境很难改变,他是个固执的人,是一个一定会活在过去的人,不要小看长生堂。” “譬如我。”月小尒指了指自己,嘴角翘起自信的微笑,道:“先秦时期最出名的阵师,龙川墓的迷宫就是我打造的。怎样?如果没有我的提示,你出不来吧。” 贾行云讪讪一笑,并未反驳,迷宫虽然精妙,不过给他时间,他相信没有月小尒的提示,他也能走出来。 “长生堂赵猛就不用说了,至今我都没明白他是什么能力。 其他人,比如虫师月小琉,可控兽驱虫,甚至连墓中那些怪物她都能操纵,是个堪比召唤师的存在。 药师月小柒,医术比之华佗、扁鹊也不遑多让,更是一手毒药出神入化,防不胜防,是个堪比毒物的恐怖存在。 乐师月小玖,声线奇特,能发出常人发不了的声音,可催眠、可破杯,用现代的术语来说,她的高中低频音可以影响人的听觉,进而影响人的意识。 想必刚入墓室,那个由我依据众人的能力打造的动图式视觉幻境,让你吃尽苦头了吧。” 贾行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幻境历历在目,如果不是有空谷牙在身,一群人早掉进化尸池中变成了怪物。 “这么说来,你们是一群拥有特异功能的人!”贾行云想了片刻,只能用这四个字来概括。 月小尒点了点头,道:“异人自古就有,先秦强大,始皇网罗天下,奇人异士皆入长生堂,所以,你还觉得冷兵器时代的长生堂无所谓吗。” 第六十四章 世上无长生 “举个例子。”月小尒拿起一颗李子在手里捏了捏,道:“长生军人人善弓努,我知道,你又要嗤鼻了。” 贾行云没有嗤鼻,反而有所重视。 他左手捏着下巴,想了片刻,道:“秦始皇帝陵一号兵马俑陪葬坑20092011年发掘简报中提到:秦弩的遗迹附近有骨质弓弭。弓弭是在弓弰细挺的弓体左右两侧粘贴的材料,以增强弓弰部的强度。为了系结弓弦,在弓弭所用的骨、角或石片上,刻出半月形勾弦锲口为弦槽,是复合弓的重要组成部分。” “复合弓?”月小尒摇了摇手指,道:“战国时期,弓弩就有望山和刻度了,秦军更甚,加装细孔聚焦筒,原理很粗糙,利用眯眼更加清楚的视觉原理,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是因为射程远。” “不能吧。”贾行云有所怀疑,道:“望山和刻度,加聚焦筒,都快和狙击步枪相提并论了。” “我就知道你会小瞧弓弩。说几个现代数据,对比下你就知道秦弩会有多猛。”月小尒掰着手指,道: “以现代数据来看,30磅弓,10米穿武警防爆盾;40磅层压传统弓,15米穿1毫米铁板,箭支透入20多厘米;72磅竹木层压弓,打212克碳箭,箭速220英尺秒。 至于100磅以上的弓,简直就可以称作大杀器了。150磅英格兰长弓,959克战箭,初始速度为每秒53米,动能为134焦耳,最大射程在228米到249米之间。 著名欧洲弓箭大师霍华德希尔就曾经用这等硬弓来射杀水中的鲨鱼,或者在180多码上猎杀麋鹿。总之,敢轻视弓弩的人,基本可以判定无知者无畏了。” 月小尒出了让贾行云瞠目结舌的话,“而长生军,万人皆可开150磅。” 贾行云脑海中浮现出万人开弩弓,万箭齐飞的场面,万人皆开150磅,是何等震撼的画面,那不是万柄冷兵器,而是万把轻狙击。 极度危险,一定不能让长生军复活。 贾行云默默下定决心,眼神囧囧,挥舞着拳头站起身来,道:“那就将龙川墓炸毁,为了社会的安定,可以不惜一切代价铲平苦竹嶂。” “别。”月小尒咽了咽茶水,道:“墓中的怪物出不来,是因为我利用场域,也就是你们所理解的地势风水,封印其于墓中,炸了苦竹嶂,我不敢保证怪物会不会出现,别说一群,就是一头流窜出去,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厄难。” “无论如何也不能复合长生军,太危险了。”贾行云点了点头,摸着胸前的骨钱令,道:“大不了毁了骨钱令。” 月小尒站起身,举着茶杯眺望远方,道:“真到了这最后一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现在还言之过早,副盘都还没聚齐,赵猛想利用祭坛血祭的方法不见得行得通,何况。” 月小尒抿了抿茶杯,看了眼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嘴角翘起一股诡异的笑意,道:“传说始皇打造寻方令的时候藏了一个大秘密,副盘聚齐,秘密自开。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千古一帝始皇陛下藏在八个不同方向的寻药队伍中。” “秘密?”贾行云嚼摩着这两个字,并不觉得惊奇,他点了点头,道: “历任骨钱令的佩戴者在贾氏家言中留书推测,骨钱令与神迹有关,古人深信人类文明起源于神族,各种壁画、古籍、遗址都描绘着神降世人的传说。 始皇深受长生思想影响,是不是对这一理论也深信不疑,所谓让徐福找寻蓬莱仙山是不是就是这种思想在作祟。 除了东方,西方也长期流传着一个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在传说中,亚特兰蒂斯大陆无比富有,那里的人是具有超凡能力的神族。 二战时期,希特勒就不惜花费巨大财力物力,找寻传说中的地球轴心,期望可以在此处构建不死军团。” 月小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有段时间,我曾对骨钱令的微量元素做过研究,发现很多种不在元素周期表上的稀有材料。如果用天外陨石来解释,看似很合理,实则又失偏颇,就算陨石,大部分材料元素也是会出现在元素周期表上的。”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贾行云咧了咧嘴,想着融合骨钱令后身体的变异,玩笑道:“远古时期真有修仙者,这骨钱令是一种仙器。” “仙器啦,修仙啦,修仙啦”月小尒暴跳如雷,跳起来扇贾行云的后脑勺。 贾行云也不敢躲,内心嘀咕:难怪二叔这么喜欢扇我脑勺,原来结症在老祖这里。 想起老祖,贾行云又不免好奇,语气柔弱道:“世上真有长生吗,您真的活了800多年?” 月小尒见贾行云也不躲,扇了几巴掌就觉得索然无味,她整了整衣裳,没好气道:“狗屁的长生。” “那您?”贾行云眼带怀疑,打量着月小尒,示意,您不是活生生的老怪物吗。 “琥珀女俑,你见过了?”月小尒摸了摸皱纹褶皱的脸,伤神道:“个个美若天仙,放在现代,一等一的宅男杀手,国民女神。” 月小尒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脸,颓然坐在藤椅上,道:“想你婆婆我,原来也是美得不可方物,你家老祖贾似道初见我的时候,眼珠子就没有一刻离开过我,哼哼,不过,你家老祖太丑,跟你一样。两个字,丑拒。” 看着月小尒横眉冷对,数落着贾似道,连带着贬低自己,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俊朗的脸庞,心中嘀咕道:您老莫不是对帅这个字的定义,有严重的理解偏差? 月小尒的脾气说变就变,说着说着就满脸愤慨,声音带着老年人的尖细,吼道:“你见过谁长生,能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长成老太婆的,啊!你素不素瞎啊。” 贾行云摸了摸鼻翼,有些不以为然,挑了挑眉角,轻言细语道:“长生不死不等于长生不老吧,这是两个概念。” “哈?”月小尒捂着耳朵,侧身转向贾行云,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行云内心两突突,只要是女人,别管多少岁,敢说她老,就是犯忌讳。 他转了转眼珠子,解释道:“我是说婆婆您高风亮节,视皮囊于无物,修内在不啻外在,佛家有云,红粉骷髅,过往云烟” “红粉骷髅啦红粉骷髅啦我让你红粉骷髅啦”月小尒拍打着贾行云的后脑勺,上气不接下气,满脸的不高兴。 贾行云不说话了,女人,真是不能以常理揣测。 高智商还真不代表高情商,情场弟弟贾行云,在女人面前真是个弟弟。 一顿“暴揍”,月小尒喘着粗气,靠坐在藤椅上,指着葡萄点了点。 贾行云赶紧上前,躬身剥皮,直接喂进月小尒嘴里。 月小尒眯着眼睛,享受地哼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世上没有长生,我们的长生药也只是大幅度激活细胞机能,提升寿命,用现代术语来讲,就是减缓细胞的衰老,加速新旧细胞的更替。” “而我。”月小尒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就知道了,长生药是不能抗衰老的,用现代的医学测算,我应该一百八十岁左右。” “那您?”贾行云说了两个字,赶紧闭嘴,他不敢多言,瞄了瞄月小尒抬起的右手,后脑勺隐隐发热。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活了800年,还没死吧。”月小尒切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你之所以能在上柏村遇到我,是因为我刚从墓中回封苏醒。” “回封苏醒?”贾行云理解着这个词的深层含义,恍然一拍脑门,道:“跟绝对冷冻条件下的冰封原理一样,您将自己封住,相当于时间这个概念,在您身上停滞了。” “虽不对但也不远也。”月小尒点了点头,“初次苏醒,我就发现长生药不是无限生命,能清晰地感受自己的寿命跟普通人一样会流逝,我也会变老,而不是长生不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回苦竹嶂回封一段时间。” 她脸上显出追忆,眼露水雾,脸上现出红霞,道:“你们有句话说得好啊,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身为华夏人,能在历史长河中见证炎黄子孙的崛起,是一件幸福的事,那怕这河流有时候会断流,有时候会浑浊,有时候会乌烟瘴气。 但,也是我们的河流,我的河流,我爱这方故土,我爱这里的人,我想要永永远远看下去,就这么默默的看下去,那怕做一个眼也花、耳也聋的老婆子。” 月小尒眨了眨眼,眼角吮着泪花,她长吸口气,道:“生我的那个时代,群雄纷争,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 苏醒的那个时代,国破山河变故。历经宋、元、明、清,我看透了封建王朝的本质,甚至在外族冲进帝都欺我族人的时候,我曾嚎啕大哭,化身巾帼女英雄,挥剑杀敌。 所幸民国来了,旧貌换新颜,我以为的族人崛起却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直至新时代的来临,今时今日,我终于明白,华夏才是那个华夏,这才是那个始皇陛下梦想中的大一同。” 泪流满面,月小尒微笑着,默默无声的泪水沾湿衣裳。 第六十五章 暗拍会 可爱可敬的婆婆。 你见过七老八十的老人流眼泪吗?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酸。 贾行云见过,他不心酸,反而很自豪。 知音难觅,月小尒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这就是文化自信啊,每个人都能以身为华夏人而自豪。 我们是出生于怎样的一个民族 她造就了这样的王朝:“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面对外族入侵,“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在国家遭受外族入侵时,她造就了这样的英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而国家败亡,她有这样的民族气节:“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国家被列强分割下,风雨飘摇时,她有这样的英雄:“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返单两昆仑”、“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等等,像这样的民族气节,在五千年的历史中数不胜数。 昔日孤舟十三人,今已浩浩百万师! 相信每一个看过大阅兵后的华夏人,都有着这最直观的感受。 此生无悔入华夏,来世愿在种花家。 这不是一句空谈,也不会是一句空谈。 贾行云与月小尒心有灵犀,击掌向贺。 “臭小子。跟贾似道一样,虚伪得很。”月小尒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叹息一声道:“可惜了贾似道,生活在那个风雨飘渺的年代,临危受命,纵有再多抱负,也是独木难支,难为他了。最终也无奈落得假死脱身,干起了盗墓贼的勾当。” 贾行云张了张嘴,心道老祖不上苦竹嶂,您老还在琥珀俑里干瞪眼呢。 不过这话不能说,却也不知如何接口。 月小尒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还是你好,赶上了好时代。” 贾行云堆起笑脸,眉开眼笑,从后捏着月小尒的肩头,轻柔地给她松肩,“我们贾家再好,还不是因为婆婆您,如果当年没有您扶持老祖,我们贾家也不会攒下这么大家业。想必800年间,我们贾家没少受您老人家恩惠照顾吧。” 月小尒撇了撇嘴,嘀咕道:“好在你们贾家没什么败家子,所谓富不过三代这个说法,在你们身上不适用,贾似道也不知道烧了哪里的高香,儿孙个个这么出息。” 贾行云捏着月小尒的肩头,笑道:“贾家家言可是谨遵婆婆当年的教诲,低调、内敛、与人和善、为国为民的思想近乎流在每个贾氏弟子的血液里。” “我有说这些吗?”月小尒眼珠转了转,回忆片刻,抚掌道:“我好像说的是闷声发大财,财不外露,富不露相吧。” “意思都一样。”贾行云呵呵一笑,打着哈哈遮掩过去,问道:“婆婆怎么到缅北来了,看您这待遇,好像跟这俊温关系不错。” 月小尒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活得时间越久,自然会有些身外之物,前几年不是有个电视剧叫什么来自星星的你吗,那个都教授不是活了n久,到处都是房产什么的。我也不差,小俊温还没发迹的时候我帮过他一把,这座庄园还是我半卖半送留给他的,这里的人都叫我一声老太君。” “老老太君。”贾行云咽了咽唾沫,手上一紧,这名头,华夏历史上无一不是牛逼哄哄的人物。 月小尒老脸一红,示意贾行云按摩的动作不要停,补充道:“这不,鹅城天气太热了,到这边来度度假,避避暑。” 噗嗤。 贾行云没憋住笑,轻轻笑了出来。 避暑?来缅北? 这里处于亚热带雨林,跟鹅城经纬度相差不到哪里去,热起来也是大哥别说二哥。 避暑就免了,冬天来晒太阳还比较合适。 被贾行云瞧出心里的小心思,月小尒面不改色心不跳,淡然道:“我知道子母扣有寻物的功能,螺尾咬有眉目了?要不要我让俊温帮你,密支那一亩三分地,他的名头还是很好使的。” 贾行云点了点头,正色道:“大致方向有了。” 他思索片刻,谨慎道:“贾家不想跟这边的地方势力有太多的瓜葛,这种层面的人情不好还。如有必要,我们会花钱请雇佣军。” 月小尒默默点头,道:“不无道理,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放心,还有我这个老婆子在,异国他乡,不会让你们吃哑巴亏的。” “谢老祖。”贾行云见月小尒挑了挑眉,改口道:“谢婆婆。” 月小尒嗯了一声,点头想了片刻,朝静立在远处的守卫招了招手。 守卫前来,卑躬屈膝,满脸的敬意。 “去找小俊温拿两张暗拍会的入场牌。” “是,老太君。”守卫毕恭毕敬,后退老远,才慢慢转身。 从守卫的细微动作,贾行云判断,月小尒在瓦拉庄园的身份,远不止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人都有秘密,贾行云不会刨根问底,只是对入场牌一说充满好奇。 他俯下身去,半蹲在月小尒身前,帮他捶腿,道:“暗拍会?您是说赌石场吗?” 月小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赌石场只不过是大众玩法,暗拍会才有意思。” 月小尒舔了舔嘴唇,呵呵一笑,脸上皱纹散开,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笑道:“我发明的小玩意。” 果然,婆婆不简单。 字里行间居然把需求以亿为单位做流动资金的赌石场戏称为大众玩法,那暗拍会这个“小玩意”得多大的场面。 “拍卖场都是明码标价,相中的人一层层往上加钱,我这个暗拍会,怎么说呢。” 月小尒挑了挑眉,想了想,换了条腿给贾行云捶着,道:“可以理解为淘宝,但是有些东西上不得台面,所以参与玩法的人,必须戴上面具隐藏身份,自然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 “入场的人,可以是买家也可以卖家,什么都可以卖,但是,东西得有最低实价,打个比方,你这次要去的暗拍会,每件物品,真正价值,最低在百万以上,高不封顶。” 月小尒见贾行云张了张嘴,想要插话,她摆手打断,道:“暗拍会钱不是重要的,入场牌就是身份的象征,每次的入场牌各不相同,入手以每次最低价为标线,而且,采用上一次暗拍会成员的内部引荐机制,有钱也不一定拿得到入场牌。” 贾行云点了点头,默然道:“非一次终身制,出了事,有据可查,高明。” 月小尒白了白眼,轻声一句“高明个屁,老娘是想每次都圈钱,老娘这里没有什么会员制,想进暗拍会,行,交钱。” 贾行云愕然,这婆婆,没看出来,还是个财迷。 “暗拍嘛,自然不能看,随机选择,但是,大可放心,所得物品价值绝对超过入场费。” 贾行云打了个响指,道:“好像明白了,有点像盲盒。您是抓住了人的好奇心和撞大运心理,就跟赌石一样,人人都向往开出一个物超所值的盲盒,况且盲盒内的东西还有保底价,要是捡到千万或者上亿的东西就发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贾行云蹲得腿麻,他站起甩了甩腿,拉过藤椅坐下,道:“这样一来,怎么赚钱?价钱有高低,平均值在入场券以下,才能有得赚啊。” 月小尒诡秘一笑,点了点地,道:“这里是缅北,很多东西,打着擦边球,我曾经在里面遇到过流失在外的稀罕文物,捡了来,上交给国家,两全其美,何乐不为。有些人喜欢在暗拍会上处理棘手的东西,风险转嫁出去,还有可能换拍到估价更高的东西,为什么不呢?” 这种操作,贾行云被月小尒秀得头皮发麻。 “那我不去了,能去暗拍会的都是过江龙,我就是个小虾米。”贾行云摆了摆手,连连推辞。 “去转转,没事,暗拍会的场子,没人会乱来,那地方等同于各方势力用来交流的地方,就算我要关,他们也不会答应。” 贾行云满肚子疑问,譬如暗拍会要是同时有多个人看上同一物品了,用什么来争夺。譬如像自己这种没有带东西进场的玩家,岂不是多了一个空白名额,如何调整物品的数量。 不过月小尒没有给他发问的机会,打了个哈欠,从守卫手中接过两个玉石牌子,扔给贾行云,在守卫的搀扶下,挥手回了一句“你先溜达着,有事报我老太君的名,我要去睡哈子午觉。” 手中两巴掌大白色中杂有绿色条带的玉牌。 贾行云对玉石亦有接触,这一看就是称为“雪里苔藓玉“的极品。 用这种玉来打造这么大的玉牌,果然如她所说,入场牌就是身份的象征。 这玉牌,造型月牙,阴刻一紫色貮字,玉石雪白透亮,绿色条带清晰可见,犹如悬浮其中。 入手温凉,似有脉搏跳动,好一块引人脉动的玄石。 两块入场牌在手,除了贾行云自己,贾瑞和因为有伤,看来是去不了的,想来想去,还是带上李林比较妥当。 天色墨垂,贾行云与李林乔装打扮一番,被之前服侍月小尒的守卫开车送到瓦拉酒店。 瓦拉酒店地上十层,地下除了一层车库,再下两层,一层是赌石场,一层是暗拍会。 第六十六章 熟悉的感觉 贾行云全身白。 白色西装,白色领带,白色皮鞋,白色假发,白色哭脸无脸人面具。 李林全身黑。 黑色西装,黑色领带,黑色皮鞋,黑色笑脸无脸人面具。 这风格迥异的对比,一看就是月小尒的恶趣味。 骚包的一身白,再加上哭脸的无脸人面具,贾行云想低调都不行。 暗拍会在酒店地下三层。 进电梯之前,先过一道金属探测仪安检,杜绝武器进入。 进了电梯,贾行云才明白入场牌的妙用。 按楼层的地方没有设置按钮,一个狰狞的血盆大口。 想下去,得投入入场牌。 两块月牙形状的玉石牌投入血盆大口的嘴中。 狰狞的大口闭合,传出机括响动的声音。 玉牌被吐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电子合成音响起,“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身份契合,欢迎来到地狱。” 贾行云无力吐槽,将玉牌收入口袋,呵呵一笑,配合那张要哭不哭的无脸人形象,真正的哭笑不得。 这小孩子才感兴趣的恶作剧,哎!婆婆,您老好歹也活了800来年了。 电梯下降,直达地下三层。 电梯门启开,入眼贾行云就愣住了。 还真他喵的是地狱。 森罗万象,阴森恐怖,阴沉诡异的音乐,色调偏绿紫的灯光。 十八处隔间,大小同人的泥石雕塑,张牙舞爪,受尽苦难,契合十八层地狱的名称。 电梯门口左边一脸型模糊、造型扭曲、长舌掉眼、舌苔带铁钳,直愣愣盯着电梯口的泥塑,不就是拔舌地狱的受刑者吗。 而右边泥塑,色彩斑斓,造型扭曲,身上几处齐齐断裂,扯着丝线,一把剪刀插在头顶,抹上猩红的颜料,契合剪刀地狱的受刑者。 整个地下第三层,遍布十八尊受刑泥塑,暗合拔舌地狱、剪刀地狱、铁树地狱刀锯地狱十八层。 十八尊泥塑,十八个阴森森的洞府。 最中间,不是传说中的阎王殿。 而是美轮美奂,犹如仙境的暖阁。 浪云绕绕,雾带幽幽,花红柳绿,暖意阵阵。 以灯光为效,无数剑影穿梭,星星点点。 举目清晰可见,似有涧流瀑布,白帘如洗。 犹如幻境。 与平面十八层地狱洞府相比,两者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不自觉之间,就对暗拍会的后续安排充满好奇。 月小尒的阵师之名,在此处可窥一二。 早有数十装扮各异,戴着面具隐藏身份的人,穿梭其中。 暗拍还没开始,自有西式酒会模式供人用餐攀谈。 贾行云两人的到来,引来数人的目光。 不过也仅此而已,来这里的人谁不是奇装异服,像贾行云、李林这样穿着正装的人反而是异类。 贾行云看着这群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恨不得只露眼珠子的与会人,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还以为与李林的“黑白无常”的打扮会成为全场的关注点呢,看来是想多了。 这算正常的,人群中超人、丧尸、僵尸、动漫ser可谓群魔乱舞,整个就一万圣节舞会。 贾行云是被月小尒半推半赶过来的,自然不想引人注意,跟李林对视一眼,两人分开。 贾行云顺着墙角,漫不经心踱步到放着酒水饮料、果盘糕点的地方。 他拿起一杯鸡尾酒,轻轻晃动,慢条斯理吮了一口,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冷眼旁观。 嗯,那个打扮成三档路飞的胖子,是个瘦子,看他手指,修长精瘦,脚步轻飘,走路不蹒跚。 那个带着小丑面具的假女人,应该是个大肚子男人,盆胯虽宽,盘面太小,走路提臀的姿势不和谐,动作很夹生。 那个用披风斗笠罩头的人和古装僵尸脸的人,应该是一伙的,两人短短一分钟不到,眼神交流了五次。 贾行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默默分析着众人的装扮行为,乐在其中。 “咳咳呸。” 身旁传来吃东西呛喉的轻咳声。 贾行云侧头望去。 入眼泡泡袖印花t恤加蕾丝高腰钩花短裙。 洛丽塔? 贾行云脑中瞬间闪出三字。 视线上移,被两座巍峨山峰吓到了。 贾行云心中狐疑:这不是萝莉公主,这是奶妈皇后。 再往上看,一张毛绒兔子脸面具。 灵动的大眼睛,清澈水嫩,似有幽泉。 嘴角夹杂着白色兔子绒毛,正用舌头撵着,呸呸有声。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变身器娃娃音,“洛丽塔”左手端着糕点,右手巴掌举在右脸,歪了歪头,眨着眼做了个可爱的动作。 贾行云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捏了捏领带上的变身器,一声粗狂的“没关系”。 这声音,贾行云愣了一下,音色怪怪的,那种“小妹妹,叔叔给你吃棒棒糖”的感觉。 “洛丽塔”可爱的动作瞬间顿住,眼神中闪出一丝厌恶,她举起右手撩了撩右耳上的发际,耳廓绯红一片。 眼前这个无脸人,身材挺拔,动作自然,指甲齐整干净,肤色淡黄,喉结微凸,脖子上的肌肤紧致,附和年轻人的判断。 不过这声音,虽说是变身器导致,但是还是很令人厌恶。 “洛丽塔”在内心做着贾行云的形象刻画,默默判断,对方不是目标人物。 她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出于职业习惯,问道:“叔叔?你是华夏人?” 叔叔?叔叔?叔叔? 叔叔两字在贾行云耳中无限循环,他眉角抽了两抽,阴阳怪气道:“小朋友,成年人的世界很危险,这里有很多吃人的叔叔,快回去嘬奶瓶。” “洛丽塔”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上的发际,眼珠灵动地转了转,噗嗤笑道:“那你这个无脸人叔叔有脸吃小朋友吗。” 见“洛丽塔”一语双关,拐着弯的骂自己,贾行云毫不客气回应道:“叔叔不吃小朋友,叔叔喜欢吃熟鲍。” 熟鲍?熟鲍?熟鲍? “洛丽塔”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愣在原地,琢磨着这两个字的意思,瞬间,秒懂。 “你无耻。”“洛丽塔”举起左手的糕点,还没扔出去,就被贾行云捏住手腕。 他轻轻将“洛丽塔”拉了过来,举起她的左手,瞪着眼睛恶狠狠地一口咬在糕点上。 不过这表情,配合无脸人的哭脸面具,蠢萌蠢萌的。 “洛丽塔”抬起右腿,膝盖上撩,动作在裙摆的掩盖下,隐晦又迅捷。 “你”贾行云捂着小腹,原地跳脚,阵阵凉气上涌,蛋蛋是真的淡淡的忧伤。 “洛丽塔”嘴角撇起一股傲然的笑意,右手两指齐眉一靠,干净利索地甩向贾行云。 “嘶哈”贾行云冷抽两口凉气,倒退两步坐在沙发上,伸腿揉搓小腹。 “洛丽塔”哼了一声,用娃娃音奶凶奶凶道:“不尊重女性的男人不配做男人。” 贾行云听懂了“洛丽塔”的双关语,他弯着腰摆了摆手,道:“算我错了,给你赔不是。” 贾行云也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了。 难道戴上面具隐藏本我,阴暗面就窜出来了? 还是说这本来就是我的真面目? 贾行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揉了揉小腹,站起来跳了两下,小腹处还是鼓胀鼓胀的隐隐作痛。 “小妹妹,这里真不是小朋友应该来的地方。”贾行云好心提醒,被“洛丽塔”听在耳中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她冷笑一声,咬着牙转身道:“顾好你自己吧,怪叔叔!” 咣当一声。 转身的“洛丽塔”跟一穿狗熊套的人撞在一起。 她跌跌撞撞,后仰着倾倒。 贾行云眼疾手快,从后抱住。 发丝漂浮,佛过贾行云的鼻头,淡淡的栀子花香味传来。 他嗅了嗅鼻头,有种熟悉的味道。 “洛丽塔”被贾行云嗅鼻的声音勾得恼羞成怒。 她反手推开贾行云,瞪了一眼狗熊套,刚说一句“走路”,发现变身器落在衣上,她按住变身器,贴在喉处,声音渐小,嘀咕道:“走路看着点。” “洛丽塔”拢了拢短裙,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上的发际,走进人群。 贾行云呆若木鸡,脸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 江晓蔷? 熟悉的栀子花香味,熟悉的撩右耳发际的下意识动作。 如果这都算巧合的话,方才狗熊套撞松她的变身器,前面走路两字就是她的真声。 贾行云的记忆力很好,她很笃定,这个声音就是江晓蔷的。 她来缅北做什么? 她是刑警,不是缉毒警,按理说跨国追凶这事应该是拥有国际刑警资格的老警察来做。 她这么年轻,国际刑警? 不能吧。 难怪之前发微信给她,没有回,看来她早已来了缅北,想必是不方便吧。 那她来缅北到底做什么? 一个市区派出所的刑警,是没有这么大权利的,除非有授权。 想起江晓蔷的爸爸是江军,贾行云又释然。 不行,这里很危险,缅北的犯罪分子穷凶极恶,不比国内。 她若是来度假的还好,若真是来跨国追凶的话,这暗拍会岂不是各方势力交织的龙潭虎穴? 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百般心思浮上贾行云的心头。 他默默注视着“洛丽塔”,却不知,有一双阴沉的眼睛也在悄悄打量着他。 第六十七章 自我揣测很致命 以国内警界系统的配比,江晓蔷不可能单独行动。 暗拍会应该还有她的内援。 贾行云默默坐着沙发上,暗暗分析,眼神在四处溜达。 有了目的性,贾行云的大脑高速运转,有心算无心,他很快发现一个有意无意与“洛丽塔”对视交流的目标。 那是一个没有戴任何面具,脸上涂满彩色油彩的人。 太阳穴附近一条埋入头发的刀疤旧伤? 孟庆。 贾行云嘴角翘起一抹会心的笑意。 这师徒两人同时出现在缅北,看来不是旅游,而是出任务来了。 贾行云站起来,举着鸡尾酒晃动着,准备靠前去。 “各位贵宾,暗拍会正式开启。”话筒的声音传来,中间暖阁雾气升腾,凭空出现一个遮面的魔术师。 人群涌向暖阁,贾行云被人群簇拥着,与江晓蔷、孟庆相去甚远。 “有老玩家,有新玩家,我就再啰嗦一遍。”魔术师微微躬身,手中除了话筒,还有一个魔术棒。 他犹如指挥交响乐一般,挥舞着魔术棒。 每挥动一次,暖阁台上都升起一座小型方台。 台子上木箱,珠光宝气的宝石箱。 单就以宝石箱外面镶嵌的五彩缤纷的宝石,加上玉石牌的价值就稳赚不赔。 十八个宝石箱连续升起。 “三十二名玩家,十八个宝箱,第一轮,资格淘汰,请写下你的优势,本会以作对比考量。”魔术师挥舞着魔术棒,漫天的纸片飞舞,房顶嗖声连响,三十二个尾部牵线的塑料蜘蛛抱着笔垂了下来。 贾行云学着众人接纸拿笔,心中是对月小尒无限的吐槽。 暗拍会满满的小细节,透露着一个老顽童的恶趣味,真是越老玩心越重,这些小机关,应该是她老人家设计的。 在场的人不是都像他一样内心恬淡,这些看似花哨的操作,在其他人看来,就像大餐的前菜,勾起他们无限的食欲。 贾行云本来想弃权什么都不写的,只是将空白纸夹在蜘蛛怀里的时候,蜘蛛纹丝不动。 它那活灵活现的眼珠转了转,机械般的声音响起“无视本会的规矩,视同为敌人”,夸夸夸的声音响起,屋顶砖石转动,伸出一杆黝黑的枪管。 贾行云挑了挑白眼,取下空白纸,龙飞凤舞在上面写到“我长得帅”。 蜘蛛夹住贾行云的纸,嗖嗖嗖缩了回去,又嗖嗖嗖伸了回来,递给贾行云一个22号码的玻璃球。 是22,还好不是233333。 贾行云都无力吐槽了,或许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暗拍会真正的主人是月小尒,这种明明知道,却又无法告诉别人的感觉,让他有种卧底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就想是月小尒派来的监督员,即是裁判,又是选手。 嗖声连连,不消片刻,三十二人完成书写程序。 每个人手中都得到一个号码球。 魔术师点着耳中的耳麦,接受着讯息。 他点了点头,突然一愣,脸上显出怪异,朝人群中望来,有些迟疑地背过身去,低声确认。 待到信息确认,他转过身来,把目光看向贾行云的方向。 魔术师咧开大红嘴,似在憋笑,他把魔术棒指向贾行云。 众人顺着他的魔术棒把目光聚焦到贾行云身上。 贾行云心里一突,莫非自己随便写的“我长得帅”要被当场揭穿了。 “请21号贵宾,展示一下,怎么吃掉自己的眼珠子。”魔术师将魔术棒从贾行云的身上移到他身旁一个丧尸打扮的人身上。 贾行云翻了翻白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又开始腹议:这也叫优势?不是应该暗示自己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有渠道之类,展示有实力跟暗拍会合作的资格吗,吃掉自己的眼珠子算怎么回事?才艺展示?那我长得帅,怎么展示? 丧尸似乎不是第一次来暗拍会,吃准了暗拍会的套路。 他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下,神情轻松,扣下自己的右眼塞进嘴里,抿了抿又塞了回去,无奈地摊摊手,道:“假眼。” “切!” “什么老破梗。” “我还能倒立劈叉呢。” 议论纷纷,满是质疑的声音。 魔术师不为所动,点了点头,指着丧尸道:“恭喜21号贵宾,获得第一轮资格。” 小插曲过后,数字不断地从魔术师口中报出。 贾行云又呆住了,自从魔术师报出22号贵宾,获得第一轮资格的时候,他就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傻眼。 这什么跟什么嘛。 果然,长得帅的人运气不会太差吗? “我不服。”撞在江晓蔷身上的狗熊套拍了拍胸,指着丧尸道:“他什么玩意,就表演个吞假眼珠的才艺就可以获得资格,我能赠送两艘游艇,怎么不能入围。” 魔术师的眼眯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盯着狗熊套,他朝丧尸努了努嘴,示意这事他来搞定。 丧尸呵呵一笑,也不大吵大闹,再次摘下眼球,放在掌心。 只见眼球在他掌心滚动,咔擦的声音密集传来,不消片刻,眼球流水般涌动胀大,变成一个磨盘大小的无人机。 丧尸轻轻抬手,无人机悬浮半空,机腹展露,空空如也。 “你是”狗熊套捂住了嘴,眼露惊恐,慌不择路扒开人群,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贾行云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这种高科技无人机,只是在科幻片中见识过。 丧尸展示的虽说只是概念机,但这一手已经将所有人镇住,不少人猜测到他的身份,情不自禁往后退去。 “朋友,你很淡定嘛。”丧尸的华夏语说得很生硬,音调不是很准。 他望着贾行云,脸上的妆容很真实,至少那挂蛆的道具就很惟妙惟肖。 “久仰久仰。”贾行云处之泰然,淡淡一笑,装作一副高深莫测,心里其实在想这人谁?独眼龙,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龙有龙潭,蛇有蛇窟,不相干的两人的确交集不到一块。 不过贾行云的神态和装作认识对方的样子,让丧尸不敢小觑,这是只有同在一个层面的人物,才会这么视若无睹。 这也是条大鳄。 丧尸内心判断,语气情不自禁用了商量的口气,“有机会一起合作?” “好说,好说。”贾行云弹了弹脸上的无脸面具,双手结了个莲花指印。 ????? 丧尸头上连串的问号,这手势什么意思? 某个古老家族的身份验证? 西方的还是东方的? 该死,我怎么想不起来。 丧尸急得头上冒汗,暗拍会随便个人都颇有实力,这无面男一看就拥有不弱于自己的势力,不能放弃这结交的机会。 丧尸想了想,伸向怀中,一张烫金名片悄悄塞进贾行云口袋。 贾行云愣了愣,差点习惯性双手去接,他生生顿住身形,微不可察朝丧尸点了点头。 这高深莫测的动作,在丧尸看来,是自持身份的矜持,大鳄嘛,谁还不高冷。 他呼了口气,朝贾行云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懂了。 贾行云看着丧尸眼角的蛆虫悉悉索索抖了下来,严肃着脸暗暗发笑。 他笑了,他笑了,丧尸看到贾行云眉角翘起微笑,心中大叫一声成了。 攀上一条大鳄,我弗雷德里克在家族中扬眉吐气的日子就要来了。 弗雷德里克翘起右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贾行云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高人啊,明明知道我是独眼弗雷德里克,还能这么淡定,这是大腿,真大腿。 弗雷德里克兴奋不已,内心憧憬着某天带着强援回家族打脸的场景,脸上尽是笑意。 不过那笑意配合丧尸的妆扮,显得很诡异。 “恭喜这十八位贵宾,请按照我报的号码顺序挑选宝箱。其余未能拿到号码的贵宾,很遗憾,您的这次暗拍会之旅就此结束。” 魔术师指了指众人手中的玻璃球,补充道:“第二轮为顺选,每一个选择了宝箱的人请带着宝箱进入十八层地狱,开启宝箱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自己愿意接受的。” 他指了指十八层地狱房间,道:“为了保证贵宾的私密性,看过宝箱的人不准透露任何物品的讯息,如有违背,视为对暗拍会不敬。” 场中只留下十八人,贾行云看了一眼,李林、孟庆未在其中,随着淘汰的人流被请了出去。 “3号贵宾,请。” 第一个被点到名的居然是洛丽塔打扮的江晓蔷。 贾行云很难想象身为警察的她是如何“中标”的。 江晓蔷忠实扮演着自己萝莉的角色,蹦蹦跳跳走上暖阁,围着宝箱转了几圈,用点兵点将的方法,挑了一个宝箱,率先步入拔舌地狱。 时间流逝,随着魔术师不断叫唤着号码,人数越来越少,轮到贾行云的时候,已经都倒数第四人了。 贾行云被点到号码,上台就近挑了个宝箱。 宝箱很沉,抱不动,暗拍会很贴心地送来手推车,几人合力将宝箱抬上推车。 贾行云推着沉重的宝箱,进入第十五层磔刑地狱。 “磔刑地狱?”贾行云嘀咕一句,心中想起十八层地狱的释义:挖坟掘墓之人,死后将打入磔刑地狱,处磔刑。 磔刑即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俗称剐刑。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吗,贾行云内心一片平静,悲哀地想到考古人可不就是挖坟掘墓之人。 第六十八章 又见琥珀舞天姬 磔刑地狱隔间房内布置很简陋,只有几把沙发椅和圆桌。 贾行云推着推车,反手关上房门,打开宝箱。 刚打开宝箱瞄了一眼,惊得他赶紧合了起来。 贾行云心脏砰砰跳,里面的东西难怪这么重,满满一箱“面粉”。 以价格来衡量,的确很值钱。 但是这东西不能碰,一丝一毫都不能碰。 不仅不能碰,还要向婆婆建议,以后这种东西不准进入暗拍会。 贾行云合上宝箱,阴沉着脸推门出去。 贾行云进入房间很晚,出来的却是最早的一个。 不消片刻,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一部分人对宝箱里的东西很满意,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出暗拍会。 还有一些人,譬如像贾行云这样的,对宝箱里的东西不太满意,留下来做下一轮交换。 “想必这七位就是要参加第三轮交换轮的贵宾了。”魔术师数了数人头,道:“交换轮很简单,每个人用简单的一句话概括手里的东西,注意,不准实指,打个比方。” 魔术师舞了舞手中的魔术棒,两手捏住两端,道:“我手中这根魔术棒,概括的时候不准说这是一根魔术棒,可以用诸如拥有神奇的魔法,或者化腐朽为神奇的东西,这样的词汇模糊描述。” 贾行云点了点头,暗拍会之所以这样操作,是为了保护客人的,以免现世的东西以物揣人,知晓对方的身份。 “这位可爱的女士,您先来。”魔术师挥舞着魔术棒,行一优雅的躬身礼,指向了江晓蔷。 江晓蔷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捂着喉咙,娃娃音干净利落道:“发明自东方,大放异彩于西方。” 模棱两可,猜破脑袋也没人能想得出来她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这种描述反而不利于她交换宝箱,模糊的描述要让人产生联想,生出交换的,看来江晓蔷不是为了宝箱本身。 “美轮美奂,多彩多姿,造型迥异。”三档路飞的描述让不少人提起兴趣。 小丑面具的假女人没有说话,双手比划了一座山体造型,伸出右手指不断揉搓。 这个暗示就很明显了,金山银山矿山,不离十。 “设计图,高科技。”弗雷德里克说了六个字,闭嘴不言。 这样的描述合规矩,没有特指,又隐隐点名价值。 “尘封已久,距今三千年。”吸血鬼造型的人点出宝箱的东西,众人很快猜测到,里面应该是古老的古董。 “活的,稀有血脉,纯种。”绿巨人造型的人拍着宝箱,点出关键所在,让人充满好奇,里面的东西,要么是名贵的犬类,要么是快绝种的保护动物。 “水上能飘,地上能走,空中能飞。”戴着防毒面具的人的描述就有点夸大了,三栖的东西,只有科幻片里才会出现。 轮到贾行云描述,他才发现自己失算了,早一点出去,销毁手里的东西也比留在这里和人交换了的强。 只能怨第一次没有经验,他清了清嗓子,用不想交换出去的心思描述道:“一箱洗衣粉,不值钱。” 歘 齐刷刷的目光,包括魔术师。 “怎么了?”贾行云转着无脸面,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跟你换。”“换我的。” 三档路飞和绿巨人同时举手。 贾行云不沾毒,所以他不知道洗衣粉在这一行就是海洛因的代称。 魔术师张了张嘴,正要除去贾行云的资格,耳麦传来吩咐,他顿了顿,任由事情发生,好奇地望着茫然的贾行云。 江晓蔷神色一沉,眼中精芒乍现,将目标人物锁定在三档路飞和绿巨人身上,不过猥琐无脸男的嫌疑也不能排除,或许这东西原本就是他自己的,巧合抽到自己的东西,不得不换。 “我可以拒绝吗?”贾行云举了举手,朝魔术师示意。 魔术师机械地摇了摇头,道:“单选可以拒绝,多选必须挑一个。” 贾行云无奈,在疑似文物的三档路飞和疑似保护动物的防毒面具两人比较一二,抱着换了文物或许捡漏到国宝可以上交国家的心思,朝三档路飞点了点头。 三档路飞搓了搓手,冲向贾行云的推车,快速推车进入十八层地狱,急匆匆的样子生怕贾行云反悔。 江晓蔷和小丑面具做了交换。 吸血鬼和防毒面具做了交换。 弗雷德里克很荣幸成为被剩下的一个,杵在原地,寄希望有人对第三轮互换的东西不满意,还能进行下轮的互换。 吸血鬼和防毒面具对各自的交换物很满意,率先完成交易,走出暗拍会。 江晓蔷原本的宝箱里是一箱军火,所以她会说“发明自东方,大放异彩于西方”,火药可不就是华夏四大发明之一嘛。 这东西她和贾行云的心思一样,不能碰,所以她干脆利落交换了小丑面具的宝箱。 箱子中只有一叠地契,也就是所有权归属合同。 是位于胡康河谷德乃的一座琥珀矿场。 想起贾行云家中是做琥珀生意的,江晓蔷心中一甜,准备回国送给,不对,是狠狠宰对方一笔。 贾行云盯着换来宝箱里的东西,脸色阴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好像坏了暗拍会的规矩,还是和对方换了。 这或许是婆婆在暗示,她为什么不明说? 箱子中整整齐齐躺着一箱琥珀俑,龙川墓中丹室转板墙上的琥珀舞天姬。 其中一尊琥珀舞天姬贾行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三环绕臂,左眉一点青烟,眼角一颗美人痣,唇撇一分,笑意上挑的琥珀舞天姬。 正是破除荷瓣刀阵成像机关所在墙板上的琥珀像。 这一箱的价值,只能用不可估量来形容,三档路飞是谁? 居然放弃这价值连城的宝贝。 排除不识货这种猜测,从婆婆的描述来分析,暗拍会的东西根本无需客人担心真假,每一件都很有吸引力。 这种古董明显比海洛因价值要高,而且危险系数要低,操作合理,还可以名利双收。 那三档路飞为什么不要? 除非 贾行云点着自己的面具,轻轻敲击思索。 龙川墓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在上层墓室被毁后尤甚。 自己一行人冲出丹室后不可能还有人进得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琥珀舞天姬是赵猛自己带出来的。 三档路飞是赵猛? 这不可能,三档路飞虽然用臃肿的身体暗藏了自己的形象,但是身高不符,赵猛要比之高很多。 这么贵重的东西,必须是赵猛信得过或是易于掌控的人来处理。 贾行云将怀疑锁定在婆婆所说的那个叫周波的盗墓贼身上。 或许螺尾咬的丢失,自己一行人从机场被丹拓的人围追堵截,就是周波的杰作。 那这个周波心可真大,这个时候还不赶紧回去向他主子邀功,还想着洗白古董? 你洗不白了,沾了毒品,你离死不远。 贾行云决定找江晓蔷摊牌,来个警民合作,异国擒凶。 他推着推车走到魔术师面前,指了指宝箱,道:“送到瓦拉庄园。” 魔术师瞪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暗道这人什么来头,敢吩咐暗拍会,不过听到瓦拉庄园四个字,他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贾行云轻轻一笑,动作更加过分,摘掉魔术师的耳麦,戴在自己耳上,点了两下,试了试音,用低沉的原音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在,婆婆,我要三档路飞的位置。” 月小尒在招待贵宾,一个想见又不想见的故人。 她捂着耳朵,叹息一声,回着耳麦低声道:“二层,赌石场,你不要乱来,那里不止我一个人的股份。” 月小尒关闭耳麦,盯着眼前的妙龄人,再度一声长叹,道:“何必呢,何苦呢。” 妙龄人肉嘟嘟的脸,唇角有痣,脸色郁气,一颦一笑似在皱眉苦思冥想。 她一身黑色紧身皮衣、皮裤,坐在藤椅上,左右脚并拢对齐,手中拿着一柄手术刀轻轻地刮着指甲,语气有些好笑,“你看看你,老得不成样子了,要不是你点出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我不敢想象,你就是月小尒。犹记得,当年你被人评为十二绝色犹第一,现如今,牙口可还行?尚能饭否?” “月小柒!”月小尒一拍藤桌,含怒道:“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也是你大姐,我劝你不要跟着赵猛作恶,睁开眼睛看清这个时代,这才是真正的盛世,你们那套落伍了,学学我,享受生活,冷眼看岁月,岂不快哉。” 月小柒摇了摇手指,道:“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就当玩呗,是,你活了这么久,玩够了,所以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大放厥词,但是,我,我们,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刚刚出土的少女,一切充满好奇,不折腾折腾,怎么弄明白这个世界的弯弯道道。” “会死的,你知道吗。我们十二人,情同手足,我不忍看你们越走越远,我明明可以藏在暗处,你们明明找不到我,我为什么主动现身,就是不忍你们走上陌路,这个世界我很喜欢,希望你们也不要活在过去。我知道你喜欢医术,我可以送你一座医院,你可以去追寻你的梦想。” 月小柒拿着手术刀的手微微一愣,她想了想,将手术刀钉在藤椅上站起转身。 “以后再说吧。”月小柒的声音越来越远,隐隐传来一句“医院给我留着,另外,你的事,我不会告诉堂主。” 第六十九章 他乡迤逦遇妙龄 弗雷德里克看着贾行云的行为目瞪口呆。 内心笃定:高人啊,居然能压暗拍会一头,瞅瞅,连主拍人魔术师都一脸蒙圈,这个无脸男真是深藏不露。 弗雷德里克只差没有抹掉脸上的妆容,向贾行云明示自己的身份,他咚咚咚跑到贾行云面前,脸上泛着崇拜的神情。 “要联系我啊,欧洲随便逛,一切用度我包了。”弗雷德里克拍了拍胸,脸上的蛆虫又开始悉悉索索。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贾行云打着哈哈,心思不在他身上,盯着江晓蔷进去的房间等她出来,准备亮明身份。 “鹅肝、鱼子酱、松露、麦啤、珍贵年份红酒随便招呼。”弗雷德里克絮絮叨叨,抓着贾行云的手臂,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拖到欧洲去。 “你有没有个叫郭德纲的师傅?”贾行云有点不胜其扰,心不在焉道:“报菜名应该是他教的吧。” 弗雷德里克歪着脑袋愣住思索,配合恶寒的打扮,就像一个在想吃脑浆的丧尸。 “报菜名啊,我知道。”弗雷德里克恍然大悟,掰着手指,用不太纯正的华语吞吞吐吐道:“真羊羔、真兄掌、正鹿伊一儿、骚花鸭、骚厨鸡、嫂子鹅” 贾行云有点头胀,这兄弟有点头铁,听不出好歹。 “你很闲是吧。”贾行云的语气配合措辞,是个人都听得出来,这是不耐烦,打发人走的意思。 “是啊,你怎么知道。”弗雷德里克露出笑脸,耿直道:“你果然是高人,连我闲都知道。” 贾行云脑仁有点痛,瞬间冒出许多问号。 这哥们谁啊? “我暂时有点不太方便,要不你先出去等等?”贾行云耐着性子,用着华夏人矜持的商量口吻。 “没关系。”弗雷德里克擦了擦眼角的色彩,一本正经,“我方便。” 不得不说,东西文化之间的差异。 贾行云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在下逐客令。 弗雷德里克也很耿直,行啊,你不方便,我方便,我能等你,没问题的。 “不是”贾行云自闭了,他朝魔术师招了招手,指了指弗雷德里克,道:“这个贵宾是你们暗拍会的人吗?” 魔术师吃不准贾行云的身份,两人的交流他全程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贾行云什么意思。 “贵宾,对不起,所有交易已完成,这边请。”魔术师客客气气弯腰举手示意,将弗雷德里克请了出去。 弗雷德里克走到门口,转头朝贾行云挥手,右手举起,换了几个手势,都觉得不合适,最后化作一个比心的动作,挤眉弄眼道:“亲,联系我哦。” 啊哈哼嘶! 贾行云扶着额头,真头痛,这哥们哪里学的华语,一句包邮哟差点脱口而出。 贾行云无奈,昧着良心给弗雷德里克比了个心。 弗雷德里克这才满意地走了出去,还有心情嘀咕,“高人就是高人,比心都那么标准”。 左等右等,江晓蔷还不出来,贾行云朝静止站立一旁,犹如雕塑一般的魔术师问道:“那个洛丽塔出来了吗?” “回尊贵的客人,暗拍会只剩您一个人了。您看还有什么吩咐?”魔术师毕恭毕敬,能与暗拍会高层直接对话的人,自然要小心应付。 “啊,你怎么不早说。”贾行云一拍脑勺,慌不择路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道:“二层赌石场怎么走。” 魔术师指了指电梯,道:“这里可以直达间。” 他见贾行云跑了过去,在后面提醒道:“您这身打扮” 贾行云打了个响指,点了点头,决定换身衣服。 魔术师很会来事,指了指员工通道,拍了拍手,将大厅的灯光关了,只留下一点昏暗的灯影,十八层地狱更加阴森了。 贾行云道了一声谢谢,跑进员工通道,抬头一间更衣室。 他快速推门进去,差点被一白花花、光滑的后背闪瞎了眼。 “对不起。”贾行云快速捂脸,弯着腰退了出去。 啊的一声尖叫。 后背的主人抱紧身体,蹲在地上,从试衣镜中看到个人影,还有一声猥琐的大叔音。 贾行云不敢停留,转身就跑。 刚刚启步,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抓住左肩。 “冚家铲!”一声含怒的娇喝。 贾行云直觉天旋地转,手舞足蹈,后仰着三百六十五度大翻转,被人倒背着来了个过肩摔。 贾行云被摔得七荤八素,趴在地上,四肢伏地,胸膛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半天没缓过劲。 还不等贾行云吐匀气息,后背的主人单手按在贾行云后脑勺上,一招鹞子翻身坐在他后背上,掰着他双手反背在一起往上一提。 嗷呜。 贾行云痛得眼泪都飚射出来,两条腿后弯拍打在对方屁股上,叫道:“断了断了,松松松。” “a”一通国骂,后背的主人横眉冷对,直接一把92式手枪的枪管顶在贾行云脑勺上。 “我是我。”听清楚声音,贾行云顾不得冰冷的枪管,脸部蹭着地面,希望将无脸面具蹭掉。 “打的就是你,你这个猥琐的大叔,之前就看你不像好人,居然偷窥我,去死吧。” “不是,我是贾哎哟行要断了云。”贾行云生生飙出泪水,上气不接下气,报出自己的名字。 手上一松,来人诧异道:“你是贾行云?” 贾行云连连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 来人将贾行云翻了过来,摘掉他脸上的面具,捂着嘴不敢相信,惊呼道:“真的是你!” 贾行云看着眼前熟悉的脸,挤出一丝苦笑,眼角还在飙泪,道:“如假包换,江。” 江晓蔷前一刻还在惊诧,下一刻就脸红耳赤。 两人的姿势,细细看来,很暧昧。 本来江晓蔷是骑在贾行云后背的,此时此刻,贾行云翻了个身,这姿势,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了。 两人微微一愣,瞬间胡乱折腾,慌慌张张爬了起来。 江晓蔷理了理工作人员的连体兔耳女侍装,站在原地转过身去,将手枪收入大腿丝袜内侧,声如蚊蚋,道:“你怎么来缅北了?” 贾行云拍着身上的尘土,从穿衣镜中盯着江晓蔷的眼睛,道:“二叔遇到点麻烦事,我过来处理下。” 江晓蔷见贾行云盯了过来,眼神四下乱瞟,不敢与他对视,掰着手指,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上的发际,耳廓绯红一片,情不自禁微微晃动身体,道:“二叔也来了呀。” 说出这话,她才后知后觉,这话会产生误会,忙摆手解释道:“贾叔叔也来了啊,他来干什么。” 有些语无伦次,没话找话的意思。 贾行云拍了拍有些气闷的胸口,不知如何接话。 空气中弥漫着几个字,叫暧昧的尴尬。 “那个。”贾行云喏喏说了一声,低下头鼓足勇气道:“你穿洛丽塔蛮好看的,声音也好听。” 提起这,江晓蔷噗地一声捂着唇角笑了,弯着腰咬着唇印道:“你的猥琐音也很附和你哦,怪叔叔!” 贾行云磕了磕上下牙,左手摸着下巴,老脸一红,右手掌肚拍在脑门上,道:“为了生活,迫不得已,都是表象,浮云,浮云。” 江晓蔷碎了一口,眼睛望着穿衣镜顶部,红着粉颈,似是无意识嘀咕,学着贾行云暗拍会上的口吻,道:“叔叔不吃小朋友,叔叔喜欢吃熟鲍。” 贾行云大窘,望了望穿着连体兔耳女侍装的江晓蔷,似乎能从她头上看到两个红色的恶魔触角。 恶魔就要受惩罚。 贾行云恶从胆边生,鬼使神差,一把揪住江晓蔷的兔子尾巴,道:“不许嘲笑我。” 江晓蔷被提得脚尖踮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抱紧胸,呜咽一声暧昧的轻唤,眼神带着水泽,转头瞪了贾行云一眼。 贾行云被这一眼瞪得心头荡漾,面红耳赤,恶作剧一般揪住兔子尾巴晃了晃。 “不要。”江晓蔷低下头去,心脏砰砰跳,声音带着无意识的颤抖哀求。 受不了了,小妖精,再这样下去,在这狭窄的独处空间,春色要来了。 贾行云赶紧松开手,下意识夹了夹双腿。 他指了指墙脚的白衬衫、黑色裤和红色腰带,道:“我是来换衣服的。” 江晓蔷低下头,转身捂着自己的尾巴,挪到穿衣镜前,哦了一声,心里还是异样一片。 “那个,我的意思,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一下。”贾行云摸了摸头,眼神有些闪烁。 “哦哦哦。”江晓蔷愣了一下,点头如捣蒜,抱着胸低头往外走。 换衣间本就狭窄,两人贴身擦身而过。 空气中似乎都荡漾着一阵别样的味道呢。 江晓蔷逃也似的跑了出去,后背靠在墙上,右脚后弯,杵在墙面,左手拍着胸口,右手轻轻虚扇着自己的脸颊,后仰着头,一点一昂点在墙上轻轻碰击,羞红着脸,懊恼道: “江晓蔷,你真没用,面对罪犯你都能空手夺白刃,面对贾行云,你慌什么,还是不是那个警队铁娘子了。这下糗大了,哎呀,糗大了,完了完了” 第七十章 赌石场遇副盘 “我好了。” 身后传来贾行云温暖的声音。 江晓蔷放下右脚,立正并腿站得笔直。 “哦,对了。”贾行云拍了拍腰带,一身侍者服刚好合身。 他挽了挽衣袖,整理着袖口,“差点忘了,我之前和三档路飞交换的是一箱违禁品,我有很大把握怀疑对方是赵猛团伙的周波,这人涉毒,要不要抓他?” “确定是周波?”江晓蔷欣喜道:“滇省边防截获多起毒品偷运案,多方证据表明,都与缅北的丹拓有莫大的关系,而鹅城的神仙水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我们的卧底探员提供线报,都是周波这个人在牵线搭桥。” “还有。”江晓蔷咽了口唾沫,停顿片刻,“湖心岛事件的洪昆等人你还记得吧,哈皮和耗子指认,是受了周波的指使,所以他也是刑事案件涉案人。” 江晓蔷指了指自己的装扮,“我之前也怀疑三档路飞就是嫌疑人,我师傅,哦,你也认识,就是孟庆,和滇省的缉毒警同志在外面监视着,已确认丹拓进入赌石场,我正准备混进去做内援。” “那正好,一举两得。”贾行云拍了拍手,指着自己的侍者服,又指了指了江晓蔷的侍女服,脸上露出笑容,“我们也算是心有灵犀了,我同样得到可靠情报,周波也进了赌石场,我们来个警民合作,一石二鸟。” “你的情报来源不简单嘛。”江晓蔷似笑非笑翘起嘴角,“暗拍会是我们在缅北的” 江晓蔷脸色微变,微微一愣,复又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你什么都没听到,我们有纪律,你知道的。” 贾行云点了点头,虽然江晓蔷没说明说,但是无意间透露的信息够贾行云猜到很多东西。 比如,暗拍会其实是国内警方插进缅北的联络点,虽然不能域外执法,但是可以布控,一旦发现有人通过暗拍会交易某些威胁国内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行为或东西,就可以提前防范。 比如,婆婆干脆就是国家的人,她打造暗拍会的初衷就是为国拓展视野。 比如,身为警察的江晓蔷、孟庆在暗拍会来去自如,卧底是不是就是暗拍会的高层,甚至可以猜测,那个魔术师其实就是卧底之一。 很多有的没的,贾行云的思绪被腰间传来的痒痒打断。 他低头一看,江晓蔷手里折着一叠合同纸轻轻捅在他腰间。 “刚在暗拍会上得的,身为公务员不能有副业,而且这方面我也不懂,送给你了。怎么处理,随便你,扔了都没关系。”江晓蔷的语气满不在乎,眼神瞟着头顶,似乎手里的东西就是一卷手纸。 贾行云疑惑地接了过去,展开来一看,喔哟一声,“德乃的琥珀矿场?你知不知道这个值多少钱。” 贾行云将手中的纸张抖得哗哗作响,双手夸张地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圈,道:“值这么这么多。” 江晓蔷右手挠在左边脖子上,无所谓耸了耸肩,歪着脑袋想了想,探出左手,“不要吗?那你还给我,我捐出去。” “不要了不要了,拿走拿走。”贾行云将合同塞进怀里实实在在拍了两拍,挺着胸把自己送了出去。 “死开,你又不值钱。”江晓蔷撑住贾行云的胸,轻轻前推,笑道:“论斤卖,磅称都嫌弃。” “那我白送好了。”贾行云的暗示很明显,变相的表白。 “不要,浪费粮食。”江晓蔷双手背在身后,低下头去,下意识摸了摸兔子尾巴,脖颈烫红,喃喃道:“家里只有我和我爸的碗筷,不够三个人的。” “没事,我可以自带,到时候打造点琥珀碗、琥珀杯,咱们也学古人来一出葡萄美酒夜光杯,欲” “咳咳咳”江晓蔷的米粒式耳麦里传来孟庆的咳嗽,“那个,我不是有意打断你们,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们的对话,我和滇省的同志都听得到。” “啊”江晓蔷捂着脸,转身面对着墙,恨不得把头钻进去,斜眼瞪了不知所措的贾行云一眼,道:“现场直播了,都怪你。” 贾行云摸了摸下巴,有些莫名其妙。 江晓蔷哼了一声,白了贾行云一眼,背过身去,从胸窝里掏出一粒米粒耳麦,反手递给贾行云,看也不看他。 贾行云狐疑地接过耳麦按进耳中,耳中传来孟庆的声音,“贾小子,行啊,什么时候勾搭上我们警花的。” 咳咳咳 这话给贾行云臊得,他捂住嘴,正色道:“那什么,我们赶快进赌石场吧,迟了的话,小心嫌疑人逃跑。” 贾行云踮着脚,拍了拍江晓蔷的后背,柔声道:“待会不要离我太远,我保护你。” 江晓蔷嗯了一声,复又想起自己才是警察,哪有警察被老百姓保护的道理,刚转身要修正贾行云的措辞,见他脸上满是认真,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心中满是信任。 两人从暗拍会的电梯,直达赌石场。 穿着打扮是侍者,所以还未进入大厅,就先去了酒水间,江晓蔷手中托盘装着香槟杯,贾行云手中托盘装着红酒杯。 两人分隔半分钟左右前后进入赌石场,以耳麦联系。 赌石场很大,分原石固价展厅、原石浮价拍厅、开料厅三个区域。 原石固价展厅的石料很小,最小甚至米粒,最大只到拳头。 原石浮价拍厅的石料大小上不封顶,最大的一块顶上房顶,好几顿重。 开料厅顾名思义,赌石嘛,玩得就是刺激,当场拍石,当场切料,所谓赌石,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 赌石这玩意,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一夜暴富的也不是传说,不过人心就是这样,没有看到九成九的失败,只是盯着零点一的成功,寄希望自己是那暴富的一员。 所谓“疯子买,疯子卖,还有一个疯子在等待”这句话充分表现出赌石的风险。 赌石场的人员就比较复杂,谁都可以来,就算一穷二白,也可以进来长长见识。 不论是衣冠楚楚的土豪,还是穿着寒碜的寒门,进门就是客,主办方一视同仁。 与国内最大的平洲赌石场略有不同,这里的赌石场不提供开过一刀的蒙头石,卖方有且只有一家,就是主办方。 原石固价展厅的石料标价出售,原石浮价拍厅的石料竞拍出售。 一块原石,除了形状和重量外,即使运用最先进的探测科技,也无法鉴别内里的乾坤,唯有切割剖开才有真实的结论。 赌石人凭着自己的经验,依据皮壳上的表现,反复揣摩,估算出价。 贾行云默默观察,凭借强大的大脑,连同石料跟选石的人刻在脑海中。 客人鱼龙混杂,数百号人,三五成群,各自成堆,围着展台上的石料评头论足。 赌石场,原本多是翡翠玉石料,随着近几年琥珀价值的不断升温,琥珀原石料也堂而皇之进入赌石市场。 全世界已探明宝石级的翡翠原料大多产于缅北胡康河谷附近克钦邦地区。 出名的五大琥珀原石产地,胡康河谷也占有一席之位。 如此就造就了密支那赌石市场的繁华。 贾行云不是来赌石的,他忠实扮演着侍者的角色,左手背在后腰,右手托着红酒杯托盘,穿插在人群中,耳麦中传来孟庆对丹拓、周波的相貌描述。 “丹拓,男,三十一岁,身高一米八,身形魁梧,头发黑色,天然卷,梳坎头,络腮胡。眉毛厚重,杂乱无章。鼻梁正中一点紫色痘印,上门牙缺一颗,镶祖母绿钻石,上着宽短袖纯黑排扣杉,下着浅蓝磨膝水沙牛仔裤,脚穿一双黑色尖头皮鞋。” “周波,男,四十三岁,身高一米七三,头发黑色,肤色蜡黄,隐带瓷烤色,脸色发暗。右眉四道稀松的瘤疤断眉,右眼比左眼稍小。戴灰色鸭舌帽,上着淡紫纯棉圆领汗衫,下着土黄休闲裤,脚穿一双白色乔丹跑鞋。” “注意,丹拓属于国际通缉犯,非华夏人,能抓就抓,不能抓也不要勉强。但是周波一定不能让他逃了,抓捕回国,接受人民的审判、法律的制裁。” 正在接受孟庆讯息的贾行云,目不斜视,面带微笑,利用侍者的身份含笑点头打量着每一个客人。 “原石固价展厅没有发现目标。”江晓蔷淡定的声音,从耳麦传来。 贾行云低下头,将托盘放在桌上,蹲下身装作系鞋带,压低声音道:“原石浮价拍厅暂时没有发现目标。” 他拍了拍鞋面,还未起身,眼前出现一双黑色尖头皮鞋,顺眼微微往上,浅蓝磨膝水沙牛仔裤腿。 贾行云内心咯噔一下,装作毫不在意,解开鞋带,又重新绑起来。 他眼神往侧面一瞟,一双白色乔丹跑鞋,土黄休闲裤腿。 丹拓、周波,正与蹲在地上的贾行云擦身而过。 两人低声交谈。 “货脱手了?” “嗯,换了点白面。” “我就说嘛,那是个好地方。” “谢了,白面你我三七分,还要仰仗你的渠道。” “好说好说,那是个老渠道,安全得很,我亲自陪你走一遭。” 二人越走越远,贾行云压低声音把消息传了出去,胸前一阵热浪涌来,骨钱令包括骨钱令纹身在隐隐抖动,这是遇到副盘了。 螺尾咬在二人,应该在丹拓身上。 贾行云很肯定。 第七十一章 琥珀原石也能赌 从机场到贫民窟的碰碰车追击。 贾行云判断丹拓、周波是认识自己的。 方才的巧合,不能再来第二次,侍者的打扮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只是碰巧蹲下身子系鞋带而已。 面对面,肯定会打草惊蛇。 贾行云望了望熙熙攘攘的人潮,拉住一个扎着白色裹巾的缅夫,“兄弟,打个商量,你这岗包卖给我。” 缅夫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嘴里念叨着夹生的华语,“挺布洞,挺布洞。” 贾行云嚼摩着对方的话,明白是听不懂的意思。 “seadscarf。”贾行云再次指了指对方头上的“岗包”头巾,又指了指自己,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快速搓动,用流利的英语解释一遍。 缅夫没有听懂英语,但是看懂了贾行云的手势。 他摘下岗包甩了甩头,顺了顺头发,默默伸出右手巴掌,复又按下两根手指。 “三十?” “nonono,三百。”提起钱的数字,缅夫倒是又听得懂了,摇着头,念叨道:“几腰淫命逼。” 噗嗤。 贾行云差点被自己呛到,笑呵呵掏出三张红票子拍在缅夫手里。 缅夫倒也干脆,将岗包扔给贾行云,眉开眼笑,亲吻着红票子,“淫命逼,iove!youove!ove!” “ove,ove,都ove。”贾行云眼泪都快笑出来,将岗包戴在头上,拆开几圈塞进额头,宽实的面巾遮住了大半边脸。 “怂泥乐。”缅夫摘下围在身上花花绿绿的纱笼,揽住贾行云的腰,帮他围上,还很细心地在他腰际处结了一个花球。 他后退两步,审视着贾行云,连连点头,举起拇指,拍了拍贾行云的肩,兴高采烈道:“瑞苗,胞波。” 在缅语中,“瑞苗”为亲戚之意,“胞波”是兄弟的意思。 很多对华友好的缅人喜欢用这两个词来跟华人打招呼。 这出自缅史琉璃宫史上的一个神话:在帝释时代,太阳神的后裔与龙公主相爱,龙公主生下三个龙蛋,一个漂到华夏,变成美丽的少女,后来成为华夏的皇后。 另一个漂到缅甸的抹谷,变成了红宝石。 还有一个沿伊洛瓦底江漂到缅甸的良宇,变成一个男孩,长大后不仅无比英俊,而且智慧超群,勇冠三军,他就是蒲甘王朝的始祖骠苴低国王。 “是滴,瑞苗,胞波。”贾行云回敬着拍了拍缅夫的肩,伸手又是两张红票子。 “瑞苗,胞波。”缅夫接过红票子,拍着贾行云的肩更重了。 两人拍来拍去,在外人看来,神经病一样。 告别喜滋滋的缅夫,贾行云落落大方往开料厅走去。 刚进入开料厅的门口,贾行云又退了回来。 两手空空进去,不合身份。 他决定,选块料再进去,好掩盖身份。 对于翡翠原石,贾行云只是略懂。 对于琥珀原石,贾行云堪称行家。 他在原石固价展厅挑来挑去,花了三百买了一块核桃大小的琥珀原石。 再次进入开料厅,贾行云看到一本正经端着酒杯托盘的兔女郎江晓蔷。 贾行云朝江晓蔷打了个响指。 江晓蔷蕴着服务业固有的微笑,低着头走了过来。 贾行云拿过一杯香槟,吹了吹脸上的面巾,低语一声“是我”。 江晓蔷脸色一僵,迅速恢复,不着痕迹点了点下巴,两人擦身而过。 贾行云右手举着香槟,左手惦着琥珀原石,优哉游哉踱到开料厅取号机前取了个十三的号码。 开料号码靠前,很容易理解,现在开料的只是小头,原石浮价拍厅的竞拍还没有开始,那才是大头。 原石固价展厅的石料,在财力雄厚的玩家手里,叫投石问路,点醒运势。 丹拓、周波也在投石问路,两人手里各拿着拳头大的翡翠原石。 切料房在内里用隔音材料消声,隔板是一块很大的落地透明材质,让人可以看到切料师傅的操作。 当然,要是不相信师傅的手法,还可以自己亲自操刀。 切料房不止切刀,水洗磨盘,还有各种高科技现代器械。 贾行云惦着手中的原石,在思考,怎样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取回螺尾咬。 明抢?暗夺?等到孟庆等人冲进来抓人? 都不行,明抢暗夺会打乱警察的部署,何况也不见得打得过人家。 想到这,贾行云这才想起李林去哪了? 他掏出电话,打给李林,压低声音问道:“李哥,你在哪呢?” “我一直在暗拍会门口等着呢,少爷你什么时候出来?” “啊,我在赌石场,你过来吧。” 挂掉电话,想起李林的身手,贾行云有了底气。 “十号。”大厅响起叫号声,这冰冷固化的声音,让人有种在医院等待的错觉。 “是我,我进去看看,丹拓兄。”周波摸了摸眉上的瘤痕,托着原石进入切料房。 一刀,两刀,三刀。 白料。 周波耸耸肩,毫不在意,退出切料房,跟嘲笑他手气背的丹拓击掌而过。 一刀下去,白料。 丹拓都不稀罕再切,直接将废料丢在原地,摆摆手,走了出来。 十二号是个颤颤巍巍、神神叨叨,举着原石过头顶,拜神拜佛的年轻人。 虔诚的进去,骂骂咧咧的出来。 又是一块白料。 轮到贾行云,他抖了抖手中核桃大的琥珀原石。 路过交谈的丹拓、周波身边,自言自语道:“前面三个都是废物,看来只能指望我这一块了。” “说谁废物!”周波抬头一指,脸上尽是煞气。 “说你了吗?我说废物石头。”贾行云努了努嘴,故意拿斜眼瞧人。 “尼踏马,找死是吧。”周波右手拇指、食指顺着嘴角掐了掐,目露凶光。 “算了算了。”丹拓呵呵一笑,右手拍了拍周波的肩,左手扯着脸上的络腮胡,努着下巴朝贾行云手中的原石道:“g8大坨卵,能开出什么好货,让他嘚瑟。” “哦?敢不敢赌一把。” 贾行云好整以暇,想到了光明正大获取螺尾咬的办法。 主动来赌石场的人,多少都带有赌性,贾行云准备先激起两人的胜负欲,一步步勾引对方走进自己的圈套。 “这块琥珀原石三百买的。”贾行云不等对方是否同意,自顾自开口,“就赌能不能开出琥珀。” “琥珀。”两人愣了一下,周波捧腹大笑,“我还以为翡翠原石,这么丁点,能值几个钱?” 丹拓敢贩毒,说明他赌性更大,赌的是命。 他不在乎琥珀值不值钱,而是在乎赌注,闻言,眯着眼缝瞟了贾行云一眼,有些意味悠长道:“赌注是什么?怕你赌不起。” “来了来了,对赌这么早就出现了。” “想不到竞拍还没开始,对赌这么快就上演了。” 切料厅的人呼呼啦啦围了上来,议论纷纷,每次的赌石除了刺激的切石,就属对赌最引人瞩目,刺激度不啻于开出极品石料。 “三百块买的,那就”贾行云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语气轻松道:“那就三百砖,人民币。” 嘈杂不断,议论纷纷,一砖一万,三百砖就是三百万,赌石场不缺土豪,区区三百万很多人都出得起,不过为了核桃大一块琥珀原石,赌注三百万,太多。 不过对赌就是这样,不看对赌物是什么,纯看赌注。 这还是贾行云往小了说,本来依照他的本心,是想直接三个亿的,不过想想,要温水煮青蛙,不能一下子把人吓跑了。 “陪你玩玩,小兔崽子。”周波扭了扭脖子,双手响指捏得蹦蹦响。 “赌石场请见证。” 对赌的规矩很简单,只要赌石场见证成立,谁也不敢赖账。 “成立。”冰冷的大厅回音,全程有工作人员监督,闻言,扩音传声过来。 相当于契约成立,贾行云反而不急着进入切料间。 他抖了抖手中的琥珀原石,刻意卖弄道:“胡康河谷地质年代属于晚白垩纪,其地质环境,富含碳质物盘状碎屑,矿体特征呈圆或扁的鹅卵石状,而且原石表面布有圆形的坑洞。” “你们说,我这一块椭圆的鹅卵石坑洞,会不会开出血珀,甚至是虫珀呢!”贾行云论起琥珀来,头头是道,身上自然而然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呵呵。”周波一声冷笑,扯了扯嘴角,道:“还虫珀呢,开出虫珀来,老子当场生吞。” 贾行云不做口舌之争,若有若无看了一脸淡然的丹拓,点点头,道一声:“走着瞧。” 贾行云走进切料房,顺着原石的纹理画了几笔,递给切割师傅道:“麻烦师傅,不用切,直接从这几个点开始水线打磨,厚度不超过两毫米,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三个点位,石皮要留着。” 切割师傅是个老匠人,听着贾行云的话,哟呵一笑,“没看出来,还是个行家啊。” “略懂,略懂。”贾行云很谦虚,在丹拓、周波面前的咄咄逼人,在匠人面前如风化雨,这是贾家一直以来的家教传承。 尊重手艺人,就是尊重艺术本身,也是尊重自己。 匠人可以说都是经过时间打磨的艺术品,本身就是无价的,沉下心来精益求精、追求完美的匠人精神值得永远学习。 第七十二章 不可估量的植物珀 “嚯” “见色了,见色了。” “这小子可以啊,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啊,你倒是别卖关子啊。” “缅甸琥珀如果不看内裹物的话,血珀、红茶珀、绿茶珀、柳青珀、珀根蜡类算稀有品种,这颗原石虽见了色,却是很常见的黄珀,个体太小,不值钱。” 切料厅中不乏知识储备丰富的高玩,一个的少妇被一群人簇拥着,评论得头头是道。 “有点颜色就是琥珀了?”周波嗤之以鼻,切了一声,“我怎么知道这玩意是不是成珀树脂。” 黑框眼镜少妇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也有可能是现代树脂、柯巴树脂、类珀树脂、css2型石化树脂中的一种。” 她转头朝切料间叫道:“这边有疑问,切料做材质验证。” 贾行云接过切料师傅手中椭圆形状的浑浊灰黑包裹物的黄色琥珀,摆了摆手,从传音话筒中指着手里的琥珀,道:“不用那么麻烦,大家看,我手中这颗琥珀,隐可见蓝绿色,刚用365n波长柱式紫外点照灯测试过,其荧光反应为蓝色紫外光,确定为蓝光黄珀。” “你说是就是,你算哪根葱。”周波还在狡辩,无他,就是看这小子不爽,他认同的,自己就要反对。 贾行云想起这里不是鹅城,自己说的话没有权威性,他思索片刻,朝切料师傅点了点头,问道:“有台式偏光仪吗?” “有,你等等。”切料师傅很快拿来一台台式偏光仪,他将偏光仪放在隔窗玻璃前的方桌上,示意贾行云随意。 看到贾行云用上了仪器,切料厅的人围拢到玻璃窗前。 贾行云拿着琥珀小心切掉一块薄片,他先调解台式偏光镜的上偏光片,使其上下偏光片的振动方向相互垂直,再将琥珀薄片置于台式偏光镜的载物台上,打开开关,轻轻转动琥珀薄片。 “在正交偏振光下,出现波状、扭曲的黑十字异常消光现象,且伴有浅蓝干涉色,符合蓝光黄珀的特性。”贾行云边转动琥珀薄片,边做解说,专注的眼神,犹如在进行一台精准的手术。 黑框眼镜少妇推了推鼻梁,欣慰道:“此道不孤啊,没想到年轻人知道得这么详细。” 她见周遭很多人一脸疑惑,解释道:“虽然琥珀作为非晶质材料,具有光性均质体的光学特性。光线在光性均质体中传播时,其振动特点和振动方向基本不发生改变,所以光性均质体在正交偏振光下表现为全暗的消光现象。然而,琥珀却会表现出这种异常消光现象。” 她指了指贾行云操作的偏光仪,再有些嗤鼻地看了看脸色微变的周波,“这个小伙子运气不错,的确切出一块琥珀。” “谢了,廖博士。”贾行云隔着玻璃窗,朝黑框眼镜少妇微笑示意。 “你认识我?” 廖春来贾行云怎么会不认识,考古学博士,华夏珠宝宝石质量检验师cgc。出过一本琥珀鉴定方面的书,贾行云的很多专业知识就是从她的著作中汲取而来。 可以说,廖春来算他半个老师,只不过二人从未见过面而已。 “听您旁边的人这样喊过,算是认识吧。”为了不引起丹拓、周波两人的怀疑,贾行云不得不编造借口。 “您再仔细看看,这可能是一件稀有的植物珀哦。”贾行云将琥珀托在掌心,抵在玻璃前。 “这是?”廖春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复又戴上,疑惑着审视片刻,突地推开众人,冲向切料间,抚掌大叫道:“快,准备带成像系统的光学显微镜。” 为保证行文的流畅性,这里省却若干步骤,如切片、显像原理、图像分析等 廖春来迫不及待,指着成像显示屏上的画面,激动着解说道:“这颗植物珀,价值不可估量,我曾有幸见过一枚出自义马露天煤矿的化石,这颗琥珀中的植物包裹物跟其一模一样。” “没错,我只是怀疑,但经您这么一说,我更加确定。”贾行云给廖春来打着下手,那种跟刘青山讨论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喂,你们两位,不要打哑谜啊。” “就是,说清楚,怎么回事。” “这核桃大的普通色琥珀,到底值多少钱?” 切料厅中关注着事情进展的人无不感觉隔物瘙痒,被两人的话勾得心痒难挡。 廖春来推了推眼镜,平复心情,“这颗琥珀包裹的植物,属于中侏罗世,蕨类植物门,真蕨纲,海金沙科,似克鲁克蕨新属。” 她指着成像显示屏上的画面道:“大家看,蕨叶小型,至少三次羽状,营养小羽片叶脉弱,楔羊齿型。 生殖羽片与营养羽片相似,生殖小羽片明显退缩,孢子囊成两排着生于小羽片背面,每一枚小羽片上有5到6对孢子囊,孢子囊近球形或桶形,环带顶生,完全由单排厚壁细胞组成,纵向开裂。 远端面是由多个薄壁细胞组成的,孢子产量多达800个以上,孢子圆三角形,三缝,表面近于光滑。”注1 “嚯” “这么说来这是一颗罕有化石琥珀了?” “没错。”廖春来推了推眼镜,道:“这对于海金沙科的起源与演化研究有重要意义。” “那值多少钱?” 外间大厅不少人面红耳赤,纷纷争论着这颗琥珀的价值。 “不可估量,从科学研究的层面来讲,堪称无价。”就连廖春来都有些眼热,她拿着这颗黄色植物珀翻来覆去,爱不释手,摇头晃脑,却是一声长叹,递还给贾行云。 贾行云的石料,开出的不仅是琥珀,还是具有极大研究价值的蕨类植物化石珀,放在普通人身上,定是欣喜若狂,嚷嚷着发财了。 不过贾行云不缺钱,他想了想,将琥珀郑重地放在廖春来手中,“麻烦您,捐给华夏科学院植物研究所。” 廖春来拿着琥珀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将琥珀抖到地上,她双手捧住,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淡定的贾行云,道:“这可不止几栋别墅的价值,你就这么捐了?还放心的交给我?” “我相信您廖博士的人品。”贾行云点头示意,嘴角翘起弯弯的弧度,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真心喜欢琥珀的人,人品都不差。” 见贾行云拐着弯的在夸他自己,廖春来不禁莞尔一笑,不过,这话她也很受用,“敢问怎么称呼?” 贾行云想了想,真名是不可能给的,他看到江晓蔷目光灼灼,似有水泽,眼珠转动,伏在廖春来耳边,轻语道:“请叫我警徽。” 廖春来内心一突,心道遇到便衣了,看来是有任务在身,不便表露身份。 她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朗声道:“好的,华先生,我代表专家组向您致敬。” 廖春来站得笔直,满脸感激,标杆笔直鞠了一躬。 贾行云受了,受的心安理得。 两人前后走出切料房,贾行云装作吊儿郎当的样子,左手插在纱笼缠腰上,右手朝脸色阴霾的周波伸去,“三百万,谢了。” 周波左半边脸,憋得隐隐酱紫,他张了张嘴,伸出右手食指虚空点了点贾行云的额头,扭头吼道:“赌石场,从我的保证金里转三百万给他。” 贾行云呵呵一笑,写了一串银行卡账号,交给江晓蔷,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 江晓蔷秒懂,贾行云这一手是想要追踪到周波的资金账号,以此断了赵猛团队缅北的资金来源。 本来是想要挑起二人的赌欲,拿回螺尾咬,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贾行云顺便从江晓蔷的酒杯托盘中,拿起一杯香槟,高调地举着酒杯朝众人示意,故意刺激周波,道:“运气马马虎虎,小赚三百万,谢谢这位散财童子,我请大家吃茶叶沙拉。” “怎么?”丹拓咧嘴冷笑,门牙上那颗镶祖母绿钻石的假牙,像隔夜的烂菜叶,“区区三百万就得意成这个样子,三千万岂不是让你上天?” 来了,贾行云内心冷笑,就怕你不接招,别说三千万,三个亿也能陪你玩玩。 “别啊,家穷人丑,三百万已是我的上限了,三千万卖了我也玩不起,不来了,不来了,见好就收,呵呵。”贾行云深知赌徒的赌性,就跟麻将场上输家没有输光钱,赢家想要离场散局一个道理,赢家没有这个权利。 “没钱没关系,你还有命。”周波舔了舔嘴唇,摸着四道稀松的瘤疤断眉,右眼眯起,这下大小眼更加明显了。 “喂,你们休要仗势欺人!”廖春光对贾行云很有好感,见他被人欺负,自然要帮腔,她身后一群人也是脸色不善,看来多半是请廖春光来做鉴定专家的富豪。 “跟我玩人多欺负人少?”丹拓舌头抵在祖母绿钻石的假牙上,左右刮了刮,漫不经心拍了拍巴掌。 呼啦啦从不同方向围过十来号人,个个牛高马大,目露凶光,单个放在一处就够显眼的,这一群扎堆,不引人瞩目都不行。 贾行云有点郁闷,廖春光是好心,却把节奏加快了,徐徐图之的计划被她的好心打乱。 他正想着要不要叫孟庆等人冲进来拿人,却是转念一想,警察拿人也要讲究证据,特别是在国外,否则很容易引起纠纷。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 一阵爽朗的大笑传了过来,“听说有对赌,老子来瞧瞧”。 注1:中国科学d辑第29卷第6期 第七十三章 俊温什么身份 来人一身军绿迷彩,长相粗狂,南亚人种系中少见的高大魁梧。 一条刀疤旧伤从右眉穿过眼皮直拉左唇。 他拉了拉胸前的衣襟,露出几撮胸毛。 俊温? 贾行云内心一突,暗道:完了,要坏事。 却不料俊温龙行虎步走来,看也不看贾行云,眼神灼灼地盯着神色阴晴不定的丹拓,用粗放的大嗓门,几乎用吼的声音道:“绿牙崽,还有心情玩赌石呢,小心老巢被人端了。” “不劳俊温大哥操心,想吞掉我的豺狼虎豹多了去,那要看他有没有我这么好的牙口。”丹拓不怒反笑,门牙咬着下唇,右手食指敲了敲镶嵌祖母绿钻的假门牙。 “你还是别敲了,小心敲碎了,死后留不到全尸。”俊温呵呵一笑,伸手打了个响指,自有侍从递给他一根点燃的雪茄。 他猛嘬一口,烟圈看似随意,直往周波脸上喷来。 周波脸红脖子粗,脖上青筋隐隐,捏了捏拳头,生生忍住。 比起丹拓、俊温两个地头蛇,他连过江龙都算不上,要不是丹拓猪油糊了心眼,想把毒手伸往国内,这种级别的较量,他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继续,我组个外围。”俊温熏着雪茄,眯着眼,拍手道:“来来来,外围场,我这个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通通一赔一,赌这位帅气逼人的华先生,还是赌这两位猥琐的中年汉,随意啊随意。” 俊温的话,让贾行云联想颇多。 俊温在暗示自己,华字是很清楚的咬字音。 看似搅局的人,其实又把自己的节奏拉了回来。 他是谁?想起江晓蔷无意识透露出来的那句话,贾行云想到:莫非,俊温也是自己人? 这? 有种当年解放前,放眼尽是地下党同志的味道啊。 贾行云的眼神在厅中有意无意扫视,真被他瞧出端倪。 不少人眼睛盯着石料,侧身的姿势却是耳朵顺在这边。 也是,孟庆怎么可能放任江军的闺女一个人卧底赌石场,没有其他便衣做内应,贾行云打死也不信。 既然俊温给搭了桥,贾行云决定渡河上岸。 “这个还赌啊,我真没那多钱。”贾行云示敌以弱,半推半就。 他拿捏得丹拓、周波的心理死死的,两人刚在俊温这里受了闷气,十成十要拿自己出气。 果不其然。 丹拓阴森着脸,语气对着贾行云,眼神却是盯着俊温,“有钱拿钱,没钱赔命。” “那好吧,咱们再来一轮,五百万,不,三百万。”贾行云不情不愿,脸上尽是委屈,心痛的表情让廖春来看得心里好一阵心酸。 “三百万?”周波自以为吃死贾行云,讥笑道:“先前就敢三百万,刚赢了老子三百万,怎么说也有六百万了,不行,这把赌大点,一千万。” “哦,那就两千万吧。”贾行云拎着眉心,掰着手指,心不在焉的样子,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 周波头上一连串的问号。 不是应该往下还价吗,怎么还提价了? 他看着贾行云的样子,好像是口误吧,应该是口误吧。 他有些吃不准,两千万已经不少了,他一个人吃不下。 周波扭头望了望同样在打量贾行云的丹拓,嘴型“怎么说”。 “好,就两千万。”丹拓捏了捏手指,补充道:“没钱命抵。” “啊,什么两千万?”贾行云连连摆手,急得红眼白脸,连连后退,伸出两根手指,弯曲一根手指,再次伸出两根手指,再次弯曲一根手指,有些语无伦次道:“我口误,一千一千。” 江晓蔷看着贾行云丰富的表情和流畅的无实物表演,心里笑得心肝乱颤,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心道: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演技一流,不去演戏真可惜,哼哼,老豆说得对,越是帅气的男人越会骗人。 “赌场一诺千金,不可以反悔。”丹拓抓起贾行云的手,掰直他的食指和中指,兴冲冲地朝他自己脸上比划了个耶的手势,还咬牙切齿扭头朝俊温道:“两千万,你没意见吧。” 俊温耸了耸肩,抖了抖雪茄,眼睛上挑,撇着嘴慢悠悠吐出两个烟圈。 “我压华先生。”廖春来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将十万块现钞拍在俊温手上。 “我压两位猥琐汉,不是,我压这两位。” “我们压这两位。” “我也压” 熙熙攘攘,菜市场一样,贾行云的懦弱表现让他失去很多拥趸,大多数人都压了丹拓、周波的局。 俊温乐呵呵的,眯起眼睛数钱的财迷程度跟月小尒如出一辙,一度让贾行云有种这小子就是婆婆后代的错觉。 “怎么玩?”贾行云还在装懦弱,弱弱的语气配合我见犹怜的神情,好一个被人欺负到不敢反抗的受。 “原石固价展厅的东西太小,不够刺激,敢不敢去原石浮价拍厅。”丹拓摸了一把络腮胡,眼神泛光。 正合我意,贾行云心想,就是要榨干你们的现金流,我还没下套呢,你们就急吼吼的往里钻。 “拍厅啊,那岂不是又要花很多钱?”贾行云愁眉苦脸,道:“我真的没多少现金。” 江晓蔷不近不远地跟着人流往原石浮价拍厅走,听到贾行云的话,心底又在嘀咕:是,你没有多少现金,你只有用不完的数字。蔫坏蔫坏的,哼哼,好讨厌。 随着三人的对赌,赌石场适时结束石料的展示,提前开始原石的拍卖。 “1号仔料,重23公斤,帕敢料,底价100万。”赌石场的主持人轻松写意,一副爱买不买的解说风格,不像拍卖行的主持人,穷尽词汇,竭尽所能的推销拍品。 不出蒙头料的赌石场就是完整的原状粗坯料,敢不敢拍就看个人实力和勇气。 贾行云的翡翠知识虽说是略懂,但是也是相对琥珀知识来说,他记得1号仔料是一块皮壳乌黑似煤炭的黑乌砂,皮薄,带灰白结晶,不出意外,应该是一块能擦出颜色的石料,这种黑乌砂石料多出自老帕敢,基本很难见到,现如今的乌砂多产自麻蒙,既然主持说了石料出自帕敢,基本不会有假。 “200万。”贾行云率先举牌,他的意图不是为了拍料,而是为了吸引丹拓、周波的注意。 贾行云意不在翡翠料,而是琥珀料,同比琥珀价钱虽没有翡翠高,但是极品稀有琥珀不比钻石、翡翠差。 “300万。”周波目不斜视,直接往上拉,一般来说,第一拍,主办方都会放出十拿九稳的料来,为了噱头。 这赌石场有钱人多的是,不用贾行云往上加,此起彼伏的报价声,连绵不绝,周波连续出了几次价,都被人压了下去。 1号仔料被旁人抢走,擦出花青翡翠,切了一刀,还是花青,结构呈粒状,水感不足,结构略显粗糙,透明度很差,基本可以判断买亏了。 2号仔料是贾行云着重关注的琥珀原石,先前走近原石的时候,胸前的骨钱令隐隐意动,似是见了同类的感觉,让贾行云吃不准的是,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不同于常见的缅甸琥珀原石富含碳质物盘状碎屑,这颗小腿粗长的类冬瓜大小琥珀原石,皮石有风化的痕迹,表面以片块为主,有点矿珀的意思,但是外表石皮却附有一层藓状物脱落的痕迹,很像波罗的海琥珀原石的外形结构。 可以判断这颗琥珀原石要么是年代更加久远的成珀品,要么就是更加现代的白料。 “10万。” “30万。” 叫价的人断断续续,琥珀原石没有翡翠原石抢手,连底牌价都低了十个档次,这也难怪,琥珀成品几块钱克几千块钱克不等,原石就更便宜了。 而且琥珀的消费市场没有翡翠广,价值提升也只不过是近几年的事,自古琥珀类古董就没有翡翠玉石类出彩,在大众的消费观里,琥珀只能算小众。 其实在行家眼中,琥珀越来越升值。 古董中用琥珀做的鼻烟壶的估价也越来越高,甚至有超过其他材质的趋势,原因无他,琥珀特有的松香味,用来制作鼻烟壶,讲究、应景。 喊价从30万,慢慢悠悠往35万爬,爬了半天,也才35万7,就连廖春来也在默默摇头,不是她没有怂恿雇佣她的富豪叫价,而是富豪志在翡翠,不在琥珀。 廖春来朝贾行云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搏一搏。 就算没有廖春来的点头,贾行云也准备出手,迟迟不叫价,只不过是为了防止有人抬价。 譬如丹拓、周波。 不过贾行云往两人瞧去,两人低声交谈,合议着买哪块石料,心思完全不在这边。 “50万。”贾行云一拍到底,直接报出高价。 没人跟拍,周波只是抬了抬头,眼露不屑,嘲讽一句“穷逼买贱货。” “芝麻瞪绿豆。”贾行云不紧不慢回了一句。 “什么意思?”周波摸了摸右眉上的瘤痕,“对上眼了?” “骂你大小眼呢,傻缺。”俊温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得罪周波,粗着嗓子只差没吼出来。 “小瘪三,你等着,拍价才50万,我看你能开出值多少钱的东西。” 贾行云歪了歪眼珠,拍着胸,做了个怕怕的表情,委屈道:“我都说了我穷,你们非逼人家赌石,50万这么多,够我吃一辈子了。” 装,继续装,江晓蔷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她端着酒杯托盘,借着收贾行云空杯子的空挡,偷偷拧了他腰间肉一把。 贾行云忍得脸皮直抽抽,脸上还要挂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第七十四章 七千一百万的蓝花冰 “切啊,怎么?没种?”丹拓抬手压了压骚动的护卫,对贾行云花50万买块琥珀石料的行为很不齿。 “不慌不慌,我再看看有没有好料。”贾行云唉声叹气,摆出一副拍了琥珀石料懊恼不已的样子。 “买定离手。”周波阴沉着脸,咬牙道:“就算你后面狗屎运,捡到大宝,咱们的赌局只认第一手。” 贾行云翻了翻白眼,没给周波好脸色,把他气得面红耳赤。 拍卖继续,连续五轮,丹拓、周波都没有出手,旁人拍了去,三轮白料。 买家输得捶胸顿足,更有甚者揪着头发大骂赌石场骗子,被赌石场的人赶了出去。 一轮质地、颜色俱佳的翠丝种翡翠,在廖春来指导下被国内一富商拍了去。 一轮淡绿、清澈、纯正,底子略带粉红色芙蓉种翡翠,被本地人切了出来,随即被珠宝商人当场出价买走。 这两轮的买家发大发了。 “你说那玩意在我们手里怎么就没变化?”丹拓捂着嘴,压低声音。 “不能够啊,我看贾瑞和一用一个准。”周波指了指藏在丹拓胸前的东西,道:“是不是跟电影里演的一样,要来个什么滴血绑定啥的?” “太老套了吧,会不会是中的什么系统?” “嗨,瞎扯g8蛋。”周波捅了捅丹拓的肩,指着拍卖的仔料道:“这个好,十拿九稳,拍它。” “一千七百万。”丹拓终于举牌。 八号仔料重约5公斤。 贾行云记得很清楚,拥有老树皮翡翠皮壳,这种皮壳形似树皮,黄褐色,显褐皱性干枯,眼看粗糙,手感带刺,这种皮壳多见于大马坎场区。 缅北当地有一种德乃卡的树,树皮很像这种皮壳,所以,又称之为德乃卡皮。 切割后多见白水底,含正色者居多,可赌性很强。 “三千万。”贾行云紧跟着报价,淡淡的语气让人很难相信之前唯唯诺诺的他有拍买的资金底气。 “三千一百万。” “三千二百万。” 有人跟价,不止丹拓、周波看上这块仔料。 “三千八百万。”丹拓一口气提高六百万,有些诧异地看了贾行云一眼,这小子方才的报价,直接导致仔料价格飙升,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五千万。”贾行云的再次飙价让跟拍的两人皱眉,考虑良久,决定放弃。 场中只剩下两个报价声,丹拓和贾行云。 “五千一百万。”丹拓再次举牌,脸色已经开始发愠。 “六千万。”贾行云的云淡风轻,钱在他口中变成了数字。 “妈的,赌石场,我要求验资。”周波将拍牌往地上一砸,急吼吼的站起来,嚷嚷着指着贾行云道:“我怀疑他虚拍抬价。” 贾行云呵呵一笑,打了个响指,将银行卡递给侍女打扮的江晓蔷。 江晓蔷冷漠着职业脸,弯腰双手接过银行卡,直达后方。 短暂的停顿,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在大厅响起,“出价有效”。 出价有效,意味验资结果,贾行云的银行卡里不止六千万。 “真没什么钱。”贾行云打算继续装穷,转念一想,银行卡都递出去验资了,示弱未免太刻意,他补充道:“差不多是我的底价了。” 丹拓估算着自己的身家,压低声音跟周波合议片刻。 “六千零十万。”丹拓的脸色很不好看,揪得络腮胡有些打结,他捏了捏响指,眼神阴霾地朝几个护卫点了点头。 护卫群中走出几人,离开大厅走了出去。 俊温看着丹拓的小动作,脸色微沉,雪茄杵在椅子上,朝后招了招手。 大厅中同样走出几人,跟上丹拓的护卫。 “六千零十一万。”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钱了,贾行云竖起右手食指,干巴巴多叫了一万。 尼踏马,周波差点破口大骂,早之前成百上千万的抬价,这会就加个一万,摆明了作对是吧。 “六千一百万。”丹拓的眼神抽了抽,眼皮跳得很厉害。 “六千一百万,嗯,好多钱啊。”贾行云咂摸下嘴,继续竖起一根手指,道:“六千一百万零一毛。” “对不起,先生,最低加价一万。”主持人的声音适时响起,冷冰冰的语气不带半丝烟火。 “啊,一万这么多啊。”贾行云夸张地比了比一万块钱的厚度,表情有些为难,道:“那我不加一万了。” 丹拓暗暗松了口气,六千万已经超过两人底价预算了,如果再高,不是出不起,而是有点吃力。 “那我不加一万了。”贾行云加重语气,眉毛一挑,“我加价一千万。” 丹拓刚松下去的一口气,被一口老血堵在心眼口,只差没当场晕厥。 周波虽满脸忿然,却也是颓然坐下,七千万两人不是凑不齐,而是突破心理底线,有点不划算。 丹拓有些意外的打量一眼贾行云,这小子哪来的过江龙,没看出来这么有钱,一千万张口就来? 看到对方默不作声,贾行云暗道加得有些过火,消耗对方现金流的计划估计要流产。 却见俊温拍拍手站了起来,语带嘲讽,“绿牙仔,你就这么点家底?还有脸要求跟我们合作?” 丹拓内心咯噔一声,心道:赌石场藏龙卧虎,指不定哪里就藏着本地大鳄,我这怯拍的行为,怕是明天就会传遍整个密支那,六千万的家底在各方势力看来,怕是不值得合作。这是一个展示财力的地方,只有展示出对等的实力,才能跟方方面面对上话。 丹拓心下一横,咬着牙音举牌,“七千一百万。” 周波的心脏都快吊到嗓子眼,他鬓角冒出细汗,刻意不去看贾行云,眼角却是有意无意往对方瞟。 “七千一百万啊,那就” 贾行云摸着下巴思考的行为,让丹拓菊花一紧,心中默默祈祷,“出不起,出不起。” 见惯大风大浪的丹拓,心境不知不觉被贾行云牵着走,患得患失。 “那就算了,真没钱了。”贾行云无辜地摊了摊手,耸耸肩,翻了翻白眼。 丹拓、周波两人对望一眼,长长舒了口气,无意发现,后背微凉,隐隐湿透。 “擦擦擦” “切切切” 见对赌的两人都买好了石料,围观的人群体起哄。 好料在手,丹拓有了底气,朝贾行云挑衅挑眉,率先进了切料房。 “有绿,有绿,有绿”周波神神叨叨,捏起拳头在丹拓身后打气。 “见绿,见绿”丹拓跟在切料师傅身后,伸长脖子,望眼欲穿。 “擦还是切?”师傅淡然问了一句,这种患得患失的人赌石场见多了,不足为奇。 “直接切。”丹拓咽了咽口水,感觉嗓子眼都在冒烟,“还是先擦吧。” 师傅点了点头,转动水轮,轻轻触碰在仔料上。 “涨。”师傅拉长声音,盯着石料吼了一嗓子。 “擦绿了” 切料房玻璃窗外,黑压压的一波人,见擦出颜色,参与外盘的人兴奋地朝俊温伸手,“赔钱赔钱。” “擦绿不算绿,切涨才算涨。”俊温挤着嘴角不屑,“何况华先生还没切呢,出了结果再说。” “切切。”周波激动地拽着丹拓的手,脸色涨得酱红。 丹拓眼中尽是泛着的赌性光芒,反手狠狠一抓周波,道:“先解一刀。” “那就来咯。”能开出好料,切料师傅也会名声大噪,他在掌心呸了一口口水,比划着切面询问两人。 “垮。”一刀下去,师傅拉长声音,吊着嗓子喊了一声。 十分之一处,双边白料。 丹拓擦了擦额头的汗,抓住手心满是密汗的周波,指着中间的位置,“来刀狠的。” 师傅点了点头,一刀下去,沉默了,垮字都不稀罕喊。 又见白,石料废了一半。 “起开,我来。”丹拓推开师傅,自己操刀。 连续两刀,白料。 “老子就不信了。”丹拓挽起袖子,眼球充满血丝,似输钱急眼的赌徒,连切几刀。 “有了,有了。”周波捂住嘴,眼露兴奋,指着石料道:“很透,老坑种。” 师傅抬眼一瞧,嗤鼻道:“光泽很好,半透,清亮似冰,有絮花状,这是冰种里面的蓝花冰,恭喜啦。” 恭喜两个字说的言不由衷,听不出有多惊喜。 偌大一坨仔料,切到最后拳头大小蓝花冰,七千一百万算是打了水漂。 真是应了俊温那句话“擦绿不算绿,切涨才算涨”。 “恭喜了,切出了翡翠。”跟萎靡着霜打的茄子一样的两人擦肩而过,贾行云不介意拿话刺激刺激对方,失去理智的人,才方便自己下手。 “七千一百万就这么没了?”丹拓捏着拳头大的蓝花冰,怅然若失。 复又转头对唉声叹气的周波道:“说好的,你我一人出一半。” “不是,又不是我举的牌,凭什么要我出一半。”周波的钱是赵猛的,这甩手就是三千万打水漂,被赵猛知道了,非得剐他一层皮不可。 “嘿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合作嘛,互惠互利。”丹拓把合作的字眼咬得很死,隐隐点着周波,渠道在自己手里,捏圆捏扁我说了算。 周波脸上平静无波,赔笑着脸,心里却在冷笑:行,你无情,别怪老子无义,等货送到国内,老子给你来个一勺烩。 “还有两千万的赌约呢,最好祈祷这小子切白。”周波冷哼一声,面对玻璃窗内的贾行云,连带着发泄对丹拓的不满。 “琥珀原石,我就呵呵了。”丹拓颠了颠手中拳头大的蓝花冰,不屑道:“切出颜色,也不值钱,我们手中这块蓝花冰就可以翻盘。” 第七十五章 另一副盘的线索 “怎么说?”师傅见进来的是贾行云,他拍了拍仔料,脸上露出微笑,开着玩笑道:“这次准备切出虫珀?” “谢您吉言。”贾行云围着仔料,胸前骨钱令纹身再次隐隐气胀,有种夺胸而出的错觉。 这种感觉很像骨钱令在伸手,要去拥抱仔料。 能不能出琥珀,贾行云十分只能稳七分,但是这块仔料与骨钱令有关,却是十拿九稳。 “老规矩,先擦角。”贾行云指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道:“整体这么大块的天然琥珀很少出,但是不排除会有,切料太废完整度,而且琥珀石皮的药用价值也不错,我不想浪费。” “果然是行家啊。”师傅举起拇指,操作水轮,“你是看上了琥珀石皮中的琥珀酸?” 贾行云点了点头,帮师傅摆正仔料的位置,“科学已经认证,琥珀酸是生产红霉素不可缺少的原料。 现代细菌学鼻祖,诺贝尔奖获得者罗伯特科赫经过研究,人体积累过量的琥珀酸毫无坏处,琥珀可抗细胞老化,利用琥珀酸抑制钾离子和抗氧化。 因此,从科学意义上讲,琥珀可以称为现代的长生不老药。” “喂,磨蹭个卵,赶紧切。”周波心烦意乱,内心编排着如何跟赵猛解释,见里面两人聊上了,不禁气急。 “爱看看,不看滚。”师傅这爆脾气,很符合老手艺人的“矜持”。 “擦吧。”贾行云呵呵一笑,朝师傅竖起拇指。 师傅前一秒对着周波横眉冷对,下一秒对着贾行云春风化雨,脸色转变之快,比之转轮的速度也不相上下。 “那你退开点,别被沙石溅到。”师傅转动水轮格外认真,内心真心祝福贾行云的仔料能开出好东西。 “涨。”师傅长吊一声,看着东角的血红,兴奋地搓了搓手,脸上红晕一片,高兴的样子似和老友喝酒吹牛。 “可惜,不是稀有珀。”廖春来隔着玻璃暗叹口气,为众人解释道:“缅甸琥珀纯珀类中的红珀系,红紫光红茶珀、蓝绿光红茶珀、黑红珀这三种属于稀有珀,每克价值上万,乃至数万。” “再涨。”师傅的声音再次拔高,南角一擦,再次见血红。 “有了。”廖春来的解释刚完,脸上也是与有荣焉,比划着两个角之间的长度,道:“就算是纯血红珀也是价值不菲,这大小,至少比前面拳头大的蓝花冰翡翠值钱了。” “等他切出来再说吧。”丹拓马着脸,连带着廖春来也恨上。 他颠了颠手中的蓝花冰,用威胁的口吻对廖春来说道:“祸从口出,别不识趣。” “怎么滴,正大光明搞不过,准备玩阴的?”俊温将脸色变幻的廖春来往身后一拉,“参与外围,也是我的客人,想搞我的人,问过我没有。” “斜疤子,给你脸叫你一声庄主,别得寸进尺。”丹拓的心情很不美,眼看着对赌要输,说话的语气都略显生硬。 “老子不仅要得寸进尺,还要得尺进丈,你咬我啊。”俊温的大嗓门,配合那一脸从右眉直达左唇角的疤痕,凶神恶煞。 没有撕破脸之前,口舌之争是常有的事。 丹拓点了点头,这口闷气生生咽了,围堵贾行云那笔帐还没跟他算,只不过当时没有爆发激烈冲突,二人还守着底线,这回俊温又来搅局,丹拓的脾气有点快压制不住。 也不知俊温到底什么意思,明着得罪这么大一方本地势力,以他的为人处世来说,不应该啊,除非发生了什么变故,迫使他不得不改变策略。 “垮。”切料间师傅歉意的声音拉了出来,西角的擦石,没见颜色。 “不好意思,是不是我的手法不太对,你要不要亲自试试。”师傅对贾行云很有好感,西角没擦出颜色,他有些不忍。 “没事,您接着来,赌石嘛,就算您老手法再精湛,也不可能无中生有是不。”贾行云无所谓地摆摆手,得失心很淡然。 正如贾氏家言中提到的六字然诀:凡事由其自然,遇了处之泰然,得意之时淡然,失意之时坦然,艰辛曲折必然,历尽沧桑悟然。 师傅舔舔唇,对准北角接着擦。 “喔哟,涨。”师傅加重语气,大叫一声,四角三角出色,冬瓜大的仔料发大发了。 胜负已分,俊温已经开始在外面给人赔钱了。 “师傅,这里切窝刀。”贾行云拿笔从西角画了一笔弧形,顺着裂绺拐向南角。 “你确定?”师傅疑惑着再次确认。 贾行云所说的切窝刀,在赌石场的切石手法可算生僻,极少有人这么要求。 原因很简单,切石多半落直刀,这样切出来,不管石料的明料、边料、角料都很整齐,更加容易打磨。 窝刀会出现凹形,严重破坏石料的整体性,何况还是已经擦出三边色的极品料。 “切。”贾行云很肯定,他要看内部,骨钱令的躁动到底缘何而起。 师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弧形切法更加考究,他操作着器械,小心谨慎,额角渐渐渗出细汗。 窝凹分离,还没等师傅仔细瞧,就被一道红光闪得两眼冒星。 他噔噔噔连退三步,心中掀起巨浪。 “红光滔天,出异相了。”师傅大叫一声,不退反进,脸上的红晕浓得化不开。 玻璃窗外面噪声大作,啧啧称奇。 只见窝凹血红一片,血丝流光熠熠,似血脉游走。 刚切的滑面立马有了流光溢彩的氧化层,局部隐可见龟裂纹,在紫外光探照灯下,氧化层若隐若现褐绿紫外光荧光。 单从品质判断,这是一块极品血红珀。 众人对着琥珀品质评头论足,贾行云却是呆若木鸡。 方才闪烁的红光仅是刹那,但是那抹红光很诡异地钻进胸前骨钱令。 贾行云默默感受,红光不是单纯的光,是乌鸦形状的血色红影,很模糊,隐隐感觉骨钱令上多了一只血鸦的影子。 因不是副盘,所以这种感觉很弱,弱到骨钱令刚刚颤动,瞬间又平复。 莫非其中一块副盘与血鸦有关? 贾行云感受着这丝若隐若现的感觉,如雾里看花,水中探月,很不真实,明暗交加的感受,让他很难受。 “这是德乃地区的料吧?”贾行云指着血红珀,心中早有定论,却还是疑惑地问瞠目结舌的师傅。 师傅嗦哈一声,点头道:“没错,选料的时候我在场,在场的琥珀料都是德乃几个矿场的。” 又是德乃矿场,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江晓蔷交换来的琥珀矿场所有权在德乃,切出骨钱令副盘线索的仔料也是出自德乃。 看来,为了骨钱令,局势不是很太平的德乃自己必须得走一遭了。 有这一丝感觉,贾行云相信,只要德乃地区有副盘,他就能找到。 对赌已赢,是时候收回螺尾咬了。 “两千万。”贾行云走出切料间,向丹拓伸手,眼神咄咄逼人。 之所以伸手向丹拓,而不是周波。 道理很简单,盯着一个人使劲糟,让另外一个人心里产生庆幸的感觉。 贾行云依旧在玩心理,他想让周波有种事不关己的错觉。 一旦产生这种错觉,对于出钱就会心生抵触,那么丹拓和他之间就会生出缝隙,甚至猜忌。 一旦丹拓抛弃周波,失去这个本地保护伞,江晓蔷等人逮捕周波的行动自然就会顺畅很多。 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别管他背地里做了多少阴暗的事,大庭广众之下都会自恃身份,何况还是赌石场这种藏龙卧虎的众目睽睽之下。 “拿钱。”丹拓已付赌石仔料钱,卡中余额不够两千万,自然很是气不顺地吩咐周波,语气很生硬。 周波右眉抽了抽,心道三百万都是我出的,又想要我出两千万? 他四条断眉扭曲成结,阴沉着脸,硬邦邦回道:“没那么多。” 丹拓被周波暗示着拒绝,脸上无光,鼻息重重哼了一声,内心狠狠鄙视周波一番,捏着鼻音道:“有多少。” “一”周波本来想实报一千万多一点,转念一想,“一百万”脱口而出。 “穷壁,合作你麻皮。”丹拓嘴唇轻碰,无声嘀咕,“就这点诚意,还想要老子渠道,滚尼玛比。” “没钱也行。”贾行云观察着两人的表情,拿话故意刺激对方,“脱光衣服,绕密支那来个马拉松,两千万的出场费,算你赚了。” “找死。”丹拓再也绷不住,怒气上涌,伸拳捶向贾行云。 砰嗵。 丹拓倒退五步,右拳藏在背后隐隐发抖。 贾行云纹丝不动,他身前一黑瘦的男子,正扎着马步,收拳回腹。 丹拓的护卫蜂拥而至,被丹拓举手止住。 “不是过江龙,是一条翻江龙。”丹拓望着脸色黝黑,裂开嘴嘿嘿笑的李林,对贾行云的身份再次往高评估。 能拥有这等身手的保镖,主家一定非富即贵,出手随便就是几千万,身价不菲,莫非是华夏那边哪个隐世家族? 丹拓仔细审视着缅民服饰的贾行云,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敢断定。 “没钱也行,拿东西来换。”面上云淡风轻,心脏砰砰跳的贾行云趁热打铁。 谈判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先抛出过分的条件,再抛出看似合理的条件,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七十六章 同学,螺尾咬是这样秀的 赌局是小,面子是大。 丹拓要想在密支那混,他丢不起这个人。 “这里是一千五百万。”丹拓举着银行卡,扔向贾行云,脸色阴沉道:“密码六个八,另外” 丹拓从脖子上取下一块骨质圆盘,捏在手里似有不舍。 “使不得。”周波挡住众人的眼光,急切地捧住丹拓的手,盖在骨质圆盘上,脸上的神色莫名惊恐,“这东西只是我抵押在你这里的,你敢抵扣出去,小心人头不保。” 周波的大实话本是好意,螺尾咬是赵猛千叮嘱万嘱托一定要带回去的东西,如果有失,别说周波,就算丹拓也会经受不住赵猛的雷霆之怒。 不过周波的话听在丹拓耳里就变了味,裸的威胁。 “滚。”丹拓阴寒着脸,猛地推开周波,忍着郁气,脸色已是不善,说话的语气缓慢而沉重,“威胁我?” “不是,真的会死人。”周波脸色大变,掏出自己的银行卡,“我这有钱,你把这东西给我。” 丹拓犹豫着正准备收起螺尾咬,俊温的话让他脸色很不好看,被吊在当场进退艰难。 “绿牙仔,你大小算个名人,区区五百万还要找人凑,行不行啦,不行的话,叫我一声哥哥,我送你啊。” “抵五百万。”丹拓脸色青红交加,络腮胡都抖得悉索掉毛,他脸色微沉,再没有犹豫,将螺尾咬抛给贾行云。 周波惨叫一声,眼神顺着螺尾咬的抛物线,双手举着跳扑过去。 李林眼疾手快,凌空抓起,干净利落的转身躲开恶狗扑食的周波,神情轻松地双手捧着螺尾咬递给贾行云。 纵使以贾行云的心理素质,此时也是心脏热乎。 他拿起螺尾咬紧紧攥在手心,胸前的骨钱令咔咔作响,似在庆祝副盘失而复得。 “一千万,一千万,你还给我。”周波急得满头大汗,望着贾行云的眼神,充满乞求。 “一千万?”宝物在手,贾行云心情大好,不介意痛打落水狗。 他摇着手指,竖起食指抵在自己唇心,做了个嘘的嘴型,“别说一千万,就是一千亿也别想买走。” 他将螺尾咬伸进胸前,插入骨钱令主盘。 微不可察的轻响,饰盘龙形首尾咬合处咔糍转动。 新近嵌在在阴雕空间之中的螺尾咬,慢慢阳覆浮出。 中心位置处,无数多姿多彩灿烂的细纹圈理,似龙蛇游走,首尾相顾。 细细看去,那不是龙蛇,是数不清变幻着各种颜色的变色龙。 骨钱螺尾咬,在贾家先祖身上是拿来辨别石料内里的颜色。 在如今的贾行云身上,发生异变。 阳覆在主盘的螺尾咬形依旧,魂已入他胸前骨钱令纹身。 本是单一颜色的纹身,变得色彩斑斓,熠熠生辉。 如果此时贾行云脱下衣服,便可见纹身如血脉游走,龙蛇互斗。 若有若无的气浪感觉充斥着贾行云全身,他有种感觉,仔料可辨色,赌石已索然无味,自己似拥有了一双能看透赌石颜色的“黄金瞳”。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强烈到他想去验证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玄妙,有点不真实,玄妙到给他一种生活在玄幻大陆的错觉。 压住验证这种感觉的冲动。 贾行云高调地说出了一句,“同学,螺尾咬是这样秀的。” “你怎么知道螺尾咬?你你是谁?”周波的神情,从惊恐变成惊骇,他指着贾行云连连后退,后背撞在皱眉阴沉的丹拓身上。 贾行云胸中浊气长清,生出一股浩然正气,不吐不快。 他哈哈大笑,昂首阔步,直抵拍石厅。 “就是它了。”激活螺尾咬的贾行云,仔料内里颜色在他眼中近乎透明。 他指着其中一块仔料,转身望向廖春来,语气肯定,“廖博士,回报您的信任,您拍这块,一定出干青种。” 廖春来看着如此笃定的贾行云,迟疑片刻,转而点头干脆吐出一个“好”字。 几轮抢拍,拥有富商团队的廖春来拍得此石。 众人簇拥着去往切料房,果然是颜色浓绿悦目,色纯正无邪,带稍许偏暗发黑的干青种。 贾行云一语中的,不禁言中仔料能开出翡翠,还点名成色。 众人大呼神迹。 “还有没有,接着来。” “小伙子,你说,你指哪个我拍哪个。” “只要你点得正确,我给你分红。” 几十数百人,脸上尽是兴奋激动的神情,簇拥着贾行云,眼中冒着钱花,看他的眼神,比看能擦出颜色的仔料还充满。 自从出了龙川墓就被赵猛的人牵着鼻子走。 庄园偶遇月小尒,从她口中得知真相,终于拨开乌云见日月。 敌明我明,贾行云底气十足,决定高调到底。 收点湖心岛的利息,收点街头被追击的利息,收点考古队员牺牲的利息。 “螺尾咬是这样秀的!” 贾行云盯着脸色阴晴变幻近乎麻木的丹拓、周波二人,嘴角翘起浓郁的嘲弄,“空有宝物而不自知,是不是贾瑞和能使用,你们却不能使用,很惊讶是不是?是不是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猜到我是谁?” 贾行云眼睛盯着眼露骇然的两人,身体在拍石厅原地转动,右手食指、中指并起,一口气点出四块仔料,声如洪钟,“紫罗兰、冰糯种、黄棕翡、墨翠,开出白料我十倍赔偿。” 人群潮涌,疯了一样,还没拍到就开始抢夺仔料。 赌石场乐见其成,被贾行云点过的仔料,无一不被拍出天价。 至于余下没有被他点过的仔料,无所谓,换个时间点,接着放出来就是,贾行云又不会时时刻刻焊在赌石场不走。 “而这一块。”贾行云拍着场中重约一顿左右,直抵屋顶的料王,自信道:“整块黑冰。” 嗡地一声。 贾行云的话镜湖激起千层浪,这么大一块,居然整体黑冰。 黑冰是灰黑至深黑色的翡翠,98以上为硬玉,属单矿物岩,结构紧密细腻。 业界内,因其质地飘黑,仿佛一幅水墨山水画,老行家也称其为“水墨画种翡翠”。 就在众人如喝醉了酒,脸红脖子粗讨论多少钱可以拍得此物的时候。 贾行云翘起拇指,指着自己,语气坚定,神色傲然,“我,要了。” 瞬间沉默,短暂沉闷的气氛后,继而爆发强烈的嘈杂。 “有钱吗,小子。” “吹牛皮也要有个逼数。” “承你的情,今天我发了,但是,哎,算了,你高兴就好。” “比钱多是吧,我还没怕过谁。” “五亿。”贾行云高高举起右手,伸开巴掌,做出疯狂之举。 平淡的语气,如晴天惊雷,炸翻一群人。 五亿的报价。 这个年轻人还是那个唯唯诺诺,比划着一万块钱也显得揪心的穷逼? “六”隐豪不多,但不少,刚报出一个六字,就被一声苍劲有力的声音打断。 “七亿。”贾行云志在必得,就算十个亿、二十个亿他也会花。 打响鹅城文化街名声最快的方法,就是爆炸性新闻,他要将这块黑冰运到改造过后的文化街,当做镇街石。 试想一块价值数亿的黑冰翡翠,明晃晃地杵在文化街的中心,噱头之大,保证可以引得数不清的人前来打卡。 有了人气,何愁文化街不火。 主动接受也好,被动灌输也罢,文化当自强,为了所谓的文化自信,贾行云不介意高调一把。 “你你是”周波惊骇得舌头打结,右眉的断眉拧在一起,形成一团黑乎乎的肉咎。 “没错。”贾行云扯掉头上的岗包,唰地一声拉掉身上的纱笼,神情冷漠道:“我就是贾行云。” 周波噔噔倒退两步,头上汗水自带瀑布,他唇色发白,眼神下意识在大厅中瞟来瞟去。 “你就是贾行云?”丹拓的脸色早已猪肝色,络腮胡被他拔断了无数根。 他脸皮抽搐着,脖子生硬地歪了歪,目露凶光,“做局坑我?” “不。”贾行云听着耳麦里孟庆传来的声音,他嘴角翘起一抹难以言明的笑意,扫视着丹拓、周波道:“不是坑你,是坑你们。” “来人啊。”丹拓暴怒,眼睛充满血丝,吼叫道:“给我杀。” 哗啦啦围观的人惊慌失措退去大半,哗啦啦又争先恐后退了回来。 赌石场四周,潮水般涌进荷枪实弹的缅方军警。 “你在叫我吗?”孟庆用手枪抵了抵太阳穴附近一条埋入头发的刀疤旧伤,优哉游哉倚靠在那块黑冰石王旁,慢条斯理道:“谢了。” 丹拓大惊,进来的人不仅有本地军警,还有华夏警察,自己的人一个没来。 “别找了。”孟庆语气轻松道:“就你那三两歪瓜裂枣。” “斜疤子,尼踏马帮外人。”丹拓恼羞成怒,青筋爆露,亡命徒的性子被激起,他要拼命。 此时此刻他还不明白俊温什么立场,那他也太废了。 俊温悄悄往人群隐去,心底愉悦地哼道:“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 “你错就错在把脏手往华夏伸,犯我华夏者,剁烂你的狗爪子。”贾行云呵呵一笑,身上散发强大的自信,“没人能救你,天王老子也不行。” “前面一句话我赞同。”一阵清风、香风佛过,大厅渐起朦胧之色,慵懒的女声虚无缥缈,“后面一句话我不敢苟同。” 第七十七章 药师月小柒 一左唇角有痣,脸色郁气,一颦一笑似在皱眉苦思冥想的女子。 她约莫二十,气质宛如黛玉。 却是一身黑色紧致的皮衣皮裤。 玲珑曲线一览无余。 她坐在黑冰翡翠石王之巅,左脚搭在石皮上很有节奏地前后敲点,右脚抬起靠在左腿大腿内侧,双手环抱在右脚膝盖上,下巴磕其上,神情慵懒。 “你”月小柒细长的眼睫毛微微轻颤,眼神盯着贾行云,“交出寻方令,我饶在场所有人不死。” 咔擦声震响,子弹上膛的声音连绵不绝,所有的枪都指向这个气质让人怜惜搂怀的女子。 月小柒视若无睹,眼中只有贾行云。 “你是谁?”江晓蔷举着手枪,挡在贾行云身前,坚定不移。 “我?”月小柒歪了歪脑袋,复又摆正身形,拍了拍皮裤上的细粉,伸着懒腰站了起来,“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死人。” “药师月小柒。”贾行云神色凝重,扶着江晓蔷的肩,轻轻拍了两下,示意稍安勿躁。 “哦?”月小柒月眉弯起弧润的笑芽,“月小尒告诉你的?” “我知道了,你是她的血脉?”月小柒眨了下眼,似眼皮自然跳动,淡淡点头道:“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会要你命。” ??? 贾行云不想解释,想的是如何保证在场之人的安全,这个月小柒名为药师,实为毒师。 至于为什么是她出现在缅北,很好理解。 周波勾搭上丹拓,欲贩毒入境,辨别货的真伪和纯洁度,月小柒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赵猛此人,怎么可能把经济命脉交到一个自己不是很了解的周波身上。 月小柒的出现,既有监视的意味,又有压阵的意思。 周波只是傀儡,月小柒才是话事人。 “绝不能向犯罪分子低头。”江晓蔷压低头颅,眼神坚毅,只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对贾行云说道:“你放心,我警察会保护你。” 贾行云点了点头,却是认真考虑着月小柒的话,他伸手从怀中摸出骨钱令,举在半空,“是不是我给你,你就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贾行云的话让江晓蔷气结,你没受过专业训练,装什么谈判专家。 她悄悄朝孟庆使个眼色,孟庆颔首会意。 江晓蔷没有直面过赵猛团队的核心人物,她不知道对方的危险性。 但贾行云知道,月小柒很危险,能杀人于无形。 “看心情。”月小柒用手指点点自己的下巴,莞尔一笑,抬手指着江晓蔷道:“这丫头,我看着很不顺眼。” 江晓蔷喉结蠕了蠕,瞪着眼不吭声。 “长得这么好看,居然穿这么暴露。”月小柒耻笑着,嘴角一撇,道:“我们女子不是取悦男人的宠物,为什么穿兔子装,嗯?” 贾行云不知道如何接话,兔女郎有错?制服诱惑你懂不懂?算了,你个古人不懂得其中的情趣。 “我这”江晓蔷一时语塞,剑拔弩张的气氛居然被月小柒奇特的关注点消弭得支离破碎。 “不准就是不准,脱了。”月小柒蹙着眉,神情认真。 脱了? 江晓蔷心中一句麻麻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脱了? 贾行云也是满头的问号。 古人的思维方式都是这么清奇的吗? “大人,别跟他们废话,杀了他们。”周波的怒吼打破了场中的诡异,他面红耳赤,犹如斗胜的公鸡。 啪。 一声脆响。 周波白皙得有些病态的左脸,瞬间显出五个指印。 黑影跃下黑冰石料,凌空就是一击耳光,直扇得周波左腮红肿。 “放肆,主人说话,奴插什么嘴。” 月小柒的行为让周遭的人如临大敌,她太嚣张了,嚣张到无视数十黑黝黝的枪管。 “举手投降,不要负隅顽抗,我们的政策”孟庆握着枪托的手指渐渐发白,手心渗汗。 他稳稳地举着手枪,神情坚毅。 月小柒摆摆手,打断孟庆,语气平淡道:“我不想在异国他乡双手沾染华夏人的鲜血,睡去吧。” 月小柒挥了挥袖口,朦胧之色的大厅突然起雾,明亮的灯光如日晕,朦朦胧胧,转瞬就成了星星点点。 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枪支落地,人员扑倒的声音渐渐响起,连成一片。 “晓蔷。”贾行云抱住软软倒下的江晓蔷,摸了摸她的脉搏和鼻息,跳动正常,鼻息平稳,只是昏睡过去。 “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人了。”朦胧的白雾中黑影若隐若现,月小柒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第一个问题。”月小柒驱散周边的白雾,两人之间清明一片,她举起手指,道:“你是不是八部使之一。” 贾行云将江晓蔷轻柔地放在地上,给她摆了个舒服的睡眠姿势,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淡然道:“不是。” “第二个问题。”月小柒臀胯摇曳,身姿款款,凑近贾行云,围着他嗅了嗅鼻翼,道:“堂主是八部使之一,拥有特殊血脉,才可以驱动荷瓣莲,你能驱动寻方令,血脉之纯,比堂主更甚。” 现代人贾行云自然不会相信所谓的血脉之说,一切不可解释的东西都可以归功科学,或许从小佩戴琥珀制品的贾氏弟子身体中都拥有过量的琥珀酸,碰巧激活了骨钱令的某些属性。 他内心想着擒敌之策,脸上平静无波,任由月小柒小狗嗅肉骨头一般嗅着自己的身体,语气平静道:“血脉返祖现象。” “第三个问题。”月小柒挑眉轻笑,右手从贾行云左脸滑下他下巴,弯手内抹,收回鼻尖嗅了嗅,复又用左手重复之前的动作,“你用的什么沐浴露?” 贾行云被摸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差点没忍住荷瓣剑的夺体而出。 月小柒的话却又让他哭笑不得,他一度认为,月小柒清奇的脑回路如杂乱的线路一样不是很顺畅,时不时会打个结。 “你要寻方令做什么?”贾行云不想被月小柒牵着鼻子走,他岔开话题,托着骨钱令举在眼前,并不担心月小柒会突然暴起抢夺。 “与你何干?”寻方令唾手可得,月小柒反而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处于对印象中八部使的忌惮,她不敢轻举妄动。 “你所说的寻方令就在这里,来拿。”贾行云胸前骨钱令纹身色彩斑斓,气浪汹涌,连带着掌心的骨钱令无风颤动,呜呜有声。 月小柒不进反退,神色凝重,“抛给我。” “来,拿。”贾行云气浪涌身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湖心岛上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 无形的气势攀升,这形别人或许不熟悉,但是月小柒很熟悉,这种感觉就如同面对堂主赵猛。 月小柒眉锁入心,内心打鼓,有些不明所以,突地脸色大变,银牙紧锁,咬牙恨道:“你唬我?” 寒光乍现,月小柒双手指缝之间突兀八把手术刀。 “死。”愁眉冷淡,月小柒含怒出手,一声死字不带半分烟火气。 歘唰嗖 月小柒扬手之间,八把手术刀如流星逐日,直往贾行云射来。 八把刀,在贾行云看来,犹如八轮圆月,银辉耀眼,刺痛眼球。 贾行云忍着眼珠爆裂的刺痛,呿的一声,身体如鸡蛋破壳,如蒸汽机喷薄,如沸水顶起锅盖。 贾行云流着刺痛的泪水,双眼赤红,眼中一朵银色的荷花乍现。 那把荷瓣造型的银白双弧刃骨剑嗡嗡作响,凭空展现在他身前。 砰砰砰 八声爆雷,火星四溅。 手术刀如折翼的飞鸟,如耗油干枯的飞机。 八道银光,化成八个银团,落在地上再次发出八声叮当声响。 冰冷的红眼。 贾行云右手抓住剑柄,心随意转,转身就是一击风火轮转大摆尾。 剑面如一堵银面巨浪,惊涛拍岸,带着呼啸直往月小柒扇去。 月小柒后仰,动作行云流水,连续三个后空翻,单膝着地,右手弹出一红一黄两个药丸。 她轻念一声哚,“爆”字伴随药丸相互碰撞,发出一声爆响。 红烟黄雾,灿烂了原本白茫茫的雾气。 “魑魅魍魉,雕虫小技。”贾行云胸前骨钱令纹身流转,阴雕空间处一皙白质空为骨,掐丝镶嵌手法为案,阳覆似鸠带牙的凸纹图案轮转,如水花铺胸。 一阵“空空空”刺耳的声音如晴天闷雷,贾行云些许模糊的意识瞬间清明。 贾行云扇动骨剑,如风车转动,将红黄之气扇得四散。 “药丸为引,你是要激发这枚吗?”贾行云左手摊开,一枚透明的薄片静静在他掌心流淌。 “你是如何发现的?”月小柒神情冷淡,擦去右手掌心的灰尘,一根根仔细抹去痕迹。 “说来也巧。”贾行云好整以暇,“犹记得当初,龙川墓中动图式视觉幻境中舞姬女子,下迷幻药的场景,历历在目,与你方才抹我脸庞的手感颇为吻合。” 月小柒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拍拍手,道:“那个幻境中的舞姬不是我,是小玖。” “不过。”月小柒打了个响指,嘴角一抹诡异的笑意,“你也太小瞧我药师之名了吧,难道月小尒没有告诉你?我的药,是有生命的。” 第七十八章 近身要肉搏 随着月小柒的响指。 贾行云掌心中的薄片突兀化作一个透明的液体小人,冲着贾行云吐出一股轻烟,呿地瘫作一滩液体,顺着他指缝缠绕。 “八部使不过如此。”月小柒低喝一声,原地摆腿,半腾空连环抽踢,大大小小的仔料凌空朝贾行云飞去。 贾行云屏住呼吸,连连后退,他左手掌心传来一股酥麻,知晓轻烟是假,薄片才是真。 贾行云右手持剑,横挡竖劈,仔料被他击得身前稀碎,间或有真正的翡翠、琥珀,空中五颜六色,犹如烟花迸射。 酥麻的感觉有僵硬的趋势,贾行云左手手指弯曲困难,血脉胀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液体似有生命,无缝而入,渗入他的血肉。 贾行云清晰的感受到液体在血液中畅游,寸寸往上。 小人一般的液体,张牙舞爪,同化着贾行云身体细胞。 “此药,名同心。”月小柒换腿用手臂,摆臂横扫,连仔料展示台都被她砸向贾行云,“无色无味,堪比现代医学中的过量麻醉药。” “废话这么多。”贾行云一剑劈开横空的展示台,渐渐往月小柒的方位靠拢,“送你一句忠告,反派都是死于话多。” “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做我的药傀,这么俊俏的美男子,每天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月小柒嘻嘻一声,愁眉冷淡的气质似乎都在焕发光芒。 “我心中已有人了,你死了这分心吧。”贾行云阔剑震荡,穿过碎石直戳戳一剑直取月小柒面门。 “什么破烂剑招。”月小柒勾起一支冲锋步枪,侧击剑面,枪托推提,狠狠撞往贾行云胸前。 “什么破枪。”贾行云冷嘲热讽,嘲笑月小柒热兵器在手,却不知神器奥妙,当成冷兵器使用。 “待会等你全身都硬了,看你怎么嘴硬。”月小柒拉枪后甩,顺势身体呈九十度后仰,躲过贾行云平斩一击。 贾行云气血上涌,脸红脖子粗,右掌的酥麻,直抵手臂,方才连番用力,气血加速流畅,酥麻的感觉浸入心脉,此时,他整个左身渐渐不适。 贾行云咬牙硬撑,提起骨剑,已有些步履蹒跚。 月小柒将步枪杵在左脚边,微微倚靠在枪身上,右手打起响指,数着贾行云踉踉跄跄的步伐,唇瓣轻启,“倒倒倒” 贾行云摇摇晃晃,意识模糊,骨剑嗖地一声凭空消失。 此诡异一幕让月小柒眉心微颤,就贾行云这一手出其不意的收剑,就算堂主赵猛也做不到。 贾行云双眼呆滞,全身僵硬,行走如生锈的机器人。 他颤颤巍巍举起右手搭在月小柒的左肩上,纹丝不动。 月小柒脸上现出笑意,任由贾行云搭上自己左肩。 她对自己的“同心”很有信心,这是一种直侵心脉的神经毒素,不仅影响身体,还会影响意识。 通俗来讲,贾行云现在就是一具失去意识的行尸走肉。 月小柒拍了拍贾行云的侧脸,审视片刻,突然俏脸一红。 她疑神疑鬼地朝四周望了望,抿了抿嘴唇,嘀咕道:“两千多年了,我都快忘记男的什么味道了。” 月小柒眯起眼睛,眼前的这个男人,眉清目秀,俊朗无双,就算此时全身动弹不得,也能看出他一脸的坚毅,这样的美男子,放在秦朝,也是一等一的抢手货。 月小柒想着想着,脸色红润,红晕爬上脸颊。 她羞答答地捂了捂脸,手上尽是滚烫。 月小柒捂住贾行云的眼睛,微微前倾,吧嗒一口亲在他脸上。 一触即收。 月小柒呼地一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息,右掌在胸前上下翻转,此刻赌石场无“活人”,她犹觉自己做了一回小贼,一亲芳泽的小贼。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做采花贼呢。”月小柒晃了晃身躯,神色有些扭捏,“真刺激。” “有多刺激?”温暖的声音,犹如阴霾过后的太阳,照得月小柒的心明媚万里。 “哎呀!就是爽爆了。”月小柒咬着右下唇,脸色红晕快烫出红酱,“爽” 月小柒心生警戒,这温暖的声音是谁说的? 她猛然抬头,一双清澈明亮、幽静无波的眼睛似在说话。 好看之极,比之月小玖的星辰美目还要好看。 月小柒内心一突,反应过来,这双清澈美目是贾行云的。 她来不及多想,身体本能驱使,双手化臂为枪,大开大合诡异刁钻。 在贾行云眼中,月小柒的手臂不是臂,似乎是两条吐芯的毒蛇。 贾行云双手环圆,错身前倾,左胳膊猛抬,雷霆出击。 月小柒仓惶之间,心跳如鼓,手忙脚乱,双臂却也是可长可短,弯曲灵活,如同蛇枪攀附,以柔克刚。 贾行云左腕上提,二指成笔点入月小柒肘窝。 月小柒手臂微麻,眉头一皱,顺势翻转藏窝,掌心拢爪,如鸟喙狠啄。 穴位,是月小柒熟悉到骨子里的东西,看似随意的一啄,直接点到贾行云麻筋。 月小柒凭借本能,后招随心所欲。 刷刷刷,月小柒甩头,发鞭尾稍破空而来。 唰地连连。 贾行云摸着脸上两道细口,手上两条血纹。 他被偷袭,却是激起血性,不肯脱离月小柒的攻击范围,内心一狠,撞了过去。 月小柒双臂再次齐出,犹如双龙探珠,直取贾行云双眼。 贾行云臂收内箍,曲身上抬,将月小柒双臂架起猛地前顶,左脚猛然前插探龙入海,挺胸肩撞。 这姿势,很暧昧,贾行云感觉撞击的不是山,而是两团棉花,柔软无骨热烫滚滚的棉花。 微微一愣,月小柒面红耳赤。 “无耻。”月小柒满脸通红,咬牙切齿,收手抱胸连连后退,扭头甩发辫。 “又来。”贾行云不退反进,贴着月小柒如影随行,眼见发辫丛丛,带着呼啸破风声,他心中发狠,拿自己的头照着月小柒的鼻梁撞去。 月小柒胸脯被贴,汗毛乍起,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颗颗竖长,又羞又恼又怒,眼见贾行云朝自己鼻梁撞来,顿时心神大乱,脸色苍白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贾行云瞧见对方窘样,就是一个被人轻薄的弱女子,心下大悔,暗骂自己一声,顶上鼻梁的方向改成了顶上额头,力道也不知不觉弱了许多。 本是好心,但怪就怪在姿势,两人额对额,眼对眼,鼻对鼻,差一点嘴对嘴。 时间似乎停顿了,万物似乎静止了。 一男一女就这样静静顿住,睫毛颤颤,相顾无言。 “啊”月小柒惊叫声中都带着颤抖。 “不是,你听我解释。”贾行云赶紧后退,尴尬搓手。 “啊”月小柒抱头晃脑,心脏砰砰跳,恼羞交加,恨不得撕人。 “我不忍撞你,方才无奈之举,你不要误会。”贾行云也是满脸涨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月小柒转身就跑,破窗而出,踌躇满志而来,仓皇而逃,逃得很没道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死人,又气死人。 “我”贾行云举了举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望着月小柒的背影张了张嘴,话到嘴巴化作一声轻叹。 过度使用骨钱令的症状又出现了,他七窍慢慢渗血,全身乏力。 “我想告诉你,我有空谷牙,佩之不惑,影响意识神经的东西对我无效啊。”贾行云意味阑珊,自言自语,擦着脸上的血迹,也不知他对着空气在解释什么。 月小柒的同心,的确很厉害。 贾行云身体僵硬的感觉,是实实在在,但是经过黄沙水库,周波下过一次药之后,骨钱令似乎适应了这种药效,对其产生了不可言明的抗性。 湖心岛中骨钱令纹身大放异彩,那是初次,可以理解为刚刚与贾行云的身体产生异变融合。 时隔许久,赌石场中重获螺尾咬,并获得疑似副盘的一丝血纹,被激发出更为强大的未知属性。 同心的药效,在贾行云胸前无形气浪吹拂下,犹如海风浮萍,怎可激起巨浪。 贾行云掌心初次有了酥麻的感觉,他就明白,这种药对他影响很小,所以他假装举步维艰,假装蹒跚学步,假装跌跌撞撞,就是为了近身。 就连月小柒捂住自己眼睛,亲了自己一口,他也颤着心肝忍住了。 一切都是为了近身,只有出其不意,方能将其擒拿。 对,就是擒拿,而不是击杀,如果能将月小柒说服,如同月小尒一样辅佐贾似道一般帮自己,那赵猛的团队就可以从内瓦解。 说来说去,赵猛等人也是苦命人,一觉醒来,国没了,满眼尽是陌生。 这就跟穿越到陌生世界的现代人一样,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而是失落,至少贾行云心里是这么想的。 现世这么多亲戚朋友,这么多理想还没有实现,怎么舍得。 贾行云想要感化这群可怜人,在他们没有犯下大错之前,或许能成为国安某局的栋梁呢。 贾行云之所以有这想法,就是因为月小柒先前认同自己的那句话,“你错就错在把脏手往华夏伸” 这说明她有炎黄子孙的傲气,是有家国情怀的人。 当然,赵猛不行,他杀人了,触犯法律,就应该接受人民的审判,他应该吃花生米。 第七十九章 朦胧的情愫 “哎!可惜了。” 风机轰鸣的声音响起,迷漫白雾的赌石场被抽空,渐渐清明。 月小尒带着庄园卫士涌进来。 卫士手中拿着喷剂,对着昏迷的人鼻尖滋滋猛喷。 “可惜什么?”贾行云拦住卫士粗暴的动作,接过他手中的喷剂,走到昏迷沉睡的江晓蔷身前,蹲下身,手臂弯曲枕住她脑勺,微微抬起她的头颅,喷剂在她鼻尖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凌空轻喷虚晃。 “可惜,我还有好多后手没有使出来。”月小尒突兀地取下假牙,甩了甩上面的口水,又塞入口中,抿了抿嘴,嘬了个舒服的假牙位,目光略显捉狭,眯着眼缝道:“你小子好手段啊,一吻退强敌。” “不是还没有。”贾行云大窘,按住喷剂的手情不自禁加大力度。 “唔吻不要。”意识迷迷糊糊的江晓蔷,隐隐听到一个吻字,嘟起嘴唇,呼吸急促,胸前峰峦急剧起伏,她脸颊现出红霞,叶眉拧作小山丘,手心紧紧攥在一起,隐隐发抖。 “喔喂喂没有,没有。”贾行云用拇指肚轻轻舒展着江晓蔷的眉毛,语气轻柔。 “烂桃花。”月小尒走到贾行云身前,弯腰居高临下,拍在他后脑勺上,“月小柒跟婆婆我一个时代的人,你还真下得了嘴。” 贾行云委屈地瘪了瘪嘴角,面对月小尒犹如面对家中德高望重的老辈,他晃了晃脑袋,尽量不把月小柒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代入成月小尒皱纹密布的老年癍脸庞。 越是如此,脑海中的代入感越是强烈。 贾行云打了个寒颤,摸着江晓蔷水嫩细滑的侧脸,手感温润,如指肚揉在去壳的热乎鸡蛋上。 “呼。”贾行云心情好多了,月小尒的脸瞬间从脑海中被驱散得烟消云散。 啪。 贾行云歪着脑袋,左脸五个淡淡的指印。 “流氓,滚开。”意识模糊的江晓蔷渐渐醒来,贾行云摸她脸的触感,让她条件反射抬手就是一巴掌。 “啧啧啧。”月小尒摇头晃脑,哈哈大笑,一步一耸,转身就走,似跳跃的少女步,“打脸,这就是传说中的打脸。” 江晓蔷下意识抱紧胸口,坐在地上身体连连后退,等看清眼前的流氓是贾行云时,她脸上红润得挤出水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坏人。” 是我就可以吗? 贾行云内心嘀咕,摸着右脸道:“没事没事,这是意识苏醒下,下意识的身体反应,很正常。” 摸着摸着,才响起江晓蔷扇的是左脸,他讪讪一笑,又摸了摸左脸。 “你脸上?”江晓蔷疑惑地歪着头,眼神从迷茫渐渐清明,转而鼻息重重哼了一声,扒开贾行云的手臂狠狠甩开,面无表情站起来,看也不看贾行云一眼,眼中闪着水雾,脸色暗沉地扭头就走。 贾行云被这一惊一乍弄得莫名其妙。 “我这是怎么了?”贾行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晓蔷的背影,对拍着脑袋走过来的李林道:“她又是怎么了。” 李林黝黑着脸,拍了拍脑门,仔细看着贾行云,迷惑的神情,变得释然。 “少爷。”李林拍了拍贾行云的肩膀,无奈摇头,道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老爷夫人要是问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是啥啊什么意思。”贾行云左手四指肚擦了擦左脸,伸到眼前一看。 红红的,润润的,不就是血吗,我被月小柒的发梢抽了啊。 怎么还有油油的,血液不融? 贾行云搓着手指,凑到鼻尖细细一嗅。 “口口红?”贾行云愣在原地,举着手指伸向耸了耸肩,做无奈状的李林。 “嗯。”李林点了点自己的左脸,点头道:“相当清晰的唇印。” “窝草。”贾行云下意识骂了一句,头颅偏向右侧,呸呸呸将口水吐在左手指上,对比着李林比划的位置,慌忙擦拭脸上的唇印。 这才想起来,月小柒在他脸上啄过一嘴。 “这才多久啊,就会用口红了。”贾行云内心嘀嘀咕咕,对女人爱美之心的认知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那那个,我来帮你。”贾行云清理完“犯罪现场”,挤出笑容,凑到寒眉冷眼的江晓蔷身前。 “谢谢,不用。”江晓蔷冷冰冰回了一句,将周波反手一扭,手铐吧嗒一声就扣了上去,还顺带着握住环圈紧紧地推了推。 “痛痛痛”池鱼周波,刚醒来就被上手铐,只觉手腕都快断了。 “闭嘴,看你老老实实,怎么尽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江晓蔷朝周波脚窝踢了一脚,提起他的手腕猛地上抬。 周波噗通跪在地上,痛得冷气直冒。 贾行云看着都疼,感觉江晓蔷这是在指桑骂槐。 “没没偷。”贾行云还真不好解释,说什么? 说自己以身饲虎,出卖色相,诱敌深入? 说月小柒觊觎我的美色,但是我严词拒绝? 说脸上的唇印,是月小柒施法的月形印迹? “月小柒趁我不备,亲了我一口,但是我告诉她我心中有人了。”贾行云觉得所有的误会都是因为沟通,你不说,我不说,时间一长,就成了心结,很多人就是因为这样莫名其妙“和平”分手。 “月小柒觊觎我的美色,她要抢我做压寨夫人,我的处境很危险,我申请警察同志的保护。”贾行云一本正经,双腿并拢,高高抬起右手。 呸。 江晓蔷碎了一口,脸色渐渐转暖,瞟着白眼看了一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贾行云,低着头拍着周波脑勺,自言自语道:“边去,别影响警察办案,这事不归我们管。” “不要,警察小姐姐,求保护。”贾行云撇了撇嘴,嘴唇嘟囔得都快可以挂酱油瓶。 “哎呀!烦死了,起开了。”江晓蔷内心拨开乌云见日月,脸上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挥舞着手,推了贾行云一把。 “就不”贾行云往后退了两步,腆着脸又抵了上去。 江晓蔷掌心抵在贾行云胸膛上,脸上红霞漫天,她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上的发际,哭笑不得。 “那个”周波哭丧着脸,刚转头,就被江晓蔷按了回去。 “闭嘴。”“收声。” 贾行云、江晓蔷同时朝周波低喝,不开眼的老小子打什么岔。 两人同时抬头,盯着对方的眼睛。 渐渐笑意绽放,冰冷的眼神遇暖阳融化。 “我这忙着呢,你先站开点,好不好。”江晓蔷柔声说着话,撩着发际,默默低下头去。 “好咧,有事叫我。”贾行云脆脆回了一声,转身跃起轻快的脚步,感觉整个身体都轻飘许多。 “师傅,周波是要押送回国受审的,这丹拓怎么处理。”江晓蔷将周波提溜溜球一样牵到跟缅方警察交接的孟庆面前,推着周波的后背将他跟其他犯罪分子蹲在一起。 “丹拓不是华夏人,不由我们审判,交给缅方。”孟庆签了字,合上纸扳,转身交给缅方警察。 他朝江晓蔷使了个眼色,两人拐个弯道,朝滇省的同事走去。 孟庆边走边说,“方才得到消息,密支那机场被人为破坏,通往国内的高速公路也出现多股武装分子,疑似丹拓的同党。” “真是太嚣张了。”江晓蔷捏着拳头,脸上尽是愤愤,“这些毒贩要是放在境内,早枪毙一千回了。” “缅北的局势就这样,我们恐怕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进滇省回国,这是最快的道路,但也是最危险的道路,毒贩一定会在路上劫人。”孟庆点了点手中的笔,将江晓蔷引荐给滇省的缉毒警同事。 他指着其中一人道:“左盘江,你们见过,我就不介绍了。” 左盘江上门牙有点微突,三十来岁,左脖有子弹擦过的旧伤肉瘤,眼神炯炯有神,第一眼的感觉,其貌不扬,但是仔细瞧去,骨子里散出一股正气。 “刘俐,莫献进。年轻有为,跟你一样,都是科班出身。” “你是刑警,我们是缉毒警,不一样不一样。”刘俐,二十六七,短发精干,充满朝气,或许因为常年在外出任务,肤色古铜,少见的匀称小麦色。 “职责不同而已,打击罪犯,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都是为人民服务。”江晓蔷握着刘俐的手,两个同为女警的同事,天然有着好感。 莫献进刚出校门没多久,第一次出国执行任务,却也是少年老成,身上新旧伤痕无数,被警队称为虎犊子。 他神色坚毅,方方正正国子脸,不笑的时候,有些羞涩,牙肌显露,脸色有些呆板,裂开嘴笑来,一口的白牙,阳光明媚大男孩。 “我们准备走缅印公路。”左盘江转过身来,背对着缅方警察,压低声音道:“这条路虽然绕远,但是可以出其不意,瓦拉庄园会给我们提供方便,故布疑阵,做出我们要从滇省回国的假象。” “那边局势不是更加复杂?”江晓蔷瞄了一眼远方的贾行云,道:“各方势力为了争夺矿场,大打出手,不太好走吧。” “消停了,矿场所有权分割完毕,正是对方需要资金开采的契机,我们扮作考察的商团,不仅不会受到骚扰,还会得到地方武装的保护。” 左盘江看了看手表,点头道:“现在就走,我们带人先进庄园,布下几辆疑车立马出发。” 孟庆将萎靡得无声喘息的周波提在手里,一行人走向门外,江晓蔷望了望贾行云,见他朝自己看来,她挥了挥手,嘴角一抹笑意。 第八十章 不详的琥珀矿洞 缅甸琥珀产地位于克钦邦北部的胡康河谷,靠近印度边界,古代行政上归腾越,也就是今天的腾冲,据腾冲志记载:“今蛮莫对江猛拱地产此,以火珀、血珀为上,柳青次之,金珀最下。根珀有黑有白,有雀脑,有老鸦,清代人琢之为朝珠。” 这里所说的猛拱,也就是今天的胡康河谷,位于塔乃河两岸,由达罗盆地和新平洋盆地组成,两侧是山区,地势极为险恶。 也是抗战期间,第二次援缅远征军的主战场之一。 瓦拉酒店赌石场过后,得悉德乃局势稳定,贾行云决定亲赴琥珀矿区。 一来,谈谈长远的原石合作。 二来,密支那暗流涌动,俊温的压力有点大,瓦拉庄园随时有成为风暴眼的可能。 三来,贾行云手中有江晓蔷赠送的矿场,为公为私,都应该去瞧上一眼。 贾瑞和的伤势不重,简单处理过后,行动自如。 翌日,天未蒙蒙亮,一辆东风猛士轻装甲车护送出城,贾行云一行人驱着一辆悍马趁夜直奔德乃。 到了德乃,贾瑞和跟林彬、石凯去拜访当地的实权人物,谈合作事宜。 贾行云和李林先去当地的交易大厅,变更手中的矿场归属权。 说是交易大厅,其实就是两层楼的登记所,手续很简单,简单到三十万现金交过去,按个手印,搞定。 缅北的翡翠、黄金、琥珀矿山,很多都是华商在承包开采,登记所的交易员也有熟悉的华裔面孔。 “三角矿场?”交易员诧异地看了贾行云一眼,欲言又止,手指懒洋洋地敲击在桌面上,眼神有意无意瞟向那扎现金。 “归属有问题?”贾行云皱了皱眉,这德乃的局势这么乱,矿场归属权都是打出来的,难道暗拍会交易的会有所有权纠纷。 “归属没问题。”交易员点击桌子的频率更加频繁了,直接明了道:“信息费。” 贾行云点点头,朝李林招手。 李林从一叠红票子中抽出两百,贾行云微微摇了摇头,直接将一千推了过去。 交易员将现金卷做一卷,拿文件夹住,眉开眼笑道:“矿是好矿,早年也出过不少极品琥珀石料,不过,自从矿洞被流弹轰过之后,尽出诡异。死了不少矿工,前几任矿主没几个有好下场。” 交易员打了个寒战,摸了摸后颈,脸上现出后怕的神情,压低声音道:“但凡下过那矿的人,都死得莫名其妙,但无一不是全身长满红毛,跟红毛猩猩没什么两样。” 交易员招了招手,压低身形,捂着嘴角小声道:“都说那个地方不详,是被纳特可钦的神灵唾弃的地方,现在还闹鬼呢。” “会不会人为?为了将人吓跑,独霸矿场?”李林撇嘴不屑,对这鬼怪之说很是嗤鼻。 “上一任矿主也是怎么想的。”交易员耸肩撇嘴,“组建了一支强有力的武装,结果人毛没见到半条,人死得七七八八,这不。” 交易员抖了抖手中贾行云出示的合同,“这合同还是我经手的呢。” 他嘶了一下牙,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后怕道:“我跟这鬼矿还牵扯不清了,不行,你们赶紧离我远点,我不想沾染不详。” 见交易员嫌弃地挥了挥手,还拉下挡板,李林指着他瞪了下眼。 “算了,人家跟咱们又不沾亲带故的,能说这么多,不错了。”贾行云摆摆手,反而对三角矿场充满好奇。 所谓不详、诡异,贾行云没少见过,他在意的是交易员所说的红毛,莫非跟赌石场切出的血红珀中的红光有关? 副盘在三角矿场? 贾行云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副盘,也就是第七块副盘不简单。 子母扣可定物寻宝。 空谷牙可佩之不惑。 海黾旋可轻如无物。 荷瓣莲可螺旋刀阵。 螺尾咬可幻颜辨色。 这五块副盘,除了荷瓣莲实物在赵猛手中,其余都在骨钱令主盘上。 而贾行云的骨钱令纹身,五盘之魂齐全。 促织牌可虫豸共鸣。 这一块因为是当初贾似道得到的第一块副盘,也是贾氏发家致富的“初代”祖物,所以,被当做圣物放在南昆山贾氏祠堂供奉着。 第七块,第八块,又是什么呢? 乃至,八块都凑齐,能触发怎样的秘密呢? 贾行云很好奇,也充满期待。 从月小尒口中得知寻方令,也就是骨钱令是始皇穷尽天下异物打造而成,却又分发给八位不同方向的寻方人。 是不是可以假设,骨钱令和长生无关,因为痴迷长生的始皇,并没有合而为一,而是拆分后八分天下,有种刻意让彼此远离的意图。 他是发现什么不妥吗? 骨钱令不能合? 但是赵猛等人的复活,却又与骨钱令有莫大的关系。 这种结论前后矛盾,到底是什么秘密? 长生是长生,复活是复活,两者是两个概念,贾行云只能在内心这般揣测。 八块副盘未凑齐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贾家先贤用了将近八百年的时间,才凑齐五块,而贾行云下个龙川墓就获得荷瓣莲,来一趟缅北就获得第七块副盘的线索,巧而又巧的还是江晓蔷送给自己的矿场。 如此巧合,让贾行云觉得有些不真实。 真真假假,道听途说只能作为推断的依据,不能作为结论的判定,交易员的话或许是以讹传讹的怪力乱神。 世上本没鬼,有的是鬼心眼的人。 无神论者贾行云,决定亲自走一遭,会一会交易员口中所说的红毛不详。 德乃的道路,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破。 基础建设略等于无。 想要去往矿区,除了翻山越岭,唯一快捷的方式,就是行船。 塔乃河码头,放在国内,就是河流上的临时渡口。 破破烂烂,坑坑洼洼,龙门吊肯定没有,只有生锈的铁索架和几乎埋进泥土的人力轨道。 国内常见的那种挖沙船,在这里属于武装押运的运矿船。 想要去矿区,有专门的渡船。 渡船由两艘小木船合在一起,上面铺宽实的拼接木板,动力基本靠人撑,偶有柴油机推桨的渡船属于高档货。 这一类,上面不仅运人,还运车,运矿。 贾行云就买了两辆抗造的山地摩托车。 与船家谈好价钱,贾行云直接包了一艘“二木子”。 砰砰砰噗噗噗 渡船扑腾半天,柴油机冒着滚滚的浓烟,酝酿了许久,才悠悠地行驶起来。 河中的水很浑浊,完全没有非工业开发区那种山清水秀的样子。 塔乃河两岸遍布矿区,废水直接入河,断断续续漂着一片片油渍的油彩。 两岸山丛中,私矿无数,这里一块,那里一坨,如同野猪啃过的新鲜南瓜。 约莫过了两小时,被柴油的味道熏得晕晕沉沉倚靠在摩托车旁打盹的两人,被船老大拍醒。 “到了。”船老大指了指三角洲的地方,夹生着语气,面无表情。 “哦哦哦,谢了。”李林擦着嘴角的口水,骑上摩托车,正准备踩油门,抬头一看,嚯地一声,“这这叫路?” 他扭头朝同样张大嘴巴,吸嗦一声口水的贾行云道:“少爷,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 贾行云咽了咽口水,生吞一口,指着河边稀烂的泥泞路,不知说什么好。 说泥泞路都有点夸张,准确的说应该叫泥浆路。 靠近河边的地方,横七竖八地铺上一层圆木,勉强能靠船。 “二木子”船头嗵地一声撞在圆木上,船老大用杆子往河地一插,道:“我这船,没有铁锚,赶紧上岸,被水流漂走了,再想靠岸,我可另外算钱。” “走吧。”贾行云摇了摇头,戴上头盔,在船上驾驶着摩托车,直接冲向泥浆路。 摩托车尾烟冒白,啾地一声擦着木板,车头被贾行云轻轻一提,凌空就飞了上去。 摩托车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阳光照射下,绿皮摩托栩栩生辉。 “少爷的车技,牛b。”李林真心实意,刚翘起拇指。 只听噗嗤一声,密集的呲呲呲声传来。 贾行云驾驶着摩托车噗通一声前轮陷入泥坑,泥浆飞射的瞬间,他周身一歪,还来不及叫出口,就滚倒在泥浆中。 “少爷。”李林赶紧推着摩托车上了岸,支起支架,踩在高高低低的泥浆中,拉起全身淌泥水的贾行云。 “哈呸!吐吐吐。”贾行云甩了甩手上的泥浆,糊了一把头盔面罩,道:“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坑的泥浆路,还是国内好,村村通公路,户户有小径。” “可不是吗,就算这里有矿,也比不上咱家的小村窝。”李林扒拉着贾行云身上的泥,转头朝船老大叫道:“啥时候有船回去。” 船老大将船驱离河岸,嚷着嗓子吼道:“很多,你守在岸边,看见船就招手。” “少爷,要不你回去吧,那矿我去给你拍视频。” 贾行云摆了摆手,扶起摩托车,垫着脚提裤腿,再次骑了上去,“没事,刚陷入泥坑了,泥浆虽厚,这山地摩托车还是可以开的,来都来了,总不至于半途而废。” 突突突 车尾卷起漫天的泥浆。 两人再次骑上摩托车,前后隔着老远,小心谨慎依路行驶。 车尾长长的泥浆雨,都能挂出彩虹。 第八十一章 傈僳少女眉苗 行至半路。 哪里还看得清人样。 两人成了十足的泥猴。 贾行云浑身是泥,厚重的泥壳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行了。”贾行云停靠在路边,瘫坐在稍显干涸的湿土上,摘下头盔往地下一砸,喘着粗气道:“路太破了,人也重,车也重,还不如走。” 李林摘下头盔,抖了抖,小半壳的泥浆。 头发更是打了泥结,脸上除了泛着白眼的眼球,哪还看得清颜色,全身湿呼呼的,粘稠得也不知是汗还是泥。 贾行云也好不到哪里去,脱掉摩托车连体骑手服,全身湿透,犹如刚从水里钻出来。 他就着连体衣还算干净的内瓤,擦了擦头上的泥,撇着大腿拉了拉裤衩,“内裤都湿透了,还以为能像在南昆山那样山地飙车呢,这连体衣穿着,真是作茧自缚。” “可不嘛!”李林脱下短袖,抖两抖,揪着拧出浑浊的水渍,再展开来,抖两抖,穿着身上,一阵凉意。 “走吧,路边虽然泥泞,好歹不是稀泥浆。”贾行云崴着脚步,撇开大腿,一左一右拔腿到路边。 路边路况好不到哪里去,好在隔那么几步远,有人为铺就的苔藓、石块、杂草、烂木头。 贾行云打头,两人踩着高高低低、软哒哒的泥窝,举步维艰。 鞋里尽是泥浆,走起路来,发出吧唧吧唧的声响,脚踝处一圈干巴巴的泥环。 前一刻还在沉闷的天气中挥汗如雨。 下一刻就毫无征兆一阵雨帘卷着山雾盖了过来。 等两人被劈头盖脸淋了个透心凉,还没找地儿躲雨,雨又停了。 有个很贴切的方言名词,称这种才是晴天,马上来阵暴雨的突变天气叫“跑暴”。 两人措手不及,从泥猴变成了落汤鸡。 “矿区的人怎么进出的啊。”李林刚拧干的衣服,又脱下来,重新拧了一遍,摸出湿透的烟盒,懊恼地捏扁,狠狠仍在地上。 阵雨过后,山风凉爽。 贾行云抹着额头,将头发往后披了个领袖头。 他捡了片薄薄的石片,就着湿漉漉的衣服擦干净,窜进路边矮丛,寻到一株被砍得浑身是刀口的芭蕉树。 “李哥,搞点中空的草根。”贾行云摘下芭蕉叶,包了个圆锥,挑着芭蕉树无伤的地方下石片,斜斜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再将圆锥芭蕉叶扣进流水的缝里。 李林在贾行云盯上芭蕉树的时候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贾行云话音刚落,两根干净的中空草根就出现在他手中。 一人一根,插入圆锥芭蕉叶,鼓着腮帮子,一阵猛咂。 “刚闷热暴走,浑身出汗,又淋了冷雨。这个好,芭蕉水能清热解毒,能预防上火,也能清理热毒。”贾行云一气猛嘬几口,砸吧着嘴,惬意地长舒口气。 “嗯,还能解渴。”李林咬着草根,含糊不清,“芭蕉杆芯还能充饥,当年野外拉练,没少吃,拉屎都是纤维。” 噗! 贾行云呛了一口,憋得脸通红,他猛咳几声,扔掉草根,擦了下嘴,跳下矮丛。 “其实味道不错。”李林挠了挠头,咧嘴傻乐,高声冲着贾行云的背影,“雨后湿苔上还有鲜嫩的地木耳,少爷要不要吃?” 贾行云朝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又不是野外求生,不至于,到了矿区还怕买不到吃的?赶紧走。” 两人接着淌泥泞,走得气喘吁吁。 真应了那句话“望山跑死马”,举目远眺,依稀可见绿顶油布铺就的成片窝棚,走了个把小时,往前一看,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泥浆路。 两人走得要死不活,那怕是李林这种体力耐力俱佳的人,都有点吃不消,更别提贾行云了。 贾行云站在原地,双手杵在膝盖上,张大嘴,风箱般喘气,“歇会吧,天气太闷热,全身黏糊糊的。” 李林捡来根小臂粗的枯木,靠在土渣滓路墙,拍去上面的苔藓,扶着贾行云坐下。 李林咂摸下嘴,苦兮兮的,想抽烟,摸了摸口袋,那里早已干瘪。 他举起胳膊擦了下汗,望着远山模糊的窝棚,“少爷,你在这歇着,我去矿区,看有没有车,雇来接你。” 贾行云累得不想说话,拉着李林坐在枯木上,摆了摆手,指了指窝棚的方向,再指了指自己,右手食指、中指倒着提起,做了个走路的动作。 歇了十来分钟,缓过劲来,贾行云拍了拍腿,正要起身。 一声清亮的哞声穿透山林。 李林瞬间站立,表情严肃,条件反射摆好了防御姿态。 山林晃动,从泥浆路的右边窜出一头,未成年的小象。 小象憨态可掬,蒲扇着耳朵,圆润的眼珠盯着贾行云,象牙将露尖尖角,象鼻子耷拉在泥浆里,甩鼻就是一团泥。 方遭透汗,又遭雨淋,这下又来一出泥雨。 贾行云愣在原地,被浇了个彻头彻尾。 小象哞地一声轻叫唤,嗵地一声滚在泥浆里,翻滚得甚是欢快。 “你妈没,教育你”贾行云火气刚冒起三分,被小象身后慢悠悠出现的一尊庞然大物浇得目瞪口呆。 大象,很大一头母象,比贾行云动物园里见过的任何一头都巨大。 “没事,它们不攻击人。” 大象说话了? 贾行云看了看母象,左边象牙缺了一半,右边象牙近乎两米长,灰白的骨质象牙满是裂纹痕迹。 象腿粗得一个人合抱不过来。 再看那象耳,小象的耳朵如果是蒲扇大小,这母象的耳朵就堪比磨盘,右耳上还缺口一块,刚好海碗大个缺疤,缺痕上还坐着一人。 ??? 贾行云内心一突突,仔细看去,是视觉错落,跪坐在象背上的少女就像坐在缺疤上。 她约莫十九,上着右衽粉红上衣,下穿深红裙子,裙长及脚踝,裙折很多。 腰间前后系墨绿小围裙,以黑布镶边,斜斜挎着一彩色小挎包。 长发垂肩,头上用缀有小白贝的红线系辫,胸前佩一串指甲大小的紫红玛瑙“拉白里底”。 肤色带小麦色,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弯弯的眉芽会说话。 “芽芽和猛妈不会攻击人。”少女轻轻拍了拍母象的背,唇角微翘,露出两颗依稀的小虎牙。 小象就是芽芽了,听到少女叫他的名字,瘫在泥浆里撒泼打滚,扑腾得更欢快。 贾行云抹掉脸上的泥浆,咧着白灿灿的牙,脸上灰麻麻一片,“你好,我叫贾行云,这位是我朋友李林,我们要去那里。” 贾行云指了指李林,再指了指窝棚的方向。 “你们要去矿区?”少女歪着脑袋俯视着两个泥人,疑惑着语气道:“靠走?” 贾行云张了张嘴,叹了口气,不知如何解释。 “刚好顺路。”少女点了点头,摸着胸前的玛瑙胸饰,“刚芽芽调皮,甩了你们一身泥,捎你们一程吧,就当赔礼了。” 她指着在泥浆中打滚的小象,用肯定且半撒娇的语气道:“你们可不要生芽芽的气哦。” 听到有“交通工具”可以乘坐,贾行云心情美到冒泡,连连摆手,道:“芽芽这么可爱,怎么会” 噗嗒嗒嗒 又是一阵泥雨,小象甩着鼻子,“哞呜哞呜哞呜” 大象打了个响鼻,长鼻子甩在小象身上,吧嗒吧嗒地拍在它身上,不痛不痒,似在教育这个不知礼貌的小屁孩。 熊孩子。 贾行云嘀咕一句,脸上挤出笑容,不过除了眼睛、牙齿,哪还看得清他什么表情。 他指着小象,用语重心长的语气道:“芽芽几岁了?这么可爱,猛妈一定很疼爱吧。” “一岁半。”少女拍了拍大象,跪爬向前,摸了摸它的耳朵,似在跟它低语沟通,她直起身来,招了招手,“上来吧。” 大象前肢跪倒,象鼻伸向贾行云。 “才一岁半啊,难怪这么可爱。”贾行云绕开四蹄践踏泥浆的小象,扶着大象的鼻子被它卷上象背。 半空中,菊花一紧。 却是小象哞呜一口,甩着鼻子抽在了他屁股上。 “真调可爱。”贾行云哭笑不得,站在象背上,无处下脚。 象背上是孔雀羽毛编织的毛毯,干净、秀美、五彩缤纷,脏兮兮的贾行云不好意思弄脏少女的毛毯。 “没关系的,坐。”少女拉着贾行云的泥手,将他拉坐在毛毯上,取下竹筒递给他,“我叫眉苗,缅北傈僳族,你先洗洗吧。” “傈僳族?”贾行云接过竹筒,抽开盖子,倒在掌心上,边抹着脸边说,“那咱们可是一家人。” 贾行云之所以这么说。 是因为傈僳族是我国古老的民族之一,在明朝“三征麓川”期间,傈僳族随军西征戍边,至万历年间,作战失败,被迫渡过沧澜江,引发第一次傈僳族的西迁。 清嘉庆六年,爆发大规模反封建武装斗争,引发第二次大规模向西部怒江和缅甸北部迁徙的事件。 傈僳族光在缅甸,人口就近乎43万。 迄今全球傈僳族包含国内人口在120万到128万之间,境外傈僳族大部分认同来自西部的历史,由于与华夏各族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境外傈僳族也被视为华人。 “是的,中缅一家亲。”眉苗拍了拍大象,将李林也接了上来,肯定道:“我们要世代友好,瑞苗万万年。” 第八十二章 吃人的红雾 “你们去矿区做什么?”眉苗好奇地盯着贾行云冲洗干净的脸,平淡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眼前这人,好一个俊朗的美男子。 “呐,给你们。”眉苗从挎包里摸出一把黄灿灿的“烧苞谷”,脆生生颔首摊开掌心。 “谢谢。”体力透支过后,正是饥肠辘辘之时,贾行云咽着口水,接过“烧苞谷”。 闻起来焦香四溢,贾行云食指大动,两颗入嘴,味道醇厚,口感香脆,跟爆米花不相上下。 只是味道更加甘甜,越嚼越香。 “真香。”李林洗干净手,吃得吭哧作响。 “还有很多,你们慢点吃。”眉苗变戏法般摸出两块黄灿灿,烤得起焦皮的苞谷粑粑,伸出手去,脸上挂着笑意,“别噎着了,我又不跟你们抢。” “嗯,唔”贾行云接过苞谷粑粑塞进嘴里,喷香扑鼻,满满的充实感,他清咳几声,黄灿灿的粉粒嘴角四溅。 贾行云舔了舔嘴角,把苞谷粉粒卷了回去,忍不住伸出拇指,“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玉米粑粑,外壳虽凉,但焦皮爽口有嚼劲,内里软糯,口口甜细,是加了米粉过后,先蒸再烤的吗。” “真香。”李林囫囵吞枣,整个塞嘴里,还不忘舔了舔手指。 眉苗喜上眉梢,拍着掌,拿出一个竹筒,抽开竹塞,雀跃道:“你再尝尝这个。” “真香。”李林抽了抽鼻头,看到贾行云还在拍着胸口咽粑粑,他接过竹筒,猛灌一口,扭头就喷了出去。 眉苗脸色一僵,抢过李林手中的竹筒,跪坐在毛毯上,嘟嘴塞紧竹塞。 “不是,是真的香。”李林涨红着脸,解释道:“只是我没这个品味,喝不惯。” “给我尝尝。”贾行云龇着口腔,舌头碾着牙床的玉米沫,滋滋有声。 眉苗迟疑片刻,将竹筒递给贾行云,眉头紧锁,双手扯着挎包带,略显紧张地望着他。 “滋滋滋” 贾行云眉心蹙起,抿了小口,吧唧下嘴,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再猛喝一口,舒爽地长吟一声,擦着嘴角道: “跟盐巴茶一个味,干喝品不出什么,甚至还会觉得涩涩的,但是跟苞谷粑粑配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能诱发玉米的香甜,还有回甘哩。” 眉苗顿时心情晴朗,眉开眼笑,捂着嘴轻笑得眉眼儿如花朵绽放。 “哞呜哞呜哞呜” 小象围着大象,践踏着泥花,似乎也在为女主人美妙的心情欢呼。 它甩了甩鼻上的泥浆,还没腾空,就被大象一鼻子抽得跌倒在地。 小象四脚朝天,扑棱半天没站立起来,鼻子伸进泥浆里,气得咕噜噜吹起泥泡泡。 两象三人,慢悠悠朝矿区走去。 三人边走边谈。 贾行云得知,眉苗是周边傈僳族卡寨的原住民,族内擅养大象,在交通不便的矿区,大象就是最好的运输工具。 矿区的机械,生活用品,采出来的石料,需要盖房子的木料,多半依赖大象运输。 眉苗的家族算是承包了贾行云要去的矿区。 平时几乎常驻矿区,这次也是赶巧,眉苗家中长辈身体不适,她赶着大象来替班。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矿区的诡异。 “村寨的实帕说,这是密司尼和洽尼在争夺地盘。”眉苗紧了紧袖口,蛮不在乎道:“实帕就是德高望重的尼扒,鬼灵不敢侵扰我们。” 贾行云不明所以,虚心请教,得知眉苗说的是傈僳语,实帕意为头人,密司尼意为山鬼,洽尼意为血鬼,尼扒意为巫师。 “但是,听说死了不少人。”贾行云擤了擤鼻涕,找来找去,却找不到纸巾,一方绣着火簇的丝帕递了过来。 贾行云讪讪一笑,将手指藏在背后揩在鞋底,伸出手来,示意,手上干净了。 眉苗眉心一黯,蔫蔫的收回丝帕笼在胸前,“三角矿场,你知道吗,那是洽尼的沉睡之地,睡觉的地方都差点被人端了,它吃两个人怎么了。怪就怪这些胡乱采伐矿区的人,贪得无厌,肆意破坏大自然,不仅惊醒了洽尼,还连累了密司尼。” 贾行云张了张嘴,不忍打断喋喋不休的少女。 眉苗愤愤不平,双手比划,“密司尼是守护一方的山鬼,跟东方的土地公公一样,是好的精灵,将来是要做米斯的,哦,米斯你知道吧,就是天神。洽尼就是坏的精灵了,跟西方的吸血鬼一样,专门喝血吃肉。” 她喝了口盐巴茶,指着矿区的方向,“密司尼守护这一方,洽尼醒了要吃人,所以密司尼不让,两个精灵打了起来,当然坏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好人,矿区经常出现的红雾就是洽尼被密司尼打伤了流的血。” “矿区的人都说,红雾不详,沾染了会发生诡异,他们的理解很正确,你想想看,精灵的血是这么好碰的吗,有神力咯。” 眉苗摊了摊手,认真诉说的样子,讲得津津有味,让贾行云有种听玄幻的感觉,他甚至都差点忍不住向她推荐起点玄幻频道,她应该能在里面找到前所未有的乐趣。 “三角矿场就应该被封,不能再开采。”眉苗拍了拍挎包,点头肯定道:“前几任矿主我也认识,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活该。” 她歪了歪头,望着天,做寻思状,恍然道:“听说这任矿主是个满头长疮,贼眉鼠眼的疤癞头,指定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 眉苗指了指贾行云和李林,小大人一样认真的神情,数落道:“是来矿区打工的矿工吧,不要学有些人想着开采出翡翠、黄金、琥珀什么的一夜暴富,我劝你们回华夏安安稳稳找份工作,踏踏实实赚钱,这种安稳日子,我们想过还过不上呢。” 贾行云眉心一颤,与李林对视一眼,摸着鼻头痒痒的不适感,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和平安稳才是最大的幸福,哪里不能发财,我们就看看。” “嗯,孺子可教。”眉苗拽了句华夏成语,摸着下巴摇头晃脑,欣慰地眯起了眼,笑意如云雾后翘首顾盼的月牙。 “那个。”贾行云想着眉苗对自己的描述,下意识摸了下头,“红雾出现的频率高不,死后的人,一般都有什么症状。” 提起这,眉苗就是一脸兴奋,她端正跪坐,兴致盎然道:“精灵打架,那是凡人能揣测的?红雾自然是随机出现的嘛,至于死后的人” 眉苗拉了拉右衽,眼神现出息许的迟疑,脸色微微一凉,摸了摸脸蛋道:“其实我也没见过,都是听说的,有说青面獠牙,剔去红毛,全身都干枯了,仅剩下皮囊,连肉骨头都没了呢。还有说浑身恶臭,血液里长出红色的菌菇,吧嗒一声爆开来,发出婴儿般的哭声,更有” 听着眉苗描述得越来越离谱,贾行云对比她对三角矿场这任矿主也就是自己的描述,基本上可以判断,以讹传讹已经扭曲到掩盖了真相。 “来了来了”絮絮叨叨的眉苗突然顿住声音,指着贾行云身后,眼露惊恐,更多的是兴奋。 她捂着嘴,压低声音道:“密司尼又一次战胜了洽尼,你们看,红雾出现了。” 贾行云扭头望去。 远山朦胧处,流溢着云雾,远远望去,浮于半空,形似云海。 一道红帘半隐云雾之间,云海翻腾,似活物流淌。 红气上升,雾气下沉,缓缓流动,像两条正反流淌的瀑布。 血红血红的,燃烧了半边天,时而膨胀,隐隐给人一种炸毛的感觉。 这种血红的颜色,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看着让人心情沮丧,给人一种血海骸骨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就这?”李林擦了擦下巴尖的泥污,“没看出来有多危险。” 眉苗白了李林一眼,道:“当然啊,红雾又不是每次都出现在矿区聚集地,只是偶有巧合,要是每次都出现在矿区聚集地,矿区早没人了,那我家的猛妈和芽芽怎么赚钱养家。” 小象听到眉苗叫了自己的名字,它哞呜一声,卷起鼻子,对着红雾的方向,喷出泥浆,发出一声似学着大象的怒鸣。 红雾似有感应,倒卷云翻,顺着山脊流淌下来。 直吓得眉苗大骂一声“芽芽,你作死呢”。 小象委屈地耷拉下鼻子,呜咽呜咽踩着泥浆,绕着大象的象腿,蹭来蹭去。 大象抬腿,嗵锵一声将小象撩的飞起。 小象手忙脚乱,象鼻子胡乱扒拉,揪住了大象的尾巴。 大象尾部一沉,甩着鼻子怒哞一声,一声惊天的,似是拉稀的屁声传了出来。 黑的、黄的,粘稠的、稀稀的,照着小象劈头盖脸。 本就泥浆满身的小象,沾满象粪,吧唧一声摊倒在地上,试了几次,硬是没爬起来。 贾行云看着都恶心坏了,心里却是对小象肆无忌惮朝自己喷泥浆被报复后的快感。 他很不厚道地窃笑一声,“象粪加身,你是真像粪”。 眉苗脸上现出羞赧,捂着头不忍细看,拍了拍大象,语气急促道:“快快走,去矿区给你芭蕉吃。” 第八十三章 矿区 有了大象坐骑,轻松下来,感觉时间流逝得很快。 三人一路交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到了矿区。 本以为矿区会繁华一点,但是看到依旧泥泞的道路和杂乱无序,犹如贫民窟一般的工棚,贾行云的心凉了半截。 工棚区也就是矿工的生活区,从简陋的木竹当扳、简易的绿色油布做顶可以看出一二,矿工的生活环境很艰苦。 四周工棚歪歪扭扭,纵横交错,相依相偎的蔓延开去。 道路错乱无序,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路上粪水肆意横流,见惯不惊的矿工踩在上面,脸上是麻木的淡然。 运输工具中,见得最多的是牛车和象骑,偶有摩托车,也几乎成了摆设。 如果不是看到柴油发电机和打磨原石的磨座,贾行云一度以为来到了原始部落。 就在道路口,倾斜的窝棚旁,两立方不到,架着绞盘的井口,乍看去像地窖,待到绞绳拉起一篮泥土,眉苗才悠悠的说到这是一处矿洞。 看着绞绳的矿工麻木的表情,机械般地将泥土随地一泼,贾行云沉默了。 他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血汗石。 看似美轮美奂的翡翠、琥珀,就是这样一点一滴被人刨出来的。 埋藏在地底数百万年,甚至更久才成型的石头,真的有必要将它刨出来吗? 到底为了什么? 打造成精美的饰品又能怎样。 是能吃能喝,还是能提振科技,造福人类? 为了私欲,为了猎奇,为了身份尊贵的象征,为了显示与众不同 这是对大自然的破坏,是在掏地球的细胞。 早晚有一天,会把地球的器官都掏废。 “你们要去哪?”眉苗见惯不惊,拍了拍手,将情绪有些低落的贾行云拉回现实。 “去三角矿场。”贾行云心不在焉地抬起头,望着依稀朦胧的远山,“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满头长疮,贼眉鼠眼的疤癞头矿主。” 眉苗捂着嘴,瞪着眼珠转了转,讪讪笑道:“我也是道听途说,你别介意,没想到你这么帅,我还以为矿主都是都是” 都是什么,眉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概括,急得挠头。 “都是腆着肚子,秃头谢顶的中年大叔?”贾行云跪在象背上,指着路口高声训斥矿工的男人,扭头问眉苗,“这是个矿主吧?” “你说他啊。”眉苗眼中闪出厌恶的神情,悄悄碎了一口,道:“朱涛涛,缅甸华侨,整个矿区就数他最坏,拿矿工不当人。” “眉美女,不拉矿,改拉男人了?”朱涛涛一脸坏笑,揩着手中的一块紫宝石,哈了口气,对着当空眯眼虚照,“拉我啊,你家象骑” 他甩了甩手,将紫宝石塞进裤裆,轻轻拍打着南瓜大的肚腩,捏着肚脐眼,笑道:“你家象骑,包括你这个骑手,我包月啊。” 眉苗不是不谙世事的青涩丫头,矿区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闻言,破口大骂,“朱秃子,拉泡象粪给你搓搓,也不掂量掂量你几斤几两。” 没看出来,在贾行云面前乖巧伶俐的少女,还是个小辣椒。 “行啊,只要是你来搓,我乐意得很。”朱涛涛刚咧嘴,突地脸上露出惊恐。 芽芽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溜到他身后,哞呜一声撞了过去。 朱涛涛哎哟哟嚷着,手舞足蹈,凌空倒栽葱,头朝下卡进架着绞盘的地窖口。 他短粗的双脚乱弹一气,瓮声瓮气骂道:“眼瞎了,快拉老子起来。” 地窖口的两个矿工,无神的脸色瞬变,对望一眼,舔了舔嘴唇,脸上现出许久未见的笑意。 两人磨磨蹭蹭,一人拉住朱涛涛一条腿,高声喊着拔河的号子,手上十分劲却是只用半分。 看这故意的捉弄神情,没有个把小时,朱涛涛卡在洞口,别想出来。 “丫头。” 咚咚咚。 象蹄沉闷的踏地声,遥遥奔来一头跟猛妈体型不相上下的公象。 象背上是一朝眉苗挥手的青年男子。 男子麻布短衫,裤长及膝,以青布包头,蓄发辫缠于脑后。 左耳戴一串大红珊瑚,左腰佩砍刀,正站在象背上随着大象的耸动如履平地。 “哥。”眉苗高声朝青年男子喊了一声,拍了拍猛妈,喜笑颜开,扭头指着青年男子,朝贾行云介绍道:“我亲哥哥,瓦策。” “一个叫眉苗,一个叫瓦策?”李林挠着头,嘀咕道:“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们还保留着傈僳族的体俄习俗。”眉苗解释道:“体俄也就是家族。” 她掏出胸前的手帕,指着上面的火簇丝线,“我们家都姓火,你们也可以叫我火眉苗,但我还是喜欢眉苗。” 眉苗眨了眨眼,嘴角弯出细细的弧度,两颗浅浅的小虎牙咧开来,“眉苗在缅甸是个小镇,又称为“彬坞伦”,意即“第一个平原城市”,是蜚声世界的花都,终年百花竞妍,家人希望我像花朵一样美丽。” 她展了展前后的小围裙,膝盖微弯弹起,抿着嘴角问贾行云,“我好看吗?” “好看,比花儿还美。”贾行云由衷称赞,举起拇指以黄巢的不第后赋菊朗声赞美,“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啥意思啊。”瓦策爽朗的声音响起,自顾自解释道:“你是在赞美我妹的颜值吗?那还用你说,她可不止是我们卡寨的一枝花,我敢说,绝对是缅北的花王。” 瓦策摸了摸左腰的刀柄,忽又脸色一沉,以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贾行云,眼露警惕,“你跟我妹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父母是做什么的?你是做什么的” 瓦策说着说着,激动地涨红脸,大手一挥,“不行,没进卡寨见过父母,你们不可以骑在一个象背上。” “哥。”眉苗怯生生委屈地叫了一声,斜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贾行云,语气扭捏,“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就好。”瓦策松了口气,突又拔高声音,指着贾行云道:“喂,那小子,说你呢,还有你。” 瓦策指了指贾行云,又指了指李林,拍了拍在跟猛妈摩耳的猛爸,道:“跳过来。” “人家有名字,叫贾行云。”眉苗起个高声,被瓦策瞪眼一瞧,声音不由自主迟疑着缓缓低了下去。 “贾行云是吧,跳过来,敢不敢。”瓦策扬了扬下巴,挑衅地勾了勾手指。 “有屁的不敢。”李林挽了挽袖口,翘起拇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贾行云,昂首傲然道:“看好了,记住,我叫李林,木子李,双木林,家有百亩李子林,这,是我家少爷,想和我家老爷做亲家的人,能从鹅城排到缅甸来。” 李林风骚地甩了甩头,心里暗道:你豪横什么,别说少爷瞧不瞧得上你家妹,就是瞧上了,配她?也是绰绰有余。 他猛提口气,右脚一顿,都不用助跑,直接旱地拔葱,原地高高跃起,侧翻倒立而起,双龙绞柱,平稳地落在了瓦策的象背上,身手矫健得犹如轻快的飞鸟。 瓦策眼前一亮,双手抱住李林的右手,眼神灼灼,“兄弟,走,咱们拜把子去。” 眉苗不忍直视,唔地一声右掌盖住自己的额头,无奈地耸耸肩,朝贾行云摊手道:“我哥从小痴迷华夏武术,一直相信有轻功这种东西,你别见怪。” 贾行云掩着嘴角蕴着笑意,清咳一声,“理解,理解,是个男人都有武侠梦。” 遇上知己的瓦策,粘着李林问长问短,全然忘了初衷。 正好,两人一骑,猛爸驮着瓦策、李林,猛妈驮着贾行云、眉苗,芽芽在两个大象之间哼哼唧唧,撒泼打滚。 芽芽就是个调皮捣蛋,刻意要引起家长关注的多动症熊孩子。 一会践踏在屎尿横流的泥浆里,哞呜哞呜地四处甩泥。 一会冲进人家窝棚,拱来拱去,被人棍棒伺候,追得鸡飞狗跳。 一会卡进石窝里,哞呜惨叫,见没人搭理它,又悻悻地轻松退了回去。 “到了。”瓦策指着前方一处偏远的山坳,“那里就是三角矿场。” 三角矿场,离工棚生活区不远,果然是三角形。 三个矿洞呈品字形三角,两个直插入山体,一个钻井向下。 矿洞不远处是一片挨着生活区的破旧工棚。 还有一栋稍显大一点的木排房,是为数不多夹了竹竿做顶,用厚实茅草铺就的“房子”。 属于矿场的矿工跑的跑,逃的逃,余下的十之被周边的矿主挖了去,还剩下的十来个老弱病残幼,百无聊赖地窝在工棚里打牌,等待着矿场的下一任主人。 对他们来说,谁来都一样,只要给工钱,给谁干不是干。 矿工想要成为矿主,也很简单,到德乃交易所交钱,要是私自下矿采石,问问矿区的绿水青山,埋了多少白骨。 矿区看似散烂,那是建立在归属清晰的原则上。 一旦有人坏了规矩,地方武装可是说杀人就杀人的。 第八十四章 老弱病残幼 “高人,晚上来喝酒啊。”瓦策朝李林挥手,跪坐在象背上,朝李林含情脉脉,依依不舍。 “就在磅石台,一问便知。”眉苗朝贾行云抬手到半空,又放下,瞄了一眼瓦策,加重语气道:“一定要来啊。” 告别兄妹两人,贾行云正式以矿主的身份巡视属于自己的矿场。 窝棚内三三两两走出表情麻木的矿工,一眼望去,神情呆滞,双眼无神,常年下矿,脸色蜡黄泛黑,身上肌肤偶有现出不健康的苍白色。 有人裸着上身,腰间胡乱缠着麻绳,用个词来形容,就是骨瘦如柴。 “你们好。”贾行云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没人搭理。 “以后这矿就是我的了。”贾行云热脸贴到冷屁股上,觉得没什么,陌生的老板,熟悉的套路,换作是自己,也提不起激情。 “矿主好。”“老板好。” 三三两两有气无力的回应,有些发音不标准。 华人很少做底层矿工,矿工几乎都是缅民,耳濡目染,自然会些简单的华语。 “就这么几个人?”贾行云不免有些丧气,数来数去,六个人。 三人四十来岁,两人二十出头,还有一个半大的黑瘦小子,有经验有体力的三十来岁的矿工一个没有。 “里面。”黑瘦小子扯了扯脸皮,笑得略显尴尬,指了指茅草顶的“房子”,“班头在里面。” “王炸,给钱给钱。” “没钱也行,这花生米是我的了。” “班头,手气不错,赢了这么多,晚上去泻火,你请呗。” “就是,听朱秃子说,磅石台那边刚上一批新茶,带兄弟们爽爽呗。” “滚,老子不在外面吃匹萨,攒钱回国享受不爽吗。” 贾行云在房间外站了半天,隔着老远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污言秽语。 他皱了皱眉,轻轻推开嘎吱响的门板。 劈头盖脸一股呛人的烟酒味,熏得他扇着手,又退了出去。 屋内两条对称的大通铺,中间一破烂的方桌,八条长凳,四个人。 烟熏雾绕,看不清对方面目。 “你谁啊。”粗狂的声音不耐烦响起,紧接着就是长凳破风飞来的声音,带着一声低沉的“滚出去”。 长凳飞来,贾行云眼睛被熏得辣刺刺的,根本来不及看清状况。 砰地一声巨响。 李林挡在贾行云身前,侧身就是一击腿鞭,将长凳原封不动踢了回去。 “握草。” “啊哦哟,我的腿。” “麻皮,酒瓶碎了。” “喔唷!” 屋内四人反应不已,方桌哗啦声响,被长凳砸得散架,桌上的酒瓶、花生米、扑克牌撒得满地都是。 “妈的,兄弟们,抄家伙,有人来挑事。”粗狂的声音怒吼一声,没说有人来抢矿,而是说有人来挑事,就说明各有地方规矩,抢矿的都带着枪,矿区一窝端,挑事的就是矿场之间彼此有矛盾,干架是常有的事。 “老子是三角矿场的矿主。”贾行云也来气了,刚被飞溅的酒瓶砸了下脚,此时还酥麻酥麻的。 矿工老弱病残幼也就算了,还有一群乌烟瘴气的人,像什么话,土匪吗。 其实贾行云理解得不错,矿区这种地,除了麻木得机械般生活的底层矿工,就是一个狼吃肉狗吃屎的地方。 “啊!矿主?” 咣咣当当家伙什落地的声音,四人争先恐后跑了出来。 等看清贾行云和李林的样子,疑惑的冷抽响起,兴奋的四人瞬间垮下脸来,是那种外面六个人脸上那种麻木的神情。 当前一人,也就是大家口中说的班头。 腰圆膀粗,身高一米八,三十来岁,浓眉大眼,黑麻麻的脸,配上哭丧的神情,活脱脱一黑李逵。 这身材难怪做了不下矿的班头,这哪里是班头,是打手头子吧。 另外三人,各有千秋,无一不是精瘦,比外面的矿工强那么一丁点。 唯一不同的就是脸上的风霜,多了一些社会打磨的痕迹。 “彪子,虎子,春子。”班头冷寒着脸,刚起的心思被贾行云的年纪和俊朗的外貌浇灭大半,有气无力地指着三人介绍,“我叫方爱国。” 本来贾行云还想学着国内矿场巡视一般,嘘寒问暖。 比如,大家过得习不习惯,吃得怎样,工作时间满不满意,下矿辛苦不,家里人都安排妥当了没 他张了张嘴,却是化作一声叹息,“我不管前几任矿主是怎么管理的,我只想说一句,工资加倍,餐餐有肉,伤病我报,过段时间,采购一批现代机械。” 十来个要死不活的人听到工资加倍,餐餐有肉,瞬间像是快病死的人听到医生说“你的病我们诊断错了,不是癌症,是痔疮”。 枯木逢春,贾行云的感觉是这十来个麻木的人脸上立马有了笑容,虽然是那种长久不笑,扯着脸皮尴尬的笑。 贾行云内心微酸,这些底层的矿工,所求的好简单,简单到工资翻倍,餐餐有肉,工资翻倍又能有多少,还抵不到国内电子厂流水线员工一周的工资。 “有肉吃咯。”黑瘦小子的普通话并不标准,但是不妨碍他用缅语给其他听不懂的人做翻译。 方爱国眼前一亮,憨厚一笑,眼神囧囧,舔了舔嘴唇,“有挖掘机吗?钻孔机有没有?没有也行,手钻也可以。” “华夏人?”贾行云见方爱国点了点头,疑惑道:“矿区不少华夏矿主,你怎么不去他们的矿。” 方爱国眼色一暗,指了指矿洞的方向,道:“这场子上上一任矿主是我老表,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我守在这,多少要搞清楚怎么回事,要不然,我回去怎么向他家里人交代。” “我们矿场就这么点矿工?”贾行云环视一周,连挖掘的工具都所剩无几,别说下矿,就是筛矿都没几件趁手的。 “要吃饭的啊,再说这个矿场不干净,有门路的谁会窝在这。”方爱国跟另外三人交换眼色,犹豫片刻,道: “朱秃子挖走了好几拨年富力强的矿工,我这三个兄弟,都是经验丰富的熟手,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走了。” 又是朱秃子,在矿区见过一次后,前前后后听到两三回,这人似乎跟三角矿场扯不清了。 “这样。”贾行云掏出一叠有点湿润的现钞,递给方爱国,“每人先给一百,剩下的,去采购,挑质量好的买,别家有的,我们一样不能缺,别家没有的,我们一样要有。” “另外。”贾行云从现钞里抽出五张,“紧着这五百,可劲的买些吃的喝的,今晚矿上吃大餐。” “一张就够了,这里生活物资虽然比外面贵很多,但是跟国内比超便宜。” 方爱国的行为让贾行云顿生好感,采购物资没有中饱私囊,还能守着大义为老表寻死亡真相,放在古代,就是忠义的好汉子。 方爱国挥了挥手,挨个给剩下的九个矿工发了一百,点着彪子、虎子、春子,意气风发道:“走,跟老子豪横一回。” 方爱国刚抬脚,忽又转身,拍着脑门,朝贾行云道:“看我们这些大老粗,矿主怎么称呼?” “我姓贾。” “贾老板大气,谢老板。”方爱国起头,麻木的矿工心里有了盼头,搓着手里的红票子,喊话的声音都充满朝气。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贾行云循例这么一说,并未有嘘寒问暖的意思。 简单的一句客气话,却是让方爱国心头一暖,他诶的应了一声,转身长长舒了口气。 “少爷。”李林走到贾行云背后,掩住嘴,压低声音,“四人手上的老茧不在掌,在指,是常年打枪的手。” “我知道。”贾行云冷哼一声,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沉思片刻。 “你。”贾行云朝黑瘦小子招了招手,“你过来。” “老板好!”黑瘦小子攥着红票子,一路小跑,点头哈腰,“老板有什么吩咐。” “站直了,小小年纪,那来这么社会。”贾行云拉了黑瘦小子一把,拍了拍他头上许久未曾洗过的油头。 他脸上黑黝黝一片,脏兮兮的,穿得破破烂烂,如果不是在矿场遇到,随便一个地,都会觉得他像个小乞丐。 “多大了,家里人呢。”贾行云的话让黑瘦小子神色一暗,攥着红票子蹭着露出脚趾的鞋不吭声。 “十五的小子,家里人因为矿山坍陷,死光了,是个苦命人。”旁边有矿工插话道:“没名没姓的,我们都叫他黑娃。” 黑娃默不作声,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 “你会华语?”贾行云柔声地拍在黑娃肩头上,“你以后别下矿了,做矿场的翻译,我找个人带带你。” 贾行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俊温。 贾家人甚至是华龙文化的人不可能常驻缅甸,长久打算,这边需要个本地代理人,十五岁刚刚好,家底清白,还是个孤儿,忠诚度以贾家的实力,相信没有任何问题。 “我看你蛮机灵,也别黑娃黑娃的叫了,要不,我给你起个名?” “不了,黑娃挺好。”黑娃擦了擦眼泪,倔强抬头,因泪水滑过的脸庞有了肉红的白皙,他顿了顿,神色黯淡,复又神情坚毅,“以前家里人也叫我黑娃,我就叫这个名字,谢谢老板。” 贾行云呼拉一把黑娃的头,笑道:“去,洗干净再来,给你钱就是让你花的,去买几身好看的衣服。” 黑娃破涕为笑,咧着一口白牙,不好意思挠挠头,“矿区哪有衣服卖,要到德乃才有。” “杂货铺总有吧,香皂买不到?”贾行云作势欲打,笑道:“把你这一声猪油皮给老子用滚水烫烫,不洗干净,别给老子回来。” “好咧。”黑娃猛地亲了一口红票子,蹦蹦跳跳喔呼着跑了出去。 第八十五章 红毛 约莫擦黑,整个矿区亮起几盏交织的探照灯。 采购归来的方爱国指挥矿工,在院坝架起篝火,烤起全羊。 汉子们很粗鲁,烤全羊不是架在铁架上文火慢烤,烤一层用小刀片切一层蘸料吃。 而是将羊内脏掏空,往里塞满各种蔬菜瓜果、板栗甜枣,用锡箔纸包了糊上泥浆,像做叫花鸡一般埋入火池。 闷了将近个把小时,十来矿工敲着不锈钢盆,蜂拥而上,裸手撕肉,场面几度混乱。 “老板,给您的。”方爱国双手掰着稀烂的羊头,羊脑花还渗着血丝,屁颠颠的捧着递给贾行云。 “哎哟,我去,呕!” 贾行云凑近一瞧,一股冲人的骚熏味直冲脑门,他憋着嘴、眯着眼,屏住呼吸脑袋尽可能往后仰。 “你们吃,你们吃,我不饿。”贾行云不是不饿,是羊肉没经去味处理,那个膻啊,太原汁原味了。 方爱国捧着往下滴白浆的羊头,嘿嘿一笑,转身跟人群分了。 一群人吃得津津有味,矿工恶鬼投胎一般,嘴上尽是血白脑浆,在暗红的火簇照耀下,犹如食人恶魔。 黑娃嗦着手指,嘴角带血,他双手抓起羊腿,啃咬得直哼哼,眼中泛着油光,吃着嘴里的,眼望着羊肚肉。 他咧咧嘴,举着手中的羊腿,扭头诡异一笑,“老板,吃肉啊。” 贾行云疑似被羊的骚膻味熏出错觉,他似乎感觉黑娃手中的不是羊腿,而是一条人腿,飘忽不定的火光伴着幽绿的蓝焰,映照在泛油的黑娃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噼啪爆响的火堆里,溅射出的羊油,簇地声声炸开,闪烁出的图案如油锅里翻滚的骷髅头。 贾行云打了个寒颤,抓起酒瓶仰着脖子猛灌一口。 噗呸! 贾行云被这种土制的老烧浇得心口发热,一线火喉从口腔直落腹底。 这酒,他喵的,是孟婆汤吧。 贾行云心中大骂,看到李林也是愁眉苦脸。 “少爷,你饿不。”李林肚子咕噜叫,望着矿工们抢食羊肉,眼睛都快勾出魂来。 “你饿得话,你去吃啊。”贾行云抓起西红柿,在袖口上蹭了蹭,吧唧一声咬去大半。 “无福消受。”李林摆了摆手,抓起一把花生米抛进嘴里,唉声叹气,“羊肉都能这么吃,一群真汉子。” 他喝了一口粗粮老烧,哈地砸了下嘴,瞪大眼睛,眼珠子都被激得上下翻滚,说话都不太利索,“眉苗姑娘不是请我们去磅石台喝酒吗。” “也是,磅石台是矿主的生活区,我们先去歇一晚,明天联系二叔从德乃采买点机械设备来。”贾行云起身拍拍屁股,朝狼吞虎咽的矿工招手,“黑娃,带我们去磅石台。” “啾呃,来。”黑娃从羊肚里抓起一把板栗塞入嘴中,手上抓起一块羊排,站起身滑了下步,弯着腰跑向贾行云。 刚跑到一半又跑了回去,捡起一根带火的柴火进了工棚,不消片刻,举着根明晃晃的火把走了出来。 “老板,路不好走,我前面引路,踩着我的脚印走。”黑娃叼着羊排,左手火把换到右手,左手取下羊排,撕咬一口,含糊不清道:“到磅石台就好走了,有路灯。” 夜路不好走,工棚区的夜路更加难走,昏暗的橘黄灯光偶有从工棚照出,借着火把漂浮不定的光影,也仅是笼罩两三米。 参差不齐的工棚奇形怪状,在黑夜中扯出千姿百态的浮夸造型,幽暗、潮湿、压抑,犹如鬼蜮。 “喵。” 一只闪着幽绿眼珠的黑猫毫无征兆从贾行云脚边窜了出去。 贾行云吓得原地跳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若不是李林在后扶了他一把,贾行云非得栽到粪坑不成。 “习惯就好。”黑娃用火把晃了晃,压低把头,伸在贾行云脚边不远的位置,“别说猫啊狗啊,有时候山里的野兽都往矿区蹿呢,我就见过豹子拖人的,当时那惨叫,啧啧,血流了一路,第二天找到人的时候就剩下半堆骨头了。” 黑娃压了压声音,缩着脖子四下张望,小声道:“我还见过红毛鬼,可吓人了。” “红毛鬼?”贾行云捏了捏衣领,感觉这夜晚凉飕飕的。 “是啊。”黑娃舔了舔油腻腻的嘴,啃了下羊排,见上面没肉,随手丢在泥浆里,兹兹有声地嗦了嗦手指,“就在咱们矿场,当时也是这种毛毛月亮。” 黑娃指了指夜空,那里一轮圆月,圆润的混沌,依稀夜云中半隐半现,泛着晕色的暗红。 “当时我在矿渣堆后面拉屎,看到那个红毛鬼半飘在空中。”黑娃情不自禁抖了个激灵,嘶了下牙,脖上扯出老大一条青筋。 “鬼面獠牙,红色的毛发有鱼竿那么长,都拖到地上了,毛发上面还流着血,吓得我拉到半截的屎又缩了回去,你们是不知道,当天晚上昊老六就死了,全身干枯,他们都说是被女妖吸干了精血,只有我知道,他是被红毛鬼给吸了。” 黑娃后怕地拍了拍胸口,眼露惊恐,“傈僳族的人说那是血鬼,专吃人。” “世上没有鬼。”李林肯定着语气,捏着拳头,虚空一击,呼呼有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人堂堂正正,一身正气,魑魅魍魉不敢近身。” “嗯,我同意。”贾行云欣慰地点了点头,朝前指了指,示意黑娃继续带路,“不过也不排除异变的可能,我就见过墓中的一种怪物,但不能算鬼怪,用现代的思想解释,就是中了未知病毒的行尸走肉。” “是真的呀。”黑娃急道:“不信,问瓦策,他也见过,他还叫我不要告诉别人呢,说什么血鬼有灵,不可呼其名,冥冥之中自有感应,会寻着这种因果来吃了我呢。” 贾行云算是明白了,不仅眉苗有玄幻情节,瓦策的脑洞也无限大。 黑娃面红耳赤,觉得在老板面前失了面子,嚷嚷着非要拉贾行云去那堆他拉屎的矿渣堆。 “西游记你知道不。”贾行云没办法,只能用孙悟空打妖怪这个故事开导心里有阴影的黑娃,“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石猴子,他有根棒子,能大能小梆梆硬,专捅女妖怪,话说有个妖怪叫白晶晶,就被他连续捅了三次,最后捅成了一堆白骨” “啊湫!” 李林捏了捏眼角的眼屎,听着贾行云口中的“三打白骨精”,有些怜悯的看着眼神中闪着好奇的黑娃,内心嘀咕:少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诶,猴子的师傅就不一样了,口活一流,舌灿如花,女儿国国王乐不思蜀,你知道不,有首诗是这样描述的,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的就是这个国王嘛,这个故事教育我们,遇到妖怪要冷静,不要动不动就掏棒子,嘴不饶人也是可以滴,懂吗?” 黑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疑惑地望了望摇头扶额的李林,很不理解:有棒子不用,为什么要用嘴,好麻麻烦的好不。 贾行云兴致勃勃,黑化版西游记的故事张口就来,黑娃听得津津有味,三人高高低低踩着泥浆路,竟不知时日,待到上了通往磅石台的泥沙路,路灯亮起,黑娃才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悻悻念叨一句“到了”。 工棚区是矿区的贫民窟,磅石台就是矿区的富人区。 三栋五层小别墅,住的几乎都是矿主。 当然,还有会使妖法,能把棒子变软的“女妖精”。 热水、冷饮、客房服务、山珍美味只要有钱,外面有的,这里应有尽有。 任何地方都有贫富之分,法外之地尤甚。 “人呢?”黑娃停在拦车杠前的亭子外踌躇不前,挠着头,踮着脚朝灯火通明的别墅眺望。 “什么人?”贾行云托起栏杆,弯着腰走进去,朝后招了招手。 “不行的。”黑娃摆了摆手,连连后退,“这里有拿枪的守卫,矿工是不准进去的。” 他黑着脸,似乎对里面的人很忌惮,“这里平时都有人守的,今晚怎么没人?” 黑娃再次眺望着别墅,侧耳倾听,疑惑地挠挠头,“今晚怎么这么安静,平时不到半夜,音乐声是不会停的。” “少爷。”李林跨过栏杆,三步并作两步踩着碎石,蹲在地上摸了摸,抬头往前望,脸上露出凝重。 他叫了贾行云一句,侧头往前方摆了摆。 贾行云顺着他的方向望去,砂砾路上脚步凌乱,散落着红色液体,已在渐渐粘稠发暗。 凌乱脚步往上是一道拖拽的痕迹,血痕成片,如瓢泼一般,再往后,痕迹黯淡,凭空消失。 一把仿ak47躺在痕迹消失的地方。 李林快跑两步,眼神警惕,平视四周,慢慢蹲下,弯腰捡起ak。 他熟练地关上保险,拉响枪栓,卸下弹夹,又插了回去,枪口压低,倒退回贾行云身边,“少爷,情况不对,一枪未发,弹夹还是满仓。” “红毛鬼,红毛鬼。”黑娃指着地上一簇红毛,惊慌失措,后退着脚下绊倒,贾行云反手一把抓空。 黑娃脸上现出惊恐,语无伦次,连滚带爬往工棚区逃去。 第八十六章 诡异铃声与人头皮球 “咔嚓。” 李林打开保险,拉响枪栓,背靠着贾行云,眼神警惕,“少爷,给二爷打电话吧,这个地方不能待。” 贾行云脸上少有的凝重,他点了点头,摸出电话,还没解锁屏保,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铃声,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夜空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哀鸣。 山林中哗啦作响,夜鸟惊起的悲鸣,仓惶而又短促。 手机屏幕上没有名字,没有电话号码,一片血红。 血红翻江倒海,四条从上往下慢慢拉拽的痕迹,犹如隔着玻璃呼喊救命的人在用血手艰难地扒拉着。 贾行云盯着响个不停的电话,瞳孔放大,汗毛倒立。 李林反手就是一枪托砸向手机,抬起枪口朝着还未落地的手机就是两击点射。 山林回响,枪声空幽,两击枪响连成一片沉闷的爆响,犹如千军万马。 工棚区原本星星点点的灯火,戛然熄灭,夜色下本就奇形怪状的窝棚添上了鬼魅的暗影。 空中那轮圆润的毛月,更红了。 刺啦作响,手机冒着火花,铃声含糊不清,如同被人掐断了脖子冒着血泡说话的幽灵。 贾行云长舒口气,后背湿了半透,刚缓过劲来,更加清晰的铃声从李林身上传来。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铃声,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夜空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低鸣。 李林掏出电话毛着胆子,按下挂机键,却是怎么按也没用,按着按着,挂机键唰地一下变成了接听键。 滋滋滋 外音扩放。 李林将手机仍在地上,抬枪准备射击,贾行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两人盯着滋滋滋的手机,额上渗出汗珠。 “a”外放的声音很低沉,听不清,只能感觉有人在说话。 贾行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蹲下身,侧着耳朵往手机凑近。 “少少爷。”李林将枪口对准手机,头上冒出冷汗,毛骨悚然,瞪大眼珠,紧张地盯着手机。 “小李。”外放音突然放大,吓得贾行云往后猛突,“贾行云呢,怎么不接电话?” 啊? 贾行云、李林对望一眼,差点破口大骂,手机里传来的是贾瑞和的声音。 “搞什么。”贾行云抓起手机吼道:“二叔,你是不是把去电彩铃换了?” “是啊。”贾瑞和嬉笑道:“小破孩的原音,可不可爱。” “可爱你妹。”纵使贾行云家教再好,此时也忍不住爆粗口。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语气明显带着不高兴,“二叔,差点被你吓死了。” 贾瑞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道:“咋滴了?铃声新功能,不就一张小破孩撒尿的动画吗?” 贾行云汗毛倒立的感觉又爬了上来,他摸了摸鸡皮疙瘩渐起的胳膊,将手机拿远,疑惑道:“不是一张血红的手指剐窗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贾瑞和嘀咕一句,正色道:“听说你们那边不太平,我准备明天带点东西过去,我打听过了,缅北矿区带武器守矿合法。” 贾行云压下诡异的念头,也正色道:“路不好走,买那种四轮的山地越野摩托。” 两人交代一番,贾行云挂断电话,盯着黑屏的手机屏,良久不语。 “少爷,回矿场还是怎么说。”李林收起电话放入袋中,浑身不自在,脑中情不自禁回想着手机屏上血红手指剐窗的画面。 贾行云想了想,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别墅,挥手道:“进去看看。” 李林点了点头,将枪绳挂在胸前,手指放在扳机上,半抬着枪口警戒着向前。 贾行云走了两步,回头跑进门亭,找了半天,抬头盯上发亮的电杠。 他取下发热的电杠灯管,抹去上面的灰尘,双手攥住,虚空挥了挥手,满意地跟上站在原地等他的李林。 两人一前一后,贾行云右手攥着灯管,左手搭在李林后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胸前纹身自动,空谷牙无声自传。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走进1号别墅。 门亭外,栏杆下,贾行云的破烂手机滋滋冒着火花。 断成两瓣的手机屏幕星星点点,火星四溅。 黑屏的画面,陡然亮起。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铃声,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夜空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低鸣。 血红的手指剐窗画的画面在两瓣手机屏幕上,无声出现。 刹那。 画面一分为二。 一半是一张流血的上唇,一半是一张没牙的下唇。 合在一起,刚好是一张幼童的嘴。 一张无声张合,血泡汩汩的嘴。 刺啦啦声响,画面瞬暗。 扯闪一般,手机屏幕亮了两下,又暗了下去,一簇红毛飘了过来,如液体一般渗了进去。 1号别墅悄无声息,大厅中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切了三分之一冒着香味的牛排,烟灰缸里半截燃烧的雪茄,烟头的烟雾歪歪扭扭,扭曲成不规则的烟画。 头上的水晶灯饰预示着奢华,满屋四周墙壁上贴着油彩画,楼梯口侧面还放着一架钢琴。 “有人吗?”贾行云盯着台灯旁一副油彩,瞳孔瞬间放大。 那画上不是别人,正是贾行云、李林、眉苗跪坐在象背上神色凝重地望着远方红雾渐起的画面。 贾行云用灯管捅了捅油彩画。 笔墨未干,彩色的油彩被他一捅,渗出血色的染料。 他吸了吸鼻,空中弥漫出血腥味。 “是血。”李林右手放在扳机上,左手小指勾起画上的油彩,凑到鼻尖闻了闻,“还热乎的。” 李林话音刚落,大厅的水晶灯饰哗啦一声落了下来。 “少爷。”李林大叫一声,猛地推开贾行云,脚步猛蹬在地,再次抱住往后倾倒的贾行云,两人毫厘之间擦着水晶灯滚在地上。 水晶灯上不是灯泡,是红色的蜡烛。 零落满地,散乱的玻璃满屋子飞溅。 李林护住贾行云的头,将他抱在怀中,用后背挡住飞溅的玻璃,后背上传来沉闷的声音,他被玻璃渣溅出几条血口。 “李哥。”贾行云往李林后背一抹,手上黏糊糊的,尽是鲜血。 “没事。”李林自己抹了一把,端正冲锋枪,扫视四周,嘲道:“擦破点皮,小意思。” 贾行云检查着李林的后背,撩起他衣服细看,的确如他所说,几条口子,并未伤筋动骨。 他呼了口气,攥紧手中的灯管,胸前的骨钱令气浪翻涌,荷瓣莲浮浮沉沉,贾行云有些气闷,更有些生气。 “有人吗?”贾行云再次高喊,楼上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是高跟鞋踩地悠闲的踢踏。 滴答的声音渐渐急促,踢踏变成跺脚,继而密集的跑动,杂乱无章,渐行渐远,声音渐行渐细,似乎高跟鞋的主人正在被人追,逃得很仓促,逃得很惊慌。 “追。”贾行云一马当先,冲向楼梯,被李林一把拉到身后。 李林声音低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少爷,我来。” 两人刚冲向楼梯,还未拐角,楼道口滚下一个红色的皮球,咚咚咚砸在拐角楼道口,前前后后撞着墙。 两人定睛一看,头皮发麻,倒抽一口凉气。 哪是什么皮球。 是一颗没有头皮的人头。 人头别说头皮,连脸皮也没有剩下,粘稠的暗红的血,似凝固成块状的黑斑。 黑斑、鲜血交错在一起,就像个橘红色中带着黑色橡胶条的皮球。 眼窝深凹,眼珠似乎还带有生气,迟疑而带着呆滞地转动。 人头张了张嘴,黑污的血液淌了出来,一簇火红火红的毛发似火焰燃烧,簇地一声,消失得无声无息。 贾行云头皮都起了疙瘩,这次不仅胸前的骨钱令纹身躁动了,连整个骨钱令都在颤动,似要夺胸而出。 他可以肯定,这红毛与骨钱令有关,但是这诡异的场景,怎么回事? 莫非第七块副盘会给人带来不详? 所以要用数百万年的矿床,做封印? 贾行云不能确认,他从不相信什么牛鬼蛇神。 “追。”贾行云阴沉着脸,抬起脚步踩上楼梯。 混凝土结构的楼梯,居然吱呀作响。 撞墙的人头,嘴里发出指甲扣黑板令人牙酸的声音。 “砰砰砰” 三枪。 李林毫不犹豫,将人头打成稀烂。 如西瓜高空坠地,人头碎得稀碎,跳动着血脉的脑浆发暗发腥,涨破脑膜涌出一股白色的花来。 白色的花渐渐变了颜色,变成血红,一朵红色的蘑菇瞬间绽放,又迥然萎靡,似乎从未出现过。 这蘑菇起得突然,消失得更加迅速,短短几秒似乎经历一生。 骨钱令动了,似生出无限吸力。 李林脚边一抹红光嗖地一身钻入骨钱令中。 李林吓得跳脚,浑身冒冷汗。 贾行云的感官更加直接,红光是被骨钱令主动吸入,身形扯动,在骨钱令中左冲右突,似有模糊的飞鸟模样,无声嘶吼。 骨钱令嗡地一身,龙首咬合,无声的龙吟在贾行云胸前震荡,红光瞬间消弭,那道影,从躁动变得安稳,游弋在盘面凹凸不平山川地理图之间,安静得像个乖小孩。 第八十七章 琥珀镜 两人背靠着墙,小心谨慎拾阶而上。 李林在最高一层阶梯处停下脚步,朝后做了个嘘的动作。 他侧头快速喵一眼,又迅速回收。 “安全。”李林压低声音,全身肌肉绷紧,双眼炯炯,端着枪慢慢滑步出墙角。 眼前一条长廊,左右十来间卧室,门口放的不是盆景,而是各放一台饮水机。 放饮水机就已经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饮水机里面的水。 黑的、白的、红的、黄的、紫的、绿的、蓝的、灰的每一处都不尽相同。 汩汩冒着气泡,犹如五彩缤纷的气泡饮料机。 1201房门半掩,门梁前吊着一个转圈的布巾晴天娃娃,娃娃身上满是血手印,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大大的“贾”字。 “装神弄鬼。”贾行云怒喝一声,抬脚踹开房门。 李林端着枪从侧面迅捷闪入,后背低住房门,脸皮抽了抽,眼珠瞪圆。 房内卧室,软床旁,跪趴着一具无头的尸体。 尸体双膝跪地,面朝下,腹部抵在床尾,身子趴在床面上。 鲜血浸染掉整张床,从无头的脖子处缓缓往外渗透,越靠近脖子的位置,颜色越暗沉。 从白色的蝶花睡袍款式来判断,这是一具女尸。 从血迹的颜色来看,女尸死亡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床的正上方是一转动在二档的吊扇。 吊扇上血迹斑斑,正中的位置,一团纠缠的黑发,依稀可见带肉的皮肉。 结合楼梯口的人头。 似乎可以推断,卧室的女人被区区二档的吊扇吊在半空,头发绞进扇面,慢慢绞成一团,连皮带发扯掉,又被吊扇切割了头。 很不符合物理学原理,但又契合此情此景。 贾行云阴沉着脸,用灯管挑了挑女尸脖子上搅拌的烂肉,拉住一根带血的脖筋细细打量。 “谁?”李林朝门外抬手就是一枪,继而一串扫射。 砰地一声巨响,对面1202的房门轰然倒塌。 李林半弯着腰,动如脱兔,从1201的床边三步就窜进1202。 贾行云抓紧灯管,紧随其后,刚抬腿。 从女尸跪下的膝盖位置,床底下伸出一双毛茸茸的红手。 空谷牙嗡地一声。 贾行云不受控制往前猛窜一步,红手差之毫厘抓了个寂寞。 贾行云站稳脚步,猛然回头,眼前所见,并无异样。 他精神紧绷,倒退着退出房门,咣当一声撞翻门旁的饮水机。 黑色的水。 不。 是黑色的粘稠液体,发着臭鸡蛋味的腥臭浸湿了地毯。 半荡漾的水桶翻滚着,来回晃荡着滚向远方。 那黑色的粘稠从桶口一涌一涌,桶内模糊可见浸泡的物体,像骷髅头,像内脏,又像娃娃。 贾行云头上冒出冷汗,看清桶内的东西,是发胀的胎儿。 哇。 贾行云恶心得反胃,继而无边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暴怒地直起身,眼中尽是血红,愤怒得想要发泄。 他双手握住灯管,啊地一声怒吼,挥舞着灯管漫无目的往身后猛砸。 呼呼有声,继而一声爆响。 灯管碎裂。 贾行云捏着破裂的灯管,双手流出血来,愣愣地望着身后,瞳孔瞬间放大。 身后一个人。 红色的人。 青面獠牙,全身红毛。 它举起长长的、锋利的红色指甲愣在原地,肩上是灯管的碎片,似乎也被贾行云突如其来的袭击震住了。 短暂的停顿。 贾行云顿觉心脏迥然放大,快速收缩,竟一时不知所措。 这就是红毛怪? 贾行云僵硬的思维跳出红毛怪三个字,心脏跳动得似乎挤出了心口。 咕噜! 咽口水的声音。 贾行云笃定这声音不是自己的。 唰!唰! 两声。 一声是红毛怪尖锐的红色指甲划破空气的沉寂。 一声是剑风。 突兀出现在贾行云手中的荷瓣造型银白双刃大剑。 两头细,中间宽,弧形刃的骨质大剑。 剑风刚起。 剑声即落。 红毛怪发出一声不似人叫的低吼,窜进1201,撞破窗户,从二楼跳下。 地上散落着四根长长的红色指甲。 贾行云斜斜举着荷瓣剑护在胸前,这才发觉脚肚子发软。 他压下心脏砰砰砰的感觉,蹲下身,将荷瓣剑杵在身前,捡起地上的红色指甲,凑到鼻前闻了闻,感受着手上的触感,眼神凝重。 “少爷。”李林从1202窜了出来,头上冒着汗,焦急问道:“你有没有事。” 贾行云摇了摇头,将指甲收入口袋,杵着荷瓣剑起身,脚下一软,差点崴了脚。 李林单手托枪,拉了贾行云一把。 贾行云默不作声,从1201又走了进去。 路过门口看着吊在门梁上的晴天娃娃,他嘴角扯了扯,顺手拉断收了起来。 窗口破洞,贾行云斜着身,用荷瓣剑拨弄着窗上的破玻璃,踮着脚抬起眼朝下眺望。 从草坪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和窗口做对比。 可以发现,红毛怪身手不错,不是撞破窗户滚落下去,而是踩了一下窗沿,飞身下去。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贾行云用荷瓣剑比了比窗沿边的足迹,深邃的目光盯着漆黑的夜空,蹙起了眉头。 “之前发现人影在门外晃动,我追过去,丢了。”李林神色严肃,眼中露出不可置信,“少爷,你来看,很诡异。” 李林转身进入1202,守在门口朝内努了努下巴。 贾行云刚入1202,也是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屋内很大,与1204、1206、1208、1210贯通一体。 没有任何家私。 只有数十面镜子。 五颜六色的琥珀镜子。 光可鉴人的琥珀磨石镜。 琥珀镜呈长椭圆,用铜丝绺绞做框,中间一条从上往下中空穿过琥珀镜,四边与铜框不相连接。 琥珀镜无一不在转动。 诡异的不止如此。 每一面琥珀镜中都有一张双面黑白照。 黑白照无一不是被涂抹血色。 贾行云咽了咽唾沫,很快看到熟悉人的黑白照。 秃头谢顶的矿主朱涛涛。 还有。 自己的大头像。 从自己眼中依稀可以看到火光。 贾行云判断,这张偷拍的照片地点是在三角矿场,时间正是跟矿工们闷全羊的空挡。 “这是一种诅咒祭祀。”贾行云亦步亦趋,慢慢穿梭在琥珀镜中。 他指着地上整齐有序的血槽,“如果我没有猜错,琥珀镜中照片上的人都是矿主身份。” “1201里的无头女尸生前也是矿主?”李林问了一句,端起枪托砸向镶有贾行云照片的琥珀镜。 “不要乱碰。”贾行云话音刚落。 数十面琥珀镜快速转了起来。 “走。”贾行云拉了愕然的李林一把,刚要侧身,却被一面旋转的琥珀镜搅了进去。 “少爷。”李林急得大叫,端着枪懊恼不已,向前冲去,又被旋转的琥珀镜逼了回来。 “我没事。”贾行云听到李林的呼喊,看着四周不断变幻位置,转动越来越快的琥珀镜,高喊一声“站在原地别乱动。” 呼呼声响,琥珀镜映照出贾行云的身影。 蓝绿光黄铂、蓝紫光深棕珀、红棕爆花珀、棕色水胆珀、金沙蜜蜡 矿石磨就不透光,平滑切割的断面有流彩,这是熔断手法,很粗糙,破坏了琥珀的天然结构,暴殄天物。 贾行云内心判断着,还有闲情逸致判断琥珀的成色。 贾行云盯着一面旋转的琥珀镜,上面人影憧憧。 忽地一声触响,一簇红毛飞了出来。 贾行云心生警惕,挥动荷瓣剑不是劈向前方,而是转动手腕,倒插入后。 后方一只手,血红的手。 迥然回收。 贾行云抖了抖剑上的血珠,撇嘴冷呵,“就知道是人在搞鬼。” 话音刚落,先前那簇红毛爆开,一簇变成九簇,九簇随风瞬涨,翻涌着似地底突泉。 又是一个红毛怪。 贾行云瞳孔放大,再收缩。 眼前的红毛怪跟之前在走廊上遇到的红毛怪,形像而神不似。 这只红毛怪,毫无生气,眼神无神,浑身散发一股渗人的气息。 这气息让骨钱令震动。 贾行云亲眼见着它从一簇红毛变成了一个人。 如此异变,让贾行云吃不准,所谓的红毛怪到底是人是鬼? 这只红毛怪似乎对贾行云很忌惮,刚出现就转身没入琥珀镜中,化作一股红烟。 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似乎很不甘地轻鸣一声,呜呜颤抖。 “啊!”惨叫声从琥珀镜中传来。 “李哥?”贾行云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是否会触发什么诡异,抬剑将身前的琥珀镜劈成两瓣。 眼前一幕让贾行云心肝乱颤。 李林倒在血泊中,背后五条长长的血印。 “李哥。”李林快跑两步,将四周旋转的琥珀镜从中劈开。 “我没事,咳咳咳。”李林半跪着爬起,摇摇晃晃,手上的枪还死死攥在手里。 他脸色苍白,嘴角涌出血来,背后的血痕从肩胛骨直抵后腰。 幸在只有肩胛骨的位置伤口较深,还不算伤可见骨。 他摆了摆手,指着前方的位置,艰难出声,“不是我叫的,前面好像还有人。” 贾行云割掉李林背后的衣服,从他伤口上拔下几根红毛扔在地上,见骨钱令没有异动,这才心下稍安。 贾行云举着剑不进,反而拉着李林往后退,低声道:“此地诡异,先出去,等待二叔的支援。” “啊!救我,高人救我。”惨痛的声音再起,哭腔中带着哀求。 贾行云与李林对望一眼,同时惊呼,“瓦策?” 第八十八章 秃头矿主朱涛涛 “走。” 贾行云当机立断,扶起李林,一剑劈开身前的琥珀镜。 瓦策的声音“啊!救我,高人救我”,连续不断,急促重复。 循着声音贾行云连续劈开三面琥珀镜。 眼前豁然空挡。 琥珀镜的数量密度陡然减少。 身前是一面静止不动,光彩夺目,可鉴人影的血红琥珀镜。 镜子中映照出贾行云冷峻的面孔和李林苍白的唇色。 瓦策的声音不断从镜中传出,一直重复,一直重复 似做了录音回放的扩音喇叭。 贾行云拍了拍李林的肩,举剑在身前,慢慢挪了过去。 镜中的影子双目冷凝、脸色低沉、神情坚毅,那俊朗的侧面一条缓缓下滑的汗线直落光洁的下巴。 贾行云凝视着镜中的身影,漠然站定。 影子一模一样,同样举着剑,漠然站定。 不就是影子吗? 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 贾行云松了口气,鼻息两条粗重的呼吸。 影子同样重重呼了口气,鼻孔慢慢渗出血来。 “强使骨钱令的后遗症来得这么快?”贾行云很疑惑,抬起左手摸了摸上唇,伸到眼前一看,除了汗珠并没有鼻血。 贾行云内心一颤,冷气倒抽。 双手举起荷瓣剑从上往下劈向血红琥珀镜。 琥珀镜中的贾行云影子,七窍流血,无声发笑,血红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嘴角扯起一股嘲弄的笑意。 剑落无声,刀切豆腐一般,血红琥珀镜从中一分为二。 一把刀。 一把无尖的砍刀在琥珀镜一分为二的瞬间斩了出来。 砰砰两声枪响。 砍刀弹到墙面咣当落地,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少爷。”李林举着枪大口喘气,开枪的后座力拉伤了他的后背,他喊贾行云的两个字都带着颤音。 “朱涛涛?” 贾行云冷寒着脸,将荷瓣剑架在抱着手滚在地上哀嚎的朱涛涛脖子上,“为什么袭击我?从头到尾是不是你在搞鬼?” 朱涛涛满头大汗,右手腕被李林射个对穿,血肉模糊。 他滚在地上,脖子上压着巨剑,眼见渗出血来。 他强忍剧痛用左手捏住右腕,断断续续道:“不是我,是瓦策在搞鬼,矿主们都被他杀了,我躲在这里才逃过一劫。” “瓦策?”贾行云眉头拧成两道麻花,回想那个带有武侠情节的好客青年,手中的荷瓣剑紧了紧,轻轻在朱涛涛脖子上划开一条血线,“你撒谎,既然所有矿主都被杀了,就你这幅身材,你怎么可能活得下来,还拿着瓦策的砍刀?” “是真的。”朱涛涛哀嚎着,偏了偏脑袋尽量远离荷瓣剑。 他咽了咽唾沫,用左手抬起右腕,眼泪鼻涕混杂落下,“能不能给我包扎一下,快痛死我了。” “活该。”李林抬了抬枪口,又放了下去,将冲锋枪往身后甩背,扯断衣服成条,蹲下身帮他包扎手腕,“谁让你袭击少爷的。” “我在这里设伏,埋伏瓦策啊!”朱涛涛汗如雨下,被李林包着手腕痛得左手捶地。 他颤抖着声音,哀嚎不断,指了指墙角的扩音喇叭,“只有用他的声音,才能引起他的好奇,我哪里想到出现的是你们。” 贾行云看到被劈成两截的扩音喇叭,手上的荷瓣剑松了回去。 他将荷瓣剑杵在身前,轻松的神情却是眉头一皱,再次将剑架在了朱涛涛脖上,“啊!救我,高人救我。从这句话的语气和叫喊的内容,可以判断。一:是瓦策的声音没错,因为只有瓦策才会喊李林为高人。二:瓦策遇难,那么谁是元凶?拿到他声音的你,嫌疑最大。” 朱涛涛愣了愣,低下头看着手腕的伤,冷汗滴落在手臂上,血水、汗水湿了身下的位置,那里汪洋一片。 “我说这个扩音器是我捡到的,你信吗?”朱涛涛抬起头来,苦笑一声,秃头都起了头皮褶皱。 “我信。”贾行云松开荷瓣剑,脸上挂起微笑。 这就信了? 朱涛涛再次愣了愣,满腹的说辞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张了张嘴,龇牙咧嘴,脖子都痛抽抽了,却是李林狠狠将他的手腕绑了个死结。 “搭好,别乱动。”李林做条挂带伸在朱涛涛脖子上,寒眉冷对道:“一时半会死不了,袭击我家少爷,这是你自找的,没要你命就不错了。” 朱涛涛有些犹豫不决,迟疑片刻,抬头盯着贾行云,“你这么容易相信人?” 贾行云拿着荷瓣剑舞了个剑花,切了一声,摇着手指,“1201的人很明显是他杀,要做成吊扇绞首的死亡现场,你” 贾行云上下打量着朱涛涛,不屑道:“挺个大肚腩,走路都喘气,虚胖得跟扯风箱似的,你没那身手。” “我就说嘛,是瓦策对不对。”朱涛涛面无血色的脸色浮出暗喜,挣扎着撑地起身,左手摸了摸肚脐眼,捏起一团肥肉抖了抖,“砍掉女人脑袋那么大的力气活,我怎么” 朱涛涛神色巨变,额上渗出冷汗,往后退了两步,又下意识站回原地。 “说啊,接着说。”贾行云冷哼一声,荷瓣剑从左手换到右手,嘲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1201的人是女人?” “费矿主嘛,常驻1201,矿主们谁人不知。”朱涛涛讪讪一笑,咽了口唾沫,“我之所以说是砍脑袋,是因为瓦策的砍刀就是在那个房间里捡的。” “哦?是吗。”贾行云指了指屋内的琥珀镜,似笑非笑地盯着朱涛涛的眼睛,“既然你对矿区这么熟悉,那你告诉我,这些琥珀镜是谁造的。” “瓦策?”朱涛涛转了转眼珠,拔高声音,“对,一定是瓦策。你看见没,这些琥珀镜上都有我们的黑白照,他不安好心,提前给我们做死亡祭奠。” “行,我信你。”贾行云用剑面轻轻压着朱涛涛的肩,“你既然说瓦策杀了所有矿主,那总归有尸体吧,带我们去看。” “三楼。”朱涛涛指了指上面,脸上现出后怕,“上面是大会议厅,人都在那里。” “带路。”李林踢了踢朱涛涛的脚踝,压着枪口,虚按在手中,离着他身后腰间一米不到,只要他有什么异动,抬枪就能准确射进他的后背心窝。 朱涛涛左手捏住右碗,颤动着肚腩,连连称是。 “这楼里谁穿高跟鞋?”贾行云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低头映照着剑面,心中想到上楼前听到的那阵急促的跑步声。 “啊?”朱涛涛原地顿足,身形晃了晃,迟钝地转过身来,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吞吞吐吐道:“我我穿。” “你?”贾行云惊讶得荷瓣剑差点落在地上。 他跟一脸不可思议的李林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往朱涛涛脚下看去。 朱涛涛赤脚,并没有印象中的高跟鞋。 贾行云下意识松了口气,挥了挥手,神情轻松,“每个人都有癖好,走吧。” 朱涛涛深深看了一眼贾行云略显刻意的动作,转过头去,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尸体呢?” 朱涛涛用脚垫开三楼两扇檀木大门,瞪圆眼睛,望着眼前一幕,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大厅内,椭圆形暗橙会议桌,每个座位前方摆放着整齐的花篮和烟灰缸,光洁明亮,并没有朱涛涛所说的矿主尸体。 “不可能。”朱涛涛跪倒在地,扒拉着地毯,趴在地上歪着脑袋冲会议桌底下钻。 刺啦声响。 会议室的投屏突然亮起雪花。 一阵怪异的叫声连成一片,似鸟群在扇翅,似虫豸在低语,似裸着的人流彼此触碰的交流。 画面再变,贾行云瞳孔收缩。 画面中是他和李林从进入别墅到三楼会议室的回放,末了慢慢浮出一行血红大字,“hio ̄ ̄ブ”。 颜文字? 贾行云的惊讶不止于此,因为画面再次变动,变成了火堆。 火堆旁一群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肉。 方爱国、彪子、虎子、春子 全是三角矿场的人。 看着看着,贾行云的脸色瞬间苍白。 他们啃的不是羊肉,是人肉。 面无表情地在生啃活人。 那个活人居然是贾行云的模样。 被生啃得只剩下脑袋的“贾行云”,浑身散烂着骨架,血肉模糊,内脏落了一地。 “贾行云”冷漠着脸,双眼炯炯有神,似笑非笑地望着贾行云,嘴角翘起弯弯的上月弧。 方爱国脸上全是血污,他从地上捡起根大肠,撕咬一口,粪便带着血肠直塞入口,狼吞虎咽。 他咧了咧嘴,牙上沾着黑黄红色的东西,举着手中的血淋淋大肠,扭头诡异一笑,“老板,吃肉啊。” 砰砰砰 李林一梭子弹扫了过去,暴怒得眼珠快蹦了出来。 “老板,吃肉啊,吃肉啊,吃肉啊” 千疮百孔的屏幕上雪花滋滋响,断断续续阴沉的声音犹如地狱的呢喃。 贾行云毛骨悚然,一度以为这是在梦中。 他揉了揉眼睛,狠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生疼。 “朱涛涛。”贾行云毛着胆子喊了几声,只有空荡的回响。 “出来。”李林举着枪冲着会议桌下吼道:“再不出来我开枪了。” 等了三秒,毫无动静。 贾行云用荷瓣剑撩起桌布,弯腰一看,顿时愣在原地。 第八十九章 红色高跟鞋 桌子底下哪有人。 肥胖秃头腆着肚腩的朱涛涛凭空消失。 只有一双红色高跟鞋。 贾行云冷汗直冒,后背凉透。 他用荷瓣剑将高跟鞋挑了出来,仍在地上,眼中露出不可思议。 “人呢?”李林压了压枪口,半蹲在地上,撩起桌布来回扫视,咕噜一声生咽口唾沫,语气带着疑惑,“就这么不见了?是不是有暗道?” 贾行云也在深思,投屏上的诡异,让他对诡异事件是人为的判断产生了动摇,从和朱涛涛简单的交流中,他几乎可以断定,朱涛涛是这一切的导演之一。 但是他的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双红色高跟鞋如何解释? “等会,我再想想。”贾行云左手捏着下巴,扭了扭肩,以为是李林在催促他赶紧离开这里。 “少爷,你在跟谁说话。”李林头也没抬,蹲在地上用枪管戳着高跟鞋。 贾行云低头一看,身体陡然僵住,李林好端端的蹲在前面,那是谁在拍自己的肩? 他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那种噩梦惊醒,心脏砰砰跳的感觉突然上身。 贾行云斜着眼珠,眉心都在滴汗,隐隐瞧到右肩搭着一只手。 一只苍白得可透见骨头的手。 “嘶嘶”贾行云轻启唇瓣,嘶着牙悄悄吐气,给李林打暗号。 李林疑惑抬头,瞳孔瞬间放大,蹲在地上身形往后晃了晃,差点没稳住。 他汗如雨下,死死盯着贾行云身后,一动不敢动。 “有鬼。”李林喉头蠕动着,以嘴型迟缓地向贾行云解释。 有鬼? 贾行云全身僵住,只剩意识清晰,他胸前骨钱令纹身疯狂转动,空谷牙“空空空”的声音在他胸腔中如锤重击。 真的是诡异。 贾行云内心判断,头上的汗水迷糊了双眼。 吧嗒。 贾行云左肩上又搭上一只苍白得可透见骨头的手。 左肩一只,右肩一只,就像有人从贾行云背后将双掌放了上去。 李林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从他的视觉,他看不到对方的脸,似乎整个身形藏在贾行云身后,那手是凭空冒出来的。 在空谷牙的转动下,贾行云的心情渐渐平复,他眯起眼睛,脑海中不断演示着如何依托荷瓣剑突兀一击。 荷瓣剑可以心随意转,凭空消失,凭空出现。 那么可不可以像玄幻中出现的那样,来击伪空间之力? 越想心头越火热,就在贾行云给李林使了个眼色,准备将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 他突觉左肩传来向左的拉力,右肩传来先左的推力。 就像走在路边,突然有人扶着你的肩往旁边推,并嚷嚷着“喂,边去,别当道”。 贾行云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双手使出的力度和角度表达得很清晰。 贾行云心思急转,鬼使神差就配合着这股气力往左边挪了挪脚。 肩上一松,贾行云内心跟着松了口气。 却是看到李林的表情疑惑变成了惊恐。 他愣在原地,脸色发苦。 贾行云微微侧头,倒抽一口凉气。 入眼首先是一簇如千百蚯蚓蠕动的烂肉。 血肉模糊,筋连着肉,肉带着暗红的血。 再定睛一看,白色的蝶花睡袍,混杂着暗红的血斑。 苍白的双手直愣愣地伸在前方,手上淡淡的尸斑。 这不正是1201卧室软床上那个,双膝跪地,面朝下,腹部抵在床尾,身子趴在床面上的无头女尸? 女尸“视若无睹”,着双脚走路消无声息,身后一串血迹脚印。 她走到红色高跟鞋前,迟钝地转身,面向贾行云。 时间似乎凝固。 一滴汗水从贾行云下巴滑落地板,吧嗒一声打破沉寂。 女尸跺了跺脚,苍白的双手虚搭着贾行云,腰肢扭了扭。 “嗔怒?撒娇?” 贾行云毛骨悚然,居然从女尸的动作上看出了这两层意思。 “不会是要我帮你穿鞋吧?”贾行云有些不敢置信,内心嘀咕着,脚步真的就挪动两步又生生定住。 女尸“面无表情”,慢悠悠的抬起了右腿。 这? 贾行云都已经忘记面前是一具没头的女尸。 他朝李林使个眼色,动作轻缓地蹲下身去,捡起右脚的高跟鞋套在女尸的右脚上。 “去你妈的。”贾行云猛然托起女尸的右脚。 李林后发先至,抱起女尸的左脚。 两人合力将女尸掀翻在地,头也不回,埋头就跑。 刚跑到楼梯口,两人顿觉头皮发麻。 二楼到三楼的楼梯,一层血红的汪洋。 层层叠叠的血红蘑菇浪涌一般,争先恐后朝楼上翻涌而来。 血红蘑菇上是细长密集的红毛,像极发了霉的豆腐。 两人毫不犹豫,抬腿就往四楼跑。 三楼会议室里,女尸跌倒在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她左脚摸索,磕磕绊绊反穿进高跟鞋。 咔擦,脚踝掰断,以扭曲的后弯,脚面伸进鞋中。 一脚正穿,一脚反穿。 她脖间如千百蚯蚓蠕动的烂肉,似乎在她穿上高跟鞋的瞬间活了。 悉悉索索,不断翻涌,慢慢簇起一团肉瘤。 肉瘤渐渐鼓涨。 须臾。 一颗贾行云的头颅浮现在她脖子上。 此时此刻,亡命的贾行云刚冲到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口。 他胸前骨钱令猛地震动,空谷牙“空空空”巨响,无形的气浪如圈纹荡开。 女尸头上的贾行云头颅,砰地一声爆炸开来,如西瓜高空坠地,红的、白色吧唧四射。 女尸毫不气馁,肉瘤再次涌起。 还是贾行云的头颅。 不过稍许,又是毫无征兆爆破开来。 “贾行云”就这样被来回爆头三次。 女尸僵硬着身体,迟疑片刻,肉瘤再次涌起。 一个光秃秃的圆润大脑袋,脸上的表情跟朱涛涛一模一样。 她或是他? 全身蠕动,一个活脱脱的穿着白色蝶花睡袍、脚踩红色高跟鞋的朱涛涛出现在会议室中。 他咧了咧嘴,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不习惯下巴上的胡茬,歪着脑袋盯着脚下前后扭曲的脚。 左踝忽忽转了几圈,又重新正好脚型。 他眉心鼓动,正中心一簇火红的图案亮了起来。 “赫赫赫赫”他喉咙中发出血泡堵眼的声音,含糊不清,“熟悉的味道?” “呜呜呜” 喘着粗气跑上四楼的贾行云、李林,来不及喘气,就被一阵撞墙的声音吸引。 四楼是整整一层健身房,各类健身器材齐全。 撞墙的声音来自动感单车房。 确切的说是撞击在毛玻璃上发出的声响。 从进入别墅就没见过活人。 唯一一个活人朱涛涛,也凭空消失,最多算得上半个。 人总归是群居动物,在情况不明下,总是压不住寻找同类的好奇。 贾行云迫切想要找到一个真正的活人,一个可以告诉他磅石台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活人。 贾行云举起右手打着手势跟李林交流。 贾行云的手势李林很懂,这是部队常用手势。 贾行云的老妈出自军政柳家,他从小没少进军区“孝敬”外公,这么说吧,除了战斗机他不会开,军营的一切他都略懂。 李林点了点头,快速藏身于坐姿推胸机后,挽起枪绳,侧身瞄准在毛玻璃前撞击的身影。 贾行云双手高高举起荷瓣剑,准备将毛玻璃一分为二。 他想了想,将荷瓣剑放在左手,右手捡起三脚架上两个哑铃。 嗯? 哑铃很沉,单手提两有点吃力。 贾行云回头朝李林讪讪一笑。 李林目不斜视,只当没看见。 贾行云再次捡起一个哑铃,在手中颠了颠,助跑三步,投铅球一样右腿后抬砸了出去。 哗啦声响,毛玻璃山崩一样垮了下去。 右衽粉红上衣,深红裙子,墨绿小围裙,彩色小挎包。 长发垂肩,缀有小白贝的红线系辫,紫红玛瑙“拉白里底”。 辨识度极高的几件东西瞬间冲击贾行云的视觉。 “眉苗?” 贾行云快步跑过去,扶起嘴里塞着毛巾,双手双脚后绑在一起,呜呜呜嘶吼着不断挣扎的眉苗。 “呜呜呜”眉苗满头大汗,湿润的头发贴在额角,眼中满是焦急。 贾行云拔出眉苗口中的毛巾,用荷瓣剑割掉她身后的绳索。 “你们没事?太好了。”眉苗眼神闪烁,长舒口气,来不及吞咽口水,声音嘶哑着焦急道:“快救我哥,他伤得很重。” “谁绑的你?”贾行云手忙脚乱地解开绳索,将眉苗从地上拉了起来。 “先救我哥。”眉苗火急火燎,刚抬腿,又差点跌倒。 “你先缓缓,绳索有点紧,刚解开,气血猛冲,会有短暂冒金星的适应期。”贾行云扶住眉苗的肩,安慰道:“你哥在哪?” “应该在那边,医疗间。” 眉苗指了指瑜伽房和盥洗室的侧门,脸上愁云惨淡,“他流了好多血,你们扶我过去好不好,我好担心他。” “李哥,你守在这里,外面如果有东西冲过来,不管死的活的,先来一梭子示警。”贾行云想了想,将荷瓣剑抛给李林,补充道:“这剑有灵性,跟我心意相通,你开枪示警,我会用它助你。” “明白。”李林左手抓住荷瓣剑,表情严肃,习惯性立定,抬了抬拿枪的右臂,想起不是在部队,又愣愣的放了下去。 “记住,别强撑,示完警就与我汇合。” 贾行云加强语气,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李林秒懂,知道贾行云对眉苗兄妹两也产生了怀疑。 他不禁有些担心贾行云的安全,刚想把手中的冲锋枪丢给贾行云。 却被贾行云爆喝一声“五点,一米三,速射。” 李林将荷瓣剑抛给贾行云,条件发射前扑,半空翻身,后仰着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如同演练了千百遍。 第九十章 瓦策的自白 冲锋枪喷出火舌,速射的子弹哒哒哒连成一条火线。 健身房外的楼梯口,一个红毛怪被打成了筛子。 这个红毛怪跟贾行云在1201外和琥珀镜前遇到的又不相同。 被李林打得稀烂的红毛怪。 全身是红色的霉菌,细密且浓厚。 子弹穿梭的弹孔处流出发腥的黑色液体,瘫倒在地犹如一摊烂肉。 一丝红光从“它”身上飘了出来,还没消散就被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吸了过去。 烂肉如被浇了酒精,翻涌着红色的泡沫,在红光被吸收后,现出腐烂的人形残骸。 “拉闸,堵门。”贾行云深吸口气,大声吩咐,窜向电动卷闸门的按钮。 “愣着做什么。”贾行云按着按钮,满头大汗,扭头朝僵在原地的眉苗吼道:“哑铃、杠铃、卧推架、史密斯机、划船机,看见什么薅什么,我估摸这种东西不止一个。” “哦哦哦。”眉苗从错愕中瞬间惊醒,手舞足蹈,原地打转,急得脸红脖子粗,“史密斯机是啥?” 李林听得差点踉跄跌倒,他虎着脸,推着卧推架脚下打滑,“别管那么多,来搭把手。” 眉苗抹了把唇角的细汗,将头发胡乱挽起在脑后扎个结,快速跑到卧推架后,连推带顶。 卷闸门悠悠的往下降,松松垮垮的晃荡着,发出吱呦吱呦的响声。 吧嗒啪! 一双红色发霉长红毛的手撑住卷闸门。 眉苗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将手中的杠铃砸了过去。 杠铃铿锵一声砸地上,咣咣咣转动着冲向卷闸门。 红毛怪脚下绊倒,半截身子横在卷闸门下,嘴里流出黑色的粘稠,嘶吼着往里爬。 一道银光晃过。 贾行云将红毛怪剁成两截。 他脚踹在红毛怪张牙舞爪的上半身上,跳起来拉住卷闸门。 贾行云猛提口气,使命下拽,双腿一紧,被什么东西箍住。 定睛一看,是李林。 吊起的嗓子又沉了下去。 “使劲。”贾行云双臂用力,往上猛撑,下拉变成往下按。 眉苗也紧张兮兮的跑了过去,刚跑到半路就被人拉了回去。 她扭头一看,脸上露出惊喜,“哥?” “我来。”瓦策唇色发白,精神萎靡,裸着上身,右胸缠着厚厚的纱布,走路一拐一拐。 他跟贾行云对视一眼,眼神瞬间分开,低着头压住卷闸门,有气无力道:“刚听到我妹的叫声,担心她的安危。” 贾行云伸出左手朝瓦策竖起拇指,不再说话。 三个男人合力将卷闸门生生压上合拢。 四人再度来回跑,把搬得动的运动器材全堵在卷闸门口。 “医疗间。”贾行云缓了口气,说话干净利落,李林背上的伤口还没处理,时间久了,怕发炎发脓。 瓦策拍了拍眉苗伸过来的手,看着她担忧的眼神,挤出一抹笑容,“没关系,我死不了。” 四人小跑起来冲进瑜伽房和盥洗室的侧门。 李林还搭了把手,架着瓦策的肩。 瓦策脸上现出歉意,张了张嘴,却是化作一声长叹。 咚咚咚。 铝合金的卷闸门传来巨响,鼓起大大小小的铝包。 稀松的响动渐渐变得密集,铝包时不时爆开,外面红彤彤一片。 “到底发生了什么?”贾行云处理着李林的后背,擦拭着酒精一遍遍消毒。 他头也不抬,似乎在自言自语。 瓦策瘫坐在药柜旁,指了指药箱,“里面有抗生素消炎针,我刚用过。” 眉苗深深看了一眼瓦策,咬着上唇默不作声。 她低了低头,手指绞着小围裙,磨蹭着脚步抱起药箱,从里面拿出针筒。 “我自己来。”李林坐在板凳上,把枪往胸前一抱,双掌沉稳地杵在膝盖上,对背后火辣的酒精刺激视若无睹。 眉苗也不强求,嗯了一声,将药箱打开,递到李林面前。 李林拿起针筒,用牙咬掉针管的保护套,唰地扎在自己大腿肌肉上,眉都不皱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贾行云用消毒后的镊子细细撕掉李林伤口的烂肉,轻轻撒上消炎药,再次沉声问了一遍。 “其实”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眉苗打断瓦策的开口,转身蹲在他身旁,扶着他的手臂,眼神坚定地盯着他,“是吧,哥。” 瓦策呼了口气,沉默不语,微闭双眼仰起头,后脑在药柜上轻轻的磕动着。 贾行云沉吟片刻,瞧了一眼眉苗。 眉苗眼神闪躲,不敢与他对视。 “痕迹学是广泛用于考古和侦探等方面的一门学问。”贾行云内心叹了口气,轻柔地包扎着李林的伤口,似自言自语,“正巧,我是学考古的,对痕迹学稍有涉猎,步法追踪中根据脚印的大小,推测出一人的身高,是附和科学依据的。” 贾行云抬起头,手中拿着数块用纱布做的敷料,一一盖在李林伤口处。 他取出三角巾,将底边横放于伤口侧背,顶角上拉经侧肩至胸前,把左右两底角拉到前胸,在顶角正下方打结,再和顶角相结。 他拍了拍手,很满意自己的“背部包扎法”。 贾行云朝瓦策招了招手,指了指李林坐过的板凳,“你是前胸受伤吧?你这处理方法不对,我给你重新包扎下。” “双刃剑伤,可不是那么好愈合的。”贾行云淡淡的语气让瓦策身体一僵。 他拍了拍有些躁动焦急的眉苗,语气显得无奈,“你都知道了?” 贾行云从口袋中摸出那四节红色的长指甲,仍在地上,“身高等于脚印长度乘以6876,你的目测身高除以6876就是1201窗上的脚印长度,而且” 贾行云指了指地上的红色指甲,“指甲主要由含硫丰富的蛋白质角质素构成,这种硬胶是c料吧。” 贾行云见眉苗仓惶着脸,脸色变得煞白,他撇了撇嘴,嘴角一股笑意,“而且,眉苗在动感单车房,那么大的动静,先一步来到健身房的你” 贾行云指了指瓦策,做了个解绳的动作,“怎么会坐视不管?原因只有一个,眉苗是被你绑的。” “就凭这?”眉苗苦笑着依偎在瓦策身边,脸颊蹭着他的手臂,“也不能断定我哥有问题吧。” “可以验验伤口。”贾行云拿起荷瓣剑,摸了摸剑尖的侧面,“琥珀镜中准备偷袭我的红毛怪,就是你吧,瓦策。” “是我没错。”瓦策坐直身体,长舒口气,按了按满脸担忧的眉苗,抬头淡定地望着贾行云。 他挪了挪屁股,反手拉开药柜,从中拽出一件红色的皮囊,“我就是红毛怪。” 咔擦。 子弹上膛的声音。 李林眉上挂霜,枪口对准瓦策。 “不要。”眉苗扑到瓦策身前,张开双手,焦急道:“我哥从没杀过人。” 贾行云朝李林点了点头,示意警戒就行。 李林移步到医疗间的门口,半个身子侧在门外,冲锋枪以最方便的姿势端在手中,若有若无地指着瓦策。 瓦策推了推眉苗,捂着胸口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凳上坐下,苦笑道:“你这把剑可是差点给了我一个透心凉,来吧,给我处理伤口吧。” 眉苗紧张地捏着拳头,手心渗出汗来,生怕那柄奇怪的剑从瓦策后背捅入,前胸露出。 “说说吧。”贾行云处理着瓦策的剑伤,语气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叙旧。 “怎么说呢。”瓦策举着手臂,任由贾行云摆布,“这事要从芽芽说起,哦,就是那头小象。” 瓦策脸上情不自禁现出微笑,嘴角下意识翘起,“猛爸和猛妈不是芽芽的亲生父母,芽芽的父母亲是野生大象,生下他后死了,被矿区的矿主们以打猎的名义猎杀了。” 瓦策的神色渐暗,嘴角向上的弧度慢慢低垂,声音也渐渐变得黯淡起来,“猎杀就算了,在芽芽父母没断气之前,还残忍地片肉,你知道吗。” 瓦策声音哽咽,扭头望了下贾行云,又摇头转了回去,“那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等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就剩下了骨架,到处都是散落的肉片和内脏。那些魔鬼,为了取乐,跟毒贩勾结,买卖缅北的年轻女子,像片芽芽父母一样切割活人,你说,这些恶人该不该死。” “该死。”贾行云没有沉默,双手颤抖着。 “所以说啊,你们这些矿主,有的人真的变态。”瓦策抹了把眼中泪水,咬牙切齿道:“二楼饮水机中的胎儿你见过了吧,那是费矿主美其名曰的养颜秘方,这种有违天伦的人该不该死。” “该死。”贾行云手中捏着镊子,手指关节泛白。 “采矿就采矿呗,看看你们做了什么,肆意破坏大自然,惊扰我们卡寨的神灵,活该,洽尼不收拾你们,我来收拾你们。” “但我没有杀人。”瓦策顿了顿,猛提口气,“特别是你们两。” 瓦策指了指贾行云和李林,“我只是想吓唬你们,从我妹口中得知你们是新来的,人也不错,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难而退,人也不是我杀的,是朱涛涛。” 贾行云有点迷惑,很多东西说不通。 譬如琥珀镜中自己的影子,会议室里的投屏,这或许不是诡异,而是现代科学。 但是琥珀镜里那个由一簇红毛变成一个红毛怪的诡异,1201无头女尸活人一样要穿高跟鞋,会议室里突然消失的朱涛涛,楼梯口翻涌的红色菌菇,健身房外突然出现的红色怪物尸变体,如何解释? 朱涛涛指责人是瓦策杀的,瓦策指责人是朱涛涛杀的。 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九十一章 一个传说 “朱涛涛这个人贪得无厌。” 瓦策掰着手指,关节细响,娓娓道来,“他的矿场是矿区最大的,很多莫名其妙失踪的矿主都是他暗中下的手,只是为了夺取别人的矿场。” “据我暗中收集的线索,三角矿场,也就是你的矿场,前两任矿主就是被他下毒害死的。” “而你也是他的目标,我只是顺势而为,利用洽尼的传说伪装成红毛怪,能吓跑你,甚至吓跑所有的矿主最好,这样,卡寨周边就清净了,没人采矿,我们的日子会安稳不少,缅北的傈僳族世代狩猎,我还是喜欢跟大象游戏林间的日子。” “那你为什么绑了眉苗?”李林在门口盯着健身房的方向,问出心中疑惑。 “眉苗不同意你的计划?”贾行云包裹着瓦策的伤口,自顾自推测道:“但是你又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亲妹妹,所以出此下策,等事情尘埃落定,再将她放出。” “是这样的。”眉苗抿了抿嘴,长叹口气,“我劝过我哥,矿主纵有千般不是,但也不能随便杀人,明知道朱涛涛作恶,还推波助澜,这跟我们讨厌的人有什么区别,在缅北这种局势下,我们不去作恶,就是最大的善良。” “报警啊。”说完这话,贾行云自嘲地耸耸肩,“哦,我以为是在华夏,你们这没人管的。” 瓦策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幽怨,“这里是一个钱能通神的地方,你看看工棚区和磅石台的对比,云泥之别。” “不说这个。”贾行云摆了摆手,指了指地上的红色皮囊,“说说洽尼吧。” 贾行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扭头朝李林道:“健身房应该有水,李哥麻烦你。” “我知道。”眉苗撇着双腿,撑在地上拐了起来,急匆匆地领着李林去拿水。 “我们供应的自制果汁。”瓦策冷哼一声,嘲笑道:“好笑吧,你说我们贱不贱,明明看不惯,还要忍气吞声赚他们的钱。” “都是为了生活。”贾行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凭本事挣钱,没什么不可以。 “外面的诡秘你清楚吗?”贾行云的语气有些凝重,“发生了些超自然现象。” 瓦策呼了口气,活动活动右肩,“你这手艺不错。” 他脸色亦有些凝重,沉思片刻,道:“我起初也只是怀疑,但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洽尼出手了。” “据本族世代传下来的传说,我们的先民生活在叫濮的部落,某一天来了一个自称洽尼的人,他力大无穷,武艺超凡,拥有神器,任何不服从他的人都会受到天神的诅咒,天神会降下血雾,生啖其肉,直至变成一堆白骨。” “在洽尼带领下,濮从一个小小的氏族部落渐渐发展成拥有大鬼主的村寨,大鬼主也就是大首领,他带领我们攻城拔寨,一度建立城邦。” “可惜没多久,初代洽尼没落了,部落为了争夺洽尼的神器,陷入无休止的内斗,惨胜的一方带着神器为了躲避其他部落的吞并,从青藏高原经蜀地西缘南迁至云贵金沙江流域,这就是傈僳族的第一次大规模迁徙,迁徙后的部落规定谁继承大鬼主之位谁就继承洽尼之名,并拥有神器。” “迁徙过后的部落与当地的原住民发生摩擦,经过长年的争斗,大败,在大鬼主木必扒的率领下,越过碧罗雪山,进入怒江地区,此时又发生了内讧,同样为了神器的归属,内乱过后的部落元气大伤,无力再战,一部分村寨融入当地,一部分村寨越过高黎贡山,进入缅北。” “我们就是带着洽尼神器进入缅北的那一支后裔,两次部落的没落都是因为神器,我们的先人为了不重蹈覆辙,决定封印洽尼的神器,据说如今的卡寨就是当年的封印地,至今族中还有禁地,就连实帕头人也不准进入,洽尼变成了傈僳族人崇拜的血鬼,成了每逢节假日必拜的鬼灵。” “我怀疑,三角矿场的矿洞挖到了神器的封印地,放出了神器上的怨灵。”瓦策指了指贾行云,“你这个矿主好死不死,摊上这么个矿场。” “神器?”贾行云蹙着眉头,越想越不对劲,他取下胸前的骨钱令,抽出螺尾咬的副盘,示意道:“你们的神器是不是跟这种东西很像。” 从贾行云取出骨钱令,瓦策的脸色就精彩变幻,他指着螺尾咬,脸上现出惊恐,“跟族中的刻木传说几乎一模一样,你是谁?你不会是洽尼吧,不对,图案不一样,我们的神器上面有一只血红的乌鸦,传说天降血雾的时候,会有数不清的血鸦横空,你这个不是血鸦,是变色龙的图案。” “我就知道。”贾行云反而松了口气,心中想道:初代洽尼应该是拥有寻方令的始皇八部使之一,属于西北方的寻长生药队伍,途中应该是出了变故,流落到傈僳族的先民部落。 从瓦策的描述判断,初代洽尼不是始皇座下的初代八部使,因为他用了濮部落这个称呼。 秦始皇统一六国是在公元前221年,而这个部落成型于公元1世纪至3世纪,是越雟xi、犍为、台登、邛都、定筰广大地区彝族、傈僳族先民叟、雟、濮等部落聚居的区域。 “我可以去你们的村寨看看吗?”贾行云在瓦策崇敬的目光中收起骨钱令,拍了拍有些愣神的他。 瓦策态度大变,对贾行云充满敬畏。 他咽了咽唾沫,情不自禁就点了点头。 继而又挥舞着双手连连摇手,脸上露出惊恐,“尊敬的米斯大人,您是要收取洽尼的神器吗?当然,这是您的权利,但是” 瓦策涨红了脸,鼓起勇气,不敢与贾行云对视,声音略显颤抖,“但是,禁地无人能进,有迷漫的红雾,就没有活物进去还能活着出来的,是族中的死地。” 贾行云拉下瓦策紧张的双手,笑道:“我不是什么天神,跟你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只是怀疑你们的神器带有某种不知名的病毒,现在已经扩散了,你看,矿区的诡异,红雾和长满红霉蘑菇的尸体,也就是外面那种行尸走肉般的红毛怪。” 第九十二章 赞美米斯 “您说的对,我们要阻止诡异的异变,米斯大人,请带上我,我是您最忠诚的仆从。”瓦策双眼冒光,火热的崇拜,盯着贾行云,如同美玉。 贾行云扶额,很无语,他严肃地板起脸,“再说一遍,我就只说最后一遍,我不是什么天神。” “是,米斯大人。”瓦策挑眉一笑,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我明白了,要隐藏身份,没有您的旨意,我会永远烂在肚里。” 心中有信仰的人是虔诚的,再反驳,就有不尊重人家的意思,贾行云不再做解释,默认了自己在瓦策心中的神位。 “你方才说,三角矿场疑似通往禁地?你确定吗。” “回米斯大人,十分确定。”瓦策毕恭毕敬,表情严肃,目光炙热,“红雾的第一次出现就是在三角矿场,当时下矿的矿工没留下一个活口,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娃曾经说过,在三角矿场的废矿渣见到过红毛怪,是不是你?” 瓦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是我,我本意是想赶走采矿的人。” 贾行云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这么说来,朱涛涛才是杀害所有矿主的人,你知道他是怎么下手的吗?” 瓦策摇了摇头,指了指头顶,“他们将五楼和顶层打通,做了个露天的泳池,今天在上面开泳池趴,等我发现的时候,矿主们差不多全死在泳池,我翻了几具尸体,应该是中毒。” 又要上楼才能查看,没完没了了,有种刷楼层副本的感觉。 贾行云内心嘀咕着,刚张嘴,却听外面传来枪声。 砰砰砰砰砰。 点射的声音变成了扫射。 原本堆满健身器材的卷闸门破烂不堪,数不清的红毛手脚伸了进来,群魔乱舞。 偏左的位置被生生挤变形,扯出一条宽大的豁口。 正有红毛怪生硬地挤在豁口的位置,张牙舞爪。 这些红毛怪依稀可见人形,像全身发霉长红毛的死尸。 从外形判断,这些应该是区别于红毛怪的红毛尸。 李林将冲锋枪架在跑步机前面的仪表盘上对着健身房门口射击。 “这些都是矿主,变成怪物了?”眉苗怀中搂着一壶水果茶,咚地一声将茶壶丢在地上,朝从医疗间跑出来的瓦策喊道:“哥,矿区的火器呢。” 瓦策捡了个钢棍,在手中舞了个圈,道:“在3号别墅。” “完蛋。”眉苗猛跺脚,踹翻身旁的支架,大大小小的哑铃滚了一地。 她捡起两个哑铃,在手中喷出火星,虎视眈眈地盯着卷闸门。 李林一枪点射到半个身子挤进健身房的红毛尸胸口。 红毛尸不知疼痛,胸口流出夹杂指甲大小红毛蘑菇的黑色腥臭粘液,蘑菇渐涨,似面团补丁一样填充它的胸口,污紫一片。 “爆头。”贾行云见红毛尸行动只是稍显迟钝,被后面的红毛尸推挤着揉进健身房跌在地上,他轮起脚边的壶铃原地转了几圈,精准地锵地一声将壶铃轰了过去。 堪称毁灭性一击,趴在地上的红毛尸上半身子被砸成渣滓,黑红的污秽四下溅射。 红光一闪,从半截红毛怪的尸体上飞出一道红毛,还没腾空就化作一道红雾被骨钱令摄入。 失去红毛的尸体慢慢显出干瘪的人形本貌。 这是一具看不清人样的尸体,从下半截的残骸可以看到肌肉萎缩,发黑渐枯,肌肤有种整体被侵蚀液浸泡过的滑腻润泽。 感受着红光在骨钱令中从疯癫变得安静,贾行云的感觉很怪异,有种打怪爆装备的奇妙感觉。 “攻击神经中枢有效。”贾行云远远审视着半截在渐渐化脓水的尸体,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 这种异变的红毛尸跟龙川墓中的怪物有七分像。 眼见着卷闸门渐渐变形,堆积在门前的健身器材咯吱乱颤,贾行云大声吼道:“不能坐以待毙,冲出去。” “米斯大人。”瓦策见眉苗诧异的眼神望来,他连忙改口,“贾大哥,后面有直通五楼的旋转梯,咱们” 话音未落,砰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红毛尸从旋转梯落下,潮水般从洗手间的侧面挤了进来。 伴随李林一声“握草”的惊呼,卷闸门轰然倒塌,红毛尸彼此践踏着翻山一样滚了过来。 贾行云一剑劈掉冲在最前面的红毛尸脑袋,不退反进,左砍右劈。 李林护住贾行云的后背,但凡扑过来的红毛尸无一不被他爆头。 瓦策拿着钢棍,站在贾行云的左侧,舞得虎虎生风,连抽带捅。 眉苗化身暴力萝莉,手中哑铃犹如两金瓜大锤,砸得红毛怪血肉横飞。 四人很有默契地围成一圈,以贾行云为箭矢,慢慢朝卷闸门的方向杀去。 李林的压力最大,一个人要守住三人的后背,他端着冲锋枪,时而点射,时而扫射,冷峻黝黑的脸上写满镇定,冷静得像一台杀戮机器。 红毛尸似乎无穷无尽,地上躺满了发红发霉发腻的残肢断臂,没有被爆头的尸体爬行着张牙舞爪,嘴中是含糊不清的嘶吼。 贾行云的感觉很奇妙,随着红毛尸的不断死亡,骨钱令中的红光越积越多,如果以量化的形式做对比,此时给他的感觉就是红色“经验”11,暴击10 嗯? 爆发暴击“经验”的红毛尸与众不同,明显比1“经验”的红毛尸要灵动。 居然不会傻乎乎的往贾行云剑身上撞。 不过也仅此而已,没有自我意识的红毛尸,再灵动也是贾行云用来刷红色“经验”的小怪。 “斩。”贾行云深吸口气,冥想着龙川墓丹室中荷瓣刀阵的情景,手中荷瓣剑一分为二,如旋转的荷瓣转了出去,又收了回来。 红毛尸如稻草般被收割一片,前方瞬间清空大片。 瓦策眼中现出敬畏,侧视一眼贾行云,赶紧收回目光,腹诽道:还说自己不是米斯大人,这神鬼莫测变幻出骨剑的手法,我在那些玄幻中见过,这是只有拥有储物戒指的那些修真者才能做到随心所欲的手法。 哦,赞美米斯,我的天神。 第九十三章 快接我快救我 “走。”贾行云收回荷瓣剑,分开两把,一手一剑,刚提起口气,鼻中涌出血来。 虚弱感在他强使两柄荷瓣剑的时候终于爆发,贾行云当地一声将剑杵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眼中血红一片。 “我没事。”贾行云嗖地一声收回荷瓣剑,举起右臂胡乱抹掉脸上的血。 这诡异的藏剑动作,让瓦策心惊的同时,又敬佩不已,笃定贾行云就是天神派来带领傈僳族崛起的另一位“洽尼”。 “给,贾大哥。”眉苗将左手沾满血污的哑铃递给扶膝喘气的贾行云,缓了口气,道:“这个好使,跟铁锤一样带劲。” 贾行云接过哑铃,浑身乏力,手上一沉,差点砸在地上。 他看着眉苗舔着嘴唇,眼中露出异样的光芒盯着红毛尸,跃跃欲试的样子,哪里还是那个在大象背上,略显稚嫩羞涩的少女,明明就是御姐玫瑰彩役。 “少爷,没子弹了。”李林将最后一颗子弹射进红毛尸的脑袋里,拐着肘子擦了把汗。 “冲出去,上楼,锁住楼梯口。”贾行云观察着死后的红毛尸,判断道:“这些红毛尸看上去凶神恶煞,其实动作并不敏捷,全凭本能,毫无章法,我们小心点,问题不大。” 李林点头,枪托横扫,猛力前扎,直接将靠近的红毛尸脑袋砸了个360度大转弯。 前后红毛尸潮水般涌过来,四人小队挥舞着武器艰难前行。 卷闸门前的红毛尸更多,层层叠叠,挤成一堆,别说冲出去,就算贾行云荷瓣剑在手,砍也要砍得手软。 四人在卷闸门前已经坚持快十分钟左右,周遭的尸体堆积成小山丘,以四人为心形成一圈圆弧尸骸。 “贾大哥,要不跳窗吧。”瓦策揣着粗气,手臂发酸,手中的钢棍变得又沉又冰。 他动作稍显迟钝,只是一瞬,刚抽手就被一只红毛尸扑向胸前。 已是来不及再变力,瓦策眼睁睁看着红毛尸嘴里流着黑腥的粘液,离自己的喉咙越来越近。 那腥臭的味道直冲脑门,发霉的红毛似乎都快戳进他的鼻孔。 “要死了吗。”瓦策刚升起这个念头,就听砰地一声巨响。 眼前的红毛尸脑袋开花,无头的尸体扑进瓦策怀中。 瓦策抽回钢棍,身上汗毛倒立,条件反射往后跳去。 他拍掉胸前的半截腐烂霉肉,吓得冷汗淋漓。 贾行云气喘吁吁,呼吸粗重如同在拉风箱。 他挥了挥手中哑铃,方才变力为瓦策挡了一击,手臂酸软,隐隐发抖。 “谢了。”瓦策咽了咽快冒出烟的喉咙,唾沫变成星点。 贾行云摆了摆手,眼帘沉重,顿觉头上冒着金星,他斜眼瞧了一眼兴奋的眉苗和淡定的李林,心道这两个怪物,力气似乎永远使不完。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声音,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夜空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低鸣。 突兀的声音响起,贾行云精神一震,这声音第一次出现是在自己的手机上。 这次? 他抬手将前方的红毛尸砸趴下,见其余三人没有任何异样。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贾行云突兀发问,发觉自己的嗓音因为长时间不开口,显得有点生涩的嘶哑。 他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三人摇头,聚精会神击杀着红毛尸。 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贾行云细细辨别声音的来源,骇然发现来自自己的心底。 他毛骨悚然,冷汗淋漓,全身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肉疙瘩。 “快救我,快救我” 如同在贾行云意识中流过,这次的声音模糊不清,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哭泣回响。 不过,这次贾行云却听得很清楚,幼童哭泣的不是“快接我”,而是“快救我”。 救谁? 你是谁? 为什么找我救? 连番的疑问在贾行云心中响起,贾行云迷茫中带着后怕,有种被不知名的脏东西盯上的感觉。 他脖后凉意阵阵,似乎经常被二叔拍着的后脑勺那里发热发胀,有什么东西在猛地吹气。 贾行云猛然回头。 看到一张哭脸变笑脸,无声的哭,无声的笑。 笑着笑着就化作一道红光,嗖地一声钻入骨钱令中。 “快接我,快接我” 声音又清晰了。 贾行云终于知道声音的来源。 是骨钱令中的红光。 收集了多束红光的骨钱令山河图中,某些地方渐渐起了红色迷雾。 迷雾被骨钱令的神秘力量驱赶着,蜷缩在一起,被压缩成一道淡淡的红影。 红影看不清面貌,时而膨胀,又被骨钱令的力量压缩回去。 膨胀的时候就是贾行云听到声音的时间点。 第七副盘有灵? 在向自己求救? 贾行云不敢相信,那眼前的红毛尸,别墅中的诡异作何解释? 莫非? 洽尼的神器有两面? 或者说第七副盘产生“人格分裂”? 贾行云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副盘又不是人,哪里有人的思维。 那这幼童凄厉的哭泣声? 就在贾行云想不明白的时候,轰地一声惊天爆响,震耳欲聋。 卷闸门前的红毛尸突然爆炸,血肉横飞。 四人如遭瓢泼大雨,黑臭的粘稠铺天盖地,残骸如冰雹一样砸拢过来。 贾行云被这一声爆响震得耳朵发聋,嗡嗡作响。 烟雾缭绕中挂着一串手雷的胖影窜了进来。 秃头腆肚,油光满面。 “朱涛涛?” 贾行云捂着耳朵,吼的声音比手雷爆炸的声音还响。 朱涛涛嘿嘿一笑,扣了扣肚脐眼,没有搭理贾行云。 他把目光盯向愣在原地的瓦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取下一颗手雷扯掉拉环,不由分说扔了过去。 “可算找到你了,嘿嘿嘿。”朱涛涛拉响手雷,转身就跑。 “少爷。”李林怒吼一声,撑在瓦策的肩头,凌空左脚踮起手雷,右脚跟上,啪地一声将手雷抽向窗户。 他横空松手,借着力道双手将瓦策往下一按,双脚将贾行云和眉苗夹在一起,翻身就将三人绞翻在地。 第九十四章 女身男头 巨响再次轰鸣。 手雷还没穿过窗户就爆炸开来。 巨大的冲击波将健身房所有玻璃制品震碎。 残渣横飞,红毛尸被密集的玻璃碎片屠戮一空。 贾行云和眉苗下意识搂在一起滚在地上,两人身上还压着李林的腿。 “呸呸呸。”吐着烟硝,贾行云用掌肚猛拍了几下自己的右耳,耳中嗡嗡不绝。 “高人,你受伤了。”瓦策嘴里传来腥味,他睁眼一看,李林捂着左手臂,指缝里全是鲜血。 “啊哈!”李林痛得头上冒出冷汗,张大嘴无声呻吟,又生生闭上嘴,咬牙冷嘶。 “别动,怕是伤着骨头了。”贾行云先将怀里的眉苗推开,看也不看她一眼,眼神直接盯着李林的手臂。 他移开李林按压伤口的手,细细观察,一块弹片从李林的左手前小臂穿入,后臂透出小半。 眉苗咬着唇深深望了贾行云一眼,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污秽,慢慢站了起来。 “没伤着骨头。”李林忍着剧痛,豆大的汗珠滑落。 他活动下左手五指,艰难伸张,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筋肉也没断,被穿了个透心凉,还好,小伤。” “小你麻皮。”贾行云内心愤怒无比,心痛得无以复加,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愤怒的情绪。 他站起来,望了望近似被清空的红毛尸,踩着尸山血海,跑进医疗间,将药箱抱了回来。 贾行云黑着脸擦了擦手上的污渍,似乎周遭的空气都阴沉了。 他将一团棉花拿在手中,揩着李林脸上的血污。 “少爷,真没什么大碍。”李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道:“当年在部队里,执行特殊任务,老李我肠子都被人捅了出来,屎尿一地,嘿嘿,还不是没事。” “一点都不好笑。”贾行云虎着脸,表情严肃,“张嘴。” 一团纱布塞进李林的嘴中,贾行云同时将他手臂上的弹片猛力拔了出来。 鲜血飚了眉苗一脸,她愣在原地,傻乎乎看着眼前的两个汉子。 一个脸色坚毅,看似心情不好,实则满是担忧的贾行云。 一个瞪圆眼珠,咬着纱布,头上的汗水瀑布一般,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硬是一声不吭的李林。 “补充水分,对对对。”眉苗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想起之前的果汁壶,连跪连爬冲了出去。 “高人,你是这个。”瓦策怀抱着李林,竖起拇指,眼中尽是钦佩。 李林眨了眨眼,脸皮抽了抽,算是回应。 贾行云的动作很熟练,消毒、止血、敷药、包扎,一气呵成。 “好了。”他长舒口气,做了个挂臂将李林的左手吊在他胸前,叮嘱道:“不要剧烈运动。” “水果茶来了。”眉苗气吁吁地跑了过来,将果汁壶搂在胸前,扭开盖子。 贾行云不有分手接了过来,先给李林喂了几口,这才递给瓦策。 几人猛灌一气,发酸的肌肉渐渐松弛,慢慢恢复少许体力。 “走,我们先上屋顶,联系下二叔,看能不能搞到直升机,你这伤还是要到密支那精心处理下。” 贾行云架起李林,将他右臂放在自己脖子上,试了试高矮。 两人高矮不一,贾行云高出他半个头,李林这样被架住很别扭。 “我来。”瓦策将果汁壶递给眉苗,主动承担了照顾李林的任务。 四人再度出发。 贾行云做着嘘的手势,往后悄悄压手掌,先一步在卷闸门边的墙角往外望了望。 走廊一阵沉寂,朱涛涛不知所踪,红毛尸也荡然无存,除了一地的残肢血污,没有其他活物。 地上的红毛尸尸体发霉一样,霉菌消失,浓稠的黑腥液体夹杂着不知名的细小颗粒,顺着楼梯缓缓下流,滴答滴答地溅落在三楼的楼道口,连成数条粘稠拉丝。 拉丝越来越长,越来越密集,形成一道如雨帘的黑色挂帘。 挂帘外一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 嗒嗒嗒,跺脚的声音。 四人刚走出卷闸门,嗒嗒嗒的声音再度响起,很有节奏,不急不缓。 贾行云将食指伸在唇边,朝前挥了挥手。 瓦策扶着李林,眉苗抱着钢棍、哑铃、冲锋枪,三人溜着墙沿轻拿轻放,一步一顿踩上上顶楼的楼梯。 贾行云护在三人身后,侧着身子斜眼往楼下望去。 入眼一道如雨帘的黑色挂帘,粘稠的拉丝鼻涕线一样断断续续。 雨帘后空无一物。 贾行云长舒口气,肩头一松,刚欲扭头,却被一抹红色弄得紧张兮兮,大气都不敢喘。 他连连挥手,向眉苗打着向上的手势。 眉苗会意,快速拍了拍瓦策的后背。 三人的速度再度加快。 嗒嗒嗒。 一双红色高跟鞋出现在贾行云的视线中。 雨帘后模糊的身影看不清面貌,只有一双红色高跟鞋的鞋尖伸了出来。 粘稠的黑腥液体似乎害怕着红色高跟鞋,不敢落在它的鞋面上,在它的上方分成两道岔。 哗啦。 贾行云全身紧绷。 高跟鞋的主人伸出手“扒开”雨帘。 最先映入眼前的是顶着大肚的白色蝶花睡袍。 秃头腆肚,油光满面。 不,是血光满脸。 朱涛涛? 穿红色高跟鞋、白色蝶花睡袍的朱涛涛? 贾行云来不及细想。 这个朱涛涛猛然抬头,跟贾行云的视线对视在一起。 贾行云后背发麻,却是死死盯着“朱涛涛”分寸不让。 “朱涛涛”冷漠着脸,轻轻扯起嘴唇,渐渐发出越来越大声的呵呵声。 贾行云咽了咽口水,那声音越来越来大,几乎震耳欲聋。 不仅如此,随着“朱涛涛”呵呵声的加大,他的嘴唇扯开的弧度也是越来越大。 渐渐。 贾行云看到的不是一张“朱涛涛”的脸,而是一张嘴。 一张满是“朱涛涛”头颅的嘴。 嘴中的“朱涛涛”数不清,黄豆大小,表情各异,配合呵呵的声音,无一不是在大声嚷嚷。 诡异的声音连成一片,在贾行云听来,似乎出现了幻听。 “快接我,快接我” “快救我,快救我” 砰地一声,如膨胀到临界点的气球爆炸。 雨帘下“朱涛涛”的大口,砰然爆开,脑浆爆射在粘稠的黑腥雨帘上缓缓下流,犹如牛奶飙射在黑幔上。 第九十五章 真实死因 连番诡异,贾行云近乎麻木。 他反胃地涌出一口酸水,刚到喉咙,又生生咽下肚去。 “快走。”贾行云再不敢回头朝下望,推顶着后背湿透的眉苗往上冲。 四人冲向五楼,瓦策抬脚踹开铁门,那铁门嘎吱嘎吱几声,瑟瑟掉着新鲜的铁锈。 依此进门,贾行云反手推实铁门,咣地一声脚抵门缝,从眉苗手中夺来钢棍,横插在把手上。 五楼已见顶,天空可见依稀星辰。 泳池里的池灯灯光从池底射出,发射到四周,波光粼粼。 泳池占据楼层。 从拦网看去,可清楚看到矿区红光冲天。 这种红是水天相接,晚霞落幕之前的那种变幻红。 红雾进矿区了。 泳池旁的长桌上还剩下丰富的凌乱吃喝,凳椅横七竖八,一半在水中,一半烂在地上。 到处都是那种滑腻的粘稠黑腥液体,从泳池一直蔓延到铁门。 还有一端蔓延到对角铁梯口,那里是通往楼下的旋转梯。 四人不敢歇息,除了受伤严重的李林,其余三人手忙脚乱,但凡搬得动的东西统统扔进旋转梯堵了个严严实实。 除此以外,还有三具没有异变的尸体。 一具趴在泳池中,四肢张开,全身浮肿发涨,从穿着和头型判断是一具男尸。 另一具男尸卡在拦网中间,右半边身子悬在网外,右腿被铁丝网缠得血肉模糊。 半边身子卡在网内,左腿膝盖以下森森白骨,上面布满被啃食的牙印。 脸上七窍流血,眼球崩裂,大张着紫污横流的嘴,如被暴晒死后的咸鱼。 最后一具女尸,被绿竹倒吊着双腿倒悬在泳池上转着圈,长长的头发垂下半截伸在水中,随着上下沉浮的动作犹如蘸墨的笔刷。 转圈的女尸看不清面貌,被下耷的衣服盖住头,露出平滑紧实的小腹。 没有妊娠纹,这是一具没有生过小孩的年轻女尸。 “旬绛,哈列。”瓦策指着水中和铁丝网上男尸,摇头叹息一声,“这两个矿主我认识。” 他审视着转圈的女尸,摇头肯定道:“矿区除了费矿主是女性矿主,其余都是男性矿主,这个女人我不认识。” 对于死者的身份,贾行云不感兴趣,他反而对死因产生了浓烈的疑惑。 为什么其他矿主死后都变异成红毛尸,而这三具“完好无损”。 贾行云捡起地上的木屑,刮下铁丝网上男尸嘴角的粘稠紫污。 紫色是发暗的血液,液体中夹杂着呕吐物,有细小的颗粒状。 贾行云用手指碾了碾,手指上传来黏糊糊的感觉,还有恪手的颗粒感。 “果核?”贾行云捏着颗粒在池水中冲洗,拿到眼前一看,很像榨汁不完全的果核。 他心中带着疑问,走到杂乱着食物的长桌旁。 桌上有杯,杯中还剩下小半的果汁。 贾行云将鼻尖凑在杯前,一股醇芬的香甜味,正是苹果的香味。 不过这杯果汁颗粒感很足,比一般榨汁的果汁要多很多很多。 “我知道这些矿主是怎么死的了。”贾行云站直了身,举着果汁杯在手中晃悠悠荡着,杯面挂杯浓稠。 “这果汁是你们提供的吗?”贾行云问着眉苗,余光却是瞟着瓦策。 “不是。”眉苗摇了摇头,敲了敲贾行云手中的果汁杯,“我们提供的是水果茶,是发酵不完全的茶叶和水果加蜂蜜煮的。” “那我大概知道了。”贾行云将果汁杯放下,用长竹挑翻池中的男尸。 这具男尸被泡得脸庞发涨,瞳孔散大,脸色惨白,皮肤如同被烫过的猪皮。 他的嘴角也在溢出液体,应该是喝了太多水的缘故,渗出来的液体很稀,但是颗粒感更足。 “他们是氰苷过量。”贾行云见三人不解,再度举起果汁杯将杯中的果汁倒在地上,“你们有时候吃到苹果核是不是会有苦涩的感觉。” 三人点头,略显茫然。 “苹果核中含有大量的氰苷,少量误食会出现恶心、呕吐,腹痛头痛,心悸头晕,倦睡无力的症状。大量食用,呼吸先频促后缓慢而深长,面色苍白,出汗抽搐。过量食用,中枢神经先兴奋后抑制,呼吸困难,躁动不安,瞳孔散大,昏迷或抽搐,出现休克或呼吸循环衰竭而死亡。” 贾行云敲了敲玻璃杯,发出叮当一声清响,“泳池趴会让人忘乎所以,鲜榨的饮料混入过量的果核,口味有些苦涩,处于兴奋的人最多奇怪,但依然会毫不在意,尤其是在吸食违禁品的前提下。” 地上除了食物饮料,还有散乱的白色粉末和熏烧过的锡箔纸,这些矿主就算不死也活不长。 碰毒者,必死无疑。 “活该,呸。”眉苗碎了一口,眼中深深的厌恶,“族中就有人被引上歧路,生不如死,永山矿场的矿主曾经还想诓骗我吸食毒品,被我砍掉了两根手指,这些王八蛋,早该死绝。” “嗯。我们卡寨就因为不种植罂粟,与丹拓发生过好几次冲突,大哦扒傈僳语:大伯就被丹拓砍掉了脑袋,我们族人对此深恶痛绝。”瓦策捏着拳头,指关节咯吱作响,想起来依旧愤愤不平。 “丹拓被抓了,以他的罪行,结局一定是吃花生米。”贾行云比划了个手枪指着太阳穴的动作,愤懑道:“华夏对毒品零容忍,哪怕是外国人,只要敢把歪心思打到国内,也定叫他身首异处。” “那你这次可就失算了。” 突兀的声音慵懒响起,倒吊着的女尸唰地甩头,腰腹发力,嗖地荡起。 她凌空而起,坐在绿竹的枝桠上,缓缓上下浮沉。 她唇角有痣,脸色郁气,肉嘟嘟的脸庞贴着湿漉漉的发丝。 她卷发成髻,捏了捏左后脑勺,又捏了捏右后脑勺,拉了拉胸前的衣服,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各捏起三道皱褶。 “月小柒!”贾行云心中的猜测终于落下,难怪红毛尸与龙川墓中的怪物有七分像,有这个药师作梗,“活死人”不是不可能。 第九十六章 赵猛的视频电话 “嗨!”月小柒撒开右指灵活摆弄,似笑非笑的脸上尽是促狭的笑意。 “人不是我杀的。”月小柒摊了摊手,左右手的弧度完美对称。 他指了指贾行云,打个哈欠,慵懒道:“我等你半天了,哪知你这么没用,害我睡着了差点倒掉进泳池里。” 他伸了伸懒腰,揉着眼角,咂摸下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多尸体直挺挺的躺在这里多渗人,我打发他们下楼陪你玩玩,怎样,我送你的玩伴有意思不。” 月小柒说得轻描淡写,瓦策、眉苗如临大敌。 李林行动不便,依旧脸色坚毅地挪动到贾行云身旁。 贾行云拍了拍李林的肩,施施然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 “喂,你聋了?我在跟你说话。”月小柒嘟起嘴,婴儿肥的脸蛋揪起两个酒团子。 “你又想玩什么。”贾行云对月小柒这群人的感情很复杂,想引导她们走上正途,但又害怕她们做出疯狂之举。 月小柒蹙起眉头,左右眉挑了挑,语气冷冽道:“我想玩什么?你不知道?” “不可能。”贾行云斩钉截铁,摇着手指,“骨钱令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不给?”月小柒舔着下唇,比着手指做了个biou的口型,“那你的江小情人就没命咯。” “什么意思?”贾行云内心咯噔一声,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丹拓已经带人攻陷卡寨,你们两”月小柒举起右手食指朝瓦策、眉苗各点两下,嘻嘻笑道:“家没了。” “不可能。”瓦策脸色大变,惊呼道:“实帕头人是巫主,丹拓怎么可能攻陷卡寨。” “丹拓?”贾行云清楚记得在赌石场他被押给了当地的警方,怎么可能带人攻入卡寨,再说这事与江晓蔷又有什么关联,莫非? 贾行云想到一种可能,脸色瞬变。 “看来你想明白了。”月小柒坐在绿竹上,前后晃动,抱着膝盖磕了磕下巴,兴致盎然道:“押送丹拓的车很巧合发生爆炸,他已被宣布烧死了。不过嘛,你懂的。” 月小柒没有明说,但是贾行云能猜测得不离十。 “押送周波的国内警察是想从印度绕道吧。”月小柒瘪了瘪嘴,唉声叹气道:“可惜啊,失策咯。” “丹拓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追堵他们,他们刚出密支那就被人盯上了,被人赶进了深山老林,你说巧不巧,躲藏的地方居然是卡寨。” 月小柒呵呵一笑,捂嘴虚擦嘴角,转眼望着瓦策,语气嘲弄,“你们的实帕头人真不是东西,居然带人主动驱赶他们,结果被丹拓包了饺子,死翘翘咯,活该,罪有应得,谁叫他不帮华夏人。” 月小柒的心理立场前后矛盾,近似于这群人我们可以杀,但是外人就不行。 “你”瓦策听闻卡寨有难,心急如焚,火急火燎就想冲往铁门。 “哥。”眉苗拉住瓦策,涨红着脸道:“不要听她瞎扯,这是她想调开我们的诡计。” “呀哈,被你发现了,真聪明。”月小柒夸张地长大嘴,惊讶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刚等瓦策松了口气,她又施施然,以无所谓的语气,摊摊手,“可惜,是真的呢。” “孟庆、江晓蔷等人如何了?”贾行云阴沉着脸,胸中气浪翻涌,语气生硬,周遭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窒。 “语气不善,好怕怕。”月小柒拍着胸口,瞪了贾行云一眼,呛道:“就关心你的小情人,就没见你关心关心我,奴家很不开心。” “没时间跟你墨迹。”贾行云脸若冰霜,丝毫不给月小柒好脸色,他很明白,月小柒在惺惺作态,在拖延时间? 不过,她不告诉自己这些不是更好? 为什么要主动现身? “无趣。”月小柒脸色一沉,嘀咕一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亲了人家又不负责”。 “好了,我们堂主要跟你视频。”月小柒瞪着眼,掏出手机,捣鼓一阵,将手机抛给贾行云。 “赵猛?和我视频?”贾行云感觉怪怪的,有种穿越时空的不真实感。 “嗨,老朋友,你好啊。”视频中赵猛一身清爽短袖,背景让贾行云瞳孔瞬间放大。 顿牟轩西湖店。 赵猛扭头,把视频朝后晃了晃,脸上现出微笑,“你看,我就说了,我认识贾行云吧。” 他呵呵一笑,把头扭了回来,脸色瞬变,变得冷峻,语气却是热络,“小贾,说好了,给我五折。” “小贾总,你们真认识啊。”黄潇蕴着温煦的职业笑容,侧头出现在赵猛身后,伸手打了个招呼,嗔怒道:“您什么时候回来,步行街改造项目快忙死我了,刚在那边遇到这位赵先生,说是认识您,非要拉我进西湖店给他打折。” 贾行云心头泛起一阵无力感,脸上春风化雨,“是啊,老朋友了,按他说的办。” “好的。”黄潇在视频中弯了下腰,拿着赵猛选的琥珀山水座到前台结账。 “你胆子真大,就不怕我让黄潇报警抓你?”贾行云冷哼一声,目光灼灼,恨不得穿过手机,揪住赵猛。 “行啊,你报呗。”赵猛无所谓耸耸肩,举着手机在店中乱转,还满带微笑朝人点头微笑。 不得不承认,赵猛这块中年老腊肉的确很帅,一颦一笑彰显成熟魅力。 与黄潇两人,就是店中的两道散发着魅力的光芒点。 如果不是立场问题,两人绝配。 “行啊,你报呗。”赵猛重复一遍,语气淡定道:“你这店中算上店员、游客,百八十人倒是有的,我不介意拉上他们陪葬。” “赵猛,你混蛋。”贾行云咬牙切齿,胸意难平,“你威胁我?” “是啊,哪又能怎样?”赵猛笑得很和睦,外人看来就像长时间未见的老朋友在亲切交谈,“你要逼我,如果死人了,就是你杀的。” “你到底想怎样。”贾行云不会觉得赵猛这个时间点,还选择在顿牟轩与自己视频,单纯的只是叙旧。 他这是在胁迫自己,明目张胆的告诉自己,你的底我已经摸清楚了,配合点,别逼我动手。 “我说我想帮你,你信吗。”赵猛笑得很随意,说得也很随意,“帮你得到傈僳族卡寨禁地的寻方令副盘血鸦笛。” 第九十七章 血鸦笛 “血鸦笛?”贾行云心中一跳,若无其事瞟了一眼在绿竹上数着竹叶的月小柒。 月小柒似有察觉,抖了抖手中的竹叶,做了个鬼脸。 贾行云冷哼一声,不会天真的认为赵猛是单纯的想帮自己。 “我猜想,并不是你自己不想得到,而是血鸦笛生人勿进,你得不到。”贾行云想到其中关键,语气平缓,“既然你得不到,我为什么要去得到,所谓的血鸦笛我贾家八百年都没有经过手,对于我们来说,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分别。” “你想跟我谈条件?”赵猛眼中精芒闪过,语气低沉,“行,我就跟你谈条件,你拿血鸦笛,我就不动你贾家祠堂的促织牌。” 贾行云脸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赵猛不仅知道促织牌,还知道促织牌的准确位置,他人已在鹅城,说明他在布局,原定计划一定是贾家祠堂的促织牌。 只不过从月小柒缅北行传回的信息,他分析出矿区的诡异,与血鸦笛有关。 从血鸦笛的外在表现,这块副盘不一般,不是寻常人可以拿得到的,那怕是同为八部使之一的赵猛也不行。 赵猛如此笃定自己可以拿到血鸦笛。 就说明赵猛知道自己是主盘拥有者。 那么依此推断,血鸦笛的压制物就是主盘。 从骨钱令可摄入红光能正面印证这个推断。 “行啊,你能攻进贾家祠堂再说。”贾行云好整以暇,决定先与赵猛玩玩心理战,以探虚实。 “我为什么要攻。”赵猛并不接招,反而环视四周,有意无意提点道:“听说刘青山已经来到鹅城,还去南昆山泡了几天温泉,这人一老啊,都想着享福,不过这老头子倒好,闲不住,非得跑到鹅城参合你那个什么项目,不过,不得不说,老头子精力真是旺盛,呵呵,好像焕发了第二春。” 贾行云明白,赵猛不仅在拿顿牟轩做威胁,还加上了刘青山这个筹码。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服气。”赵猛嘴角蕴着笑,他用拇指肚擦了擦嘴角,“我可以为所欲为,因为我是世俗眼中的坏人,而你,嗯,可以试试用月小柒胁迫下我,或许我可以考虑改变想法。” 贾行云知道自己输了,输在没有赵猛心狠手辣,输在没有赵猛罔顾人命,输在没有赵猛冷血。 但是,他输得心服口服,如果某一天要让他变成赵猛这样,他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我答应你。”贾行云不得不答应,从心态上讲,他对这枚血鸦笛同样充满好奇。 能引发诡异的血鸦笛似乎有生命,处处诡异就像是小孩子要引起大人注意的恶作剧,血鸦笛在用各种诡异的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 否则,手机里的声音,琥珀镜中的自己,矿场四人的吃人肉事件,穿高跟鞋的“朱涛涛”,如何解释? 如果把这喻为一种力量,那么血鸦笛的力量很虚弱,虚弱到只能出现红毛。 “这就答应了?”赵猛意犹未尽,嘴角撇起,嘲弄道:“不再挣扎一下?” “我是聪明人,我看你也不是傻子,有必要弯弯绕绕?”此次交锋,贾行云被赵猛压了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借着话讽刺赵猛。 赵猛哈哈大笑,引得店中的游客侧目。 他自顾自压了下手,气场强大。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送你一份礼物。”赵猛挂断视频,传来几段影片。 “赵先生。您的琥珀山水座,请您拿好。”黄潇提着购物袋,双手捏住赵猛的银行卡,微微弯腰,职业化的微笑如暖日朝阳。 “送给你了,美人儿。”赵猛接过银行卡,轻佻地顺了下黄潇的下巴,温暖的声音带着磁性,刚复活时那种声带受损的声音荡然无存。 “赵”黄潇张了张嘴,却看到赵猛留下一道浅笑,扬长而去。 她蹙了蹙眉,被赵猛顺了下下巴,初以为赵猛是那种下流的人。 “黄姐,又来了个想泡你的客人啊。”小丽嘻嘻笑着,指了指黄潇手中的袋子,“可真下血本,大小值个八万呢。” 黄潇不这么认为,赵猛的动作很随意,也很自然,眼中没有,正如他所说的美人儿,可以看出他是真在欣赏自己。 他想泡我? 黄潇不禁有些迷惑,可是他并没有要自己的电话,连微信也没加,这是想泡我?还是送我礼物故作姿态,欲擒故纵? 黄潇不敢确定,但是有个原则,手里的琥珀山水座不能收。 她望着远远逝去的赵猛背影,跑着碎步追了出去。 赵猛送给贾行云的礼物,是几段视频影片。 点开播放的瞬间,贾行云的心口就吊了起来。 影片很贴心,还有字幕和文字标记汉语拼音。 画面中,一辆黑色的老旧牧马人。 从拍摄的角度,应该是用的无人机。 从各个角度进行跟拍,车内声音、画面一目了然。 孟庆一脸严肃在开车,副驾驶位置是拿着地图指路的江晓蔷。 后座坐着三名滇省的缉毒便衣,依次是左脖有子弹擦过的旧伤肉瘤的左盘江,短发精干的刘俐,方方正正国子脸的莫献进。 后门到后座之间的狭窄位置是卷缩着手脚戴着手铐的周波。 “师傅,我们被人盯上了,有无人机。”江晓蔷从侧视镜中看到一抹红光,她放下地图,从小腿上拔出点92,子弹上膛。 咔嚓声不断响起,后排三人拿出手枪一言不发地检查弹夹,动作娴熟得令人心痛。 “不在国内,睁眼瞎一样,干着急,真是憋屈。”孟庆狠狠拍了下方向盘,踩着油门,加快车速。 “我们走这条路,是绕了一个大圈的,怎么还会走漏消息?”左盘江有些不解,他用枪托擦了擦脖子上的肉瘤,沉思道:“俊温会不会有问题。” “应该不会。”孟庆话没说死,手指点在方向盘上,指了指头顶,“这是那位老板亲点的接头人,不会有错。” “车上有跟踪装置?”刘俐顺了顺额前的短发,小伙一样往后马了一把油头。 “检查过了。”江晓蔷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从侧视镜中观察着无人机,“在缅北能拥有无人机的势力不是小角色,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第九十八章 浩气长存 “那就是你。”表情呆板的莫献进弯腰起身,转身跪在座椅上,在皮笑肉不笑的周波身上摸来摸去。 “警官,我不好这口。”周波一脸萎靡,听到四人在讨论无人机,脸上渐起生气,“何必呢,你们做警察的,不也是为了吃饭,一个月才几千块的工资,还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值当,这么的,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一人一百万,不是,一人一千万。” “闭上你的臭嘴。”莫献进一拳重重擂在周波太阳穴的位置,不屑地呸了一口,“你给一个亿,也没人会动心,你们这些垃圾毒贩,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还想收买我?我告诉你,要不是我警察的身份,现在就恨不得给你上剐刑。” 周波还想说话,被莫献进粗鲁地脱下袜子,狠狠塞进他嘴里。 “找到了。”莫献进脱下周波的鞋,用匕首撬开鞋底的书钉,抠出一个闪着光点的方形晶片,“果然是追踪器。” “从密支那到德乃都没事,这东西看来是在德乃小镇加油的时候被人按上的。”孟庆懊恼地搓了下方向盘,回忆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周波早不上厕所,晚不上厕所,非得等我们加好油在那个加油员摔倒的时候上厕所,感情是去踩地上的追踪器。” “现在怎么办,师傅,这刚过马高,行程过半,掉头肯定来不及。”江晓蔷看着手中的地图,比划着长短,“出可钦到实皆都还有一段距离,更不用说进入印度境内。” “冲过去,反正已经暴露了。”莫献进打开窗户,扔掉追踪器,回过头来,“没了这玩意,我们可以藏进山林,弄清局势再走不迟。” “火箭弹。”刘俐惊声尖叫,指着莫献进打开的窗户,再次急促惊呼,“趴下,趴下。” 孟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刚打转方向盘,就传来一声爆响。 轰隆一声。 一枚火箭弹正中底盘,牧马人被掀在半空转了三个圈,冒着火倒栽在路边林中。 画面雪花炸开,突然黑屏,可见无人机也受到了影响。 “到底怎样了。”贾行云拍打着手机,原地转圈,心急如焚,脸上全是汗。 “往后看不就知道了。”月小柒捡起一片竹叶含在嘴唇上,微眯双眼,有音律地吐着气。 吹响的竹叶发出低沉的声音,不知名的曲目,婉转悠扬带着忧伤。 贾行云手中的手机画面再度清晰,他顿住身形,茫然不知所措,手心汗哒哒的能涌出一股汗泉来。 这次的画面是居高临下,不是先前牧马人被火箭弹射中的画面。 贾行云心系江晓蔷的安危,生生压住拖进度条的冲动,深吸口气,压下躁动,耐着性子继续看。 李林、瓦策、眉苗默不作声,分别拍了拍贾行云的肩头,给他鼓励的同时也围拢盯着画面。 画面是一片茂密的树丛,小溪旁的鹅卵石滩上,打斗的五人。 四人围攻一人,中间那人鲜血淋漓,衣衫不整,脸上黝黑,头发被漂得焦黄发枯。 视频的注释字幕适时出现。 围攻的四人为毒贩,被围的人是左盘江。 左盘江受伤严重,左臂血肉模糊,小腹中了两枪,血流不止,右臂被划了两刀,伤口处血肉翻卷。 他气喘如牛,手中拿着没有子弹的手枪高接低档,眼睛炯炯有神。 毒贩腰间有枪,但是没有拔枪,四人手中拿着匕首戏耍着左盘江。 一人叽哇鬼叫,不是华语,字幕现出拼音。 “跪下投降,留你全尸。” “呸。”左盘江吐出一口血水,抱起脚边的石头砸了过去,“华夏的警察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命在这里,有本事来拿。要我向你们这些狗日的毒贩下跪?你问问老子的警徽答不答应。” 左盘江从怀中摸出一枚金灿灿的警徽,深深吻了一口,小心翼翼擦去上面的血迹收入怀中,喘着粗气语气坚定道:“来啊,老子大不了盖国旗,十八年后照样跟你们干。” “死吧。”毒贩满脸狰狞,再次扑了上来。 左盘江右手枪托砸在左前毒贩手腕上,抬起左脚朝他下身踹去。 右前毒贩凶神恶煞,举着匕首狠狠扎在左盘江右臂上。 左盘江闷声瞪眼,大汗淋漓,任由匕首贯穿小臂。 他那一脚实实在在踹爆了左前毒贩的蛋蛋,借着反作用力,往后猛退低头,躲开右后毒贩横划一刀。 左后毒贩哇哇鬼叫,瞪圆双眼,朝左盘江脖上抹来。 左盘江后继乏力,身子还在后退的空挡,眼看匕首离脖间越来越近,他伸出左手,毫厘之间盖住了自己的脖子。 匕首扎在他左手掌上,透掌而过,离他喉咙毫厘之差。 左盘江大叫一声,扔掉手枪,抬起右手拔出左掌的匕首,后仰着甩向左后的毒贩。 噗地一声,匕首当胸插入,巨大的贯穿力将毒贩撞得飞起,倒头磕在锋利的石头上,血流如注,瞬时就没了呼吸。 左盘江右脚后撤,生生顿住,压在石头上,猛提口气,朝愣了一下的右后毒贩撞去。 右臂上插着匕首,左掌心被洞穿的左盘江浑身血气,鬼神下凡,拦腰抱住毒贩,嘶吼着顶着他冲向右前毒贩。 右前毒贩仓惶拔枪,砰砰砰后退着连续射击。 把左盘江身前的毒贩打成了筛子。 “缉毒警万岁。”左盘江怒吼着,眼中冒出怒火,顶着毒贩猛然推开撞在开枪的毒贩身上。 开枪的毒贩被同伴的尸体压倒在地,手忙脚乱地扒拉着,吓得魂飞魄散。 左盘江周身麻木,血流不止,气都不喘一口,猛压在尸体上面,从地上捡起鹅卵石,凶狠地砸在被压在尸体下的毒贩。 一下,两下,三下 血肉横飞,脑浆崩裂,直到左盘江没了力气。 在场毒贩三死一残,蛋蛋爆浆的毒贩早失去行动力,捂着下身生不如死。 左盘江喘着粗气,艰难翻身,看了一眼还在翻滚着哀嚎的毒贩。 他咬了咬牙,脸色发白,颤颤巍巍从尸体上摸出毒贩的手枪,抬了抬右臂,连续三次都没举起来。 他用冒着血窟窿的左掌托住右臂,砰地一声射向毒贩。 砰砰砰,弹夹打完,咔咔咔抠着空枪的声音一直没断。 一直没断 一直没断 第九十九章 从未后悔 贾行云看得眼珠欲裂,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抠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点点滴滴连成一片。 瓦策、眉苗满脸泪水,用手背怎么擦也擦不完。 “草泥马。”李林瞪圆眼珠,憋着郁气怒吼一声。 他伤口崩开,血流不止,气得脸色煞白。 月小柒深吸口气,眼帘低垂,悠扬的竹叶音调变得低沉,如哭如泣,如乐师月小玖在场,一定熟悉这旋律秦风殇。 月小柒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视频她已看过一遍,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心绪难平。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按理说作为对立面,她应该高兴才对,但是她高兴不起来,除了震撼,还有淡淡的忧伤。 她不知道忧伤从何而来,是不忍还是同情,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很忧伤。 视频画面还在继续。 首先映入画面的是山泉下天然卷、梳坎头、络腮胡的丹拓。 他一身迷彩,猛踏在泉水中,用枪管挠着头皮,爆喝道:“追,老子要活的。” 嘈杂喧嚣的杂牌军,足足上百人,潮水般包抄过去。 镜头远拉收近,前方林中穿梭的五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山高林密,古树参天,林深幽暗,稀拉的枪声由远及近。 孟庆、江晓蔷都挂了彩,衣服破烂不堪,身上到处都是荆棘拉割的血条。 两人拖着死狗一样喘着粗气,身上血污一片的周波,埋头狂奔。 刘俐的短发烧焦大半,左臂袖子烧没了,露出麻熏的肌肤。 她扶着腹部流血的莫献进,两人搀扶着时不时扭头观察后面追兵的距离。 “你们”周波要死不活,猛提口气,“放了我,我让丹拓放你们一条生路。” “闭嘴。”江晓蔷胸膛急剧起伏,横眉冷对道:“放了你不可能,除非我们死绝。” “不是,我这是为你们考虑,你们带着我就是个拖累,早晚会被丹拓追上,何必呢。放了我,你们一身轻,还能跑。”周波被拖在地上,他死死蹬住脚步,转着眼珠,看似关心几人的安危,实则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收起你的小心思。”孟庆碎了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他擦了擦嘴角,“你是华夏人,犯了罪,就要接受人民的审判,就算死也要死在华夏的刑场上。”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莫献进嘴里咳出血块来。 他推了刘俐一把,倚靠在树干旁拔出手枪,有气无力道:“这狗东西有句话说得对,我就是个拖累,我留下,给你们殿后。” 刘俐长舒口气,潇洒地理了理短发,检查着弹夹,淡定道:“行,咱两留下,前辈都能舍生取义,咱们也不能怂。” “你滚啊。”莫献进突然暴怒,怒吼道:“在老子面前逞什么能,男同志没死绝,没道理要女同志牺牲。” 刘俐挽了挽发,脸上现出平静的笑容,“咋滴,这时候想当直男?你吼个屁,这把烈士老娘当定了,你抢也没用。” “那行吧,不跑了,干死算逑。”孟庆一脚将周波踹翻几个跟头,施施然坐在两人树旁,摸出香烟点燃,自顾自狠狠嘬了一口,舒爽地吐了口长长的烟气,“一个不亏,两个够本,你们这么能耐,咱们也不赖。” “师傅说得对。”江晓蔷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摸出口袋中皱皱巴巴的朱古力,掰成四片,分发给几人。 她咬着朱古力,含糊不清道:“后面那么多人,跑是跑不掉的,狭路相逢勇者无敌,就算死也要打出咱们华夏人的傲骨。” “敬左盘江。”孟庆双手捧住过滤嘴,抱拳对天,中气十足怒吼道:“敬人民警察,敬国泰民安。” “敬人民警察,敬国泰民安。”江晓蔷、刘俐、莫献进同时怒喝,底气十足,脸上映照光芒,熠熠生辉。 声如洪钟,四人的气势足抵万军,林中沉闷的声音回响,惊起无数飞鸟。 “四个死人,吼个几把毛。”周波蹭着地上,刚嘀嘀咕咕背靠在树干上坐下,就被一击飞腿踹翻在地。 莫献进捂住小腹骑在周波身上,拳拳到肉,“想捶你很久了,碍于身份一直不好下手,现在好了,都要见马克思了,先收点利息。” 周波呼天抢地,被莫献进捶得鼻青脸肿,门牙都崩掉两颗。 莫献进气喘吁吁,捶得浑身乏力。 他倚靠在树干上,缓缓下滑,手上尽是鲜血。 他双手激动地颤抖着,右脚踹了一下周波,“别装死。” 周波抖了一下,身体两抽抽,卷缩在一起,不敢直视莫献进。 “真粗鲁。”刘俐靠着莫献进坐下,双手捧起他的手,擦了擦上面的血污,“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刚的一面。” 莫献进有些羞涩,在刘俐的注视下脸色有些呆板。 他裂开嘴笑来,还没说话,就被刘俐抱住头,生猛地狠狠亲了一嘴。 刘俐擦了擦唇角,松开发愣的莫献进,霸道地穿过他的脖子,搭在他肩上,拍着自己的胸脯笑道:“老娘喜欢你很久了,从今儿起,我宣布,你,莫献进,就是我的人。” “那个”莫献进挠了挠头,刚开口就被刘俐瞪着眼“嗯”地一声冷哼改了话头。 “那个,刚才亲得太快,我还没觉出味,要不再来一次?” “滚。” 两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抱在一起眼泪无声滑落。 “后悔不。”孟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语气温柔。 “悔什么?”江晓蔷捡起地上的野花,插在头侧。 她轻轻拍了拍野花,对着无人的空间左右审视,似乎前面有一面镜子,“后悔当差?还是后悔来缅北?” “师傅你不该问,你明白的,我们这些人,从穿上那身制服开始,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江晓蔷仰望着头,那里有架无人机,她嘴角翘起微笑,笑得阳光洒沐,冬去春来。 “好看吗?”江晓蔷唇瓣亲启,盯着无人机,不知道她在问谁。 “好看。”贾行云泪流满面,清鼻涕模糊了下巴,心中无声回应着时空隔绝的江晓蔷。 轰的一声巨响。 林中炸起一团汹涌的黑壤,密集的枪声传出。 追击的杂牌先头小队,到了。 第一百章 国士无双 战斗一触即发,各式各样的枪响连成一片。 林深茂密,孟庆等人依托地形还击,竟压下小队一头。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小队长刚冒头喊话,回应他的就是一击精准的眉心爆头。 “脑残吧,邪恶分子也敢跟正义之师叫嚣?”江晓蔷点射掉小队长,侧身躲在树后,朝孟庆打了个掩护的手势,手脚麻利地换着弹夹。 “一个,两个,三个”莫献进每射杀一个杂牌就在心中默数一遍,他捂着小腹,用力过猛,脸色发白,连续的开火,已让他有些气虚。 “东面上来了。”刘俐猛窜两步,伏地前翻,半跪在地,朝侧面射击。 “我守西面,小江南面,小莫你北面。”孟庆朝南面猛射三枪,弯腰后退,侧身闪进西面大树。 东面的杂牌刚爬在地上还击,西面、北面的枪声同时大作,四人被丹拓合围了。 杂牌的火力很猛,除了半自动步枪,还有微冲、手雷。 江晓蔷四人的武器统一是92式警用9毫米。 这种标配弹夹15发,装一备一。 30发子弹很快就提襟见肘,速射变成点射,只有在对面有人冒头的时候才开枪。 杂牌在丢下十几具尸体后开始改变策略,用上了手雷。 轰轰轰的声音在四周不断响起,烟雾迷漫,四人的视线受到严重影响。 “冲。”丹拓的怒吼在林外传来,躲在抱粗的大树后猥琐地放冷枪。 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密集的枪声再度响起,杂牌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我没子弹了。”莫献进扔掉手枪,从小腿上拔出匕首,反握在手,大吼一声。 “我还有三发。”刘俐拔出弹夹又插了回去,抬手就朝脚步声传来的位置射出一枪,这听声辨位的一枪刚好打在对方的腿上,对方抱着腿滚倒在地,叽哇鬼叫。 “我也没了。”江晓蔷将最后一发子弹打在对面人群中,看也不看,背靠着树干拔出小腿上的匕首。 她咬住匕首,双手挽起脑后的头发,干净利落地盘发结尾。 “向我靠拢,准备白刃战。”孟庆呸出一口血水,坚毅的脸上露出果敢,他挥了挥手中匕首,活动着脖子,朝蜂拥而来的杂牌咧出一抹讥讽的嘲笑。 “他们没子弹了,兄弟们,冲。”丹拓侧耳听着对面传来的枪声,脸上露出喜色。 杂牌畏畏缩缩,趴在地上不敢向前,胡乱朝林中开枪。 “妈的,给老子冲锋。”丹拓踢着杂牌们的屁股,怂恿着火力压制。 杂牌们边用冲锋枪扫射,边畏畏缩缩朝林中探去。 黑压压的人群围拢过去,包围圈中是四个背靠背反握匕首神色坚毅的人。 杂牌人很多,面对四人却是说不出的胆怯。 所谓邪不压正,在此时此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放下武器,投降,给你们活路。”丹拓扶住一人的后背,藏着身子朝四人嚷嚷。 “投降?”江晓蔷舔了舔唇,眼中露出不屑,举着匕首朝丹拓画了个半弧,“我是兵,你是贼,我敬告你,还有你们,与华夏作对,可想好了后果。” 杂牌中不少人是跟着老丹拓呼啸山林的,老丹拓的覆灭就是因为贩违禁品进华夏,被联合围剿了,听到江晓蔷的话,这些人脸上现出挣扎。 “怕个屁,老子在。”丹拓狠狠踹着那些“老人”,恼羞成怒道:“分钱的时候没见你们犹豫,给我上。” “来啊,我背后有14亿华夏人,不怕死的就来。”孟庆怒吼一声,趁着杂牌们分神的空挡,低吼道:“动手。” 他猛窜两步,匕首划开了前方杂牌的喉。 生死无畏,四个人率先向百名左右的杂牌发起了主动攻击。 另外三人瞬间启动,紧随孟庆身后,四人呈战斗小队,汹涌地窜进人群。 高空看去,就如一块巨石砸进蚂蚁群,所到之处如无人之境。 距离太近,杂牌们也不好开枪,抽出砍刀、匕首、弓弩仗着人多,涌了上去。 四人窜进人群,跟杂牌缠斗在一起,如四头猛虎。 江晓蔷的格斗技在此时没有发挥的余地,她冷寒着脸,配合着阵型,手上只有一个动作,挥动、拉回、挥动、拉回 莫献进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大腿传来剧痛,被一击弩箭射中。 他咬牙拔出弩箭,反手就插进身前杂牌的眼中。 刘俐闷声不吭,撞开回身不及的莫献进,硬生生用后背扛了一刀。 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鲜血模糊了杂牌的视线。 刘俐呸出一口浓血,沉腰前躬,反腿就将身后的杂牌小腿踹得变形。 孟庆拉了江晓蔷一把,对面的匕首擦着江晓蔷的鼻尖划过。 师徒两人同时左右斜插匕首,偷袭的杂牌被捅了个透心凉。 “让开。”远远跑来两个杂牌,手里牵着渔网大叫着挥洒过来。 “不好,散。”孟庆怒吼着,一脚踹翻身前的杂牌。 四人瞬间散开,躲过渔网,却是被杂牌冲散。 没了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同伴,四人的压力顿时倍增。 江晓蔷后背被杂牌用枪托连砸两下,好大两团淤青。 她猛提口气,反腿一击鞭腿,却是被滚在地上的杂牌偷袭,抱着她的支撑腿将她掀翻在地。 几条枪托疯狂戳来,架住了她的脖子。 江晓蔷倔强地用匕首砍着枪托,眼神坚毅。 “小江。”孟庆划开杂牌的手,扭头看到江晓蔷被打到在地,心急如焚,被杂牌猛扑上来,三五个、七八个将他扑倒在地压成一堆小山。 刘俐咬着牙,小腿青肿,挥舞着匕首荡开一把大刀,被枪刺挑了右手臂。 她手上一松,匕首掉下的瞬间,左手接了过去,将匕首横插进杂牌的胸膛。 她后脑传来剧痛,金星直冒,顿时昏厥着软绵绵倒下,倒下的瞬间还不忘看了一眼莫献进。 莫献进看到刘俐倒下,他怒吼一声,抱起地上几十斤的巨石,狠狠砸向靠近刘俐的杂牌。 三个杂牌被砸得血肉模糊,当场毙命。 莫献进的凶性激起杂牌的杀心,有人开枪了。 砰地一声,莫献进冷漠地望了一眼涌血的伤口,冷笑一声,眼神冷峻地盯着开枪的杂牌。 开枪的杂牌内心一突,迎上莫献进坚毅的眼神没来由慌神,仓惶后退。 莫献进呸了一口,啊地高吼着,使出浑身力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突进开枪的杂牌身前。 他凌空而起,双膝顶在杂牌肩头将他压在地上,拔出他腰间的两颗手雷,拉开拉环。 “华夏万岁。”莫献进状如疯癫,抱着杂牌滚进人群。 第一百零一章 小角色大信念 “啊”贾行云仰天长啸,狠狠将手机砸在地上。 他满脸泪水,眼睛充满血丝,胸前骨钱令纹身肉浪翻滚,无形的气磅礴而出,犹如实质。 “人在哪?”贾行云嗜血的眼神凶狠地盯着怅然若失的月小柒。 “往下看,不就知道了?”月小柒懒洋洋耸耸肩,哦了一声,无所谓地摊摊手,“手机被你砸了,你看不” “我问你人在哪。”贾行云一字一顿,咬着牙,嘴角渗出血来。 “你这人”月小柒眉心一挑,正要说句难听的话,惊觉风来,迎面而来的风。 她眼前一花,竟被这阵风激得眯起眼。 只是刹那。 她脖上被一只大手钳住,骇然看到一张几乎扭曲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月小柒定睛一看,这脸满是悲愤,带着愤怒,带着涛涛的怒气。 “什么时候?”月小柒内心激起千层浪,居然没看清贾行云的动作,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的? 哦! 是那阵风。 “我问你人在哪。”贾行云冷寒着脸,咬着牙恨不得生啖人肉。 月小柒被贾行云盯得毛骨悚然,她拍着贾行云的手,脸上涨得酱紫。 贾行云微微一愣,松开手掌。 月小柒脖间瞬间起了猩红的掌印。 她捂着脖子弯腰,咳得撕心裂肺,喘着粗气抬手指出方位,道:“在卡寨,放心,人没死。” 歘 又是一阵风。 月小柒抬头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贾行云不见了,场中只有目瞪口呆的李林、瓦策、眉苗。 “这这厮,不可敌,堂主严重低估了贾行云。”月小柒倒抽一口凉气,内心掀起惊涛巨浪。 夜凉如水。 不,是夜温如汤。 矿区的夏夜,从来就不是那么冰凉。 只是这一晚,更燥热了。 月小柒的内心莫名烦躁,有视频内容的原因,也有贾行云神鬼莫测的原因。 她不懂,有人为什么会快到凭空消失,就算在大秦,这样的人也不存在。 她不懂,视频中的那些小警察,坚守的信念是什么。 是的,她不懂,她只是隐隐觉得很热血、很愤懑,胸中意难平,想要发泄,想要毁灭。 这是一种,跟初次知道大秦亡了的时候是一样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家国情怀? 月小柒想了想,有些自嘲道:“我的国都没了,何谈家。” 但是,看着视频中这些以身为华夏人而自傲的警察,不惜牺牲生命守护某种东西的小警察。 月小柒的心中渐起异样的暖意。 她不禁想起苦竹嶂山下那个退伍的护林员,为了两串鱼丸,居然敢硬碰月小玖。 丰稔派出所那群小警察,面对堂主,居然螳臂当车。 他们不敌啊。 明知不敌,却坚定不移地站在同事身前。 他们守护着什么? 他们有何底气? 他们凭什么? 这些可爱的该死的小角色。 月小柒想着想着,鼻头有些发酸。 “该死的美好。”月小柒揉了揉眼角,或许她是懂的,但是她不想承认,大秦没了,但是华夏还在,一代一代炎黄子孙,守护的大义,只不过如视频中四人的怒吼:国泰民安。 为了这四个字,所以华夏才对违禁品深恶痛绝,才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么一往无前,那么前赴后继。 只有痛过,才知道后怕。 只有后怕,才会晓得让子孙后辈不重蹈覆辙。 才会无怨无悔,拒毒于国门。 “或许,我应该先熟读下历史。”月小柒嘀咕着,摸着脖上的手印,却又愤愤不平,“该死的贾行云,你等着,我会还回来的。” 李林、瓦策、眉苗神情复杂,从贾行云与月小柒的接触判断,这人是敌非友。 她被贾行云差点拗断脖子,不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吧。 “咚咚咚,跨擦” 铁门撞击的声音不断响起,伴随着手指刮着铁门的牙酸。 钢棍横插在门插上,被撞得铛铛作响,渐渐往下滑。 不消多时,钢棍一定会被撞到在地。 铁门后是什么,三人很清楚。 少了贾行云这个强有力的战力,月小柒态度不明,指不定会和红毛尸联手。 “那个”李林咽了口口水,提心吊胆,决定学着贾行云的办事风格,先沟通。 “聒噪。”月小柒猛然抬头,寒芒乍现。 李林的喉咙如同被人掐住一般,戛然收声。 瓦策、眉苗如临大敌,豆大的汗水哗啦啦往下滚。 三人眼中露出惊恐。 随着月小柒挥手的动作,铁丝网边眼球崩裂的旬绛,泳池里全身浮肿发涨的哈列动了。 两具尸体如提线木偶,扭曲着身体咔擦咔擦“活了”。 活尸并没有向三人发动攻击。 而是如丧尸踏步一般,悠悠晃荡着朝铁门走去。 铁门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如雷鸣。 是朱涛涛,还是那个“朱涛涛”? 还是矿区矿工化作的红毛尸? 砰砰砰。 敲击连成一片,变成了撞击。 铁门轰然倒塌。 一群穿着傈僳族服饰、手持各色武器的人涌了进来。 “阿爸。”瓦策惊呼着,不敢相信,人群中为首的男人,留着长长的胡须,一脸忧色。 他看到瓦策、眉苗安然无恙,神情一松,端着钢弩的手自然下垂,“太好了,你们没事就好。” “僵尸,僵尸。”人群涌动,照着两具慢吞吞挪步的尸体攻击。 油罐、弓箭、弩针、火铳、猎枪无奇不有,将僵尸尸体轰成了渣滓。 眉苗一脸担忧,往泳池边望去,却是发现那个婴儿肥的美少女,不见了。 又不见了? 眉苗嘀咕一句,今夜的遭遇神奇到恐怕米斯下凡也会弄不清状况。 “啊爸,你们怎么来了?”眉苗跑去牵着扎哈的手,鼻头一酸,差点涌出泪来。 “是芽芽那孩子。”扎哈朝楼下指了指,那里传来小象芽芽哞呜哞呜低沉的嚎叫。 “芽芽冲回卡寨,横冲直撞,咬着我的衣襟拽动得死不松口。”扎哈扯着自己的胸衣,弹了弹上面被扯破的布料,“这孩子,拽一个不够,还拽一群。” “我就想,肯定是你们在矿区被矿主欺负了,甚至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把卡寨的象骑带了过来。” 瓦策跑到铁丝网前,看到楼下火把通明,十几头大象安静地在主人的安抚下悠闲的吃芭蕉。 第一百零二章 小象芽芽 “难怪。”瓦策头上冒出冷汗,大叫一声不好,“难怪丹拓可以攻陷卡寨,阿爸,快回援,卡寨被丹拓夺了。” 扎哈愣了下神,嘀咕一句怎么可能,猛拍胸口,跺脚道:“芽芽这个熊孩子,坏事了,快快快,回去。” 傈僳族的人来的都是青壮,五十多个,还有族中引以为傲的山中象骑,这堪称族中大半战力被带了出来,被丹拓钻了空子,夺去村寨。 众人火急火燎下了楼,李林被瓦策搀扶着,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上楼就没见过诡异?” 他见扎哈不解,比划着手势解释道:“红红的,全身流奇怪的液体,人形的,红毛怪。还有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无头尸。” “没见过啊!”扎哈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李林说的是什么,他带着族人赶过来的时候,直奔磅石台,1号别墅的确很凌乱,到处都是血迹斑斑,但是空无一人,直至冲向楼顶,才见到活人。 “奇怪。”李林嘀咕一句,望了望矿区的方向,那里沉寂一片,也没了红雾。 “不知矿区的人都怎样了。”李林心中狐疑,却又不知如何问起,这诡异的所见所闻不是亲身经历的人很难想象。 “鬼呀,有鬼。”守在拦车杆附近的人瞪圆眼睛,惊慌失措跑了回来。 他眼中现出惊恐,指着后方的位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已经不用他说了,远方的情形很明朗。 一条红色浪潮涌了过来,如奔浪般豁出几条口子。 沉重的脚步声震荡,越来越响。 混杂着轰鸣和嘈杂的吼叫。 越来越近,终于看清,矿区的矿工全变成了红毛尸。 “巫噜噜。”扎哈大吼一声,从挎包中掏出一根刻着血色乌鸦的木雕。 他迈步向前,将木雕插在地上。 巫噜噜的声音不断响起,十来个傈僳族人跑步画圈,从挎包中掏出木雕,围着象群和别墅插在地上。 红毛尸潮水涌来,骤然停在木雕画做的圈外止步不前。 急躁的气氛在红毛尸群中升起,熙熙攘攘,低沉嘶吼。 一头高大的红毛尸嘴角流着涎,扭头咬掉一头弱小红毛尸的头。 顿时血肉横飞,红毛翻腾。 弱小红毛尸轰然倒塌,被轰然扑过来的红毛尸踩作一滩肉泥。 红光闪进高大红毛尸身体中,似乎它身上的红毛更长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甚至更多。 红毛尸互相撕咬着,漫天的红光,犹如地狱。 “快,进三号别墅。”眼前所见再熟悉不过,瓦策不做任何解释,引着人群和大象进入3号别墅。 3号别墅是矿主们收集的武器库,武器精良,只要是这个世上出现过的轻武器,这里就有。 不仅有轻武器,还有重武器。 譬如,加特林,迫击炮,巴特雷 傈僳族人占据别墅各个位置,从窗口伸出黑黝黝的枪管,黑夜中,这座别墅犹如一座火力强大的碉堡。 “洽尼?”扎哈并没有慌乱,隔着窗纱看着在木雕前不断试探的红毛尸。 “嗯,我也怀疑禁地被破坏了。”瓦策将加特林抗在窗上,被眉苗抢先一步占去位置。 他为之侧目,有点担心这个暴力妹妹到时候嫁不出去。 “那完了,卡寨的禁地,没有我们加持,又被丹拓闯了进去,一旦红雾迷漫,寨中的人怎么办。”扎哈很心焦,今夜竟是一步错步步错,他有些懊恼芽芽的鲁莽。 “芽芽?”眉苗指着窗外,惊讶得无以复加。 那头撒泼打滚,活波可爱的小象,此时正静静地出现在红毛尸群中。 它沉稳地踏着脚步,眼中波澜无色,慢悠悠走来,红毛尸俯身后退,犹如面见君王。 不是面见它。 是面见它背上的那具无头尸体。 那具腆着肚子,穿着红色高跟鞋,套着白色蝶花睡袍的无头女尸。 “怎么可能?”扎哈脊背发凉,居然从芽芽无神的眼中看出一丝嘲弄,这本不该出现在它眼中的人为表情,此时不仅出现了,还表现得活灵活现。 “圈套吗?芽芽?怎么可能?”扎哈毛骨悚然,这就像芽芽将卡寨的精锐引入矿区,准备一网打尽。 “是那具无头女尸。”李林从巴特雷的目视镜中望去,他直起腰来,把这重狙推开,手臂受伤的他不适合这种重武器。 “我跟少爷见过,那具无头女尸是诡异所在。”李林想着合适的措辞,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我不知道你们禁地有什么,也不知道洽尼是什么,这么看来,这个洽尼对你们的怨念很重。” “是怪我们封印了洽尼的神器吗。”扎哈自言自语,脸上露出哀怨,“可是我们这几辈人除了实帕头人,从来没有进过禁地,就算是实帕头人也很少进去,根本就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坚持住,我相信少爷可以弄清原因的。”李林拍了拍扎哈,指着窗外,“别墅里武器这么先进,我不信这些怪物可以冲进来。” “是的,还有巫噜噜。”扎哈抹了一把长须,忽地脸色大变,“巫噜噜就是收集洽尼神器泄露的血雾制成的,这怕是对付不了外面的怪物。” 似乎是为了佐证扎哈的猜想,窗外躁动起来。 哞呜吼吼吼! 芽芽仰天长啸,前蹄高举,猛地踏地顿足。 它背上的无头女尸施施然站了起来,慢悠悠摘下脚上的红色高跟鞋,她“望了望”手中的鞋子,拿到脖子间似乎是嗅了嗅。 突兀扬手,狠狠砸中两个木雕。 犹如总攻的号角。 红毛尸从两个缺口位置涌了进来。 别墅大厅中挤满大象,被经验老道的傈僳族训象人堵住耳朵,安抚着跪在地上。 哒哒哒 数十道火舌同时喷薄,从别墅不同的位置发出怒吼,对着两个缺口洪水宣泄。 震耳欲聋,犹如一场大战,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远在德乃都隐约可见。 红毛尸群被死死压在缺口的位置,只是须臾,缺口处堆起数不清的残肢断臂。 红毛尸悍不畏死,爬尸山一样从顶端滚落下去。 尸山越来越大,也离别墅越来越近。 第一百零三章 你也嗝了好巧,一起啊 卡寨是一处深山中的村落。 木屋、竹林、温泉、石径 小溪穿村而过。 村中心广场,一座巨大的乌鸦雕塑,展翅翱翔,栩栩如生。 如果不是石柱上绑着的三个血人,这是一处静谧的世外桃源。 寨中的精锐被扎哈带去矿区,剩下的战力不足以抵挡丹拓的攻击,卡寨沦陷,实帕头人被当众枭首。 寨子村屋硝烟的痕迹斑驳,到处冒着战后的浓烟。 广场上血迹斑斑,倒着几头血肉模糊的大象,可见战况之惨烈。 残暴的丹拓,将寨中手无寸铁的百姓压进象圈,圈养大象一般准备充作种植罂粟的劳力。 缺了两颗门牙的周波焕然一新,神清气爽地在石柱旁用蘸水的鞭子抽打着石柱上的血人。 血人咬牙切齿,闷声不吭,倔强地昂着头,嗜人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周波。 天空渐渐鱼肚白,依稀的远山,清风扶摇,瑟瑟发声。 朝阳未升,红霞先起。 火烧云了。 棉絮一样的淡红云彩,泛着晕光,一道明亮的光,斜斜的阳光穿透云雾,照在石柱的血人上,如佛光加身。 阿彪和阿青是两个留守草仓的杂牌。 草仓挨着密林,是卡寨用来存储大象粮草的地方。 “他们吃香喝辣,我们在这吹凉风。”阿彪背着枪拢了拢衣裳,朝灯火通明的广场远眺。 乌鸦雕塑一旁是石柱,一旁是篝火,歪七倒八的杂牌在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嘻嘻哈哈看着周波抽打着石柱上的血人。 “嘿,那三个华夏警察骨头真硬,打死不服软。”阿青啧啧一声,拍着胸脯后怕道:“那个拉响手雷的警察,你知道不。” 阿青夸张地比划着距离,“当时离我就这么近,我踏马都吓尿了。” “丹拓不知道怎么想的,他老子就是被华夏联合周遭的国家扫的,脚跟还没站稳,又去惹人家,咱们没好日子咯。”阿彪唉声叹气,指了指草仓后面,提着裤头道:“我去撒泡尿,你看着点。” “去吧去吧,大清早的,小心被蛇叼了叽叽。”阿青掏出香烟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按了数下,半天没起一簇火苗。 “你才叽叽叼蛇。”阿彪回骂一嘴,哼着小曲拐到草仓后面,眯着眼睛解开裤头。 “船上有个寡妇叫阿草,我草啊草”阿彪双手插腰左摇右摆,热尿哗啦啦冲向草丛。 草丛瑟瑟抖动,吓得他尿意全无,倏然回缩,尿线戛然而止。 一只山鼠窜了出来,吓得阿彪原地跳脚。 “擦。”阿彪骂骂咧咧,甩了甩手上的尿液,刚扶着小弟,惊觉手臂上传来暖意。 他低头一看,哪是什么暖意,是滴答滴答滑落的鲜血。 “血?哪来的血?”阿彪惊呼,顿觉发不出声,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视线在下坠,扑进了自己的尿液里。 阿彪的脑袋在尿液中滚动着,他终于看清。 一具无头的尸体,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手扶在下面,脖间血柱喷涌。 血雾迷漫下,一个满脸涂抹树叶油彩,只露出眼白的人留下一道背影,鬼魅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臭啊。”阿彪瞪着眼珠,瞬间没了呼吸,意识全无的刹那脑海中浮起这么一句。 阿青叼着香烟,凑到火机旁,嘣啪嘣啪按着,只见火星不见火苗。 “见鬼了。”阿青嘀咕一句,碾了碾沾着嘴唇的过滤嘴。 咔擦一声清响。 一簇火苗伸到阿青的鼻下。 “谢了。”阿青低眉凑前,将烟头点燃,还用左手碰了碰持着火机的手背,示意好了。 那手背黝黑,似涂抹黑泥。 阿青心跳加速,抬眼一看,惊讶得长大嘴巴。 烟头掉落,被那黑手半空接住。 阿青仓皇后退,手忙脚乱摸背后的枪,张嘴刚发出气音,就被弹来的烟射进喉咙。 他下意识捂住喉咙咳嗽,却被黑手抢先一步,往嘴里揉进十几根香烟。 不止香烟,还有泥土、草根、毛毛虫、头发、象粪 阿青瞪圆眼珠,眼中充满血丝,双手抱住自己的脖子,只是须臾,脸色变成猪肝色。 他倒在地上,直挺挺的抽搐着,眼角飙出泪水,视线渐渐模糊。 阿青也死了,被活生生憋死了,近似于虐杀。 杀他的人,从头到尾面无表情,麻木地往他嘴里灌着杂物,如同灌着过年的香肠。 那香肠啊,鼓鼓囊囊,满满的充实感,发胀发红,挂在窗上晾晒着,被晒干的颜色,大抵就是阿青此时的脸色吧。 全身覆着黑泥的人,脸上涂抹树汁,只剩眼白。 他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怪的荷瓣剑,静静地注视着阿青的尸体。 阿青的死鱼眼瞪得圆圆的,望着天,似乎准备跟要冒出的朝阳对视。 他对自己的死似早已预见,但是他死不瞑目,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是真的死得不甘心。 “犯我华夏者,死。”贾行云面无表情,声音带着嘶哑,将阿青的尸体拖到草仓后面跟阿彪丢在一起。 两人瞪圆眼珠,对视着。 似乎在对话。 “嗨,你也死了啊。” “是啊,好巧,一起啊。” 贾行云意难平,看到石柱上绑着的三个血人。 他胸中怒火可烧天。 胸前骨钱令转动着,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转动着。 他胸中的骨钱令纹身瞬间暴涨,覆盖他全身,如果他没有在脸上抹泥做伪装,可以看到数不清的色彩斑斓的山水纹在他脸上蔓延。 赌石场中将螺尾咬嵌入骨钱令主盘时,那种玄妙的感觉更加强烈。 心随意转,站在干枯草垛边的贾行云变了。 变得与灰枯的草垛一样的颜色。 似乎这里没有人,只有干枯的草垛。 贾行云不是消失了,是与环境融为一体了。 这就是融魂螺尾咬入体的异变,变色龙的本质。 海黾旋同时逆转,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贾行云轻如鸿毛,行动敏捷,犹如鬼魅。 他在周遭环境中自如切换。 干枯的草垛色,盛怒的鲜花色,尘土的灰白色,松竹的翠绿色他就是螺尾咬本身,能幻颜辨色的本体。 第一百零四章 鬼魅破胆 井水边,水桶落地。 打水的杂牌惊讶地看着前胸,那里有一把从后背透入的剑。 箭垛中,打着哈欠的杂牌睡梦中身首异处,死得不明不白。 树林里,偷偷摸摸抽烟的几人,只觉刮起一阵旋风,头就飘上了天,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死之前都没有弄明白,那不是幻觉的极乐世界,是真正的升天。 一个,两个,三个 贾行云犹如鬼魅,无声无息地清理着外围的杂牌,二十来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见了阎王。 这些人,估计会永不超生吧。 “老子手都抽软了。”周波揉着手臂,骂骂咧咧地走向篝火旁,颓然盘腿坐下。 他接过丹拓递来的鸡腿,刚撕咬一口,崩得他门牙两侧松动。 “草。”周波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门牙,气得那道断眉揪做一团。 丹拓敲了敲自己的翡翠绿牙,撕咬一口羊排,含糊不清道:“按个这玩意,啃东西贼香。” “拿酒来。”周波挽着袖子,朝地上吐了口浓痰,被火苗炸响的声音吸引过去。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眼花。 他看到篝火旁似乎有个红色的人。 那红人旁若无人地走到喝得五迷三道的杂牌旁,咔嚓一声拗断了对方的脖子。 周波吓得魂飞天外,再次揉了揉眼,红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倒在地上的杂牌,嘴里流出黄酒,还有带着血色的果汁。 嗯,那是果汁吧。 应该喝醉了。 周波不敢相信,愣愣地看着离丹拓最近的三个杂牌被一把奇怪的大剑串成一串葫芦。 那大剑似乎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怎么了,不是要喝酒吗?”丹拓举着手在愣愣出神的周波眼前晃了晃,有些诧异不解。 他狐疑地顺着周波的眼神扭头,惊得坐在地上顿时连连后蹭。 血。 殷红的鲜血蜿蜒到他方才盘坐的地方,如蛇尾一样扭动。 “来人,来人。”丹拓掏出手枪对着空气胡乱射击,大声嚷嚷。 静谧的村寨只有枪声的回响和火苗的炸响。 围着火堆倒在地上的杂牌,悄无声息,如烂醉不省人事的酒鬼。 酒鬼们,嘴中流出的不是呕吐物,是血,腥红的血。 “你们是人?”呵呵哈气的声音,似近似远,冰冷的语气,让一切觉得匪夷所思的两人惊魂不已。 “是人是鬼?”周波生吞着口水,咽得嗓子眼发痒。 他举着枪漫无目的原地转圈,头上的汗水瀑布流下,迷糊了双眼。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看到一道暗影从眼前晃过。 砰砰砰,连开三枪,连条鬼影也没摸着。 他心惊肉跳,脸皮抽搐,本就难看的脸更丑了。 “出来啊,出来。”丹拓酒意全无,大汗淋漓,浑身粘稠。 他开着枪,为自己壮胆。 “好哇。”戏谑的声音,阴沉得犹如来自地底。 有人动了。 是火堆旁死去的杂牌。 生硬地、慢吞吞地耸拉着脑袋丧尸一般站了起来。 丹拓、周波连滚带爬,朝活死人开枪。 杂牌的尸体被打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轰然倒地。 两人的心提到嗓子眼,还没缓口气,倒地的尸体又慢悠悠站了起来。 “还我命来。”悠长低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怨念,让两人毛骨悚然。 周波汗毛倒立,全身打着摆子,手中的枪似有千斤重。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周波嘴中呢喃,脚下如同生根,死活迈不开腿,他吓着了,吓得裤裆湿哒哒的,尿液顺着裤腿流进鞋窝。 慢悠悠晃动的杂牌尸体,突然扭转着脖子,咔擦一声连皮带肉转了360°,猛然加速,张牙舞爪,腾空朝周波飞扑过来。 “啊” 一阵变调的惊恐尖叫,周波抱着杂牌尸体后跌在地。 他胡乱叫嚷着,头皮发麻,心脏收缩,全身抽搐,瞳孔渐渐放大,保持着瞪圆的眼球和夸张的大嘴,嘴角溢出腥臭的黄污,渐渐没了呼吸。 周波死了。 被吓破了胆。 “我不怕你”丹拓胡乱开着枪,音调都变得颤抖。 他朝扑在周波身上的杂牌尸体开枪,弹如雨下,射穿了尸体,也打爆了周波的头。 “来啊,来啊。”丹拓滚在地上,茫然四顾,举着卡壳的枪,胡乱瞎指。 寂静,沉闷的寂静。 似乎先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幻觉。 贾行云举着杂牌的尸体,吓死了周波。 他此时躲在暗处,阴霾的眼神死死盯着近乎发狂的丹拓。 丹拓,暂时不能死。 这样死太便宜他了。 贾行云在海黾旋、螺尾咬的双重加持下,犹如魅影。 他提着荷瓣剑以诡异的角度出现在丹拓的身后。 挥剑。 精准的片刀。 飞起薄薄的肉片。 丹拓痛不欲生,被无处不在的刀锋渐渐将双腿片成白骨。 贾行云从视频中见到左盘江和莫献进的牺牲。 他恨死了丹拓,冷血地对他施以剐刑。 时间慢慢流逝,天空放晴,朝霞初露,霞云渐散,那枚暖阳缓缓爬出。 场中只剩下一具白骨,一具被肉片堆积的白骨。 阳光映照在贾行云脸上,看不清颜色,他像是被阳光穿透,幻色成了一束阳光的色彩。 阳光是什么颜色的? 他就是什么颜色的。 阳光无处不在。 “我幻想着有一天,我心中的那个人会驾着云彩”江晓蔷口干舌燥,身上被抽得鞭痕累累,她苦笑着,意识有些模糊。 “阳光真舒服。”江晓蔷臃肿着眼睛,眯着缝隙,只觉这朝阳好暖和。 “我带你回家。”温暖不止阳光,还有熟悉而温暖的声音。 江晓蔷不敢置信,她抬了抬头,艰难地睁开眼,没有人。 “呵呵,我要死了吧,都出现幻觉了。”江晓蔷内心嘀咕着,心中泛起苦涩,眼帘模糊。 泪水滑落,浸湿了伤口,她感觉不到疼痛,除了心痛。 “我带你回家。”温暖的声音带着颤音,带着哭腔,带着愤怒。 江晓蔷这次听得很清晰,她心中泛起巨浪,反绑的手突然松开。 她无力地滑倒。 倒入温暖的怀抱。 她睁开眼,又闭上,双手颤抖着摸着想象着的脸庞。 “是的呢,是你呢。”江晓蔷内心松动,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松懈,她蕴着笑意,放心的沉睡过去。 泪眼滑落。 在毒贩面前铁血无情、坚韧不拔、誓不服软的江晓蔷,此时只想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放声大哭。 她哭了,在睡梦中。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荡气回肠,哭得哭天抢地,哭得脸上的笑意无限绽放。 第一百零五章 全世界都在演我 贾行云将绑在石柱上的江晓蔷、孟庆、刘俐救下后。 全身的疲倦感,潮水般涌上来。 开启海黾旋林中疾驰,穿林过河,如履平地。 卡寨中灭尽杂牌,精神高度集中,更是荷瓣莲、海黾旋、螺尾咬全程盛开。 他就像一台只能拧到十档的机器,被生生拧到了十五档。 过载的后果很严重。 严重到不止七窍流血。 严重到昏厥,沉沉睡去。 此时此刻,就算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也能戳死他。 乌鸦雕像下,石柱旁。 四个血人。 三个奄奄一息,身负重伤。 一个血流不止,躺在地上,鲜血横流,生死不明。 一只乌鸦飞来,落在雕像上。 两只乌鸦飞来,落在雕像上。 一群乌鸦飞来 聒哇! 乌鸦扇动着翅膀,棕黑的眼珠轮动着,挪动着脚丫,挤嚷着、聒噪着、跃跃欲试。 个头最大的乌鸦飞了下来,头顶有一簇红色的绒毛。 红色绒毛之中,有一条腥红的、明显长出一截的红毛。 这只乌鸦的眼眶不是黄色的,是泛着金红。 它眼中映出贾行云的影子,似有红光闪耀。 它谨慎地绕着贾行云转圈。 贾行云的四周布满三个脚丫的红色脚印。 聒哇! 红毛乌鸦叫唤一声,叫声带着金属摩擦的浑浊,惊飞雕像上数不清的乌鸦。 它啄了啄贾行云的头发。 被一阵“空空空”的声音震得毛羽倒立。 它单脚站立,尾巴翘开,长大嘴巴,扁平分叉的舌尖蛇形颤动,全身黑羽瞬间蓬松立起如刺猬攻击姿态。 “滚。” 一声慵懒的声音。 乌鸦被石子弹中,滚在地上毛羽沾满鲜血,扑腾着飞远。 轰然四散,雕像上的乌鸦一个不剩,钻入密林。 一双小巧的脚慢悠悠走了过来,停留在贾行云的血泊中。 那脚似乎很嫌弃,垫着脚尖点了点,往后退了两步。 嘟嘟脸,婴儿肥。 “现在是我的了吧。”月小柒扯掉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放在手中颠了颠,眉开眼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呵呵,我说过我会还回来的。” 月小柒摸了摸淡淡手印的脖子,提着裤脚蹲在贾行云身边。 她将骨钱令收入怀中,双手掐住贾行云的脖子。 月小柒暗暗发力,内心“掐死他”的声音不断响起。 她涨红着脸,头上渗出汗来,脸上阴晴不定。 “罢了,你好歹也是复活我的人,算我还你一条命,我们两清了。”月小柒松开手,长舒口气,胸中的郁气顿时化作无形。 “不对,你欠我一条命。”月小柒掰开贾行云的嘴,塞入一颗丹药。 “这下是两条了。”月小柒将丹药塞入孟庆的嘴里,再度塞入到刘俐口中,补充道:“呵呵,三条。” 她走到呼吸沉稳,沉沉睡去的江晓蔷身边,咬着下唇望了望贾行云,又转身看了看江晓蔷。 “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月小柒撅起嘴唇,冷哼一声,狠狠踢了江晓蔷一脚,自顾自说道:“看在你这么英勇的份上,救你条命,记得啊,不是贾行云欠我的,是你欠我的。嗯嗯,与贾行云没有关系。” 她掰开江晓蔷的嘴,塞入丹药。 江晓蔷似梦中有觉,咬着银牙死活不张嘴。 “你不吃,我就杀了贾行云。”月小柒嘀咕着,未曾想随意的一句,居然令意识全无的江晓蔷主动松口。 “奸夫。”月小柒将丹药丢入江晓蔷的口中,无名火气。 她也不知是嫉妒,还是什么,反正就是看江晓蔷不爽。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月小柒抱着骨钱令,踩了踩贾行云的脚背,朝躺在地上的江晓蔷怒吼。 “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雕像后面闪出一人,端着冲锋枪,手指放在扳机上,枪口对着月小柒的后背。 秃头腆肚。 不是真正的朱涛涛又是谁。 月小柒挪动脚步,转了转身,被朱涛涛扫射在脚下动弹不得。 “别乱动,子弹可不长眼睛。”朱涛涛摸了一把油光反照的秃头,冷笑一声,摆了摆枪口,“把寻方令抛过来。” 月小柒瞳孔收缩,没想到其貌不扬的朱涛涛居然知道寻方令的存在。 “你是暗拍会上那个小丑面具的假女人。”月小柒轻描淡写,有恃无恐,把玩着骨钱令,并没有抛过去,反而眼神灼灼地盯着朱涛涛的肚子。 “哦?你就是暗拍会上那个吸血鬼造型的人。”朱涛涛脸上挂着微笑,似乎已看穿一切。 “彼此彼此。”月小柒跟朱涛涛打着哑谜,踢了踢死尸一样的贾行云,嘲弄道:“还自诩聪明绝顶呢,你,不如眼前这人,他是真正的聪明绝顶。” 月小柒抱着手臂,用手指点着额头,面朝朱涛涛笑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江晓蔷等人的身份,用三角矿场的归属契约做局,是想引来警察的势力吧,时间有的是,我们不妨来玩玩猜猜看的游戏。” 朱涛涛端着冲锋,倚靠在雕像旁,有恃无恐地摸出烟,点燃。 他深吸一口,吐着烟圈,兴趣盎然道:“行啊,我倒想知道哪里冒出你这么一号人,差点打乱了我的计划。” “你想引来警察,但是阴差阳错,引来了贾行云,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他是寻方令的主人,但是这正合你意,你意在卡寨的血鸦笛,所以你利用洽尼的传说别墅行凶,将所有矿主毒杀,嫁祸瓦策。” 月小柒顿了顿,敲着脑门,“别墅的诡异是你的手法,我猜,你就是傈僳族人,是这一代所谓的大鬼主。” “哦,卡寨只有实帕头人,没有大鬼主。”朱涛涛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指出月小柒话语中的漏洞。 “我有说你是卡寨的傈僳族人吗?”月小柒指了指东方的位置,“据我所知,金沙江边的傈僳族就还保留着大鬼主的称谓,只不过时过境迁,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大鬼主成为一种民族习俗保留着,并没有实权。” “猜的不错。”朱涛涛吐出烟圈,长舒口气,用一支烟箭击穿烟圈。 “不过你猜错了,我不是来自金沙江,我”朱涛涛弹了弹烟灰,慢悠悠停顿说道:“我来自地狱。” 第一百零六章 朱涛涛的真实身份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月小柒切了一声,眼露鄙夷,否定前面的猜测,“别装了,你是上一任被卡寨赶出去的实帕” “喔哟,还说我是大鬼主?是想诈我吧,有点门道啊,居然被你发现了。”朱涛涛擦了擦枪管,甩了甩枪口,“接着猜。” “你之所以这么痛恨瓦策,是因为赶你出寨的人中扎哈出力最多,为什么呢,因为你勾结上任丹拓,种植罂粟,扎哈等人不同意,你,未曾想被这任实帕头人背叛,也就是你的胞弟扎伊拉,而你,不叫朱涛涛,本名扎伊唯。“ 扎伊唯耸了耸肩,朝篝火旁的白骨努了努嘴,“他告诉你的吧。“ “谁告诉的,并不重要。“月小柒拍了拍略显僵硬的嘟嘟脸蛋,再次狠狠踢在贾行云心窝上,”这小子傻兮兮的,以为得到了寻方令副盘的线索,殊不知这是你有意为之。 身为前任实帕头人,自然有权利知道族中木刻传说的所有秘密,你知道寻方令的妙用,知道禁地中封印的所谓洽尼的神器是血鸦笛,是一件可以召唤血鸦的大杀器。 你要向卡寨复仇,而且是亲手血洗的方式,你想解封血鸦笛,使卡寨成为血雾的绝地,我猜想,禁地封印的松动,是你在从中捣鬼吧。“ “是我。”扎伊唯脸上现出阴霾,一拳捶打在雕像上,咬牙切齿道:“我带着族人发家致富有什么不对,穷山恶水抱着狩猎的传统什么时候才能出头,我们要走出去,要拥抱外面的现代世界,马无夜草不肥,我们又不制毒,种点罂粟怎么了?” 扎伊唯愤愤不平,越说越激动,发泄地朝空地扫射,“扎哈这群老家伙,居然联合扎伊拉把我扫地出门,被族人反对的窝心,我忍了,但是被亲人背叛的痛心,被族人像野狗一样追杀的屈辱,我忍不了。” “所以你破坏禁地的封印,让血雾溢出,制造矿区的乱局,斩断卡寨的经济来源。”月小柒脸上露出讥讽,左右五指相对,依次点碰,“你想先让卡寨陷入经济危机,族人穷困潦倒,自然会反省你的计划是否可行?你依然幻想着某一天能被族人迎回卡寨。” “不,我不想。”扎伊唯吹了吹冒烟的枪管,平静地指着血泊中的贾行云说道:“见到这小子在赌石场露了一手,我就知道刻木传说上记载的寻方令出现了,一个血鸦笛就能呼风唤雨,若是拥有整个寻方令,岂不是所向披靡,我要做王者,做缅北的王者,区区卡寨已经满足不了我。” “所以,你改变了计划。”月小柒手指对点的节奏越来越快,似在默默心算时间,“扎哈出现在别墅区不是偶然,那头小象是你驯化的?” 扎伊唯微微一愣,摸了摸光头,否认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月小柒点了点头,继续猜测道:“那我换个说法,你虽然被驱出卡寨,但是好歹当过实帕头人,族中自然有拥趸,你引出扎哈等族中精锐,联合丹拓,以驱赶这几个警察的名义,横扫卡寨。如何?亲自枭首胞弟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快。” 扎伊唯脸上现出扭曲的笑意,脸皮几近颤抖,他抽搐着嘴角,瞳孔放大,无意识吼道:“是啊,很爽,我就是这么变态,活该,活该,都该死,都该死。” “你这种人”月小柒摇头,慢条斯理鄙夷道:“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哪又如何?强者为尊,谁能奈我何?”扎伊唯指了指地上的四个挺尸,“是他们?”他呵呵冷笑,又指了指月小柒,“还是你?” “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都是一个山的狐狸,别跟我玩什么聊斋。”扎伊唯擤了擤鼻涕,擦在后背上,端起枪指向月小柒,“别废话了,寻方令给我。” 月小柒耸了耸肩,将骨钱令抛了过去。 扎伊唯左手持枪,右手搂住,摸着骨钱令上的纹理,兴奋得脸上血红。 他抱住骨钱令狠狠亲了一嘴,开心嘀咕,“有了这宝贝,我就可以收掉血鸦笛,什么实帕头人,老子不稀罕,我要做大鬼主,真正的大鬼主。” “大鬼主?你做不了了,做鬼比较适合你。”月小柒右手打着响指,左手食指伸在唇边,轻启唇瓣,“123” “什么意思?”扎伊唯抬起枪口,右手发麻,渐渐有血涨的感觉。 他惊觉不对劲,扔掉骨钱令,拔高声音吼道:“你在上面放了什么?” “呵呵。”月小柒捂嘴嗤笑,眼角蕴着笑意,“我月小柒的东西,你也敢徒手接?真是” “真是不知者无畏。”月小柒打着响指,节奏犹如鼓点,在扎伊唯心头轻轻敲击,继而越来越重,“鬼敲门这种药,在我大秦是用来审讯犯人的,如何?是不是有种心悸难受,心脏被人揪起暴捶的感觉?” 扎伊唯枪掉在地上,按着心脏的位置靠在雕像旁,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 他颤颤巍巍,说话断断续续,“你,卑鄙,咳咳咳。” 扎伊唯咳出血块,带着碎肉的血块。 他无力地软坐在地,从怀中颤抖着摸出一个乌鸦造型的木雕,吼道:“巫噜” 砰地一声枪响打断了扎伊唯咆哮的声音。 扎伊唯手中的木雕碎成粉末,手掌更是血肉模糊,齐根稀烂。 他不甘地强撑口气,看着密林中冲出三辆脏兮兮、满是泥浆的四轮山地摩托车,摩托车上一个寸头的中年汉子举着轻狙,冷漠地注视着自己。 “啊!是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扎伊唯用劲最后气力,吼得嘴里喷出血来。 血液飞溅,在阳光照射中,映射出一道彩虹。 彩虹下,扎伊唯死不瞑目,瞪圆眼珠,愣愣地注视这天空,眼神慢慢涣散。 这天很蓝,跟小时候阿妈包裹苞谷粑粑的手帕一样蓝,跟该死的扎伊拉尿床的床单一样蓝。 下辈子,我想做个好人。 扎伊唯闭上眼睛,永久睡去。 第一百零七章 螳螂捕蝉,雄鹰在黄雀之后 三辆山地摩托风驰电掣停在广场,全副武装的三人隐隐将月小柒围在中间。 “这是我们贾家的,谁也别想拿走。”中年男子寸头圆润,笑容可掬,左手拇指戴一半透橘黄琥珀扳指。 他端着轻狙,挑起扎伊唯尸体旁的骨钱令,从摩托车上取下清水,小心翼翼冲了一遍又一遍。 “恭喜你了,贾二爷。”月小柒踢了踢贾行云的心窝,施施然道:“你如愿以偿,整个矿区都是你们贾家的了。” 贾瑞和拍了拍圆润的后脑勺,笑得人畜无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呵呵。” “无所谓了,反正已是死无对证。”月小柒撇了撇嘴,朝扎伊唯的尸体努嘴,“这小村寨的聪明人,怎么玩的过你们这些老狐狸,终究只不过是一枚棋子。” “聪明过头的小姑娘,没人会喜欢。”贾瑞和不置可否,脸色认真地摊摊手,“不过,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啧啧啧。”月小柒咂摸着嘴,白了一眼贾瑞和,“这就是棋手和棋子的区别,明明是最大的赢家,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你把你亲侄儿也算计进去,贾行云知道后会怎样呢?” “我看你是臆想症发作了,胡言乱语的,要不要我给你叫医生。”贾瑞和开着玩笑,心情大好,“月小尒发过话了,只要你老老实实,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月小柒点了点地上的四个血人,冷气秋烟道:“我不仅救了你们贾家的继承人,还连带救了三个警察,寻方令没抢到就算了,你这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走了?” “哦?”贾瑞和擦了擦枪,反而把枪口压在地上,漫不经心道:“你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 月小柒伸出五根手指,表情严肃,“矿区的收入,我要五成。” 她舔了舔嘴,眼中冒出星星,“否则,我就把你的勾当告诉贾行云。” 贾瑞和脸皮抽动,右眼跳得厉害,“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最多一成。”贾瑞和语气坚定,话锋急转。 月小柒默不作声,五根手指变成四根,眼神坚毅,不容置疑。 “我是看在月小尒的面子上,你不要太嚣张。”贾瑞和有些气结,脸上露出郁气,“最多两成,打死我也不让步。” “三成。”月小柒冷哼一声,“少于这个数,你打死我算了。” “尼踏马成交。”贾瑞和长舒口气,压低声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懂?” 月小柒捏起右手拇指、食指从左唇角滑到右唇角,眉开眼笑,踮起脚步离开。 她盯着四个血人望了半天,老是觉得不自在。 “好了,舒服多了。”月小柒拍了拍手,审视着地上的杰作,还掏了掏兜想摸出手机拍照,这才想起手机被贾行云在泳池边砸烂了。 她嘟起嘴,冷哼一声,踢了踢贾行云的心窝,头也不回,走得毅然决然。 “小心扎哈。”悠远的声音传来,月小柒到底还是没憋住。 “记住,三成是你个人的,与长生堂无关。”贾瑞和望着月小柒的背影,手中的轻狙举了好几次。 他听着月小柒的提示,面无表情,似乎这并非什么新鲜事。 月小柒背对着,挥手,浑然不知,亦或是毫不在意。 四具血人被月小柒头顶着头摆出十字造型,贾行云对着孟庆,江晓蔷对着刘俐。 八条腿被弯成统一的弧度方向,高空看去,犹如一朵盛开的红花。 “二爷,回吗?”石凯从摩托车上取下药箱,检查着几人的伤势,惊讶的发现四人的伤早已结痂,轻轻一碰,血痂脱落,露出完好无损的肌肤。 他啧啧称奇,暗暗佩服月小柒药师之名。 “二爷,来了。”林彬操作着无人机,从屏幕中看到动静。 他将操作盘递到贾瑞和身前,指了指林摇鸟飞的画面,“扎哈灭掉矿区的红毛尸,回援了。” “不慌。”贾瑞和将狙击放到摩托车上,摸出雪茄盒,用雪茄剪整齐剪掉首尾。 他将雪茄在摩托车后视镜上杵了杵,用长长的火柴熏燃,这才慢悠悠地抱着手臂,靠坐在摩托车旁,右脚抬起后顶在摩托车上。 他眼中露出深邃的目光,凝望着山林中三三两两冲出的象骑,自言自语道:“往后少不得要跟这个老朋友来往,看看眼下他什么态度。” “二爷,石兄,林兄。”李林从瓦策的象骑上踩着软绳落下,脸上露出喜色,紧跑几步,站在贾瑞和面前鞠了个躬,同另外两人击肘向庆。 “少爷呢?”李林眼神瞄过造型别致的四具血人,半秒未停,他心中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躺在地上的会不会有贾行云。 “睡得死猪一样,老子为了贾家劳心劳力,这小子感情好,睡得涎水都流出来了。”贾瑞和举着雪茄朝那四个血人点了点,“咯,躺地上泡妞呢,别担心,好好的。” “我勒个去。”李林惊得心肝乱颤,脚下打滑,连滚带爬扑向贾行云。 摸着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气息悠长,跟睡着没两样,这才心下稍安。 瓦策、眉苗火急火燎,领着部分族人去解救象圈的族人,扎哈大手一挥,象骑隐隐将场中几人围住,象背上的双骑,手中的武器明晃晃地指着众人。 “贾先生。”扎哈摸着长须,迎面走来,步伐沉稳。 他瞥了一眼死在雕像下的扎伊唯,嘴角浮起一股嘲笑。 扎哈踱步到扎伊唯身前,弯着腰凑近他身前,一把揭开他的人皮面具。 他看着扎伊唯本来的面貌,无声发笑,静静注视着他,唇瓣轻碰,“你是黄雀,我就是天上的雄鹰,真是谢谢你,不仅让我看清了内奸,还让我百分百能当上实帕头人,你在地狱好好看着,族人在我的带领下,一定会飞黄腾达。” “钦,啊侬,瓦剌。”扎哈推倒扎伊唯的尸体,腰杆挺直,回身朝象骑喊出三个名字。 三个青年,神情复杂,互相对望一眼交换眼神,暗暗咬牙,脸上露出决然的狠厉。 “誓死效忠实帕大人。” 三个青年刚掏出身上的手雷,准备拉响,就被扎哈的亲信射中手腕。 血雨飘零,象背血肉模糊,引起一阵骚乱。 第一百零八章 猎人才会赢到最后 “压下去。” 扎哈头也不回,淡淡吩咐,面无表情。 “怎地,老朋友,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吗。”贾瑞和猛嘬几口雪茄,杵在摩托车上熄灭,翘起嘴角,弹了弹脸颊上的一点血污。 “怎么会,我们是朋友,这次的合作很愉快,你我各取所需。”扎哈朗声大笑,忽然正色道:“不过血鸦笛终究是个隐患,不知寻方令可否借给在下,镇压邪祟,还天下太平,你以为然否?” 扎哈拽着文,手背身后,发出苍劲有力爽朗的笑声,加重语气道:“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可不在原有的协议里。”贾瑞和语气淡定,转动着拇指上的琥珀扳指,点着手背,眼中精芒乍现,“我若是不呢。” “由不得你。”扎哈拉下脸,脸上波澜无色。 咔嚓咔嚓,子弹上膛的声音连绵不绝。 两边同时举枪对峙,别看贾瑞和这边只有石凯、林彬,还有莫名其妙慢了几个节拍举枪的李林。 但是三人的气势一点也不弱于对方半跪在象骑上的十余人。 “哈哈哈,你看看你,这么不禁逗,来了卡寨,就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扎哈瞬间变脸,脸上的皱纹笑成几朵菊花。 “我没有开玩笑。”贾瑞和寒眉冷对,语气生硬,见扎哈笑容渐渐凝固,他缓缓舒展眉心,笑意渐浓,“是我们在开玩笑,哈哈哈。” “一点都不好笑。”扎哈扯了扯嘴角,碾了碾胡须,冷哼一声,“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既然话头都挑开了,我就直说,寻方令我要定了。” 贾瑞和摇了摇头,往前两步,盯着扎哈的眼睛,平静道:“我就知道你这条老狐狸,贪心不足,胃口这么大,小心别撑死了。” 扎哈当仁不让,踏前两步,与贾瑞和对视,气势瞬间暴涨,“你身在卡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如何蹦跶。” “人多欺负人少呗?”贾瑞和眯起眼睛,摸着后脑勺,从脑勺一直往前延伸到额前。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就要有被吃的觉悟。”扎哈在自己的鼻尖、扎伊唯的尸体、贾瑞和的胸前之间指来指去,施施然道:“缅北这地,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不用我教你吧。” “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么快撕毁盟约,就不怕你们的米斯天神惩罚你?”贾瑞和再进两步,直愣愣地对视着扎哈的眼睛,两人只差鼻碰鼻。 “米斯?”扎哈往后扬了扬头,又觉得这样失了气势,他头颅微倾,神色倨傲道:“从今往后,我就是米斯。” “你让一步,我们还能做朋友。”贾瑞和在扎哈面前,跟在贾行云面前完全两个人,气场强大到给人的感觉,这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叔,而是一个可号令天下的枭雄。 “行,主盘留下,副盘你可以全部带走。”扎哈看似漫天要价,就是坐等贾瑞和坐地还钱,其实他压力很大,后背湿透,交恶贾瑞和这么个敌人,并不附和卡寨的利益,但是为了血鸦笛,为了大鬼主之名,他觉得这险冒得值当。 “那就是没得商量。”贾瑞和眼芒闪动,睫毛上挑,怒气上涌。 “比摇人,我贾家从来没输过。”贾瑞和嘴角浮起一股冷笑,笑意渐渐扩散,越来越浓。 扎哈眉心跳跃,内心升起不详的预感,脸上神色变幻,胸脯急剧起伏,摇头道:“不可能,他们怎么敢。” “你方才有句话说得对,缅北这地,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不用我教你吧。”贾瑞和慢悠悠后退着,靠在摩托车上,“对于贾家来说,一切都只是数字。” 贾瑞和风骚地晃了晃脖子,咔咔作响。 他举起右手,伸出巴掌,随着手指的弯曲,淡淡数道:“54321。” 嗡嗡嗡 十几架武装无人机突兀飞来,黑黝黝的枪管转动着,似乎随时有火舌喷薄。 卡寨四周密林中,山摇地震,树木倾倒,漫山遍野的军绿士兵荷枪实弹,影影绰绰。 寨头寨尾冒起浓烟,两辆坦克突突突的开了进来。 “你耍我。”扎哈恼羞成怒,还以为得到矿主的武器库,就能嚣张一点,结果没想到,一切都在贾瑞和的算计中。 “不,他没有耍你。”粗狂的声音响起,“你不贪心,自然就没我们什么事。” 俊温掀开衣襟,推着轮椅慢悠悠走了过来。 轮椅上是打盹的老婆婆月小尒,她张着嘴仰着头前后摆动着,弧度之大,似乎分分秒秒能栽倒泥里。 “老太君,到了。”俊温夹着声音,在月小尒的耳边温言细语,恭顺得像安静的猫咪。 “啊。”月小尒兀地睁眼,嗦了口口水,以手背掩嘴,胡乱抹着下巴,“要吃饭了?” “到卡寨了。”俊温弯腰躬身,从轮椅后背摸出一袋葡萄干,抖在掌心,细心地捡去混着的提把。 “到就到呗,别打扰我瞌睡。”月小尒伸着懒腰,打了长长一个哈欠,抓起葡萄干塞进嘴里,窝了窝身,刚要倒头眯眼,斜眼看到广场中心的几个血人,她脸上瞬间黝黑。 “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敢动我的人,小俊温,老娘的意大利炮呢,给我拉上来,一个不剩,屠” “别激动,您别激动,消消气。”俊温温柔地说着话,顺着坐在轮椅上张牙舞爪的月小尒的后背,“不是扎哈动的手。” “谁?”月小尒上下唇磕动,觉得咬牙切齿的动作没劲。 她取下假牙,右手抠住假牙,上下快速磕碰着,对着自己的脸,抿着嘴,口水满唇,“谁这么大的胆子,给我千刀万剐。” “嗯,已经千刀万剐了。”俊温指了指远处的那堆骨架,看着月小尒的行为,他哭笑不得,只能帮她再次装上假牙,语气恭顺道:“侦察兵来报,贾行云亲自动的手,眼下吃过月小柒的药,应该很快就醒了。” “全世界都在演,别以为我不知道。” 贾行云咳了数声,茫然坐立。 见着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什么螳螂、蝉、黄雀、雄鹰,都踏马比不过猎人。” 第一百零九章 从一开始就是局 贾行云早醒了,在月小柒第一次踹他心窝的就已经意识清醒。 他摇晃着脑袋,左手揉着心口的位置,侧着头右掌肚拍了拍右耳。 好大一颗耳屎。 他将耳屎碾在指尖,凑到鼻尖闻了闻,嫌弃地嘀咕“什么丹药,外溢这么严重,臭死了”。 “哟,小不点,没死呢。”月小尒打个呵欠,抹了一把嘴角的唾沫,指着自己的腿,“没死就麻利地过来给老娘捶腿。” 贾行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检查完江晓蔷三人的伤势,心下稍安,这才跳下平台,朝月小尒走去。 “小贾”贾瑞和在贾行云经过身边的时候,提起一口气,又压了回去。 贾行云目不斜视,看也不看脸色愧疚的贾瑞和。 贾行云走到轮椅边,蹲下身,抱起月小尒的左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动作娴熟地捶着她的小腿。 “我就知道贾小子没这么好骗,看看,尴尬了吧。”月小尒眯着眼往后仰着头,享受着贾行云的伺候,另外一只脚也架在了左脚上。 “那个”俊温挤出一脸笑意,却被贾行云抬手打断,“不用解释,我来说。” “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你,你,你,还有你,甚至还有他们”贾行云指着月小尒、俊温、贾瑞和、扎哈、江晓蔷等人。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门,面带嘲弄,“我没什么本事,就记忆力稍微好点,从在三角矿场看到方爱国,还有彪子、虎子、春子的时候我就怀疑了。” 贾行云朝俊温的士兵队伍环视一周,有些遗憾没有见到四人。 他低眉捏着月小尒的腿,“四人我见过,在瓦拉庄园,方爱国是你的坦克手,在贫民窟开炮的那辆坦克的驾驶员。” “我很迷糊为什么你的人会出现在三角矿场,到后来看到1号别墅4楼会议室中投屏上的吃人画面,我大概明白,你是在暗中保护我,当时用那种诡异的视频,是想提点我矿区有异,让我知难而退,对吧。” 贾行云抬头望了望神色平静的俊温,“我们来说说这个局吧。” 他瞥了一眼咂摸着嘴,眼露深邃的贾瑞和,“其实你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丹拓的团伙和长生堂等人,矿区只不过是一步闲棋。” “一块螺尾咬的筹码钓不动这群老鳖,所以二叔让戴着骨钱令的我,从鹅城飞来入局,或许电话里沟通不方便,或许机场到贫民窟被人追杀情况危机来不及沟通,或许二叔小腹受伤在瓦拉庄园没精力告诉我,总之,我稀里糊涂就入了局。” 贾行云的语气带着怨气,还有一丝不满。 “在暗拍会之前,你故意散播寻方令的主人会出现。”贾行云捏着月小尒的腿,暗暗加劲,“目的是让知道寻方令奥秘的卡寨人入局,你为什么这么做呢?因为丹拓为了他的罂粟种植计划,卡寨是他觊觎已久的目标。” “在赌石场丹拓被捕,得知俊温在与缅方的警察合作,就使得他迫切的想要摆脱密支那的困局,破局的关键就是卡寨,拥有地势得天独厚的种植基地,丹拓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丹拓和他。” 贾行云指了指扎伊唯的尸体,“一拍即合。”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我甚至可以笃定,丹拓的逃脱有你俊温和缅方警察的暗中配合,你们的目的很简单,让丹拓狗急跳墙,纠集所有势力夺取卡寨以作基地,当然,顺道对江晓蔷等人复仇。” “江晓蔷等人放着密支那到滇省边境的高速不走,改走缅印公路,绕道回国,名义上是怕丹拓集团堵路,实则是故意拉远距离,卖个破绽,引蛇出洞吧。” “丹拓这人因为父亲死在华夏警察手里,估计对华夏警察恨之入骨,你们是在给丹拓一个诱饵,用四个缉毒警和两个刑警做诱饵,钓丹拓追击这个香喷喷的诱饵,江晓蔷等人以大无畏的精神以身伺虎,甘愿为饵,带着丹拓绕进卡寨。” “朱涛涛,也就是扎伊唯以为机会来了,毒杀了所有矿主,引爆矿区的乱局。” “而扎哈以矿区的局势,顺势而为,带走忠于他的卡寨精锐,是为了保存实力,以便为日后当上实帕头人做准备,果不其然,留守的扎伊拉被丹拓枭首,扎伊唯的无辜乱杀也遭了报应,扎哈既可以打着为族人复仇的旗帜重返卡寨,又可以借此威望竞争实帕的位置。” “我猜,这么大的阵势齐聚卡寨,其实是为全歼丹拓的违禁品集团做的准备吧,只不过你们没想到,丹拓整个团伙,被我这么个小棋子端了。” 贾行云脸上现出阴霾,咬牙切齿道:“你们要消灭穷凶极恶的恶棍,我举双手赞成,但是,你们好大的胆子,算计我们国家的警察。” “不是算计,是我们商量好的。”江晓蔷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她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拨掉头发上的血痂,走到贾行云身边,蹲下身,学着他的样子,将月小尒的右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捏着她的小腿,压低声音,“这么给你说吧,月小尒是国家的人,俊温是我们的卧底,在编的那种。” “为了拒毒于国门外,为了国泰民安,我们这些小警察什么都愿意做。”江晓蔷黯然,眼帘低垂,“哪怕有人为此献出生命,这是我们的使命,是戴上国徽那一刻宣誓的誓言。” “你知道吗,左盘江死都不肯倒下,我在小溪边见到他牺牲后僵硬着挺拔的身躯,他的右手手指自始至终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姿势,掰直了又弯曲,掰直了又弯曲。”贾行云眼眶红肿,泪水再也止不住,鼻涕合着泪水哗哗直流。 他颤抖着双手,捏在月小尒的小腿上,力道大得月小尒瞪圆双眼。 “你知道吗,莫献进那么年轻,笑的时候脸上还挂着青涩的羞赧,尸骨无存啊,我赶到现场的时候,满山的血肉合着泥土,我茫然不知所措,我跪在地上捧着血泥,我不知道那一堆才是他的英魂。” 第一百一十章 心甘情愿做棋子 “丹拓那样的一群人算什么东西,要用你们的命来换,他们不配,他们不配”贾行云近乎咆哮,气得赫赫有声。 江晓蔷冷静地低着头,声音低沉缓慢,地下的泥土被她默默滴落的泪水浸湿,语气还带着笑意,“你看,你都这么恨,我们怎能不恨,违禁品不仅害人,还祸国,所以,我们才义无反顾,才有这次的局,我们甘愿为饵,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你看,结局多好,上百个恶徒死了呢,丹拓再也不能往国内贩卖违禁品了,我们不知道保护了多少个家庭。” “哪谁来保护你们。”贾行云擤着鼻涕,鼻涕已呈清水,“保护你们这些可敬的人。” 江晓蔷扬了扬头,把泪水憋了回去,脸上挂着泪花,阳光灿烂道:“身为国士,自然有国家保护啊,我们不是还有像你一样的14亿同胞保护吗。” “长大了啊。”贾瑞和转动着手里的扳指,踱步到贾行云身后。 他长吁短叹,眼中露出欣慰。 “长大了就可以给二叔使脸色了吗。” 啪地一声,贾行云脑后传来一声脆响。 贾行云火气蹭地一声冒起三五丈,红着眼眶歘地一声站起来,转身咬着腮帮跟贾瑞和对视。 “别冲我瞪眼。”贾瑞和也火了,掏出手机拨响电话,砸向贾行云,提高声音,“冲你老子发火去。” 贾行云抱着手机搂在怀里,疑惑地放在耳边。 “是我,你老子。”贾瑞知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别怪你二叔,这是你外公十几年前落的盘,让你入局,是我的意思。贾家的小子不是温室的花朵,是雄鹰就得翱翔,当然,翱翔之前要熬一熬,你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让贾家的族老们失望,你,很好。” 贾行云默不作声,心中的那个结解不开,左盘江和莫献进的牺牲让他不能释怀。 “为国为民者皆有大义,牺牲的两位警官共赴大义,你呢,小贾,你的大义是什么。”贾瑞知不等贾行云回话,直接挂掉了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传来,贾行云举着电话有些愣神。 孟庆、刘俐悠悠醒来,两人坐在地上,看着四周的环境,却是怅然若失。 孟庆点燃三个烟头,举着虚空跪拜,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 刘俐揪了一把短发,把头深深埋进膝盖,肩头耸动,泣不成声。 面对敌人,他们化身怒佛金刚。 面对同事、爱人的牺牲,他们难掩失落,痛彻心扉,他们是人,只不过是一群穿上警服的普通人。 正因为有这些普通人的伟大,才有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安稳。 向国士致敬。 贾行云心里默默想着,将手机递给贾瑞和,朝他挤起嘴角,算是原谅了二叔。 “整个矿区是你的了。”贾瑞和拍了拍贾行云的肩膀,将骨钱令挂在他胸前,摆了摆收进他衣襟,“这边太危险,不适合常驻,我交给俊温操作,你有什么建议。” “没什么建议,您看着办。”贾行云的心情仍旧低落,整个矿区,人都几乎死绝,变成了真正的血矿。 贾行云不是泛滥的圣母,自然不会说什么捐出去的话,贾家靠琥珀发家,有个偌大的矿区,以后在琥珀市场的议价权会更加占据主动。 不过并不是说他心中没有缔结,眼不见心不烦,不管还不成吗。 他想了想,转头对俊温道:“矿区有个小孩,叫黑娃,蛮机灵的,你可以考虑带带他,要是看上眼,当接班人培养也不错。” 俊温摊了摊手,语气玩笑道:“血雾侵蚀矿区,方爱国等人提前撤了出来,黑娃我没看见,指不定变成红毛尸被扎哈扫成了筛子。” “呵呵,终于想起我来了吗。”扎哈的脸上青红交加,脸皮抖动着,“合着绕了一大圈,你们吃香喝辣,我喝点冷汤呗。” “咋滴,想吃肉?”月小尒打着盹,闻言挺直身板,从轮椅上站起来。 她跳到轮椅上,居高临下望着扎哈,从腰间拔出两把黄金打造的手枪,虚空指天,“到了老太婆嘴里的东西,谁敢惦记?” “此次卡寨损失最重,矿区” “不行。”月小尒抿了抿唇,用枪管顶了顶衣袖,“我们的。” “这就是不讲理咯?”扎哈捋了捋胡须,眼中尽是阴霾。 “毛大大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我深以为然,我人多枪多,我说了算。”月小尒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颤抖着双腿,双枪绕着指环转动,让贾行云腹诽一句“不是老人变无赖,是无赖变老了”。 “行。”扎哈竖起拇指,吞咽下口水,咬牙道:“有种。” “怕你不成。”月小尒嘀咕着,仰脖望天,眼珠快翻到天上去,“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装模作样,就只知道在卡寨屁大点地方勾心斗角,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卡寨早晚被你玩完。” 扎哈脸皮抽搐,脸上现出厉色,张了张嘴,想说句狠话,却是化作一声嗤笑。 “不让我好过,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扎哈暴笑,从怀里摸出遥控器,狠狠按下,脸色狰狞,吼道:“让洽尼来惩罚你们这些亵渎米斯后裔的罪人。” 轰隆巨响。 广场中那个巨大的乌鸦雕像砰然炸散。 地动山摇,人仰马翻。 引发强烈的地震,整个卡寨,包括卡寨四周,方圆三十里天崩地陷。 “禁地开,血雾现,遮天日,转阴阳,哈哈哈下地狱吧。”扎哈在尘土缭绕中,连滚带爬,按着手上的遥控器,到处都是爆炸的声音。 扎哈疯狂中引爆了封印血鸦笛的禁制,谁也想不到,卡寨的乌鸦雕像就是封印禁地的关键所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矗立在日日人来人往的卡寨广场。 高空望去,整个地陷足足三十米左右,犹如一方巨大的天坑。 天坑中地貌变换,露出原始的嚓斯特地貌。 剑状、柱状和塔状石林,天生桥、地缝、天洞、深坑犹如未知世界的怪兽口舌,重见天日。 不知名处,雾气缭绕,血红扩散,似有生命,张开又回缩,如跳动的心房。 第一百一十一章 琥珀牌坊玉石桥 天塌地陷,恍如末日。 短短数十分钟的巨变,沧海桑田,旧貌新颜。 前一刻还聚集数千人的卡寨,下一刻全世界似乎就只剩贾行云自己。 下沉的广场消失了,变成半悬浮的岛,如伸在峭壁的瓢。 贾行云被晃得天昏地暗,半趴在地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他抬起左臂擦了擦嘴角的污渍,细细打量。 下意识抬头,天还是那个天,地已不是那个地,就像地形膨胀,被立体无限扩大。 膨胀的代价就是破败。 极目远眺,环顾四野,远方模糊可见青灰相间的水平线,那是地陷的交界。 视线中端,山川河流改道,丘陵变成土包,盆地拔地而起,葱葱郁郁的森林如散落的火柴。 收眼之处是一株歪脖子老树,一半在土里,另一半在半空。 贾行云爬行着抱住老树的虬根,斜眼往下瞧去。 树根散落犹如垂帘,悬空十来米,底下是一小截乌鸦雕像的翅膀,斜斜插在乱石中。 贾行云收回目光,背靠着老树,一颗心悬了起来。 对面是一座桥,一座青翠雪花玉打造的石拱桥。 桥无墩,更无河流在底下流淌。 只有枯叶,无穷无尽的枯叶。 还有惨白灰色的骨块。 桥拱正上方有一牌坊。 与拱桥的破败形成鲜明的对比。 牌坊光洁无比,从幻变着青色,偶可见粉紫色的色彩来看,这是一块罕见的柳青琥珀。 牌坊之上倒挂着数具残缺的人形骷髅。 还有一具新鲜的瓦拉庄园士兵的尸体。 尸体的血没有溅落,丝丝缕缕被琥珀牌坊吸收,游走其中,犹如万千蝌蚪。 玉石桥琥珀牌。 贾行云不禁想起缅北的一个传说:传说善恶神殿有一座神秘的玉石桥琥珀牌坊,当人们通过它的时候,心术不正的人就会被它吸住,倒挂在牌坊上。 神殿的主人用它来辨识真善美,结果无人能走过玉石桥。 殿主极怒之下,引来滔天的洪水,冲刷人间的罪恶。 洪水滔天,灭世的前一刻,一只金乌自东飞来,它双眼射出两道金光,如滚滚烈焰,将琥珀牌焚烧殆尽。 并施展大神通用玉石桥沟堑天地,接引世人进入天国。 这就是诺亚方舟的缅甸版。 贾行云内心是嗤鼻的,作为无神论者,他淡定地站上了七阶玉石桥的第一阶。 眼前一花,突兀变幻。 是高考当年查到分数的那天。 是知晓自己摘得粤省状元的那天。 贾行云嘴角翘起弧度,情不自禁发出会心的微笑。 如云霞迷绕,眼前的景渐渐稀薄,变成茂密的树丛中,小溪旁的鹅卵石滩上,打斗的五人。 是左盘江牺牲前夕的打斗重现。 是他至死不屈的挺拔身躯。 是他最后时刻依然保持扣动扳机,僵硬的手指。 贾行云的微笑渐渐凝固,变得严肃,最后愤怒。 接着的画面就是江晓蔷四人在林中被丹拓包围前,莫献进和刘俐的相拥而泣,孟庆和江晓蔷看似平淡的对话。 莫献进和刘俐对视着,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江晓蔷拍着野花对着无人机笑得阳光洒沐,唇瓣轻启问的那句好看吗。 这是四人之间情侣的诀别,师徒的诀别,与这个世界的诀别。 充满大无畏的哀伤,充满共赴大义的哀伤。 再看一遍,贾行云依然很揪心,脸上尽是愁云。 不知不觉,贾行云已经迈向第四个阶梯。 这一次的画面,变成了小时候在大舅家,被表姐柳嫣骑着德牧追得满院子兜圈。 那粗壮有力的狗腿火星撞地球一般将贾行云扑倒在地,长长的哈着粗气的猩红大舌头,刮着涎水劈头盖脸舔在贾行云脑袋上。 如此真实,贾行云紧张的心依旧快跳出胸口。 他本是不怕狗的,是怕狗背上那个揪着小辫子放肆大笑的小魔女。 眼前的画面流水般回放,让贾行云暗暗升起警惕。 他站在第四阶梯,踌躇不前,任由那狗那人重现了一遍又一遍。 “表姐,我想你了。”贾行云默默念叨着,眼中露出追忆,儿时的无限美好涌上心田。 “喜怒哀惧幻境吗?接下来是不是对应爱恶欲?”贾行云很清醒,并没有沉迷幻境,他的骨钱令在转动着,发出空空空的声响,他胸前的骨钱令纹身亦在流转着,无形的气一浪又一浪。 “摄魂术吗?雕虫小技。”贾行云自言自语,眼露不屑。 “三魂主命,对应生死。七魄主性,对应喜怒哀惧爱恶欲。所谓的摄魂三大术,召阴、拘阳、窥心,七小术破魄眼操纵人的七种性情,我还以为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只是,不过如此,我心智坚定,意志坚若磐石,又有空谷牙加持,哪怕狂风骤雨,依旧浑然巍巍。” 贾行云心智丝毫不为所动,毅然决然连踏五六七阶。 玉石桥上魄断,琥珀牌下魂消。 传说毕竟是传说,贾行云渡得很轻松,所谓的心术不正之人,是指心智不坚之人吧,面对自己的内心,问心的同时,有没有初心不改。 这桥不是摄魄,是乱心,心乱了,就会惶恐不安,就会疑神疑鬼,就会错中出错。 就会踩上机关。 走上玉石桥站在琥珀牌坊下的贾行云,盯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再仰头看到鲜活尸体脚上的金丝,瞬间看穿一切。 观察着那几具年代更加久远的骷髅,贾行云心中冒起无数的问号。 骷髅上不止骨架,还有生锈的水壶,破烂的长枪。 “三八大盖?”贾行云用石头将长枪砸了下来,捡起摔烂成几截的破枪放在地上拼接在一起。 贾行云之所以如此笃定,与他从小在外公家摸枪脱不开干系。 再有,这种日军标配步枪,很好认,枪机上方设有一个防尘盖,在抛壳和关栓时,会随枪机一起前进或后退。 “侵缅日军?”贾行云嘀咕一句,不过想到此处地处胡康河谷又释然。 这里同样是兄弟二次援缅远征军的主战场之一。 就在贾行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扭动脖子活动腿脚的时候。 若有若无的悉悉索索声,渐渐响起。 他侧耳细听,这声音汇集成音。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黄骷髅 一首模糊的歌谣如拉麦过度,挤压空气变形造成的揉搓感飘忽传来。 “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血喝” 这声音? 贾行云似曾相识,跟在磅石台手机里听到的幼童哭腔声音很像。 但又有区别,磅石台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哀怨、愤懑,充满负情绪。 此时的声音虽飘忽不定,却隐约在喜感中听到嘻嘻哈哈,不是单独一个声音,而是一群声音混合而成的合唱。 声音只是一瞬,恍惚从左耳进,被隔绝在右耳膜前,断流在脑中一般无影无踪。 磅石台别墅的遭遇,贾行云依然有几处不明,比如疑似“快接我”还是“快救我”的声音,那具无头女尸,琥珀镜前一簇红毛变成的红毛怪,镜子中自己的影子诡异流血。 从卡寨广场几人对峙时的话语推测,不少人知道血鸦笛的真本召唤血鸦。 从骨钱令吸收的红光判断,这红光是一种“生命体”,血雾的出现就是这种生命体的凝聚,那么所谓的召唤血鸦,真的只是血色的乌鸦? 至于真相是什么,恐怕只有赵猛知道,因为他是仅存的初代八部使之一。 所以,他通过视频电话,明确告诉贾行云要送他一分大礼,他笃定只有贾行云可以拿到血鸦笛? 贾行云单手抱胸,另外一只手捏着下巴,默默分析。 那么究其根本,有且只有可能是骨钱令主盘,还是说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帅的? 贾行云苦中作乐,自我感觉良好,却又开始担忧起贾瑞和、江晓蔷等人的安危。 以至于琥珀牌上散落半具骷髅,贾行云丝毫没有察觉。 骷髅只残留胸腔以上部分,吧嗒一声落在贾行云脚下,吓得他菊花微凉,下意识后撤跳脚。 贾行云后跳中双掌呈自然十字交叉,弯腰凝视。 半具骷髅手骨摔得稀碎,胸腔裂开,灰白暗黄的头颅倏然和脖颈骨分开,磕着半残的上下颚哒哒哒的朝贾行云窜来。 贾行云连连后退,手臂升起鸡皮疙瘩,他毛着胆子,口中发出“啊打嗒嗒嗒”的声音,一脚将骷髅头扫飞。 骷髅头撞击在玉石桥上,骨块溅射四散,露出一头尖、吻长、四肢短小、身体矮胖、耳廓退化、尾细而短、掌心外翻的灰黑动物来。 “鼹鼠?”贾行云脸颊火辣辣的,胸腔发热,哭笑不得。 他放松下来,嘴角抽了抽,眉心一滴汗水正巧落在嘴角上流进嘴里。 嘴中尽是苦涩。 “呸呸呸” 贾行云吐舌的声音吓得鼹鼠尖叫后退倒转,前肢胡乱扒拉在玉石阶上,后腿使劲跳跃。 那矮胖的身躯,前肢吊在阶沿边,下身收缩着内卷,后腿悬空乱弹,急吼吼的样子跟短腿柯基爬楼梯一模一样。 贾行云摇了摇头,用脚背垫着鼹鼠的屁股将它抬了上去。 鼹鼠屁股一撅,稠中带粘的豆屎飚射在贾行云脚背上。 “你”贾行云侧着脚背,点在地上,抖落脚背上的鼹鼠屎,气得捏起拳头朝鼹鼠示威。 鼹鼠翻滚在地,后腿快速乱蹬打滑,窜出老远,噗地一声钻入洞中。 半响,从洞口露出小半截尖细带短须的长吻,色厉内荏地朝贾行云吼叫。 “有本事别跑。”贾行云重重踏在地上,咚咚咚跑向洞口。 鼹鼠嗖地回缩,再也没有动静。 贾行云有些好笑,暗嘲一声幼稚,摇着头转身,却被硬物撞了个满怀。 “又来?”迷迷糊糊中似看到对面是一具磕着上下牙的人形骷髅时,贾行云反手撑在骷髅头侧,一把将它扇翻在地。 骷髅倒下,没有如前一具半截骷髅那般散作数块,而是卷缩着弹了起来。 贾行云心生警惕,定睛一瞧,后撤三步半。 那骷髅全身金黄,半蹲半起,四肢着地,后背拱起,歪着脑袋抬头,如细毛倒立、攻击姿态的猫。 骷髅空洞的眼中,有火苗在燃烧,火红的火簇。 贾行云的心吊了起来,隐隐提防,胸前骨钱令的空谷牙无形自转,空空空的声音犹如实锤。 琥珀牌坊上,缺了很大一块。 缺了一个倒立的半身骷髅纹。 这金黄骷髅从中扑下,无声无息。 一人一骷髅如决战紫禁城之巅的绝世高手,纹丝不动。 阳光炙热,贾行云的脸颊滑下汗水。 汗水顺着下巴汇聚成珠,阳光照射下,带着浑浊的折射光。 折射光下的汗珠,呈微型吊坠形状拉着线丝垂落。 汗珠溅落在地面的枯叶上,溅射数十,那数十抛物线凌乱飞溅的汗珠中,两道影瞬间触碰在一起。 一击即开。 贾行云肩头的衣料被划开,依稀露出五道浅浅的淤青指印。 金黄的骷髅消失不见,场中只有一阵风。 一阵卷起枯叶的风。 枯叶打着转,在贾行云的脚步落寞着飘零,如他落寞的背影。 噗! 贾行云捂着胸口半跪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金黄骷髅腾空穿心箭,左掌拍在他肩头,右拳砸向他胸口。 却是胸前的骨钱令化去了大部分汹涌的拳力,金黄骷髅也被骨钱令震得右臂皲裂,扑腾倒飞。 穿过琥珀牌坊,飞过玉石桥,撞在那颗歪脖子老树上。 轰的一声倒踩着老树,落了下去。 贾行云气血上涌,刚平复气息。 四周的枯叶卷起,土壤翻腾。 密密麻麻的骷髅破土而出。 这些骷髅,灰白带黑,眼中的火苗如暴风雨中快燃尽的灯盏,似乎一阵轻风来就会熄灭。 有身体残缺的、披挂着氧化变黑军服的、戴着窟窿钢盔的、手持锈迹斑斑短刃的、举着士官军刀的、端着残破三八大盖的 从这些骷髅仅存的身份辨识判断,贾行云肯定这些是二战时死在这里的侵缅日军。 “死后也不安分,那就再死一次。” 贾行云右手虚抓,荷瓣剑凭空出现。 他挥动荷瓣剑,在身前舞成一道剑罩。 空中下起冰雹,骷髅残骸的冰雹。 什么诡异,什么骷髅复活。 在荷瓣剑的洗礼下,统统只不过是刷“经验”的小喽啰。 荡扫一清,灰白发黑的骨架铺满一地,盖住了枯叶,盖住了泥土。 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中数不清细小的红光星星点点,汇集成片,化作山川河流中的斑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春子和彪子 场中心,残骸成堆,半拢骨丘。 骨丘之上,冷酷的俊朗青年衣袂连连,傲然于上。 同时。 数不清的枪声、爆炸声。 响彻山谷。 看来不止贾行云这里出现了骷髅兵,整个地陷的世界活了,也乱了,俊温的部队、卡寨的象骑与复活的骷髅兵短兵相接。 这就是卡寨所谓的禁地吗? 如此多的侵缅日军骷髅,看得出来卡寨曾经很辉煌,他们的先辈们,在反的道路上走得很远。 贾行云循着枪声,海黾旋轻微流转。 他疾驰而去,身后卷起带流风的枯叶。 两个瓦拉庄园的士兵正在苦苦支撑,面对数不清的骷髅兵边扫射边后撤。 “彪子。”春子抓住彪子的肩,后跌在地。 他双脚蹬在地上,松开右手,端起冲锋枪扫射在彪子脚前。 彪子的脚被两具骷髅兵抓住,鲜血横流。 骷髅兵的手被扫射稀烂,只剩几条骨爪耷拉在彪子的脚上。 彪子汗如雨下,脸上现出厉色,强忍着脚上传来的剧痛,摘下腰间的手雷,拉环、投掷一气呵成。 轰地一声小蘑菇升腾。 身前清空一片。 没有被炸散的骷髅兵,被震得东倒西歪,晃晃悠悠爬了起来。 甚至还有那种只剩下骷髅头的,眼中忽闪着红光,磕动着上下颚,一点一点地往前蠕动。 骷髅头被炸散的,红光散漫,半空合拢,钻入地底。 只是须臾,地下再度钻出骷髅。 还有红光游弋在骷髅兵群中,拖着长长的红影,如游魂在彪子春子四周游荡。 它们互相碰撞着,红光四溅,似乎在为争夺两人死亡后的占据权搏命一击。 “春子,你快跑,替我照顾阿姆。” 两人背靠背,端着冲锋枪不断扫射。 骷髅兵只要头颅不被打爆,倒了又起,倒了又起,直至没有支撑。 “要死死一起,咱两从小玩到大,要我丢下你,门都没有。” 春子反手拉开彪子,抬枪将一柄生锈的刺刀荡开。 彪子枪中的子弹用尽,弯下腰吼道:“掩护我,换弹夹。” 春子闪了下腰,抱着枪凶狠地吼着,艰难地转着圈扫射。 “好了。”彪子汗水迷糊了眼帘,来不及擦拭,半跪在地,抬枪怒射。 “杀,杀杀杀” 两人怒吼着,瞪圆眼睛,脸上尽是小溪流淌的粗汗。 骷髅兵在减少,但是也在推进。 两人被围在中间,身下铺满黄橙橙的弹壳,四周是层层叠叠的骷髅骨架残骸,还有数不清闪烁红光窟窿眼洞,正越来越近的骷髅兵。 时间越久,这“盆地”越来越清晰。 盆地边沿的残骸越堆越高,骷髅兵已经开始从上跳跃飞扑。 彪子的枪被飞扑而来的骷髅抱住,刚打散,又扑来两具。 他索性松开手中的枪,抽出刺刀一拐一拐地冲向骷髅兵。 他挥舞着刺刀,吼道:“春子,来世再做兄弟。” “彪子。”春子扣动扳机,最后一梭子弹射出,他拔出刺刀扣在枪上,端着枪冲了过去,大笑,“死在一起,魂归乡里,互相引路啊。” “谁都不准死,你们是老子的矿工。” 贾行云的声音由远及近。 暴风卷起,那冰雹又下了起来,骷髅残骸的冰雹,飞起又落下,飞起又落下。 像打谷场扬起的稻谷。 像搅拌机里卷起的脆骨。 像拉着海网收拢飞跃的鱼群。 两人瞠目结舌,看着那个在三角矿场斯文的“矿主”,如天神下凡。 怎么也打不死的骷髅兵,在他密不透风的剑影下,一触即散。 不堪一击,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竟然是如此的顺畅,毫无违和。 这词似乎就是为他量身定制,那些骷髅兵在他面前比豆腐块还软。 不是软,是脆。 脆得只是刚接触就散作一团。 那些诡异得犹如游魂的红光,近似争先恐后涌向那个呼吸平稳的人。 淡晕的红光笼罩,如红袍加身。 那人比之骷髅兵更像怪物。 秋风扫落叶,荡扫一空,纵使有完整的骷髅头,黑漆漆的眼窝中也空洞无物。 贾行云收了剑,红着脸,打了个嗝,犹饱餐一顿。 “老老板。”两人脸上现出愧疚的神情。 三角矿场火堆旁四人奉命拍吃“贾行云”视频,还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再次见到本尊,哪里还是矿场初见时那个斯文俊朗的公子哥。 这明明是一尊杀神啊。 贾行云捡起地上缠绕青苔的灰黑肋骨,挽起袖子,蕴着笑,点头示意,突然拉下脸来,严肃地用肋骨敲击着两人的头,“我的肉好吃不,啊,骗我,骗我,合起伙来唬我。现在既然叫我声老板,就是我的人,我不管,反正矿区缺人,你们回去就给我当矿区的管理。” “啊,我们是瓦拉庄园的兵。”春子缩了缩脖子,被敲得身子越来越矮,弱弱回了一句。 “老板,我,我,我愿意。”彪子伸出手,被贾行云敲得缩了回去,他甩着手哭丧着脸,指着脚上的伤,“老板,我受伤了,您不能虐待员工。” 贾行云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把肋骨丢在地上,拍拍手上的泥,望了一眼彪子的脚伤,“单兵医疗包有吧,春子,上。” “好的,老板。”春子扶着彪子坐在地上,胡乱抹干脸上的汗,处理着他脚上的伤,嘀咕道:“老板,我们是瓦拉庄园的兵。” “早晚要找俊温要人,你们几个我最熟悉,只要你们愿意,俊温那里我去说。”贾行云扫视着四周,从骨钱令的“渴望”程度来判断,周围暂时没了危险,他补充道:“你们不愿意也没用,人我是要定了。” “您出手又大方,长得又帅,身手又了不得,跟您自然是愿意的。”彪子拍的马屁毫无艺术,直来直去。 他被春子消毒着伤口,痛得头上渗出汗,咬牙硬挺,“瓦拉庄园能人不少,您为什么看上我们两兄弟。” “因为我欣赏你们的品性,生死关头面对死亡时的大无畏,彼此不离不弃,能守望相顾,勇、义接近满分的人,忠诚也是一定没问题。” 贾行云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彪子在知道要死的时候,将阿姆交托给春子的叮嘱。 孝顺的人,人品从来不差。 将矿区交给这种人,贾行云相信自己不会走眼。 第一百一十四章 骷髅军团 “其他人呢?”贾行云踩着地上干枯的骨碎,发出清脆的裂响。 “虎子没了。”春子处理好彪子的腿伤,搀扶着他站了起来,闻言,眼圈红了起来,“虎子被一群骷髅分了尸,我们小队十几号人,就突围出咱们两兄弟,方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地震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他驾驶的那辆坦克斜斜埋进土里,多半也是” 彪子叹了口气,原地走了两步,忍着伤口处的火辣,慢慢抬腿,“卡寨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此事会发生,聚集在一起,冲向了那边。” 贾行云顺着彪子手指的方向,眯起眼缝远眺,远方依稀可见一座模糊的石塔。 此时,密集回响的枪声中夹杂着无人机的轰鸣。 三人头顶掠过一架无人机,重复播放着俊温的声音“所有人,到石塔集合” 俊温无碍,通过无人机广播,第一时间收拢部队,有了统一指挥,所有瓦拉庄园的士兵不管在哪,都朝石塔突围。 贾行云带着彪子、春子,绕着起伏不定的地形,朝石塔的方向前进。 有骨钱令的压制和荷瓣剑的威力,贾行云等人走的很轻松,一路上救了不少人。 不知不觉就收拢了五十余人的队伍,贾行云以绝对的武力赢得士兵们的敬意,临时当起指挥官。 他对军队的体系有完美的接触,将人分成侦查、突击、掩护、预备、救援等小队。 有了密集火力的打压,骷髅兵难以近身,贾行云落得轻松,收了荷瓣剑以防过度使用,导致身体虚弱。 受过军事训练的队伍就是不一样,组织起像模像样的火力交叉推进阵型,稳扎稳打,像滚动的人流,一路碾压。 碾压的队伍,滚起雪球,沿路救助的人员越来越多。 盘旋的无人机也发现了这里的大部队,俊温的声音不断响起,指挥就近的小股队伍朝贾行云靠拢。 人更多了,火力更猛了,重逢的兴奋,劫后余生的喜悦,渐渐代替了哀愁的气氛。 贾行云在队伍中间闲庭信步,收集着“经验”。 骨钱令山河中的红光越来越多,依稀迷雾渐渐浓稠,如柳絮、云棉、彩霞。 涓涓细流般的红色被摄入骨钱令,初时很暴躁,慢慢沉稳安静。 贾行云总觉得少了点东西。 这些红光汇集而成的红雾,少了灵性,如无魂的“活死人”。 “报告。”临时充当侦查队长的春子跑到贾行云身前严肃立定,后背冲锋枪,敬个军礼,“即将进入象葬之地,要不要绕行。” “象葬之地?”贾行云咂摸着这四个字的字面意思,恍然,不忘回礼,撤手,“卡寨大象死亡后的埋葬地?” “是的。”春子一本正经,声如洪钟,“不止卡寨,方圆驯养大象的部落、族群,但凡有大象死亡,都会运到此地进行天葬仪式,此地也被称为象牙山。” “你是担心会出现骷髅象骑?”贾行云说完这话,春子再也绷不住,身形一跨,往前两步,望着四周脸上渐起担忧的士兵,压低声音道:“老板,不会这么邪门吧?” 贾行云也不想这么邪门,但是,墨菲定律,就是怕什么会来什么。 这边刚依据地形摆好防御阵型,前方就烟尘四起。 骷髅兵参杂着高大的骷髅象乱哄哄涨潮般涌了过来。 灰白的涌动浪潮线越来越近。 每具骷髅象背上都站着一具银白色的骷髅兵,眼中的红焰明显浓郁过灰黑的普通骷髅。 漫山遍野,骷髅象如装甲车,骷髅如鬼子兵,贾行云的队伍如远征军,时空错乱下,再度交锋。 声势浩大的场面吸引来数架无人机,待看清局势,先在骷髅军团中投了一轮弹。 震耳欲聋,火爆冲天,只一瞬就将人拉到战火纷飞的战场。 骷髅军团被大片大片焚烧,发出淡淡的幽蓝磷光。 轰的一声巨响。 天上居然爆掉一架无人机。 火球绽放,浓烟滚滚,栽进骷髅群,再度升腾出一团黑红的蘑菇云。 却是骷髅象上的银白骷髅兵同时出手,掰断象牙,如长矛投掷。 这些银白骷髅已有了浅薄的意识。 贾行云不禁想起琥珀牌坊下那具将自己震出血的金黄骷髅。 那是什么? 已单单不是用拥有意识就可以解释得清楚了。 无人机群瞬间回旋,远远升空,盘旋在贾行云这一方。 “喷火兵,建立火壕。榴弹组,一排一放,连续三轮。掷弹组,两人一组,盯住骷髅象。机枪组,交叉掩护。狙击组,盯着银白骷髅”贾行云声嘶力竭,在防御阵线前来回奔跑,指挥得有板有眼。 喷火兵在国内属于淘汰兵种,但是在缅北这地方却是大杀器。 两个喷火兵背着燃料罐蹿出阵营,火舌交叉,点燃了枯枝败叶,还有倒在地上的青翠大树。 榴弹、手雷,天空下雨,砸向骷髅军团,到处是红黑的火团。 轻重机枪密集的哒哒哒,瓢泼大雨般倾向前方,骷髅兵如狂风席卷下的韭菜伏倒一茬又一茬。 贾行云倚在石林旁,架着轻狙,眼神专注,呼吸缓慢而悠长,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被他隔绝在外,他沉稳地扣动扳机,对面骷髅象背上银白骷髅头颅爆裂,红光乍散。 贾行云专注地定点清理银白骷髅兵。 银白骷髅兵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指挥着军团蜂拥而至,贾行云这一方的压力大增。 火力渐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骷髅兵踩着灰黑的骨架、散乱着身躯无声冲锋,那种密集的骨头磕碰的声音,竟然掩盖了子弹穿梭、手雷爆炸的声音。 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这些不知疼痛的骷髅兵,手中有武器,懂得开枪,必定无敌于天下。 就算不遇上贾行云,漫山的骷髅兵也是无敌的。 骨钱令不会给它们重聚的机会,贾行云更不会。 他开起枪来,专挑银白骷髅爆头,冷酷得就像台精准的机器。 尤其是知道这些骷髅兵生前是侵缅日军。 咋滴? 还想还魂? 在地狱赎罪赎够了吗? 骷髅军团在减少,贾行云队伍这边的枪声也渐渐稀薄。 弹药没有补充,快耗尽了。 “上刺刀。”贾行云高喝一声,凭空刷地抓住荷瓣剑,率先冲了出去。 上架好像要感言 上架更新计划: 保底三更,也不说加更的事了,作为新鸟那就是想屁吃。 第一更:12:00。 第二更:17:00。 第三更:21:00。 前后会有几分钟的误差,不会不更新,如果过了时间点没有,就是被和谐大神吞了。 那啥,国际惯例,首先感谢几位大人。 责编:麒麟,六千字就给了我签约,这一签,给了我无尽的动力。没他这一签,也就没有这本书的这么多字,无论如何,数据再怎么不堪,我也会完本,绝无太监的可能。 签约编辑:枸杞,应该是合同相关事宜,操心了,感谢。 另外应该还有三组的其他编辑吧,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屏蔽章节的时候,能半夜解禁,我猜是倒霉的轮值加班狗-0-,感恩。 还要隆重感谢几位书友:经常性用100起点币包养我的一天四句,是个可爱的妹子,在女频有发书《花落两不知》写得极好,反正我是追看的。 还有卷毛怪,咕叽咕叽,拳头大的雨滴三位哥哥,现实的朋友,客气话就不多说了,就一个字,造。 还未上架就打赏支持的几位朋友:毛缺久、百年无心、爱笑的芽芽、禹千岁、冲啊天、娇养的女儿水做的、请叫我佛系小主,感恩有你们,千万书海中,赏我宠我。 还有一直推荐票支持的几位朋友:只爱风中凌乱、要变strong啊、闻人竞一、以剑养心、雪白的小猫……等等等等,很多很多认识不认识的,感恩有你们,一路扶持。 还有很多默默关注这本书的书友,我们就像老夫老妻,举案齐眉,相顾无言,我默默发书,你们默默看书,咱们都别说话,能让你们看得爽就行了。 絮叨的话就不多说了,浪费大家时间。 总之一句话,就算这本书只有几个订阅,我也会一往无前,更新到完本。 致敬 夏语楼 2020年9月1日庚子年七月十四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骨钱令真相的冰山一角 白刃战一触即发。 贾行云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骨架翻卷,贾行云的剑花如开到最大功率的绞肉机,漫天的剑影,漫天的灰黑。 越战越勇,贾行云势不可挡,抵住十来个骷髅兵,踩在象牙上,跃上象背。 象背上那银白骷髅刚举起象牙,就被贾行云劈剑从眉心一分为二。 一缕粗壮的红光被摄入骨钱令。 如果灰黑骷髅的红光是蝌蚪大小,银白骷髅的红光就是荔枝大小。 比在磅石台摄入红毛尸身上的红光还要浓郁。 贾行云狠狠跺脚,双手抱住荷瓣剑从骷髅象头盖骨住下猛戳。 刀切豆腐,红光闪耀,骷髅象轰然倒塌。 贾行云切得轻松。 瓦拉庄园的士兵却陷入苦战,尤其在对上银白骷髅和骷髅象的时候,往往需要十来人在负伤的情况下才能勉强战个平手。 骷髅象横冲直闯,强如猛犸,依仗庞大的身躯和锋利的象牙,给士兵们带来伤亡。 骷髅兵一旦见血,疯狂度飙升,死亡的士兵无一不是被撕扯成碎块。 “不要硬抗象骑,放着我来。” 贾行云一剑斩断三个撕咬尸体的骷髅兵,看了眼死不瞑目的士兵,加快了杀伐的节奏。 他开启海黾旋,身姿轻盈,在骷髅军团中穿花般跳跃,专挑给士兵带去威胁的象骑下手。 出剑必有红光乍现。 贾行云看到哪里有凸起的骨架,就往哪里冲。 他麻木地挥着剑,埋头狂奔,竟透阵而过。 贾行云愣了下,刹住脚步,转身又冲进骷髅军团。 来来回回,三进三出。 所有骷髅象和银白骷髅被他一个人荡扫一空。 骷髅军团的高手殆尽,瓦拉庄园的士兵压力大减,组成协作小组,利用灵活性越杀越勇,很多士兵的刺刀都起了卷。 随着贾行云一扫一大片的粗暴砍杀,骷髅军团慢慢变成大队、中队、小队,直至零散。 “胜利啦。”数百人聚拢在贾行云矗立的土包下,挥舞着武器,山呼海啸,想要将他举起抛向天空又不敢,互相推搡着,黝黑的脸上泛出劫后余生的喜庆。 “来吧。”贾行云收起荷瓣剑,眼带微笑,伸开双手直挺挺后仰倒下。 “喔吼~!” 贾行云被高高抛起,又被稳稳接住。 他在空中张牙舞爪,笑得没心没肺。 阳光有些刺眼,他举着手侧头盖住眼眉。 上下恍惚中,远方丘陵山脊上模糊出现一道影。 一头安静的小象,小象背上一具无头的尸体。 “芽芽和那具无头女尸?”贾行云内心狐疑,视线随着下落被人群挡住。 待他再度被抛起,往山脊上凝视。 那里空空如也,先前的影似乎是他的错觉。 “那头可爱的小象怎么会和无头女尸搅和在一起?”贾行云压下心头的疑惑,命令部队原地警戒休整。 他独自一人追上山脊。 山脊上在芽芽和无头女尸出现的地方。 一块流血的岩石。 “快救我。” “又是这三个字。”贾行云碾着鲜血凑到鼻尖细闻,眉心簇出山川。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贾行云百思不得其解,无头女尸是在向自己示警?还是在求救? 正在贾行云沉思之际,那飘渺的歌谣又从后方传了过来。 “有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血喝……” 贾行云刚想回头,忽觉突坠冰窖,动弹不得,一时汗毛倒立,冷汗凝固。 一股发自灵魂的颤抖使他禁不住打起摆子。 胸前的骨钱令如被强于它的恐怖存在压制,空谷牙纹丝不动。 歌谣的声音越来越大,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 贾行云灵魂的颤抖越发强烈,他情不自禁磕碰着牙齿,冷战连连。 有风过。 那种一寸寸冰冷中带着哈气的微弱热度。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呼着贾行云的后脖毛。 贾行云度秒如年,哪怕心若磐石,也从未体验过如此诡异的煎熬。 他就如被施了定身术,思维都快凝固了。 后脖松动,那点微弱的热度消失不见。 伴之清晰的歌谣。 似乎就在身侧,似乎就在耳边,似乎就在眼前。 贾行云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匪夷所思的五个小人影坐在根粗壮的圆木上,飘荡着从身后出现。 圆木悬空,凌空漂移。 小人影看不清、道不明、紧闭眼。 幼童模样,远看五个样,细看一个样,再看千变万化。 除了人影,难以形容到底是什么。 但那圆木。 材质不是实木。 猩红猩红,似有血海翻腾,似有星河灿烂。 贾行云瞳孔放大,木头面向他的这一面,四张流彩旋转,深邃得犹如蕴含宇宙的星图。 从左往右,那图案贾行云都很熟悉。 子母扣、促织牌、空谷牙、荷瓣莲。 比之骨钱令上的副盘,更加鲜活,更加立体,更加富有生命力。 与之比起来,贾行云佩戴的副盘连赝品都算不上。 依此推断,木头另外一面的星图,就是另外四个副盘。 “这才是真正的……?”贾行云几乎凝结的心,想不出后面的词。 他难以用准确的词汇形容。 话到嘴边,就是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不想说,忘记说,还是不敢说。 贾行云不确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脑中似有一把剪刀,每当脑海想要传递给声带的时候,就被那把无形的剪刀剪得稀碎。 歌谣越来越远,似时空穿梭留下的残影,凭空消失。 贾行云颓然跌倒,浑身被抽空般软绵乏力,冰冷的汗哗哗流淌,如拧开了消防水阀。 从未体验过的来自灵魂的重压。 如果心灵有形,此时贾行云的心灵已经萎缩成一团被碾成毫厘的薄片。 贾行云轻轻吐着气,缓过劲来,才大声喘出粗气。 他心有余悸地朝歌谣消失的地方望去,只是一霎,天旋地转,心脏差点被揪成一团麻花。 那消失的地方,突兀出现一张分辨不清的小人脸,闭合的嘴唇无声触碰。 “……” 贾行云差点昏厥,眼帘被汗水迷糊,朦胧中却怎么想也不想起来那唇语是什么意思。 人脸消失,就着汗帘,贾行云似乎看到了彩虹,妖艳的色,比七彩复杂得多得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富有类人情绪的无头女尸 贾行云全身发麻,动了动手指,心脏被揪起的那种感觉渐渐舒缓。 半响,他终于动弹自如。 “五子运木?”贾行云坐在地上自言自语,“五鬼抬棺?不能吧?那看不清材质的圆木是棺材?” 打造骨钱令的人,或者说始皇见过这一幕。 如果把圆木比作主盘,那八个星图样式的图案就是八个副盘。 这才是真正的骨钱令。 而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只不过是仿制品。 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主盘的材料用的就是圆木。 传说始皇打造寻方令的时候藏了一个大秘密,副盘聚齐,秘密自开。 但他又将副盘藏在八个不同方向的寻药队伍中,到死都不让聚齐。 这种刻意,是始皇知道秘密是什么吗? 这秘密对他不利? 还是对秦国不利? 或者再大胆一点猜测,是对人族不利? 龙川墓的诡异还可以解释为长生堂在搞鬼。 磅石台呢? 如今呢? 光一个血鸦笛的冰山一角,就能制造出活死人,骷髅兵。 那整个骨钱令聚齐,会产生何种匪夷所思的场景? 贾行云不是太期待。 五子运木,已超脱他的认知。 他对神鬼之说的批判心理,产生了动摇。 事实胜于雄辩,只有见过,才真正体会到这种诡异的合理性。 贾行云站起身,擦掉岩石上渐渐发暗的字迹。 想了想,又用泥土盖住。 他用脚踏实,站在土堆上极目远眺。 前方就是象牙山。 象牙山不是山。 反而是个盆地。 地震的缘故,下陷更深,更有几道狰狞的地缝将象牙山撕裂成高低不平的骨丘。 盆地中尽是高大的带着象牙的象骨架,有新鲜希白的,有年代久远散发黑灰的。 骷髅象骑是头颅完好的,此地遗留下来的,都是残缺头颅的象骨架。 象骨埋葬地,规模庞大,远近死去的大象都埋葬在此处。 为了防贼人盗砍象牙,盆地四周埋有数不清的地雷。 此时此刻,在地震和骷髅的冲击下,几乎被踩尽。 四周清晰可见,散乱着密集的断骨。 一眼望去,无边无尽。 这磅礴的灰黑骨海场面很震撼。 所谓的尸山血海化作的残骸,也不过如此。 哞呜的声音打断了贾行云的思维。 他循声望去,顺着斜坡,踩在大象头盖骨上,以冲浪的姿势滑着骷髅残骸,冲进盆地。 骨山滑坡,被贾行云带着哗啦啦翻滚下挪,如山体滑坡。 贾行云冲下斜坡,快跑几步,差点被骨山掩埋。 前方是两头鲜血淋漓的大象,一头倒在地下。 一头守在身边。 四周十来具骷髅象轮番冲锋,与站立的大象角斗。 “猛妈,猛爸。”贾行云惊呼一声,却是没看到两象的主人,眉苗和瓦策。 眼看两象受伤颇重,再不施救就要死在原地,贾行云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冲到半路被骨架绊倒,他刚半爬起来,又悄悄趴了回去。 场中发生了异变,一头小象凶狠地侧面冲进骷髅象群。 单论骨架,小象刚过对方膝盖。 论实力,却完全碾压对面。 小象不仅仅是它,还有它背上的那具无头女尸。 每当芽芽嗷叫着冲撞向骷髅象,无头女尸都会伸手轻挥。 随着她手臂的挥舞,骷髅象头颅中的红光化作红点,没入无头女尸中。 如果红光分等级。 骷髅象头颅中的红光就是最底层的喽啰。 而无头女尸中的红光不知高多少档次。 至少,那具将贾行云震出血的金黄骷髅,眼中闪烁,需要头颅。 而无头女尸,不需要头颅。 由此判断,无头女尸比金黄骷髅还要高级。 芽芽不是死象,是活物。 无头女尸能控制活物? 贾行云不敢断定。 大象的智商相当于人类四五岁的样子,或许芽芽认为无头女尸适合做它的主人,哪怕长得有点奇怪。 骷髅象面对无头女尸不堪一击。 芽芽哞呜吼叫着,尖小的象牙使不出力,用额头撞翻一具又一具高大的骨架。 尘埃落定。 芽芽趾高气昂,哞呜之声嘹亮兴奋。 它跑跳着兴冲冲窜到躺在地上的猛妈前,呜咽咽用象鼻扒拉着它身上的伤。 伤口很狰狞,被刺穿肚皮,内脏半露。 猛爸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跪倒在猛妈身边。 它扇动着耳朵,象鼻推开暴躁转圈的芽芽。 温柔地用象牙蹭了蹭猛妈的额头,似乎在给它理顺额前的那撮短发。 猛妈的嘴里吐着血泡,眼中泛出泪花,神情凝视着芽芽。 它的眼中水泽,泛着柔和的光,艰难昂了昂头,鸣叫低沉。 猛爸的眼角尽是浑浊,它张了张嘴,哗地一声吐出大口的污碎。 猛爸的内脏也破了。 它很累,重心摇摆,跪倒的姿势渐渐倾斜。 芽芽焦急地冲过去,嘴里发出悲鸣,用头顶住猛爸的背,四肢在地上扒出深深的痕迹。 猛妈的眼帘渐渐低垂,深情地注视着它深爱的家人,合眼了又强行睁开,睁开了又缓缓闭合。 它猛然瞪眼,芽芽象背上那个奇怪的人,以臂成剑,深深插进猛爸的额头。 猛爸颓然轰倒,气绝,死得无声无息,毫无痛苦。 芽芽暴躁甩蹄,愤怒践踏,恨不得把无头女尸摔下背去。 无头女尸转了转身,飞扑倒挂,再次用手臂深深插入猛妈的额头。 猛妈眼中挂着欣慰的笑,永久地合上了眼。 无头女尸回旋抽身,骑在芽芽象背上。 她两个手臂染得鲜红,伸着手在脖子前停顿。 这无声的动作,似乎在闻,又似乎在舔。 芽芽跪倒在地,呜咽的声音满是悲鸣。 它的眼中泪水喷薄,仰着象鼻长鸣不止。 无头女尸歪着脖子“想了想”,手中搓起来两团浓郁的红光。 她跃下象背,还没走到猛妈、猛爸的尸体旁,就被芽芽连滚带爬撞了过来。 无头女尸单手抵住芽芽的额头,仍由它原地打滑。 芽芽不依不饶,盯着那两团红光,目露凶光,悲鸣的声音,变得愤怒。 它转身撞地,抬头望了望无头女尸,又狠狠撞向地面。 芽芽额头渗出血来,依旧不依不饶。 无头女尸绕着尸体转了一圈,“望了望”倔强撞地的芽芽。 她打响手指,红光消散,走到芽芽身边,摸了摸它的象鼻。 芽芽这才停止撞地的动作,跪在尸体旁,悲鸣流泪。 等了片刻,无头女尸坐到芽芽背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象背。 芽芽站起身,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它悲鸣一声,索性放开四蹄,朝远方跑去。 贾行云待芽芽跑远,从藏身处走到猛妈、猛爸的尸体旁,心有点堵。 他用骨钱令在两头大象的尸体周围画了个圈,至少这样,红光不敢接近两者的尸体,也算是随了芽芽的心愿。 对于无头女尸类人的情绪和行为。 贾行云对她的高度又往上拔了好几个层次。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贾氏浮夸排雷术 贾行云继续往前探寻。 沿着地缝的边沿来到象牙山盆地被地震震开的山体豁口。 豁口被撕扯倾斜,泥石松动,瑟瑟掉土块,露出中空山体内数不清的檀香木、柚木刻板。 四周对称着四座玉石桥琥珀牌坊,散落着无数的木雕“巫噜噜”。 这似乎是一座阵,一座以巫术为核心的阵。 只不过地震的缘故,阵法失效。 阵前有两人在对峙。 一男一女,头上大汗淋漓。 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别动。” “你也别动。” “抬脚就会粉身碎骨。” “我不信,我想试试。” “会死。” “死有何惧。” 女的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盯着对方的脚压了压手。 男的拔出腰间的砍刀,舔了舔干裂的唇,眼中现出厉色。 “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江晓蔷身体下意识往后倾斜,又生生僵住弯了回去。 “米斯万岁。”瓦策怒吼一声,全身湿透,拿着砍刀慢慢蹲下身。 这一声怒吼,苍劲有力,引发泥崩。 土块窸窸窣窣滑动,变成密集的滚落。 轰轰两声巨响。 瓦策的身后泥石飞扬,飞溅的石块,砸得他左摇右晃,差点跌倒。 他艰难稳住身形,半弯着腰,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泥石流没过鞋底,汗都不敢擦。 幸在不是雨天,泥石流只不过是松软的泥土,往前流出薄薄的一层渐渐稳了下来。 瓦策大气都不敢喘,呼吸的节奏被他刻意压成一节一节的缓慢吐纳。 “不幸中的万幸。”江晓蔷长舒口气,按在自己心口上,他指了指爆炸的位置,“幸好我们踩的是松发式地雷,而不是像那一样的压发式地雷。” 瓦策稳住身形,慢慢直起腰,再也不敢大声嚷嚷。 他压低声音,轻言细语,“那怎么办,骷髅兵来了,岂不是等死。” “大不了同归于尽,就算粉身碎骨我也不愿意变成那种骷髅怪物。”江晓蔷潇洒地甩了甩发,将肩头的发丝撩向身后。 她掏出手枪,拔出弹夹,默数着子弹的数量,以左手掌肚推进弹夹,拉着枪管,咔擦一声上膛。 她刚将右手拇指放在保险的位置,豁口外就传来骨碎被踩碎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瓦策挽了挽砍刀,又收了回去,将肩后的散弹枪抽在手里。 他端着散弹枪,捏了捏枪管,手心全是汗。 江晓蔷将手枪的保险打开,瞄准了声音的位置。 碎骨的声音越来越近。 两人备受煎熬,短短的几秒被无限拉长。 江晓蔷的侧脸汗珠密集,她盯着豁口的位置,食指紧紧贴在扳机上,指关节都渗出惨白的颜色。 “别,别开枪,是我。” 看到来人突兀蹲下,后滚着藏入岩石,江晓蔷差点一梭子弹射了出去。 “米斯大人。”瓦策惊喜大叫,赶紧捂住嘴,缩着脖子望了望泥石流的方向。 贾行云在岩石后伸出手摇了摇,这才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假装不经意的动作,让江晓蔷有些好笑。 她松开手指,关上保险,将手枪插入枪套,脸上露出喜色,又瞬变成忧虑,“你别过来,我们踩着地雷了。” 贾行云抬头一瞧,反而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a?at?”贾行云跑到江晓蔷身前,蹲在原地,很自然地从她小腿处拔出一把匕首。 他将匕首插在地上,脱掉衬衫,将两条袖子扎在一起,领口挽了个死结,自言自语道:“这里没有道路,不可能是防车辆的,所以不可能是at,应该是a步兵雷。你们踩上了还没有爆炸,所以也不可能是a压发式地雷,只有可能是a松发式地雷。” “你来了,正好,给我打下手,准备排雷。”江晓蔷挽起袖子,指着旁边的石头,“搬块重量和我差不多的石头。” “啊。”贾行云抬头迎上江晓蔷的目光,指了指她动弹不得的脚,“你来排雷?” “啊什么啊呀,难道你来?”江晓蔷满脸诧异,张了张嘴,竟是哑口无言。 “是啊。”贾行云手上动作不停,转身边往衣袋中捡着石头,边问:“你多少斤?” “97。” 贾行云问得自然,江晓蔷答得顺口。 所谓的怀疑,在江晓蔷看到他坚定而流畅的动作后,烟消云散。 她对贾行云的信任毫无依据,但就是笃定他可以。 “脱衣服。”贾行云将重物放在江晓蔷的脚边,跑到一脸崇拜的瓦策身前。 瓦策啊了一声,不知所措。 “算了,我自己来。”贾行云不由分说脱掉瓦策的马甲,还把他的砍刀抽了出来。 江晓蔷同样一头雾水,排雷的标准作业不是首先清理地雷四周的浮土,检查会不会是跳雷、诡雷、复合雷吗。 贾行云在干什么? 他居然将瓦策的马甲切割成布条,扭搓成五条麻绳? 贾行云将麻绳搅在一起,中间打结。 他将装满重物的衣袋压在打结的位置,分五个方向均匀拉伸麻绳。 他牵住其中一条麻绳,以江晓蔷为圆心倒退着,用砍刀划出圆圈。 贾行云穿着无袖内衫,拐着肘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在四周劈砍出五个手臂粗细的木桩。 他沿着圆圈,以均分72°打下木桩,再将麻绳固定在顶端。 待到五根麻绳拉起,衣袋悬浮在江晓蔷踩住地雷的脚面上,她才弄明白贾行云的意图。 贾行云调整着麻绳,让衣袋紧贴着江晓蔷的脚面,又不至于让她的脚感受到压力。 贾行云的意图江晓蔷懂了,却被他蹲在地上划拉出的庞大的鬼画符公式弄得晕头转向。 “拉力、重力、角度、高度、韧度……”贾行云念念有词,书写着公式,在地上打着草稿。 “ok。”贾行云拍了拍手,颇有种解题成功的快感。 他跑到五个木桩前,做细微的调整,眯着眼睛竖起拇指对比的神情无比专注。 他捡起好几块小石头,在手中颠了颠重量,这才回到江晓蔷身旁。 他蹲下身,用匕首将江晓蔷的鞋后跟小心翼翼切掉。 “你愿意信我吗?”贾行云站起来,盯着江晓蔷的眼睛,神情专注。 第一百一十八章 会谋略的金黄骷髅 “我愿意。”江晓蔷嘴角翘起弯弯的弧度,睫毛颤动着,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贾行云抓起江晓蔷的手,温言细语,“别怕,就算死,我也陪着你。” “我没怕,你别抖。”江晓蔷手心渗出热汗,心跳的速度有些加快。 “我……没……没……抖啊。”贾行云嘴唇哆嗦,只觉江晓蔷的手好软和,那触感好似一个小天使匍匐在他心房上打盹。 “嗯。”江晓蔷不知该说什么,低下头去,眼神四瞟,喉咙有些发痒。 “我往里面慢慢加石头,衣袋会下沉,我算好了,到你脚背快承受不住的时候,我加入最后一块石头的瞬间,你抽脚,衣袋压下的时间、速度和重量,地雷的引信刚好不会释放弹簧。” “好。”江晓蔷斩钉截铁一个字,汇成千言万语。 贾行云开始往衣袋中加石头,从开始的大块,到后面的小块,动作越来越轻。 “准备了。”贾行云手中剩下最后一块石头。 江晓蔷的心悬了起来,下意识抓紧贾行云的手。 她聚精会神,眼盯着那块石头,落下的瞬间,快速抽脚。 长时间的站定,腿又麻又酸。 突然发力,江晓蔷站立不稳,后仰着倒了下去。 贾行云手上用劲,反手一搂,却是抓了个空。 他愣愣望着后倒在地上的江晓蔷,举起手看了看,发现抓住江晓蔷的那手,手上全是汗,方才被江晓蔷突兀往后拽,居然滑手了。 “贾行云。”江晓蔷面红耳赤,侧身坐在地上,弹着腿,抓起地上的泥土砸向贾行云。 贾行云任由泥土扑来,讪讪一笑,举起右手想摸脑勺,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尴尬,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结果是好的。”贾行云拉住江晓蔷将她拉了起来,拍着她后背的枯枝烂叶,不敢正眼看她。 “匕首给我。”江晓蔷瞪了贾行云一眼,接过匕首,朝眼中闪烁着崇拜目光的瓦策走去。 瓦策之前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贾行云。 此时见贾行云排雷成功,面对江晓蔷的投怀送抱,竟然将她推倒在地? 瓦策错乱了,内心腹诽米斯大人真不愧是米斯大人,面对美女的诱惑居然坐怀不乱。 “你那套太复杂了。”江晓蔷趴在地上,以排雷的标准作业清理着瓦策踩雷四周的浮土。 “走远点,我排雷很快,你先去歇会。”江晓蔷见贾行云趴在地上脑袋凑了过来,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将他往外推。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贾行云见江晓蔷的后背渗出汗来,知道她也很紧张,远没有她说话的语气那般轻松。 “滚远点,碍手碍脚。”江晓蔷的语气突然拔高,瞪着贾行云寒起脸。 “你吼也没用,我要陪你。”贾行云固执地往前蹭了蹭,他懂江晓蔷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 “乖啦,好不好,你在这,我会分心。” “好的。” 贾行云迅速爬起,灰都不拍,噔噔噔退开十米开外。 瓦策目瞪口呆,米斯大人泛着金光的高大形象,碎得稀烂。 这就是米斯天神的爱情吗? 哦,该死的。 瓦策挑了挑眼,眼皮子痛。 江晓蔷全神贯注,按照训练的科目稳扎稳打,教科书式地进行着每一个步骤。 起风了。 豁口的位置,相对整个盆地来说,很狭窄。 风口的地形,造成小股的卷风。 风卷着泥土,迷糊了江晓蔷的眼。 她揉了揉眼,手中的匕首差点插歪。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响起。 骨碎被风席卷着从土坡上滚落。 半颗骷髅头砸在江晓蔷的手背上,将她的手背刮出两道血痕。 贾行云将之前削木桩的树枝抱起来,插在江晓蔷的周围,默默给她做了一道屏风。 传来骨碎破裂的声音。 一道金黄的阳光顺着风照耀进来。 贾行云用手盖住眼眉,逆风瞄去。 他瞳孔瞬间收缩,那不是一道金黄的阳光,是一具金黄的骷髅。 江晓蔷的排雷进入关键时刻,不容打扰。 贾行云迎风而上,主动出击。 他眯着眼冲向金黄骷髅。 金黄骷髅眼中闪烁着浓郁的红光,犹如两潭红色幽泉。 它抡起拳头,凌空而起,仿佛天上的太阳。 贾行云在琥珀牌坊下就感受过金黄骷髅的暴力,自然不会硬碰。 心随意转。 奔跑的过程中,荷瓣剑突兀在手,拍飞地上的岩石砸向金黄骷髅。 金黄骷髅盯着那把造型奇特的剑,眼中的红光闪烁,似飘忽不定。 它一脚踹在半空的岩石上,后折翻滚,竟然借力后撤数米。 金黄骷髅落在地上,脚趾抓地,划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它闪动着红光,未战先退,掉头跳入骨山,游泳一般快速消失。 金黄骷髅有智慧,借着风势眯眼顺风偷袭? 贾行云脑海中冒出自觉荒唐的念想,又忍不住想到那具无头女尸。 如果无头女尸都有智慧。 能审时度势的金黄骷髅为什么不算智慧生物。 “救命……”身后传来江晓蔷惊慌失措的尖叫和瓦策的咆哮,贾行云暗叫一声,心中的荒唐感更加强烈。 金黄骷髅这是在声东击西? 他飞速返回,眼前一幕让他瞬间将海黾旋开到极致。 瓦策脚边,半截钻出泥土的骷髅手抓住江晓蔷的匕首,胡乱划拉着。 双方形成拉锯,骷髅手肆无忌惮,江晓蔷却因为顾忌瓦策脚下的地雷,畏手畏脚。 瓦策单脚杵地,弯身拔起周围的树枝狠狠拍打着骷髅手。 江晓蔷稳着匕首,反手拔出手枪,用下巴上膛,照着骷髅手的关节射击。 贾行云身后卷起一阵骨雨。 他凌空而起,将手中的荷瓣剑射出,精准地插断骷髅手小臂。 江晓蔷的危机解除。 瓦策的危机刚起。 他拖拽着树枝,连带着拔出地下的骷髅兵。 骷髅兵荡着半空,猛地扑向瓦策。 瓦策来不及躲闪,条件反射抬腿踹过去。 “不要。”贾行云怒吼着,快成一道残影,抱住措手不及的江晓蔷翻滚在一起。 他看到江晓蔷的诧异,看到她惊恐中渐渐释然的神情。 他看到了瓦策脚下地雷跳跃的保险销,松动的引信,伸张的弹簧,撞击的击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刻木传说 轰的一声巨响。 贾行云紧紧护住江晓蔷,整个人将她盖住,压在身下。 两人平静对视着,瞳孔里映着彼此的影。 心心相印的触感,彼此的心跳联动着,似同一荷茎上缓缓绽放的并蒂莲。 江晓蔷的眼中泛着水泽,水泽之中宛如清澈的温泉。 温泉之上,那张翘起月牙的深情的脸,快要融化在泉水中。 贾行云的唇角传来温润的触感。 江晓蔷轻啄即收,眼睫毛跳动着,浅浅闭上双眼,将头埋进对方浮起红润的脖颈。 “米……米斯大人。”瓦策跌坐在地上,从骷髅头颅中抽出冒烟的散弹枪,“我这颗,是哑雷。” 他见两人抱在一起一动不动,补充道:“刚才的轰响是我在开枪。” “还不起开。”江晓蔷声如蚊蚋,粉颈绯红。 她轻轻推搡一把贾行云,发觉脖间传来滑腻微温的触感。 她举手摸脖,伸到眼前,是鲜红的血。 “贾行云,你怎么了。”江晓蔷声音带着颤抖,使出浑身气力,推开贾行云,翻身骑在他身上,紧张地摸着他流血的脸。 “呼嗦嗦……” 贾行云左掌盖住自己的脸左右呼啦三把,捏住鼻子,含糊不清道:“过度使用骨钱令,会有虚弱期,症状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嗯,七窍流血。” 江晓蔷一颗心从天上悬落,她打量着贾行云的脸,冷哼一声,也不戳破他,擂了他胸口一拳,在他肚子上重重坐压两下,这才红着脸蛋啐了一声逃也似的跳开。 贾行云的脸色煞白,小肚子的痛冲击大腿,痛楚来回迅游,苦不堪言。 他捏着鼻翼,心中愤愤不平:第二次,被骑乘。 “米斯大人,风势挺大,要不要到我们寨子的历事府避风。”瓦策将贾行云从地上拉起,拍着他身上的泥土,一本正经道:“米斯大人,您流鼻血了,我这有药。” “你自个留着吧,治你的眼疾。”贾行云捂着鼻子,心虚地瞥了摆弄手枪的江晓蔷一眼。 “眼疾?”瓦策嘀咕着,莫名其妙,“我眼睛好的很啊。” “你说的历事府就是那个半露的崖洞吗?”贾行云岔开话题,指了指不远处被泥土掩掉一半洞口的位置,两侧还有埋入泥土半截的玉石桥琥珀牌坊。 “是的,历事府相当于卡寨的史料图书馆,历来只有实帕头人才可进入,因为有巫阵的存在,现在地震将巫阵破坏,我们进去避避风。”瓦策有些迫不及待,话没说完,就头前带路。 三人踩着软泥,半趴着滑进洞府。 突然的视线落差,贾行云眼前一暗,又被柔和的光线晃得眼睛泛星花。 他眯起眼盖着眼眉,渐渐适应,这才放下手仔细打量。 空气中散发着驱虫的药味,入眼尽是依照石壁地形蜿蜒摆放的木刻板,地上还有散乱的结绳,墙壁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散发柔和的光,将历事府照得犹如白昼。 越陈旧破败的木刻板上图纹越多,年代感看起来没有那么古老的木刻上,才是傈僳文字记载。 “这些就是卡寨的刻木结绳记史,有些年代久远,可以追溯到先祖时期,我的先辈们几经波折,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舍弃这些木刻,就是要让后人有根可寻。”瓦策声音低沉,细细研读着上面的历史,爱不释手。 “这就是洽尼的传说。”瓦策指着其中几块陈旧的木刻板,吹拂掉上面的灰尘。 江晓蔷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凑近刻木打量,脸上现出浓厚的兴趣。 “象形文字,线条图案,还有颜色标记?”贾行云捏住下巴,看着密密麻麻近乎交织在一起的杂乱图纹,有些头痛,这种带有本民族暗喻的记事手法,解开完整的意思要花费漫长的时间。 幸在有瓦策,他指着上面的图纹,顺着线条来回勾勒,“这里记载着,初代洽尼不仅有神器,还有神力,凡是不忠诚的人与他对视,就会失去意识,变成行尸走肉。” “他将神力注入矿石中研磨成粉,族中勇士服用后,力大无穷,双眼腥红,不知疼痛,所向披靡。” “他将神力注入矿脉,在部落周围打造八十一座玉石桥和琥珀牌坊,凡有敌人冲进部落,都会被摄去魂魄倒挂其上。” “洽尼拥有大伟力,能与神灵沟通,召唤血海,血海漫天,犹如天河泄洪。” …… 随着瓦策的解读,贾行云大概明白,初代洽尼应该是一名巫师,修炼摄魂术的巫师。依此判断,血鸦笛的特性应该是一种与魂魄相关的副盘。 从红光能活死人的属性,可以理解为,红光是一种附加魂火的物质,魂火有强弱,造就骷髅兵有普通、银白、金黄之分。 贾行云觉得自己的猜测不离十,但隐隐觉得有些说不通,似乎漏了很重要的信息。 “天降神木,五神下凡,接引洽尼进入天国……” “没有洽尼的庇佑,城邦没落,族人陷入无休止的战争……” 贾行云愣愣看着刻木上的图纹,毛骨悚然。 那上面是一根圈着八个旋圈的血色圆木,五个涂着金光的小人影,围着洽尼。 洽尼身上插着五根光影,原地升腾。 这是贾行云在山脊上见到的不可目视的存在。 那种来自灵魂颤抖的感觉历历在目。 洽尼不是进入天国,是遭劫了。 这诡异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贾行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后脖毛热乎乎的。 他下意识摸了一把,拿到眼前一看,吓得脊椎骨发颤。 手中一簇红毛随着胸前空空空的声音,烟消云散。 “怎么了?”江晓蔷好奇转身,望着冷汗淋漓的贾行云,莫名其妙。 “没什么。”贾行云咽着口水,刚抬头,眉心乱颤。 江晓蔷眉毛发红,渐变红色的睫毛根根竖立,犹如钢针。 她扑闪着眼睛,嘴角那抹邪魅的笑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生硬地拉扯而成。 贾行云不敢耽搁,心神乱颤,迅速摘下骨钱令,在江晓蔷诧异的目光中盖在她胸前。 红色褪去,江晓蔷身形晃动两下,如梦方醒,喘出粗气,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她指着似乎浑身淌血的瓦策,惊恐着眼睛下意识掩住了自己的嘴。 贾行云如法炮制,骨钱令拍向瓦策背后。 第一百二十章 卡寨的抗战史 偌大的阻力,贾行云后背湿透,顶着后推力,将骨钱令贴上瓦策后背。 山河图流转,红光乍现,流水般在瓦策身上被吸入骨钱令。 瓦策似被抽干气力,软绵绵跌倒在地。 一声压抑的惊呼从他嘴中传出,似乎经受了莫大的惊吓,他的瞳孔都在发散。 五子运木,不可描述。 否则会有诡异发生。 这是贾行云内心最直观的察觉。 山脊之上,他就有了这种怀疑。 此时,没有直接接触,只是间接解读,就差点发生不测。 幸在自己是骨钱令的拥有者,幸在只是诵读,如果是山脊的情景再现,只怕是骨钱令都无法挽救江晓蔷和瓦策的异变。 无头女尸和金黄骷髅是五子运木的直接接触者? 贾行云心中猛然跳出这样的念头。 贾行云收起骨钱令,将刻有五子运木的刻板翻转过去。 江晓蔷倒退数步,望着贾行云说不出话。 贾行云摇了摇头,不做任何解释,再说,就算解释,也解释不清,解释清楚了,会不会算是再一次和五子运木的间接接触? 瓦策浑身的汗,犹如刚从水中捞出。 他大口大口喘气,眼中尽是惊骇,伏在地上,不断念叨“难怪城邦会突然没落,难怪死了那么多人,难怪……” “嘘……”贾行云拍了拍瓦策的肩,“暂时不要去想。” “对对对……”瓦策慌忙捣头,捂着心口的位置,东张西望,生怕出现什么超出理解的东西。 “卡寨藏有大秘密。”平复心情的江晓蔷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斩钉截铁,“这里是否是二战时期日军生物武器的试验场?” 贾行云眼前一亮,江晓蔷的推测不是没有道理,骷髅兵是侵缅日军的证据很明显,他们对生物武器的滥用,导致不知名的病毒变异,能使骷髅复活。 理性上,贾行云倾向这种解释。 毕竟这种解释,更容易让人接受。 “不是。”瓦策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指着那些年代新一点的木刻,“上面记载着二战时期,卡寨第三十五代实帕头人意达木带领族人抗日的史料文字。” 顺着瓦策的手指看去,刻木板上密密麻麻的傈僳文,显示这些事发生在近代,卡寨的人已经不需要用刻画结绳的方式来记载史事。 贾行云扶着瓦策站在刻木板前,上面的字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彝语支,贾行云对华夏古文有研究,但是这种字,他只能认得皮毛。 瓦策快速扫了个大概,确认记载的不是那种会发生诡异事件的文字,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始将上面的傈僳文解读成华语。 “1944年,日军第18师团的主力被华夏远征军新编第22师、新编第38师击溃,其步兵第114福冈联队下辖的青田大队600残余经丛林窜逃,途经卡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卡寨第三十五代实帕头人意达木以象牙山的象牙为饵,依托玉石桥琥珀牌坊布置摄魂巫阵,率象骑众伏击敌寇于丛林……” “初战大捷,歼敌过半,卡寨勇士伤亡上千,族中几乎家家挂白……” “再战失利,偷袭失败,敌方拥有强大的热武器,卡寨人人长矛、砍刀、弓弩、火铳,勇士奋不顾身,以血肉之躯发起悲壮的冲锋……” “族人皆为猎户,妇孺老少莫不上阵,放弃卡寨本部,依托丛林,将敌寇以食腐肉的鬣狗视之……” “族人自制弓弩取之于林,源源不断,日以继夜,轮流袭扰,鬣狗不堪其扰,人数减员至百人左右……” “鬣狗诈降,实帕头人被俘,意达木誓死不降,受尽折磨,族人发起三次夜袭营救,均败……” “意达木亦诈降,将鬣狗引入封印洽尼神器的禁地,开启封印……” “禁地血雾漫天,直冲云霄,英雄意达木与鬣狗同归于尽……” “意达木的长子梭洽被选为实帕,以童男童女十,祭献洽尼……” “神器久不得安,血雾偶有涌动,诡异之事时常发生,自青藏高原,高僧东来,建石塔,以七宝镇之……” “高僧不知名,坐化石塔,以身镇神器……” 瓦策念着刻木上的记载,泣不成声。 江晓蔷泪眼婆娑,悄悄抹泪。 贾行云似乎看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武器简陋的卡寨人,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英勇抗击日寇。 那个叫意达木的实帕头人,继承了傈僳先民的英勇,宁死不屈,以同焚的意志与敌人同归于尽。 这是一个伟大的民族。 贾行云从瓦策解读的刻木中,解析出三条信息。 所谓的玉石桥琥珀牌坊是一种乱人心智的巫术机关。 洽尼神器的开启与封印,与血祭有关。 骷髅兵大概在六百左右。 但是一路上遇到的骷髅兵规模远不止六百。 说明,红光影响的骷髅不分敌我,凡土中所埋,皆可影响。 说不定斩杀的骷髅兵中还有傈僳的先民骷髅。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贾行云在担心,担心所谓的高僧有夸大的成分,血鸦笛已经解封,血雾将会吞噬活人。 吞噬的活人会变成红毛尸,红毛尸死后化成骷髅变成骷髅兵。 扎哈和扎伊唯知道寻方令,也知道洽尼的神器是血鸦笛。 但是刻木记事上,并没有记载洽尼的神器是血鸦笛,更没有记载寻方令。 傈僳族的初代洽尼,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威和神秘性,没有将血鸦笛的来历传承下去。 那么扎哈和扎伊唯又是从何而知。 贾行云有且只能想到赵猛。 看来,这个局,远在鹅城的赵猛才是最终的下棋人,缅北的所有人都是棋子。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血祭。 贾行云想到了其中关键。 龙川墓中的长生军需要血祭复活,他想在这里先做一番实验。 难怪长生堂不亲下场,月小柒也只是在外围盘桓。 难怪赵猛要给自己提示。 他在暗中推动,他乐见其成。 并且笃定自己可以取得血鸦笛。 想玩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雄鹰天空盘,猎人林中藏,幕后黑手摘桃的把戏? 赵猛哪来的自信? 贾行云为了印证自己想法,抬头问瓦策,“刻木传说有没有记载血祭的方法?” 瓦策在破旧的木刻板前快速浏览,指着一副古老的图纹道:“有的,这里有记载。”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祭 “以血肉为饲,灵魂为引,可获得神器的认同……” “没了?” 见瓦策说了一句就停顿不语,面露忿然,江晓蔷指着大片未解读的图案,眼中尽是疑惑。 “我来猜猜看,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贾行云拍了拍瓦策的肩,大约猜到他为什么忿然的原因。 “从这些如同壁画的连贯图案来看,所谓的血祭,是活人祭,活生生切取鲜肉,投喂这些盘旋的飞鸟,每次投喂的时候都有穿着祭服的人从旁吟唱。” “这种方式,打个比方,很像喂食宠物之前,重复同一动作,天长日久,当宠物看到这个动作的时候,条件反射想到进食。” “所谓洽尼神器的苏醒与封印,用的都是这种原理。所以这个神器是活物?” “阿爸说过,神器不是活物,是灵物。”瓦策接过话题,指着图案,心情有些沉重。 “傈僳族崇鬼,这里刻的是与鬼灵世界的沟通,这里的意思显示,先人赋予神器尼拍木尼的称呼,也就是魔鬼的意思。” “难怪只有实帕头人才有解读史料的权利,可见神器是不详的。”瓦策顿了顿,感觉心中信仰的某些东西发生了偏差。 贾行云左臂环腰,右手拇指抵住下巴,食指快速拨动下唇,安慰瓦策道:“你们的先民之所以有那么强大的凝聚力,是因为心中有信仰,将洽尼的武器刻画成傈僳族的保护神,是让你们心有所属,让你们更加自信。 历史早已证明,傈僳族多次散而不倒,这种信仰之心起到很大的作用,我要是你们的先民,也会刻画一种凝聚族人自信的文化和氛围。” “用心良苦,我理解你们先民的心思。”江晓蔷右手食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在愣神的瓦策眼前打了个响指。 “谢谢。我懂的,只是有些难受。”瓦策双中,青藏高原的高僧怎么回事?”江晓蔷自我解读,自言自语,“既是不详,请来佛门超度?” “从缅北傈僳族的来源,大概可以推测一二。”贾行云换右手环腰,左手拨动下唇,指了指瓦策,“你看他就知道,傈僳族人,体长、鼻高、唇薄、眼凹,具有典型的高原民族特征,他们的先民来自青藏高原,视其为祖地,与藏传佛教有交集,自然不足为奇。” “没错,缅北的傈僳族每年都会派族老重走荣光路,也就是祖地祭祖,所以,我们的华语才一直都这么顺溜。”瓦策在刻木板上找到记载资料,“三十五代实帕头人之后的每任实帕都要回一次祖地,带来寺庙的佛火,投入石塔,加固封印,镇封神器。” “现在想来,应该是镇邪吧。”瓦策耸了耸肩,鼻中发出自嘲的冷哼。 “当务之急,是去石塔与众人汇合,那里是卡寨的禁地中心吧?”江晓蔷检查着手枪,从弹袋中将弹夹填满,“封神器也好,镇邪祟也罢,这个东西不能放任不管。” “风停了。”贾行云在洞口往外探查,确认胸前的骨钱令没有异动,这才向后招了招手。 三人踩着洞口的软泥,半爬出去。 瓦策想了想,抱来树枝盖住洞口,用泥沙封住,打着手势,三人将偌大一块岩石推过去,堵住泥门。 看着洞口最后一丝缝隙消失不见,瓦策似乎放下重负。 他从后背抽出猎枪,拗开弹仓看了看,吧嗒一声合上,表情严肃朝天连开两枪。 一种仪式,祭奠信仰重铸的仪式。 “你穿我的鞋。”贾行云脱下鞋,蹲在江晓蔷身边,不由分说抬起她的脚。 “你呢?”江晓蔷歪着身子,扶在贾行云肩头,弓着脚背,往后缩着左脚。 “我脚上茧子厚实,没事。”贾行云温柔地抓住江晓蔷的左脚,轻轻塞进鞋中。 他的鞋大,被江晓蔷穿在脚上,半个脚后跟空荡荡的。 贾行云解开鞋带,提着排绳一层层钩紧。 “合脚吗?”贾行云低着头,将江晓蔷另外一只脚的鞋也换了。 “嗯!”江晓蔷脸颊绯红,眼中迷离,心中溢满甜蜜,扶在贾行云肩头的手情不自禁攀上了他的头。 她轻轻抚摸着贾行云的头发,掌心的撩动,拨弄在她心田。 贾行云细心地为江晓蔷系着鞋带,还弹了弹鞋面的泥土。 她看着他的侧脸,心情荡漾,久久不能平息。 …… 与此同时。 石塔下,扎哈带着数人最先抵达。 石塔非圆锥形,呈八菱柱,高十米,单一层,却是八面八门。 原本灰白的材质,隐隐泛红,若明若暗,似被激光激发的半透明琥珀矿柱。 四周散落着凌乱的白骨,还有倾倒在土里的惨白骷髅架,半截埋土,半截露外。 扎哈胡须断掉半截,一边高一边低。 他碾着断须,仰望石塔。 脸上的兴奋之情浓郁得化不开。 “拖上来。”扎哈舔着干裂的唇,捏了捏腰间的软袋。 “阿爸,我这还有。”眉苗解下腰间的竹筒,将果茶递了过去。 三个手腕血肉模糊的青年,被人捆住手脚拖在地上,扔到扎哈脚旁。 “钦,啊侬,瓦剌。你三人勾结叛徒欲毁我卡寨,可知罪!”扎哈喝着果茶,茶水顺着胡须落下。 “你才是叛徒。” “呸,我们只听扎伊唯的。” “你勾结外人,陷害实帕大人,洽尼不会饶恕你。” 三个青年,浑身是血,满脸不屈。 “死不悔改,死不足惜,死性不改,死有余辜,为了卡寨的昌盛,为了族人的未来,来啊,拿刀来,祭献洽尼,佑我傈僳。” 扎哈将竹筒砸在地上,挽起袖子,从亲信手中接过轻薄锋利的牛耳片刀。 “阿爸,都是族人,没必要这么残忍吧。”眉苗抓住扎哈的手臂,眼露不忍。 “对对对,你说的对。”扎哈甩开眉苗的手,将牛耳刀放了回去。 眉苗暗暗松了口气,却见扎哈兴奋地穿戴起尼扒巫师服。 “族人的血脉是纯净的,要庄重。”扎哈穿戴整齐,身穿麻布长杉,头戴大斗笠,斗笠上绑着两只山羊角。 第一百二十二章 疯狂的扎哈 他背上背着长刀,长刀上盖一暗红毛毡,手中挥舞披挂杂布条的竹竿。 虔诚跪拜,焚香祷告,吟唱天神音。 扎哈再度拿起牛耳刀,庄严肃穆,走向三个青年。 眉苗不忍直视,背过身去,泪水沾湿衣襟。 凄厉的惨叫和怒骂从背后传来,眉苗摇着头捂住自己耳朵。 那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凄惨,夹杂着扎哈虔诚吟唱的祷告,针刺般穿透眉苗的耳膜。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样是错的,是不人道的。”眉苗喃喃低语,泣不成声,这不是她心中那个慈祥的阿爸,也不是族人口口称颂的洽尼想要的。 扎哈双手沾血,犹如恶魔,用虔诚的心做着最残忍的事。 他认为他是对的,血祭洽尼,获得神器的认可,才能成就大鬼主之名,才能带领卡寨崛起。 随着扎哈将血肉挂在竹竿上跳巫舞。 石塔的血色更加浓郁。 犹如渗出血汗。 血汗点点滴滴,缓缓流转,在石塔的表面来回迅游。 层层荡荡的血纹中,渐渐泛起蝌蚪大小的浓郁红斑。 红斑崩裂,如血海翻腾的菊齿。 须臾,崩裂的红斑绽放,化作一只只血色乌鸦的影。 丝丝缕缕的血雾如同菌丝蔓延,沿着石塔的底部密网铺展。 早有卡寨的族人围在石塔四周,将“巫噜噜”插进泥土。 石塔与巫噜噜之间,泥土之上,血雾菌丝渐渐浓郁,叠起血泡。 远远望去,血光冲天,血海之中,石塔如浮沉的灯塔。 扎哈祷告的声音渐渐急促,卡寨的族人附和吟唱,声势浩大。 啵~啪! 血泡绽放,从中扑腾起一只血色乌鸦。 离矢之箭冲旋而过。 扎哈竹竿低沉,眼前一花,竹竿上的血肉凭空消失。 啵啪声不断响起,血色乌鸦盘旋横空,无声飞翔。 密密麻麻,绕着白塔,如搅动在血海中的漩涡。 血色映照,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红霞万里,干雷轰鸣,低沉的空气压不断稀薄。 暗红暗红的天,血色乌鸦似变得幽暗。 整个陷地,陷入暗红的颜色,只有天空那道璀璨的倔强的阳光,忽闪忽闪如扯动的白炽灯。 聒~哇声从无到有,数不清的黑色乌鸦似凭空出现,盘旋在骨山骷髅上空,眼中泛起红光。 石塔周围的血鸦变得急躁,不用扎哈投喂,风驰电掣穿梭在三个浑身淌血,奄奄一息的青年之中。 须臾。 三具惨白的骷髅骨架。 扎哈满脸兴奋,眼神痴迷。 他手心剧痛,被血鸦啄出窟窿。 扎哈神情麻木,眼露疯狂,举起双手,不退反进。 数秒而已,他的左手血肉空荡。 “阿爸。”眉苗凄惨大叫,抱着扎哈的腰,死命往外拽。 “放开我,我要拥抱洽尼。”扎哈状若癫狂,脚蹬地,举着双手往前扑。 两名亲信迅速赶来,拖住眉苗和扎哈扑倒在巫噜噜外面。 扎哈猩红着眼,被眉苗扑在地上拉住双脚,咆哮着往前爬。 血鸦撞击着巫噜噜,被无形的气墙压了回去。 失去血肉饲喂的血鸦,烦躁不安,冲撞着结界,泛起密集的涟漪。 “你们,给我进去。”扎哈嘴角流涎爬起来,鼓着眼,将两个亲信踹进血海。 两人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血鸦覆盖,肉眼可见,消弭成两堆白骨。 白骨五具,头颅中红光闪烁,只是须臾,活物一般站了起来,张牙舞爪被巫噜噜隔绝在血海中,那幽红的眼洞,盯着扎哈,似乎都能看出无尽的愤恨。 “怎么会这样。”扎哈自言自语,神情疯癫,推开包扎他左掌骨架的眉苗,冲进卡寨族人中。 “都给我进去。”扎哈到处扑腾,怒吼着要将族人献祭血鸦。 族人惊恐着眼,四处躲避。 扎哈像个发疯的狂徒,披头散发,横冲直撞。 “阿爸,你不要这样。”眉苗哭喊着,抱住扎哈,被他拖拽着举步维艰。 “血祭,阴阳互调,光男的不行,刻木记载,童男童女十,还差五女,还差五女……”扎哈神神叨叨,把目光盯向了族中那些仓皇失措的年轻女子。 “不够,不够纯净。”扎哈舔了舔唇,目露凶光,眼神凛然,转头盯上了抱住他双腿哭嚷的眉苗。 他披头散发,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拽起眉苗就往血海拖。 “阿爸,你疯了吗,我是你女儿。”眉苗捶打着扎哈,哭喊得声嘶力竭,更多的是伤心。 扎哈咬着牙帮,瞪圆眼,满头大汗,声音带着异样的节奏,吼道:“为了卡寨的荣光,为了族人的未来,谁都可以献祭,谁都可以……” 眉苗被扎哈倒拖着,双手抓在地上,滑出两道血痕。 她哭喊着叫族人阻止扎哈的疯狂。 族人躲在四周,眼中露出不忍,最终却是低下头去,致以卡寨的大礼,默默流泪。 眼看着眉苗即将被扎哈丢进血海。 红光炸散,一放一收。 那血色滔滔的石塔,金光乍现。 一阵低沉的梵音,似天籁,顿时让人心头清明。 那金光比之血雾,没有那般磅礴,却是如此清晰。 它刺穿血海,刺穿石塔,刺穿乌云,接引阳光普照。 血色的乌鸦,血色海洋,似被金光嘬吸,化作血色的风暴,风卷残云被吸进石塔。 如同时光倒流。 血鸦飞进血泡。 血泡消弭成血雾菌丝。 血雾菌丝蚯蚓蜿蜒,回缩进石塔。 那层层荡荡的血纹,慢慢消失。 石塔被闪烁的金光笼罩。 那金光圣洁、温暖、柔和,随着梵音的消沉,渐渐黯淡。 天空晴朗,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一切都是那么突兀又自然。 连那五具新鲜的骷髅,眼中的红光都熄灭殆尽。 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血雾、血鸦。 “不,不可能。”扎哈跌倒着跑到石门下跪倒磕头,抱着头,眼泪鼻涕流满石板。 扎哈心如死灰,掏出小刀,剐着自己的血肉,疯狂叫吼,“我献祭我的血肉,我的灵魂,我的一切,洽尼大人,让我成为大鬼主……” 轰隆作响,石门从下而上,八门大开。 面向扎哈那门,伸出一只手,红毛丛丛,如海带飘荡的红毛大手。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佛门金刚怒 “阿爸……” 火急火燎的贾行云三人紧赶慢赶,终究晚来一步。 瓦策悲呼,扑将过去,被巫噜噜绊倒在地。 “哥。”眉苗泣不成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告知瓦策。 贾行云赤着双脚,黑袜磨洞,脚拇指露出半截。 他右脚底蹭着左脚背上,将脚底板搁脚的砂砾抖落,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八门大开的石塔。 石塔在他眼中不是白色,而是蓝绿光黄爆花珀。 黄系,蓝绿色可见荧光,有明显的盘状裂隙。 裂隙中隐可见繁琐的梵文,“阿湿摩揭婆”五字最多。 “阿湿摩揭婆”在梵语中意为琥珀,为佛门七宝之一。 眼前这塔失了庄严肃穆之感,血纹穿梭裂隙之间,跟金丝交相辉映。 琥珀作为镇邪之物,贾行云很好理解。 琥珀通虎魄,《风俗通义》记载:虎者,阳物也,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 佛像中也盛行繁缛的琥珀璎珞、臂钏饰品,以为镇邪法器。 贾行云按住躁动的骨钱令,胸中空空空的声音,如战鼓猛捶。 “不太妙,信号被强烈干扰。”江晓蔷掏出空格信号的手机,指了指进入石塔范围就栽倒冒烟的无人机,“支援不知什么时候到,等援比较妥当。” “不能再等了,我要救阿爸。”瓦策抽出散弹枪拍在手里,推开眉苗,“你别跟来,照顾族人。” “救人要紧。”贾行云将江晓蔷往后拉开,指着地上的巫噜噜,“你小心点,不要越过这些东西。” “我有枪,我可以帮忙。”江晓蔷往前沉稳踏出两步,拔出手枪,子弹上膛。 “外面更需要你。”贾行云重重拍在江晓蔷肩头,压低声音,“因为扎哈的原因,俊温损失不少人,如果没有你在外面盯着,我怕卡寨的人在俊温盛怒之下,会被他屠戮一空。” 江晓蔷脸色微沉,想到此事的可能性,下意识点头。 “你拿着,防身。”江晓蔷不由分说,拉住贾行云的手,将手枪塞进他掌心。 她右手中指撩了撩右耳的发际,绯红一片,低垂着头,手指绕着衣角,声音迟缓,“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贾行云本欲说自己有荷瓣剑,看到江晓蔷的神情,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手枪给我用,你的报告可不好写。”贾行云舒缓心情,故作轻松,他拍着手中的枪,嘴角浮起月牙微笑,“我必不负所托,弹无虚发。” “对了,还有鞋。”江晓蔷嘴角翘出花纹,手忙脚乱,脱下脚上的鞋,蹲下身要去帮贾行云穿鞋。 贾行云拉住江晓蔷的胳膊,抖了抖脚上的泥沙,塞进鞋去,“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江晓蔷哦了一声,怅然若失。 “我有花布鞋,你穿吗。”眉苗脸色暗沉,眼角还挂着泪花,她抱住江晓蔷的胳膊,从挎包中掏出一双绣到一半的绣花鞋,“还没绣完,眼下能凑合应付。” “好看,谢谢。”江晓蔷瞥着贾行云的背影,将绣花鞋穿在脚上,跺跺脚,刚好合适。 贾行云掸掉鞋面上的尘土,起身小跑,跟上瓦策的步伐。 两人刚踏进石塔,身后石门徒然坠下。 眼前昏暗,尽是灰尘呛人的味道。 昏暗的光线渐渐明亮,贾行云捂着口鼻,适应光线的同时,发现石塔中空,远比从外面看上去要大很多。 八门的方向,对应八座高大的金刚金身。 金身的眼中,镶嵌忽明忽暗的莲花灯。 莲花灯中,扑闪火苗,微弱的光,似随时随地都会熄灭。 “佛门金刚怒。”贾行云捂着鼻口齿不清,“焚妖魔之心,焚神鬼之魂。” “取自祖地高僧舍利佛光,常年不败。”瓦策攥紧散弹枪,眼神炯炯,指着中心位偌大血球,“祭祀时候,我来过一次,那里就是高僧坐化,以身镇压洽尼神器的地方。但是,现在的情形跟那时候很不一样。” 贾行云将目光从造型各异的八大金刚金身上移到中心。 中心位那血球直径十米左右,半悬空中,离地一米。 血色半透,有纹理流溢,时不时砰然涌动,像颗带血的椰子。 忽明忽暗的金色光线,如游龙穿梭其中,速度的快慢与金刚眼中火苗的扑闪频率几乎一致。 “小心。”贾行云抓住瓦策的腰带,将他拽翻在地。 四道金色火苗从赤声火金刚、定持灾金刚眼中射出,差点将瓦策透个对穿。 火苗扑闪,光芒大盛,伴有低沉梵音,回旋在两金刚眼中的四道火苗,浮在空中来回穿梭,犹如四朵金色的花瓣。 随着金光大盛,中心位的“血椰”骤然收紧,肉眼可见的血雾被挤压出来,大部分被金色火苗焚烧殆尽。 小部分扩散开来,刚透过金刚金身,就被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吸收一空。 “阿爸。”瓦策脚蹬在地上,心急如焚,高声呼喊。 空荡荡的回声,来回穿梭,似隔着数不清的回音壁。 “在那里。”贾行云指着青除灾金刚金身身后,心跳加速,下意识举起手枪。 瓦策顺眼望去,吓得散弹枪拍在手中,又仓皇之间压下枪口,颤着音不敢置信,“啊爸?” 全身红彤彤的扎哈,如被万根粗长的红毛穿身。 他全身渗血,半张脸红光闪耀,忽明忽暗。 整个身子背推着金身,脚下是用力过猛,打滑溜出的血槽。 他意识全失,蹬腿推背的动作,似身体的本能反应。 看那动作,是要推倒金刚,破除这“佛门金刚怒”。 几朵金色火焰打在他身上,发出呿呿声响。 那伤口红沫翻涌,瞬息愈合,根根粗长的红毛似触手扶摇,芦苇扫尘一般与金色火焰对抗。 瓦策爬将起来,眼球欲裂,怒吼着朝红色触手喷出一枪。 枪声轰隆,在回音中如滚滚雷鸣。 “血椰”瞬间暴动,血雾迷漫,如心脏跳跃。 八尊金刚的眼中,火莲绽放,齐齐射出金色火焰。 扎哈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随着他嘴中喷洒出血红的液体。 青除灾金刚金身轰然倒塌,金莲熄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另类血鸦笛 “血椰”瞬胀,唰唰唰数不清粗壮的血鞭离弦之箭抽打出来。 砰砰砰…… 枪声大作,回音密集,犹如千军万马。 贾行云瞬间开启海黾旋,身轻如燕,侧空翻转躲开两条血鞭,照着血鞭连接“血椰”的末端狠狠两枪。 瓦策喷出散弹,火星四溅,将身前的血鞭逼退。 他装填子弹,快跑两步,抓起扎哈的肩头,却被一双毛绒绒的红色大手反抓住手腕。 “你也要跟我抢?”扎哈抓住瓦策的左手手腕,以违背生理常识的方式反转头颅。 他双眼无神,灰白的瞳孔血丝弥漫,爬满蚯蚓纹。 脸上更是血肉模糊,开口说话的时候露出发粘的喉头。 扎哈似乎凭着本能,意识混沌,抓住瓦策的手,红毛瑟瑟,盖向瓦策。 银光乍现,一道剑影从天而降。 “扎哈没救了,快远离他。”贾行云劈断扎哈的手臂,脚尖点地,回旋一脚将瓦策踢开,反身将贯来的血鞭从中劈成两浪。 瓦策倒也担得起勇猛二字,后跌在地,滑行撞到石门,眼中不忍只是一瞬,抽出砍刀,当机立断,鼓着眼咬牙斩断左手腕。 断碗落地,红霉绽放,血色蘑菇丛丛生。 瓦策咬牙怒吼,脸色苍白,脱下衣服将断腕包住,提着砍刀冲了上去。 血鞭抽来,瓦策挥刀劈斩,却是砍不断。 两者绞碰,血气翻卷,瓦策的砍刀瞬间就失了原色。 “献祭,献祭……”扎哈含糊不清嘟囔,嘴中尽是溢出红毛的血色。 他坐在地上,抽出砍刀,一刀刀砍着自己的大腿。 骨肉分离,数条血鞭从天插进扎哈的头颅。 掰开西瓜一般,白瓤瞬间成熟,化作稀烂的红瓤。 “阿爸。”瓦策眼见扎哈成为肉泥,愤怒不已,不要命的冲过去,被贾行云连环两脚踹飞,再次撞在石门上,昏迷过去。 贾行云用荷瓣剑挑起两朵只剩火簇的火莲,手腕轻颤,将金色的火溅散在瓦策周围。 他爆喝一声,手中荷瓣剑一分为二,一百八十度度平展,化成一把龙川墓丹室中的荷瓣斩。 贾行云双手持住荷瓣斩中心,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舞出银色的剑罩。 血鞭抽舞着,数十上百,与剑罩一触即散,化作血鸦盘旋,不敢进入剑罡方圆。 剑罩密集,在血红的血雾中刮起一阵剑风。 剑风旋转,血雾翻涌,如暴躁海浪。 以贾行云为中心,他头顶的剑风,荡开血雾,形成龙卷。 那龙卷拨开血雾,直透塔顶。 塔顶有一玉石桥。 桥上有一琥珀牌坊。 牌坊之上有一破碎的佛光舍利。 石塔轰隆不断,经受不住这剑风的摧残。 层层琥珀被刮成齑粉,黄尘压血雾,滋滋发出冒泡的声响。 风停剑止。 荷瓣剑化二为一。 贾行云吐纳呼吸,盯着跳动越来越频繁的“血椰”,眼中精芒乍现。 他双手握住剑柄,跳跃而起,从天而去,爆喝一声“斩”。 数不清的血鞭横空,阻挡着这气势磅礴一剑。 贾行云剑切豆腐,面沉如水,去势不挡。 似有一道银辉剑芒如骄阳戏乌云,风轻云淡。 眼见“血椰”即将被贾行云劈成两瓣。 一点星芒乍现。 金色的芒,金黄的芒。 戳破水泽般从“血椰”中绽放,迎上那道耀眼的银辉。 贾行云心生感应,轻转手腕,以剑身拍向那抹金黄。 剑身震荡,贾行云借力后翻,双脚蹬在石门上再度弹射而下。 火星四溅,贾行云手臂发麻,倒飞回去,撞在石门上,差点气息不稳。 他滑落石门,半跪在地,举着荷瓣剑护在胸前,盯着那渐渐泛出金黄的“血椰”心生警惕。 “血椰”如孕妇的肚。 从中戳破,一只指骨被贾行云砍出裂纹的金黄骷髅手捏拳杵在半空。 “这是……哪只骷髅?”贾行云瞳孔收缩,想起第一次在玉石桥琥珀牌坊下见到的那具金黄骷髅,想起象牙山豁口位置“声东击西”的那具金黄骷髅。 啵。 另外一只金黄骷髅手刺破“血椰”。 那双骷髅手扒开“血椰”,扯裂出咧嘴的豁口,光亮透血纹的皮囊鼓起,继而爆开,钻出金黄的骷髅头颅。 “血椰”涌动,瞬间干瘪,似一件透明蝉翼皮衣缩水回贴。 在金黄骷髅心脏的位置凝聚成灰白骨造圆盘。 那骨盘材质白皙通透,有血色的乌鸦纹理游走,似封印在内的活物。 随着金黄骷髅的走出,石塔内的血雾倏然回收。 金黄骷髅张嘴,发出金属挤压的声音,那声音低沉,似单音节的笛音。 随着声音的释放,血雾涌入骷髅嘴中。 它鲸吞虹吸一般,血气成片成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进它心脏位置的圆盘处。 “血鸦笛?”贾行云大气不敢喘气,按住胸口位置躁动不安的骨钱令,以荷瓣剑遮住半边脸,似乎这样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石塔血色消弭,在金黄骷髅空洞的眼中泛起两簇沉得发黑的血红。 咔咔声响。 金黄骷髅扭着脖子,眼中冒出幽火,直勾勾地盯上了贾行云。 贾行云似灵魂被捏了一把,心神险些失守。 “赫赫赫……”金黄骷髅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朝贾行云伸,金黄骷髅指向的位置正是自己胸前骨钱令的位置。 “你就是那个以身镇邪的高僧?”贾行云暗暗提防,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我佩服你的大无畏,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被血雾浸身,邪化了吧,别看你一身金黄,看似宝相庄严,实则就是披着佛衣的邪魔。” “你摇手指什么意思?”贾行云愕然,居然在骷髅身上看到活人的情绪,“难道我有说错?这么多年来,你不阻止卡寨所谓的活人血祭,就算压制了血鸦笛的扩散,也是助纣为虐。” “我不是什么高僧,高僧在那。”金黄骷髅没有开口,却是传出空气摩擦的声音,它指了指塔顶的位置,“那秃驴被我挂到气窗挡雨,相当应景。” 贾行云瞳孔放大,沉默不语,荷瓣剑差点没拿稳。 他被颠覆常识的认知骇得心中激起千万层浪。 骷髅…… 开口说话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贾式秘辛 “你是谁?” 贾行云知道自己问的问题很白痴,但又忍不住发声。 “我?”金黄骷髅捏着被剑斩劈裂的手骨,赫赫发声,咬牙切齿,“你家先祖贾似道,就没有留书好好介绍我这个好兄弟?” 好兄弟三字是一字一顿,磨着牙哼出来的,可见恨意之深。 “郑虎臣?”贾行云迟疑发声,继而语气肯定,“郑虎臣!又一个几百年前的怪物。” 与贾似道有交集的人很多,贾行云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郑虎臣。 史载郑虎臣的父亲郑埙,宋理宗时任越州同知,遭贾似道陷害,流放至死。 郑虎臣受株连,被充军边疆,后遇赦放归。 德祐元年郑虎臣押解贾似道途中将其诛杀。 翌年,贾似道的同伙陈宜中逃至福州,拥立赵獉,捕杀郑虎臣。 贾氏家言记载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版本。 郑埙的流放,是贾似道与之合唱的双簧。 时值南宋朝不保夕,需要信任之人经略后方,以做朝廷根本,郑埙有勇有谋,为不二人选。 二人一拍即合,上演周瑜打黄盖的戏码。 至于中途至死,实乃假死,为掩元人耳目。 奈何南宋气数已尽,贾似道独木难支,于丁家洲大败,被贬循州,也就是现在的鹅城。 做了替罪羊的贾似道,心灰意冷,授意郑埙故技重施。 这才有了木棉庵的郑虎臣为父报仇,诛杀奸臣贾似道的史料。 按理说,以贾、郑两家的交情,应永为世交,但贾氏家言中对于后续之事只字未提。 贾似道在木棉庵的被杀,也只是寥寥几笔,一意以遮之——买通郑虎臣合演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 “没错,就是我。”金黄骷髅几近咆哮,眼中暗红幽火暴涨,似菌丝蔓延头颅,“贾似道这个卑鄙小人,伪君子……” 郑虎臣乱骂一痛,极尽恶毒字眼。 他不等贾行云打岔,暴跳如雷,娓娓道来。 “骨钱令主盘本就是我郑家至宝,贾似道凭借一块促织牌,表面上与我合作,实际上是觊觎主盘。” “我敬他如叔伯,他视我为奴仆。” “这口气我忍了,谁让他有恩于郑家呢,但是夺我所爱,我却不能忍。” “我二人误闯山中古墓,阴差阳错复活墓中先秦女子月小尒,我对她一见倾心,发誓非她不娶。” “我三人结成铁三角,取尽天下古墓,积累财富无数,为了得到心上人的青睐,我甘愿少分几成。” “贾似道猜透我的心思,假意牵线搭桥,在我与月小尒间长袖善舞。” “他在月小尒面前花言巧语,在我面前巧舌如簧,哄得我两团团转。” “我真是猪油蒙了心,相信他的鬼话,居然鬼使神差,将骨钱令主盘交给他保管。” “主盘到手,贾似道就露出獠牙,没想到月小尒居然早被他哄骗,同样想致我于死地,两人合谋用这邪物吞噬我,却被我最后关头逃了出去。” “我受尽折磨,在原始部落隐姓埋名,偶有短暂的解脱,也是生不如死。” “幸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八百年了,我终于以魂为引,融合血鸦笛,现在的我,就是执掌生死的死神,我要复仇,我要让贾似道的后人受尽万般磨难,生不如死。” “你在说谎。”贾行云一直沉默不语,听到郑虎臣越说越离谱,打断道:“血鸦笛最早出现在卡寨先民部落,大约是在公元1至3世纪。” “我贾家先祖至鹅城是在德祐元年,也就是1275年,往后至今八百年间,卡寨的刻木传说都有血鸦笛的记载,封印一事也始于晚清,就算把时间往前移,清军入关也是1644年,南宋至清的四百年左右时间,你说你在融合血鸦笛?” “那卡寨先民的历任大鬼主,这四百年间多次使用血鸦笛,都是假的咯?” “金黄骷髅是郑虎臣,我或许可以信,毕竟他知道贾似道,知道月小尒,知道我所不知道的贾氏秘辛。但是你的漏洞太明显,以至于我差点就信了。” “你想说什么?”郑虎臣眼中的暗红幽火扑闪,心脏位置的血鸦笛上下浮沉,“我怎么听不懂。” “那我换个说法。”贾行云慢慢起身,盯的不是郑虎臣,而是血鸦笛,“金黄骷髅是郑虎臣的残躯,而你是血鸦笛,他是他,你是你,你通过吞噬他的魂魄,知晓他的全部。” “从矿区第一具红毛尸,到地陷世界的骷髅复活,都与魂火有关,结合玉石桥和琥珀牌的出现,血鸦笛的能力就是摄魂,不管是生魂还是死魂。” “我大胆假设一下,郑虎臣的确与先祖、月小尒三人组成倒斗铁三角,在此过程中,三人发现了你,就是骨钱令副盘之一,获取途中,郑虎臣很不幸,死了,你夺其魂火,渐渐将其炼化。” “你将他作为世间行走,我甚至可以推测,卡寨先民几任大鬼主发动对外战争,都是由你控制挑起,因为你要强大,需要通过血祭获得魂火。” “你甚至故技重施,在矿区引起血灾,暗中控制扎伊唯内乱卡寨,殊不知,扎伊唯只是被你抛弃的一枚弃子,扎哈才是你的后手,你大费周章,除了血祭,是为了引我来此,确切的说,是引骨钱令来此。” “你想反噬主盘,你,血鸦笛,想做那主盘。” “赫赫赫……”古怪的音节,金黄骷髅上下磕牙,黄灿灿一片,“郑虎臣的灵魂很有趣,但是,你的灵魂应该更加美味。” “也不怕告诉你。”金黄骷髅弹着指关节,给人一种轻松写意的感觉,“郑虎臣仗着点皮毛天师术,就想以身融我?” “我理解他的想法,他是真喜欢月小尒啊,简直可以说是为之痴迷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但是,他自卑啊,呵呵呵,人类真有趣。” “他喜欢月小尒又不敢告白,误会贾似道半路摘桃,怨气深重,又不敢发泄,恨意埋在心底,居然想融我搞事情?” “他以为看懂卡寨先民刻木上的洽尼传说,就可以用我控制卡寨先民为他夺取江山?” “是的,他是个自卑却野心勃勃的家伙,自以为老天不公,自以为怀才不遇,自以为遇到孱弱的南宋时不待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呵呵,人类真有趣 “他幻想着融了我,带领卡寨先民覆灭元朝,所以,我随了他的心意,挑起部落战争。” “你也看到了,卡寨先民的第一次大迁徙就发生在元代,正是我与贾似道、月小尒支持的土司集团大打出手的时候。” “你不知道吧,赫赫赫,贾似道一直当他做兄弟,月小尒其实一直喜欢的就是郑虎臣,这个可怜虫,居然满脑子想着报复,呵呵,人类真有趣。” “贾似道、月小尒支持土司集团,其实是为了镇压已经身为大鬼主的郑虎臣,汉民能当上大鬼主,当然是我的功劳啊,你都说了,我是能影响魂火的嘛,赫赫赫。” “但是,他们不知道,面对的郑虎臣早已不是郑虎臣,而是被我吞噬了的郑虎臣。” “不得不承认,月小尒还是有两把刷子,卡寨先民不敌,节节败退,血祭的魂火已够我沉睡吸收数百年,所以,我用郑虎臣的躯体,自杀了。” “所以,二战时期,你苏醒了?”贾行云提炼到其中的关键信息,“你需要魂,你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让卡寨第三十五代实帕头人意达木带领族人,拦截日军残余,甚至主动出击,时不时泄出血雾?” “这倒没有。”金黄骷髅似乎犹豫片刻,才迟缓开口,“这是卡寨人自己的主意。” “那么,就是你醒来,发现自己被封印,自以为能力大涨的你,却变得更加虚弱。”贾行云拍了拍琥珀石门,抬头望塔顶,“你没想到,居然还有高原高僧,同样采用以身镇压的方式,来封印你。” “秃驴,碍事。”金黄骷髅眼中的暗红,暗了又涌,似在发泄不满。 “这琥珀镇魂塔,佛门金刚怒,的确有点门道,配合那秃驴的舍利,差点就将我炼化,可惜。应该说是庆幸,扎伊唯为了与丹拓同流合污,又怕被对方端了寨子,开启血祭,试图控制我。” “呵呵,人类真有趣。” “呵呵,人类真有趣。”贾行云意识迟缓,下意识跟着说出一句,内心警醒,胸前的骨钱令纹身瞬间布满全身。 “控魂?”拥有空谷牙的贾行云有恃无恐,在考虑要不要配合金黄骷髅演戏。 “你也别演了,我闻到空谷牙的味道。”金黄骷髅鼻息流出两条血雾,顺着暗红的眼洞回流,“还有子母扣、螺尾咬、海黾旋、荷瓣莲,咿?荷瓣莲没有实体?你是怎么做到的?” “想知道吗?”贾行云摘下胸前的骨钱令,托在掌心,“想知道就进来看看。” “呵呵,人类真有趣。”金黄骷髅的语气带着嘲弄,如果它有眼,一定是看白痴一样盯着贾行云。 “不来也行。”贾行云收起骨钱令,眼中露出异彩,“作为血鸦笛,居然产生自我意识,我一直很好奇,骨钱令是用什么打造的,你能告知一二?” “看在同出一脉的情分上,告知又如何。”金黄骷髅跨了跨盆骨,“五……五……五……” 金黄骷髅五了半天,似被人掐住了喉咙。 它浑身骨架咔咔作响,隐有丝纹闪耀,裂纹之间,若隐若现,是看不太透的细绒红毛,似乎下一刻,它就要发生碎骨的风险。 “不可言……”金黄骷髅眼中的血气,荡然一空,回旋心脏,突兀勃然大怒,指着贾行云,“你想陷害我。” 贾行云莫名其妙,难道又与五子运木有关? 继而想到方才所见的细绒红毛,难道所见的红毛,不是血鸦笛的能力? 为何它见到红毛出现在自己身上的反应,如此恐慌。 “死……”金黄骷髅出手毫无征兆,数千血鸦直冲贾行云,声势浩荡,犹如泄洪的大坝闸口。 贾行云右脚踏后半步,前脚顿前弯曲,当空从上而下,劈出一剑。 如劈滚滚血浪,剑落,血气两边翻卷。 金黄乍现。 金黄骷髅血海泛舟,穿心剑点向贾行云眉心。 贾行云横推荷瓣剑,毫厘之间,与金黄擦出火花。 砰声巨震。 贾行云左手推着剑面,右手持着剑柄,滑行后退,身前两道鞋底摩擦地面滑出的黝黑焦纹。 金黄骷髅半空腾挪,双脚后弯,以泰山压顶之势跪坐,犹如一尊金灿灿的拜佛。 它心口的血鸦笛喷薄浪涌,发出阵阵低鸣笛音。 空中的血鸦,活物一般,眼中闪烁着比之身体更加耀眼的红光。 那红更加幽暗,更加浓郁。 浓郁到似一汪地狱血池。 贾行云海黾旋瞬间开启,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腾在金黄骷髅身后荷瓣剑斩向它后背。 金黄骷髅踩在血鸦上,借力后仰平躺,擦着荷瓣剑翻转身体,以手为刀,戳向贾行云心脏。 贾行云右手腕微沉,以左掌呈爪,看上去似要抓住金黄骷髅的掌刀。 金黄骷髅眼中勾起魂火,掌刀带着破空声瞬间提速。 以金黄骷髅手戳穿贾行云的爪,易如反掌。 只是,贾行云的爪形迥然掐细,荷瓣剑突兀消失在右手,如时光穿梭般出现在他左手。 剑痕无波。 看上去就像金黄骷髅将自己的掌心,凶狠地、毫不留情地拍进荷瓣剑的剑尖。 金星四溅,血红迸射。 金黄骷髅的右掌被荷瓣剑戳个对穿,直没半截。 一击得手,贾行云却是心生警惕,胸口空谷牙猛起燥热。 他不进反退,左手抓住被金黄骷髅掌心架住的荷瓣剑,荡秋千一般双腿甩向上方,身子随即上倾。 一股粗如巨蟒的血雾擦身而过,汹涌之势冲在金黄骷髅身上,如高空坠落的西红柿。 贾行云来不及庆幸,突觉胸前一紧。 金黄骷髅竟是用自残的方式,用荷瓣剑削掉掌心无名指、小指,另外三指扣住了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 哚…… 金黄骷髅嘴中射出一截骨指,直取骨钱令。 那骨指金光灿灿,比之它的金黄圣洁百倍。 “镇……” 从金黄骷髅嘴中吐出如此清晰且震耳欲聋的音阶,似乎时空错乱,贾行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自己才是摄魂邪祟,而金黄骷髅才是那佛门高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婆婆到!!!! 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镇”字。 贾行云纵使有空谷牙加身,心神也被激起余波。 只是愣神的刹那。 金黄骷髅的目的就已达到。 它三指杵在贾行云胸前骨钱令上,抵住他的身体推着贾行云凌空飞去。 血雾云卷,从金黄骷髅的背后涌入它心脏。 他心脏位置的血鸦笛鸣笛阵阵,高速旋转。 数不清的血丝菌网覆盖住金黄骷髅的右臂,一层又一层。 涌来的血网前端,密集的血鸦鸟喙,插头入孔一般,啪滋滋吸附在骨钱令上。 无穷无尽的吸扯之力,似乎骨钱令的魂被拉扯着紧紧攥住骨钱令不舍离去。 早先,骨钱令吸收的红光变得躁动不安,在吸扯力的牵引下,飞速回流。 金黄骷髅的右臂吸管一般,鼓起数不清的血色疙瘩,颗颗粒粒往它心口位置欢腾而去。 红光荡然无存,被遮掩的山川地理图,如乌云渐散,晴空万里。 那吸力在山川荡扫,势不可挡。 须臾。 山川气浪震荡,无声无息,一圈波纹席卷。 伴之龙吟阵阵。 骨钱令龙形首尾咬合处,那龙形舒展,活了一般钻出山川。 它仰天长啸,激起更久远、更混沌的咆哮。 这咆哮似乎来自山川遥远的边际,穿越时空而来,踏碎虚空而来。 龙形翻腾,吞云纳雾,喝风渐涨。 那吸力四下溃逃,被龙形吞入腹中。 金黄骷髅顿觉手臂内衬,如焊死在骨钱令上。 它如有骨髓,顿会觉得骨髓都被吸附进去。 金黄骷髅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声浪滚滚,震碎石门,震裂石塔。 石塔轰然塌陷,烟尘滚滚。 贾行云犹如昏睡一般,浑然不知。 他做着梦,做着鲸吞海吸,吞纳天地的梦。 梦中他化身为龙,翱翔天际,嘴中一条红色的琼浆玉液似九天银落。 那红色的琼浆是如此的美味,以至于龙鳞片片舒展颤动,波光粼粼。 守护在石塔外的江晓蔷等人,惊觉烟尘缭绕下刮起了风。 那风越来越大,以石塔中心为圆心,呼呼有声。 那呼声是喝风的声音。 场中半空中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全身金黄,一个全身泛着红光。 那血红似从金黄身体离体而去,迫不及待钻进对面的身体。 金黄骷髅如被磁铁吸附一般,纹丝不动,心脏位置的血鸦笛越来越小,渐渐干涸,露出本来灰白的骨质圆盘。 血鸦笛还是那个血鸦笛。 但那魂,没了。 摄魂夺魄血鸦笛,被骨钱令摄去了魂。 确切的说是通过骨钱令为媒介,被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纹身摄去了魂。 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再次变异,气浪涌动,带着血丝,本就五彩缤纷的纹身隐带血纹。 一只混沌的血鸦若隐若现。 双翅以贾行云的双臂张开,鸟喙伸至脖颈,低头垂首,直抵锁骨。 那鸟尾穿过肚脐,直达小腹。 血脉膨胀间,血鸦变得璀璨,血脉变得更加高贵,血鸦似已不是血鸦,似金乌,似鲲鹏,似神鸟…… “天罗……” 月小尒的声音远远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从直升机上坠下的四具合金机器人。 用月小尒的话来说,这不是机器人,是傀儡,铭刻阵法的傀儡。 机器人四分方位,双手交织出繁琐手势。 无形之力瞬间成型,比之巫噜噜的封印之力强大百倍的“四方墙”瞬息完成。 用合金做机器人,不制成可使用热武器的兵人,却打造成如站桩一样的偶人,不知该说她暴殄天物,还是该说她量身定制。 本就没有溢出丝毫的血雾在机器人的封印下,再度压缩。 贾行云吸收的速度再次暴涨。 “月小尒……月小尒……” 金黄骷髅艰难扭头,发出混沌不清的发音。 月小尒听在耳中,顿觉心遭雷电。 她奔跑前进,身姿矫捷,眼中露出疑惑,继而不敢置信。 “郑……虎……臣?”月小尒一字一顿,似乎这三个字古老得快生锈,从她嘴中说出是如此艰难。 “月小尒……救……救。”金黄骷髅心脏位置已无血雾,只剩灰白骨质的圆盘。 他全身瑟瑟掉粉,金色黯淡,现出灰暗的骨质。 他穷极一生,不惜以魂饲血鸦笛,反遭吞噬。 它融合高僧舍利,修得金佛加身,却是画虎类猫,不得要领。 金身,金身,终究只不过是金粉饰身。 “去你奶奶的腿。”月小尒含怒爆喝,眼中老泪浑浊,踢起脚下的巫噜噜,射向金黄骷髅的头颅,“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贾似道的后人尽数是老身的血脉,贾小子喊我一声老祖,我应得心安理得,也不至于现在这般,不尴不尬。” 金黄骷髅的头颅滚落地面,残缺不全,上下牙磕碰着,发出无声的低吼,似在叫着“月小尒……” “郑虎臣早翘辫子了,追了几百年的血鸦笛,就是要斩了你的魂,留着你,就是个祸害。” “别以为我不知道血鸦笛开了灵智,老婆子我在缅北经营多年,早怀疑卡寨所谓的洽尼神器。” “想当年,和贾似道带着土司跟卡寨先民干仗的目的,就是要封印血鸦笛,奈何兵荒马乱,卡寨先民四散溃败,血鸦笛下落不明。” “今儿你非要往外蹦跶,收了你,呸,贾小子收了你。”月小尒火急火燎,说话不带打顿,这一番话机枪子弹般速射而出,一口老气憋得她老脸酱紫。 “赫……赫……赫。”月小尒双掌杵在膝盖的位置,弯着腰摆了摆手,气喘如牛,“江丫头,还不来扶下婆婆。” “来了。”江晓蔷盯着全身缠绕血纹,如被拉伸在半空浮悬的贾行云,应得心不在焉。 “死不了,反而是大补。”月小尒扬了扬头,再次低下头去,催促道:“情郎什么时候不能看,等你两结婚后,就相看两厌,后悔都来不及。” 江晓蔷心中老大不情愿,一步三回头,满脸担忧,被月小尒催的心烦意乱,“婆婆,你结过婚了”毛躁躁脱口而出。 月小尒猛地挺腰,瞪圆眼直愣愣的盯着江晓蔷,腰也不酸了,口也不燥了,说话也不带喘气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到底谁才是赢家 “结婚有什么好……结婚有什么好……”月小尒老脸红扑扑,扇贾行云一般扇着委屈巴巴的江晓蔷后脑勺,“自由自在不好吗,是钱不够花,还是美男子不够看,婆婆我不喜欢老爷子,婆婆我永远喜欢二十好几,像贾小子一样年轻力壮又俊朗的小伙……” “婆婆……”江晓蔷见月小尒越说越离谱,嘟起嘴来抱着她的肩左右晃动。 金黄骷髅全身黯淡,只是须臾,化作一堆灰扑扑的粉尘。 粉尘堆中血鸦笛半截露在外,半截埋在灰中。 不远处是依旧昏迷不醒的瓦策。 眉苗跪在他身旁,神色紧张地处理着他的断臂伤口。 贾行云全身的血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回缩,凝结在胸前的骨钱令纹身上。 那纹身融合血鸦笛的魂,更加复杂,有了眼,闭合的眼。 似那眼一旦睁开,可望穿虚空,可探寻千万载。 贾行云悬浮的身体缓缓下沉。 他双脚点在地上,悠悠醒来。 眼中红芒乍现,旋即消失不见。 血鸦笛的魂,改造着他的身体,更多的是强大他的魂。 他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灵觉更加敏锐。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奇妙到他伸出一拳,重重砸在胸前的位置。 他觉得,这里会出现什么东西。 下意识的出拳,似乎不受控制。 贾行云有些莫名其妙。 突然。 那金黄骷髅消弭成的粉尘堆中突兀出现两爪。 一白皙,隐带血脉波动的骷髅爪。 一淡黄,皮肉完好的正常人的爪。 骷髅爪抓住血鸦笛,攥在掌心,变爪成拳。 正常人爪来势汹汹,直取贾行云胸前骨钱令。 贾行云吸收血鸦笛的魂后,如修炼之人再进大阶。 正是踌躇满志之时。 他信心满满,正要检验血鸦笛的威力,看清从粉尘中爆起的影,进攻的拳顿时回收七成,与对方的拳一触即开。 他借势后撤,大鹏展翅,倒飞五米。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贾行云望着刚从土里钻出,半俯在地的人,惊讶中带着惊喜。 来人左身骷髅,右身完好。 失去脸皮的左脸泛着肉色的皱光。 本就俊美的右脸侧,一道愈合不及时的抓痕,还带着快要干枯的暗黑血痂。 “学弟,你还活着?”贾行云放松心神,脸上露出喜色,往前跑了两步,被对方伸手止住。 “请叫我守墓人夜枭。”韦世强面无表情,声音冰冷,“我不想和你交手,你把寻方令给我。” “是赵猛?你居然跟了他。”贾行云想到其中关键,能在龙川墓中怪物群潮中活下来,一定是赵猛的授意。 “范晓红,就是被他杀的,你居然认贼作父?” “我只想救活小红,把寻方令给我。”提起范晓红,韦世强恼羞成怒,眼中流出血泪。 “学妹……学妹脑浆都被赵猛抓出来了,活不成的,你莫听赵猛胡说八道,人死怎么可以复生。”贾行云心中黯然,范晓红的死,多少与自己有关,他心中对考古队中每一个牺牲的队员都充满歉意。 “人死不能复生?”韦世强攥住血鸦笛,高高举起,忿然指着四周,“以前我不信,现在,你自己看看,骷髅都可以复活,甚至我这种怪物都能活下来,为什么小红就不可以。” “你是想要学妹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或者是行尸走肉吗?”贾行云摸着胸前的骨钱令,轻轻拍了两下,“别说骨钱令有没有复活死人的功能,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死人复活,天下大乱。” “你不懂,那是因为你没有失去挚爱,我活着的意义就是小红。”韦世强苦笑摇头,脸庞流出两道血痕。 他轻轻擦去血痕,眼中精芒乍现,神色坚毅,咬牙道:“既然你体会不到我的痛苦,那就和我一样,痛失所爱吧。” 韦世强把视线转向江晓蔷,眼中的歉意迅速转化成恨意。 “等她也死了,我看你怎么大义凛然,我看你怎么假仁假义,我要你感同身受。”韦世强怒吼着,脚下激起旋风,风驰电掣扑向睁大眼掏枪的江晓蔷。 下意识的掏枪动作,对于江晓蔷来说,行云流水,但是,枪套空空如也,手枪,在贾行云进塔之前就已经给了他。 砰砰。 贾行云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原地,身形晃了晃,似乎从来没动过。 “没把我老婆子放眼里?”月小尒双手两把黄金手枪,子弹都是金灿灿的,她龇了龇牙,心疼的表情浮上脸颊,“黄金子弹贵得哟,一并算在你家主子赵老儿身上。” 月小尒见韦世强用半空的骷髅身躯躲过子弹,来势不减,气不打一处来,“老婆子我是阵师,阵师你懂得起不?” 砰砰砰砰。 连续四枪。 共计六枚子弹,瞬间爆开,竟瞬凝结成网。 “当我天罗地网是花架子咯?”随着月小尒玩世不恭的样子,之前杵在地上的四个机器人活了。 与那金灿灿的金丝大网连成一体。 网变幻着形态,将韦世强笼罩其中。 “婆婆,手下留情。”贾行云见网所碰之物皆化粉末,大声高呼。 “咿?”月小尒用发热的枪管烫卷着额前的发梢,盯着金网铺下的地面,眼中露出疑惑,“这么快就化没了,我这天罗地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遁地逃了。”贾行云挡在江晓蔷身前,歉意地将手枪还给她,踏前几步,发现地上的洞口,迟疑片刻,开口,“韦学弟本心纯良,应该不是攻击江晓蔷,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声东击西,带着血鸦笛回去复命。” “你这个韦学弟心思重得很,这个洞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你还是小心点,看见那个坑没。”月小尒指了指呈半卧状的俯坑。 “那里本来有一具倾倒在土里的惨白骷髅架,半截埋土,半截露外,和周遭这么多骨架融为一体,并不显眼,应该就是韦世强。扎哈弄出那么大动静,他都能引而不发,等到你压制住血鸦笛后,他才暴起抢走血鸦笛。” 月小尒双枪旋转,插入枪袋,拍着贾行云后脑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现在好了,血鸦笛被抢了,赵猛那老小子,有了荷瓣莲和血鸦笛,不知道又会整出怎样的幺蛾子,我可告诉你,鹅城即将成为风暴眼,你早做准备。另外,别稍上我,老婆子我还没活够。” “还有,那什么,韦世强见了我的真容,缅北我是不能呆了,那啥,我准备环球旅行,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啊,您不用怕,赵猛暂时对您构不成威胁……” “谁说我怕……啊……是说我怕了。”月小尒再度爆扇贾行云后脑勺,梗着脖子,急得面红耳赤。 “婆婆。”贾行云捂着后脑勺,拍着胸前的骨钱令,“好好好,我说错话了。血鸦笛他们拿去也没用,徒有其表我故意让韦世强带走的。” 他眼神望着远方,嘴角翘起一抹冷笑,“赵猛这么喜欢布局,那我不介意给他埋个雷。” 第一百二十九章 韦世强的善念 矿区。 属于贾行云矿场的三角矿场。 黑娃紧张地站在竖立的那口矿井旁。 他举着芭蕉叶,搭在井口的位置,来回踱步,急躁不安。 想了想,又握拳拍掌心,跺着脚将芭蕉叶挪开,抱住芭蕉叶的底端绕着井口插了一圈。 他扒开用芭蕉叶围起的屏风,鬼鬼祟祟朝外眺望。 见四周无人,这才长嘘口气退了回去。 黑娃拍了拍架在井口位置的辘轳,将井绳折出踩着脚下,坐在井口的边缘往后望眼欲穿。 来来回回,直望得他脖酸眼涩。 黑娃揉两下眼睛,抿着嘴唇,掰着手指,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就眯着眼打起盹来。 脚底传来轻轻的拽动,井底传来悠悠的铃声。 黑娃瞬间清醒,擦干口水,转身摇起支架。 随着井绳的绞起,黑娃摇得越来越吃力。 他憋红脸,咬着牙,鼓起腮帮,将整个身子压在支架扶手上,挺着肚子,脚顿地,艰难地往前推。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井口的位置吧嗒一声搭上来一只白皙的骷髅手掌。 黑娃不惊反喜,抱住骷髅手掌,双脚蹬在井口边缘,后仰着头往外拽。 “别拽了,我出来了。”骷髅手掌握住黑娃的两个手腕,将他提吊在半空放在地上。 “韦大哥,魔鬼被你消灭了?我说的不错吧,这个矿洞就跟魔窟连通着。”黑娃看着眼前一半血肉,一半骷髅的韦世强,亲切叫一声韦大哥,哭腔中,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感激。 韦世强揉搓着黑娃的头发,将包着血鸦笛的枯叶再次用芭蕉叶裹了一层又一层,他塞来塞去,终究塞在了两根肋骨的位置。 “嗯,消灭了,再也不会有什么血雾、红毛尸出现。”韦世强唇角的血脉抽动,挤出一丝难看的笑。 黑娃并不介意,眼睛明亮,忽又神情低落,“矿区的人都变成红毛尸死光了,要不是韦大哥你救了我,我也会变成怪物。” “我不是说你。”黑娃慌忙摆手,抓住韦世强的骷髅手,“大哥,你是好怪,不是,我的意思,你是好人。” “好人?”韦世强内心自嘲,满是苦涩。 “嗯,不能以貌取人,心存善念,就是好人。”黑娃狠狠点头,眼中泛着光芒。 韦世强的心情很复杂,他认为他做不了好人,自从赵猛给了他可以复活范晓红的希望,他就甘心做个坏人,那怕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只要范晓红能复活,沉沦地狱又有何妨。 但是当他冷眼看着矿区被血雾吞噬,数不清矿工化作红毛尸的时候,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他忍住冲动,直至看到即将走投无路,不哭不闹,反而神色沉稳得有些让人痛心的黑娃。 黑娃瘦黑的躯体,小小的个,爆发大大的能量,那股意志,垂死之前的意志,跟韦世强在丹室中面对怪物时想要保护老师、学长、爱人的意志是何等相似。 韦世强下意识迈开双腿,救了黑娃。 与黑娃的交谈中,他知晓血雾每次出现,都是从矿井开始。 他抱着试试的态度,从矿井深入,沿着简陋的采矿坑道,惊讶发现这矿道已经挖到石塔底部。 “好人果然有好报。”韦世强嘀咕一句,蹲在地上拉着黑娃的手,“你是孤儿吧,矿区也没人了,愿不愿意跟我走。” 黑娃脸上露出惊喜,却又是一沉,点完头,又摇头,“谢谢大哥的好意,我双亲死在矿区,我要守护他们的英灵,再说我答应过老板,要帮他做事,男人说话要算话。” 韦世强脸皮抽动,脸上露出鄙夷,“矿主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吸血不眨眼的恶魔。” “贾老板,是好人。刚来就给我们每人发了一百块,还给钱让我们自己置办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呢。”大抵在黑娃的心中,对自己好的人就是好人了吧。 “贾老板?贾行云?”韦世强脸上现出古怪的模样,叹了口气,迟疑片刻,点头道:“他是个好人,你跟着他我就放心了。” 韦世强整了整黑娃的衣裳,帮他扣住衣扣,语重心长道:“要是过得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 “要是那个贾老板,欺负你,我帮你收拾他。”韦世强在地上写下一串数字,擦去后,让黑娃背诵几遍,再三确认。 “大哥,你不留下来吗,我跟老板说说,让他雇你做事。”黑娃瞄了几眼韦世强,有些心虚,语气带着吞吐,“应该可以的吧。” “大哥就不了吧,有个大姐姐在等着我回去。”想起范晓红,韦世强没有脸皮的左脸血脉流动的速度都在加快。 他站起身,再次摸了下黑娃的头,转身摆手,“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大哥,你保重啊。”黑娃追了两步,顿步驻足,两条泪痕滑落。 他用手背擦着泪,眼中蕴着泪花,高举手臂,使劲挥舞,“等我强大了,换我来保护你。” 从小在鱼龙混杂的矿区长大的黑娃,怎么不懂,韦世强这幅尊容,见不得光。 不过这有什么呢,看似空荡荡的矿区,不消多时,就会填满矿工和矿主,那些见得光的人,有些多少是见不得光的呢。 矿工中,除了真正的穷苦百姓,多得是被追逃的凶徒,那些人,比起韦大哥,干净多了。 “该死的风。”韦世强揉了揉眼,那里有些红肿,“差点迷了我眼。” “小红,我今天看到学长了,呵呵,他还是那么帅。”韦世强在林中疾驰,自言自语,“你要是看到的话,一定又要两眼冒桃花吧!是啊,学长总是那么优秀,我以为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你看。” 韦世强一拳洞穿树干,眉头都不眨一下,“我厉害吧,但是,学长,比这还厉害呢。” “不过没关系,厉害也没用,血鸦笛我拿着了,寻方令我早晚也要拿到,等到赵猛将你复活,我们联手报仇。” “小红啊,我好想你,没有你在耳边絮絮叨叨,我活着真没劲。” 韦世强咂摸着嘴,哎了一声,刚抬头,就被眼前的阴影挡住。 第一百三十章 兜兜转转血鸦笛 一头小象,安安静静用长鼻卷着芭蕉送到嘴中咀嚼的小象。 韦世强瞳孔收缩再放大,下意识摆出的不是攻击姿态,而是防御手势。 象背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蝶花睡袍的无头人,苍白而修长的手中拿着一根青葱茅草,正很有节奏地撩拨着小象的额头。 芽芽眯着眼,拿头去蹭茅草,歪着脑袋卷着白色唾沫滴答的舌头,想要咬住茅草。 无头女尸手腕轻点提起,捉弄着芽芽,似在钓鱼。 这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韦世强半边骷髅身都有点僵麻。 按理说,人不人鬼不鬼的韦世强应该淡定才是。 但是,他淡定不了。 他亲眼目睹无头女尸骑着芽芽,指挥红毛尸冲击卡寨族人驻守的别墅,如果数量足够,绝对得手。 这些红毛尸,比起龙川墓中怪物,或许没那么强,但绝对不差。 芽芽悠哉悠哉,无头女尸悠哉悠哉。 完全没把韦世强放在眼里。 当然,无头女尸没有头,更不会有眼。 这只是韦世强的直觉。 他额角渗出细汗,喉头蠕动,生生顿住,生怕吞咽口水的声音会惊醒对面。 韦世强心思急转,慢慢挪动脚步后撤。 没有动静。 韦世强渐渐加大步伐。 哞呜~! 芽芽端倪着眼,似嘲弄的神情,瞥了一眼韦世强,又慢条斯理卷起地上的芭蕉,细细咀嚼。 它在嘲笑我? 韦世强有些不敢置信,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前面一人一象,轻松自在。 但是,在韦世强看来,却是无尽的压力。 要不要跑? 跑不跑得过? 韦世强内心备受煎熬。 想到,无头女尸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血鸦笛? 她想要? 韦世强的眼神闪烁片刻,渐渐坚定。 谁都别想抢走血鸦笛,这是复活范晓红的关键。 他内心渐渐平静,后撤的步伐稳定而踏实。 一人一象,毫不关心,任由韦世强稳步后撤。 直至韦世强眼中的人和象化作黑点。 他转身飞奔,一点也没有想要回头看一眼的。 林深树密,山风呼啸而过。 眼见人迹小径近在前方。 韦世强松了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渐渐放缓脚步,捂着肋骨处芭蕉叶包裹的血鸦笛,嘴角翘起苦笑。 “好笑,我就是个怪物,还怕什么怪物。”韦世强嗤笑一声,自言自语。 突地笑意渐渐凝固。 前方。 一人一象。 小象悠闲的咀嚼着芭蕉。 苍白而修长的手中拿着一根青葱茅草,正很有节奏地撩拨着小象的额头。 韦世强大惊失色,茫然四顾。 发觉自己哪有后撤飞奔。 还在原地,一直都在原地。 韦世强后撤半步,又收了回来。 心中泛起苦涩。 这是什么? 时光回流? 他晃了晃脑袋,排除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韦世强不敢动,一动不动盯着对面的象和人。 时间渐渐流逝。 韦世强头上的汗,汇集成小溪流淌。 那象还在咀嚼着芭蕉,似乎怎么吃也吃不完。 那人还在撩拨着茅草,重复的动作,似乎经过精准计算,每一次都一模一样。 既然后撤不了。 韦世强决定前行。 他动了。 却不是他自己动了。 是被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从背后穿过肋骨推动。 韦世强错愕地发现,那象还在优哉游哉地咀嚼着芭蕉。 但那象背上的无头女尸,骇然不见。 他迟疑地低头,不可思议地望着透胸而过的苍白手掌。 苍白手掌,骨指又细又长,指甲剪得整整齐齐,不瘦也不胖,刚刚好,如果去弹钢琴,流动的手指,一定很美观。 手掌半握回掏,将血鸦笛攥在手里,轻松得就像取衣柜中的衣裳。 不是韦世强不想反抗。 是他不敢反抗。 一只手掌压在他右胸后背,冰冷刺骨的触感,告诉他,敢妄动,摘心穿肺。 韦世强是吃了长生药,但那不是不死药。 冰冷的感觉缓缓流逝,韦世强知道自己搏一把的机会到了。 他必须搏,就算明知道会死,也必须搏。 这是复活范晓红的希望,就算神魔挡道,他也要跟对方拼命。 骷髅手化拳为掌,韦世强以左脚为轴,以突破自己极致的速度后砍过去。 快。 非常快。 快成一道模糊的残影。 韦世强将自己的身体机能发挥到极致。 啪! 骨头断裂的声音。 韦世强惊恐着眼,张大嘴,愣在当场。 无头女尸捏起两根手指夹住韦世强的骷髅小指。 另外一只手,悉悉索索、慢条斯理抖落血鸦笛外的芭蕉叶。 芭蕉叶落。 无头女尸,倏然“抬头”。 韦世强毛骨悚然。 他读懂了对方愤怒的情绪。 啪啪! 韦世强可戳穿钢板的小指断了,碎成渣滓。 他不觉得痛,只觉得心在滴血。 那种又一次无能为力,徒劳无功的无力感潮水般铺天盖地。 噗~嗵~! 韦世强被无头女尸掐着脖子吊在半空,撞在树干上。 脖间传来的窒息感是如此清晰,就算韦世强早就不需要用常人的方式呼吸。 但,他还是觉得踹不过气。 无头女尸举了举手中的血鸦笛,掐住韦世强的手渐渐发力。 她似在问:这是血鸦笛? 韦世强眼球充血,情不自禁艰难眨眼,眼中血红一片。 他似乎看到了重重血影。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丹室下,濒临死亡前的垂死挣扎。 哞呜~! 芽芽的叫唤引起无头女尸的扭身。 也挽救了韦世强的性命。 芽芽的芭蕉吃完了,正四脚朝天,撒泼打滚。 韦世强的喉头骤然放松,他跌落下地,扶着树干,半跪咳嗽,还未喘过气,就被无头女尸一脚踹飞,撞断十来棵树,晕死过去。 无头女尸飞上芽芽背,用茅草撩拨着它的额头。 一人一象慢慢消失在丛林中。 咚地一声闷响。 血鸦笛被无头女尸嫌弃后抛,半插进树干。 如果无头女尸有头,她一定是一脸蔑视:什么玩意,魂都没有,一块破烂货色。 山风咆哮。 韦世强趴在树丫之间,四肢垂地。 滴答滴答的血,溅落在枯叶上,染成秋霜的红叶。 吱嚓吱嚓。 脚踩枯叶的声音。 一左唇角有痣,脸色郁气,一颦一笑似在皱眉苦思冥想的女子。 出现在树下。 她仰望着半死不活的韦世强,沉默不语。 默默在半插在树干上的血鸦笛周围淋下淡黄的药水。 树化了,血鸦笛脱落。 女子单手接住,眉月弯弯,浅浅微笑,“争来争去,还不是被我月小柒捡了漏”。 “嗯,你功劳不小,我会如实禀告堂主。”月小柒飞身上树,踹断树丫。 韦世强跌落在地,月小柒捡起树丫,捅在韦世强骷髅半身上,挑包袱一般将树丫抗在肩头。 她扛着树,树穿着韦世强,韦世强要死不活荡游在她后背半空。 密林之间,阳光穿梭,忽明忽暗。 一个肩上扛着“猎物”的女猎人,慢慢悠悠走出山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回国 一周后。 俊温的车队武装护送贾行云等人前往甘拜地口岸。 贾瑞和暂时留在德乃,矿区需要重新规划调整,从国内运去的大批机械设备也要调试安装,没有个把月,他别想回国。 高速行驶的车内,贾行云沉默不语,手背上放着一枚金币,在右手指间来回翻滚。 “普鲁士威廉一世金币?”贾行云内心浮起古怪的想法:石塔破碎,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这一枚金币从塔顶混着高僧的舍利落下,一个出自17世纪欧洲,一个出自近代青藏高原,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两个物件,为什么会出现在缅北卡寨禁地? 暂时没有头绪,贾行云捏了捏鼻翼,微闭眼,稍事休息,将金币收入口袋,再睁眼时已是十分钟以后。 “终于要回国了。”贾行云伸着懒腰,在副驾驶位置抻肘做着扩胸运动。 “是啊,哪好也没有自家好。”李林平稳地驾驶着车,从后视镜望了望跟在后面架着机枪的改装悍马,“俊温这层面混得够可以啊。” “那不叫混,这叫为国守门,拒敌于外。”坐在李林座位后的江晓蔷捶了他座椅一拳,纠正他的措辞,“他也是无名英雄。” “这些话,记在心里就行,否则,不仅对俊温不利,还有可能引发国际纠纷。”孟庆瞥了一眼江晓蔷,抬头望着车顶,微眯眼,长叹口气,也不知他为何叹气。 江晓蔷被他一声叹息,堵得心情低落,沉默不语。 车内空气一时沉闷,四人无言以对。 贾行云明白,孟庆为何叹气,滇省的四个缉毒警同志,两个牺牲在异国他乡。 至于他自己的任务,结果虽然是好的,但是按标准流程,算失败了。 马上就要到腾冲的猴桥口岸,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国内的警察同志。 电话铃声打破沉闷的气氛。 贾行云掏出新办的手机,划开接听键。 “喂,二叔,马上到甘拜地口岸进猴桥。”贾行云捂住嘴,压低声音,生怕打扰假寐的孟庆。 “你小子爽完,拍拍屁股,提裤走人,留二叔给你擦屁股?”贾瑞和在电话里埋怨着,语气哀怨。 “二叔,瞎说什么呢。”贾行云侧脸偷瞄江晓蔷,见她正朝自己眨眼,赶紧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回道:“啊,二叔啊,您要一个月后再回国啊,行啊,我知道了,家里的事,您不用操心,有我。” “臭小子。”贾瑞和在电话里蕴着笑,轻骂一句,听着贾行云的口吻,就知道车里还有外人,他正色道:“不出你所料,瓦策当选了卡寨的实帕头人。” “嗯,情理之中,咱们矿区跟他们的交集甚广,俊温在密支那,总不能一直在矿区驻军,地方武装也不会干,卡寨的象骑如能为我所用,那矿区的安全就有保障了。” “如你所愿,谈妥了。”贾瑞和的话语中带着喜庆,“你之前建议将磅石台的别墅送给卡寨安置村民,我还没转过弯,这下才明白,原来你小子算计起朋友来,也是心肠硬得很,不错不错,有我大哥风范。” 贾行云手指点着手机背,右肘架在窗沿口,闻言滑了下肘,差点歪头碰到车窗。 “这哪叫算计,我是真心为瓦策着想,卡寨损失惨重,寨子重建不知要多久,他那么多族人,难道要睡茅草棚?” “矿区现在就咱们一个矿主,要那些享受的别墅做什么,还不如送给卡寨安置族人。” “获得卡寨的友谊比那几栋别墅值钱多了,您想,矿区有本地部落驻守,就冲着那些象骑,哪个不开眼的小武装敢往上凑。” “缅北这地,稳定产出的矿区,比时不时出极品石头,但是动乱不安,常年死人停工的矿区强百倍。” “再者,运输矿石的事不是还得仰仗卡寨的大象吗,难不成您还想修条从河边到矿区的路啊。” “你还别说,我真有这打算。”贾瑞和停顿片刻,传来划拉纸张的声音,“国内的一批现代机械马上就要到了,有挖掘机,碾压机,还有矿区的矿渣,为什么不能修路。” “雇佣卡寨守护矿区的钱也省了,唯一的条件就是机器空闲的时候借给卡寨开山劈石建寨子,另外,我准备从国内引进工程队,一波重整矿区,一波帮卡寨建房。” “我同意,老矿区太破旧,工作环境简直有违人道,按照国内标准来,在缅北打造成标杆,这样有利于跟其他矿区谈合作。” “成本很高,盈利周期比较长。”贾瑞和顿了顿,“不过,你说得对,长远计,贾氏拥有的矿区越多,定价权越大,垄断缅北的琥珀原石还是很有搞头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贾行云叹口气,心中却又认可贾瑞和的说法。 “好了,我明白你什么意思,这事交给我吧。”贾瑞和也不点破,至于他理解的意思是不是贾行云的意思,贾瑞和不关心,只要是对贾家有利,什么样的意思都有意思。 “另外。”贾行云正要挂断电话,听到贾瑞和的声音传来。 贾行云将手机放在大腿上,打开外放,从储物盒掏出抽纸,扯出两张,擤着鼻涕,含糊不清道:“二叔,您老还有啥吩咐。” 贾瑞和嘿嘿一笑,支吾片刻,突然对着话筒吼道:“眉苗那丫头让我给你带话,她说她喜欢你,早晚要到鹅城来找你。” 碰嗵咵歘…… 贾行云手忙脚乱,抖起大腿,手机被他抖到座位底下。 他侧弯着腰,头枕在储物盒上,胡乱在座位底下扒拉着,涨红脸朝江晓蔷望去。 江晓蔷眉毛上挑,白眼快翻到天上去,阴阳怪气道:“恭喜了,贾大少。” “同喜同喜,呸呸呸。”贾行云抓起手机,还能听到贾瑞和的哈哈大笑。 他挂掉手机,也不好意思转过身去,从后视镜盯着江晓蔷,解释道:“二叔开玩笑的,你想啊,眉苗是缅籍,我是华籍,异国结婚,好麻烦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国魂之浩然正气 江晓蔷侧着身,躲开后视镜中的目光,促狭道:“哟,想得还挺远,这层面都想到了,再给你几天,是不是你们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对,叫贾念江。贾是贾行云的贾,念是思念的念,江是江晓蔷的江。”贾行云正儿八经解释,一气说完。 李林抖了抖手,高速行驶的车,蛇形摆尾。 他目不斜视,脸上肌肉颤动。 “名倒是正经名,就是人有点不正经。”孟庆窝着身子,舒服地倭下身去,将头侧向窗边,似自言自语。 从反光的车窗玻璃中看到,他无声发笑,笑得眼角飙出泪水。 “没羞没躁,回去收拾你。”江晓蔷低着头,左手摆弄着衣角,右手撩起右耳上的发际,耳廓绯红。 贾行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后知后觉车内还有李林、孟庆,索性把心一横,正要趁热打铁。 却被连续刹车的声音打断。 “少爷,过关了。”李林瞄了一眼贾行云,淡淡开口。 贾行云皮球泄气,刚提起的那骨子胆气,荡然无存。 “过就过呗,俊温不是早就办好了吗。”孟庆有些埋怨李林的不识趣,这紧要关头,你打什么岔。 难道? 孟庆不禁多看了李林两眼,这个司机是贾家老人,不会这么不识趣,除非,贾家另有安排,只是贾行云不知道。 也是,豪门贾氏继承人,何愁婚娶。 贾行云不会从小就跟某个豪门闺秀订婚了吧? 只是他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了小警察江晓蔷? 这是要上演豪门恩怨情仇的戏码? 孟庆脑子飞速转动,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脑海中几乎已构想起几十集的狗血电视剧。 “是,但这车过不去。”李林拍着方向盘,“这车属于半军方性质,没有上面的交涉,出不了甘拜地,更进不了猴桥。” “下车吧,猴桥口岸有滇省的同志接应。”孟庆说完,脸色渐渐低沉。 他推开车门,往后走去。 刘俐满脸憔悴,正打开后面的车门,从上捧出两个骨灰盒。 她谢绝俊温士兵的好意,脸上愁云惨淡,一个人抱着两个骨灰盒目光坚定地望向猴桥的方向。 “我来。”孟庆不由分说,捧住刘俐怀中上面的骨灰盒。 刘俐的眼神略显呆滞,往后缩了缩,紧紧搂住骨灰盒。 她看清伸手的是孟庆,神情一松,由他捧了去。 “换一下。”刘俐的嗓音带着嘶哑,似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我要带莫献进回家。” 孟庆点头,将手中的骨灰盒递给江晓蔷,从刘俐手中接过左盘江的骨灰盒。 江晓蔷咬着唇,看着刘俐的脸色,心中隐隐作痛。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要不我抱着吧”,却被刘俐充满血丝的眼睛盯得咽了回去。 “谢谢,给我。”刘俐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木讷伸手。 江晓蔷鼻头微酸,转过头去,把手中莫献进的骨灰盒递给刘俐。 “谢谢,我们回家。”刘俐把脸贴在莫献进的骨灰盒上,轻言细语,喃喃嘀咕,“回家就好了,可以睡个安稳觉。” 贾行云看得心里怪不是滋味,转身仰着脖子对天长舒口气。 “五千,五千,上好的翡翠……” “打折了,上万的玉器只卖三百啦……” “蓑衣粽,糯米粑,玉米棒子,甜甘蔗……” 流动小贩,挂金戴银披首饰,头顶小吃腰缠盘,高声兜售。 低气压的贾行云一行五人,穿梭在不断涌来的小贩人流中,显得格格不入。 “滚。”李林阴沉着脸,本就黝黑的脸郁气更重。 笑脸相迎的小贩,倏然收脸,脸色不善。 贾行云将李林往身后拉开,拿出一包零钱,塞给看上去年龄最大的小贩,“拿去分了吧,别挡道。” 小贩捏了捏钞票的厚度,收起钱包,侧身往后挥手。 一群人一哄而散,嘈杂的喧嚣顿时空荡。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以这种态度冲小贩发泄内心的愤懑,不能彰显什么,反而显得很没品。”贾行云重重拍了李林肩头两下,压了压手,示意不用解释。 李林脸上挂起愧疚,意识到自己无形之中犯了大忌。 发泄的方式有很多种,偏偏选了最愚蠢的方式,是啊,真没品,冲讨生活的小商贩发什么火,这火要发就发向那些胆敢把脏手伸向国内的人。 过关很顺利,一路自有接到通知的猴桥口岸的同志帮忙处理。 站上国土一侧,五人沉重的心情情不自禁放松下来。 刚出闸口,贾行云就被一声嘹亮雄浑的声音震住。 “向英雄致敬。” 继而是震耳欲聋的齐声高喝。 “敬礼。” 上百各个系统的滇省警察、边防战士、海关人员排成整整齐齐的方阵,庄严肃穆,动作整齐划一,声威震天。 贾行云知道这礼遇不是给自己的,他默默停下脚步。 李林也知道这礼遇不是给自己的,他顿在原地,身体自然挺拔,表情严肃地随着对面举手敬礼。 刘俐捧着莫献进的骨灰盒,孟庆捧着左盘江的骨灰盒,并排走过去。 江晓蔷走在两人中间身后三步远的位置。 三人步伐沉稳,神情庄重。 六名正装武警礼仪兵,分列品字形两队,走着稳健的齐步迎了上来。 前面的礼仪兵平端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特制大小国旗,后面两名礼仪兵握着把手,横抬着一米长、三十厘米高宽的暗漆国棺。 国棺前后,掐丝铜版,一面是国徽,一面是警徽。 “欢迎回家。” 六名礼仪兵顿足立定,啪地一声整齐划一。 礼仪兵将国旗轻轻覆盖在莫献进、左盘江的骨灰盒上,平举双手从刘俐、孟庆手中端过骨灰盒。 两人动作严丝合缝,一丝不苟,时间节拍一模一样,端着骨灰盒干脆利落向后转,稳稳当当。 后面两名礼仪兵划推棺盖,迎骨灰盒入棺。 前面那名礼仪兵弯腰将骨灰盒摆在国棺中心点,取出国旗,捏着边角扬手展开。 后面两名礼仪兵握住国旗四角侧身虚盖在国棺之上。 “英雄不朽,国士无双,你们休息,我们守护。” 清晰的怒吼,整齐得令人心酸,这是送别过多少次同事,才有这么熟练的默契。 “全体都有。立正,脱帽。” 没有军乐,没有礼炮,没有哭泣。 只有礼仪兵抬着国棺缓慢沉稳踢着正步,铿锵有力的踏地声。 只有行着注目礼,神情坚毅,表情严肃,随着国棺移动的目光。 刘俐摇摇欲坠,掩面又狠狠憋回泪花,涨红眼眶,再次站得笔直。 莫献进、左盘江注定是无名的,因为他们是缉毒警,为了家人的安危,他们死后不能留名,甚至葬礼家人都只能通过视频直播参加。 他们又是有名的,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国魂,被无数代华夏人永远铭记。 以这种默默无声的方式送别战友,比喧嚣的场面更加震撼。 贾行云觉得,这空中有股无形之气在升腾,压抑中震荡,在龙卷,在咆哮,在向一切胆敢与人民作对的不法分子宣战。 这股气。 叫浩然正气。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家宴 贾行云回到鹅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江畔花园见刘青山。 “老师。”明知听不见,贾行云按响门铃之前还是兴奋地大叫一声。 他手中拎着两个暗红色礼品袋,袋子外面金黄两字“郎酒”。 贾行云右手拎着酒,左掌在礼品袋下方满意地垫了两垫,情不自禁舔两下唇。 按响门铃,门禁视频亮起,一个陌生的女子被刘青山推开。 他凑眼到视频前,眯起眼缝生怕认错人。 贾行云笑眯眯地盯着画面,还微微左右侧脸。 刘青山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瞬间绽出花来。 “小贾啊,你来这么早,我菜都还没炒齐全。”刘青山晃了晃手中的锅铲,忙不迭是地消失在画面之中。 贾行云松懈身形,正准备转身对着防盗门。 刘青山拍着脑门再次出现在视频画面中。 “瞧我这记性。”刘青山呀哈一声,虚空点着画面,朝自己右边的位置戳,“你的人脸识别我没删,自己进来。” “好咧。”贾行云踱到偏左的位置,划开门旁的面罩,把脸凑近。 滴溜溜轻响,机括转动,门磁松开。 以金库门同等材料打造的足足十厘米厚的防盗门豁开一条门缝。 贾行云刚伸出手按在门上,还未用劲,门就从内打开。 “你就是贾行云吧,你好,我叫李婉欣。” 被刘青山从视频画面推开,惊鸿一瞥的女子。 李婉欣年芳二十五,眉清目秀,气质若兰,轻施粉黛,笑意盈盈,属于初看惊艳只三分,细看却是越看越耐看的那种类型。 正是刘青山在花都大学南门江边救下的跳河女子。 “你好,我听老师提起过你。”贾行云点头微笑示意,伸手半握对方右手。 李婉欣低眉瞟一眼贾行云的手,右手拇指按在他手背上,前移掌心,以全握的手势紧紧捏了两下,一触即收。 贾行云眉头微皱,微不可察。 “教授是不是在他最得意的弟子面前说我坏话呢。”李婉欣侧身弯下腰去,宽松的居家服领口,一览无余。 贾行云皱眉的动作更大,眉心快拧成一股绳。 他目不斜视,暗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李婉欣的动作很自然,并没有刻意。 “换鞋吧,教授亲自给你挑选的。”半弯着腰的李婉欣从鞋柜拿出崭新的拖鞋放在地上,双手包着臀慢慢滑落膝盖后弯,蹲在地上仰着头望着贾行云。 李婉欣的目光很清澈,不带半丝涟漪。 “我自己来,你去帮老师。”贾行云怎么可能让李婉欣帮忙换鞋。 他只是听刘青山提了一嘴,并未细说。 安排刘青山入住小区的贾家人,也只告诉他老师带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至于是什么关系,目前还不明确。 不管明不明确,这都是老师的人。 “站门口,捣鼓啥呢。”刘青山系着花围裙,捣着小碎步,端着盘清蒸脆皖,路过门口,往后退两步,轻微后仰头,“洗手,准备吃饭,咱师徒好好喝几杯。” “诶,好的,老师。”贾行云双脚踩脚后跟脱去球鞋,脚拇指夹着袜子前后撩去,一鼓作气。 “哟呵,红标玻璃郎。”刘青山将鱼盘放上饭桌,双手擦着围裙,迫不及待将贾行云递来的礼品袋拆开,打开木盒,抱起酒瓶晃动,凑到眼前笑得合不拢嘴,“红膜封口,酒液色泽泛黄,酒花持久,纯、真、正。” 贾行云洗完手迟疑地从李婉欣手中接过两片湿纸巾,擦着手掌,闻言道:“优良泉水酿造,酱香醇厚,清冽味爽,入口舒适,回甜味长,最适合老师您的口味。” “瞧把你乐得。”李婉欣摆着碗筷,剜了刘青山一眼,当真是风情万种。 “让人家小贾破费,你还真好意思。”李婉欣举起手中的筷子,轻轻敲击在刘青山手背上,“一看就不便宜,你得意弟子送的,留一瓶当珍藏。” “对对对,我记得花都花艺国际15年春拍的时候出过,一瓶两万八。”刘青山抱着两瓶玻璃郎,来回打量,叹息一声,“可惜这种酒限量3万瓶,喝一瓶少一瓶。” “这么贵呢,我还以为最多几百。”李婉欣咋舌,恰到好处地拍着胸口,眼中泛起稍纵即逝的崇拜目光。 刘青山对李婉欣的反应很满意,大为开怀,指着她向贾行云介绍,“你们自我介绍过了,我就不啰嗦。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呃……” 刘青山老脸发烫,有些不好意思,拎着玻璃郎的酒瓶在桌上打转。 “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李婉欣白了刘青山一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聘请的助理。” 贾行云有些摸不着头脑,救命恩人是怎么回事。 “小贾,先坐,等下给你细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刘青山呵呵笑,满脸红光,充满活力,边往厨房走,边吩咐,“婉欣,干坐着怎么回事,给小贾倒杯水呀,厨房还炖着花生猪蹄呢,应该熟了,我端出来,大家吃饭。” “早倒好了。”李婉欣很会来事,不仅倒好了水,还清洗出两个专门喝白酒的青瓷小口杯。 桌上的碗、筷、勺、盘、杯被她摆放得井井有序,一丝不苟,瞧得出来是个手脚勤快、心思缜密的人。 刘青山端上花生炖猪蹄,围裙随手往靠背上一搭,搓着手被李婉欣拍了一巴掌。 “吩咐小贾洗手,你自己洗没。”李婉欣将围裙拿在手里,挂到厨房的挂臂上,顺手清理完灶台才出来。 “你看,这手还润着呢,不是刚洗过吗,年纪轻轻,真婆妈。”刘青山开怀大笑,坐上方桌主位。 贾行云坐在刘青山左手下,李婉欣坐在刘青山右手下,两人对桌。 “来,满上。”刘青山将玻璃郎推给李婉欣,补充道:“放心,郎酒虽好,不可贪杯,我懂,我难得给小贾做饭,在家没事。” “知道了,看把你猴急的。”李婉欣倒酒的手势很优雅,姿势很娴熟,一拿一放尤其自然,似带着韵味,每一个步骤看上去赏心悦目。 贾行云看得有些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李婉欣的动作挑不出半点毛病,精准得似乎经过千百次训练。 对,是训练。 倒酒的活看似粗糙,但是像她这般每个步骤都倒出茶艺的柔和感并不多见。 刘青山看着李婉欣,眼中欣赏的神情自然流露。 他脸上挂着微笑,嘴角的笑意起了一波又一波。 老师能走出阴影,活得自在潇洒,看上去越活越年轻,不是自己心中所愿吗? 或许是刚从缅北那种地方回来,疑神疑鬼想太多。 贾行云摇了摇头,抛弃杂念。 “来来来,干了啊。”刘青山举起酒杯,小心翼翼虚捧着递给贾行云。 “老师,我自己来。”贾行云赶紧站起,要去接杯。 刘青山拍掉贾行云的手背,往下挥手,“坐下,拘谨什么,这本来就是你家。” “让您住闹市小区,真有些过意不去,送您红花湖山庄别墅您死活不去,那里环境清幽,空气又好,还能观山游湖。”贾行云虚托着酒杯,待酒杯碰桌,这才再次坐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简单的李婉欣 “干了。”刘青山迫不及待,眼中泛着光,跟贾行云碰杯。 那样子跟酒虫馋了好久才沾一滴酒水一样渴望。 贾行云双手举着酒杯,略低半分碰杯,见刘青山喝了,这才举杯一口闷。 滋……哈! 刘青山抹着唇角,摇头晃脑,舒爽得眯眼沉吟。 李婉欣用公筷夹起松嫩的脆皖适时送到两人碗中。 她放下公筷,正襟危坐,笑眯眯望着刘青山。 “住你的复式我都不好意思,还去住别墅?”刘青山见李婉欣起身要倒酒,他压了压手,从她手中夺过酒瓶,先给贾行云满上,再给自己添酒,“要不是你爸派人硬架着我来,这湖畔花园我都不想来,太麻烦你了。” “是呢。”李婉欣夹了一块辣子鸡丁吃下,给刘青山舀了一勺豌豆苗豆腐汤,“本来都已经在下角祝屋老巷租好了房,教授说,喜欢烟火气,人声鼎沸,听着叫卖声,才感觉活在人间。” “这里空间太大,上下两层,说话都带吼的。”刘青山附和,夸张地捂着嘴,学着大吼的语气,压低声音,“喂,婉欣,看见我公文包了吗,在楼上还是楼下。” 李婉欣捂嘴偷笑,配合着刘青山的语气,学着他的样,“啊,教授,你家公文包莫不是长腿了,绕着阳台练长跑吧。” 两人对视一眼,抚掌大笑。 贾行云会心一笑,继而开怀,这一老一少,年岁相去甚远,却是心心相印,琴瑟和鸣。 “你看吧。”刘青山抿了口酒,示意贾行云也随意,“别墅就更不用说了,太静了,我睡不踏实,稍有动静就醒。” “那行,只要老师您开心,随您喜欢。”贾行云见刘青山眼睛亮起,直接拿话堵住,“湖畔花园这房我已经过到您名下了,怎么处置随您。” “我可……”李婉欣一句脏话差点出口,她有些不可置信,“几千万的房说送就送,你当送苹果啊。” “在他眼中可不就是苹果。”刘青山嘀咕一句,沉思片刻,“你办都办了,我也就不矫情,反正说好了要赖鹅城不走,住就是住了。” “可不是白住的。”贾行云朝刘青山敬酒碰杯,微眯一口,开着玩笑道:“文化街的总顾问,您可跑不了。” “还用你说,我早跟华龙文化的人开过几次会了,这回啊,你应该考虑给我补发工资的事咯。”刘青山摸着下巴,得意洋洋,半口小酒又下了肚。 “您觉得,文化街的创意如何。”贾行云将快送入口中的软糯猪蹄放在碗里,抢过刘青山身前的酒瓶,半起身给他满上。 “嗯,你那个3d琥珀打印设想相当有意思。”刘青山端起碗,从李婉欣筷中接过两片香肠,指着对方,“就连婉欣也说,到时候要第一时间去定制一个等高的自打印琥珀像。还开玩笑,说要再打印一个巴掌大的刘青山琥珀同人,天天扎我小人,哈哈哈……咳咳咳……” 刘青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嘴侧身,差点喷饭。 李婉欣赶紧起身,小跑到刘青山背后,轻轻抚拍他的后背,嗔怒道:“吃饭就吃饭,像个小孩子。” “老小孩,老小孩,可不就是越老越小吗。”刘青山从贾行云手中接过湿纸巾,擦着嘴唇,拍了拍搭在他肩头的李婉欣的手,“无碍,无碍,坐下吃饭,今天高兴,这玻璃郎难得喝一回,你也尝尝。” “我不会喝酒。”李婉欣就着刘青山的酒杯,拿到鼻尖嫌弃地往后仰头,扇手道:“好冲啊,酒和烟都一样,有什么好喝的。” “没事没事,这酒口味纯,顺口,尝点没事。”刘青山不由分说,再拿个酒杯,往里倒酒。 “够了够了。”酒刚过杯底,李婉欣就手舞足蹈,扇着手坐立不安。 三分之一口,不多也不少,够尝出味。 “那我尝尝?”李婉欣双手捧着酒杯,鼻尖在酒杯旁嗅来嗅去,眉头蹙起,眉毛拧成一缕缕。 “我真不能喝,是那种酒精过敏体质。”李婉欣咽了咽唾沫,撅起嘴。 “那就别喝了,吃菜吃菜。”刘青山拿走李婉欣手中的酒杯,正要倒在自己杯中,被李婉欣抢走。 “好辣……”李婉欣嘶哈着舌,左手拍着胸,右手扇在嘴前。 须臾。 她脖间泛起红润,脸蛋红扑扑,头上冒出虚汗。 “噗通……” 刘青山、贾行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李婉欣就头撞在桌上,往桌下滑去。 “沾酒就倒?”刘青山赶紧拉住李婉欣的胳膊,将她扶正桌椅上。 “婉欣,婉欣?”刘青山拍着李婉欣的肩,见她软绵绵又要倒下。 “再来,谁走谁是孙子。”李婉欣突地弹起,把刘青山吓得差点跌倒。 李婉欣嗯哼一声,颓然坐倒。 刘青山赶紧扶住,拖了半天硬是没拖动。 “没看出来,死沉死沉的。”刘青山苦笑,朝贾行云招手,“我还真不知道,这丫头,酒量这么难堪,之前喝啤酒也没这么夸张嘛。” 贾行云赶紧过去,帮刘青山架住李婉欣的胳膊。 “楼上卧室吧,我这老胳膊老腿扛不动,还得麻烦你。”刘青山抬着李婉欣的双脚,甩头指了指楼上。 “要不,我来吧。”贾行云本想抬着李婉欣的胳膊,跟刘青山一起抬上卧室,但这样他怕闪着刘青山的腰。 “背上去,背上去。”刘青山放下李婉欣的双脚,先将她脚上的拖鞋脱了。 贾行云犹豫片刻,转到李婉欣身前,背对着她,拉着她双手搭在自己肩上。 “小心脚下啊。”刘青山在后面虚托着,见快到卧室,噔噔几步,先去打开房门。 贾行云将李婉欣倒在床上,拉过被褥盖过她半身,先一步出门。 刘青山打开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这才后退着掩上房门。 房门掩上的刹那,李婉欣眼睛霍然睁开。 她的眼,清明,不带一丝浑浊。 她掏出手机,一条短信发出去后又删除,“计划顺利,刘青山尽在掌握,贾行云初步接触……”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静心斋里不静心 “计划顺利,刘青山尽在掌握,贾行云初步接触……” 一花甲老人,花白头发稀松,看着短信默默念叨。 他戴着挂耳绳的小圆眼镜,头上半露遮阳帽。 他拉了拉嘴上的黑色口罩,轻轻掀开一道小缝隙,掏出沙丁胺醇气雾剂连喷三口。 他收起手机,掩住口罩,以手背轻碰两下鼻。 咳咳咳…… 闭唇闷咳的声音连续不断,他拍着胸口,再度压低遮阳帽,抬头望一眼“静心斋”三字。 “先生,您好,这里是私人会所,请出示身份铭牌。”女侍的语气很温柔,笑不露齿。 张志和撩起自己的左手腕,亮出甲虫式样的纹身。 那纹身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在皮下组织处来回迅游,竟真是一只活的甲虫。 “我来吧。” 随着清婉的女音,一个脖系浅蓝水袖丝巾的年轻女子,拐过风水喷泉款款走来。 她穿着女侍同款的青花旗袍。 女侍的是开襟长袍。 她的是开襟短袍,短到雪花蕾丝若隐若现。 “洪昆被判了无期,周波尸骨无存,沾上你的男人,都没有好下场。”张志和的目光肆无忌惮从短袍开襟处喵去打量,捏起她的下巴轻轻内旋,居高临下,眼神冷漠,“黄淑芬,你还真是天煞孤星。” 黄淑芬拍掉图谋不轨的巴掌,后退两步,冷哼一声,嗤笑道:“张志和,张教授,我哪比得上你老人家,不知道你老晚上睡得可安稳,范斌有没有在梦中找你索命。” 提起自己亲手杀死的学生范斌,张志和眼中嗜血的神情稍纵即逝,他踏前两步,抓住黄淑芬的胳膊,狠狠用力,咬牙凶狠道:“注意你的身份,你只不过是长生堂用来拉拢人的泄欲花瓶,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你以为你是堂主的狗?”黄淑芬当仁不让,忍着胳膊的夹痛,目光灼灼与张志和对视,“只不过是堂主喂狗的狗骨头,凶什么凶。” “都是贱婢,有什么好争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操作的月小琉,脸色冷峻,头也不抬,坐在双月拱日楼梯的二层,吊着脚丫来回晃悠。 她操作着嬴政拿下团战三杀,丝血躲在塔后回城,抬眉冷凝一眼,低头发现自己被对方鲁班一发炮弹送回泉水。 “杵着等死吗,难道要让堂主等你们?”月小琉捏起拳头重重砸在平栏上,落下深深的拳窝。 张志和、黄淑芳对望一眼,同时冷哼,分隔左右楼梯而去。 “贱人就是矫情。”月小琉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嘟囔一句,操作着嬴政躲在对方发育路二塔前面的小草丛,“鲁班小短腿,敢偷袭我,姐姐帮你戒网瘾。” 二楼整体打通,假山层叠,水流潺潺,繁花似锦,绿植盈盈,云桥回廊,角亭阵阵。 整个就是西湖景区琵琶洲的精华压缩版。 独立角亭十余处,有纱幔垂帘。 “静心斋”是私人定制吃饭的地方。 自从赵猛以高出市场价两倍的价钱收购了这里,吃饭的意思在鹅城富贵圈子里就被重新定义。 檀口玉露:一万八一杯,美人口温酒,舌灿吐芬芳。 樱桃点对:两万八一粒,酥桃春光里,软怀欲金香。 芳草流苏:三万八一碟,曲径通幽下,白虎横卧骢。 食物很精美,赏心悦目的分子美食。 餐具很讲究,无一不是稀罕古董。 女侍很清凉,百里挑一,菜也是菜,人也是菜。 只是每一位食客,享用美食后,皆出现不同反应,有的欲仙欲死,有的瞳孔涣散,有的痴呆无语,有的暴跳如雷…… 这是混杂了长生堂炼制的药,更容易让人精神产生波澜的“升仙散”。 也是黄淑芬力主全面推向市场的“梦巴黎”。 赵猛从怀中推开两个哼哼唧唧的女侍,披上丝绸睡衣,端起杯红酒,又轻轻放下,再出门,手中是两罐菠萝啤。 “事情都办得怎样了。”赵猛拉开铝环,仰着脖子一气喝完,悬在嘴角,往下抖了两抖,猛地将啤酒罐捏成玻璃球大小,抛到半空,屈指一弹。 铝球擦着张志和的耳绳,刮起他苍白的发丝,深深镶嵌在墙上。 墙面上是数不清的铝球组合成的人脸,那人脸细细看去,刚好是贾行云的侧脸。 张志和内心平静,但是鬓角的汗,成线成条。 “禀堂主,古董脱手得很顺利,秦汉期的青铜器、漆器、瓷器尤其抢手,第一批扣除佣金,共计卖得五千万零七千七百六十二元……” “这么少?”赵猛再开一罐菠萝啤,呷一口,点着酒罐停顿片刻,又更加急促地点了三点。 张志和内心咯噔一下,鬓角的汗再度加速,语气急促道:“第一批要打点各路牛神蛇鬼,自然废钱,往后就不会了。” “这非长久之计。古董早晚有卖空的时候,成立古董行,搞收购贩卖那一套,费时费劲,还要受到监管。”赵猛将酒罐放在桌前,双脚交叉磕在桌上,身体微倾,双臂搭在沙发上,“有没有更快的来钱方式。” 黄淑芬见赵猛撩起了脚,她款款而去,默默坐在他身旁,依偎在他怀中,细细捶捏着他的腿。 “有。”张志和瞥了一眼双手已经伸进赵猛怀里的黄淑芬,脸上现出鄙视,“以我的专业知识和堂主您的财力,我们可以造假古董。” “以假乱真?”赵猛敞开胸怀,露出胸肌,将黄淑芬的头往下压了压,“还是要找人买,太麻烦。” 张志和垂下眼帘,不敢细看,沉声道:“不用找人买,稍微操作操作就有大批的人自动找上门来,到时候绝对会供不应求。” “嘶……哈!贱婢,叫你咬了吗。”赵猛推开黄淑芳,用脚板抵住她的腰,将她推到张志和脚下。 他合了合睡衣,抓起啤酒喝了一口,示意张志和接着说。 黄淑芳舔了舔嘴角,用手指背轻轻擦拭,朝赵猛抛个媚眼,揪着张志和的裤腿往上爬。 张志和眼中露出厌恶,抖腿后退,放肆地在赵猛眼前摆手荡开黄淑芬的手。 黄淑芬嘴角露出讥笑,切地一声,声音响到隔壁都能听见。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都是影帝级演技 赵猛鼻息浓重,冷哼一声,脸上不见愠火,却是看戏的成分居多。 “怎么操作,说说看。”赵猛晃着啤酒罐,语气悠闲。 “我们精挑细选一批真的古董,再仿造一批以假乱真,两批混在一起,花大价钱买通知名的鉴定专家,通过专业机构出具正规的鉴定书……” “说了半天,还不是要花钱。”黄淑芬白眼上挑,又软着身子骨扑向赵猛,软糯糯道:“还不如把钱交给我,我再开一间静心斋分会所,这无本的暴利,赚钱如流水。” “静心斋只不过是实验场地,升仙散的事等下再说,我倒是对这些文人的弯弯绕绕很感兴趣,张先生,你接着说。” “鉴定过后的古董不要卖,捐给大学,当然我们隐在幕后,以商行的名义无偿捐赠,造势一定要响亮,这样不仅可以博得名声,还能迅速打响商行的招牌,有大学机构背书,假的也是真的,到时候,会有无数的商人找上门来。” “读书人的招真阴损。”赵猛捏了一把黄淑芬的腰,“不过,我喜欢。” “难怪人说白天像教授,晚上像禽兽,别人像不像我不知道,张先生十足十的,佩服。”黄淑芬脸上一点佩服的神情也无,举起拇指,满满的嘲讽。 张志和不以为怒,无视黄淑芬的挖苦,“赚钱倒是其次,那些经手过假古董的专家、教授、鉴定机构、大学、商人、买家,为了手中的东西不贬值,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会硬着头皮说是真的,这是一整条利益链,一损俱损,这些人积累到一定程度,数量将相当庞大。” 张志和咽了咽口水,眼中露出奇异的光,“差不多跟庞氏骗局一样的道理,这么多拥有社会地位的人,到时候为我……不是,为堂主所用,就可以向贾氏发起挑战。 他们的主业是琥珀,顿牟轩是其核心产业,这么多名人统一口径,指责顿牟轩的琥珀制品是假货,或者索性指鹿为马,歪曲事实,撰写论文,说琥珀制品对人体有害,再花钱雇佣水军推波助澜。 舆论一起,主流媒体为博得流量,必定关注转发,到时候,堂主您猜,贾氏会不会成为口诛笔伐的目标。” “妙哉。”赵猛抚掌,拍着黄淑芬的肩,将她推到一旁,正色道:“张先生的思路你听明白了?” “堂主的意思要我配合张志和?”黄淑芬明显不高兴,不甘成为附属,“升仙散从静心斋的投放效果来看,成瘾比违禁品要强太多,对人中枢神经的损害却小很多,我也可以用这种仙丹,让手下的姑娘控制实权人物,这种控制效果更加简单粗暴,还不怕对方背叛。” “升仙散好是好,可惜太贵,运用范围有限。”张志和不会傻到否定升仙散的效果,这是长生堂的手笔,他否定的只是黄淑芬的想法。 “所以我已收购一家饮料厂,稀释升仙散制成夜场神仙水,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梦巴黎,我找化验机构验过,完全查不出有害物质,但是,五瓶以后,再想点东西喝,潜意识就会想起梦巴黎,十瓶过后,依赖度直线飙升。” “国内对硬、软违禁品的态度你不知道?”张志和有些气愤,转头对赵猛道:“缉毒警顺着一点线索就追去缅北了,周波的死就是前车之鉴,这样搞会很快暴露我们,请堂主三思。” “都说了不是违禁品,没见识就不要瞎哈拉。”黄淑芬狡辩道:“可乐、咖啡不也成瘾,我只不过培养了国人喝另外一款饮料的习惯。” “好了,不用争了。”赵猛手指有节奏地点在桌上,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黄淑芬相比于我们来说,在公安系统里还属于白身,让她玩玩,无碍大局。” 赵猛微眯起眼,挥手道:“都下去吧,你们两都是我的得力助手,要和睦,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谁坏了我事,休怪我辣手无情。” 张志和、黄淑芬正色立定,表情严肃,见赵猛假寐起来,双双退后出门,轻轻掩上房门。 “黄淑芬,戏演得不错。”张志和见离房门甚远,摘下眼镜在衣角擦拭,压低声音,“堂主是古秦人,深受帝王术影响,咱们作为现代人,思想跟他肯定有冲突,只有让他觉得他的御人之术在我们身上充分发挥,咱们两的好日子才会长久。” “不就是假装不和,吵架拌嘴嘛。”黄淑芬风骚甩头撩发,手托着自己的腰往上抬两下,凑到张志和背后磨蹭,“老娘这身段,早把堂主迷得神魂颠倒了,若不是为了你个老不死的,谁他娘的和你演戏。” 张志和戴上眼镜,在嘴里喷了几口雾剂,刚转过身怪笑着要去抓黄淑芬,被她嬉笑着跳开。 “滚滚滚,老娘不喜欢棉花。” “不试过怎么知道不是棒棒糖。” “拜托,花甲之年的身子骨,我怕你马上风。” “嘿嘿,老当益壮,尚能饭也。” “行,静心斋的姑娘,你随意,反正老娘不伺候。” 两人压低声音,越走越远,所谓的不合,也只是演戏给长生堂的人看,他们知道,再怎么融入,也不可能成为核心成员,核心成员有且只有四个。 “演戏吗?呵呵。”赵猛嘴角浮起一股冷笑,手指敲击在沙发上,散发强大的自信,“随你们怎么蹦跶,只要不坏我事,我不介意陪你们逢场作戏。” “堂主,月小柒和夜枭从缅北带着血鸦笛回来了。”月小琉推门而入,手机画面还停留在王者荣耀的登陆界面。 “都回来了,很好,很好。”赵猛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口,拉开窗帘,目光透过高大的黄椰树,停留在远方高榜山上葱郁山顶间的挂榜阁。 “你有五块,我有两块,贾行云,你在缅北大展身手,我在鹅城也没闲着,是时候玩点游戏了。”赵猛以手盖住眼眉,眼角的笑意,慢慢升腾,“就让我们以鹅城为盘,众生为子,寻方令为赌注,再下一局可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传统与现代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贾行云劝着刘青山,一杯酒在两人桌前来回拉扯。 “也不是赌。”刘青山哈着酒气,脸上泛起酒色红润,酒杯也不抢了,伸手搂过酒瓶抱在怀中,“市博物馆馆长萧鹤你还记得不,你被江晓蔷误抓,我们一起被押到丰渚园自证清白,现场那个老头子。” “记得,您还说秦馆长是您为数不多的老友。”贾行云用筷子扒开蒸鱼上的葱丝,夹起最嫩滑的那块鱼肉蘸在酱中。 “谢谢。”刘青山歪嘴一乐,用勺子挖掉贾行云筷子上的鱼肉,含在嘴里得意洋洋,“赌局就是我跟秦鹤组的,入局的都是文化界的老顽固们。” 他拍掉贾行云偷摸伸向自己怀中玻璃郎的手,先给自己满了,再给贾行云倒了小半杯,“小孩子家家的,少喝点白的。” “老师,这酒是我带来的啊。”贾行云跟刘青山逗着趣,吧滋一口闷掉杯中酒,舀起一勺花生猪蹄汤,放入刘青山汤碗。 “我的,都是我的。”刘青山喷着酒气,怀中的玻璃郎抱得更紧了。 “省着点喝,我还指望用这点酒当赌注呢。”刘青山摇着酒瓶,在耳边听响,咂摸着嘴,哦嚯一声,“没了。” “我还有一套四色金奖百年茅台,您老尽管敞开喝。”贾行云将刘青山的动作看在眼中,有些好笑,“以百年年份茅台,华夏红、帝王黄、祭蓝、桔红陶瓷釉炼制的酒樽为赌注,绝对顺您的意。” “装饰真金,镶嵌水晶的那款限定版?”刘青山目光明亮,眼中似乎都闪着酒花,突又摆手道:“太珍贵了,只适合收藏,不适合喝。” “酒就是用来喝的,你随意喝,下回给您先送几箱飞天,您老没事小酌。” “几箱叫小酌。”刘青山白了埋头喝汤的贾行云一眼,“我又不酗酒,平时更不会喝闷酒,三两老友才会喝几杯。” 他拿起长柄汤匙,往贾行云碗里添块拳头大的带髓筒子骨,正色道:“以酒做赌注,还不是为了你的文化街。” 他望着另外一瓶未启封的玻璃郎,舔下唇,赶紧收回目光,“你的文化街初衷里有打造一处非物质文化遗产综合体的构想,不过你想过没有,非物质文化遗产之所以是非遗,就是因为它的传统性、独特性、历史性,你要赋予其现代活力,融入太多现代元素,那还叫非遗吗。” 贾行云用筷子戳起筒子骨,吭哧吭哧啃掉上面肉,索性放下筷子,抱起筒子骨嗦嗦有声。 他用舌头舔着唇上的油渍,含糊不清道:“时代在前进,传统也要与时俱进,如果不能被人接受,最后注定只能束之高阁,孤芳自赏。” “传统文化的魅力恰恰在于它的古韵,我不是否认你的观点,而是想表达其在糅合过程中,是否保留得住这种独具魅力的古韵。”刘青山扯来两张抽纸递给贾行云,看着他油汪汪的手,又扯了两片。 “所以,我们要找平衡点,既能保有传统文化的古韵,又能让现代人容易接受。”贾行云擦着手指,索性将手指上的油放在嘴里嗦干净了再擦了擦。 他呷一口浓汤,盛半勺米饭,示意刘青山要不要。 刘青山拍拍自己的肚皮,摆手摇头。 “没米饭感觉吃不饱。”贾行云嘀咕着,将浓汤浇在米饭上,就着热香刨了两口,鼓着腮帮咀嚼,“光讲传统不行,如果一成不变照搬过来,不接地气。全盘改变更加不行,光有噱头,失了内涵,变得不尴不尬才叫真尴尬。” “说得头头是道,你有什么好想法,我倒是想听听看。”刘青山推开碗筷,已经开始捂着嘴用牙签剔牙。 他滋牙舔齿,将牙签放在眼前看了看,又塞回嘴里咬住,撵着牙签慢条斯理道:“别给我整那些假大空的报告式夸夸其谈,我要干货。” 贾行云用勺子把碗中的米饭舀得颗粒不剩,舒服地打个嗝,身体后倾,撒开手后枕在靠背上,光棍地摊手,嬉笑道:“您现在是文化总顾问,在其位劳其神,可不能划水。” “你小子,信不信,我立马拍拍屁股走人。”刘青山绷起脸拍桌,横眉冷眼,三口气的时间还没到,就自己先憋不住,哀怨地摇头,“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想古代,师傅就是再生父母,只有师傅剥削徒弟的分,哪有徒弟敢使唤师傅,你倒好,欺师灭祖,代表我们的祖师爷,消灭你。” 师徒一阵嬉笑打闹,两人边收捡着碗筷边交谈。 “我们就着师徒这个话题,谈回文化街的非遗。”刘青山刚拿起围裙,就被贾行云抢了去。 “老师,不用自己洗。”贾行云拉开洗碗柜,将脏盘、空碗一股脑塞进去,“自动的,带消毒。” “我知道。”刘青山将围裙再度抢过来穿上,“我这不准备洗洗高压锅、炒菜锅吗。” “我来我来。”贾行云抢先一步,捧起高压锅,将里面剩余的一点残汁倒在厨余垃圾专用袋中。 他见刘青山戴好了胶手套,补充道:“我来洗,您来清。” “行吧,行吧。”刘青山双手杵在洗碗池边,盯着贾行云的动作想了半天,“刚才说到哪来着,被你这么一打岔,突然就给忘了。” “说到就着师徒这个话题,谈回文化街的非遗。” “对的,瞧我这脑子,莫不是要认知障碍了吧。”刘青山嘀咕着,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拍拍脸颊,“非遗一直以来的传承,多是师徒制,或者家承制,除了关于吃这一行,余下的匠人是越来越老,越来越少,大有后继无人而自然消亡的趋势。” “除去少部分敝帚自珍的老顽固,很多都是因为传统文化的继承,要么枯燥,要么繁琐,要么需要长年积累才能出成绩,在这浮躁的大环境下,年轻人大多静不下心去学这些看不到前程的行当。” “当然,这怪不得年轻人不学,以前是农业社会,吃饱喝足就是绝大部分人所追求的目标。如今进入工业社会,基本的温饱问题已经不能满足日新月异的社会需求。” “不仅要吃饱还要吃的营养均衡,不仅要穿暖还要换着花样赶潮流,车房咱就不说了,人们的追求发生了结构性的改变。” “物质的追求都已压得大多数人喘不过气来,精神层面的追求反而变得可有可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软硬文化 “我反对。”贾行云举着沾满泡沫的手,打断刘青山,“正因为物质的追求已压得多数人喘不过气来,所以精神层面的需求才更加重要。” 他擦着手上的泡沫,拧开水龙头冲洗,“精神层面的需求是多方面的,综艺、影视、音乐、泛娱乐等等,都离不开文化二字,文化的创新又更加吸引眼球。” “老师,您知道吗,现在短视频行业,之所以这么火热,就是利用了大众的碎片时间做内容输出,短短几十秒,把想要表达的传递给能接受的受众,这种精准的节奏把控,正是传统文化所欠缺的。” “传统文化讲究沉淀,讲究原汁原味,以至于一板一眼,显得呆板。” “譬如国粹,为什么看不懂,不想看,还不是因为京剧太硬。” “既然这文化太硬,那我们就让它软下来,分拆之,以文创产品做输出,向故宫的文创创意看齐,年轻人喜欢二次元,那就京剧人物动漫化,不咿咿呀呀的开唱腔,做卡通京剧故事短视频啊,以娱乐的方式先要让大众感兴趣,就算万人里有一人通过这种软包装喜欢上硬文化,也是成功。” “国内因为有认知度,所有只能来软的,国外因为没有传唱度,反而可以用硬输出,硬输出有个好处,就是视觉冲击足够,首站我想选在欧洲波罗的海沿海国家,我们贾氏因为长年大量采购波罗的海的琥珀,已在当地经营多年,稍微操作,必定会很顺利。” “而且,互联网时代,谁掌握了喉舌,谁就掌握话语权,传统媒体的影响力固然还在,但是譬如短视频、聊天软件、社区交互体验式a等等,这些都是这个时代不可失的文化输出桥头堡,打造一款世界范围内的爆款,依托此爆款做潜移默化耕耘,不仅可以让世界彻底了解华夏,还能做华夏文化甚至是意识形态方面的软输出……” 听着贾行云的娓娓道来,刘青山沉默片刻,接口道:“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具体的我会跟华龙文化那边再合计。” 他顿了顿,将早已被贾行云清洗干净的锅挂着墙上,摘下围裙朝客厅指了指,“你是冲着不挣钱的方式去打造文化街,这种想法你可以有,但是不能传达到下面。” 刘青山压了压手,示意贾行云先听自己说完。 “文创不是做慈善,如果抱有这种想法,很容易产生高高在上的心态,你应该让华龙文化的人抱有一种使命感,一种在弘扬华夏文化的成就感。” “我就顺便提一嘴,你们贾家底蕴再厚,族中还有那么多人盯着呢,贾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刘青山的话点到为止,再多说,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他打开热水器的开关,刚转身,贾行云就轻车熟路摆好茶具,用茶匙从红茶罐里铲出茶叶。 “我明白的,老师。”贾行云点着茶叶,盖上茶杯,“所以请非遗传承人来文化街入驻的计划,我决定押后。” “文化街投资巨大,贾家也吃不下独食,要让其他人看到盈利,才能获得更多的支持。” “原计划推后,西南角的部分,先办几场专业的古董鉴赏展,暖场也好,在圈内人中聚拢人气也罢,先引导专业人士来文化街试试成色,有专家、教授、研究员、收藏家背书,牌子就立起来了。” “诶,你送我的酒排上用场了。”刘青山搓了搓手,脸上现出喜色,“我不是和秦老儿打赌吗,赌的就是各自能请来多少文化圈的老古董。” “老师,您真行,秦老被您忽悠当了免费劳力,还得颠颠的帮您提酒瓶。” 刘青山切地一声,微笑道:“秦老儿精得很,作为市博物馆的馆长,他巴不得来鹅城的行家越多越好,他甚至还向我建议,在文化街以市博物馆的名义挂牌个研究院,我当时就回绝了。” 刘青山咂摸下嘴,有些得意,抚着光秃秃的下巴,“嘿嘿,秦老儿打着什么算盘,我心里清楚得很,不为文化街做点贡献,就想免费摸我家的古董,门都没有。” 贾行云为之莞尔,“华夏文化的传播也不拘泥于文化街,这里只不过是个试点,有时候能让人占点便宜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是答应了?”刘青山直接掏出手机,电话打给秦萧,“秦老儿,我给你问过了,小贾答应了。” 看着刘青山眉飞色舞的样子,贾行云这才反应过来,老师哪里是不同意研究院的挂牌,这是拐着弯的把自己往里套呢。 “嗯,好的,说好了,市博物馆的藏品,无条件在文化街展出啊。”刘青山挂掉电话,拍着手机,笑道:“我馋他博物馆以夔纹为主要装饰特征的陶瓮好久了,想要抵近研究,秦老儿一直不松口,这下好了,完美。” 贾行云蕴着笑,用刚开的开水浇淋着盖上盖子的紫砂壶,“您和秦老啊,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出发点都是好的,我贾家收藏了一批稀世珍品,到时候一并送到文化街,保证给您长脸。” “长脸的是你,我这张老脸要不要都无所谓。”话虽这么说,刘青山脸上红晕一片,虚摸着下巴,若是那里有胡须,估计能被他下意识揪掉好几撮。 贾行云其实还有私心,文化古董界这么大动静,到时候来的人不乏刘青山的熟人,那些在龙川墓考古事件后,对他或落井下石,或见死不救,或冷言冷语的熟人。 “师辱徒死。”贾行云内心沉吟,火热的心,挂起一片冰凉。 那时候不见动静,是老爸的乐见其成,是自己的默许。 “我虽大度,但是不包括对老师的侮辱。”贾行云推开茶盖,一股长虹冲泡,红茶的香味瞬间扑鼻而去。 雾霭缭绕,烟氤袅袅,贾行云若隐若现的眼神中,阴晴不定。 滚烫的热水浇灌在紫砂壶中,浸满了茶壶,浸出了茶叶。 以至于手机微信来信息的提示音,连续响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命运的相遇 贾行云的微信滴滴响,孙茜西正在给他发消息。 茜茜要努力鸭:哥,毕业答辩顺利通过。ヽ(??▽?)ノ 茜茜要努力鸭:细猫骨伤痊愈,健步如飞。 茜茜要努力鸭:郑南、何彬彬、苏畅亮性格大变,成了爱心协会的活跃分子,郑南变得痴情,被校外的女朋友拿捏的死死的,哈哈,真是一物降一物。 茜茜要努力鸭:过五关斩六将,马上面试最后一关,成了就签约,老妹也是娱乐圈的一员了,耶。 孙茜西夹住裙子,蹲在宝巾互娱的化妆间门外,单手擦着卸妆水,单手点开贾不是假的微信头像,手指按得飞起。 她蕴着笑,内心温暖,把近段时间发生的喜庆事,一股脑儿发送给贾行云。 “好吧,看来又在忙。”孙茜西盯着对话框,见半天没有回响,失望的神情稍纵即逝。 她返回对话框,再刷一遍贾行云好久没有更新过动态的朋友圈。 “真无趣。”孙茜西嘟起嘴,朝贾行云的朋友圈挤眉弄眼,“懒死你算了,臭哥哥,自拍照都不发一张。” 孙茜西背靠着墙,半蹲在地,起身又蹲下,侧伸出笔直毫无赘肉的右腿,左掌撑在左侧身后,上半身微微后仰,右手斜斜举起手机,抿嘴微笑,以完美的倾角歪着头给自己来了张自拍。 “起开。”一双秀美的泥金鞋,脚踝戴着铜环铃铛的小脚,踢在孙茜西右腿腿肚上。 推门而出的女子,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眼珠黑色泛隐隐浅蓝,睫毛长长,眼睛漂亮得犹如天上的星辰。 她绊在孙茜西腿肚上,冷寒着脸,居高临下,高傲地仰着脖子,以鼻孔对着半蹲在地的孙茜西,“挡着路了,知道不,嗯!” 孙茜西收回右腿,揉着腿肚,扶着膝盖靠墙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在里面卸妆,没这么快出来……”孙茜西不是那种软弱的性子,但是,伸腿的确挡人家路,该道的歉,不能马虎。 “你以为?”女子踱步到孙茜西眼前,跟她一般高矮,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响,突兀左臂架在孙茜西肩头,手掌杵在她背后的墙上。 “我记得你,孙茜西,最强声乐?”女子右手勾起孙茜西的下巴,朝她轻佻地吹口气,“那是因为我去拿了舞担,否则,声乐第一就是我。” 幽兰气息扑打在孙茜西脸上,她盯着女子皎洁的眼神,脖上情不自禁泛起红晕。 孙茜西侧头躲闪,拍掉女子的手,眼神闪烁,深吸口气,强装镇定,目光坚定地与女子对视,“我不仅声乐第一,舞蹈也会第一。” 女子眼前一亮,搂住孙茜西的后脖,感受着她倔强后仰的推力,一点一点,将她的头杵在自己额头,眼对眼,冷笑一声。 孙茜西面红耳赤,脸颊滚烫,正要咬牙一头撞去,忽觉后脖松开,差点撞在墙上。 “不管在哪里,我都是最强的。”女子扬长而去,高傲的语气,散发强大的自信。 “女流氓。”孙茜西抹了抹额角两人碰触过的地方,那里微温,残留着对方的余温。 孙茜西盯着对方的背影,捏拳虚空背击,朗声吼道:“我不会输的。” “瞎嚷嚷啥?”宝巾互娱的工作人员拍着手里的夹板,朝孙茜西凶道:“还没成为艺人呢,就这么没规矩,让你成名了,岂不是要翻天。” 孙茜西吐着舌头,缩脖子点头,举手报以讪笑。 年约三十五的工作人员推开化妆间的门,半倚靠着门墙,圆珠笔点在夹板上,夹住声音叫道:“孙茜西,谁是孙茜西……” 工作人员肩头传来被人轻拍的触感,她转身看见是方才瞎嚷嚷的女孩,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夹住的嗓门正准备放开。 “我就是。”孙茜西赔着笑,举手齐眉,脸上快挤出花来。 工作人员横眉冷淡的脸,瞬间泛起笑容,放开的嗓门又夹了回去,牵起孙茜西的手,轻拍道:“你那一嗓子我就知道是飙高音的主,看看,我猜得没错吧,声乐考核担当。” 工作人员变脸之快,让孙茜西的思维都凝固了,都说娱乐圈是大染缸,难道还要学川剧? “快去吧,总经理点名要亲自面试你。”工作人员不由分说,将夹板扔到地下,拉起孙茜西,只差没用拖拽的动作,“被总经理亲自面试过的准艺人,十拿九稳都会签约,你可要把握机会……” 工作人员絮絮叨叨,走进电梯,直上顶层。 她完全不给孙茜西插话的机会,出了电梯,顿下脚步,压低声音,“签约后,你肯定需要经纪人,考虑下我,我叫黄梅,经纪部的资深a¥。” 黄梅含着嘴把最后几个字吞了,又抬高语调,“记得哦,我叫黄梅。” “资深经纪人?”孙茜西眼前一亮,资深经纪人和经纪人云泥之别,前者代表资历,在行业小有名气,更是带过成名艺人。后者参差不齐,运气好,跟个职业老鸟,也能让你万事无忧,若是运气不好,那就是菜鸟互啄。 “签约后的新人,不是都由公司指派吗?”孙茜西的疑惑被黄梅不屑的神情冲淡。 “指派?”黄梅不屑冷哼,“都说了,我是资深,会点名要你的,你慌什么。” “那黄姐,你可要带带我。”孙茜西先不管她真假,娱乐圈,就是多条人脉多条路的行业,打蛇顺杆爬的处事技巧,孙茜西还是会的。 “好说,好说。”黄梅捂着胸口,指了指最里的房门,“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孙茜西点点头,站在门外,轻轻拍松脸颊,挤出不同的笑容,这才蕴着笑,抬手敲门。 “进来。”略带磁性的中年男低音,听上去,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孙茜西扭头朝黄梅比划个耶的手势,无声喊了句“加油”,这才推门而入。 黄梅看着孙茜西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这才长吁口气,虚抹把额头,将攥在手心的身份铭牌摊开。 “资深经纪人……呵呵……助理。”黄梅冷嘲耸肩,撇起冷笑,“流量小生何一鸣都是我带出来的,不就因为……算了,助理就助理,又不是没干过。” 第一百四十章 潜规则 “陈总,您好,我叫孙茜西,毕业于……” 陈俊宇摆摆手止住孙茜西的自我介绍,右掌从发际线远远上移,从露出锃亮额头的寸头抹过。 他翘起二郎腿,将雪茄烟灰直接点在玻璃桌面上,随意翻弄着孙茜西的简历,眼神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着孙茜西。 “嗯,不错,形象十分。”陈俊宇合上简历,含着雪茄咬在牙齿上,咧开唇,露出淡黄的门牙,语气随意,“还是处不。” “啊……”孙茜西内心咯噔一声,好听的黄鹂音顿时冷了下来,“这与面试无关吧。” 陈俊宇愣了一下,自己见识过那么多做明星梦快疯了的女孩,哪一个不是唯唯诺诺,小心讨好,没见过第一个问题就沟通不畅的。 “还是有关系的。”陈俊宇语重心长,二郎腿松开,双脚交叉搁在玻璃桌上,“你也知道艺人,特别是像你这种有几分姿色的清纯艺人,公司倾斜资源把你们推出去,你们的恋情会严重影响市场。” “我没谈过恋爱,现在也没有男朋友。”孙茜西提起的一颗心慢慢平复,还以为陈俊宇问自己是不是处,要潜规则自己呢,原来是顾忌这些,只不过这也太直白了。 “太好了。”陈俊宇抚掌大笑,雪茄啪地落在他裤头上。 他手忙脚乱,拍着裤头,站在长条沙发上直跳脚。 出于本能,孙茜西往前抬起脚步,又悄悄收了回去,低下头憋住笑,一动不动。 “那什么,你声线得不错,小样我听了,有成一线的潜力。”陈俊宇将雪茄捡起,碾在烟灰缸中,窝在沙发中前倾着腰,收拳擎在一起,磕在下巴的位置,抬眼打量。 这动作,层层的抬头纹配合光秃秃的额头,更难看了。 “会跳舞吗?” 孙茜西张嘴,被陈俊宇挥手打断,“会不会都没关系,凭你这长相……” 陈俊宇拇指从唇角划过,“会喝酒吧。” “不太会。”孙茜西瞧着陈俊宇的动作,内心微皱,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厌恶。 “不会?”陈俊宇从玻璃桌下拿出一瓶酒,两个高脚杯,似是早准备妥当。 他倒了两个半杯,拍着身旁的沙发,“不会没关系,可以学,等你成名了,难免要应酬,过来坐,我教你怎么优雅的喝酒。” “陈总,我真不会,以后也不打算陪酒。”孙茜西纹丝不动,直接挑明自己的态度,逢场作戏,她不是不会,而是以她的性格,她不屑。 “不给面子?”陈俊宇将红酒瓶重重顿在玻璃桌上,站起来凌空指着孙茜西的鼻子,“在这行,想红,就别装清高,人情世故不懂?喝个酒又不是要你脱光陪床,你抵触个什么劲?” 孙茜西蹙起眉头,想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喝酒吃饭人之常情,只要不越线,积累人脉,未尝不可。 这陈俊宇长得猥琐,不见得内心也猥琐,好歹算是这么大公司的老总,不至于见人就潜吧。 孙茜西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点点头,隔着三个身位在沙发另一端坐下。 “这就对了嘛,来,给你。”陈俊宇端起酒杯,趁势往孙茜西的方向挪了两个身位。 孙茜西故意往旁边靠了靠,用这种暗示的身姿告诉陈俊宇,注意距离。 陈俊宇视若无睹,又挪了小半个屁股。 “这杯酒喝了,五年长约就是你的了。”陈俊宇拿出早已签好字的合同,见孙茜西不为所动,似在思索。 他决定加大砝码,拍着合同道:“鹅厂的创系列马上要进行海选,公司有意栽培新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创造营2020?”孙茜西的眼角亮了,这个节目她一期不落,梦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登上那个举世瞩目的舞台,c位成团。 “谢陈总赏识,谢公司栽培。”孙茜西内心火热,站起来接过陈俊宇手中的红酒,二话不说,直接咣咣咣矿泉水一样干个底朝天。 陈俊宇傻了,这叫不会? “陈总,我敬你。”孙茜西没等陈俊宇反应过来,一把抓过合同夹在腋下,再往杯中倒酒。 她豪爽地双手举杯,豪迈地吼一声,“我干了,你随意。” 陈俊宇端着酒杯半天没反应过来,暗骂一声:玛德,日日玩鹰,今日被个雏鸟戏弄了。 “随意,随意,呵呵呵……”陈俊宇干笑着,红酒抿在嘴里,很不是滋味。 “那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孙茜西两杯下肚,浇得内心火燎火燎,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这酒量遗传自他的父亲孙扶摇,天生的千杯不醉。 酒下肚,孙茜西自然就想起孙扶摇,再加上搞定签约,再不走就是傻子。 “诶,急什么。”陈俊宇赶紧放下酒杯,半起身,一把拉住孙茜西,“都是同事了,大家聊聊。” 陈俊宇拉孙茜西的时候玩了点心眼。 他手上拉人是假,脚下踩住孙茜西的脚后跟是真。 孙茜西又不是小白花,哪里不懂得喝酒之后聊聊是什么意思。 她快速将手藏于身前,抬腿就走。 却是脚跟生根,仓惶间往前扑倒。 “怎么这么不小心。”陈俊宇紧随其后,抓住孙茜西的手猛地往怀中一拽。 孙茜西重心不稳,前摇后晃,被陈俊宇趁势搂在怀里。 陈俊宇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怪叫着后仰,顺势侧身将孙茜西压在沙发上。 “别这样。”孙茜西是真大惊失色,重重推向陈俊宇,惊觉这话弱了气势,加重语气道:“陈总,请自重。” 这一番前后语调的变化,在陈俊宇眼中就是半推半就。 他撕下伪善的面具,直露獠牙,“从了我,以后你就是公司的当家花旦,我捧红你……” “滚……”孙茜西怒目相向,抬腿撞在陈俊宇双腿之间。 陈俊宇嚎叫一声,捂着小肚子被使出浑身气力的孙茜西掀翻在地。 “臭丫头,老子今天非吃了你。”陈俊宇倒抽凉气,忍着巨痛,脸红脖子粗,赶到门口,咣当一脚踹死刚被孙茜西拉开的门缝。 他抓住孙茜西的头发,红着眼,将她掼在地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霸道月小玖 “救命……”孙茜西抱着自己的发根,背靠在地,原地打转,双脚蹬在陈俊宇肚皮上,拳打脚踢。 陈俊宇被挠得心烦意乱,狠狠抽了孙茜西一击重耳。 孙茜西被打得愣住,脸上瞬间红起巴掌印。 她耳朵嗡嗡响,想起湖心岛垂死挣扎时刻贾行云天神下凡。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尖叫一声,“学长,救我。” 嘭! 酒瓶砸头的巨响。 陈俊宇抱着脑袋杀猪般怒吼,凶神恶煞转身。 他刚转过身,就被一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抵近眼前。 陈俊宇还来不及看清对方长相,就被对方单手掐住脖子,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是你?”孙茜西拍打着散乱在衣服上的红酒,倒蹭在地上往后挪几步才站起身。 “可不就是我吗,小美人。”眼珠黑色泛隐隐浅蓝的女子,舔着杯老街酸奶,眨巴着眼,对着孙茜西俏皮浅笑。 笑着笑着,她寒眉冷挑,酸奶淋在脸色变得酱紫、瞠目结舌,快喘不过气来的陈俊宇头上。 她半跪在陈俊宇身旁,单手掐住他的脖子,见他开始翻白眼,微微松手,语气不带半分烟火气,“以后,孙茜西,我罩了,敢打她主意,杀了你。” 她拍打着陈俊宇的脸,将他头上的酸奶在他脸上胡乱瞎抹。 “杀了你哦。”她歪着脑袋,用一种令人发寒的商量语气。 陈俊宇喘得厉害,咳得更加厉害,却是在人畜无害的女子脸上看到无尽的阴寒。 他大气不敢喘,捏住脖子,把自己咳嗽的感觉掐死在喉间,似乎这样做才不至于引起女子的注意。 “来,签了。”女子从怀中摸出签约合同,洒在陈俊宇身前,“我,包括她。” 女子指着整理着自己妆容的孙茜西,很自然地吩咐陈俊宇,“以后就在你公司挂个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任何约束,懂?” 陈俊宇完全吃不透这姑奶奶的套路,不过他晓得一个道理,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好汉不能吃眼前亏。 “懂懂懂……”陈俊宇点头如捣蒜,掏出签字笔忙不迭是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要不是创造营需要准艺人有经纪公司,姑奶奶才懒得捏鼻子受气。” “我听了你的小样,果然有我的七成功力,不错哦,小美人。”女子在陈俊宇面前一副吃人的样子,在孙茜西面前却是一脸春风。 “重新认识下,我叫萧玖。”月小玖伸出手,拍开孙茜西伸过来的手掌,邀在她肩上,搂着她脖子靠在自己肩头,竖起拇指霸气指着自己高挺的鼻梁,“我喜欢你,你以后,归我罩,我们一起去创造营,我第一,你第二,我们组团出道。” 孙茜西歪着脖子,大感不适,红着脸偷瞄对方一眼,讷讷道:“妹妹,姐姐我不好百合。” “妹妹?嗯?叫姐姐。”月小玖双手捏住孙茜西的脸蛋,两边拉扯,“别看我十九,实际年龄吓死你。” 孙茜西以为月小玖在开玩笑,捧住她的手往内收,“我二十二,可不比你大吗。” “我大。”月小玖挺着胸,顶着孙茜西咚地撞在门上,“哪里都大。” 陈俊宇不敢直视,内心直哆嗦,心中泛起狼嚎,“该死的蕾丝边,这两绝色真是可惜了,就不知老板搞不搞得定。” 他见两人推推搡搡挤出门外,倾听片刻,真没了动静,这才颤巍巍起身,跑去将门关严实,背靠着抵住门,调整嗓音,悄咪咪拿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老板,公司新来两个可以打十分的美女,专诚给你留的……” “谢谢你,玖……妹妹。”孙茜西捂着火辣辣的脸蛋,那里新鲜的巴掌印仍旧醒目。 “别客气,茜妹妹。”月小玖瞪了孙茜西一眼,妹妹两个字咬音较重。 她见孙茜西的脸蛋泛着巴掌印,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呐,丝巾拿去用,遮下你的脸蛋。”月小玖掏出一条现代人很少用的蚕丝绣花巾,不由分说绕到孙茜西身后,叠个三角,掩住她的口鼻,从脸庞绕后在她脑勺后打个小结。 “不用,我有口罩。”孙茜西嘴上这么说,身体纹丝不动。 她捏了捏鼻翼上的丝巾,扑鼻的芳香。 “戴什么口罩。”月小玖审视着孙茜西的容颜,撩开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啧啧有声,嗯地点头,“若隐若现的丝巾不好吗,我们这种逆天颜值被挡住了,是世人的损失。” 孙茜西掏出手机,就着黑屏当镜照。 镜中的自己别有一番风韵,隔着丝巾,巴掌印看不清,但可隐见红润,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脸颊的红霞。 屏幕闪亮,滴地一声,从上往下滚下一条微信信息。 孙茜西嘴角翘起会心的微笑,捧着手机解锁,点开微信。 贾不是假:恭喜恭喜,老妹霸气,为兄甚慰。 贾不是假:我认识几个娱乐公司的老板,要不要我给你打个招呼?算了,以你的实力,十拿九稳,应该签约了。 “什么呀,笑得这么春心荡漾。”月小玖凑头窥屏,语气带着不屑。 孙茜西将手机盖在胸前,往后退却两步,“我哥,也是我最最最崇拜的学长。” “切,瞧你一脸骚浪的小蹄子样,情哥哥吧。”月小玖说话带着酸味,眼珠快翻到天花板。 “不懂就不要乱说。”孙茜西涨红脸,脸上火辣辣的,先前的巴掌印更加痒了。 茜茜要加油鸭:那是自然,你老妹是谁啊,是要做天下第一的女人,哇恰恰恰--! 贾不是假:那可得庆祝下,说,想要啥,天上月亮都能给你摘下来。 “要不……你明天有空不,我们去红花湖环湖十八公里骑行。” “就这????也太简单了吧。” “可以了,今天认识个有意思的新朋友,明天带来给你认识。” “男朋友?” “不是,女的。长得可漂亮了,嗯嗯,当然,赶你老妹我差远了。” “行,明早我来接你,学校宿舍吗?” “不用接,你车太引人瞩目,我刚签约娱乐公司,就有这么好的车接送,同学们会怎么看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咖啡厅里喝啤酒 “……好!吧!红花湖正门广场小溪旁等你。” 贾行云输入一串问号,又删除改成一串省略号。 “想的真多。”贾行云埋头苦笑,将手机放入兜中,抬头朝品着茶的刘青山道:“明天红花湖骑行,老师,一起练练。” “我还练个屁。”刘青山捏了捏有些松弛的肌肉,捏着拳头活动手指,“你有见过哪个老头子绕湖骑行的,徒步的倒是不少。” “那就……” “那就算了,老头子我怕散了架。”刘青山摆手打断贾行云,将品茗杯推向身前。 贾行云很自然拿起公道杯往里添加七分热茶,无缝衔接。 刘青山用食指轻敲桌面两次,示以功夫茶礼节。 贾行云指了指楼上卧室的位置,并不说话,眼角一丝狡黠。 刘青山哪能还不懂贾行云意思,抬起手指虚空指点着他,脸上假意愠气,“小贾,你这思想在滑坡,要不得。” “不是小师娘?”贾行云再要往刘青山的品茗杯倒茶,被他一把盖住。 “助理,是助理。”刘青山加重语气,“我多大,她多大,怎么可能。” “杨教授82的时候娶28岁的翁女士。这么多年过去了,两者举案齐眉,伉俪情深。您再大也没也没他老人家大嘛。” 贾行云呷了一口红茶,抿着嘴摇头细品,“差点意思,下次给您送点老树普洱。” “别又乱花钱。”刘青山敲击着桌面,接着话题道:“没有李婉欣,我早就去喝孟婆汤了,还喝茶。” “真是您的救命恩人?”贾行云放下茶杯,嬉笑的脸变得严肃,“没听您提起过。” “没那老脸说,不过你主动问起,我也不怕告诉你,还记得有次你打我电话,我说在屙屎吗?” “记得,电话没通,发的短信。” “那天本来是想着投河了却余生来的。”刘青山见贾行云抖了下眼皮,笑道:“不用担心,那劲早过了,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就是傻帽。” “本来想投河,没想到,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婉欣先跳了,哈哈哈,你是不知道,我给你说……” 刘青山眉飞色舞,把当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细说一遍,直听得贾行云背后发凉。 真是好险,老爸的不管不问计划,差点弄巧成拙。 “所以,现在婉欣暂时帮衬我,以前做科研,不是都有助理吗,现在帮你看着文化街,还不许我有个帮手啊。” “懂懂懂,您老开心就好。”贾行云拿过刘青山的品茗杯,倒掉茶底,再添热茶,推了过去。 “瞧得出来,是个手脚勤快,贤惠的人。”贾行云掩着茶杯,往后挪了挪,嬉笑道:“让我叫声小师娘,我是没有心理负担的。” “滚滚滚,烦人。”刘青山作势欲打,挥手赶苍蝇一般,“去犒劳下黄潇吧,这个店长被你使唤的,连轴转,又要忙店里的事,又要忙旧街改造项目,你公司那么多能人,偏偏指着一个使唤,你这年龄不大,黄世仁的抠门倒学了不少。” “黄潇我是准备把她往文化街总监的位置培养的,不极限施压,怎么能激发她的潜力,这个人才,我挺看好。” “万恶的资本家,恶臭的小商人。”刘青山蕴含笑意,开着玩笑,“小心人家尥蹶子不干了。” “不至于,就我家的企业文化和福利待遇,别说鹅城,就算放眼全国,也没几个比得过的。” …… “至于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夸张。”黄潇一成不变的职业短套,只是今天的颜色换成了浅粉,脸上的妆容也精心打扮过,耳垂上更是罕见地贴着琥珀耳钉。 她双腿侧曲,优雅地端坐在卡座上,右手捏着银匙的末端,一丝不苟地顺时针搅拌着咖啡。 她盯着对面刚摘下口罩,同样搅拌咖啡的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鼻如悬胆。 鼻肚一点红痣,脸庞菱角分明,好一个中年俊大叔。 正是在顿牟轩西湖店中买了琥珀山水座,又送给黄潇的赵猛。 赵猛抿了一口咖啡,噗地一声,差点没当场喷出。 “此乃何毒?”赵猛猛地起身,含着嘴,原地转圈,找寻垃圾篓。 黄潇捂着嘴,憋住笑,扯来两张抽纸,站起身递到赵猛嘴边。 赵猛理所当然地把嘴伸过去,将咖啡吐在纸巾上。 “……” 黄潇的意思是递纸巾给他,让他自己拿着,未曾想赵猛毫不避嫌,直接来了个亲密接触。 黄潇手上传来温润的触感,下意识缩手。 “不好意思。”赵猛扯来抽纸,很自然地牵起黄潇的手,帮她仔细地擦拭溢在手指上的咖啡。 黄潇再度往回缩了缩,被那双温暖而紧实的大手抓得动弹不得。 她抬眉看一眼赵猛认真的侧脸,许久未见波澜的芳心荡起久违的涟漪。 成熟、稳重、自信、毫不做作,还带有强大的不容置疑。 重要的是,长得帅,散发成熟魅力的那种帅气。 跟贾行云俊朗的外表不相上下,或许贾行云到了赵猛的年龄,那种天然散发的魅力会更加令女人着迷吧。 黄潇晃了晃脑袋,想着想着,竟是有了生理反应,情不自禁绷紧双腿,赶紧打消自我的yy念想。 “好了。”赵猛侧头叫了一声“服务员,来罐啤酒。” “您好,咖啡厅不卖啤酒。” “哪卖什么。” “卖咖啡。”女服务员觉得眼前这个帅气的大叔,脑子有问题,你来咖啡厅问我们卖什么? “我不要咖啡。”赵猛温煦的目光盯着女服务员,直把她盯得害羞地低下头去,“就要灌装啤酒。” 女服务员抬头,张了张嘴,被赵猛平静无波,但又坚定的语气惊得内心颤动,下意识点头,“遵命。” 女服务员干净利落退出去,摸着头半天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已经不好小鲜肉,改好帅气的老腊肉了? 女服务员摇头苦笑,自己掏钱去外面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还很细心地倒在加冰的玻璃杯中,看也不敢看赵猛一眼,脸红心跳地送了进去,自己怎么出来的都毫无印象。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温柔陷阱 “顿牟轩给你开多少,我给你双倍,静心斋全权交给你打理,年底给你百分之十的分红。” 咖啡厅里喝着冰啤的赵猛,一点都不违和,气场强大到如此环境似乎就应该这么喝。 “静心斋是你的?”黄潇并未表态,反而蹙起眉头,不着痕迹撇了撇嘴,似有一丝不屑。 黄潇的不屑被赵猛完美捕捉到。 他毫不在意,继续加码,“静心斋怎么运营,你说了算,推倒重来都没有关系。” “工作这么多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梦想?静心斋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想法来实现。” “谢谢你的好意。”黄潇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再喝了小半口,“顿牟轩待我不薄,别看我只是个店长,放在外面比大公司的副总经理权利更大,待遇就更不用说,况且,琥珀行业也是我喜欢的,我没理由去做餐饮,还是那种餐饮。” “哦?”赵猛浅眉一笑,握着冰啤玻璃杯桌面转动,“听你语气,静心斋的口碑在世人心中不是很高?” “高,非常高。”黄潇双腿放平展,双手放在大腿上,敲击着丝袜,不紧不慢道:“小范围流传,无一不眉飞色舞,是中年男人心之向往的地方。” “不过,树大招风,国内严打,静心斋的前途我并不看好。” “所以,不能这样下去,静心斋需要改革,我……”赵猛盯着黄潇的眼睛,流露真诚,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我需要你帮我。” 黄潇抽了一下没抽动,脸上泛起红霞。 她轻咳一声,瞄着被赵猛抓住的手,“你先放开我,大庭广众……” “卡座包间,木雕屏风,哪里有人?”赵猛攥去黄潇的手更紧了,他双手捧住她的手,微微举起,嘴角撇着笑,“就算有人,也没权利阻止我追求美人吧。” “你先放手。”黄潇被赵猛灼灼的眼光浇得心中涟漪阵阵,另外一只手盖了上去,轻轻推开,还心虚地往外瞄了瞄。 黄潇的力度在赵猛手中不值一提,宛如挠痒。 他自然而然摸着黄潇的手,主动抽手。 赵猛拿捏得很到位,既表达了自己的爱慕之心,又未显得轻浮油腻。 黄潇人至中年,风韵正盛,正是一个女人成熟韵味正浓的年纪,堪称御姐典范不为过。 她不是没谈过恋爱,不是没经过人事的雏鸟。 追求她的人也不少,但是她很少动心,也从未当真。 但是赵猛这种帅得一塌糊涂,成功的中年魅力熟男,对各个年龄层的女性,有致命的吸引力,黄潇亦然。 黄潇也喜欢小鲜肉,但是跟馋嘴想吃零食的时候猛吃一顿解解瘾一样的道理,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发胖。 赵猛这样的老腊肉就不一样了,不仅可以解瘾,还适合细嚼慢咽、细水长流。 三十来岁的黄潇不是不想嫁人,只是自己看上的又已为人夫,看上自己的自己又瞧不上,挑来挑去,没想剩下却剩下了。 赵猛的出现,完美契合她一切幻想,她想试试,眼前的男人或许可以托付终身。 “你……”黄潇想得脸色烫红,突然身形一颤,双腿夹住,脚尖踮起,差点碰翻咖啡杯。 她强装镇定,身体微僵。 赵猛伸腿过桌,底下轻柔着小动作,蕴着笑,阳光明媚。 他伸出左手,摊开掌心,右手坚定地将黄潇的左手盖在自己左掌上。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黄潇,你是我钟意的女子。” 赵猛略带磁性的嗓音,似带着蛊惑的魅音,竟让黄潇升不起半分抵抗之心,或许是她内心深处本就不想抵抗。 “把你的腿拿开,再这样我要生气了。”黄潇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蚋,反感着赵猛的行为,身体却是一动不动,绷得笔直。 赵猛不为所动,反而加大动作,轻柔得犹如拨弄琴弦。 那根根琴弦,被他带着韵律的弹奏,点到即止,又恰到好处。 他轻轻抚摸着黄潇的手背,小心呵护的神态,温柔的动作犹如在抚摸价值连城的美玉。 “美人如玉,不过如是。”赵猛二路齐开,又发动语言攻势,“都说三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两千年的驻守,是为等候你的到来吗?” 黄潇隐隐发抖,浑身燥热又起了鸡皮疙瘩。 赵猛的话,以任何一个人的理解角度,都是撩妹的情话,更何况还是心神失守的黄潇。 空气中弥漫出异样的味道,温度升腾的味道。 “先生,要续杯吗。”女服务员撩开垂帘,蹙鼻轻吸,疑惑地望着两人。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黄潇猛地抽手,手忙脚乱,双腮绯红,埋头狂奔。 那琴被女服务员粗暴打断,锵地一声断了琴弦。 琴音戛然而止,黄潇却是如山洪暴发,几欲决堤。 “你过来。”赵猛和睦微笑,眼角一抹寒光。 “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女服务员走到赵猛身前,金属托盘捂住胸口,笑而不语,职业微笑无可挑剔。 “你见过近景魔术吗。”赵猛的笑荡开,灿烂如花。 ??? 女服务员满头问号,不明所以。 “你走运了,叔叔会变魔术。”赵猛伸出右懂了赵猛的意思。 她将手中的金属托盘递给赵猛,瞬间瞪圆眼珠。 圆形的固态金属托盘被赵猛轻松地双手捏成一团球。 “不要眨眼睛哦,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赵猛将金属球高高抛起,直达屋顶。 女服务员下意识仰起脖子,视线随着金属球望去。 砰。 金属球精准地镶嵌在中央空调的出气口,狠狠掰开两道气栏,似长了手。 女服务员就这样望着,半天也不见动静。 她咽了咽口水,眼睛瑟瑟的酸胀。 “然后呢?”女服务员低头询问,却发现那个帅气的中年大叔不见踪影。 “喔,我明白了。”女服务员眉飞色舞,鼓掌大叫,“视觉欺骗,大变活人。” “你出来吧,算你厉害。”女服务员连叫三声,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她脸上现出不可思议,追到洗手间,那个女人也不知所踪。 女服务员后知后觉,抱着头怪叫一声,“有人逃单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豪门眼中的贾氏 红花湖与鹅城西湖同样都是国家5a级景区。 一个闹市平湖,一个山嶂天池。 两者相隔不远,红花湖更是西湖的活水之源,可以用一墙之隔来形容。 景区内自然环境优雅,山清水秀,山上林木茂盛,山下湖水清澈。 可谓山不高而秀雅,林不染而滴翠,水不深而澄清,树不老而茂盛。 爬高榜山,登挂榜阁,可以眺望西湖,鸟瞰鹅城全景。 湖区也是库区,是除了东江以外市区人民最重要的饮水源泉。 其内最出名的除了高榜山国家级森林公园,当属环湖十八公里自行车绿道。 也是红花湖别墅山庄所在地。 红花湖别墅山庄,分红花山庄和红花别墅。 前者是开放式别墅酒店,后者是封闭式私人别墅。 能住在私人别墅的人,非富即贵,在鹅城圈都是跺跺脚能听到响的人物,譬如贾行云。 清晨7点,空气正清凉。 贾行云呼啦一把拉开落地窗帘,伸着懒腰迎接第一缕暖阳。 早有私厨备好早点,贾行云吃过鸡蛋、面包、小米粥。 刷新闻半小时,健身房半小时。 再休息十分钟冲完凉。 掐点刚刚好,他裹着睡衣,半湿头发,打着赤脚从墙上取下,航太级碳纤维打造的土拨鼠公路赛自行车原地试驾。 调整座椅高度,一切准备就绪。 贾行云穿上全套浅蓝运动短装,镂空墨绿跑步鞋,护膝护肘。 右腕戴黑色运动手表,左臂缠半透手机套,头箍白色束发带,腰盘天蓝运动腰包。 他对着穿衣镜原地跳跃,前后做了几个跑步的姿势。 摇着头,把运动腰包解了。 “腰包是有点老土哈。”贾行云自言自语,弹了弹额前的头发,翘下唇轻轻往上吹气,对着镜中的自己眨眼,“哟,小伙,帅哦。” “准备妥当,出门接人。”贾行云抻肘拉腰,推着自行车出门,先跟门卫打个招呼,将车放在门岗旁,待会回来再取。 “贾少?” 一辆敞篷法拉利刚扫描,还未进门,车上传来一声年轻的惊呼。 “欢子,又换……车了?”贾行云从副驾驶位上的美女扫到驾驶位的小伙,“又换女朋友”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是啊,骑行呢?好久没见你了,今晚我哪开趴,举办今年的公司迎新,你懂的。”小伙挤眉弄眼,双手食指一上一下交错着缓慢上升。 “你知道的,我对那没兴趣。”贾行云摊手撇嘴,毫不在意。 “靓妹如云,泳池趴居然不感兴趣?是不是男人。”副驾驶位的美女撩起长发,露出姣好容颜,当真是风情万种。 “闭嘴,石倩。”小伙立马拉下脸来,低吼道:“再多嘴,滚出去。” “魏庆欢,你……”石倩冷哼一声,推开车门,半条腿伸了出去,又缩了回来,仰着脖子眼望天,“就不下,你咬我。” 魏庆欢切一声,朝贾行云眉开眼笑,“不赏花,品酒也行,我藏了几瓶啸鹰长相思,果味清新,酸度明亮,好不容易逮着你这个大贵人,我得好好巴结巴结你才行。” 魏家在鹅城论世俗名气,堪称顶尖豪门,如此低姿态,让石倩不禁好奇,多打量了几眼贾行云。 这一看,石倩眼花就冒出星光,心里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真t帅”。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魏家跟贾家几次合作都很愉快,贾行云想了想,应了。 “那行,贾少你先忙。”魏庆欢嗡地一声驾驶法拉利,冲进别墅区消失不见,那劲头生怕贾行云反悔。 “那人谁啊,好不识抬举,值得魏公子你这么奉承?”石倩双臂夹胸,挤出深深的壕沟,贴在魏庆欢手臂上,撒娇地嘟起嘴要亲亲。 魏庆欢胳膊肘外拐,推开石倩,冷声道:“别瞎g8说话,我就警告你一次。” “还不是为你打抱不平。”石倩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眼泪叭叭的,说来就来,“为你好,你还为了外人数落我。” 魏庆欢脸色渐缓,抱着石倩的头按在大腿上,单手扶着方向盘,居高临下啄了她一口,“你懂什么,鹅城明面上我们这些人叫豪门,只有我们才知道,贾家才是豪门中的隐世神豪,几百年历史的那种。” “不就是有钱吗?能多有钱?”石倩侧头望着魏庆欢,不老实地用脸颊蹭来蹭去。 魏庆欢嘿嘿一乐,把石倩的头扶正,身形往下窝了窝。 石倩秒懂,白了他一眼,双手摸了上去。 魏庆欢嘶地一声,语调变音道:“这么跟你说吧,同样是国家,一个是欧洲三流建国没多少年,一个是东方一流传承几千年,你说谁的底蕴更恐怖。” 石倩滋了一口,含糊不清道:“反正超级有钱就对了。”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嘶……你他喵的轻点……是,就是同样是豪门,人家翻个身,就能把我家压死,算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 魏庆欢眯起眼,驾驶法拉利减缓速度,方向盘有点打颤。 “晚上,你给老子好好表现,能让贾少满意,我保你荣华富贵,一辈子享不尽。” “呸……”石倩狠狠咬了一口,怒气冲天地推开魏庆欢,“无耻,你居然让你的女人去勾引别的男人?” 魏庆欢被咬得反而兴奋劲更浓,直接手指塞在石倩嘴里,“力度不够,再使点劲。” “什么我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好几个老头子睡过。”魏庆欢冷笑着,手指弯曲,猛地扣住石倩的下颚,“听好了,按我说的做,好处少不了你的。” “我不。”石倩含着口水,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彩,“除非再给我买个包。” 魏庆欢掏出手,举起沾满涎水的两根手指,“给你两,明天,我的手机里,要有你和贾少翻云覆雨的视频。” “你好坏。”石倩抱住魏庆欢的手从沟壑顺下,媚眼如丝道:“你们这些玩阴谋诡计的,心真脏。” “脏?那你还跪舔?”魏庆欢一语双关,拍着石倩的脸蛋,狠狠揉搓。 “我就是贱,怎么了,至少我不虚伪,各取所需,摆明了,就图你钱。”石倩甩了甩头发,冷笑一声,“你不就看中我够骚吗,我懂,哪天老娘把你玩腻了,就另谋高就。” “爽快。”魏庆欢拍着方向盘大叫一声,一时没拿稳,法拉利日地一声怼上花坛,散落掉几箱可乐罐大小的饮料——梦巴黎。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遇郑南 面朝红花湖正东门站在路口花坛前。 正前方是一条两百米左右,倾角差不多45°左右的上坡陡路,数不清想要踩着自行车上行,挑战体力极限的人都倒在了第一个石门牌坊下。 而从路口到牌坊,五十米不到。 过了这整段上坡路,才算真正意义上步入景区东大门,东大门前行十来米,就是著名的永福寺。 花坛背后是金榜路、红花湖路、大岭路的交汇中心,车水马龙,时常堵得导航地图上显示红彤彤几条。 右边公路两旁是一眼望不到头,租售自行车的车行。 车行的自行车,有单人的,也有双人的,还配有小孩座椅多人的。 单人自行车多以可变速山地自行车为主,几百到几千的车,租起来很方便,压证件或缴纳一百押金,而租金依据车型10元——50元不等,当日不限时畅骑。 左边是依据地貌山形打造的休闲小公园,徒步往里不过几十米,红花湖第一道外景——水帘飞瀑,抬头可见。 活水飞瀑,倚石红花,倾潭激底,自潭中流淌而出的湖水,天长日久形成涓流不息的小溪,贯通整个小公园。 溪流之上,仿树石桥旁。 贾行云正撕开左肩上的手机套,准备掏出手机联系孙茜西。 “哥,这边这边。”人未至,黄鹂爽脆的声音先到。 贾行云抬头一看,一股白色旋风呼啸而来。 “慢点,急什么。”贾行云早早挥手,扯着嗓子示意穿着一身纯白运动衫的孙茜西看着脚下。 “学长。”孙茜西身后很远的地方,胖嘟嘟的郑南单手托着肚皮,单手被一体型娇小的女孩连拉带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南也来了?湖心岛事件后,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嘛。”贾行云把运动饮料拧开,递给做紧急刹车,站在他身前的孙茜西,努嘴朝郑南身旁的女孩,“那就是你说要介绍我认识的有趣女孩。” “那是郑南的女朋友,云恋依,卫院的。”孙茜西抿着小口饮料,蹙鼻头吸了吸,嘀咕一句“酸甜味太浓了”。 “你们女孩不都喜欢酸甜口吗?”贾行云抿了抿自己手中的饮料,没觉得味道过重。 “好吧,算你说得对。”孙茜西拧紧瓶盖,吊着手中,甩来甩去,“我要给你介绍的那个朋友,是我们宝巾互娱训练生的新同事,早上说有事来不了。” “宝巾互娱?”贾行云扯动嘴角,脸上显出古怪的神情,“你是不是接到通知,晚上要参加迎新宴?” “你怎么知道?”孙茜西掏出手机,打开黄梅发送过来的短信,示意给贾行云看,“我才收到公司短信,莫非你有透视眼?” 贾行云怎么知道? 一大早,发出泳池趴邀请的魏庆欢,可不就是宝巾互娱的小老板。 “不是什么好宴。”贾行云点着孙茜西的脑门,“进了娱乐圈,长点心,不过,好在我也是受邀人之一,正好,晚上一起亮亮相,我给你站站台,你往后的路会顺畅很多。” 孙茜西眼前一亮,又暗了下去,捂着脑门吐舌,“别了吧,有你背书,谁敢不给你面子,我想凭我的实力,而不是哥你这样的逆天外挂。” “人脉、资源也是实力,酒香也怕巷子深,适当的包装可以少走许多弯路。”郑南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双掌拍打着肚皮,撒开双腿直打颤,喘口气补充道:“我爸说的。” “就是,娱乐圈多乱啊,有贾大少这块金字招牌,谁敢动你歪心思?起码你安全有保障了。”云恋依的话让贾行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这女孩长相一般,但是细看很耐看,眉宇间居然跟郑南有几分像,两人一胖一瘦,夫妻脸倒是挺足。 “郑学弟,听说你改邪归正了嘛。”贾行云拍着郑南的肩,盖住的地方热乎乎的汗气,熏得他夸张地往后跳开。 几人哄然大笑。 郑南神色傲然地抖着腿站起来,“那是,人现在都叫我诚实不欺小郎君,人品满格郑坦克,妥妥的四有好青年。” “是,全身有肉,吃饭有盆,跑步有喘……” “心中有你。”郑南双手在头上比划个心,不等云恋依说完,很违和地窝身歪头,朝她挤眉弄眼。 “真土。”云恋依掰下郑南的手,弹了他一个脑蹦,白他一眼,嗔怒道:“也不分场合……” “怕什么,疼自家媳妇还分什么场合。”郑南站起来正要去拉云恋依的手。 云恋依突兀捏住郑南的耳朵,语气不善,“说,这招骗过几个女孩,咋就这么熟练。” “没有,绝对没有,就你一个,没别的女孩。” “哦?”云恋依笑眯眯的脸色,带着疑问的语气,让郑南眼眉抽动,危机感陡升。 “那你承认是在骗我咯?”果不其然,云恋依话中设陷,在这里等着郑南呢。 “姑奶奶喂,又来。”郑南眼珠子转动,抱向贾行云的手,一句“学长,你来评……”还没说全,就被贾行云堵了回去。 “郑南啦,好自为之,看来你改造得还不够彻底,需要加倍努力。”贾行云语重心长,拿腔拿调,痛心疾首地拍了他肩头两下,憋着笑与孙茜西对视一眼。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郑同学,请你配合云同志的调查,把历史问题交代清楚,人民会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要不然……嘿嘿……”孙茜西捏响手指,朝云恋依眨眼。 云恋依吊着郑南的耳朵,慢慢将他提起,单手叉腰,“哟,郑胖子,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赶紧,否则……哼哼……我可要给阿姨打电话了。” “你们别坑我。”郑南指着掩嘴偷乐的贾行云、孙茜西哭笑不得,听到云恋依又要使出给老妈打电话的杀手锏,顿时打个激灵,“别别别,还跟小花、小兰、小欣……” 郑南索性破罐子破摔,有的没的,真的假的,瞎编了几十个。 云恋依假装生气,捏耳、掐肉、拧胳膊……十八般酷刑尽数在郑南身上用了个遍。 四人一路嘻嘻哈哈,沿着水帘飞瀑侧山凉亭的傍山小道,直接拐进东门。 “哎呀,忘了租车。”孙茜西将饮料拍在掌心,急匆匆就要顺路下坡。 “到景区租官方合作车行的,带保险,外面的野车行虽便宜,出了事没人负责。”贾行云拽住孙茜西,推着她后背往正东门走。 “就是,红花湖骑行每年都要摔伤好多人,没有保障怎么行。”郑南从岔道口拐上来,这么点路程已然是汗流浃背。 他傲气地拍了拍钱包,有些心虚地望了贾行云一眼,“咱们那啥公司的人,是差那几十块钱的人吗。” “是,不是差那几十块,是差那几十万。”云恋依不把郑南怼到哑口无言,基本上不收嘴,但人郑南还就真吃这一套,被怼得全身舒坦。 “下坡路陡,注意安全,请不要骑行。” “上坡游客,请不要在正门停留。” “步行请走左边栈道,骑行请走右边车道。” 东门保安亭,扩音喇叭不断重复,仍旧有不少游客会在此处停留歇脚。 第一百四十六章 永福寺前插曲 无他,陡坡上行近百米,大部分游客都是半弯着腰架着自行车,气喘吁吁推上来的,东门门亭,刚好就是平坦骑行道的外接起始点。 人累车重,走到平坦处,潜意识就会停下来喘气歇脚。 此处到景区停车场约莫八百米左右,是私家车、自行车混合柏油道,所以人来车往,经常发生交通事故。 为了及时引导人流让开通道,东门往前十米左右的永福寺,特意在寺门前设置了一处纳凉的地方,天气炎热的时候,还有僧人布施凉茶、瓜果、福袋。 “又是木栈道哦。”孙茜西眨巴着眼,背着手在贾行云面前后退。 红花湖的木栈道,比黄沙水库畅想民宿外的木栈道,磅礴大气得多。 宽可并排行五人,钢板构架,实木踏板,稳稳当当。 “看着点走,栈道中间可是有树的。”贾行云话音刚落,孙茜西就咚地一声背撞在斜斜伸出的树干上。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贾行云悠哉悠哉,故意不做精准提醒,还拿话噎人,“让你长点记性,好知道社会的残酷。” “哼,臭哥哥。”孙茜西往后踉跄两步,刚转身,又被云恋依拉着手窜出栈道。 两人越过柏油路,直冲永福寺。 “凉茶来了,据说药材开过光,能消灾积福,学长,冲冲冲。”郑南前一刻还要死不活,坠在队伍最后,这一刻眼冒精光,浑身带劲,大叫一声,肥胖的身躯居然跑出矫捷的步伐。 “吱~~砰~~!” 穿越道路的郑南,躲过一辆小汽车,却跟一辆自行车撞在一起。 前面是自行车碟刹冒烟的紧急刹车声。 后面是连人带车滚倒在地,撞在寺庙前拦车用的椭圆石墩上的碰撞声。 郑南完好无损,被撞得岿然不动,眨巴着小眼睛往左侧退两步,杵在路边茫然不知所措,裤腿上一溜模糊车辙印。 “你眼瞎了!”倒在地上的人一身专业骑手服,摘下太阳镜狠狠砸在地上。 他拉开面罩骂了一句,深深看了郑南一眼,却是一反常态,迅速拉起面罩按了按口鼻,埋头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推着自行车前滑两步,跨上车一声不吭,转眼就没了踪迹。 “他流血了。”郑南指着那人的背影,喃喃自语,莫名其妙。 “学长,他就这么走了?不是我不想赔礼道歉的。”郑南半响没回过神,望着脸色略显沉重的贾行云,他内心一突,以为贾行云对自己的行为不满。 “这人……”贾行云摸着下巴,瞟了心神不定的郑南一眼,语气凝重,“刚望你一眼的时候,我看那动作神情,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他是想杀了你。” 郑南反而松了口气,摆手道:“依我以前的脾气,搁我头上,我恐怕也有杀人的心思。” “不,不一样,普通人这种叫怒气难当,他那种叫杀气外放。”贾行云点着下巴沉思,眯着眼缝霍然睁开,“如果我没看错,他杀过人,真真切切的杀气。” “啊?”郑南惊得腿肚子打颤,拍车辙印的动作戛然而止。 “贾哥,那怎么办?”郑南咕噜一声艰难咽下口水,生硬地扭了扭脑袋,“他会不会半夜来抹我脖子,要不咱别骑行了。” “湖心岛的时候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又怂了?”贾行云拍着郑南的肩,安慰道:“只不过是我的推测罢了,不见得是真,就算是,你怕什么,邪不压正,华夏大地,还容这等人猖狂?” 郑南讪讪一笑,情不自禁拔高身躯,“我会怕?我郑南什么时候怕过。” “胖子,干嘛呢,快来喝凉茶。”云恋依跟孙茜西手牵手排着队,远远朝这边踮脚小跳挥手。 “来了。”郑南条件反射歪嘴应了一声,朝贾行云示意,“那,贾哥,我先过去了。” 贾行云点头嗯了一声,扭头看到孙茜西在笑眯眯朝自己招手。 他翘起嘴角,报以微笑,挥手示意,边走边撕开手机套摸出手机。 翻开联系人,目光停留在星标联系人,二舅柳韩明的电话号码上,刚准备拨出又摇头点开j字打头的联系人。 他准备找市局江军,县官不如现管,鹅城一亩三分地上,本地警察更加熟悉。 江字打头,蹦出来一排江姓联系人,贾行云的目光停留在江晓蔷的名字上就已挪不开眼。 他嘴角情不自禁浮起浅浅的笑意,直接拨出电话,将手机靠在右耳旁。 不过三秒,几乎是瞬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打扰本宫办公,不说出个五六七来,拖下去杖毙。”江晓蔷俏皮的声音带着风声,可以判断她没在办公室,而是在外面。 “我可能发现……或许是a级通缉犯了。”贾行云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什么人?在哪里?有多少?”江晓蔷的语气瞬间变得严肃,她捂着话筒急匆匆说了一句“你等下,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贾行云耐心等待,话筒中隐隐约约传来似乎是孟庆的声音“刘大壮,给你个做线人的机会,老实说,这东西从哪买的?” “线人有钱不……” …… “喂,接着说,怎么回事。”江晓蔷压低的声音再次从话筒中传来。 贾行云把永福寺前的所见所闻,以及推测怀疑说了一遍。 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补充道:“这里正好是大弧拐角,有天眼,你只要将监控画面拉回到八点四十五分,就能清晰的看到对方的正脸。” “永福寺门前。八点四十五分。当事人郑南、嫌犯,目击证人贾行云……”江晓蔷歪头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上,掏出小型速记本,确认一遍。 确认无误,她合上速记本,将手机拿在手中,说一句“我们会对比资料库,很快就会有结果”。 她停留三秒,又语气变得温柔,低低细语“你小心点,别强去拿人,国内不比国外,你大动干戈的话,会引起群众恐慌,这种事交给我们来,比较好解释”。 “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休息,从缅北回来,就马不停蹄外出任务,身体吃得消吗,要不你休几天年假,我带你去……” “哥,我抢到平安符了,送给你。”孙茜西举着手中的三角包,兴奋得手舞足蹈。 “你在忙啊,那你忙吧,我这也挺忙的。”听到极其好听的女声开心地朝贾行云嚷嚷,江晓蔷的语气转得生硬,她干咳一声,淡淡道一声“谢谢”,直接挂掉电话。 “孙茜西,她是……我……妹……啊。”贾行云举着早已挂断的电话,声音越来越低,无奈又迟缓。 “说,这违禁品哪里来的。”挂掉电话的江晓蔷气冲冲地冲到刘大壮身前,胸中一口郁气难消。 她暗骂一句臭男人,脸上冷若冰霜,与先前审问态度判若两人。 “啊sir,这是新型饮料梦巴黎,不是违禁品,你诋毁我吸毒,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诽谤是不是,港台腔是不是,和我耍嘴皮子是不是,这么喜欢港台腔,那好,走,跟我回所里,请你喝咖啡……”江晓蔷撸胳膊挽袖子,手铐从后腰拍上了掌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 算命的小和尚 “木蝴蝶、淡竹叶、金沙藤、五指柑……”贾行云咂摸着嘴,将托在手中的可降解纸杯顺时针转动,舔着唇细细品味,“还有山芝麻。” “贾哥,牛掰,你这嘴刁得堪比分析仪。”郑南咣一口整杯凉茶下肚,捏扁手中的纸杯,吐着舌头,扇手道:“凉茶不凉,有点烫嘴,喝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这股子中药味。” “你还是不是鹅城人了。”云恋依跟孙茜西优雅碰杯,浅抿小口,吧唧吧唧嘴,“凉茶就得趁热喝,出出汗,清热解暑,去湿生津,治治你这虚胖的身子骨。” “我这不是虚胖……” “是死壮嘛,死沉死沉的壮汉。”云恋依嘴里说着怼郑南的话,手里却是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空杯,还细心地帮他擦了擦嘴角的凉茶汁,口不对心地嫌弃甩手,“咿,脏死了,满手汗。” “咿,脏死了,满手汗。”孙茜西学着云恋依的腔调,夸张地掐起兰花指在身前比划,摇头晃脑,“再不减肥,老娘要你好看。” “再不减肥,老娘要你好看,哼……”贾行云手背叉腰,挑眉顿足,违和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贾哥。”郑南捂脸,手指缝划过眼眉,蹭出五条深深的指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你可是我们圈子最爱的男人。” “哼,你心中有别的男人,老娘再也不爱了。”云恋依仰天长叹,双手举过头顶,干嚎一声“苍天啊”,假装掩面哭泣,撒腿跑进寺庙。 “哦买噶,这戏精又来了。”郑南无奈摊手,朝贾行云嘿嘿一笑,垮下脸来。 他拍了拍脸颊,沾着口水点在眼角,清了一声嗓,哭丧着追向云恋依,语气哀怨道:“娘子,娘子,你要去哪?这里是金山寺啊,里面有法海,小心现了原形。” “角色扮演?” “sy?” 贾行云、孙茜西异口同声,目瞪口呆。 “难怪你说郑胖子被云恋依吃得死死的,我算是明白了。” “同频率百分百,还蛮羡慕的。”孙茜西望着郑南、云恋依追闹嬉戏的背影,偷瞥一眼贾行云,漫不经心道: “人这一生遇到对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何况像他们这种真正感觉对方是自己另一半的情侣,哥,你呢,我的嫂子在哪。” “你嫂子啊。”贾行云的脑海中,瞬间浮起那个喜欢右手中指撩起右耳上发际的倩影,嘴角情不自禁撇出微笑,“不知道被哪个岳父大人帮我养着呢。” “喔?有情况哦?”孙茜西看着贾行云嘴角的微笑,心情没来由一阵低落,脸上却是毫无内心表露的破绽。 她夸张地拍着胸口,以期化解胸中的烦躁,笑嘻嘻道:“是哪家姑娘被我哥祸害了,老实交代。” “还没祸害呢……”贾行云瞬间闭嘴,看到孙茜西狡黠的眼神,伸手揉着她脑袋,“小丫头片子,瞎打听什么呢。” “哎呀,烦死了,发型都揉坏了。”孙茜西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脚下却是生根一般,站得稳稳当当。 她感受着头顶贾行云掌心的温度,内心黯然的同时,又暗自庆幸:这样也好,既然成不了学长的恋人,就做个学长宠爱的妹妹。 或许,下辈子也许会因为这段缘分而重逢。 下辈子,我再做学长祸害一辈子的那个姑娘。 孙茜西想着想着,突然眼前一亮,拽着贾行云的手往寺庙的方向拖,“佛也讲缘,哥,走,我们去算一卦。” “啊?”贾行云被孙茜西抱住手臂,拽着步子,摸不着头脑,嘟囔道:“道士才算卦,和尚他们的老大不准的。” “哪有不准的,你看,你看,郑南和云恋依不是算上了吗。” 贾行云抬眼一瞧,鼓楼旁挨着法物流通堂,也就是卖香的地方,支着一摊位,什么也没写,但是那摆件就是算命的摆件。 摊位后,的确是个光头小和尚,穿着僧衣,但未受戒。 这就让贾行云有点不明所以了,鹅城算命打卦的摊子,十有在西湖宾馆附近的元妙古观。 永福寺作为远近闻名的寺庙,祈福的人数仅次于西湖准提寺,又内处红花湖景区,不准摆摊暂且不论。 就是佛门也早已限定不准为人算命。 带着疑惑,贾行云站在郑南身后,默不作声。 孙茜西却是一脸兴奋,抱住云恋依的胳膊,小声询问,“怎么样,我猜你们问的是姻缘,是不是。” “是啊,好准。”云恋依声音拔高,被那摊位后的小和尚瞄了一眼,她赶紧压低声音,拉着孙茜西往后几步,两人窃窃私语。 小和尚和郑南的对话刚开始。 小和尚的头一句,就让贾行云差点拉起半个屁股蹲坐在小板凳上的郑南走人。 小和尚摸着绒毛都没长齐的下巴,或许是觉得这个动作显得有些突兀,他摸下巴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手就摸上了脑门。 “写个字,我与你测测。”小和尚咧嘴轻笑,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睛明亮,竟是通透无尘。 “和尚测字?”贾行云终究没忍住,完全看不下去。 “佛遗教经中有云:合和汤药,占相吉凶,仰观星宿,推步盈虚,历数算计,皆所不应。” 贾行云按住郑南的肩,示意他不用起来让座,眼露笑意,盯着小和尚,补充道:“头一遭见和尚算命的,你们家老大允许不。” “老大?”小和尚雪亮的眼睛,望了一眼贾行云,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抚掌道:“施主妙人。” 贾行云顿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还未开口,却听小和尚嬉笑道:“小僧暂未受戒,还不是比丘僧,也就当不得和尚一说。如果施主愿意,可以叫我。” “既不是和尚,就暂时不受遗教经囿锢。” 有意思,贾行云暗叫一声,来了兴致,指着的僧衣、光头,“你这是偷换概念,未受戒的沙弥就不是和尚了吗。” “不是呢。”眼睛雪亮,皓月无尘,狡辩道:“既然施主提到遗教经,那么全文略说法要开篇就是:汝等比丘……” “你看,佛都说汝等比丘,没有说汝等沙弥,也没有说汝等和尚。”双手合十,心中默宣一句罪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诡辩,和尚是僧人的总称,你在偷换特指。既已入了佛门,为何不受戒?” “我还小呀,才十一呀,呵呵。”站起身,仰望头,比划着自己与贾行云的高度,一脸无辜。 贾行云竟无言以对,这踏马哪里是个小和尚,是个刺头熊孩子吧。 “至于你说的受戒与否。”突又一脸正色,端得四平八稳,贾行云居然在他小小的脸庞上,看到宝相庄严四个大字。 “戒,是自发心的遵守规律,受戒如同学生遵守校规,人民恪守法律一般,不同的是,校规、法律是来自外力的约束,属于他律。” “而佛教的戒法,是发自内心的自我要求,属于自律。受持戒律的根本目的,就是在生活中以戒律为准绳,约束规范身心,息灭贪嗔痴,成就定慧之道。” “所以,受戒只是一种形式,我心中有戒自然有界。” “可爱死了。”孙茜西、云恋依抱在一起,花痴一般盯着,两人对望一眼,直接上手,一左一右捏着的脸蛋,搓起小肉团。 不气也不恼,笑眯眯地任由两个女人蹂躏,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待遇。 这一插科打诨的行为,把众人之间略显紧张的气氛冲淡。 贾行云抚掌大笑,拍着郑南的肩,朝道:“算你说得有理,那你继续,我倒要看看和尚怎么测字。” 嘟囔着嘴,含糊不清,“再次重申,我还不是比丘,算不得真和尚,在此练摊,是师傅让我入世修行,了解世间千万因果,才能修得果位。” “好了好了。”朝孙茜西、云恋依小大人一般挥挥手,语气无奈道:“我知道我很可爱,但你们这么搓也搓不出个小人来,若是着实喜欢得紧,自己生一个就好。” 他紧了紧僧衣,一脸严肃,“当然,你们是生不出像我这般聪明伶俐、可爱善良、才思敏捷、颇具慧根的小人来的。” “好自恋。”云恋依惊呼一声,对着郑南捏起右拳,抬着右肘往后打气,“胖子,努力,我们生个小孩打败他。” “到时候我都老了,谁稀罕和小孩子斗。”切地一声,撇着嘴朝贾行云挤眉,似乎暗示他,居然和我这样的小孩子斗嘴,羞不羞。 贾行云被的神情逗得差点捧腹,他手指点着寺庙,开玩笑道:“小心思还蛮多,信不信,我把你家寺庙买了,让你连小沙弥也做不成。” “心中有佛,哪里不是佛光。”一脸肃穆,宝相庄严的神情又挂上了脸,宣一声佛号,一本正经,“施主,放下屠刀,给孩子一条活路。” 噗嗤。 四人哄堂大笑,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和用最硬气的神情认最软的怂。 “哥,别逗人家了,人家还是个孩子。”孙茜西学着的神情,噗地一声,硬没憋住,掩着嘴笑得前俯后仰。 “哎!女人,真是伤脑筋。”扶额,摇头晃脑,小大人的神情和语气又让众人差点飙出笑泪。 “行了,别逗他。”贾行云咧着嘴,擦着眼角的眼屎,指着郑南朝示意,“不是要测字嘛,给这个胖子测测。” 摇头,朝贾行云虚托手掌,比划个请的动作,“施主,我看你骨骼清奇,器宇轩昂,且有慧根,乃是万中无一的……” “s。”贾行云双掌呈十字交叉,翻着白眼,“少来这套,你说吧,要多少钱。” “俗气。”手袖一挥,单手藏于身后,傲色道:“供奉香火,怎么能沾染铜臭呢,这样,微信还是支付宝?” “……” “信用卡也行。”见四人一脸痴呆,施施然从身后的箩筐里摸出一个银联os机。 “我靠,长大了一定是个脸皮城墙厚的酒肉和尚。”郑南自愧不如,直接从板凳上惊得跌倒在地。 “给佛收的,给佛收的,佛在西天也不容易,要跟西方的各种神魔鬼怪宣讲佛法,可不缺老钱了。譬如什么宙斯啊,路西法啊,一个个的都是暴脾气,没钱怎么行,哎,都是为了宇宙和平。”睁着眼睛说瞎话,胡说八道,一本正经。 贾行云算是见识了无耻的一面,他甚至怀疑,佛家不准算命这种事,也是被死缠烂打,“以理服人”地劝服寺中人让自己在此练摊,就他这张叭叭叭的小嘴加上人畜无害的神情,谁顶得住。 “行行行,给你给你。”贾行云直接用手机扫码支付一千,提笔准备写字,“看你准不准,不准把你毛拔了。” “诶?”按住贾行云的右手腕,认真解释,“不是给我,是给佛,一字千金,准了加倍,不准退钱。” “小滑头,诓我哥呢?”孙茜西食指杵在额头,将他脑袋推得后仰,“是测不准退钱,还是不准许退钱,说清楚咯。” 双手捏在贾行云右手腕,后仰着头半天没有复原。 孙茜西以为自己的动作太大,伤了的心,她脸色窘迫,摆手道歉,“小和尚,你别生气,是不是我手劲使大了?” 仍不见动静,后仰着头,抬头望天,一动不动,静止一般。 孙茜西、云恋依、郑南互望几眼,摸不清的套路,疑惑的神情中写满疑问。 贾行云的感觉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捏住自己右腕的手越来越用劲,力气大到不是一个十一岁小孩该有的力量。 贾行云感觉被一双铁钳夹住手腕,气血不畅的同时,有种气胀的微妙感觉在手腕间流窜。 “小和尚,小和尚。”孙茜西预感事情不妙,她看到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孙茜西跑上前去,居高临下,望一眼,却是惊叫一声,吓得连连后退。 “他……他……”孙茜西后退几步,又跑到贾行云身边,瞪圆双眼,指着说不出话。 “哥……哥……”孙茜西抬头望向贾行云,内心咯噔一声,情不自禁抱紧了贾行云的胳膊。 她发现贾行云的眼跟一样,起了同样的变化。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因果眼 而贾行云的直观感受。 很虚无,很飘渺,很梦幻。 周遭的一切似乎发生了时空扭曲。 山不是山,寺不是寺,人也不是人。 他感觉处在一处虚幻的血色汪洋上空。 汪洋之中惊涛骇浪,血气翻滚,无数惊天的高大尸骸犹如孤岛浮沉。 血红退去,汪洋消失,入眼五道触目惊心的撕裂沟壑。 大地之上,黝黑枯竭,山崩海啸,火山爆发。 数不尽的灰烬积起厚厚的泥浆,满世界死气沉沉,一片苍凉。 宛如。 不。 就是末日。 贾行云内心凄凉,莫名心酸,揪心的感觉冲击着泪腺,泪水浪涌一般情不自禁无声涌动。 他感觉心好痛。 痛到不能呼吸。 痛到睁不开眼。 痛到头痛欲裂。 “啊……”贾行云抱着头仰天咆哮,竟是声如洪钟,气浪翻卷,眼前所见,尽数被这气浪秋风扫落叶刮得支离破碎。 一声咆哮……毁灭了整个世界。 泉水叮咚。 一朵圣洁的优昙华凌空绽放,其花隐于壶状凹陷花托中,瞬间开花,瞬间凋零。 花托之上玉立着宝相庄严的。 “花开为因,花谢为果。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华,小僧乃轮王转世,伴生因果眼,可溯前世,可断今生,可窥来世。” 庄严肃穆,端坐八道,一派胡言,神棍特性。”贾行云掩面而起,对前一刻的震撼画面心有余悸的同时,驳斥,“既可断因果,判虚无,那你可告诉我,先前所见,何时何地何人所为。”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翻眼望天,双指指向前方,“自己看。” 随着虚空一指,似乎空中激荡涟漪。 贾行云的眼前世界,如梦幻泡影,支离破碎。 一点红芒乍现,越来越大,变成猩红的圆月,初如磨盘,后如摩天轮,直至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 那猩红变成烈焰,密密麻麻的影无穷无尽。 一道偌大的,目不可及的圆柱突兀出现,冲天而起。 以决然之势撞向烈焰世界。 那圆柱之上,八个犹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巨大模糊身影,依附在圆柱之上,身后是速度的流光,是一往无前的气势。 模糊身影之下,是八团旋转的璀璨星河,犹如八个世界。 呼吸之间,天崩地陷,烈焰世界随之黯淡,圆柱分崩离析。 数不清的影从烈焰世界和星河世界冲出,波涛汹涌一般叠在一起,瞬息湮灭。 八个犹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身影,跟二十团红的浓得化不开的影撞在一起,空间都被撕裂出黯淡的星河。 八个太阳,顷刻之间,熄灭三个,剩下五个逐渐黯淡。 那圆柱越来越小,烈焰越来越淡。 一声清晰的,淡淡的,毫无生气的“爆”,在贾行云心头响起。 他唇瓣轻启,下意识跟着吐出一个“爆”字。 无声无息,如烟花绽放。 数不清的蘑菇云,撕裂着空间,撕裂着……时间。 浩瀚如烟的碎片四射,星辰流逝一般,分不清是烈焰世界的,还是圆柱的。 那烈焰世界烟消云散。 那圆柱还有那五个释放灵魂的太阳,烟消云散。 “有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血喝……” 无尽的虚空,若有若无,飘渺的回音。 飘渺的虚空中,时隐时现,一截圆木悬空,凌空飘逸。 五个看不清模样的影,骑在圆木之上,苍凉的背影,身下圆木上是八张流彩旋转,深邃得犹如蕴含宇宙的星图。 “那图案……”,贾行云捂着胸口,瞪圆双眼,话到嘴边,依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这一幕,跟在缅北象牙山盆地,边缘山脊上所见的五子运木同出一辙。 只是,眼前所见,要更加……大。 山脊所见,似乎是穿越无数空间、时间后,流逝了能量的仿制品。 “此乃界木,支撑世界稳定的擎天源柱。”不知何时站在泪流满面的贾行云身旁,满脸悲悯,“是梦也好,是泡影也罢,这是一首自杀式悲歌。” 贾行云不知自己为何流泪,只是觉得心中某个地方空荡荡的,塞满悲凉。 “这不是真的。”贾行云喃喃低语,望着消失在迷雾中再也看不清踪迹的圆木,仓惶大喊,“这不是真的。” “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意味深长地看了贾行云一眼,宣一佛号,再度轻吐,“真空妙有,妙有真空。” “你想表达什么。”贾行云从一种玄妙的心若死灰的状态苏醒,抹干脸颊的泪痕,面无表情,“如果我没记错,你所说的出自《法华经》,你想表达什么。”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脸浩然正气,颔首摇头,“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不要去懂。” “小秃驴,没完了是吧。”贾行云一巴掌呼在脑后,咬牙切齿道:“说。” 虚空之中被扇得往前踉跄两步,宝相庄严的神情瞬间破功。 他龇牙咧嘴,揉着脑勺,朝贾行云奶里奶气凶道:“之前还夸你有慧根,现在就跟小爷装弱智呢,你既然知道出自《法华经》,还要浪费我口水解读做什。” “佛讲缘法,我却不信什么前世、来世,今生过通透,比什么都重要。”贾行云的心情莫名低落,刚提起的精气神瞬间湮灭。 “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法就在那里。”见贾行云的脸色又起了阴霾,尬笑一声,捂着脑勺赞道:“你倒是个通透人,我同意你的观点。” “你这个小和尚。”贾行云摇头苦笑,拍着的肩头,阴晦的心情渐渐好转,嘲笑道:“佛法辩经,你一定是个彻头彻尾的墙头草。” “谢谢夸奖!”嬉皮笑脸,恬不知耻地掰扯着手指,“佛陀在菩提树下成道时,曾敷草而坐,我若是草,也能陪佛陀证道,实乃小僧荣幸。”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贾行云举手欲拍,被笑嘻嘻躲了过去。 “又来。”拍开贾行云的巴掌,乐道:“别以为你是……你是……” 的声音如被人掐喉,瞪圆眼珠,眼中突兀渗出血色。 “小和尚。”贾行云大叫一声,抱住摇摇欲坠的。 “果然,天机不可泄露。”心有余悸地望着虚空深处,眼神黯淡,突又莫名惊恐,急得手足无措,推了贾行云一把,吼道:“快跑,永福寺的无量寿经变被触发了。”(注1) “无量寿经变?”贾行云只来得及咂摸一声,顿觉眼前一花,换了天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身在永福寺广场,左边鼓楼,右边钟楼,前方五观堂统统消失。 高大雄威的大雄宝殿入眼可见。 景还是那景,只是广场上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 没有算命的摊位,没有孙茜西、郑南、云恋依,更没有数不尽的游客。 …… …… 注1:鹅城永福寺的重建设计方案构思,源于敦煌石窟中的第十七窟《无量寿经变》图,总体表现了佛国极乐世界的场景,这里魔改一下。 第一百五十章 九渡天门阵 只有瓮声嘈杂的梵音,和金光渐浓,越来越大的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虚影重重,金光灿烂,昂首不可见顶。 贾行云渺小得犹如广场豆腐块上的无头苍蝇。 只是眨眼的功夫,永福寺就变了场景。 变得妙音阵阵。 钟磬、琴瑟、箜篌……无声自动。 极乐世界的精舍、宫殿、楼宇、树木、池水拔地而起。 起初看上去高不可攀的大雄宝殿在不断实化的场景中,反而变得格格不入。 宫殿之外,菩提树下。 数名笼罩佛光,模糊不清的天人置身碧波荡漾,象征八功德水的七宝池中,神威赫赫。 特别是七宝池中九朵含苞待放的坐莲,能看见里面的化生童子,粉嫩可爱,九子同相,皆是更加精致的模样。 所谓永福寺的无量寿经变,全称无量寿经变九渡天门大阵。 自从建成伊始,此阵就从未发动过。 第一次,因贾行云而动,或许是因因果眼中的虚空幻境而动。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由不得贾行云不信。 因为他胸前骨钱令的空谷牙没有动静,这,不是诡异。 身处七宝池旁的贾行云,压力剧增。 他扣了扣地下的砖石,实在的触感告诉他,这是幻境,又不是幻境。 永福寺发生的莫名变化,针对着他,且只针对他。 “混沌天地,无相无形,天地未形,万物未生,一渡无极化虚无。”九名化生童子齐声吟唱,分布九方,一方天地,瞬间九分。 九道金灿灿的佛光从童子坐莲冲天而起,合为一体。 虚空中无相大佛手持一柄巨大清风宝剑,劈天盖地,势不可挡。 一渡无极虚无斩,斩虚妄,断舍离。 贾行云胸前骨钱令疯狂自传,面对无尽的压力,胸中激起无限豪迈。 他单手擎天,胸意难平,要冲天而去。 他感觉,他就是那抱住界木冲向烈焰世界的太阳,有我无敌,一往无前。 “战。”贾行云爆喝一声,意气风发,衣袂无风自动,贴身的运动装衬出他完美的身躯,修长、坚挺、笔直,带着毅然决然。 贾行云单手擎天,荷瓣剑如时空穿梭,一剑出,剑剑出,三剑齐出,迎上那把看似磅礴无比的金黄巨剑。 “不够,我有剑十三,今日出五剑,斩。”贾行云全身激荡,骨钱令纹身瞬间布满全身。 或许是身在幻境,或许是潜能激发,或许是受了界木溃散的刺激。 不得而知。 贾行云如同变了一个人。 他身上山川纹理活灵活现,脸上爬满缤纷的血纹,双眼刹那变得血红。 随着五把双刃荷瓣剑不断脱手,贾行云身上的气势一层盖过一层,渐起煞气。 轰鸣大阵,金光四散,那把巨大的金黄青锋剑溃了又聚,聚了又散。 连番五次。 五把荷瓣剑带着必死的意志,一剑消,二剑至,前赴后继,去势不减。 “黑白两河,环绕怀抱,混沌始判,阴阳初分,二渡太极判生死。”九名化生童子再度齐声吟唱。 金黄青锋剑剑风未灭,一轮碧玉琵琶当空弄弦。 二渡太极生死音,一分为阴,一分为阳,阴之极为地狱,阳之极为极乐。 地狱呢喃,鬼哭狼嚎。 极乐仙乐,靡靡之音。 本相违和,却奏出一曲冲击灵魂,让人难受得想撕开胸膛,抓挠心脏的和谐神曲。 荷瓣莲剑出五把,已是眼下贾行云极限所在。 空谷牙纹身的无声流转,在音风刚起的瞬间,无形之气就游遍贾行云全身。 那似鸠带牙的图案纹身,渐渐明亮,昂首高歌,嘹亮畅快,空空作响,鼓动如仙音。 仙音以贾行云心房为战鼓,血脉为鼓棒,重鼓擂擂,宛如阵阵春雷。 一声声,一阵阵,空空虚幻音,变得真实,变得激昂,变得让人血脉膨胀。 在这激荡的鼓声中,贾行云似乎看到了冲向烈焰世界界木上那八个太阳的其中一个。 他或者她,怒发冲冠,舌吐春雷,以天地为鼓,以圆柱为锤,直砸得那方天地雷蛇游走,虚空破碎。 心随意转,贾行云凭着感觉,口吐闷音。 他回忆起先前所见,唇瓣轻启,下意识吐出一个“爆”字。 轰隆隆,天雷阵阵,无尽雷海倾盆而至,瓢泼了天地,瓢泼了虚空中的无相大佛。 青锋剑裂,琵琶弦断。 从九名化生童子坐莲冲天而起的佛光,变得黯淡。 化生童子齐齐结印,佛光再起,起得气势磅礴,比之先前更盛。 “枯木逢春,生灵乍现,冲气为和,万物化生,三渡冲和调阴阳。” 这一次,虚空中虚化的无限大佛,实质化越来越显著,栩栩如生,威风赫赫。 只是刹那,那佛手持混元珠伞,笼罩天地。 无穷无尽的伞骨,凝结天地,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三渡冲和阳阳转,调阳阳,判生死。 前所未有的压抑,死亡的气息实质般压了下来。 贾行云眼睛血红,血气化烟,丛丛竖立。 他虚影无限拔高,血红一片。 胸前亮起圆形的明亮血光,一声如同被闷死在胸前的鸟鸣夺胸而出。 听不清,道不明。 这一声,似乎时空都扭曲了。 血鸦笛终于完全融合,纹身鼓胀,又变得细密。 贾行云变成了血人,高大无比煞气滔天的血人。 血气冲天,实质般在他身上翻转。 他,一个人,似乎就代表着尸山血海。 “赫赫……”贾行云的声音变得不似人声,意识在走向模糊,他抬手捏了捏喉咙。 一只血鸦站上他的肩头。 血鸦的眼映照佛光,歪头不屑。 血鸦盘旋,数不清的血鸦从贾行云的身体飞出,漩成血色的天空。 “……”贾行云情不自禁的感觉又来了,半个音节刚到唇边,却是生生被无形之力按了回去。 这无形之力来源于他自己,他有种感觉,似乎,他若是敢念出来,这个世界将瞬间毁灭。 “天门我来渡……”奶声的童子音,打断吟唱的九个化生童子。 场中其中一个化生童子,突然暴走,神情飞扬,“活了”。 “是我……你口中的小秃驴。”那化生童子从坐莲站起,彗星撞地球,直冲贾行云。 天门九渡,一道比一道凶险,此时失一童子,阵,缺了。 如闸口泄洪,佛光,泄了。 看着童子焦头烂额,满是焦急的神情,手中竟然扬起孙茜西的白色蕾丝内衣? 贾行云风中凌乱。 错不了,就是那个小秃驴。 贾行云撤去血鸦结界,刚迎向。 就被眼前一轮旋转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 那轮白光,嗖地一声没入贾行云体内。 竟是刹那,空间坍陷。 什么钟磬、琴瑟、箜篌。 什么精舍、宫殿、楼宇、树木、池水。 什么九大化生童子。 如梦幻泡影。 眼前还是那现实天地。 贾行云的耳边传来孙茜西焦急的叫声:“哥……哥……” 孙茜西抬头望着贾行云,情不自禁抱紧了他的胳膊。 后仰着头,抬头望天,一动不动,静止一般。 两人的眼没有瞳孔,只剩灰霾的眼白。 时间似乎从未流逝过。 不同的是,的其中一只眼,半失明。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和尚的转世轮 “小秃驴,剁了你的狗爪子。” 在孙茜西看来。 眼珠带着灰霾的贾行云,瞬间清明,他满脸愤慨,嚷嚷着掐住的脖子,前后摇晃。 “松手,松手。”搂住贾行云的手腕,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捏着气音解释,“天门九渡一共九转,一转叠加一转,三转过后,威力更是成几何倍增,不拿个信物,怎么唤醒你。” 两人扭做一团,孙茜西、郑南、云恋依被弄得莫名其妙。 在众人眼中,捏着贾行云的手腕也就一瞬的功夫,贾行云至于激动成这样? 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吧。 “啊……”孙茜西突兀惊呼,面红耳赤,搂胸缩肩,跑到云恋依身后,贴在她背后不敢动弹。 “你挂空……”云恋依感受着背后的触感,张大嘴巴,话还没说完,刚转身就被孙茜西捂住嘴,在她耳边低语,“见鬼了,我内衣不翼而飞了。” “有这事?”云恋依神情疑惑,转又释然,拍着孙茜西的肩施施然低语道:“挣脱束缚,解放自我,我懂。没穿就没穿,反正又看不出来。” “不是,前一刻还在,下一秒就消失了。”孙茜西急得跺脚,又不敢大声嚷嚷,搂着肩东张西望,小心翼翼道:“我怀疑这寺庙有鬼。” “你没病吧?”云恋依摸着孙茜西的额头,再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佛门专克妖魔鬼怪,真有鬼也不敢往这凑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孙茜西的思维被云恋依带偏,内衣消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顺着她的思路道:“红花湖本没寺,为什么知名的永福寺重建要放在这里,就是因为要镇邪呀。” 她见云恋依一脸茫然,再度压低声音,两人耳语,“红花湖环湖道十七公里处,那里有座很大的涉水坟岛,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清朝的,半淹湖中,两侧浅滩,就剩浅土连着湖岸。” “那旁边的卍字石碑就是永福寺立的。” “不是吧,我听说是准提寺立的啊。” “哎呀,谁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立碑之前,红花湖每年都要莫名其妙淹死好多人,立碑之后,快十年了,没听说淹死人吧。” “那倒是,自行车飙太快,发生车祸摔死的人倒是时常听到,淹死的倒是没听说过。” “这就对了……我给你说……” 两女嘀嘀咕咕,越说越起劲,完全忘了初衷。 贾行云右臂夹住的脖子,左臂架着的腰,将他搂在怀中,双脚离地。 左蹬右弹,张牙舞爪,活力无限。 两人很有默契,对之前发生的似幻似真只字不提。 贾行云咬着的耳朵,悄声道:“内衣呢?还给人家。” “呸,你懂不懂女人的心思?”后脑勺撞击贾行云肩头,嗤鼻道:“现在还回去?人家多尴尬。” 他扭头睥睨一眼贾行云,切地发出一声气音,突然正色道:“内衣被佛拿去做研究了,还不回去了。” “哇擦。”贾行云情不自禁发出一句惊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小秃驴。” “嘿嘿,不过是一副臭皮囊,修心就够了。”小大人一般,轻轻拍打着贾行云的手背,语气中透着无奈,“行了,别闹了,我也挺累的,歇会吧。” “哎哟呵。”贾行云将放在地上,撸胳膊挽袖。 “佛门圣地,岂容你放肆……”双掌对拍,往后跳开,架起马步,摆出长拳起手式,脸色肃然,“施主,给条活路,小僧还是个孩子。” “消消气,消消气。”郑南不明所以,愣了半天,腆着脸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他一直处于半懵圈状态,两个女的说着私密悄悄话,也不带他玩。 眼前这一大一小,好像又在打哑谜,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看那架势,贾行云是要收拾小和尚。 永福寺里抽和尚,想想都带劲,郑南颤着脸上的肥肉,瞬间就yy到什么十八铜人冲进广场,贾行云愤怒地摸出电话,随后十万退伍军人冲进寺庙…… 想岔了,郑南晃了晃脑袋,呵呵傻乐,搞不清楚状况不要紧,笑就对了。 “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佛爷是真乏了,不稀罕看见你。”边退边说,挥手驱赶苍蝇的动作,满是嫌弃。 贾行云一反常态,出奇的淡定。 “小和尚。”贾行云神情专注,深情注视,手抬到一半又缓缓放了下去,“你要做个好和尚啊。” “还用你说。”白了一眼贾行云,转身挥手,“烦人,以后别来烦我,你这个麻烦精。” 明黄的背影顺着去往大雄宝殿的石阶,在熙熙攘攘的游客群中闲庭信步,瘦小的身躯耀眼无比,似光芒万丈。 “真是麻烦,天机果然不可窥呀。”捂着右眼,唉声叹气,语气淡定,头上却是汗珠滚滚。 他拾阶而上,一步一顿,硬撑着渐重的身躯,双腿打颤。 “真是麻烦。”自言自语,重复一句,抬头望着大雄宝殿的匾额,眼中的世界没有色彩,只有灰色。 “终于看到个有颜色的人,却是个麻烦精,真是麻烦。”哎哟叹息,愁得眉毛拧成麻花。 “师傅,你还不出来,就要死徒弟了。”的声音很大,却是丝毫不影响周遭的游客。 游客似乎聋了,似乎瞎了,完全没听到,完全没看到。 “值吗。”混沌的声音,从寺中传来,似乎出自那尊高大的金身佛像,又似乎来自遥远的天际。 “那人因果线又多又乱又杂,连无量寿经变都被间接触发了,弟子修行浅薄,理不顺,唯有以转世轮镇压。”喘着粗气,右眼已在渐渐渗血。 “转世轮,是你数世修得的果位,就这么送了?甘心不。”声音飘忽不定,似有金光游走,绕着如一佛衣覆身。 精气神为之一振,撇嘴道:“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淡定,不就转世轮嘛,修就是。” “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你倒是一直都这般通透。” 第一百五十二章 自行车中的法拉利 “那是,也不看看小僧是谁。”神色傲然,忽又脸色垮了下来,“师傅,给我受戒吧,我要回蓝毗尼园,元气大伤,得灵塔佛光修补修补。” “你可想好了,三千烦恼丝一去,这一世的游戏人间就又与你无关了。” “我都是光头了,哪来什么烦恼丝。”暴跳如雷,蹭着锃亮的脑袋气急败坏,“再啰里叭嗦,我就去做个花和尚。” 佛光为之一窒,继而无形扯动,似乎的师傅……跌了一跤。 此时,孙茜西、云恋依、郑南三人在东门停车场收费站,等待贾行云。 贾行云从红花湖山庄别墅门亭骑出自行车,潇洒地漂在三人身前刹车。 他眉心微皱,似有所感,下意识朝永福寺的方向望去。 那个方向霞光映照,透穿蓊蓊郁郁的山林,不知深浅。 “哇擦。”贾行云的思绪被郑南夸张的声音打断。 “贾哥,这车牛啊。”郑南睁大眼睛,瞬间感觉大了一倍不止。 他两眼放光,肥腻的大手,轻柔地抚摸着贾行云的自行车,吸嗦口水的声音根本停不下来。 “ot,自行车中的法拉利,每个自行车爱好者都想骑的幻想情人。” “嗯?”云恋依鼻音浓重,眼神瞪了起来。 “我说车,贾哥的车。”郑南讪讪一笑,扭头亲吻一口车把头。 “你们不懂,这车航太级碳纤车架,轻,重量还不足刚的四分之一,刚性极好,冲击吸收性完美,这种材料广泛用于跑车领域,贾哥,牛掰,品味杠杠的。” 贾行云见郑南双眼冒光,爱不释手,微笑着把车把交给郑南,歪头朝座椅示意。 “我可以吗?”郑南咕噜一声,疑惑着语气,动作却是一点都不犹豫。 他踩踏上架,骑上自行车绕着停车场疯跑一圈,嘎地一声停在原地,单脚踩在地面,半个身子还架在坐骑上,兴奋比划,“哈哈哈,值了值了,22速变速系统,制动敏捷高效,迅速降低车身惯性,经过f1赛事淬炼的马牌轮胎,这该死的舒适平衡度,绝了。” “喜欢的话,送你了。”贾行云没想到胖乎乎的郑南,居然这么懂自行车,完全看不出来,既然真心喜欢,那就香车赠行家。 “不要不要。”郑南将车塞给贾行云,连连摆手,正色道:“我知道贾哥不缺钱,但是这车行价十万起步,我受不起。” “一辆自行车十万?”云恋依夸张地长嘴,咽着口水闭合,拉了一把郑南,朝贾行云道:“胖子说的对,朋友间最好不要牵扯太多的金钱瓜葛,你送个几百上千的东西,拿了就拿了,甩手就是十万,这有点变味了。” “我哥不是那意思。”孙茜西忙着解释,被贾行云伸手止住。 他朝郑南和云恋依点头示意,“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伤人自尊。” “严重了,贾哥。”郑南恋恋不舍的目光在自行车上扫来扫去,轻轻拍着胸口道:“老实说,车我喜欢,也谢谢贾哥这么看得起我,不管是我以前,还是现在,都遵循着一个做人底线,那就是无功不受禄。” “瞧你说的,贾少还会收买你不成。”云恋依掐了一把郑南的腰肉,剜他一眼,笑道:“你这二两肉还不够我掐的,除了我稀罕,谁稀罕。” “想抱贾哥大腿的人,海了去了,我算哪门子葱。”郑南哎哟一声,虚拍着云恋依的手,又不敢实打实拍个正着。 “这话说得,我可不开心了。”贾行云装作生气,捏起拳头照着郑南当胸擂了一拳,“交朋友看什么家世,聊得来走心就成。” “就是,照你这等思想标准,我哥还交不到朋友了。”孙茜西搂着贾行云的胳膊晃了晃,两点樱桃若隐若现。 贾行云僵了一下,手臂的触感柔和又温暖。 他想起孙茜西是没有穿内衣的,内心尴尬的同时,手臂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 云恋依挡住郑南的视线,朝孙茜西无声对着口型,“走光了”。 孙茜西“啊”地一声,红霞满面,蜂蛰一般缩回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东张西望,顺了顺自己的衣领,下意识颔胸。 贾行云装作不知,神态自然,推着自行车,大手一挥,“走,带你们租车去,景区联合知名自行车制造商运营的,按小时收费,身份证登记一下就行。” “哎呀。”郑南摸着口袋,顿在原地,上下其手,惊慌道:“贾哥提起,我才想起来,我身份证呢。” 他摸来摸去,又望向云恋依,“开房的时候用的你的我的?是不是刮的时候落……” “闭嘴,胖子。”云恋依惊得跺脚,恨不得掐死郑南,“在我包包里。” “喔?信息量好大哦。”孙茜西与贾行云对望一眼,眼中尽是促狭。 她刚想追问云恋依八卦,云恋依气急败坏地追向挠头白脸的郑南。 郑南嘿嘿傻乐,嘟嘟嘟颤抖着肥肉,跑成一团肉球。 “死胖子,你给我站住。”云恋依紧追不舍,拽着包绳挥舞着包,追着郑南的屁股砸。 郑南被砸得一步一颤,捂着屁股直呼“谋杀亲夫”。 “真好。”贾行云望着郑南、云恋依打闹跑远的画面,深吸口清爽的湖气,“郑胖子算是找到他的痴心人了,你呢,茜茜。” 孙茜西含笑的脸随之一紧,笑容慢慢僵住,又缓缓舒展,不露痕迹再次绽放笑容,“我不急啊,这不还没毕业嘛,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参加创造营,哥,你支持我不。” “有梦就去追,哥举双手赞成。”贾行云推着自行车,歪着脑袋想了想,“创造营?那个火箭少女101,硬糖少女303成团的节目?” “你也知道?还有r1se,不过是男团,没看出来,你还关注选秀呢。”孙茜西俏皮浅笑,比划101和303的手势,“到时候,要给我撑腰哦。” “撑腰?”贾行云嗯了一声,目光坚定,“谁敢对你动歪心思,我打断他的腿,去吧,哥做你坚实的后盾。” “哎呀,不是那个撑腰。”孙茜西捂着嘴,笑眯眯地眯起眼,跳到车头前,右手插腰,左手举起拇指,“是这个撑腰,官方通道点赞,撑腰值越多,你妹的人气就越高,最后就能成团出道。” “必须的啊,你这歌喉,c位出道妥妥的。”贾行云抓起车把,往地上一顿,“敢,你有万丈光芒。” 第一百五十三章 靓女戏千斤 红花湖的环湖车道,依据国际自行车赛车道标准打造,全程柏油路,除了五、十四、十七点八公里处坡路较陡,余下路程依湖平坦蜿蜒,舒适感奇佳。 整个湖区森林覆盖率几乎达到百分百,负氧离子丰富,每一口空气都是清爽中带着甘甜。 沿途树荫簇拥,鸟语花香,湖光十色,依地貌建景,美不胜收。 特别是那些各式各姿的花,知名或不知名,或大红、或淡红、或嫩黄、或洁白,芳菲烂漫、妩媚鲜丽。 与婆娑多姿、高大挺拔的绿树草丛相衬映,形成了红花湖花红树绿、波横花香的胜景。 徒步、骑行的人往来无数,没有喧嚣,没有烦恼,人人脸上都挂着恬淡的微笑,一处洗涤心灵的好去处。 贾行云蹬着“法拉利”护在孙茜西身旁,两人轻声交谈,时而传出惬意的笑声,引来路人数不尽的羡慕目光。 也不知是羡慕他的车,还是羡慕他身旁的绝色。 “我擦,踩个破自行车就可以钓到高颜值美女了?” “你懂个卵,破自行车?土拔鼠好不好,五、六位数的价。” “嚯?等老子阔了,别说土拨鼠,袋鼠都不在话下。” “滚啦,傻瘪,阔了要什么自行车?当然是要那样的绝色了。” “俗,真俗,美女不美女的无所谓,主要是想享受骑行……” 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渐行渐远。 贾行云、孙茜西相视而笑,很有默契地朝后回望。 “胖子,行不行。”贾行云点着车刹,原地静止,稳稳当当。 “让云恋依在前面主踩,你在后面悠哉悠哉,能要点脸不?”孙茜西右脚点在地上,双手扶着自行车,微微侧身,修长笔直的腿,一览无余。 郑南、云恋依租的双骑自行车,云恋依稳着方向盘,坐在前面踩得左摇右晃,气息紊乱。 郑南小山丘一般,屁股把整个坐骑包得看不到后座。 他小粗腿毫无节奏地蹬车,举着手机臭屁自拍。 闻言侧头从云恋依身后歪过脖子,咔擦一声给贾行云、孙茜西来了张合照。 “拔河的时候都是胖子在最后,稳住重心,我这一样的道理。”他满脸宠溺地擦了擦云恋依脖间的细汗,左右晃动道:“你们看,一个字,稳。” “哎哎哎……胖子,别晃。” 云恋依惊呼着,眼神盯着自行车前胎,抓着车把左摇右晃,拐来拐去,直冲路边缓冲拦网。 “别别别……”郑南脸都吓白了,双脚沾地,却只能脚尖一左一右剐蹭着地面。 他为了人工刹车,索性身体猛地右倾,脚底踏实地面。 “耶,稳住了。”郑南整个倾斜,右脚踏实,挎着左脚半悬架在轮胎上,双手越裆握支架,抬起后车轮连带着自行车倾斜着停了下来。 自行车是停了下来,云恋依却被倾斜力度倒向右边。 “要死了,胖子。”云恋依娇小的身躯往右倒,双手却是死死攥住车把,整个身子情不自禁往左绷紧,左脚贴住车架一动不敢动,右脚膝盖下意识去碰地。 这就像摩托赛车手极限转弯时的动作。 噗通。 云恋依终是力竭,从右边软绵绵滚下。 郑南眨巴着小眼睛,保持抬车的动作,目瞪口呆,嘴里不合时宜蹦出一句“喔ho~!” “喔ho~?”云恋依慢条斯理从地上拍着灰爬起,笑意盎然地朝郑南眨眼,“幸灾乐祸得挺自然嘛,胖子。” “媳妇,不是。”郑南讪讪一笑,脸上的肥肉颤了两颤,额头渗出汗来。 他咣当一声放下自行车,腆着脸凑到笑意不减的云恋依身前,轻轻拍打着她后背的灰,试着用平缓的语气道: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我活……该,你看你,我该字还没出口,你就接过去。” “你是在抱怨我咯?” “哪里哪里。” “哈?你居然问我哪里抱怨?” “……”郑南一时语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朝贾行云、孙茜西的方向望去。 贾行云举着手机,正在拍短视频,还跟孙茜西评头论足。 “发到短视频上去,指定大火。” 孙茜西凑到贾行云身前,划着手,指他的手机屏,连连点头,“嗯嗯嗯,发连续的多段视频,取名叫靓女戏千斤系列。” 鼻尖传来芬芳,贾行云揉了揉鼻头,瞟了孙茜西领口一眼。 这一眼,他赶紧收回目光,鼻头更痒了。 “千金?千斤?哈哈哈,我懂了。”贾行云抬头朝郑南嚷道:“胖子,表情不到位,再沮丧一点,对对对,哭笑不得,最好是表现出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云姐姐,收着点,脸色略显生硬。”孙茜西一旁帮腔,手捂嘴做喇叭状,“加点肢体语言,光有对话,冲突不够鲜活。” “不行不行,胖子往侧面挪一点,你身形太大,占据过多镜头。”贾行云挥了挥手,双指在手机屏幕上拉开,做了个近景,又缓缓拉远,“细节啊,注意细节。” 云恋依眼前一亮,索性放开手脚,捏着响指,单脚踏在倒塌的自行车上颤抖着。 他嘴里叼着根青草,歪着嘴碾来碾去,解开胸前两扣,往左扒拉一下,露出半个肩头,吊儿郎当地推了郑南一把,拽着语气不屑道:“胖子,混哪儿的?” “啊?”郑南半天没缓过神,委屈地眨着小眼,用疑惑的语气道:“铜锣湾?” “咔!你是郑南,又不是浩南。”云恋依反手朝贾行云伸掌,“导演,莫慌,待我给他两说说戏。” 云恋依耸肩将衣服穿好,将嘴中的草根拿出,有些恼怒道:“胖子,我家做短视频a你是知道的,国内做的不错,正走向国际,咱们要拍点人气视频,好为将来做准备呀。” “哦,我懂了……”郑南一拍脑勺,恍然大悟。 “云恋依?云音视频?”贾行云侧头问向孙茜西,“被北美以国家安全名义打压,要强买强卖的知名短视频a?” “是啊。”孙茜西一脸淡然,“云恋依是帝都人,云不语的妹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岁月静好 一行人到了故乡园,吃过萝卜炖牛腩,继续开拔。 郑南老老实实在前面踩车,云恋依吊着双脚坐在后面惬意拍照。 贾行云、孙茜西一人一骑,穿花般在他们的双人骑间秀车技。 沿途树木种类繁多,绿荫阵阵,草茂花芳,蝶舞蜂飞。 四人悠闲慢行,一会湖边合影,一会观湖台前自拍,惬意无限,被无数骑行的游客超了一波又一波。 3公里不到,耗费半个小时的时间。 更别提游湖拍照必打卡景点——红花湖大坝。 大坝内蓄湖水,半个湖面一览无余,湖水波光粼粼,水天一色,风起浪涌,飞鸟横渡,美不胜收。 外侧倾斜三十度、高度落差五十米左右的芳草斜坡,斜坡之中绿意无限,风扫拂叶,卷起白银翻涌。 斜坡之下是广袤无垠的葡萄园,葡萄架上硕果累累,内碧云层叠,密匝匝的葡萄数也数不清,辨识度极高的甜沁心脾的甘醇气味隔着斜坡,飘上大坝湖道,引得满满当当的游客驻足。 游客驻足的位置,一人多高的半敞篷式绿白色景区观光车一字排开,远远望去,竟似湖岸的乌篷船。 “我去下洗手间。”云恋依拍了拍郑南的背,半直起身跟他咬耳朵,将手中的包、手机一股脑塞给郑南。 “我也去啊。”郑南将包斜挎在肩头,将手机硬塞进包里,自行车直接拐进大坝旁的悦湖轩。 “你去毛线。”云恋依在悦湖轩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纸巾,刚出门,又转回去买回一根热狗,塞进郑南嘴里,捏起他软绵绵的下巴,嘟嘴虚亲一口,“么么哒,看车。” “烫……烫烫烫。”郑南被烫得舌头打卷,单手抓住车把,单手扯出热狗,嘟起嘴朝云恋依伸头,“嗯~呜~啊!么么哒。” “恶心,死开啦。”云恋依蕴着笑,嫌弃扭头跑开,朝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向贾行云的孙茜西道:“茜茜,一起不。” 说完还朝洗手间的方向指了指。 “等我。”孙茜西将伸到半空的矿泉水缩了回来,仰头喝了一口,塞进抓了个寂寞的贾行云怀中。 她跑跳着拉起孙茜西的手,两个女生互相搂着胳膊窃窃私语,往洗手间走去,还时不时传出一阵掩嘴的窃笑。 “女生一起手牵手上厕所,是不是有魔力?”贾行云无奈耸肩,跟郑南相视而笑。 他眼睁睁看着前一刻,孙茜西的关注点还在自己身上,后一刻就被她无视成小透明。 “是有魔力。”郑南一口咬掉大半热狗,朝贾行云示意,“贾哥要不要?” 贾行云摇了摇头,将自行车推到郑南身边,支上脚架,身体斜靠,半边右肘撑在座包上,看着两女的背影,懒洋洋说道: “你说奇不奇怪,两个女的手牵手一起上厕所,看上去就很赏心悦目,要是两个男的手牵手一起上厕所,就很恶心。” “是吗?”郑南嗦地一声把热狗吞下肚去,擦着嘴角的油光含糊不清道:“要不咱两试试?” “滚,哥取向正常。” “好咧。”郑南嘿嘿傻乐,两手手心手背来回搓,揩着油,脸露不好意思,“贾哥,麻烦你看下车,我去洗下手。” “没事,去吧。”贾行云挥了挥手,在这惬意的湖光美景中,居然有点百无聊赖。 “真是劳累命,松懈下来就心慌。”贾行云自嘲撇嘴,拐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腰抵住座包,身体往下虚滑,双掌交叉撑在脑后,眯起眼睛深吸口气,又睁开眼睛缓缓吐气。 这一口清爽湿润的湖气,带着凉意,顷刻让他神清气爽。 他眼中的一切瞬间都变得无限美好。 延伸到湖中的水文观测亭,上面有群着各色旗袍的大妈,大妈们有的上了年纪,头上银丝闪耀,但是精气神无一不是饱满圆润。 她们撑着蝶花的白色纸伞,插腰挺身,蕴着甜美的微笑,互相拍照。 防波堤坝旁一对年轻的情侣,互相依偎着,面向湖水指指点点,卿卿我我,旁若无人。 他们指点的方向,一架民用直升机绕着湖心盘旋,机身上刷着ectv,舱门半掩,摄录机器镜面的反光若隐若现。 堤坝之上两个穿着汉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两人瓷娃娃一般,一模一样,眉心点嫣红,满头大汗。 两人手中提着玉兔灯笼,嚷嚷着“来追我呀”互相追逐嬉戏。 女孩的母亲,焦头烂额,双手合十朝被骚扰到的游客道歉,边“凶神恶煞”地训斥着女孩。 堤坝湖道紧挨湖边一侧,一群活力无限的少年,合力将一只十来米长的金鱼风筝放飞天际。 那风筝迎着湖光,逆风飞行,越来越高。 湖道旁,枝繁叶茂的黄葛树下,穿着白色背心,慢跑的大爷,伸展胳膊,来回拉筋,腰上不仅缠着腰包,还缠着狗绳。 跑在他身前的小柯基,呼哧呼哧迈着小短腿,将狗绳绷得笔直,还时不时停留回头,等待他的老主人。 轻风送爽,带来洗涤心肺的清爽湖气,裹着淡淡花香和绿叶味道的芬芳,每一口都让人心旷神怡。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国泰民安,岁月静好。”贾行云贪婪地呼吸,觉得这种惬意的岁月千万年也看不够。 饱暖思,其实从来就不是一句贬义。 这其实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呈现的中心思想是一样的。 国家要强大,首先要民富,人只有在吃饱穿暖的情况下,才有精力去折腾,譬如科技、军事、文化…… 幸在我们生于一个和平的年代和国家,时代给了我们机会,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撸起袖子加油干。 贾行云越想越远,天马行空,却是越想越觉得差点什么。 差点什么呢? 大妈们赶往下一个景点,情侣也已分开,瓷娃娃被年轻的母亲一手一个拽进店里,金鱼风筝越飞越高越来越小,慢跑的大爷也没了踪影。 差了那三个上厕所的人。 贾行云恍然,面向洗手间的方向望眼欲穿。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花湖骑手 又等了好一阵,进进出出的游客换了一波又一波,依然不见三人踪迹。 “掉厕所了?”贾行云掏出手机,嘀咕一句,拨打孙茜西的手机,竟然关机。 “人没掉厕所,手机掉厕所了?”贾行云关上手机,腰间抵住座椅离开自行车,走进男洗手间。 尿池五,没见郑南。 坑位三,一个半掩,两个紧闭。 贾行云推向半掩的门,还没推全,就被急促的咳嗽打断。 “插销坏了。”毫无感情的声音,伴随一声咣当的关门声。 贾行云抠了抠眉心,压着嗓子朝另外两个紧闭的坑位低声喊道:“胖子,你在吗胖子。” 见尿池旁的人好奇回头,贾行云尴尬一笑,轻咳数声,自顾自解释,“找人,找朋友。” “屎坑找人,辣眼睛。”也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引得众人憋笑不已。 “我……”贾行云感觉脸皮习许发烫,刚张嘴,就被外面的嘈杂喧嚣打断。 他跑出洗手间,看到游客惊声尖叫,四下乱窜。 “杀人啦。” 一声惊恐的女高音,响彻云霄,潮水般推开人群。 “妈妈……”瓷娃娃的两个小女孩搂在一起,眼泪婆娑,茫然不知所措,差点被仓惶逃窜的人绊倒。 贾行云一把拧住两人的衣领,将两人提溜进长廊,塞进火急火燎赶来的年轻母亲怀里。 来不及听人道谢,贾行云不用问人,顺着人群奔跑的反方向跑去。 只见一群戴着自行车头盔、系着遮面巾的自行车骑手,手里拿着匕首架着孙茜西、郑南、云恋依,将他们扔进观光车最后一排。 三人手脚被绑,嘴被四指宽的透明胶缠绕,呜呜有声。 郑南眼中满是焦急,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挡在云恋依和孙茜西身前。 云恋依眼中有些慌乱,但还算镇定。 孙茜西反而平静得出奇的淡定,她知道贾行云在看她,她不能慌,她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站住。”贾行云瞪圆眼珠,爆喝一声,海黾旋纹身瞬间浮上胸腔。 他速度暴增,卷起一阵旋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目瞪口呆地看到贾行云已经拉住了将要启步的观光车。 “妈妈,妈妈,那个大哥哥脚下都跑出灰色的圈圈了,他是猫和老鼠中的汤姆吗?”瓷娃娃奶声奶气,掰开年轻妈妈的手指缝,扑闪着大眼睛缩头缩脑地往贾行云的方向眺望。 “汤姆是坏蛋,大哥哥不是汤姆,是杰瑞。”另外一个瓷娃娃抹掉脸上的眼泪,破涕为笑,跳跳笑笑鼓掌,“打坏蛋,打坏蛋。” 年轻妈妈赶紧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搂着她们跑进小卖部,关上门窗,掏出手机,拨打110。 观光车上的六个骑手打扮的歹徒瞠目结舌,以为见了鬼。 “松手。”其中一名骑手咽了咽口水,迟疑片刻,似是耳中传来什么人的声音,他眼中现出凶光,半遮半掩地撩起孙茜西三人的衣摆。 孙茜西三人的腰间缠着可启爆式定时炸弹。 上面的红色数字,刚刚启动,显示00:20:00。 孙茜西呜咽摇头,扭动身躯,双脚蹬踏身旁的骑手,反被骑手止住。 孙茜西的突然暴走激起郑南、云恋依激烈的反抗,瞬间乱成一团。 跟贾行云对峙的骑手,右手攥住启爆开关,吼道:“滚,不想死人就给老子松手。” “你确定?”贾行云不退反进,半张脸凑近,阴沉的语气似乎将周遭的空气温度都降下几度。 骑手望着贾行云盯死人一般的目光,似乎从中看到尸山血海,他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后缩脖。 他梗住脖子,色厉内荏道:“老板说了,玩个游戏,不用能力,一个小时内追上我们,车上的人毫发无损。” “老板?游戏?”贾行云心思急转,早已猜得七七八八。 他打量着骑手的眼睛,讥笑道:“是你?永福寺前撞了胖子扬长而去的……人。” 骑手索性扯下遮面巾,阴损的眼神更加放肆,“老板说了,玩,大家都可活,不玩,全死。” “怎么,跟我玩同归于尽,唬我呢?”贾行云脸上露出讥讽,内心其实压力巨大,他不敢保证能在炸弹爆炸之前救下三人,何况就算救下三人,那躲在大坝周围这么多的游客呢? “我也不想,你别逼我。”骑手脸上的汗止不住往下流淌,攥住启爆器的手隐隐发抖。 “来呀,按。”贾行云声如洪钟,迅速出手,掰住骑手的拇指。 咔嚓一声,骑手的拇指从内骨折。 他来不及痛呼,直接痛得晕死过去。 他手中的启爆器落在半空,被贾行云秋风扫落叶一把接住。 危机解除,贾行云嘴角翘起一股冷笑,朝另外几人慢悠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另外五名骑手愣在原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豆大的汗水同时滴落,同一时间,攥出五个一模一样的启爆器。 贾行云嘴角的冷笑直接僵住,干脆利落举手跳下观光车,“来,游戏开始。” 他嘴角抽了抽,给了孙茜西一个放心的眼神,补充道:“你们的老板是赵猛吧,替我转告他,别被我找到,找到打爆他的头。” …… “打爆我的头?”高榜山上,仿明清官式建筑——挂榜阁第七层,也就是最顶层。 屋内三开门,门窗镂空雕琢,中心位用炭火煮着水,旁边放着两个蒲团,蒲团之下是一方形凉席,凉席正中央一方棋桌,黑白二子,正是屠龙大局。 赵猛走出门外,倚栏眺望,目力极远,一半鹅城主城,大半红花湖景尽收眼底。 他将目光汇集在大坝的位置,耳麦中传来贾行云的声音,不禁嗤鼻,啧啧有声自言自语道: “你小子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拖延时间等支援吗?别等了,小伙子,三处大门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咯。” 同一时间。 红花湖东门发生严重车祸,一辆货柜车撞进花坛,倾覆在三岔路口,撒出满地的图钉。 货柜司机早已不见踪迹,竟是在大岭路直道上就锁死油门,早早跳车。 红花湖南门附近,房地产项目——雍园内的塔吊,冒着火花,从中折断,倒下来将南门的道路截为两段,幸在项目收尾,塔吊无人,不偏不倚,砸下去与南门的道路十字交叉。 红花湖北门因连接高榜山,有着长达数千米的上行坡路,自行车、轿车本就不准通行,所以人流稀少,景区也未重点设置门岗。 此时的入口位置,门岗内两名陌生的男子换上保安服,将打晕在地的景区两人拖进门岗,塞入桌下。 他们二人,压了压帽檐,一人将一“前方出现塌方”的警示牌立在大门中央。 另外一人扛了把铁锹,从下而上,沿路铲落石子,做出上方塌方滚落石子的假象。 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死骑行(一) “那就陪你玩玩。”贾行云面无表情,望一眼半掩高榜山顶的挂榜阁,与赵猛的目光虚空交锋。 这一眼,他没有看见。 但是,他有种直觉,赵猛就在那里。 “正愁找不到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那就陪你玩玩。”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纹身,再度变幻。 彩色的纹,渐渐血影蔓延,一只鸟纹展翅,血鸦的雏形逐渐明朗。 红芒闪耀,迎着阳光,似是一道虚幻的暗红闪电,只是刹那,无人可察。 这只虚幻的血鸦凌空翱翔,一分数只,分不同方向,风驰电掣,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鸦笛,真是个好东西。”贾行云眼中的红,稍纵即逝,自言自语,“可惜时间太短,融合不彻底,否则可以利用血鸦造一具分身,也不是不可能。” 贾行云舔了舔唇,跨上“法拉利”。 他要飙车了。 飙自行车。 蓝白的观光车。 红黑的土拨鼠。 并排出现在堤坝起点。 吊诡的违和感,却又是那么认真。 观光车上的骑手,匕首架在孙茜西三人的脖上,全身都在情不自禁微微颤抖,他们接到赵猛冰冷的命令,“输者,死无全尸。” 贾行云调试变速,左档3,右档7,左脚屈膝着地,右脚抬起勾住车架,轮胎凌空转动,链条流畅润滑的清响,带动轮胎呼呼有声。 观光车轰响了油门,蓄势待发。 两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发,但是似乎又很有默契,在等待着那个可以发号施令的因素出现。 孙茜西三人目不转睛,盯着贾行云,纹丝不动。 孙茜西的眼中是平静的泉,倒影着对方的影,清澈无波。 郑南的眼中是炙热的火焰,是无脑的信任,他在黄沙水库湖心岛上见过贾行云鬼魅的模样,他相信,学长是无敌的。 云恋依被贾行云身上散发的那股强大自信折服,那种一往无前的雄姿,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坚定眼神,那种端倪天下的气势。 无数的游客从躲藏的地方半推半就,露出小半身躯,小心翼翼掏出手机,拍照直播。 消息第一时间传到网上,自行车与油电混合车开飙的话题,暴风席卷一般迅速冲上各大热搜。 “快,台长来电,暂时中断湖光鹅城的摄制,去大坝拍飙车。” 悬停在红花湖心,机身刷着ectv的直升机中,鹅城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晋宁,拍了拍身旁的摄录师尚观,扶正头戴式耳麦激动朝驾驶员吼道: “小刘,去大坝,快快快,拿到第一手电视直播,台长说这个月奖金加倍。” “收到。”刘汉强直接拉了个几乎九十度大转弯,螺旋桨斜卷着湖水,直插大坝。 直升机越飞越近,轰鸣声震耳欲聋,越过水文观测台,越过防波堤,冲向湖道。 直升机机头出现在湖道边缘的刹那。 螺旋桨刮起的旋风,吹倒立在垃圾桶上的半瓶矿泉水。 水瓶落地,就像发令枪响。 车动。 人动。 “妈妈,大哥哥的车子冒星星啦。”瓷娃娃的小女孩捂着嘴,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写着大大的惊诧。 “不是,不是,大哥哥的车轮胎又变成杰瑞的双腿了。”另外一个小女孩,张大嘴巴,大吃一鲸得嗝声连连。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啊。”慢跑的大爷,怀里搂着惊慌失措汪汪叫唤的小柯基,望着绝尘而去的背影,摇头晃脑。 他慢条斯理踱步到自行车的起始点,指着地下几道黝黑的摩擦车辙印。 “别看自行车启步驾驶凶,你们看,从车辙印判断,油电车的初始速度要远大于自行车,年轻人啊,就是这么浮夸,自行车怎么能跟油电车飙,这不是搞笑吗,搞笑吗,这不是。” “大爷,观光车没有留下车辙印,您老是怎么判断的。” 大爷老脸一红,梗着脖子揪了揪怀中的柯基,“大爷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能看不出来?” “大爷,我很少吃米,吃面比较多。” “抬杠是吧,年轻人,敢不敢跟老头子我飙一回。” “不飙了,大爷,我看好自行车,红花湖十八公里,道路虽然很平整,但是弯道很多,观光车提不起速,太快容易怼湖里。” “我看好观光车,两个轮子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 “就是,人力怎么比得过动力。” 众人七嘴八舌,看好观光车的比例占据九成,看好自行车的多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别吵,鹅城电视台直播了。” 瞬间安静,众人掏出手机,询问直播网址,依稀的声音渐渐连成一片,尽是临时充当现场记者的晋宁亢奋的声音。 “马上突破3公里,前方就是水近心清亭,观光车一马当先,一骑绝尘,一往无前,自行车紧追不舍,咬得很死,第一个u形弯道出现了,我的天,我看到了什么,自行车在干什么,上帝啊,佛祖啊,妈妈咪呀,他……他……” 晋宁揉了揉眼,再次爆发一句怒吼,“他居然毫不减速,利用水近心清亭中石磨棋盘的斜度,凌空飞起,他驾驶的不是一辆自行车,是一架滑翔机,他在干什么,哦,天啦,我的心脏快受不了了。” “自行车没有拐弯,他无视了u形弯道,他飞起来了,他利用u形弯道对岸倾斜的白兰树,从直道这头撞向了……不是,是凌空越过弯道的湖水,冲向了直道那头。” 晋宁的声音带着嘶哑,咆哮的声音带着破音,“精彩,太精彩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以为见鬼了,这是什么骚操作,这是什么样的身体素质,这是什么样的自行车。” “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他居然只是利用后胎缓冲。” “两者的距离缩小了,自行车上那个骑手,他俯趴着,跟车身融为一体,双脚蹬踏的速率,那是人类可以实现的吗?” “残影,我踏马的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对不起,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头一次看到有人把自行车踩出风火轮的感觉。哦……上天他比天要高,下海他比海更大……” “导演,导演。别唱了,台长发飙了。”摄录师尚观从旁提醒,同样激动得差点扛不住机器。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死骑行(二) “去他喵的台长。”晋宁摘掉耳麦,用咆哮的破音继续解说,“这一次,我要任性一回,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位车手致敬。” 鹅城电视台大楼总部。 台长黑着脸,一言不发。 “台长,直播继续不?” 台长看了看观看人数的峰值不断突破,一次次刷新记录。 他点了根烟硬是半口没抽,狠狠揉搓着烫手的烟头,“继续。” 此刻的贾行云,处于一种玄妙的状态。 对骨钱令的理解又进了一步。 骨钱令上山川地理图随着他这种状态的空灵,变得模糊,继而呈现一种“势”。 这种“势”,借助子母扣相伴相生。 这种“势”,玄妙到,贾行云能够感受到前方道路的变化。 他能通过这种感受,“看到”本来看不到的道路。 他有种未卜先知的感觉,有种自己想怎么动,路就怎么出现的感觉。 这是一种反向感知回馈。 不是路在变化,是他的感知在变化,通过骨钱令山川地理图的变化提前知道应该怎么做。 身体告诉他,右转,他转了。 身体告诉他,飞跃,他跃了。 身体告诉他,撞坡,他撞了…… “我的天神奶奶,神人啊,他在干什么。”晋宁又暴走了,咆哮的嘶哑带着螺旋桨鼓风的声音,“他居然撞坡。” “观光车,自行车几乎前后脚驶过4公里处,前方是5号驿站服务亭,他居然冲向斜坡,撞了上去。” “不,自行车不是自杀,他再一次利用地形,他……他……” “不行了,我的小心脏,他居然凌空而起,360°双后空翻,这,他不是人,这是摩托车特技动作,他旱地拔葱,越过山丘,在空中超过了观光车。” “自行车要赢了吗?” “不,他没有,观光车冲进了5号驿站,在瓦片广场摆尾旋转,将车头对准了自行车的落地点。” “疯了,观光车也疯了,这是谋杀,加速了,加速了,他要将自行车撞得粉碎。” 晋宁脊背凉透,额头的汗水滚滚下落,攥着话筒的手指滋滋作响,关节发白。 他长大嘴巴,来不及吞咽口水,流着哈喇子,鼓着双眼,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解说无声,只有螺旋桨的轰鸣,和摄录师尚观慢慢拉近的镜头。 直播前,数不清的观众揪住身旁人,捂着眼撒开指缝,提心吊胆。 贾行云凌空倒悬,头皮发麻,精神高度集中,却是异常冷静。 他胸前的海黾旋纹身,嗡地一声轻哚。 风化海,人化黾。 地球引力的禁锢,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贾行云活了,和他融为一体的自行车活了。 以微不可察的角度,下坠的自行车违反抛弧落线,往前多“迈了”一步。 这一步,生死鸿沟的关键一步。 自行车擦着观光车的车头,顺着车顶高空跃下,在5号驿站茶座顶棚打个回旋,从下而上冲断栅栏,飞扑上去。 这一跃,如骏马跨栏。 他座下的自行车变得灵活,有了生命,摩擦着瓦片冒起白烟,嗡地一声又追了上去。 追逐继续。 晋宁哑口无言,话筒砰地一声落在机舱中。 他忙不迭是拉过话筒线,倒拿着话筒,胡言乱语。 “天神下凡,我看到了佛陀,我看到了神光,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诡异。” “他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神,一个被幸运女神包养的小白脸。” “这还是自行车吗?马上就是5公里处的上坡路,他还能保持极限的速度吗?不可能吧。” “或许……不,我的神,又一次打破了我的认知,上坡如履平地,他的速度丝毫不减,只是他的双脚,对不起,我看不出有多少双脚,又快了。” “这还不是他的极限?你敢信,你敢信?” 这不是贾行云的极限。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螺尾咬在他胸中激荡,他的眼变得虚幻。 渐渐的。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是颜色,是线条,是流光,是……能量。 幻颜辨色的能力在加强,在融合中慢慢变异。 路在车下,方向在心中。 贾行云眼中的路成了流光一般的线条。 线条千万条,总有一条最粗的路。 他凭着感觉,沿着那条最粗的路,感觉上了飞行道。 人有弱点,道路也有。 线条就如道路的脉冲,找准这条脉冲,阻力就会成为助力。 上坡路、下坡路不都是路。 在贾行云眼中,没有区别。 观光车的距离越来越近。 上坡路完,疾驰而去,扫落红茶谷的指引牌。 紧接着就是经常发生车祸的下坡路。 贾行云放松心神,与风融为一体。 耳边的风,已听不出呼呼声,成为一种模糊的尖啸,一种可以刺破耳膜的尖啸。 “他会减速吗?他会减速吗?他会减速吗?”晋宁一声高过一声,提心吊胆,希望贾行云减速,但又期待不敢想象的一幕出现。 “我踏马,他没有减速,他在加速。”晋宁激动得跳起,头砰地一声撞在机舱顶,血流如注。 晋宁不管不顾,殷红的血从头顶直落眼眉。 他怒吼一句“滚开”,胡乱扒拉掉碍眼的鲜血,激情昂扬。 “自行车车速不减,如离弦之箭,不,他就是高速飞行的火箭,看,车尾的白烟,这不是刹车时的摩擦,是轮胎与地面高速接触引发的自燃反应。” “长此下去,轮胎会……玛德,他又飞了。” “他居然提抬车龙头,腾飞了?” “他再一次做出了摩托车特技才有的动作,全身平展,笔直与地面平行,双手松开龙头,哈……” “《et》?啊啊啊,背景满月,有个人骑着自行车在空中飞,正好在月亮中间的那副海报。” “啊啊啊,我错乱了,他是外星人吗?他飞了,背景刚好是太阳,这该死的,耀眼的光芒,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踏马是神辉吗,是人不可亵渎的神辉吗,我怎么看到了星星,还是红色的。” “导,你流血了,模糊了双眼。”追逐着最佳视觉的直升机驾驶员刘汉强,数他最冷静,瞥了一眼晃神的晋宁,幽幽说道:“导,再不处理,你就成为我们台第一个死在摄录现场的导演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死骑行(三) “啊?哦!”晋宁脱下衣服,胡乱抹掉脸上的血汗,盖住头顶,袖子在颚下打结。 稍微分神,精彩一幕就这样与他错过。 贾行云的自行车越过观光车,下压着地,避震系统完美缓冲。 下坡路还在继续。 他头也不回,快速蹬车。 追赶变成了领骑。 观光车上的骑手怒吼一声,被挑衅得失去理智,直接油门到底。 贾行云风驰电掣,领先一步冲过5公里标记处。 他突然捏紧右刹,急行中最忌讳的前胎骤停。 自行车如突然撞上一堵气墙,车尾急速腾空前翻。 贾行云身随车体,腾空翻转,居然连人带车前空翻。 他龙形摆尾,自传一百八十度,将车头对准了观光车。 “他又要干什么?莫非……莫非……” “快拿我的速效救心丸,我受不了了,他要报5号驿站的仇?他要主动冲撞观光车?他疯了吧。” 晋宁都不敢看了,嘴里嚷嚷着掐掉直播,眼睛却是一眨不眨。 直播怎么可能被掐掉,观看直播的数字悬崖式上升,注定会成为直播史上不可超越的数字。 观光车上的骑手乱作一团,看着那个骑着自行车,静静立在湖道中间的贾行云,居然有种冲向无敌将军赵云的错觉。 贾行云不是自杀,他要用这种方式逼停观光车。 他想侧面印证,赵猛到底是在乎自己这个人,还是自己身上的骨钱令。 很快,他知道了。 因为观光车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还真是高估自己呢。”贾行云自嘲撇嘴,高喝道:“我追上了,放人。” “是叫你追上,不是让你超越。” 观光车上,苏醒的那个被贾行云掰断拇指的骑手咆哮着,拉开驾驶位的骑手,凶神恶煞踩死了油门。 贾行云眼中寒芒乍现,煞气稍纵即逝,右手握剑的动作随之一窒。 姑且不说约定,就说在全国观众面前露出荷瓣剑这一手,他贾行云往后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 …… “哟,不错嘛。”赵猛摸着下巴,端着粗瓷茶杯,轻呷口红茶。 他晃动茶杯,看了看手机,上面有黄潇发来的微信,“快看鹅城电视台的直播,我们老板在飙车,天啦,贾少简直太神了。” 赵猛眼帘收缩,冷峻的笑容变得僵硬,他回着微信,“再看呢,是有点意思。” 赵猛僵硬的笑容,渐渐凝固,眼中精芒乍现。 他扶着耳麦再次冷冰冰下令,“不够,还没有逼出他的极限,6公里开始加料。” …… 加料已经开始。 两个骑手从观光车跳了下来。 刷刷。 甩棍狠狠抖开的声音。 贾行云眯起眼来,望了望空中的直升机。 在赵猛的命令下,驾驶观光车的骑手到底还是不敢抗命撞向贾行云。 驾驶员咬紧牙关,充满血丝的眼珠瞪着贾行云,在两个落地的骑手掩护下,拐弯冲了过去。 这架势,是想要用两名骑手拖延贾行云的步伐。 “两个?”贾行云捏响手指,活动活动脖子,朝对方勾了勾手指,语露嘲讽,“小虾米,来,送死。” 两名骑手对望一眼,吼叫着扑了上去。 贾行云眼露不屑,嘴角翘起,切了一声“毛病”,调转车头,车轮擦着地面吱呀一声朝观光车追去。 ??? 两个骑手举着甩棍愣在原地,满头问号,风中凌乱。 逃了? 贾行云不是逃了,是觉得浪费时间。 灭了这两个骑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追车。 那还不如直接追车,这两骑手不服? 来追。 前方九十度急转弯。 贾行云风驰电掣,丝毫不减速。 自行车骑出了赛车的感觉。 他压低身形,车身右偏,身子朝左稳定整个重心,时刻保持重心不变,右脚膝盖只差毫厘擦向地面。 一道流光,嗖地一声闪过弯道。 80kh。 这速度已经远超过环法自行车赛的下坡平均速度。 风阻力,什么风阻力,拥有海黾旋的贾行云没体会到什么叫风阻力。 风对他来说,只是助力。 所以,80kh…… 贾行云再次进入那种奇妙的状态。 荷瓣莲居然在胸前旋转,十三瓣莲花若隐若现。 贾行云没有主动“召唤”荷瓣莲。 荷瓣莲如荷池荡漾,纹理加深的同时,慢慢有了游丝般的血纹。 与之联系的感觉更加清晰。 贾行云意识中似乎看到一朵怒放的莲花。 一朵擎天及地,遮天蔽日的莲花。 这莲花不止十三瓣。 千万瓣,一瓣一世界。 “观众朋友们,我是临时解说晋宁,对,就是那个录制《湖光鹅城》宣传片的导演。” “现在正位于红花湖6公里前的合乐天延,椭圆观湖台前,此处有一个v形直折弯道,专业术语叫发卡弯,连接一个九十度弧形弯道,然后就是连续的之字折弯。” “观众朋友肯定想问了,为什么直播画面会出现在此处。” “当然是因为这里地势不一般嘛,那么我们的车神,到底准备如何应对。” 经过短暂的停留,普宁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解说起来虽然少了激情,但是四平八稳,有了合格现场主播的影子。 “观光车出现了,发卡弯减速通过,没什么值得评价的。” “哦,来了,自行车怎么说?t?他在游山玩水吗?他可是车神啊,怎么就……” “麻麻批,我还以为他要停了,车神果然不走寻常路。” “他……他……他他他。”普宁又激动得站了起来,哆嗦着嘴皮子,唾沫横飞。 “他喵的,发卡弯是这么过的?” “见过滑板u形槽吗,对,他居然冲向山体,沿着防滑坡上的防尘网,来了个倾斜侧身飞檐走壁。” “不行了,谁来掐一下我的人中,我快窒息了。” “车神杂耍一般,半空中就扭转车头,这是?” “他居然凌空玩了个托马斯回旋,偶滴神,不敢相信,他调整方位的动作永远都是这般风骚,老子的腰哦。” “什么九十度弧形弯道,在他眼中九度都没有。” 普宁舌头打卷,吸嗦口水,差点咬到自己的嘴唇。 “握草,无耻。”作为电视人,普宁居然直播爆粗。 他一巴掌拍在摄录机上,镜头连续晃动,差点断了直播。 第一百六十章 生死骑行(四) 只见6公里处的圆形石门观湖台,猛地窜出两骑专业山地自行车。 不由分说,朝刚通过之字弯的贾行云夹去。 三车瞬间并骑,贾行云被夹在中间。 左骑手中甩棍别向贾行云前车轮胎,右骑伸腿去踹贾行云后车轮胎后叉。 贾行云一言不发,精气神高度集中。 他双手握车把,脚下发力,座上跳起,凌空舒展,如蛙泳蹬腿。 左骑侧翻在地,被自行车压着,连人带车摩擦着路面冲进湖里。 右骑更惨,被贾行云猛地一脚蹬在脸上,后仰着翻在路上。 前冲的惯性带着他,地上打滚,全身上下磨得血肉模糊。 贾行云弹起、蹬腿、收腿、坐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如水中蛙泳。 这一刻,不禁惊呆了普宁,也惊呆了直播画面前的观众。 电视直播延后30秒,同步到网络直播,贾行云凌空舒展的身姿刚刚完美展开。 观看网络直播的观众,连弹幕都不敢打了,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直至贾行云轻松坐下,再次一骑绝尘。 字幕猛地爆发,如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蝌蚪,堆砌成小山。 “666666……”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大神,收下我的膝盖。” “妈妈,快来看,外星人。” “威武霸气,老铁猛得一批。” “难道就我看出来,他是蛤蟆功的传人?” “不过如此,想当年……” “神功盖世,一统江湖,老板威武。” “啊,我裂开了。” “我为xxx打call……” “打call哪位?滚,翻滚,撒泼打滚,悬崖万丈往下滚,马里亚纳海沟往里滚,麻溜的……” 这一场直播,从电视席卷网络。 国内云音上以毫秒为单位,涌现数不清的拍屏短视频,这股风从国内刮到国外。 除了身陷被强买风波的云音,油管也刮起了一股神奇的风。 贾行云万万没想到,自己以这种方式走向了世界。 另类的文化输出,这下,再怎么给外国人解释:不是每个国人都会功夫,都解释不清了。 只有土拔鼠公司看到了商机,看到了那个男人座下的自行车。 这是千金难卖的软广啊,土拔鼠公司的ceo立马拍板,暗中撒钱,推波助澜。 这一股风,更猛了。 吹遍的何止大江南北,是蓝星南北东西。 短视频标题多样,关注点方向多变。 不外乎…… 《神一样的男人》 《极限挑战——这就是车》 《自行车飙出摩托车的特技感》 《蛤蟆功重出江湖》 《生死时速》 《突破人类极限的杂耍》 《赛车级飙车教学》 …… 除此以外,还有一派,就是关注两名骑手生死的那一派。 只能说,对不起,观众不感兴趣。 直播还在继续,普宁的解说又开始变得激扬起来。 “自行车在急速漂移,见鬼,他居然用脚尖微调方向。” “这是人干的事?目测自行车的车速接近120kh,远超过一般高速路快车道的限速。” “朋友们,谁敢在高速路上猛打方向盘调整方向?我们的车神他不仅敢,还玩出了弧形漂移的效果。” “你们看,看那路面,轮胎急速摩擦留下的扇形痕迹,还在冒白气。” “呼~眨眼而过,我看到了残影,看到了组成一条的残影。” 歘…… 呼啸而过,7公里处的童心拙趣服务亭,瞬影闪过。 良久,那股旋风才暴起,将防雨布吹得翻卷巨浪,惊呼连连,露出挤在里面看直播的游客。 除了少部分不明危险的游客还在骑行。 大部分都被景区各个服务亭的喇叭吼进安全区。 人都是好奇动物,明知道危险,依旧有数不清的游客挤在服务亭的道路两旁,拿着手机望眼欲穿。 “来了来了。” 75公里处的山涧涵洞安全区,一群人盯着手机上的直播画面,推推搡搡躲开水帘,跑到路边,要一堵车神风采。 “日~!吱吱吱!” 油电观光车一闪而过,不可谓不快,甩车摆尾,准点漂移,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可见驾驶员也是个高手。 但是,游客的眼中没有观光车。 飞速行驶的观光车在他们眼中就如同一只苍蝇,连在瞳孔中留下瞬息的影的机会都没有。 唰…… 霸刀斩水的声音。 一道黑红的影,没有出现在湖道拐角处。 而是穿过山涧涵洞的水帘,从游客的头顶飞跃而过。 这一刻,如时光迟缓。 游客惊讶抬头,那辆自行车鲤鱼跳龙门般跃出水帘,带出串串水珠。 水珠如粒粒挥洒的珍珠,迎着阳光,映射出彩虹。 那个俊朗的男人,胯下似乎骑着一匹黑红相间的龙马,踏着彩虹的天路,冲向天池。 “这就是天神。”游客们仰望着头,呆若木鸡,张大嘴巴,手机掉在地上犹自不知。 水珠扑溅,如圣水洗礼。 贾行云在游客的心中,如从圣池中洗礼后庄严肃穆走出的圣贤。 他带着光,光环晕晕,耀眼夺目。 他带着电,龙蛇游走,雷霆万钧。 他带着不可思议,带着人类极限的无限可能。 远在缅北德乃,重建络的狂欢。 眉苗为之尖叫,瓦策为之疯癫,让所有族人在网络上疯狂输出——米斯大人万岁。 米斯大人万岁被数百傈僳族人同一时间疯狂弹幕,在亿万条弹幕中别具一格,疯狂带节奏。 节奏点配合贾行云神一般从水帘穿过的画面,瞬间点燃网友的g点。 不明米斯是什么意思,但是,网络了。 弹幕逐渐统一化,以米斯大人为主题的彩虹屁,成为唯一。 “米斯大人,啊啊啊,我要给你生猴子。” “米斯大人,收了你的神通吧,我给你跪了。” “一小时内,我要米斯大人从穿开裆裤到现在的所有资料。” “啊,面对米斯大人,我不行了……嘶……噢……我好了,你们呢?” “大人,你deng我十二nian,我yaojiagei你。” “哦,米斯大人,水涧飞仙别洞天,风云化龙浸凡缘……” “oh!godgotohell!aytributetoeese”!” “哇擦,老外,不信上帝了,信米斯大人,23333333333……”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生死骑行(五) 贾行云踩着自行车,水帘穿过,如潜艇窜出怒海。 他的身体反而被冰凉的泉水,浇得发热。 他进入另一种玄妙的状态。 确切的说是另一种玄妙的“他视”空间。 他“看到”硕大的骨钱令。 骨钱令无限庞大,那是一处星团。 星团之中,八个璀璨的漩涡。 漩涡时而爆发浪潮,时而激起龙卷,喷薄的光,滋润着星团。 这是一片海,一片星海,一片充满生命之力的无限星海。 如境破碎,“他视”空间变得模糊。 成为真正的骨钱令。 子母扣、螺尾咬、促织牌、空谷牙、海黾旋、荷瓣莲、血鸦笛清晰可见,还有一处,模糊的混沌的光,看不清,道不明。 但是,贾行云觉得那一处很近,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攥住这股熟悉的感觉,最终也没想起那是什么。 陷入玄妙状态的贾行云,在普宁眼中变得更加空灵。 他在贾行云身上,看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 他恐怖的发现,那个踩着自行车的男人,不管怎么运动。 他的重心始终维持在一点。 就如同拥有高超技艺的魔术师,在舞台上表演魔术球一般。 无论魔术师做出如何千变万化的姿势,那颗球永远停滞在一个固定的点位。 他感觉,剔除贾行云飞跃的动作,把他所有的重心点串成一条线,会惊讶的发现,那条线是水平的,如心电图走的直线。 “恐怖如斯,此子如此恐怖。”普宁唾沫横飞,声嘶力竭。 “他刚飞跃水帘,又冲向湖边的香樟树。” “哦,不好意思,我看错了,那不是香樟树,是有无数粗壮树藤的高山榕。” “我列个擦,8公里处的知山亭,又冲出三名遮着面巾的骑手。” “他要干什么?不是,我的神,你又要干什么。” “我的祖宗啊,快来救我,我要死了,他居然……居然……”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居然冲向高山榕,荡起树藤,越过湖弯,直接从知山亭的琉璃瓦上跃下,将那三名骑手无视掉了?” “啊,他居然还在做动作,你敢信,啊,你们敢信,他是不是神经病?” 贾行云不是神经病。 他利用冲势,单手挽住树藤,连人带车荡秋千一般高高抛起,在最高的势能点松开树藤,斜压重心。 他就像被高山榕抛投的树种,越过树顶,越过弯道的湖水,忽视知山亭前的湖路,直接顺着六角亭上的瓦脊再次腾空。 这一次的腾空,速度减慢。 是贾行云刻意减慢。 他伸出手,精准掰掉知山亭旁,木棉树上几颗圆锥状的粗刺。 既然赵猛在知山亭安排了骑手拦截,贾行云怎么会让他失望。 他回头看到三名骑手正仓皇掉头,提速追来。 “送给你们。” 贾行云往后甩手,粗刺带着破空声,直冲骑手面门而去。 这手劲,是手腕的寸劲。 虽不如弹射的暗器,但也不是普通人能躲的。 三名骑手只觉眼前似有蜜蜂飞来,只来得及本能偏头,脸上就传来疼痛。 噗通~噗通~噗通! 前后脚的三声,伴随着捂脸的惨叫。 三名骑手中镖了,木棉树的刺镖。 风驰电掣,落在湖路上的贾行云再度加速,头也不回。 9公里标示点一闪而过。 观光车在贾行云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他可以看到孙茜西的笑眼。 “茜茜,放心,今日不同往日,湖心岛事件不会,我也不允许它再次发生。” 贾行云默念着,气息悠长,开始出现细许的紊乱。 几乎是一口气疾驰9公里,又做出不可思议,以前从未想过的动作,贾行云有点发软。 骨钱令纹身全面改造着他的身体,但,并非一蹴而就。 这是一个潜移默化,时间悠长的过程。 是一个激发潜能的过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贾行云要感谢赵猛的逼迫,没有他这一逼,贾行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牛掰。 贾行云全身冒气。 身体渐渐变得滚烫。 骨钱令纹身融合着他的血脉,由表及里。 纹身隐形了,外在变成内扩。 他就像服下仙丹的人。 以前只是消化着丹皮。 现在,药效才刚刚起作用。 贾行云感觉自己目力变远了,眼中的世界如撕开一层面纱,变得清晰,变得细腻。 贾行云感觉自己耳力变锐了,耳中的世界如疏通一块隔膜,变得明朗,变得高涨。 他甚至能听到驾驶员耳中耳麦断断续续的声音。 是赵猛没错。 贾行云眯起眼,紧盯着观光车尾的竖杆,他只要触摸到那根钢管,就算他赢了。 观光车嗡地一声,极限加速漂移。 惊天的轮胎摩擦声,后轮居然冒出火星。 观光车胡乱摆尾,差点怼进湖中。 “好机会。” 贾行云拼尽全力加速,刚紧随观光车漂移过弯。 就被一道暗影罩了下来。 贾行云心生警惕,横摆自行车,压低身形,以自行车平贴路面侧滑的姿势躲了过去。 哐当两声。 毫厘之间,两个挖掘机的铲斗一前一后砸了下来,拦住贾行云的去路。 挖掘机后面,侧面修筑防滑坡的工地上,窜出五名手持各色工具的骑手。 观光车扬长而去,还挑衅地按了两下喇叭。 想要抬着自行车越过铲斗,不被拦截已是不可能。 “速战速决。”贾行云心中恨意陡生,望着观光车的身影,腮帮子咬得牙痒痒。 他将这股恨意发泄在五名骑手身上。 直播的直升机呼啸而过,又打着回旋转了回来。 直升机也没想到贾行云会在此停留,根本就没有做好顿停的准备,一时之间冲过了头。 直升机悬停在湖面,慢慢往工地靠近。 旋转的螺旋桨轰鸣阵阵,微皱的湖波变得波涛汹涌。 岸边高大的秋枫被刮得树叶飘零,随着旋风卷起绿色的龙卷。 工地旁附近,茅草坪依风伏地,被螺旋桨的旋风旋成一道道圆月弯刀。 风吹散了贾行云的发,吹响了贾行云的衣角。 凌乱的发丝飘扬,飞舞的衣角扯动。 鼓风而起的贾行云,犹如内力外泄的绝世高手。 海黾旋下,风就是助力。 他动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生死骑行(六)(万更求订阅) “他动了。”普宁额角滴落冷汗,在螺旋桨卷起的风潮下都止不住往下滚。 “葵花点穴手?一阳指?六脉神剑?大力金刚掌?大威天龙?”普宁又错乱了,胡言乱语已经不能表达他心中的震撼。 只见贾行云动如脱兔,一指点在刚跳下挖掘机,举着扳手咆哮而来的骑手腋下。 骑手顿觉腋下被捅了一刀,扳手落地,半个身子疼到动弹不得。 贾行云半空横握,接住扳手,反握在手,小腿顿地,躬身弹射,直扑拍着钢板的骑手而去。 钢板骑手爆喝一声,瞪圆眼珠,凶光刚起,又暗了下去。 他呆呆的看着手中被震弯的钢板,眼中尽显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 怎么做到的? 问号刚起,还来不及思索,虎口崩裂的撕痛感潮水般阻断了他的思维。 他后知后觉,抱着虎口翻滚在地,痛得嘶哑痛哭,泣不成声。 另外三名骑手刚冲下工地,踏入茅草坪。 惊觉那个短时间内解决两名兄弟的男人不见了。 “神啊,这是在拍戏吧,对对对,一定是在吊威亚。”普宁艰难吞咽口水,语气疑惑,继而爆发更大的激情。 “他解决掉两名驾驶员,居然顺着铲斗攀上铲车,这不叫攀,这叫健步如飞。” “他顺着阳光,在三个骑手的视觉盲点,跪膝而下。” “我记得有招泰山压顶的招式,就是这么用的。” “这一刻,他从车神变身了,我不信,他还能化身武神?” “对不起,他就是武神。” 贾行云双膝凌空跪下,夹住骑手的头半空旋转。 骑手逆着阳光,眼睛刺痛,只觉眼前一暗,就天昏地暗地原地陀螺旋转。 贾行云一膝得手,不作停留,滚落茅草坪,双掌拍地,倒悬着双龙绞柱,盘地而起。 他左脚板猛地踏在左边骑手肩头,右脚当胸踹进右骑手胸前。 两名骑手东倒西歪,刚站稳,又被螺旋桨的旋风吹倒在地。 不是他们站不稳,是被贾行云弄岔了气。 贾行云借力而为,腰部发力,半空板桥后折,半跪着落地,在茅草坪上后滑三米。 他脚尖点地,身体往前飞驰,双手繁花似锦,几团茅草被他扭成一条粗粗的草绳。 草绳噼啪作响,青色的汁液横飞,空气中迷漫一股草汁的清香味。 五名骑手一点也不觉得这草绳清香。 他们只觉得痛,火辣辣的痛。 贾行云甩着草绳,驱马牧羊,给每个骑手狠狠抽了两鞭。 鞭痕青绿,也不知是绿液的痕迹,还是骑手被抽出了青淤。 哎哟连天,骑手抱在一起,跪地求饶。 众目睽睽下,贾行云不想赶尽杀绝。 他用草绳绑住五人手脚,一脚踹翻在茅草坪旁。 他摘掉其中一人的耳麦,冰冷着语气道:“赵猛,你是在找死。” 说完奋力将耳麦扔向直升机。 远在挂榜阁,悠闲品茶的赵猛嘴角撇出冷笑,刚想回话,被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惊得侧头,赶紧摘下耳麦。 他抠了抠耳中的耳屎,弹着指甲盖,自言自语慢条斯理道:“傻孩子,寻方令是需要融合的,不逼一逼你,你什么时候才能跟它产生共鸣,不产生共鸣,怎么找到最后一块副盘,我急啊,孩子。” “你以为我搞出这么大阵仗,冒着暴露的风险,是为了和你飙个车?” “你错了,我是想和你飙这座城。” 赵猛抚摸着身旁的琴盒,远眺着半湖半城的鹅城。 高榜山一侧是红花湖,一侧是西湖市区。 他望着西湖的方向,影影绰绰那里有座商业楼。 商业楼下人来人往,顿牟轩西湖店就在那里。 他们的店长叫黄潇。 赵猛平静无波,略带阴沉的脸,渐起温暖。 他撇了撇嘴,不经意间扯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微笑刚起,又被他生生压下。 他拍了拍脸,有些自嘲。 …… 顿牟轩西湖店。 店内,游客如织。 此时,包括店员在内,统一驻足,张嘴眺望大厅内的巨屏电视。 那上面正是鹅城电视台直播的飙车画面。 随着贾行云制服五名骑手。 黄潇兴奋得率先鼓掌,潮水般的掌声响彻云霄,继而爆发震耳欲聋的欢呼。 “今日店内消费统统八折。”黄潇大手一挥,拍了拍手中的扩音器,高声欢呼,“庆祝贾……假期快来了,我们做场预热。” 黄潇不愧顿牟轩重点培养的人才,很会把握客人的情绪。 他这个调动方案,立竿见影,兴奋中的游客,无不解囊,爆棚的人气,光这一会的功夫,销售值就抵得上半天的销售额。 她整了整职业装,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购物台前,心中升起无限豪迈,贾行云在红花湖一飙成神,她有预感,顿牟轩将要趁着这股小贾总刮起的风,扬帆出海,再战飓风。 顿牟轩要飞跃了,贾家要展旗了,低调的小贾总,是不是刻意为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低调的贾家不再低调的时候,就是风起云涌的时候。 能乘着这艘巨轮,乘风破浪,真好。 黄潇幻想着某一天,弄潮归来,功成名就,跟那个该死的、大胆的、讨厌鬼腊肉相依相偎,就着这鹅城的湖色养老,将是莫大的幸福。 她幻想着某一天,生上一男半女,膝下承欢。 她在厨房炒着菜,那个人在阳台晾着衣,小孩在桌边规规矩矩地捧碗等吃饭。 她幻想着某一天,老了,走不动了,和那个人互相搀扶着,在夕阳下西湖散步。 那时候,已是儿孙满堂,小辈在外忙着工作,无暇他顾,夕阳下就只有两个颤颤巍巍的影,和一条同样跟他们老得跑不动的老狗。 她幻想着某一天,死在他的前面,这样她就不会孤独伤心,她想自私一回,她想把这份愁思留给那个人。 哼,那个人啊,谁让你在咖啡厅桌下搞鬼,谁让你从女厕扛起我逃单。 这一辈子的糗,都让你看见了,你不负责谁负责。 黄潇想着想着,竟然痴了。 人来人往,唯有她蕴着笑,痴迷的笑。 店面对面马路旁。 大叶紫薇树丫,繁花之中,一双淡红的眼藏在花下,巡视着西湖店。 那双眼带着警惕,带着傲色,还带着思索的光。 这不是一双人眼,是一双鸟眼。 淡红色下是棕黑的眼珠。 这……是一只血鸦。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生死骑行(七) 10公里标示在那道流光身后,瞬间闪成一点。 前方是红花湖规模最大的3号驿站,也是龙涧飞花景点。 贾行云做好了心理准备,赵猛在此处必定设置空前的障碍。 但是。 他失算了。 除了夹道欢送,掌声震天的游客。 什么都没有。 他惊鸿一瞥,愕然发现,游客群的身后,石板路变得光秃。 十来名骑手被垃圾桶堵进洗手间,数不清手中挥舞着板砖的游客守在洗手间门窗处,眼中露出崇拜的目光,疯狂咆哮朝贾行云的背影致敬。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蒙面以多欺少,就是坏人。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何况,贾行云踩着自行车,不断挑战极限,突破人类上限的行为,让无数人。 他们将自己代入贾行云的角色,与他产生共情,随着一项项人类认知的记录被刷新,共情的人爽到极点。 谁要破坏这股浪涌一般飞上天的爽点,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混在3号驿站的骑手们,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们戴上遮面巾的同时,游客瞬间就跟他们划清界限。 这些愚蠢的人,也不知从那里来的默契,数百地板砖铺天盖地砸来。 还拦截个锤子,保命吧。 贾行云就像一道正义之光,歘地一声闪过11公里标示牌。 32秒,不多不少。 对数字异常敏感的贾行云,不仅默算着10公里到11公里的时间,也在计算着绑在孙茜西三人身上的计时器的时间。 倒计时20分钟,现在过去十分钟不到。 时间很充裕。 贾行云却觉得时间不太够。 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在下降。 骨钱令能力神鬼莫测,唯一的弱点就是后遗症明显。 贾行云多次瞬开,又瞬合,就是担心反噬效果出现太早。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 就像家用电器,你一直开着反而最省电。 你不停的开关、开关、开关……,脉冲电峰用的电要远大于平稳开着不动。 当然,这种情况仅适用于短时间的持续状态。 贾行云就处于这种状态,只不过把这种状态拉得稍微久远了一点。 蹬车的动作在减缓,普宁看不出来,观看直播的人看不出来。 无数人还在亢奋中自嗨。 贾行云明显感觉自己的气息开始出现紊乱的空隙,肌肉酸痛,两眼发胀,疲倦的感觉越来越沉重。 那口精气神,在泄。 汗水开始不受控制,浸湿全身。 他的身体在冒雾气。 贾行云感觉自己身体的温度在飙升。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汩汩鼓泡,要沸了。 眼中已开始断断续续,出现血色的虚影。 这是骨钱令反噬的前奏。 要七窍流血了吗? 贾行云心中一片清明,肌肉记忆着踩车节奏,凭着感觉丝毫没有放松。 早晚要反噬,还不如抓紧时间解决危机。 贾行云打定主意,决定放手一搏。 骨钱令纹身内敛,纹理顺着血脉流畅的进度被贾行云人为加快。 嗡地一声。 如遭重锤。 贾行云心神传来一阵嗡声,口中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自行车打了个顺拐,毫无征兆窜进湖边野菊丛,擦着湖坎扎向湖水。 贾行云凭着本能,微调角度,前胎转向,后胎坠地扭摆,毫厘之间重回正途。 “惊险,刺激,绝美的微调。” 普宁看到这一幕,以为贾行云有意为之,顿时嗨到又跳了起来,头上的包,包上加包。 他捂住头,激情四射。 “神就是神,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完美绝伦。” “高速之中冲向湖面,又毫厘之差重回正道。” “神在用行动告诉我们,刀尖跳舞的真谛。” “哪怕多一丝丝的角度,哪怕少一丝丝的反应,都会摔得粉身碎骨。” “这是什么?啊,就问各位观众,这种让大家肾上腺急速飙升的特技,你们看得爽不爽?” 贾行云只想骂一句“去尼玛的特技”。 方才的失误,差点把命玩掉。 他心脏砰砰跳,魂儿差点吓没。 那股燥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混沌的“他视”视觉时隐时现,犹如幻觉。 他模糊中“看到”骨钱令纹身上的七块副盘在重叠,犹如插入胸前骨钱令实质主盘一般,在重叠。 以前,骨钱令纹身融入他的体内,他不知道对方在哪里,他只是凭着感觉可以调动。 现在,他发现,他“看见”了。 在眼中,在心里,在他想看的任何地方。 融合从一种平面的感觉,变得更为立体。 但是,他觉得虚弱感越来越强烈。 他快稳不住了。 贾行云咬紧牙关,继而咬破舌尖。 嘴中的血腥,激起他无限的斗志。 与天斗,与地斗,与无穷无尽的未知斗。 这股斗志,他见过,就是永福寺里捏着他手腕那一刻,他“看见”的那个界柱上的太阳们,那股一往无前,那股生死无畏,那股不服就干。 贾行云的意志在慢慢变强,越来越坚韧。 这股意志感,直接影响到空谷牙的融合。 空谷牙的融合又反馈给贾行云。 他那种玄妙感更加强烈,思维跟身体有种在分离的错觉。 空谷牙最大的作用,就是不惑。 不惑,直接影响的是精神层面。 所以,贾行云的精神力在攀升。 他有一种冲动的想象,身下的自行车不用自己去操控,用这股精神力,通俗来讲,用这股想象力去驾驶它,也能如臂使指。 想着想着,贾行云下意识松开了手。 “我踏马。”普宁吓傻了,再次跳了起来,包上加包再加包,他快要晕厥了。 “这感觉,就如浪潮一样,一潮高过一潮,我感觉我要飞升了,实在是太爽了,我的小心脏,啊啊啊啊……” “神啊,他居然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放开了扶手,他在干什么?” “他居然闭上了眼,张开双臂,做大鹏展翅状,他疯了吗,啊,他疯了吗,他知不知道,前面就是九曲芳回,是被称之为地狱之门的连续小角度v字道。” “他知不知道,每个v字道之间的直道,仅隔三米湖面。” “他知不知道,每年从这里掉进湖中的自行车可以组建一个团。” “他知不知道……麻皮,麻皮,麻皮……” 普宁狠狠抽打着自己的耳光,以为看到的是幻觉。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死骑行(八) 贾行云已经处于一种混沌的半昏厥状态。 他的状态很神奇,明明已经在开始七窍流血,身体却还在驾驶着自行车继续行驶。 他闭着眼睛,松开双手,冲冲冲。 冲乱湖边的簕杜鹃花,冲向湖坎,冲进湖泊。 三米的悬空湖面,在贾行云面前,犹如平地。 他飞了,从v字道这头,瞬息抵达那头。 v不再是v,而是一。 普宁傻了,连续的v字道在对方面前,犹如一条直道,三米的悬空湖面,最多就是一条直道上被太阳晒出的裂痕。 他咽了咽口水,激动得嘴皮子直打哆嗦。 “行……行仙,神仙操作。” “秀得劳资头皮发麻,眼冒金星,昏天暗地……” “导,你连撞了三次,血流了一地,晕厥状态很正常。”刘汉强的手也在抖,导致直升机跟着抖。 “别抖了,机器快掉下去了。”摄录师尚观吼一嗓子,以发泄心中激动的心情。 他觉得作为一个摄影师,这一辈子能拍到这种第一手资料,死了都值。 “滚啊,别说晕厥,就是刀子插在头上,也挡不住我解说车神的操作。” 普宁揪着话筒,上面已经血迹斑斑,他头上流血,眼中的兴奋几欲迸出。 “九曲八道湖沟,就这么被车神给一条直线穿了。” “我还能说什么,任何词汇的描述都是匮乏的。” “此时此刻,我兴奋得想从直升机上跳下去……玛德,别拉我,我没说要跳。” “马上就是12公里处的云水禅心了,哟,又有人想要阻挡我神的步伐?呵呵,迎接神的洗礼吧,愚蠢的凡人。” 云水禅心处,是一处绝佳的观湖景点。 临湖悬空木栈道,近道经咒转经筒。 7座铜制的转经筒高近2米,直径半米,排成一排,正高速自传。 是人为的高速旋转。 转经筒四周,十来名骑手踩车拉绳。 尼龙绳分为两组,一组被自行车拴住,交叉绕着转经筒,另外一端绑在对面山体一侧、排水沟旁,几颗糖胶树上。 另外一组尼龙绳固定在相应的转经筒和糖胶树上。 他们运用转经筒转动动能,欲将几颗高大的糖胶树拉倒横在湖道上。 冷眼旁观的普宁呵呵一笑,云淡风轻。 “蟊贼,想屁吃呢。我神无惧,我神无敌。” “不是,车神,你踏马……” 贾行云不是故意要打脸普宁,是他自己还处于玄妙的状态,完全不受控制。 叠为一体的骨钱令光芒大盛,龙吟阵阵。 在缅北,卡寨禁地石塔中“吃掉”血鸦笛的玄幻龙形,盘龙绕柱。 被转经轮上的经咒吸引。 准确的说,是一颗不知何时出现在它嘴中的轮珠被经咒吸引。 这颗轮珠,转动着,金光灿烂,像盘又像珠。 山川地理之间,龙形昂首,珠光宝气,犹如神龙戏珠。 这颗珠散发的光芒对骨钱令形成压制,无形的压缩之力,促使它跟贾行云的融合加速。 的转世轮,果位修行,只镇邪物。 骨钱令是邪物吗? 没人知道。 恐怕赵猛也不会这么认为。 因果眼中世界的崩塌,的的确确触发永福寺无量寿经变九渡天门大阵。 以至于不得不将转世轮打入贾行云体内,以解锁大阵的攻击目标。 是与不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转世轮被转经筒上的经咒吸引,主动蹦了出来,要跟骨钱令挣个高低。 神龙戏珠,七个副盘瞬间解体,化作光雨融入神龙。 那神龙变了,变成一根圆柱。 一根周身有八个漩涡,七个点亮,一个昏暗的圆柱。 缩小版界柱,柱身复杂的纹理,似蕴含着世界。 转世轮瞬间变大,变得圣光璀璨。 一柱斗暖阳。 界柱渺小,却是一往无前,散发擎天气势,汹涌地撞向转世轮。 如劫难重临,界柱崩散,转世轮消失。 七个副盘星星点点,再度汇集重叠。 只是副盘之下,山川地理图变成明黄,圣洁无比,似有梵音阵阵。 此处变成了一片佛国妙音。 骨钱令与转世轮先一步融合了。 贾行云瞬间清醒,无穷无尽的能量汹涌地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觉得充满了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 他甚至觉得,过度使用骨钱令的能力,也没有关系,副作用似乎消失了。 贾行云惊觉座下的自行车在朝转经筒的方向“自杀”冲锋。 他就像失去意识又突然苏醒,惊觉周遭的环境与失去意识前大相庭径的人,愕然得无以复加。 他动了。 “神,他动了,又没动。”普宁眼中闪烁着迷恋的光,看着贾行云终于扶住了车把。 “他无视了倒下的树,他冲向了转经筒。” “我就知道,车神是不走寻常路的,他驾驶着自行车,不,那不是自行车,是神驹。” “他以倾角侧向行驶,转向了转动的转经筒,利用转经筒的高速转动加速,加速,再加速。” “你们敢信,他居然垂直在转经筒上与地面平行,这该死的和谐,让我觉得自行车就不是垂直地面骑行,而是应该像他一样,天马行空,他……他……好吧,我词穷了,他又飞了。” 经过转经筒7轮高速加速,贾行云斜着飞了出去。 他手中拿着尼龙绳,在空中后翻。 自行车在上,贾行云在下。 脚朝天,头朝地。 贾行云半空中挥舞尼龙绳,凌空套马般将三名骑手套在一起。 空中360°斜后翻,贾行云调整坐姿,擦着湖道旁的高山榕树干,驶到路面。 他拉着尼龙绳高速行驶。 三名被套在一起的骑手后翻着凌空而起,被卡在高山榕的树杈上,撞成一团硕大的人肉鸟窝。 贾行云松开尼龙绳,盯上了前方踩自行车加速转经筒的两名骑手。 两名骑手撅起屁股左摇右摆,疯狂蹬车,恨不得爹妈多生十几条腿。 啪……啪…… 两声。 贾行云不需下死手,交错的瞬间,抬手挨着两骑手的屁股就是两巴掌。 高速行驶,贾行云都没用劲,利用动能就已将两骑手扇得屁瓣臃肿。 两名骑手连车带人,叽哇鬼叫,陀螺转动,旋转着噗通噗通滚进湖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生死骑行(九) “预备……放,放,放放放。” 13公里处榜山石屋,数名骑手早已在此处架设巨型弹弓。 铺天盖地的石头从天而降,呼啸有声。 贾行云强大的大脑这一刻档位全开,恐怖的心算能力被他彰显得淋漓尽致。 他计算着风速、车速、抛物曲线、落地点、提前量……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电脑,无数种可能都被他计算在内。 他的车速不再一成不变,而是相应调解。 在普宁眼中,这更加诡异了。 “神啊,他居然跳起了舞,这迷人的身姿,试问谁能跟上他的步伐。” “看,穿花一般,眼花缭乱,呼啸而去的石头就像自己长了眼,刻意避开。” “这是旋转的冰上华尔兹,这是花样滑冰中的蝴蝶旋转,这是蛇形接续步变莫霍克步……” “这是怎样恐怖的身体素质?啊!我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的心脏都已快迸射出来。” “漫天的石头,在我眼中就是致敬冰球场上获胜队伍的抛洒玩具,这不是拦截,是礼送。” 随着普宁的解说,市区的方向,传来轰鸣。 继而天空炸响。 观看直播的人,有人放响了春雷。 烟花绽放,在白天,似乎都斑斓多姿。 一声声爆响,瞬间点燃人们的激情。 数不清的人,群情激昂,涌上街头,驱车冲向红花湖。 路被堵了,没关系,还有摩托车,人抬车,鱼贯而过。 东门不准进入?没关系,还有南门。 南门被截断了?没关系,车不进了,人跑步前进,反正南门进去,下完坡就是14公里。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要去惩罚那些邪恶的骑手。 他们要去保护,神一般的贾行云。 他们冲向南门,自有财大气粗的人拍下厚厚一叠钞票,将南门处的官方自行车租之一空。 半空看去,一条洪流瞬息而成,景区的安保怎么拦?他们自己也早已加入洪流的队伍,还拦个寂寞。 等到贾行云驶近傍山石屋,投放石头的骑手早已仓惶逃窜进山林。 贾行云没有扬长而去,反而停了下来。 他解下巨型弹弓宽实的筋带,一头拴在粗大的树干上,一头拴在石屋的基柱上,驾驶自行车抵住弹窝,反方向加速。 速度越来越快,筋带被拉得笔直,继而贾行云的速度在反作用力下越来越慢,直至达到临界点。 他停了。 “这神仙操作,我迷糊了?他为什么反方向行驶,他是放弃了吗?” “不,他没有。” 普宁艰难吞咽口水,眼中骇然的光芒更盛,突兀起身,这一次,他有了准备,总算没有再次碰头。 “他利用弹射原理,瞬间加速。” “哦,,他就像加装了弹射器的航母上的舰载机,瞬间加速度,快成一道闪电,快成一道模糊的影子。” “不行了,我被晃得眼花了,我有点恶心想吐,谁来接续解说。” 话虽这么说,普宁攥住话筒,眼睛一眨不眨,鼓得铜铃大小。 “不得不佩服他的想象力,他把自己弹射成了一颗子弹,不,子弹都没有他快。” 14公里处是红花湖十八公里的第二道上坡路,靠近山体的缺口处也是南门延伸出来的交接路。 此时三三两两的自行车刚冲破封锁窜进湖道。 就与疾驰而过的观光车撞在一起。 人仰车翻,观光车毫无人性,扬长而去。 数名受伤颇重的群众倒在路边,残破的自行车散落一地。 贾行云依坡而上,连续刹车,看到密密麻麻的自行车从南门的交接路蜂拥而下。 “米斯大人,我们来守护你。” “你歇会,兄弟们帮你拦截。” “放心,从东门过去堵截的还有不少兄弟,他们跑不了。” “我们知道速度没有你快,但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路上都可以做引领员。” “神啊,请……喝……喝水。” “我这有面包、鸡腿、牛肉、辣条……请,补充体力。” …… 推推搡搡,乱哄哄嘈杂一片。 贾行云抬手往下压了压,场面瞬间安静,无数带着崇拜目光的眼睛齐刷刷盯向他。 “谢谢大家的好意,过来搭把手。”贾行云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眼神泛着光的群众,指着地上受伤的人,“这些受伤的人要赶紧送往医院。” 他接过运动饮料漱了漱口,朝大家抱拳鞠躬,“这伙歹徒不一般,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警察这么久没来,肯定是道路被堵,你们人多力量大,去清理路障,就算帮了我大忙。” “米斯大人说得对,咱们莽撞而来,反而添乱。” “没错,都散了,过来几个兄弟,搭把手,把这些受伤的兄弟先送回去。” “那谁,自行车协会的出列,联系从东门进去的兄弟,疏散前方湖道的人群,别挡住车神发挥。” 贾行云再次抱拳致谢,蹬车上路,惊觉身后传来一股推力。 他往后望去,心中顿时充满温暖。 一个个自发赶来的人,接力一般,一人推一把他的自行车。 贾行云感觉这推力,比之前弹射的力道还大。 这是无穷无尽人民的力量,是崇拜之力,是……信仰之力。 贾行云在惊天的鼓掌声中,重新上路。 前面一段下坡路,他飞驰得极为畅快,胸中升起豪情万丈。 他止不住长啸一声,又化作一道流光。 普宁眼眶湿润,不知是汗,还是血水。 他揉着眼睛,激动得无以复加。 “这就是信仰之光,这就是得道多助。” “我们的车神乘风破浪,必将战胜邪恶。”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人,像他一样,能在这么短时间有这么强大的号召力,这些群众可是自发的啊。” “这只是一小撮,看那14公路南门交接道,往外延伸,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和车,这种盛况,恐怕只有一年一度的环湖自行车节才可以媲美。” “这一刻,下一刻,下下刻,我都是车神的脑残粉,我宣布,以后有关车神的拍摄,我包了,谁也别跟我抢,谁抢我刨他祖宗十八代。” “去你玛德……” “恰屎吧……” 直播画面前,数不清的人暴跳如雷,贴着屏幕怒骂普宁的无耻。 车神怎么就成了你的专属? 他是大家的团宠。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生死骑行(十) 15公里开始,贾行云遇到了大麻烦。 鹤舞松涛观湖台附近插进一辆观光车,差点将他别向山体。 静水春深服务点又有一辆观光车加了进来。 此时两辆观光车一左一右,与他并驾齐驱,慢慢挤压他的生存空间。 观光车很有策略,车头有靠拢的趋势。 贾行云提不起速,被动别在越来越狭窄的车体缝隙。 左右两车除了驾驶员,各两名骑手,手持钢管,不是去砸贾行云,而是在他避让车身自顾不暇的空挡,穿过他的车架,将车悬空架在两辆观光车中间。 “合。”驾驶员爆喝一声,两辆车再度靠拢,自行车吱呀呀的挤压声传来。 幸在贾行云这款自行车航太材料打造,这点挤压力度还是能承受的。 自行车被固定,正中贾行云下怀。 他弹座而起,踩着钢管跳进左车,跟骑手打斗起来。 观光车两边是敞开的,但是高度很矮,中间又是一排排三位座椅,他窝着身子完全施展不开。 一来二去,反而挨了不少老拳。 贾行云打得火起,眼角撇到转弯处,有几颗高大的树挡住了直升机。 他掐准时机,唰地一声,手上白银一闪即逝。 奋力搏命的骑手们,陡然觉得眼前敞亮,只听到一声破风,头顶的车皮飞了。 他们茫然四顾,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贾行云瞬出荷瓣剑,又瞬收,快到无人察觉。 高度得以释放,他就犹如一头脱缰的野马。 砂锅大的拳头,先怼上了发呆的骑手眼上。 这名骑手捂着眼连连后退,绊在座椅靠背,往后倒去。 “谢谢啊。”后倒的骑手仓惶之间被人拉住,惊魂未定的同时下意识道谢。 他定睛一看,吓得手臂直哆嗦。 贾行云拉着他的手,往前回收,踩着座椅,抬起右膝照着他下巴就是一击膝顶。 巨大的冲击力将骑手顶得凌空360°倒翻,肚子挺在座椅靠背上,肋骨尽折,肠子都快挺断。 贾行云双手吊在车皮横梁上,借势而为,蹬踏的动作,将驾驶员身旁的骑手,踹得倒飞到右边的观光车中。 这名骑手倒飞着,还未落定,就撞翻踩着钢管准备扑过来的右车两名骑手上。 三人抱在一起,乱成一团。 “好好开车,专注点。”贾行云拍着左车驾驶员后脑勺,语气温和得像个体恤下属的老板。 “好好……好的。”从后视镜目睹一切的驾驶员,点头如捣蒜,干瞪眼,双手紧张地搓着方向盘,脑勺发热,头皮发麻,生怕那个看似一脸春风的人,一言不合就摘了自己的头盖骨。 “goodboy!”贾行云拍着驾驶员的肩头,抬起右脚掸了掸脚背上的灰尘。 他嘴角扯出轻蔑的弧度,甩了甩头,捏起响指,朝对面三个躬身防备的骑手招了招手。 三名骑手汗流浃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弹。 此时,正值16公里标示点,一闪而过。 涂刷在湖道上的白色标示点,车底闪过,就像一道信号。 三名骑手同时吊在侧梁上,怒吼着踹向对面观光车的竖梁。 贾行云反手握推,以夹在中间的自行车座椅为支点,抱住中间骑手的腿,猛地一拽。 他紧随其后,合拢双拳照着横在半空的中间骑手肚子就是一击“彗星锤”。 中间骑手哇地一声,半空虾米躬身,嘴里红的、黄的、白的吐得稀里哗啦。 这倒霉骑手,被贾行云砸得昏厥过去,v着身子还没落地,就被贾行云当足球一样抽了出去。 中间骑手撞向后方骑手,后方骑手下意识抱住对方,被撞得重心失衡。 两人磕磕绊绊,皮球一般落下车去,倒在湖道上被惯性带得翻滚成血糊糊的肉球。 “我……我……我自己来。”最后一名骑手吓得裤子湿透,转身大叫一声,跳车扑进路边的茶树。 看那茶树损毁的程度,估计他也受伤不轻。 “老子跟你拼了。”右车的驾驶员惊恐之中失去理智,猛打方向盘,朝左车车头怼了过去。 巨大的冲撞声,吓得左车驾驶员汗毛炸裂。 左车撞翻湖坎,后胎悬空,差点落下湖去。 “你不活了,老子还想活。”左车驾驶员朝右猛打方向盘,抵住右车,行驶在湖沿,半个轮胎悬在湖面,要是来个左转弯的弯道,非得冲进湖中不可。 贾行云被冲撞的座力顿得跌坐在靠椅上,他拽住竖梁,并腿侧跳两次越过两排坐骑,拉住右车驾驶员的后衣襟,吼道:“停车,我不为难你们。” 右车驾驶员别的没听见,就觉得后颈传来拉力,他吓得大喊大叫,猛踩油门。 两车倾斜着,一路狂飙。 眼看着左车要掉进湖中,左车驾驶员猛踩刹车,车头擦着右车的车身,刮起长长几道车皮。 这一刹却没有挽救到左车,反而因为惯性和巨大的摩擦反作用力,车尾左向横摆,咣当一声侧翻,驾驶员还来不及跳车,就连人带车灌进湖里。 巨大的浪花溅起,将疯狂扭转的右车浇了个彻头彻尾。 晃荡之中,贾行云抓住右车的方向盘。 右车驾驶员疯了一般,死命抢夺。 他早已失去理智,红着眼睛一门心思要跟贾行云同归于尽。 两人扭打在一起,贾行云在直升机面前不好下死手。 右车驾驶员全身压到方向盘上,居然拼着一股蛮劲跟他争得旗鼓相当。 两人使出力气抢夺方向盘,右车蛇形摆尾。 一会擦着山体,火星四溅。 一会撞着树干,凹憋几块。 整个车身稀烂得不成样子,车上的座椅都被掀翻几排。 可怜贾行云价值十来万的土拨鼠,车胎轮毂严重变形,座包掉了一半,龙头更是没法看,转动轴裂开了,前轮带着龙头绞散了车条,散漫的车条卷动着,噼里啪啦像挥舞的烟花。 哐当一声巨响。 贾行云连连后退,差点翻下车去。 他盯着抓在手中的方向盘,和跌跌撞撞退向他的驾驶员,愣了足足好几秒。 抢着抢着,方向盘被贾行云和驾驶员掰断了。 驾驶员哈哈大笑,状若疯癫,看到贾行云扔掉方向盘欲跳湖。 他眼中激起疯狂,拦腰抱向贾行云。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因为一个人(万日更求阅) 前方大弧右弯。 破烂的观光车横冲直撞。 直往湖中怼去。 此处半圆观湖滩,湖岸树丛中有一水泥平板,板侧有一石碑,上书卍字符,依次往下是阿弥陀佛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前方涉水坟岛,岛心有一枝繁叶枯高大的合欢树。 合欢树下有一背对湖道方向的破旧墓碑。 坟岛半淹湖水,两侧浅滩,仅剩浅石连着湖岸。 贾行云被驾驶员死死抱住,双拳砸得对方口吐鲜血。 这驾驶员倒硬气得很,死活不松手。 贾行云被逼无奈,抱住驾驶员的腰,刚要发力。 却是观光车咣地一声冲出湖道,撞断卍字石碑侧翻在地。 车中两人被抛了出来。 观光车更是被巨大的惯性前冲力,带入湖中,搁浅在浅滩上,半淹湖水。 贾行云身上挂着驾驶员这个累赘,两人双双翻滚。 他根本来不及调整身姿,睁着眼歪了歪头,避开致命处。 断开的卍字石碑又裂了一次。 被贾行云撞裂了。 他头破血流,被撞得晕晕乎乎。 鲜血从头滴落,顺着卍字石碑裂开的缝隙,渗了进去。 “握草……冚家铲……叼你个基鳖。”普宁看到贾行云头破血流,激动得客家脏话脱口而出。 他意识到还在直播,后面两句硬生生咽回肚去。 “下去,救人。”普宁手扶着直升机舱门,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气急败坏,恨不得从机上跳下去。 “导,作为媒体工作者,我们要保持中立。”摄录师尚观看着普宁噬人的眼神,声音越说越小。 驾驶员刘汉强早就憋不住了,听到普宁咆哮的声音,驾驶着直升机冲向湖道。 直升机还没停稳,普宁就往下跳,差点被螺旋桨旋起的风给卷上天。 尚观眼疾手快,肩抗机器,单手就把普宁拽了下来。 普宁来不及道谢,脚尖刚落地就火急火燎冲向贾行云。 “啊,神,我终于摸到活的了。”普宁颤抖着双手,不是先去扶起贾行云,而是激动地双手在他身上乱摸。 贾行云被摸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推开昏迷不醒的驾驶员,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 额头上甩出的鲜血糊了普宁一个激灵。 “对对对,伤,伤,处理。”普宁激动得语无伦次,看着贾行云头上往下流的鲜血,急得原地乱转。 他灵光一闪,将捂住自己头顶的衣服手忙脚乱解下,拿着染成红色的血衣往贾行云头上罩去。 “不用不用。”贾行云后退两步,连连摆手,胡乱摸了伤口几把,弯腰揪起树丛边的艾草嫩芽在手中揉搓,“用这个就可以。” 贾行云哪敢用普宁递过来的血衣,那上面血糊糊的,一个不慎,交叉感染还是轻的。 “哦哦哦,对对对。”平时说话如机关枪一样流畅的普宁,此时嘴皮子直打哆嗦,面对贾行云,脑子几乎空白,唯有唯唯诺诺,下意识去拔艾草。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艾草连根拔起,埋头苦干,活像老老实实锄草的庄稼汉。 “止血够了,又不是做艾草饼。”贾行云将艾草揉烂,搓出绿液,摊在手心盖住伤口。 “对对对,够了够了。”普宁头也不抬,点头如捣蒜,弯着腰刷刷地刷下艾草叶,一把把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嚼烂发挥药效,好敷药。” “我的自行车没法用了,借用一下你们的直升机。”止完血的贾行云指着直升机,做了个追车的动作。 “你会驾驶直升机?”刘汉强惊愕得嘴巴张得可以塞进鸡蛋,刚从驾驶舱跑下来,听到这话,差点被湖坎绊倒。 “略懂……吧。”贾行云眯起眼睛,右手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在眼前晃了晃。 经常混迹外公家的贾行云,除了战斗机不让碰,什么军用装备没玩过。 略懂的意思,只是相比与他的琥珀知识,说精通未免夸张,熟练恰如其分。 “台,台里的,不,不好吧。”扛着摄录机的尚观,哆哆嗦嗦,生吞口水,不敢与贾行云对视。 贾行云思索片刻,也觉得过于高调,自行车一战成神,如果再在全世界面前展示直升机技术,那就不是出名那么简单,相关部门恐怕要找贾家谈话了。 不过话都在直播观众面前说出去,这再收回,是不是有点不符合高逼格人设啊。 幸在普宁及时解围,他大手一挥,腰杆也直了,说话也利索了,“我拍板了,直升机借给车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们还在直播中,你飞了,我们怎么办,直播前的观众朋友怎么办,拍不到你的神迹,我估计鹅城电视台大楼会被暴怒的人拆成一片废墟。” “这么的,我们载着你,一起去追车。”普宁眼前一亮,为自己的想法鼓掌。 “那还等什么,gogogo。”尚观迫不及待,推着贾行云的后背。 普宁更是夸张,兴奋得满脸通红,搓着手弯腰要去抗贾行云。 贾行云哭笑不得,被两人簇拥着上了直升机。 螺旋桨再度旋转,贾行云鸟枪换炮,座下自行车变成了直升机。 普宁挨着贾行云,激动得手舞足蹈,紧张得攥着话筒,手足无措。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哼哼唧唧竟是一会捏衣角,一会揪头发,扭捏得像个想吃糖的孩子。 “抓紧,机会难得,快,让普导访谈。”台长的声音在尚观的耳麦响起。 鹅城电视台瞬间全楼互动,所有频道统一推送。 台长疯了,高兴得快疯了。 贾行云通过这一次直播注定会成为国民偶像,引流能力将无人能及,能拿到他的第一次访谈权,这对鹅城电视台来说,将是腾飞的征兆。 何况,此时观看直播的观众,不断突破上限,电视台的设备几经扩容,再扩容。 如此盛况,前所未有,作为一台之长再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他就不配做台长。 尚观也疯了。 开心得无以复加,这场注定载入史册的直播,由自己操机,他肯定自己在这一行出名了,什么年终奖,什么行业奖,什么美女……呸呸呸,什么财气、名气全都会大丰收。 他摘下耳麦递给普宁,几乎用咆哮的声音朝他吼道:“导,台长。”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成就一座城 普宁不情不愿,接过耳麦塞进耳中,初时翻着白眼,一脸哭丧,听着听着就了。 毫无征兆,普宁扑向朝湖道探望的贾行云,用一种“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他。 贾行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姓名,年龄,身高,体重,三围。”普宁眼中冒着光,将话筒递向贾行云,差点塞进他嘴里。 贾行云“啊”了一声,眨巴着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莫名其妙。 傻愣的反应,与之前骑自行车神奇的表现形成强烈的反差,这看似呆萌的一瞬,直接让弹幕。 “啊……他好帅啊。” “天啦,他在对我眨眼睛吗,我要幸福得晕死过去了。” “啊啊啊,妈妈爱你。” “快让开,我要舔屏。” “米斯大人,咱两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我为xxx打call……” “打call那位,报地址,老子有刀片十几箱。” 贾行云蒙圈只是一刹那,他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从14公里南门交接道,冲下来的疯狂群众的表现来看,他意识到,鹅城电视台不仅仅是在摄制,而是在同步直播。 而且规模不小。 他回想着一路所作所为,确实是石破惊天的壮举。 这与自己的低调不符,这与贾家的低调不符。 但是,不重要。 既然无心插柳,那么何不柳树成荫。 这是一波绝佳的宣传机会,对文化街的宣传。 也是对贾家的宣传机会。 贾家虽然是大鳄,但是影响力局限在圈内。 这与贾家刻意的低调有关。 但是,既然入局文化产业,扛起文化街的大旗。 贾行云觉得在信息时代,就得适当高调,这是能在短时间积累人气的最佳方式。 网红经济、粉丝经济、流量经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财富神话。 贾行云不是想发财,他不需要。 他需要的是影响力,号召力。 一个为文化崛起奋斗的契机。 现在,这个契机出现了。 为了这一目标,贾行云不介意把自己打造成顶流网红。 既然高调,就高调到底。 “大家好。”贾行云嘴角翘起阳光笑意,以最舒适的弧度抿嘴轻笑。“我是贾行云,鹅城人,鹅城是东江中下游的中心城市,有岭南名郡、粤东门户、半城山色半城湖之誉。” “鹅城属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著名景点有西湖、红花湖、罗浮山、平海古城……” “这里四季舒适,温度适宜,夏无鹿城热,冬无冰城寒,还有天赐白金堤、东方夏威夷美誉的巽寮大海湾。” “这里物美价廉,吃喝用度价格都很亲民,比如传承了几百年的琥珀制品老字号——顿牟轩。” “比如西湖步行街,现在正在重金改造升级文化街,即将成为一处度假必逛的绝佳去处,相信我,文化街的体验绝对会让你们终身难忘。” 贾行云吐字清晰,语速极快,根本容不得普宁插嘴。 普宁急得焦头烂额,耳麦中是台长的咆哮,“不是这些,是话题,是八卦,赶紧问话,这么绝佳的机会被你浪费的话,你就等着卷铺盖滚蛋。” “那……那个……那。” 普宁那了半天,面红耳赤,耳中台长的咆哮雷霆阵阵,根本没断过。 他憋了半天,索性关掉耳麦,心中想到:玛德,有本事你关了直播,爷还不伺候了。 有恃无恐的心思一起,普宁感觉舒服多了,这就跟自己在导戏,制片人非得这样,还要那样一般,叨逼叨的没完没了。 台长就是那个叨逼叨的制片人,耳中清净,普宁访谈直接随心,越看越觉得贾行云顺眼,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种心态跟正在看直播的人没什么两样,如果贾行云此时手中有款产品,再来一句“买它买它买它”,保证多少库存都能瞬间秒空。 贾行云想象不到他的魅力有多强。 几组数据足以说明他的热度。 随着他的开口。 热搜直接被关键词为贾行云、鹅城、顿牟轩的相关词条占据前五。 前三名都与贾行云有关。 第一条:贾行云好帅。 第二条:米斯大人贾行云。 第三条:贾行云单身吗。 第三条直接越过第二,瞬间冲向第一,蹭蹭蹭,一骑绝尘,速度比贾行云飙车还快。 除此之外,贾行云提到的西湖、巽寮湾、红花湖、罗浮山、平海古城、步行街、文化街……等等,只要是从他嘴里出来的,都在各大搜索引擎上被疯狂搜索。 此时此刻,鹅城随着贾行云出名了。 因为一个人,成就一座城。 全国连锁顿牟轩更是了不得,被贾行云的节奏带得火得一塌糊涂。 稍微有点财力慕名而去的人,拿着手机,边观看直播,边冲进店里,标签价都懒得看,就直接买买买。 顿牟轩的店员起初还热情饱满地介绍,到后来,还没等她们开口,顾客就已经把钱付了。 蜂拥而至的顾客,一波高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把顿牟轩堵得水泄不通,转身都艰难。 店里的琥珀制品不管贵的,便宜的,但凡摆在外面的,统统卖了个精光。 各大店紧急调货,分布在全国东南西北中的五大仓储转运中心忙得焦头烂额。 短时间的销量,直接突破三个月销售总额。 售罄和催货的电话从转运中心,被各大区负责人火急火燎直拨南昆山制造基地。 照这势头下去,顿牟轩将数周无货可卖。 贾瑞知当机立断,压下各大转运中心紧急库存量,直接宣布所有顿牟轩店面休业三天,全体员工带薪旅游。 “臭小子。”抱着手机观看直播的柳如兰,一身戎装,重要会议都临时中断了。 她满脸担忧,从看到贾行云踩着自行车风驰电掣那一刻,她的心就揪了起来。 直至贾行云撞向石碑,头上流血,她恨不得马上调动战机直飞红花湖。 幸在只是轻伤,看到贾行云坐上直升机的时候,她吊着的那颗心才渐渐平稳。 “看你回来不打断你的腿。”柳如兰嘀嘀咕咕,隔着屏幕点着贾行云的额头,语气凶神恶煞,神色却是骄傲万分。 贾家的麒麟儿终于要化龙了呢。 柳如兰欣慰地想着,不知不觉,眼角湿润。 第一百六十九章 紫翅人 全民狂欢的时候,有一处寂静的地方正在变得不一样。 涉水坟岛浅滩处,那辆四脚朝天,搁浅在浅滩中的破旧观光车。 轮胎带着湖水缓缓转动。 数十条银白色的白条小鱼,抢夺着半淹在水中车皮上的青白漆皮。 漆皮一片片被追逐的鱼群撕咬成星星点点。 水波急速暗涌,一条二十厘米长的胖头鳙从深水区半跃而起,砸在鱼群中,惊得白条四散逃窜。 胖头鳙独霸观光车,在倒扣的涉水车厢内悠哉觅食。 它就像巡视战利品的将军,怡然自得。 漫不经心吐出的水泡,连成一串串的气浪,啵地数声炸响湖面。 也炸起车底暗影中一团浑浊的泥纹。 一条小臂粗的水蟒从藏身处,张开血盆大口,闪电出击。 胖头鳙只来得及水中惊鳍,就被水蟒吞住大半身躯。 胖头鳙疯狂摆尾,闪动鱼鳍,鱼鳞片片脱落。 水蟒紧咬不松口,从水底弹射而去。 湖面鼓起一条急速分叉的水浪,直抵湖岸。 水蟒含着扑腾越来越无力的胖头鳙,卷树上岸。 它仰头吞咽仅现鱼尾的胖头鳙,穿过血迹斑斑,只剩半个卍字符的破烂石碑。 一只血色的手。 拦住了水蟒的去路。 水蟒猛地半立,昂首摆出攻击姿态,惊得嘴中的鱼鳍差点刺破它的口腔。 它“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坨更加巨大的人形食物。 它将胖头鳙吞咽入腹,猩红的分叉舌头空气中探索,卷曲着身体在食物四周来回巡游。 那血淋淋的食物发出一阵压抑的痛呼,半推半卧坐了起来。 水蟒吓得后顿挺腹,高高扬头。 它眼中的食物,正是抱着贾行云要同归于尽的驾驶员。 驾驶员被撞得浑身是伤,血流不止,昏迷过去。 他被疼痛激醒,刚睁开眼就看到一条水蟒,对他虎视眈眈。 他忍着巨痛,谨记只要不是毒蛇,蛇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常识,就这样半卧着跟对方对视。 血依然在流,顺着身下的水泥平板,渗了进去。 驾驶员察觉不对劲,这么久过去,伤口应该会慢慢开始氧化结痂,怎么会出现血液加速流逝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他有种错觉,似乎有吸力在拉扯着身体里的血液。 就像……就像激烈运动过后,渴急了的自己,买了杯饮料,猛嘬吸管,直至吸管变瘪。 此时,他就觉得他是那杯被吸管猛嘬的饮料。 在水蟒的眼中,眼前这坨巨大的食物,在以一种诡异的状态流动。 对方发热的火红能量在向下流逝,像冰山一样在融化。 驾驶员惊魂未定,想要起身逃跑,惊觉浑身乏力。 他全身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他张了张嘴,只能吐出几个气音。 他惊恐地发现,全身血液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滋滋有声。 他往下望去,意识模糊中数十条流淌的血条,菌丝一般从身下往地底延伸。 视线越来越模糊,驾驶员最后的念头就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死不瞑目,成为一具干枯的“鲜活”尸体。 水蟒眼中巨大的食物,火红变得黯淡。 在它眼中跟一截毫无生气的枯木一般,毫无用处。 水蟒警惕心慢慢松懈,渐渐软下身去。 突然。 它暴躁地原地转圈,莫名其妙躁动起来。 它不知为何慌乱。 它有股莫名的危机感。 比之它身体的冰冷还要冰寒的东西刺激着它。 它感受到了危险,感受到了杀气,感受到了恐惧。 水蟒在这股恐惧中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 刹那。 石破土翻。 一只干枯,隐见光泽的手从卍字符下的残破石碑,迅捷钻出,直取水蟒。 水蟒呆若木鸡,被那双血脉跳动的手洞穿身体。 鲜红的血,顺着那双手流淌。 水蟒瞬间被吸得干瘪发枯,包括它刚吞进腹中还未消化的胖头鳙。 水泥平板被彻底掀翻。 露出腐烂的棺材。 棺材中跳出一具在渐渐蠕动血肉的尸体。 整个过程快速发生,就像干瘪的海绵吸水发涨,就像发酵的面团微波炉中鼓胀。 就像一具只有人形的枯萎尸体,活了。 随着他全身血肉越来越清晰。 他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他脸色苍白、轮廓分明、颧骨极高、鼻梁高挺、头发金黄、眼瞳碧绿,紫色竖瞳一闪而过。 这是一个典型的西方面孔。 他似是对阳光不适,更是对半截卍字符有所顾忌。 他掩了掩眼眉。 身后毫无征兆伸出一对紫色翅膀。 随着他的展翅,天空瞬间阴沉。 乌云遮天蔽日,渐渐聚拢在红花湖的天空。 天空闷雷阵阵,闪电雷鸣,声音由远及近,似……渡劫前的征兆。 渐渐的,红花湖的天空形成一道风暴眼,乌云缓转,越压越低,空气变得沉重,气氛变得压抑。 风暴眼下的那个身背紫色翅膀的人,顿时血气冲天,无形气浪冲得天空乌云被洞穿。 天色瞬间暗沉,犹如世界末日前夕。 同一时间,永福寺钟声大震,无风自响。 无量寿经变九渡天门大阵瞬开,全开,盛开。 紫翅人眼中发出一道紫色的光,精准地射向永福寺。 金光大震,佛光漫天,永福寺的方向伸出一根佛指。 两者凌空交织。 顿时,惊雷炸响,一圈波纹凌空,继而气浪翻涌,伴随惊天震动。 永福寺中佛龛荡开,无声无息将所有震荡吸收。 这一次碰撞,世人不觉。 紫翅人太强,太强太强,强大到九渡天门阵,瞬开第五渡。 “再出来又怎样,佛法无边,镇。”永福寺佛光照耀下,方丈慈眉善目,双手合十,表情无波,望着坟岛的方向,却是语气低沉。 “方才苏醒我的几缕血,真是美味极了,蕴含无穷无尽的能量。”紫翅人捏了捏手指,眼中闪出异样,“这种美味,好熟悉,牧羊之血,我都快忘了什么滋味。” 紫翅人舔了舔唇,一脚踹翻驾驶员干枯的尸体,“垃圾,若不是刚苏醒,这等难以下咽的血脉,简直在玷污我的高贵。” “无敌的我又回来了。”紫翅人竖瞳闪烁,嘴中竟是长出犬齿。 他右掌虚空一划,指甲肉眼可见如狼齿锋利。 他眼中泛紫,嘿嘿一笑,刚要展翅,却是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凭空出现漩涡。 第一百七十章 从直升机跳下 漩涡之中五个看不清、道不明、紧闭眼的小人影坐在根粗壮的圆木上,飘荡着从他身后出现。 看似缓慢,实则迅捷到无从察觉。 那圆木,材质不是实木。 猩红猩红,似有血海翻腾,似有星河灿烂。 两面各四张流彩旋转,深邃得犹如蕴含宇宙的星图。 星图鲜活、立体、富有生命力。 只是一霎。 紫翅人如坠冰窖,动弹不得,灵魂都被禁锢。 五子运木。 贾行云在缅北卡寨禁地,象牙山山脊遇到的五子运木。 那圆木上最后那团模糊的人影,轻飘飘在紫翅人身后抵了一掌。 那掌并未触及他的后背。 紫翅人的翅瞬间瓦解。 胸被从后洞穿,凭空消失。 漩涡起得突兀,消失得更加突兀。 五子运木似两个空间节点重叠,一瞬万万里,消失得无声无息,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是他们,是他们,他们是……是……”紫翅人全身气势陡降,吓得瞠目结舌,如鲠在喉,无论如何都不敢说下去。 他拖着残缺的身体慌不择路,一头扎进红花湖,再也不敢再此停留片刻。 甚至,他不敢在鹅城停留,不敢在华夏停留。 他逃了,逃回了记忆深处的老巢。 随着他的逃离,永福寺方向的大阵自动解除,方丈皱起眉头,望着西北的方向,陷入沉思。 天空放晴,云卷云舒,似乎刚才只不过是天公开的个小玩笑。 阴沉的天瞬间晴朗,那座坟岛之上,合欢树下墓碑上的字迹渐渐清晰: 清康熙六十年辛丑春月吉日奠,传教士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之墓。 (注1) …… 说来话长,实则很短。 短到在挂榜阁中呷口茶,心有所感的赵猛刚放下茶杯。 短到在直升机中接受“采访”的贾行云,胸前燥热刚起,又瞬息平复。 短到直升机刚刚越过175公里处的斜阳照水挽霞亭,直扑向桃梅园方向上坡的观光车。 上坡过后,就是最后一段下坡路。 也就是环湖十八公里的终点。 终点处是一座石板桥。 桥下是长达千米左右,狭窄的湖水甬道,一头连着红花湖,一头连着东门附近的水帘飞瀑景点。 此时的石板桥上,被累积成小山的自行车堵得水泄不通。 从东门徒步前来支援贾行云的群众,听从南门14公里处自行车协会成员的调配,用自行车堵路,欲将观光车拦截在石板桥前方。 群众人数众多,齐心合力,往车山上堆积的自行车多到掉下湖去。 他们两边堆积,远远见到观光车冲下坡来,迅速抽身,从湖水甬道中的垃圾船上撤离,远远躲进1公里前方的商业亭。 观光车猛点刹车,在石板桥前仓促停下。 车上的五名骑手连拖带拽,将孙茜西三人押进自动饮料机旁的黄金间碧竹林中。 直升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压低机身,在观光车和竹林之间盘旋。 猛烈的气旋掀起气浪,将间碧竹吹得金黄片片。 “你吸引对方注意力。”贾行云原地转圈,将软梯一层层裹在腰间。 他坐到机舱左边,双脚踏着起落架,反身左手搂着软梯,右手掰住舱门。 “我……我怎么吸引?”普宁嘴皮子直打哆嗦,看着贾行云的动作,猜测到他想干什么。 他兴奋的同时,却又隐隐担心。 普宁想到自己能被车神托付,心中顿时升起无限自豪,他调节心情,深吸口气,朝贾行云递了个信任的目光,转身就朝机舱右门扑去。 “导,导,你要干什么。”摄录师尚观一把搂住普宁的腰,差点吓尿。 这普宁为了贾行云的托付,疯了啊,瞪着眼睛要从右门跳下直升机。 “放开我,我要去吸引对方注意力。” 普宁属于标准的无脑脑残粉,完全不计后果。 “不是,你随便丢点什么东西就可以了。”贾行云吓得不轻,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差点导致普宁跳机。 “哦哦哦,明白,明白,是我鲁莽了。”普宁窝着身子在机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转圈,听到贾行云的提醒,兀地眼前一亮。 他盯上了尚观,眼睛鼓得红红的,似要吃人。 “别丢我,我不是东西,呸,我是东西,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尚观内心发憷,看着普宁的样子,生怕他失去理智,不得不扛着摄录机一个劲的往后躲。 “起开,没你什么事。”普宁嗜血的眼,红肿着推开尚观,弯腰从后把备用设备箱拖出来,一脚就踹了下去。 同一时间,贾行云从左舱跳下。 只见贾行云被软梯带着横空旋转下坠,姿势优美得像做着连续滚筒战术动作的战斗机。 他凌空翻滚,在即将落到黄金间碧竹顶端的时候,突然抓住软梯的横阶。 回旋力带着软梯荡起,在最高处速度为零的时候,贾行云松开双手,海黾旋瞬开瞬收,越来越随心所欲。 在外人看来,他就如海贼王c9中的月步,平白无故在空气中蹬踏了一脚。 贾行云凌空翻转,压着竹冠做缓冲。 随着下坠的缓冲,和他瞬开瞬收的海黾旋。 贾行云在五名骑手和孙茜西三人眼中,就如天宫铺展金光大道中缓缓下沉的天神。 他们不可思议,目瞪口呆。 那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居然从天而降,踩着竹竿,举重若轻,蜻蜓点水,轻飘飘地沉了下来。 五名骑手震撼得五雷轰顶,完全忘了手中还有人质。 他们心生升起无力感,对方哪里是人,明明是神好吗。 孙茜西看着贾行云飘然而至的身姿,痴了。 她眼中那个伟岸的身姿,高大到光彩夺目,耀眼得睁不开眼,似乎他的背后蕴藏一轮明日,头上闪烁着光环。 每个女孩心中都有一个白马王子,都有一个英雄。 贾行云在孙茜西眼中,不止是白马王子,是不可呼吸的痛。 他太远了,再也触碰不到了。 孙茜西黯然,看着那个充满神格魅力的哥哥,心中自豪的同时,却又满满失落。 …… …… (注1:原碑文为清道光十四年,也不是传教士,为了后续展开故此杜撰)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打斗画面美如画 尚观激动得浑身颤抖,扛着摄录机倚在舱门往下探。 普宁为防止尚观摔下去,搂住他的腰,兴奋得牙齿磕磕磕直打哆嗦。 “快……快……”普宁拍着刘汉强的座椅后背,舌头打卷,话都说不利索。 “明白。”刘汉强秒懂,驾驶直升机盘旋半圈,操作动作前所未有的流畅。 他压低再压低,给了镜头一个最佳的摄录位置。 “动作太自然了,从跳下到起落,实在太炫目了。” 普宁情不自禁伸出拇指,“神一般的身体素养,有了他还要做什么后期特效,观看直播的各位同仁,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请车神拍电影啊,可以省下数不清的制作成本。” “看,他那伟岸的身姿,自带光环。” “看,他那深邃的眼神,眼中的戏份似乎藏着一个世界。” “看,他对周遭环境的运用,你会感觉不是他在利用环境,而是环境在配合他。” “看,哦买噶,有了他还需要请什么影帝,他一个人就是一部满分大戏。” “有没有投资人,啊,有没有人投资,找我,我虽然擅长纪录片拍摄,但是我也可以拍商业片,我可以,啊,我绝对可以,拥有车神,我觉得我可以拍出无与伦比的东西。” 普宁又暴走了,箍着尚观的腰咆哮不带喘,直把尚观箍得上气不接下气。 “麻辣隔壁……”台长在鹅城电视台大楼,也咆哮开骂,“这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普大炮,居然在全世界观众面前给我上眼药。” “赶紧,动起来,给我联系影视公司,我们鹅城电视台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到车神首部商业电影的拍摄权,拍摄权拿不到,播放权一定要拿到,就算把老子卖了,也要给我拿到。” “台长。”广告部负责人喜上眉梢,说话的语调不知不觉拔高。 “我们发了,电视直播初始用的是《湖光鹅城》这个栏目,数不清的电话打了过来,都在询问可不可以购买前期节目的版权。” “握草,我怎么没想到。”台长抚掌大笑,骂骂咧咧,“普大炮这个狗导演,好好好,卖,不要一次性打包卖,给我分集拍卖。”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台长搓着手,兴奋地挥舞双臂。 “同志们,将鹅城电视台,建设成为地方第一大台的机会就在眼前,兄弟们,姐妹们,进攻,前进,火力全开,这个月奖金翻倍,不,三倍。” 电视台大楼内瞬间爆发出潮水般的掌声,无不把那个横空出现的神视为财神爷。 随着普宁的咆哮,全国各地的影视公司、经纪公司、投资大鳄……疯狗一般到处打听贾行云的门道。 因为一个人,搅动整个圈。 鹅城上了台面的那些圈内人,反而极其冷静,他们知道贾行云是谁,知道贾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找贾行云拍戏? 他们内心只有呵呵哒。 …… 贾行云从天而降,手中折断一截竹枝。 螺旋桨旋起的卷风,卷起竹叶,盘旋升腾,犹如绿色巨龙。 那个男人手持竹枝,踩着巨龙的头,端倪天下。 刷刷刷…… 贾行云抖动竹枝,连抽带拍,动作行云流水,不拘一格。 普宁似乎从中看到腥风血雨,刀山火海。 他眼神深邃,随着贾行云的动作,声音变得低沉。 “竹海听风浪淘沙,刀光剑影几人愁,风啸魅影千万缕,唯有神光破琼楼。” “他是一名刀客,大漠孤烟,策马奔腾,一刀断魂。” “他是一名剑客,矗立平湖,踏浪而行,一剑千古。” “他是一名枪客,独立悬崖,挑石拔山,一枪万年。” “他是一名琴师,竹深茂密,绿叶穿梭,一曲寸断。” “他是神之信仰,他是我无法企及的奇迹。” 普宁的解说一改咆哮风格,声音迟缓,充满磁性且性感,观看直播的人,脑海中似乎出现画面。 在他们眼中,贾行云如刀客,霸气侧漏。 如剑客,飘逸洒脱。 如枪客,挥洒自在。 如琴师,优雅绝伦。 这一刻,时间似乎停滞。 网络频道的弹幕出现短暂空白,观众看痴了。 继而爆发更大的弹幕风暴。 “神之领域,我看到了奇迹。” “啊啊啊,这是修炼盗引呼吸法的楚风降临了吗,啊啊啊,楚天帝,啊啊啊……” “什么?灵气要复苏了?” “国安局的,快来人收编啊,武神重生了,快快快,尿淹东瀛,擤鼻涕盖老美的任务快交给武神。” “普宁,咆哮起来,你是最胖的。” “批发金手指,批发系统,起点孤儿院招人……” “我为xxx打……算了,打个吉别……武神武神,我爱你,就像劳资爱夏语。” “滚,滚滚,滚滚滚。” 贾行云沉浸在微妙的体验中,不可自拔。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阵风,随心所欲。 眼中的世界更加清晰。 五名骑手的动作变得迟缓,变得如同电视画面升格,出现了长久的慢动作。 不是他们慢了。 是贾行云快了。 潜意识快了。 他挥动竹枝,绿光闪烁。 啪啪啪啪啪。 五声连成一声。 五名骑手同一时间脸上火辣辣的痛。 被贾行云手中的竹枝抽出血痕。 贾行云凌空出腿,如静立半空。 五声沉闷的声音再度响成一声。 五名骑手就如断了线的风筝,后仰着飞舞,冲进金黄色间碧竹林。 林中传出密集压断竹枝的声音。 五名骑手来不及惊叫,连番骨折,挂在竹枝上,前后摇摆,上下浮沉,犹如风干的腊肠。 郑南、云恋依目瞪口呆,眼中尽是小星星。 “唔唔唔……”孙茜西用嘴擦着云恋依的后背,终于将嘴中的胶布擦掉。 她来不及跟贾行云细说,惊恐着眼,惊声高叫,“哥,你快跑,我们身上有炸弹。” 郑南这才后知后觉,吓得心肝乱颤,下意识就要跳车。 不过,他刚刚挪动屁股,就硬生生顿足身形。 他用嘴蹭着铁质座椅拐角,直把嘴角刮破,才刮掉嘴上的胶布。 他肥胖的身躯挤向惊魂未定的云恋依,满头大汗吼道:“死也要和你死一起,这辈子连累了你,下辈子我当你的女人。” 云恋依眼泪婆娑,泣不成声,唔唔唔的声音明显是在用鼻音不断叫着“胖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临死告白(万更求订阅) “别乱动。”贾行云扑向孙茜西三人,不退反进。 螺尾咬瞬开。 他眼中的世界变了。 如在赌石场一般,可窥见仔料的本质。 绑在三人腰间的定时炸弹就犹如仔料。 他看清线路,看到里面的包裹物。 倒计时闪烁着红色的数字,如死神的催命符。 上面数字显示00:00:10。 仅剩最后十秒。 十八公里骑行,20分钟完成,已是不可想象。 最后十秒,还要连拆三个定时炸弹。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贾行云没有放弃。 他眼中的本质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他甚至可以看到三人体内游走的血脉。 清晰到,他甚至可以看到郑南阑尾不好。 九秒。 疏理出被密密麻麻麻电线交织的引爆主线。 八秒。 看清炸药的本质,是浓度更高的硝化纤维,不是军用tnt,或c4。 七秒。 雷管的类型。 六秒。 起爆器的设置。 五秒。 贾行云指尖闪出银光,荷瓣剑的尖峰以外人不可察的角度,出现在他指甲盖上。 四秒。 贾行云愣住了。 三秒。 贾行云收回荷瓣剑。 两秒。 贾行云长舒口气,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是放弃了吗?”孙茜西痛苦地闭上了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贾行云,我爱你。”孙茜西用尽最后的力气,心想死之前也要把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吼出来。 她释然了。 睁眼望向讶然的贾行云,嘴角浮起满足的微笑。 笑着笑着,她察觉气氛不对劲。 时间消逝不止两秒,为什么定时炸弹没有爆炸? 她低头望向腰间的定时炸弹。 那上面的计时器停留在00:00:00的时候,显示屏啵地一声裂开,从里面蹦出连着弹簧的尖叫鸡。 “笨蛋,笨蛋,笨蛋……”尖叫鸡上下颤动,发出变形的声音。 孙茜西的脸唰地一下红成一片晚霞。 她尴尬地挪了挪脚步,支支吾吾不敢看人。 “恋依,生亦同被,死亦同穴,这辈子不够,下辈子来凑。”郑南眼泪鼻涕一大把,真情流露,脸埋在云恋依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云恋依看傻子一样看着郑南。 内心感动的同时,却是羞愧难当。 “唔唔唔……”云恋依摇晃着身躯,用胳膊推着郑南,嘴里封住胶布说不出话,急得满头大汗。 “你说啥?”郑南挂着眼泪,抬头打量一眼云恋依,又将头埋了下去。 “唔唔唔……” “是死了,喝完孟婆汤在渐渐失忆了?”郑南埋头低语,瓮声瓮气,“怎么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呢。” 贾行云看得直扶额,撕开云恋依嘴上的胶布,解开她的绳子,指着三人的腰,“假的,连接片是绝缘的。” “胖子,起开。你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云恋依推开郑南的头,羞得面红耳赤。 “啊?”郑南屁股一歪,耸拉着坐下下去,语气颓废道:“假的?” “假的怎么了,你还真想带着老娘寻死不成?”云恋依横眉冷对,瞬间却是破涕为笑,点着郑南的额头道:“油嘴滑舌,看我不修理你。” “解开,解开。”郑南将后背递给云恋依,后怕道:“还好是假的,我跟你还没过够呢,这么快就死了,岂不是太不值。” 两人打情骂俏,腻歪到没边。 孙茜西很尴尬,埋着头,一动不动。 她感到身后绑住的双手松开,莫名紧张地闪电收手回缩。 孙茜西揉着手腕上的淤青,埋首低语,“那个,刚才一时情急,你也知道,人死之前,是会胡说八道的。” “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郑南转头插话,被云恋依一巴掌按住头揉进怀里。 她拍打着郑南的头,朝孙茜西摆手,“胖子刚被绑得气血不畅,人傻的,是个傻子,哈哈,他什么也没说过,你们什么也没听到,继续,继续,你们继续。” 此地无银三百两,孙茜西更臊了。 “我知道,妹妹对哥哥的爱嘛,我也爱你。”贾行云轻言细语,捧着孙茜西淤青的手腕,轻柔地揉搓。 “是的,就是这样,我也是这个意思。”孙茜西长舒口气,眉开眼笑,抬起头望着贾行云眼睛,又瞬间低下头去。 他内心一片空荡,释怀的同时,感觉空落落的,无穷无尽的疲倦感从心底涌出。 她感觉心好累。 “没事的,这点淤青,我房里有药,你们自己去。”贾行云掏出手机,面部识别解锁,在手机a上一通设置。 她递给孙茜西,“别墅的门禁nfc,我设置好了,手机靠一靠就能进,遇到保安报我的名字。” “哥,那你呢。”孙茜西握住手机,反手抓住贾行云的手腕,勇敢与他对视,“你要去做什么?” “这事就不能这么算了。”贾行云举起右手轻柔地抚摸着孙茜西的秀发,摘掉她发丝中的竹叶,眼露温柔。 他抬头望向高榜山,朝半掩山顶的挂榜阁看去,眼中的温柔瞬间凝固。 “一而再再而三,致你于危险境地,是时候向他讨点利息了。” “是杀害我父亲的人吗?” 孙茜西升起古怪的念头,虽然父亲的死被官方解释为野兽袭击,但是她不信。 她隐隐觉得与龙川墓有关,此时看到浑身渐起暴戾的贾行云,她判断,杀害他父亲的人出现了。 贾行云顿时微愣,不想将孙茜西卷入漩涡,他转回头不着痕迹笑道:“没事,一点私人恩怨,你安着,一切有我。” “茜茜,我们走吧,不要成为学长的累赘。”郑南难得清醒一回,与云恋依相依相偎站起来。 “是的,你哥这么优秀,我们回到别墅等他的好消息才是正途。” 云恋依挽起孙茜西的胳膊,将她扶起来,朝贾行云点头示意自己会照顾好她。 孙茜西心不在焉,跟着云恋依茫然转身。 她犹豫片刻,挣脱云恋依的手,转身无言,狠狠抱住贾行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推开他扭头就跑。 热搜又飙升了。 贾行云身边的那个女孩。 成为第一话题,热度不减,蹭蹭蹭火箭上蹿。 孙茜西,被人肉出来。 这个名字,这个人,未出道就先火。 她注定,要成为人气偶像。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贾想杀人 贾行云目送孙茜西三人离开。 转身抬头凝视挂榜阁的方向。 他微眯双眼,迥然睁开,眼中寒芒乍现。 第一次他有了想主动杀人的冲动。 贾行云脚踩直升机软梯的最后一节,朝前并住几节,单手抓住,朝普宁歪了歪头,指了指高榜山上挂榜阁的方向。 看到贾行云的动作,普宁眼前一亮,秒懂,被贾行云需要的感觉让他幸福感爆棚。 他豪情万丈,意气风发,伸手指向侧面山顶,犹如指挥千军万马,“目标,高榜山,挂榜阁,冲啊。” 尚观急吼吼地挥舞拳头,兴奋得满脸通红。 见证贾行云骑行成就车神,直升机一跳成就武神,山上会成就什么呢? 他作为摄录师,传奇诞生的参与者,充满期待。 刘汉强比两人就要淡定多了,作为直升机的驾驶员,首先心理素质就必须过硬。 他调整耳麦,吼一句“坐稳了”,神情专注地驾驶直升机平稳上升。 贾行云抖了抖软梯,踩拉住软梯最后几节,迎风而起。 直升机拉着倾斜半空一定角度的软梯,带着软梯上的贾行云,缓慢爬升。 贾行云风中晃荡,发丝飞扬,衣袂飘飘,说不出的飘逸。 他凝视挂榜阁,看到最顶层,赵猛慵懒地凭栏独立。 两人虚空凝视。 眼神交织,如风暴中的两道闪电。 “铁鸟真是麻烦的东西。”赵猛抚摸着琴盒,琴盒裂开缝隙,抖动不已。 “老伙计,你也同意吗?”赵猛捂紧琴盒,眼中露出追忆。 他舔了舔唇,嘴角翘起轻蔑的弧度,“时光荏苒,科技日新月异,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比如……” “比如一力降十会。”他脚下猛顿足,棋盘应声而起。 赵猛抬起右腿,凌空抽射,棋盘化作一道流光,飞逝而去。 “规避……” 棋盘在贾行云眼中越来越大,他怒吼一声,提醒头顶的直升机避让。 风声太响,螺旋桨旋转的声音也太大,贾行云的提醒毫无作用。 刘汉强只觉得眼前一花,感觉什么东西撞上了螺旋桨。 直升机猛烈颤抖,螺旋桨爆出火星,一叶桨片脱落。 嘈杂的报警器急促响起,短促得犹如催命符。 机身不稳,冒着浓烟,东倒西歪。 直播画面晃动着,里面尽是普宁和尚观、刘汉强三人仓皇失措的嘶吼。 “迫降,迫降,往回峰轩……” “冲冲冲,直上伴山亭,在金城广场降落……” “来不及了,我控制不住,飞机要撞山了……” “怎么办,怎么办,神啊,神……” 普宁和刘汉强喊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惊愕地发现自己飞出了直升机。 确切的说,是被贾行云一手提一个带出了机舱。 贾行云脚钩着软梯,骨钱令纹身再度内敛。 他一手一个,从机舱飞下,脚钩住软梯,在最低点的时候把两人抛挂到山间的松树上。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 普宁叽哇鬼叫,手舞足蹈,被枝桠挂住衣领来回晃荡。 尚观濒死关头,职业素养发挥得淋漓尽致,危机关头,死死攥紧摄录机。 他因为抗着重物,反而落得更加沉稳,吊住树冠,慢慢压低,安全落地。 “哈利路亚,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妈妈咪呀……”尚观胡乱摸着身上的零件,嘴皮发紫,劫后余生令他头皮发麻,激动得满天神佛拜了个干净。 “放我下来。”普宁张牙舞爪,风中凌乱,心中还谨记直播。 他怒吼着,“直播,直播不能停”。 咣当一声。 重物从天而降。 被贾行云如法炮制的刘汉强从天而降,精准地砸在普宁身上。 两人吊在同一树冠上,终于用重力压得树冠落地。 刘汉强双脚沾地,直接滚落一旁,跪在地上朝半空咚咚咚磕头,嘴里直念叨“谢谢,谢谢……” 普宁双腿发软,打着顺拐,跑一路,摔一路。 他鼻青脸肿,冲到神神叨叨的尚观面前,急冲冲吼道:“直播,直播呢。” “没了,播不了。”尚观摆弄着机器,哭丧着脸,“信号传输设备在直升机上,我这光有摄录机,不能同步。” “不能同步也给老子上。”普宁一拐一拐,拉起尚观准备穿林爬山,气喘吁吁道:“不能同步也要录制。” 一首轻妙的铃声响起,普宁的手机响了。 普宁心烦意燥,哪有心思接电话,极不耐烦地挂掉。 挂了又响,响了又挂。 普宁怒火中烧,按下接听键就准备咆哮。 台长的咆哮先一步从手机里传来,“普大炮,你给老子听着,电视台这边已经派人赶来支援,这段时间,你给我用手机直播,我们已经与云音科技达成合作,台里的频道账号密码我授权给你,你给我顶上……” 别的没记住,就记得可以继续直播,普宁兴奋得像个孩子,揪着尚观的胳膊肉,哆哆嗦嗦点开云音a。 鹅城电视台的云音直播间,直接关联到普宁手机账号上,直播间的观看人数,疯狂突破。 单个直播间的观看人数记录,不断被刷新,超越第二名十倍、百倍,还在恐怖上升。 弹幕都暴走了,滚动得眼花缭乱。 各种各样的礼物刷得一闪而过。 刷得最多的除了小心心,就是直升机,还有不断闪烁的豪礼宇宙之心。 “快呀快呀快呀快呀……” “米斯大人呢,直升机呢。” “拍什么山林,拍天上啊,笨蛋。” “老铁,你在吃屎呢,给老子看这个。” 普宁也很无奈啊。 举着手机拍向天空。 茂密山林,还是上坡,石阶飞云道看着挺近,走了半天也没走到。 干播不说总不是事,普宁拼了,自然而然进入主播角色。 “各位老铁,咱不着急,相信车神,啊,你们叫他米斯大人?是什么意思?哦,天神的意思啊,果然,很贴切,你们比我专业,棒棒哒。” “棒你妹,我们要看神,楼下保持队形。” “棒你妹,我们要看神,楼下保持队形。” “楼下你妹,我们要看神,楼下保持队形。” “楼下你妹,我们要看神,楼下保持队形。” “楼上你妹,我们要看神,楼下别跟了。” 普宁电视直播咆哮式解说的确拿手,面对手机直播,他掌控不了节奏。 第一百七十四章 赵猛,受死 贾行云也掌控不了失控的直升机。 贾行云将普宁三人从直升机上救下,他第一时间回到驾驶舱,面对在冒着火星,眼花缭乱闪烁危险信号的仪表盘,他也蒙了。 直升机他会开,但是在半空中打转冒烟,回旋下落的破烂直升机他还是头一次驾驶。 贾行云本应该弃机跳到树冠,安全落地。 但是,他选择了大胆尝试。 他要驾驶直升机给赵猛来一个下马威。 驾机撞挂榜阁。 这个大胆的想法从一升起,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贾行云熟练地操作着总距操纵杆、驾驶杆、脚蹬,调整着直升机的飞行角度。 纵使如此,直升机依然贴着山林,盘旋上升,摇摇晃晃好几次差点撞向山体。 林中高大的树冠擦着直升机,抽打的声音,让胆大心细的贾行云也不免惊起冷汗。 直升机冒烟变成了冒火,磕磕绊绊越过伴山亭,掉落的冒火零件砸在旁边的将军树上,炎热的天气,瞬间起火。 一时之间,火势蔓延,整个高榜山顶部起火。 幸在建造挂榜阁的时候,就绕着这个景点造路,成了一圈天然的火势隔离带。 直升机在火海中扶摇横冲,浓烟滚滚中犹如怒海中飘零的木舟。 贾行云很不好受,捂住口鼻,呼吸变得困难。 他神色凝重,在考虑要不要跳机。 正直此刻,一道寒芒乍现。 贾行云凝神屏息,猛拽驾驶杆。 直升机猛然昂头,躲过那点寒芒,又急速下坠。 直升机被贾行云猛烈操作,如回光返照,动力全失,越过金城广场,凭着惯性直冲挂榜阁。 高度不够,速度不够。 眼看着直升机在下沉,即将撞到金城广场巨大的高山榕上,贾行云踹飞舱门,猛蹬机身,高高跃起,从天而降。 “赵猛,受死。” 荷瓣剑出,贾行云双手持剑,举过头顶,半空后弯腰,劈斩而去。 这一式如跳跃的猩捶,如战斧式扣篮。 直升机撞断高山榕,油箱爆裂,爆发巨响。 油火冲天,浓烟滚滚。 半空中的贾行云就像踩着火焰翻飞在火海的炎帝。 赵猛怒拍琴盒。 琴盒嗡地一声,一把与他等高的宽棱血槽青铜剑破空而出。 赵猛右手握剑平推,犹如横刀立马,半悬身,带剑飞速半转。 剑身轻颤,带着沉闷的金属音。 火星四溅,两剑触碰在一起。 一个立劈,一个侧斩,电光火石,猛烈一击。 他们彼此的剑身上照耀着彼此的眼,都是那么沉稳且不羁。 这是两个同样骄傲的人。 赵猛的骄傲是外放。 贾行云的骄傲是内敛。 贾行云一触即收,荷瓣剑凭空消失。 赵猛心生警惕,半撤脚步,手腕翻转,带剑化圈。 贾行云心生警戒,骨钱令颤,血鸦笛无声泣鸣。 贾行云的身体血雾迷漫,数不清的血鸦疾驰而去。 凌空的贾行云血气滔天,裹着血纹隐隐的荷瓣剑再度劈斩。 简单粗暴才是正道。 管你剑影丛丛,我一劈而斩之。 贾行云怒喝一声,劈出盘古开天的气势。 “赵猛。” 贾行云再吼一声,怒发冲冠,青筋暴起,一往无前。 轰隆巨响。 挂榜阁顶层烟消云散,如被蒸发。 贾行云的剑招不是杀招。 杀招在下,在赵猛的脚下。 血鸦笛被贾行云融合得得心应手,他发现血鸦笛可以这样用。 可以当血影用。 赵猛脚下的血影似有生命,怒放血莲,缠绕而起。 赵猛凌空后翻,脚蹬梁柱,双手持青铜剑弹射而去。 血影被他一剑劈成两瓣。 他犹如破开水浪的鲨鱼鳍,一剑荡开。 “等的就是你。” 开启螺纹咬的贾行云眼中一切都变得不同,他能“看到”赵猛的势。 简而言之,他能隐约预判到赵猛的动作。 虽然这一刻的感觉捉摸不定,但是他还是决定尝试。 用血气滔天掩盖真实目的,赵猛头上的血雾空间,突兀出现一把剑,一把贾行云发动血鸦笛隐藏在其中的荷瓣剑。 “我才是荷瓣莲的第一任主人。” 赵猛轻蔑一笑,手中青铜剑一分为二。 荷瓣莲有十三,故此剑意有十三。 赵猛的青铜剑除了手中为实体,头上那柄是一道剑意“半月斩”。 半月斩凌空而去,当头与荷瓣剑激起冲撞的圈纹。 “着……”空谷牙随即开启,贾行云把胸中澎湃如擂鼓的空空声,意识凝聚成音。 既然空谷牙是精神层面的副盘,那么能清明自身,是不是也可以影响他人。 战斗中领悟骨钱令副盘本质,贾行云天马行空,随心所欲。 赵猛意识微僵,出现毫秒计的停顿。 他只觉脑中嗡地一声,似出现刹那的空白。 贾行云反手就是一剑。 赵猛凭着本能,青铜剑当胸横摆。 当的一声,荷瓣剑正中赵猛胸口前的青铜剑。 赵猛嘴角扯出不屑,青铜剑上传来的力道软绵无力,他对贾行云的能力充满失望。 却见荷瓣剑突然消失,一道血影连接在青铜剑上迅捷回缩,拉着贾行云的身体飞驰而来。 剑招是假,藏招是真。 贾行云右拳当空去,快若流星。 “有意思。”赵猛眼神灼灼,仓皇之间硬碰硬,左拳破风迎击。 贾行云嘴角一咧,右拳呈半握,荷瓣剑再度出现。 赵猛一句麻麻批差点脱口而出。 他迅速变招,拳头下压的同时,侧身抬剑。 巨大的震荡力,贾行云点挑之势隐压赵猛一头。 不过,这依然并非贾行云的实招。 他手中的荷瓣剑,不是握,而是投掷。 他自身在投掷的同时,左膝已撞向赵猛的侧腰。 “尼踏马。”赵猛终于发怒,手中青铜剑璀璨发光,剑气迸发。 贾行云一击膝顶正中赵猛侧腰,击得他噔噔噔后退五步。 贾行云被剑气撩拨,跌跌撞撞后退着撞在护栏上,最终溢出血丝。 他左膝往上,裤条凌乱,大腿鲜血淋漓。 贾行云心脏砰砰跳,眼神明亮,尽是紧张刺激过后的兴奋。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呸地吐出一口血水,摸着大腿的伤,索性把挂着的裤腿撕掉。 他抖了抖左腿,把撕掉的裤腿,抖向一旁,语气带着激动的颤音,“没想到吧,昔日的蝼蚁,能撼动大树”。 第一百七十五章 鹅城为盘 “不打了,不打了,没意思。”赵猛揉了揉腰间被顶的部位,语气轻松,“人老了,这一顶,差点岔气。” 他呵呵笑着,突然横移,快到贾行云眼神收缩。 贾行云惊愕地发现,赵猛反背青铜剑,举掌成爪,当胸抓来。 海黾旋瞬间反应,贾行云在那爪抓来的瞬间,擦着指甲闪落一旁。 “哟呵,不错嘛。”赵猛施施然落在地上,活动手指,收剑入琴盒,两指夹住一截衣料,朝贾行云晃了晃,“丹室一别,果然是刮目相看啊。” 贾行云胸前凉意阵阵,心道侥幸。 这赵猛不愧为长生堂主,看来之前并未使出全力,作为荷瓣莲的初任拥有者,贾行云明白,赵猛远不止此。 “你也不赖。”贾行云眼露讥讽,弹了弹胸前的衣服破洞,故意刺探赵猛,“撕扯人衣服的女人本事,你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想学吗,我教你啊。”赵猛并未上当,语气散发出强大的自信,“保证把你调教得比女人还女人。” “别浪费时间了,你搞这么多花花肠子,想要什么直说。”贾行云暗暗防备,并未如表面那般轻松。 “我想要什么?”赵猛点着自己的脑门,嘲笑道:“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 “就算毁了它,我也不会给你。”贾行云捂着胸前的骨钱令,已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话不要说得这么满,不一定哦。”赵猛逗小孩一般,举起食指竖在鼻下,朝贾行云点了点。 “这么紧张做什么,论起来,我们都是神裔血脉,根上就是一家人。”赵猛指了指楼下。 “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然后再玩点有意思的赌局,我觉得很适合当下的环境。” “行啊,奉陪。”贾行云轮着右肘,活动胳膊,笑魇如花,“赌局什么的,我最喜欢了,来来来,是围棋还是象棋,我都奉陪到底。” “想拖延时间?”赵猛一眼看穿贾行云的心思,眼露讥讽,“没几个小时,那些手中拿着烧火棍的家伙是到不了挂榜阁的。” 赵猛摊了摊手,瘪嘴一笑,做无奈状。 他摇了摇手指,故意将后背露给贾行云,语气玩味道: “而且也不玩围棋或者象棋,咱们玩弹珠跳棋。” “弹……弹珠跳棋。”贾行云舌头打结,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他望着赵猛的后背,几次升起偷袭的念头都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赵猛既然故意卖出破绽,那么必定有恃无恐。 此时偷袭,不是明智之举。 偷袭需要明智? 贾行云不觉得,所以。 他动了。 赵猛的后背如同长了眼,脚下寸移,鬼魅连动。 他拍了拍身旁的琴盒,似自言自语,又似在提醒贾行云。 “小蝼蚁怎值得我出手,所以,定时炸弹上我做了手脚,你,别不识趣。” 贾行云生生顿住身形,心思缜密如他,有点吃不准赵猛的想法。 从环湖十八公里,处处设障碍的骑手判断,赵猛的行为完全就在置自己于死地。 但是,定时炸弹上面的手脚,摆明了就算贾行云最后没有追上,也不会发生爆炸。 这一切真如他所说,就是一场赌局? 还是结果儿戏的游戏。 但是,他的目的又很明显,冲着骨钱令而来。 此刻又提起赌局。 贾行云觉得自己被对方在牵着鼻子走。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赛车开始之时,贾行云已利用血鸦在布局。 贾行云不是一个人,贾家也不是毫无底蕴的暴发户。 两个心智多窍的男人,各怀心思,就看谁的底牌够硬。 “喝茶,凤凰单丛,凤城极品红茶。” 赵猛半跪竹席,用竹瓢从茶海舀出茶水,点倒在竹杯中,神情轻松得像个和蔼的邻家大叔。 既来之则安之,贾行云盘膝而坐,左腿的伤狰狞一片,很不合时宜。 这一层,蒲团、茶几、凉席铺设在戏台下方,近旁是炭火小茶炉,咕咕冒热气。 戏台方形,占据四分之一的空间,本是唱鹅城客家地方剧——外江剧的地方。 此时的戏台上,是一巨型投屏,播放的正是《湖光鹅城》的前几期纪录片。 贾行云大咧咧地右肘杵在右腿上,右手成拳顶着下巴,左手举起竹杯一饮而尽。 “我下毒了。” 赵猛夹起竹杯在温水中荡洗,慢条斯理,动作轻柔得宛如在洗玉。 “毒死我拉倒,随了你的意。” 贾行云轻蔑一笑,自顾自弯腰举起茶海往竹杯添茶。 他仰着头咕噜一口,哈口气,咂摸嘴唇,推了推竹杯,点着茶几,朝赵猛示意,“有这么待客的吗,要客人自己倒茶,你懂不懂粤地茶文化。” “略懂。”赵猛说这话的语气,就跟贾行云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同出一辙。 “小柒制作的疗伤药。”赵猛抛给贾行云一个白玉瓶子,加重语气道:“有毒的。” “切,无聊。”贾行云不为所动,拧开瓶口,用手指抠出一坨绿油油的膏药,抹在左腿上。 伤口处酥麻一片,如千万蚂蚁在撕咬。 他龇牙咧嘴,头上渗出汗来,差点暴走。 “哎,我都说了,有毒的,你偏不信,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赵猛摇头晃脑,眼中尽是捉弄。 “赵猛,你大爷。”贾行云忍着挠心挠肺的冲动,抱着左腿动弹不得。 他咬紧牙关,盯着赵猛恨得磨牙。 只是片刻,清凉的舒适感传来,他低头一看,伤口处渗出透明液体,伤口肉眼可见在慢慢愈合。 “哪有不经历风雨,就能轻易见彩虹。”赵猛抿着茶,意有所指。 “哦,我不一样,我出生就见彩虹。”贾行云擦拭着伤口的透明液体,没好气道:“只有心术不正之人,才会时刻都是灰暗的天空。” “行了,茶也喝了,伤也疗了,没兴趣跟你讨论空泛的东西。” 赵猛从茶几底下掏出一盘弹珠棋,掰开对角的棋盘,捡起白色的弹珠摆盘,“我白你黑,谁先摆好棋子谁先行。” “你说了算?”贾行云嘴中不屑,手上动作不停,黑色弹珠颗颗摆上。 他落后两子,呵呵一笑,在赵猛摆好的瞬间,转动棋盘,黑白交换,跳子前进一步,“对不起,我先摆好,棋先一着。” 赵猛嘴角抽了抽,手举在半空微愣。 第一百七十六章 苍生为子 “幸好我不是你爸,否则定会抽得你皮开肉绽。” “那我是你爸呗,我和你的想法恰恰相反,会原谅你。” 贾行云本就对赵猛充满怨气,轮口舌之争,他毫无心理负担。 “你可以再无聊一点。”赵猛并未急着行子,反而打了个响指。 投屏的画面瞬间转换。 贾行云抬头望去,眼神收缩。 “鹅城为盘,苍生为子,赌注就是这个。”赵猛将荷瓣莲、血鸦笛放上茶几,手指点着两个副盘。 他指向贾行云的前胸,语气轻松,“我能感受到子母扣、螺纹咬、空谷牙、海黾旋的气息,再加上你贾氏祠堂的促织牌,你有五,我有二。” 贾行云尽量不去看投屏画面,心中激起巨浪的同时,强装镇定,“你也说了,我有五,你只有二,赌注不对等。” “所以?”赵猛不以为然,呷一口茶,转动竹杯,“我要加注?” “不然呢?”贾行云解下骨钱令,将副盘一一抽出,缓慢而坚定地拍在茶几上,“我梭哈,你拿什么跟?” “真是大胆呢,就这么拍在我面前,就不怕我抢了?”赵猛手指在茶几上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见他内心的确是动心了。 “敢拿出来,就不怕你抢,不信来试。”贾行云后背紧绷,眼露锋芒,如捕食前的猎豹。 赵猛猛然抬头,眼神咄咄逼人。 两人一动不动,似有无形的威压在空气中猛烈碰撞。 “你太小看我,我,赵猛,身为长生堂主,秦国大将,神裔血脉,不屑行那宵小行为,说了赌就不会抢。” 赵猛眼中精芒闪现,豪气冲天,跪坐之姿臀挨脚底。 随着他略带侵略性的姿势变得松弛,贾行云感觉空气中压抑的气氛为之一空。 他暗松口气,后背脊梁上的汗迅速滑落腰间,湿了裤口。 他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压力重重。 贾行云不着痕迹,喝茶掩盖,以喝茶吐气缓解内心。 “月小琉、月小柒、月小玖,加荷瓣莲、血鸦笛,够不够入局。”赵猛轻松念出三人名字,似乎三人在他眼中就如副盘一样,只是物件。 老实说,贾行云很心动。 站在赵猛的角度,以古人的思维,拥有骨钱令,复活几万长生军,损失三个香主值得。 站在贾行云角度,以现代人的思维,独一无二的人才更加难得。 不过谈判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这一点,赵猛不如贾行云,直接就将赌注底牌露了出来。 或许是赵猛有恃无恐,觉得根本不会输。 “再加上它。”贾行云指着赵猛身后的琴盒,“那把青铜剑。” 赵猛眼神明显收缩,眼露不悦。 他眯起眼睛看着贾行云,如猛虎盯住羔羊。 “成交。”赵猛的语气带着生硬,显见暗压火气。 原来他更加在意青铜剑,贾行云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故作姿态,未曾想还有意外收获。 人只要有弱点,就有突破口。 “不过,你说赌就赌,若是我不入局呢。”贾行云好整以暇,神情轻松,渐渐占据主动。 赵猛眼角寒光闪过,轻蔑讥笑,“你不赌,我就炸了红花湖,水淹鹅城。” 似乎是为了让贾行云相信,他戏法一般掏出遥控器,转换投屏画面。 “这次的炸弹是真的,tnt。” 赵猛笑呵呵地点着脑门,做了个轰的嘴型。 画面上是忙碌的身影,大坝上十来名骑手,一部分驱赶着游客,一部分在斜坡上埋炸药包。 贾行云坐立不安,脸上很明显现出愤怒,“市区常住人口两百多万,尼踏马不是人。” “我又不认识,死不死与我何干。”赵猛很满意贾行云的反应,“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人成神。” 他点了点脑门,恍然状,“差点忘了,红花湖十八公里骑行,成就了你的美名。” 他眼露讥讽,嘲笑着一字一顿,“米~斯~大~人!” “你看,你是鹅城人民心中的神,不赌,我炸了大坝,水淹鹅城。赌输了,我炸了大坝,水淹鹅城。赌赢了,我不开心,我炸了大坝,水淹鹅城。啧啧啧,我都为你心慌。” “赵猛。”贾行云咬牙切齿,双手重重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海倾倒,茶水倾覆,流了满满一地。 赵猛慢条斯理扶起茶海,温柔地擦着茶几上的茶水,眉开眼笑,突地挎下脸来,严肃地盯着满脸愤怒的贾行云,“我是认真的。” “赌,放马过来,不让你输得底裤朝天,我跟你姓。” 贾行云抬起右拳捶在地上,左手捏着白色弹珠连跳几步,“这弹珠棋盘当算一局。” 赵猛捏起黑色弹珠,翻黑子,跳白子,过桥到棋盘中间,自信满满道:“当然。” “开始咯,鹅城的守护神。”赵猛讥讽一句,转换投屏画面。 第一局,嗯,就叫人质危机吧,怎么样,像不像大片电影的名字。” 贾行云终于知道为什么鹅城警力这么久没有到红花湖。 市区发生严重劫持人质事件。 鹅城东江大桥附近,东江沙公园,劫匪劫持旅游大巴从滨江东路冲进东江沙游乐场。 此时的游乐场附近,江面巡游快艇,路面开来防暴车,市局副局长江军耳塞耳麦,手持对讲机,亲自布控,市局警力,包括鹅城武警占据有利地势,声威赫赫。 “我赌劫匪胜,他们的要求会得到满足。”赵猛卖个关子,语气玩味道:“你的同门哦,真期待他的表现。” “韦世强?”贾行云微微蹙眉,嘴角下意识抽了一下,直接略过话题。 “你不会赢的,华夏大地上,面对劫匪,从来不会屈从,国家不会向任何恐怖分子低头,决不允许威胁人民生命财产的事件发生,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这一局,你输定了。” “呵呵,拭目以待。”赵猛拍了拍茶几,敲击着棋盘,“专心点,该你了。” 贾行云头也不回,举棋盲下,精准连跳,逼近对方区域。 赵猛眼角跳了一下,望了望贾行云淡定的侧脸,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贾行云不再说话,偶有回头,专注投屏画面。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质事件(万更求订阅) 市区。 东江沙公园游乐场。 旅游大巴内。 三个蒙面劫匪分前中后手持武器挟持人质。 侧面车窗被拉得严严实实,前后车窗也被空调被盖住。 车内二十几名游客,老女老少皆有,相依相偎,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韦世强一身黑色的风衣,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他脸罩半边银色面具,盖住右脸,露出完好无缺的左脸。 “十岁以下的孩子,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下车。”韦世强左手戴着银丝手套,一拳将车门砸出半个拳窝。 “夜枭,不能开门。”将司机拉倒的劫匪比划着手中的砍刀,朝韦世强抗议。 “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韦世强右手甩动风衣,脚底发力,单手捏着劫匪的脖子,将他凌空提起。 劫匪脸色瞬间涨紫,挥刀砍在韦世强左臂上。 刀划破他的衣袖,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吓得车厢内的游客惊叫不断,埋头垂首,抱头痛哭。 “收声,听到没有,再哭?”车尾的劫匪手持猎枪,用枪抵住嚎啕大哭中年男子的头。 “枭哥,消消气。”剩下的另外一名劫匪,手中举着手机在同步拍摄,手机的画面正同步在挂榜阁贾行云、赵猛面前的投屏上。 他上前两步,又退了回来,对着韦世强讪讪一笑,“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商量。” 韦世强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劫匪惯在地上,“啊强,小何,瓜子,做好自己的本分,我的事再多嘴,别怪我翻脸无情。” 瓜子,也就是被他提在手中惯在地上的劫匪,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急促咳嗽,呼呼喘气,点头如捣蒜,捡起砍刀退到一旁,不敢对视韦世强。 他踹了一脚司机,把气发到他头上,“没听到枭哥说什么吗,十岁以下孩子,六十岁以上老人,滚下车去。” 阿强举着手机嘿嘿一笑,补充道:“下车之前,值钱的东西留下。” 他心虚地朝韦世强望去,见他没有反对,胆子更大,“剩下的人,自觉点,手机、手表、首饰、现金,统统交出来。” 小何用猎枪挑下车架上的旅游包,拉开拉链,一股脑将里面的东西抖落。 他将空包踢向阿强,将第一个目标对准了身旁座位上埋头抽泣的中年男子。 “你,东西交出来。” “我,我就剩这些了。”中年男子将手机和手表放入阿强伸过来的旅游包,畏畏缩缩不敢看人。 “给老子玩心眼?”阿强将旅游包递给小何,急冲冲跑到瓜子身边,从他脚下的袋子中抽出一把西瓜刀。 他挽着袖子,一刀就砍在中年男子小腿上。 顿时血流如注,中年男子倒在地上,杀猪般嚎叫。 阿强踩住中年男子的小腿,用脚踢开他的皮鞋,从中滚出一条金链子。 阿强捡起金链子,挥舞着西瓜刀朝游客吼道:“看到没,这就是下场,都给我老实点。” 韦世强皱了皱眉,最终转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他的思绪已经飘了。 想着这次任务完成,就可以回到龙川墓看望琥珀棺里的范晓红。 赵猛说了,七块寻方令的副盘已经明朗,聚齐最后一块,范晓红就能复活重生。 为了小红,做个恶人又何妨。 不过,如果小红醒来,知道自己认贼作父,助纣为虐,会不会怪自己。 呵呵,怪是一定会怪的,按照她的秉性,只怕要跟自己拼命吧。 小红,我好想你,纵使用我的命来交换,我也毫不犹豫。 想着想着,韦世强的嘴角翘起一抹笑意。 “哥哥,哥哥。” 韦世强的风衣被人拉动,弱小的声音带着恐惧的无助。 韦世强低头望去,一个三岁的小男孩,眼泪婆娑,见他望来,怯生生退后几步,擦着泪水,指着半埋首,紧张注视他的女子,“哥哥,你能放了我妈妈吗。” “东东,妈妈没事,我们在拍电影呢。” 小男孩的妈妈,惊恐着眼,生怕那个怪物会伤害小男孩,她眼中流露出哀求,尽量放松语气,咧出生硬的笑脸,“东东,你快下去,别乱跑,妈妈待会就来找你。” “真的吗?”小男孩破涕为笑,再次揪住韦世强的风衣,“真的是真的吗。” 看着小男孩挂着泪花笑得天真烂漫,韦世强心中微痛,他狠狠点头,鼻音浓重,“嗯。” “妈妈叫韩晓华,哥哥,你是出钱拍电影的人吗,要给妈妈多点那个什么呀。” 小男孩大抵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镜头,支支吾吾小脸通红。 “去吧,哥哥保证,不让你妈妈演尸体的角色。” 韦世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柔软被触动,算是给了小男孩一个郑重的承诺。 小男孩不明所以,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小大人一样郑重点头,他转身朝韩晓华挥手,“妈妈,你乖乖的,我也会乖乖的。” “嗯,东东乖,快下车,妈妈很快就来。”韩晓华内心焦急,下意识起身想去抱小男孩,被瓜子阴沉着脸一眼瞪了回去。 包括小男孩在内,三个十岁以下小孩,六个六十岁以上老人,车内游客还剩下十一。 除了韩晓华和小腿受伤的中年男子,还有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妻,一个度假的三口之家,两个闺蜜,两个基友。 “站住。”阿强揪住窝着身子鬼鬼祟祟抱作一团的两个年轻人,上下打量,气到好笑,“你们是十岁以下,还是六十岁以上?” “我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 “求求你,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独子,我不想死。” “你们两,搞基的是吧?”小何用猎枪捅了捅两人的屁股,眼露鄙夷,“给哥们表演一个男上加男,让兄弟们乐呵完了,就放你们走。” “真的?”左边的基佬信以为真,居然腆着脸挤出比鬼还丑的笑脸。 “真你麻皮。”小何甩着猎枪,枪托砸在他头上。 顿时血又冒了出来。 剩下一人,吓得兰花指起,当下跳脚,惊叫连连。 只是小会,他就全身抽搐,打着摆子,眼白翻滚,口吐白沫。 “我擦,羊癫疯。”小何望了韦世强一眼,见他点头,一脚就将羊癫疯发作的人踹下车去。 刚踹下车,这人就连翻带滚,擦着嘴角的白沫,跑得荡气回肠。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性百态 小何从门缝看到这一幕,被雷得外焦里嫩。 他提着右脑冒血的基佬,嘲笑道:“你的好基友,真婊,演戏一流,肯定是受,你是攻吧。” 瓜子嘿嘿傻乐,搓着脖间被韦世强捏起的手印,色眯眯地踱步到那一对闺蜜身前。 “进去点,给个位置。”瓜子拍着砍刀,用胯挤了挤埋头盯脚尖,座位外侧的苗条女孩。 “不要,不要。”苗条女孩抖抖索索,话都说不利索,害怕得抱紧身子直摇头。 座位内侧的微胖女孩咽了咽口水,脸色发白,她呼吸粗重,内心经受重大折磨。 她踌躇片刻,勇敢抬头,一声不吭,抱住苗条女孩。 虽然她没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 “哟呵,要不换你。”瓜子顺着微胖女孩的头发,低头嗅了嗅,猥琐地眯眼长吸口气。 “无耻,下流,你们这些恶人,不会有好下场。”三口之家,父亲、母亲、儿子,父亲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文人气息很浓。 愤怒起身,破口大骂的就是他。 他双股颤颤,嘴皮打着哆嗦,却是捏紧双拳,倔强地推了推眼镜。 “老汪,快……快坐下。”母亲满脸焦急,后怕地望了劫匪一眼,抱着父亲的腿,语气哀求。 儿子没说话,眼睛瞪得圆圆的,注视着瓜子。 “哟,知识分子嘛。”瓜子拍着手中的西瓜刀,上下打量一家人。 他突然一刀划在父亲手臂,收着刀把拳打脚踢。 父亲护住头,弯腰擎在座椅两旁,护住里面的母亲和儿子,一声不吭。 血流了一地,他咬牙硬挺,眼中丝毫没有悔意。 “老汪,老汪。”母亲声嘶力竭,抱住父亲哭得撕心裂肺,转眼朝瓜子猛扑过去,“我跟你拼了。” 儿子一声不响,眼睛通红,如激怒的小猎豹,踩着座椅凌空扑向瓜子。 “秀明,小贵。”父亲怒吼一声,转身撞向瓜子。 “别看。”新婚夫妻中,丈夫扭过满脸愤慨,蠢蠢欲动的妻子,将她的头按在后椅靠背上抵着,哆哆嗦嗦嘀咕道:“与我们无关,别瞎逞英雄。” 妻子呼吸急促,狠狠瞪了丈夫一眼,正要凭着一腔热血冲出去帮手,却被一声枪响吓破了胆。 小何冲天高高举起冒烟的猎枪,脚下踩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谁踏马乱动,死。” 阿强箍住玩命挣扎,双眼猩红,恨不得吃人的儿子,一个侧摔将他扛倒在地。 阿强反扣儿子的手,膝盖压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瓜子手忙脚乱,推开压在身上的父亲,气急败坏爬起来。 他朝没了呼吸的尸体呸了一口,转眼凶狠地盯着跪在父亲身边哭得只剩气息的母亲。 “啊……草泥马。”儿子被阿强压得呼吸不畅,一口咬在阿强腿上。 阿强吃痛,愣神的功夫被儿子挣脱。 儿子猛地起身,咆哮着近乎潜能激发,弯腰如牛犊一般顶着瓜子冲向后窗。 咣地一声巨响。 后窗玻璃被硬生生撞破。 儿子跟瓜子同时从后窗落了下去。 车窗外,停滞的旋转木马盘前,执行过龙川苦竹嶂下,上柏村中突袭赵猛团伙的一小队组长王波,正带着突击组准备抵近侦查。 被从旅游车后窗滚下的两人惊得脚下一顿。 突击组瞬间抬枪,防爆盾架在身前,在王波的手势下从容撤退到旋转木马盘后。 “情况有变,计划申请中止。”王波捂着耳麦将手中的95式58毫米突击自动步枪指向瓜子的头。 “同意。”此次人质事件的总指挥江军,从无人机画面看到突发情况,下达待命的命令。 他刚要联系埋伏在东江大桥桥孔处的狙击手鸿飞,却看到瓜子举起刀朝发了疯的年轻人砍去。 “王波,开枪,丧失劫匪的行动力。”江军急匆匆吼着,危急关头,依然保持理智,没有用击毙劫匪的措辞。 从车中跑出的老人和小孩口中得知,劫匪有四人,如果将瓜子击毙,势必激起余下三人的凶性。 但是,当务之急,是保证每一个人质的安全,眼看年轻人有生命危险,江军不得不铤而走险。 砰地一声枪响。 瓜子手腕中枪,西瓜刀落在地上。 突击半自动步枪的近距离射击,威力巨大。 瓜子只觉手腕一麻,半个身子都被带得拉扯后退。 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潮水般的疼痛感,冲击而来。 瓜子惨叫数声,捂着手腕倒在地上,翻滚着哀嚎不已。 年轻人满脸错愕,大汗淋漓,茫然不知所措。 “钻车底,钻车底。”王波吼着,从藏身的位置跑出来,连比划带动作。 年轻人看到对方穿着武警服,内心松懈,提着的那口劲,随之泄去。 他狠狠瞪了瓜子一眼,却是脚下一软。 他顺势就滚进车底,撕人的眼神恨不得把瓜子生吞活剥。 车内传来游客渗人的惨叫,一具戴着眼镜的尸体被抛了出来,随后传出亡命徒的嘶吼,“一发子弹,一条人命,来啊。” 车窗尾。 阿强刀架在新婚夫妻丈夫的脖子上,小何用枪抵住妻子的头。 两人藏在夫妻二人的背后,猥琐地将二人的脑袋抵在窗沿。 韦世强大大咧咧出现在车后,瞥了一眼哀嚎不断的瓜子,眼露轻蔑,暗骂一句活该。 韦世强耳麦里听着赵猛的吩咐,内心升起荒唐的念头,他嘴角扯了扯,差点骂一句对方白痴。 最终他叹了口气,朝外喊话,“这次的指挥官,唱首歌,我们就释放人质。” 赵猛吩咐完韦世强,跳棋落子,看到贾行云明显愣了一下。 他哈哈大笑,用调侃的语气道:“你不是说警方不会答应劫匪任何条件吗,你觉得这个唾手可得的条件怎么样。” 贾行云眼皮跳了跳,语带挖苦,“你觉得是我傻,还是警方傻?这也叫条件,我敬告你,戏耍人民警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该你了。”贾行云气呼呼跳跃黑白子,又一颗白子冲进对方棋盘。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你猜,我这条件是真是假?”赵猛并未急着下棋,而是茶海温杯,给自己竹杯倒满。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居然真的唱儿歌 贾行云点了点自己竹杯,毫不客气,“斟满。” 他冷哼一声,嘲讽道:“痴心妄想,就算你条件是真,怎滴,包括韦世强在内的三个劫匪,你就这么舍了?” “纠正你一句,那不叫韦世强,叫夜枭。” 赵猛呷口茶,才慢条斯理给贾行云斟茶,“我意在寻方令副盘,赢了赌局就行,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干,我们赌的是警方会不会答应劫匪的条件,又没有赌生死结果,你这么固执,是怕输?” “是怕输掉你的底裤。”贾行云手捧竹杯,喝得有些心不在焉,江军何去何从,直接关系到骨钱令副盘的归属。 江军很忧郁。 被韦世强的条件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种荒唐的条件从来没有碰到过。 人质事件,除了激情杀人,要么求财,要么求释放同伙,要么被逼求公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从来没有劫匪说“唱首歌,就释放人质”的要求。 如此儿戏,就好像在开玩笑。 但是车尾的尸体,这明显不是玩笑,而是人命关天。 江军与副指挥中队长丁炳山,一小队队长蒋子豪在激烈商讨。 “这是陷阱,这是挑衅。”蒋子豪一脸愤慨,觉得这条件过于儿戏,劫匪没有诚意,只是在拖延时间。 “我同意,打击罪犯,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向犯罪分子低头,这是我们的宗旨。”丁炳山重重拍在车头上,也是满脸严肃,他补充道: “此等行为,是对警方的藐视,嚣张至极。” “我同意你们的观点,但是我有不同的看法。”江军正了正警帽,指着东江沙游乐场的地图 “你们看,劫匪从滨江东路直接驱车冲断路坎,冲进游乐场,游乐场远低于滨江东路,北临江,南靠坡,东西两侧是公园人行石板路,根本不具备驱车的条件,那么你们想过没有,劫匪为什么冲进游乐场,这鲁莽的行为,几乎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清了清嗓子,以手背掩着嘴角,望了二人一眼,继续道: “要么这是一起随机事件,要么就是劫匪没脑子,但是,从劫匪主脑放了十岁以下儿童,和六十岁以上老人的行为判断,这伙劫匪是理智的,至少从侧面反应,劫匪主脑的良心尚未泯灭,我想试试,先答应他的要求。” “我有异议。”丁炳山举了举手,指向旅游车的方向,“劫匪已经杀了一人,如果不是王波及时开枪阻止对方的暴行,那个年轻人恐怕也会当场丧命。所以,我不同意劫匪有良心这样的推测。” “老丁。”江军加重声音,拉了丁斌山一把,压低声音道: “我懂你们的荣耀和骄傲,但是,城市犯罪越来越复杂,不能像反恐一样一刀切,有时候依据现场情况,灵活变通,往往有奇效。” 他见丁斌山黑着脸,张了张嘴,摆手打断他,“这次我是总指挥,听我一回。” 丁斌山望了江军好半响,长叹口气,挥手道:“行行行,听你一回,就是觉得憋屈,不过说好了,要是劫匪耍诈,我可就要采取强硬措施了。” 江军点了点头,正了正衣领,在支援组组长吴山的陪同下,昂首阔步,往游乐场小跑过去。 丁斌山望着江军坚定不移的后背,朝蒋子豪招了招手,“叫兄弟们务必保证老江的安全。” 蒋子豪刚敬礼保证,转身,还未开跑,又被丁斌山拉住,“狙击组布控到位没有?联系联系,如果,我是说,在不伤害人质的前提下,同时击毙三名劫匪。” “明白。”蒋子豪眼前一亮,当着丁斌山的面联系狙击组,“苍鹰苍鹰,我是秃鹫,狙击组布控情况如何,请汇报。” “秃鹫秃鹫,我是苍鹰。”王波趴在东江大桥桥孔前,从耳麦中汇总狙击组的情况,向蒋子豪汇报。 “一号位东江大桥,二号位摩天轮中段,三号位东江炮艇,辅助位江景新苑楼顶,已准备就绪,随时待命,完毕。” “在不伤害人质的前提下,同时击毙三名劫匪,有多大把握,完毕。” “报告秃鹫,旅游车被窗帘挡住,前后挡窗已覆盖空调被,视线不明,难以把握劫匪动向,没有开枪条件,完毕。” “收到,通话结束,完毕。” 蒋子豪将王波的话向丁斌山重复一遍,懊恼道:“方才劫匪同时出现在车尾的机会,我们没有抓住,劫匪很狡猾,又缩了回去,把后窗堵上了。” 丁斌山想了想,拍拍蒋子豪的背,两人对着地形图研究起来。 江军在吴山的陪同下,抵达游乐园旋转木马处。 江军朝众人点头示意,接过鸿飞递过来的喇叭。 他拍了拍喇叭,举起喊话,“里面的人听着,我是鹅城市局副局长江军,也是此次行动的现场总指挥,只要保证游客的安全,我决定满足你们的要求。” 江军生怕劫匪反悔,开始唱歌,一来他想试试劫匪这个儿戏的条件是真是假,二来他对劫匪头子,也就是韦世强抱有奢望。 “食等东刚水,港等哈嘎哇……” 江军毫不害臊,扩音器带着他那五音不全的儿歌响彻公园。 作为人民公仆,江军豁出去了,把客家儿歌《崖系小客家》唱得荡气回肠。 “崖系小客家呀,去哪都唔怕……”韦世强坐在车门附近,双手抱头,双脚交叉搭在前座靠背上,情不自禁晃悠着腿,鼻音浓重地随着江军的儿歌哼唧。 阿强和小何背着韦世强的方向,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枭哥真牛叉,我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戏耍条子的呢。” “可不是,这什么总指挥,嗓子眼烫泡了吧,唱得怎么这么难听。” “鬼知道,不想这了,你说,咱们这次,能拿多少。” “至少得这个数吧。”小何伸出三根手指,在阿强眼前晃了晃。 阿强吞了吞口水,脸上现出兴奋,忽又马下脸来,“玛德,还是不甘心,要不是枭哥假正经,车上这两女的,我非要快活快活不成。” “嘘,小点声,你不知道吗?枭哥最忌讳这等事,你想死,别拉我。” 韦世强哼唱的声音戛然而止,外面江军的歌声也收了。 第一百八十章 沉睡的狙击手 “放人。”韦世强的话,让阿强和小何都愣住了。 不是说好的戏耍条子吗,怎么还当真了。 “枭哥,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小何惊讶的无以复加,手中的猎枪掉在地上,被他仓惶之间一把捞起。 “是啊,人质放了,我们怎么办。”阿强拦住车门,鼓起勇气跟韦世强对视。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韦世强眯起眼,不屑向二人解释这是赵猛的命令。 咔擦。 小何猎场上膛,把枪口对准了韦世强。 他凶相毕露,穷凶极恶的样子有些渗人,吼道: “阿强,过来,夜枭疯了,人质不能放,放了人质,我们指定活不了,你不想想,我们可参与杀人了。” 阿强脸上纠结的神情没有多久,就变成了亡命徒的样子。 他全身都是汗,举着刀磕磕绊绊后退到小何身前。 韦世强眼露讥讽,并未理睬二人,而是左掌呈爪,猛地往车底抓去。 车皮、线路、铺扳……被他咚咚咚连扯带抓。 也不知是他故意还是怎滴。 一个刚刚可以让他通过的洞口出现在他脚下。 他朝两人努了努嘴,率先跳下。 藏在车底的那名年轻人猛然回头,吓得冷汗直冒。 韦世强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抖了抖手中的螺丝。 螺丝飞逝而去,正中年轻人脑袋,力度刚刚好,年轻人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车底刚好是下水道的圆形盖子,他旋开盖子,直接跳下。 里面不知何时早已准备好潜水服和氧气瓶。 韦世强没有穿潜水服,而是只戴氧气罩,背着氧气瓶,快速在下水道匍匐而去。 阿强和小何欣喜若狂,争先恐后往破洞抢去。 可惜,韦世强是什么身子,一半骷髅,一般肉身,本来就比正常人小几圈。 两人推推搡搡,只差没打起架来,却是怎地都钻不下去。 三口之家那个痛失爱人的妇女,一直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此时见到杀人凶手要逃。 她全身涌起无限的勇气,尖叫着拉下货架上的背包,不要命地朝两人扑去。 小何大叫一声“握草”,抬起猎枪扣动扳机。 危机时刻,一声惊天爆响,小何被一颗狙击子弹完美爆头。 紧接着,一秒左右,阿强也头颅散成一坨西瓜瓤。 我们把视线拉回几分钟之前的挂榜阁。 正是韦世强打开洞口逃脱之时。 “我赢了。”赵猛伸了伸手,晃动五根手指,“警方答应了条件,那个指挥官唱歌了。” 贾行云输得很郁闷,但又无可奈何,这一局,赵猛算是光明正大作弊。 心不甘情不愿,贾行云大气一挥手,闷不做声,示意赵猛自己挑。 “早晚全是我的,有什么可挑的。”赵猛随手一抓,空谷牙被他取走。 “你的两名手下还在车里呢,怎么,就这么冷血?”贾行云输得并不服气,拿话找补,“你是觉得对不起我,准备送给人民警察两份大礼吗。” “蝼蚁而已,我要多少有多少。”赵猛摩挲着空谷牙,语气嘲弄,“不过有一说一,这可不是我的主意,夜枭的人,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这人很开明的。” 投屏画面,此时此刻,痛失爱人的妇女眼露哀思,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看着她的眼神,贾行云暗叫一声不好。 内敛在他胸中的骨钱令纹身疯狂运转,血鸦笛几欲夺胸而出。 贾行云沉寂了,以竹杯掩嘴,仰头掩饰。 东江桥上,第一狙击点,王波瞄着旅游车,一动不动,呼吸平缓,沉稳得像一颗松柏,他身旁的观察员举着望远镜,同样在观察。 早早隐藏在桥底树丛中的一只血鸦,以常人视线难以捕捉的速度飞速上冲。 只是一瞬,红光乍现,王波全身一僵,眼中现出红芒。 他已不是王波。 血鸦笛,能使骷髅复活,能使活人失去意识成为活死人。 贾行云拥有它,融合骨钱令主盘,自然可以操纵活人。 这一点,从血鸦笛拥有自我意识夺取郑虎臣身体控制权,操纵傈僳先民发动战争就可以窥得一二。 融魂入体,血鸦笛的自我意识被骨钱令主盘磨灭,此时此刻,它的意识就是贾行云的意识。 贾行云自然可以操控血鸦控制王波,虽然时间很短,但是对于贾行云来说,已然足够。 此时的王波也就是贾行云。 他调整呼吸,以自己的节奏,瞬间在挂榜阁开启螺尾咬。 他眼中的旅游车,变得通透。 他的视线透过车窗,透过窗帘,直达车内。 “数据。”王波突然出声,吓了观察员一跳。 他条件反射报出观察数据,“距离200米,风速12,偏东南15,西南修正3。” 话音刚落,他眼中的王波突然扣动扳机。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王波拉响枪栓,子弹上弹,微调枪口,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犹如艺术。 他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王波。 王波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自信。 枪声再度响起,两枪间隔一秒不到,这在王波的训练中很难做到,但是这一刻他做到了。 观察员不敢相信,他不明白王波为什么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开枪,这在执行任务中是大忌。 但是,他来不及思索。 第一时间下意识执行一位称职观察员的职责。 “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观察员举着望远镜,眼露骇然。 他从洞穿的车窗惊恐看到,两名劫匪被精准击中,没有伤到任何人质。 “谁在开枪,是谁下命令开枪的。”王波的耳麦中传来丁斌山的怒吼。 “劫匪威胁人质生命,情况紧急,我开的。”王波语气很冷,冷得不像他本人。 他说完话,眼中红芒退去。 “牛,太牛了。”观察员拍着茫然不知所措的王波,不去想会不会受到处罚,无论如何,恐怖分子被击杀,人民生命受到保护,处罚再严重,也没有此时的心情激动。 “怎么了?”王波的感觉就是打了个盹,他懊恼地骂着自己的不专业,却愕然发现,手中的狙击开了两枪,车中的劫匪被精准击毙。 “我杀的?”王波懵了,难以置信。 至此以后,王波在狙击界出名了,人送外号:沉睡的狙击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赵猛想要反套路 “不就输一块嘛。”赵猛见贾行云后仰着喝茶,茶水顺着他嘴角滑落,故意拿话噎人,“哭什么,你看看你,还拿喝茶的动作掩饰。” 贾行云以王波的身体击毙劫匪,头一次杀活人,纵使杀的是恐怖分子,也让他反胃不适。 听到赵猛如此呛声,他索性借坡下驴,掩饰自己的异样。 他眼中红芒消散,手抖着茶杯,茶水浇得湿了衣领,这动作一半是真,一半是浮夸。 真在杀人的不适,浮夸在以夸张的手法误导赵猛的猜测。 赵猛应该是知道血鸦笛的能力,至于具体如何运用,他或许不知道。 但是,贾行云不能以他不知道为假设前提。 两人看似下棋喝茶,悠哉悠哉,实则都在玩心眼,稍有破绽,就不是几块骨钱令副盘的事。 “是啊,我哭得很畅快。”贾行云夸大动作,揉着眼睛,睁眼说瞎话。 有时候大胆地真话假说,或者假话真说,反能收到奇效,特别是对自认为聪明的人来讲。 赵猛就是聪明到多疑的人,贾行云虚实结合,假话真说掩盖操纵血鸦笛,借着王波的手击毙劫匪的真相,目的达到。 “留着点眼泪,第一局而已,后面还有你哭的时候。”赵猛颠抖着手中的三块副盘,显示心情不错,“现在你四,我三,我再下一城,情况可就逆转了。” “别得意太早,就算后面再输两局,我也能扳回来,没到最后一刻,你都不算赢。”贾行云跳着棋盘上的弹珠,从无数种可能的路线中,很快心算出最佳路线。 “需要到最后一刻吗?”赵猛手指很有节奏地点击着桌面,盯着棋盘,举着弹珠,试了一遍又一遍。 “我再赢一局,就五块了,弹珠棋我赢掉,就六块,红花湖大坝,稳赢的嘛,那不就是七块,小伙子,你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咯。” “前两年流行一句话,叫你长得很美,就不要想得太美,送给你。”看似斗嘴,实则是在玩心理战,谁先泄气,谁就落了下乘。 这在高手对决中,叫落势。 落势如精气神布局,能影响人的心智。 赵猛落下一字,搓了搓手,被贾行云嗤鼻嘲笑。 他指着棋盘上最优路线,撤掉搭桥半路的白子,直接横向跳开,再借着两颗黑子连飞七格,讥讽道: “想赢我?你小学毕业没有,你是不是想借着这颗白子做下次路线搭桥啊,对不起,没了。” 赵猛撇撇嘴,毫不在意,“你说的很对,我没念过小学。” 他切地一声,摊手道:“我念的是家族学堂。” “别墨迹了,看看你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赶紧的。”虽然上一局赌输了,贾行云的心情并未沮丧,因为人质保住了,在他心中,人命比骨钱令金贵得多得多。 “这么想输?满足你。”赵猛轻佻地挑眉,潇洒地打响手指。 投屏画面又让贾行云眼神一缩,上面出现的是江晓蔷、孟庆、李祥林一行人。 “赌十分钟之内,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们在鹅城的临时据点。”赵猛把玩着茶海,从茶壶重新冲了一壶烫茶。 “你代表邪恶,当然赌不能找到咯。”贾行云夺过赵猛的茶壶,丝毫不理会他瞪眼的神情,自顾自斟了一杯。 “不,我赌他们……能,嘿嘿。”赵猛的话,让贾行云举杯的动作为之一窒。 赵猛居然反套路,站在贾行云的立场,当然是希望警方找到犯罪分子窝点,越早缉拿归案越好。 但是,十分钟之内被他们找到,警方赢了,自己却输了,赢了大局却输了自我。 而且,其中的漏洞很大,赵猛完全可以作弊,故意让据点自行暴露。 贾行云要赢得赌局,就只能希望江晓蔷等人在十分钟之后找到据点。 但是,如果据点里的人,在十分钟之内做出严重危害社会的事,又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两者相驳,却又真实存在。 贾行云不得不慎重思考,如何才能有完美的结局。 至于为什么是江晓蔷她们追查犯罪分子窝点,这还得从贾行云一行人,在永福寺前遇到那个冲撞郑南的骑手后,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说起。 虽然生着闷气挂掉贾行云的电话,但是江晓蔷非常重视。 第一时间回到所里,联系市局,调出永福寺前八点四十五分的天眼画面。 她首先关注的是贾行云身边的女子——孙茜西,内心冷哼一声才将骑手的面部识别与资料数据库做分析对比,果如贾行云推断那样,此人就是在逃通缉犯。 她将情况汇报给市局,以倒放天眼的形式,回塑骑手的活动路线,将其原始出发点锁定在下角祝屋片区。 天眼在这里就断了,因为老城区的天眼系统还没铺进这犄角旮旯的地方。 此时,正值红花湖三门大乱,东江沙公园人质事件爆发,市局警力抽调,人手不足,侦查窝点的任务就落到了平湖派出所头上。 从地理位置来看,下角片区隶属平湖,落在他们头上,理所当然。 这才有以孟庆为首的侦查小队扑向下角。 此时此刻。 下角祝屋四巷路口,一辆闪烁警灯,没有拉响警报的警车,快速驶来,藏进固废管理站。 “祝屋尽是数十上百年的老房子,道路四通八达,毫无规划,是有名的蜘蛛网胡同道,情况比想象中要复杂,老人居多,咱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记得,侦查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身份。” 孟庆从驾驶位解开安全带,拿着平板,半右转身,朝副驾驶位的江晓蔷和后座的李祥林招手。 他双指拉开平板上的卫星立体图,划出大致范围,“一、二巷李祥林的,三、四巷我的,五巷江晓蔷的。” 他将平板搁在中间,戴上耳麦率先调试,“再次重复一遍,我们的身份是快递员,侦查为主,锁定嫌疑目标,不要莽撞,马上叫支援。” 江晓蔷点了点头,手指敲了敲耳麦,她顺手撩了撩右耳的发际。 她拍了拍手中的黄色遮阳帽,单手扣到头上。 不消片刻,三名身穿黄色连体配送服的快递员从警车中走了出来。 三人戴着压低的遮阳帽,手中抱着藏枪的泡沫盒,分三个不同的方向穿街过巷。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女皇大人(万更求订阅) 祝屋片区某处,一家叫“赵记冷链”的配送中心。 人来人往,忙碌的工人将一箱箱冷冻食品搬进仓库。 仓库二楼,五六名有别于工人的人正在擦枪填弹。 陈旧的百叶窗旁,站着一个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眼珠黑色泛隐隐浅蓝,睫毛长长的女孩。 她耳中带着耳麦,正默默接受赵猛的信息。 她左手食指压住百叶窗,右手拿着一瓶只剩半瓶的酸奶。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舌头卷着瓶口的酸奶,眼睛却是盯着窗外的动静。 “玖姐。” “嗯?”月小玖转头瞪眼,将手中的酸奶瓶砸向说话之人的额头,眼露轻蔑。 “玖姐是你们叫的?你们也配,叫香主。” 擦枪填弹的声音为之一窒,随之又咔擦咔擦响起,没人理会那个额头被砸出血来的倒霉蛋。 “是,香主。”额头渗血那人,一击马屁拍到马腿。 他眼中闪过一丝狰狞,抬头已经堆起讨好的笑脸。 他刚想开口,见月小玖扭过头去,反手朝他招手。 他不明所以,捂着头茫然不知所措。 “酸奶啊,笨蛋。”月小玖发现半天没动静,气不打一处来,转来转去,恨不得拉下百叶窗砸向对方。 “哦哦,您的酸奶,请慢用。”额头渗血那人,手忙脚乱,赶紧递过去一瓶酸奶,还细心地插上吸管。 月小玖盯着吸管嘴角抽了抽,作势欲打,却是手伸到半空将吸管拔去丢在地上。 “有屁快放。”月小玖慢条斯理撕去瓶口的锡箔纸,眯着眼睛伸出舌头惬意地舔着酸奶。 那人瞄一眼月小玖的丁香小舌,赶紧低下去头,喉咙情不自禁蠕动一下。 他嗓子眼直发痒,下意识扭了扭脖子,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吐出来的是不断往外涌的血泡。 他惊慌失措,眼露惊恐,眼中似有蚂蚁在爬。 爬的不是蚂蚁,是血。 他七窍流血,大吼大嚷,在屋内不断冲撞。 只是稍许,他就软绵绵倒了下去,没了呼吸。 月小玖收起唇音,眼神巡视一圈屋内被吓得不敢动弹的五人。 她晃了晃手中的酸奶,故意慢吞吞拿舌头去舔。 剩下五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埋头盯着地板,汗流浃背。 “算你们识趣,起来吧。”月小玖用拇指肚擦了擦嘴角,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把那个垃圾拖到冻库冷藏起来,记得,脑浆别冻坏了,要新鲜的。” 她舔了舔舌头,眼中冒出异样的光,似自言自语,又恰好让声音传到几人的耳中,“白白嫩嫩,滑滑腻腻,跟酸奶的口感一样好吃。” 纵使五人是心狠手辣的通缉犯,听到这话也止不住瑟瑟发抖。 眼前的绝色,哪里是什么美女,是真正的食脑魔女啊。 同处一秒,都是煎熬。 五人忙不迭是,争先恐后,去抢夺抬尸体入冷库的任务。 月小玖舔着酸奶,眼神戏谑,就像欣赏疯狗夺食一般。 “你,还有你,剩下的留下。”月小玖看了半天,索然无味,觉得就像小孩子过家家。 被点到的两人欣喜若狂,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借着跪地磕头的动作掩饰眼中的狂喜。 另外三人更不敢表露出任何沮丧的表情,内心慌乱得如同死了爹娘,还要表现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 三人有模有样,跪在地上,头磕得咚咚响。 月小玖还真吃这一套,挥了挥手,心情大好,“免礼,平身。” “谢女皇大人。”随口一击马屁,拍得月小玖很舒坦。 “嗯,很好,以后就叫我女皇大人。”月小玖撩了撩长发,轻轻甩头,眉开眼笑。 她看着手中的酸奶,寻思是不是舔酸奶这个习惯不符合女皇的身份。 想归想,她还是禁不住舔了起来。 “你叫什么?”月小玖指着手臂纹身的人,“算了不重要,你去陪那个假扮成快递员的女警察玩玩。” “哦,对了,既然要玩,就玩得有意思一点,你也sy一下吧。”月小玖吹着酸奶瓶口,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是小黄快递员,你就扮成小蓝快递员吧。” 挂榜阁内。 “你当着我的面传递消息,这么明目张胆地作弊,是不是不太好啊。”贾行云手指缓缓点击着茶几,内心却是惊叹赵猛团队的成长。 即时通讯就算了,居然早在祝屋片区就布下监控,若不是自己早就广撒网,只怕还真是束手无策。 “nonono,这叫光明正大,阳谋你懂的吧。”赵猛显出无赖状,点着自己的脑门,轻哼鼻息,“靠的是这里,还有,游戏我制定的,怎么玩,我说了算,你只要押注结果就行。” “又当裁判,又当参赛者,还想当主办发,你可以再无耻一点。”贾行云语气透着厌恶,完全不给赵猛好脸色。 但是他的内心却很平静,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激动。 演戏或许不太拿手,但是演赵猛估计刚刚好。 投屏的一点一滴,其实相对来说,贾行云收获很大。 月小玖的真实面貌,终于被他窥见。 至此,赵猛团队的核心人物,算起来还剩下月小琉。 几人虽然有月小尒提供的素描画像,但是看到真人才更加踏实。 他相信,随着所谓游戏的进行,月小琉也会浮出真容。 赵猛再怎么精明,再如何迅速地汲取现代知识,终究还是古人思维占据主动。 他难道不知道,信息化时代,才是最大的隐藏手段吗。 或许是他不懂,或许是他懂了,但是底气十足,毫不在意。 比如他被全国通缉,依然敢在红花湖搞出这么大动静。 “我喜欢,你咬我啊。”赵猛的回答,刚好回应了贾行云的腹议。 古秦强大,天下之大,无一合之敌。 赵猛见证了秦朝最鼎盛时期,六国一统,北拒匈奴,南拓疆土,建立真正意义上的巨无霸。 对此,他引以为傲,骨子里透着那种身为秦人的自傲和自信。 所以,这一点,从侧面印证,想要让国人自信,首先就得国家强大。 这跟咱们国家的发展方针不谋而合。 也和贾行云一直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卖阿嫲叫的阿嫲 祝屋五巷。 毗邻下角小学的胡同。 拐角老式水泥路灯口。 这里有一处太阳伞凉棚。 白日里,凉棚内,数十年如一日永久飘香。 有一年迈的老奶奶坐在磨出油光的小板凳上。 正用分叉干枯的蒲扇,很有节奏地扇着冒白烟的炭炉。 外皮脱落的炭炉之上架着口滋滋作响的油锅。 油气翻滚的油锅上半扣着沥油黝黑铁网。 溅落油滴的铁网上,一排摆得整整齐齐的鹅城油炸美食——阿嫲叫。 阿嬷叫是鹅城最出名的小吃之一,用面粉包裹着香甜的萝卜丝,表皮炸得金黄香脆,蘸上醋,风味独特。 是将外脆内软的口感完美诠释的最直接烹饪手法。 是无数鹅城人小时候的独家记忆。 很多被视为不卫生,但是好吃之极的小吃,随着社会的快餐化渐渐消失。 阿嫲叫同样被历史的车轮碾得稀碎。 下角作为鹅城老城,原住民居多,依然很大程度上保持原俗客家文化。 比如这名老奶奶。 风雨无阻,在拐角炸了一辈子的阿嫲叫。 路口的路灯都换了一茬又一茬。 唯独她没换,她炸的阿嫲叫,口味一如既往,依旧这么正宗。 车来人往,经常能看见排队的豪车。 穿着光鲜、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规规矩矩叫她一声阿嫲,顶着炎炎烈日,就为了吃一口热气腾腾的阿嫲叫。 这是他们的童年,儿时的味道。 “哟,小虎,又瓷实了啊。” “诶,阿嫲,天天搬砖,可不嘛,老规矩哈。” “得嘞,十个热乎的,打包带走。” “哟,弘丫头,好些日子没见了。” “诶,阿嫲,这不来了嘛,飞了趟北美,讨生活呢。” “咿!老美不是好人,天天惦记我们,我看新闻上说了,要打压我们国家半什么倒立行业。” “阿嫲,是半导体行业。”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怎么着,还是老规矩吗?” “是的,我保温盒先放您这,一小时后来取。” “行行行,忙去吧,注意身体哈。” 自嘲搬砖的小虎、讨生活的弘丫头,四十好几,开着公司,活得体面,手下员工上千。 在阿嫲眼中,依然是当初放学后,背着书包守在炭炉旁,等候热腾腾美食的鼻涕虫和疏毛小丫头。 阿嫲炸了一辈子小吃,方圆数里,无人不知,她也无人不识。 更别提下角片区,都是数十年的老邻居,谁家鱼缸里死了条金鱼,早晚都会传到她耳朵里。 她就是下角的百事通。 江晓蔷抱着泡沫箱,目标明确,直扑百事通。 “阿嫲,猜猜我是谁。”江晓蔷静悄悄绕到阿嫲身后,放下泡沫箱,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江皮猴,别闹,阿嫲炸着呢,还想不想吃了。” 阿嫲蕴着笑,叫着江晓蔷小时候的小名,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一层又一层,手上的动作并没有视线受阻而停顿,依旧熟练地翻滚着金灿灿的阿嫲叫。 “没意思,每次都能猜出来。”江晓蔷双手吊在阿嫲的脖子上,歪着脑袋对着她的脸吧唧一口。 “咿,都是口水。”阿嫲嫌弃地擦了擦脸,笑得跟朵花一样。 “我先尝尝。”江晓蔷伸手去拿铁丝网上热腾腾的阿嫲叫,被阿嫲诶了一声,敲着她的手背,“烫死你算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皮。” 她用长长的筷子夹起已经沥油干爽的阿嫲叫,没好气地塞进嬉皮笑脸捧着手的江晓蔷掌心上,“也就是你,别人谁敢插队,看我不收拾他。” 江晓蔷将热乎乎的阿嫲叫在掌心间来回翻滚,吹着气学着阿嫲的语气道:“哼,也就是您,别人谁敢塞东西烫我手,看我不收拾他。” “皮猴子。”阿嫲举着长筷欲敲,被江晓蔷抢先一步闪到一旁。 她口舌生津,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锅气满口,香脆爽快,芳香扑鼻,一口进嘴,又急匆匆塞进第二口。 她边吃边晃头,哼哼唧唧,幸福感爆棚。 “瞧你那馋样,皮猴子就是皮猴子。”阿嫲笑得直摆头,长筷敲着锅沿,骂道:“恶鬼投胎啊,慢点吃,谁还能抢了你的。” “趁热才好吃嘛,我忍不住嘛。”江晓蔷嗦着手指,捂着嘴打了个嗝。 她扇着嘴,压低声音,“阿嫲,最近咱们村子里,有没有陌生人经常出没。” “哼,没良心,还以为你专诚来看望我的。”阿嫲气哼哼地冷哼一声,撇嘴把头抬向一旁。 “阿嫲最好啦,阿嫲最棒啦,阿嫲最疼江皮猴啦。”江晓蔷揪着阿嫲的衣角,左右晃动,像孙女在跟老奶奶撒娇。 阿嫲点着江晓蔷的额头,往后轻轻推了一指,白了她一眼,“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秦娃儿带了个外地女孩,说是带女朋友给他老爸老妈过过眼,不过我看啊,哼,那女的三角吊眼,长得不吉利,克夫相,这事八成成不了。” 江晓蔷也不打断,听着阿嫲的絮叨,提取关键信息,记录在手机里的记事本上。 “老李家的汤粉店吧,我想想看,从上周开始,多了一批固定的陌生人去吃饭,肯定不是游客,游客哪能天天在一个地方唆粉是吧,那群陌生人五大三粗的,说话的嗓门老大了。” “三婆子家的老屋租给了一对,说不上来,是什么关系,男的六十来岁,长得很斯文,看上去很有学问的样子,女的二十出头吧,啧啧啧,水灵啊,有次,两人来我这买阿嫲叫,我听那女的叫那男的什么刘老,还是刘教授什么的,反正,我看啊,两人关系不正常,你懂的,就是那种男女关系。” “不过,还没几日,两人就搬走了,房租都不退的,好大方的咧。听说是住了高档小区大房子,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搬家那天,来了好些穿着西装的人,毕恭毕敬的,对那男的很尊敬。啧啧啧,我就说我们这风水好,卧虎藏龙之地吧。” “小贝家的揽件驿站转手了,是一对外省夫妻,哎,真不方便,你瞧瞧,这十里八乡的,说客家话的老人居多,收个件、寄个件啥的,沟通起来好麻烦的呀。不过,还好,两人我一看就是勤快人,也愿意帮手,有段日子了,口碑不错。”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老百姓的正义 “红红早些年不是远嫁他乡吗,年前带着儿子回娘家,住了快大半年吧,也不见回去,应该是跟夫家闹矛盾了,她丈夫来过一次,被红红的妈举着扫把赶了好几条胡同,哈哈,胡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给你说,可笑死我了。” “一龙冰室你还记得吧,小时候你们吃的那种绿豆沙冰糕就是他们做的,上个月,老胡突然脑淤血死了,他儿子,胡一彪,嗨,打靶仔,在外面欠了赌债,把冰室卖了,据说新来的老板姓赵,把冰室改成了赵记冷链,工人也换了个干净,青丫头都失业了,跟我数落了好久呢,要说陌生人最多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了。” “也是蛮奇怪的哈,赵记冷链的人高傲得咧,除了到老李家的汤粉店吃猪脚粉,其余时间都是叫外卖,也很少跟我们这些原住民打交道。整天搬进搬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看上去,不像好人,嗯嗯,江皮猴,你好好调查调查他们。” “阿嫲,我拿走了啊,钱放您箩里了,不用找了,记账,下次扣。”被阿嫲叫做小虎的中年男人,掏出一张百元红票,放到箩里,含着热腾腾的阿嫲叫,捂着纸袋,走得脚步轻快。 “吓?又记账,老婆子我不费脑细胞的啊。”阿嫲跺了跺脚,话虽这么说,从围裙兜里摸出一本卷边的账本,双手一拢,再一开,精准地打开到小虎那一页。 她一看后面的金额,急了,弯腰掏起红票朝小虎挥手,“喂,小虎,你这还有八十呢,又给我一百。” “您先帮我存着吧,嘿嘿,要不我又乱花钱了。”小虎头也不回,拐过路口,跑得没影。 拐角处,秘书、司机,等在一辆豪车旁,见他跑来,惊得不轻,还以为后面有歹徒。 “还是那个味。”小虎深深吸了口气,闻着袋子里的油香,大手一挥,“每次谈判前,我都要来这里,吃完阿嫲叫,从未败绩,阿嫲就是我的幸运女神,你们懂吧。” “懂懂懂。” 反正你是老板,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说到哪了?”阿嫲舔了舔唇,手里还捏着那张百元大钞,被小虎突然打断了思维,努力想着之前说到哪了。 “阿嫲,可以了,我先去这几个地方走访一下,回头再来找您。”江晓蔷整理好资料,在脑海中勾勒出路线,“辛苦您了,得空我请您喝茶,咱们慢慢聊。” “行啊,只要你不嫌老婆子絮叨,我能给你说个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 阿嫲见江晓蔷穿着快递服,压低声音,捂着嘴神秘兮兮道:“我知道你在出任务,我懂的,去吧,这边阿嫲给你盯着,放心,居委会那群,都是我姐妹儿,我给她们打招呼。” 江晓蔷看着阿嫲地下党接头的神情,心中好笑,又充满感动,配合她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嘘,悄悄的。” “嗯嗯。”阿嫲顺了顺银灰掺杂的发丝,朝江晓蔷眨眼点头。 告别阿嫲,江晓蔷抱起泡沫箱再度上路。 有了阿嫲提供的信息,她迅速把嫌疑目标锁定在赵记冷链。 江晓蔷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穿着蓝色快递服的人就站在了阿嫲的摊位前。 他的帽子有点歪,开口就很不礼貌。 “喂,老婆子,刚有个穿黄色快递服的人,朝哪边去了?”歪帽男一脸不爽的样子,好像每个人都欠了他百八十万。 这神情,跟那群强制收取保护费,美其名曰卫生费的那波人的状态一样。 阿嫲抬头眯了一眼,嘴角抽了抽,切地发出一声不屑。 “喂,问你话呢。”歪帽男踢了炭炉一脚,咣当一下,半锅油差点晃出来。 “年轻人,尊老爱幼,是我们国家的传统美德,你老妈没教你礼貌吗。”阿嫲心平气和,用长筷抵住油锅,“问人问路使用请字开头。” 阿嫲不紧不慢,语气温煦饱满,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千锤百炼。 也是,数十年,阿嫲送走了一批批下角小学的学生,哪个调皮捣蛋的小孩没被他训过。 阿嫲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着一种占理的强势。 歪帽男嘴皮子动了动,骂人的话在阿嫲平静无波的眼神注视下,居然说不出口。 他没来由一阵心虚,面前的这个老婆子,让他想起了学校的老师。 这种爱恨交织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只差没有耳提面命的微颤的身躯,好熟悉,想想就有点后怕。 算了,犯不上跟个老太婆起冲突。 歪帽男咳了一声,挤着嗓子眼,“那个,阿婆,请您告诉我,那个穿黄色快递服的小哥,朝哪个方向走了?” “嗯,孺子可教,这还差不多。”阿嫲抖了抖长筷上的油,朝左指,肯定点头,“左边胡同,刚走没两步,你们快递行业竞争真激烈,还带抢生意的。” 歪帽男谢也没道,阿嫲话音刚落,他就冲了出去。 “没礼貌。”阿嫲嘀咕一声,盯着歪帽男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她朝江晓蔷离去的右巷望去,捂着嘴嘿嘿一乐,自言自语道:“想跟踪江皮猴,门都没有。” 阿嫲想了想,突然一拍额头,放下长筷,从面兜里掏出老式的,按键都已经磨得没影了的诺基亚。 她盲拨号码,脸上现出焦急,手机接通,阿嫲急匆匆说道:“长江长江,我是黄河,村口发现跟踪警察的陌生人,穿蓝色快递装,帽子歪戴,我已将其引向亮眼胡同的方向,请重点关注,over!” 接听阿嫲电话的人,是一个正在村中心老树下打撞球的大妈。 她挂上电话,从口袋里掏出居委会的红袖章,振臂一挥,“都听着,动起来,蓝色快递装,帽子歪戴的陌生人,亮眼胡同方向。” “老李、老万,你们两先上,老何、老贺,你们俩在二道口接力,美姑你回店里,甜水道由你看着,转水路那边,我和蓝谷负责,剩下的人,按照以前的演练,各自进入指定位置。” 居委会大妈、xx群众,被誉为继中情局、克格勃等世界王牌情报组织之后的又一王牌,这布控能力,真不是盖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飞天神橘猫 江晓蔷穿街过巷,倚在一理发店门前的鸡蛋花树旁揉腿。 刚在三岔路口,被一卖凉粉的老爷子推车碰了。 右腿外侧好大一块淤青。 她搂着泡沫箱,摘下帽子发丝后甩,边扇风边嘀咕。 “贾行云啊贾行云,你一个电话就害得姑奶奶大热天的晒太阳,下次遇到你,抽你筋,剥你皮。” 话音刚落。 理发店用亚加力扳做的招牌,咣当一声落在她身旁。 吓得江晓蔷条件反射差点做出拔枪姿势。 她跳了跳脚,后撤两步,看到理发店里的店主浑然不觉,依旧晃悠着躺椅打盹。 江晓蔷绷得严肃的脸,渐渐自嘲到有些好笑。 她暗暗摇头,将招牌拾起来轻轻靠着破旧的铁拉门外。 收拾完招牌,她重又戴上帽子,装作不认识路的快递员,东张西望地查验着门牌号。 理发店原本挂着招牌的位置,一只黑色的乌鸦从鸡蛋花树上窜来。 它安安静静,与一般乌鸦别无二致,只是,那眼,偶有红光闪烁。 这是一只血鸦入体的乌鸦。 三岔路口车轱辘的转向,理发店门前招牌的落地,都是贾行云在操控血鸦暗示江晓蔷。 江晓蔷只当是意外,完全没有别的心思。 直到她看见一只慵懒的肥胖橘猫。 橘猫身宽体胖,却是身姿矫健。 在江晓蔷面前,喵地一声从垃圾桶边窜到杜仲树下。 它回头跟愣在原地的江晓蔷对望一眼,眼中红芒阵阵。 这红芒江晓蔷熟悉,正是缅北卡寨禁地,骷髅兵眼中散发的红光。 江晓蔷的第一反应,就是内心咯噔一声,以为村子发生了血雾诡异。 但是,她转念一想,血鸦笛已经被贾行云收伏,以贾行云的人品,绝不可能用血鸦笛草菅人命。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贾行云操纵动物在向自己暗示。 他为什么不明示? 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他想暗示什么? 前两次的意外是不是也是他的暗中人为? 他在提醒自己,前方有危险? 还是说,自己的方向是错的? 江晓蔷不敢确定,决定继续往前走,她想看看,橘猫的反应。 橘猫的反应很激烈,弓背咧嘴,全身猫毛竖立。 了解。 江晓蔷自顾自点头,以整理帽子的动作掩盖四周观察的行为。 她很快发现。 贾行云制造意外,或者出现暗示的地方,路灯下都有摄像头。 不同于警方天眼系统的转头方形摄像头。 有人在监视,我已处于对方监控之下。 江晓蔷心思急转,蹲下身假装系鞋带。 她拍了拍鞋面的灰,还未起身就被一声如踩中尾巴的急促猫叫吸引。 只见,橘猫被一夹着人字拖,穿露肩白汗衫的谢顶大爷搂在怀里挣扎不休。 橘猫眼中绯红,猫爪铿地一声张开,挠向大爷的脸。 只是快到大爷脸上的时候,猫爪内敛,化作肉嘟嘟的猫掌,按在了凑嘴嘟来想要亲它的嘴唇上。 它眼中红光敛去,土黄色的眼中尽显茫然和不知所措。 江晓蔷看得一阵恶寒,心中想到那只橘猫是贾行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哦,爸爸爱你。”大爷么嗯啊,么嗯啊,对着橘猫又搂又亲。 橘猫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嫌弃地喷着响鼻,索性眯眼,眼不见为净。 意识回到晃悠在电线乌鸦上的贾行云,吓得直翻眼,还好来得及,否则贾大少,哎,不说了,贾大少心在流泪。 “喵喵真可爱。”读懂贾行云暗示的江晓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借着跟橘猫套近乎,拐进另一条胡同。 乌鸦暗中观察,展翅吁气,总算让江晓蔷改了方向。 咚地一声,胡同里先是倒飞出穿人字拖的大爷,紧接着就是垃圾桶连翻倒地的声音。 大爷侧趴在地上,举着手指颤颤巍巍指向胡同的方向,上气不接下气,口吐鲜血,只是片刻,就晕了过去。 橘猫夹着尾巴,又猛地舒展开来,绕着大爷焦急转圈,叫声带着喉咙的嘶吼。 胡同里,传出江晓蔷的怒喝,和密集的打斗声。 乌鸦蹭地一声蹬开双腿,刚冲进胡同,就被飞来的垃圾桶劈头盖住。 惊鸿一瞥,贾行云愕然发现,格斗高手江晓蔷跟一蓝色快递服的歪帽男打斗在一起,居然隐隐处于下风。 乌鸦眼前一暗,彻底被垃圾桶盖住。 血鸦从它身体里溃散,化作一条细长的红雾顺着缝隙钻了出来。 它缠住那只怒喝喷鼻的橘猫,眨眼就占据了它的意识。 此时的橘猫不是猫,是利用血鸦笛操控它的贾行云。 橘猫炸毛,尾巴向上竖起,眼神犀利,喉间发出嘶哄式的声音,它凝视着歪帽男,蹭地一声扣地弹射而去。 橘猫快成一道黄色的闪电,攀住胡同拐角处的火砖,蹭蹭蹭顺着九十度的墙面跑得如履平地。 它眼中闪烁红芒,无声无息,飞扑而去。 肥胖的身躯,四肢张开,前面两肢五爪铿地撑开,左右开弓,在歪帽男身上划出十道抓痕。 它刚落地,就再度笔直冲向墙面,快速竖直上突,撑住墙顶高高跃起,以一击反背式猫爪从天而降。 “好帅。”江晓蔷双臂交叉,硬抗歪帽男一腿,倒滑着望着橘猫惊呼。 在她眼中,那橘猫不是猫,而是使着如来神掌从天而降的贾行云。 歪帽男被橘猫抓得杀心四起,怒骂一声“畜生”,反手从后背抽出一把片刀砍了上去。 “小心。”江晓蔷右腿猛然后踏,紧急刹车,惊呼一声,左脚踏前,抓地发力,拼着气血逆转,眼中闪出忧色冲了过去。 橘猫迥然缩爪曲关节,爪垫擦着刀锋按在刀面上。 它借力腾空翻转,头朝下变成尾朝下。 橘猫那尾啪地一声弹得笔直,变得梆梆硬。 歪帽男似乎产生错觉。 他觉得那不是黄色的猫尾,而是一根金灿灿的金箍棒。 “磅”地一声,金箍棒砸在歪帽男头顶,直砸得他晕头转向。 他捂着从头顶延伸到眉心的鞭印,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这是什么猫? 飞天神猫吗? 歪帽男苦思冥想,不止帽子歪了,脖子也歪了,被橘猫抽歪的。 橘猫一击天外飞仙,从容而去,越过火砖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斤坠白鹅 似乎它只是从火砖墙这头蹬到那头,中间趁空隙逮了只耗子。 江晓蔷内心也是翻江倒海,没想到贾行云已经将血鸦笛融合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借助橘猫脑洞大开的一击,简直就是猫神下凡。 橘猫不是飞天神猫,也不是猫神,眼下的它是一只瑟瑟发抖的蔫蔫病猫。 那一击,激发了它的潜能,也掏空了它的身体。 此刻的它眼色正常,土黄的眼珠充满迷惑。 它很诧异,全身怎么就突然乏力了,好像被无数母猫蹂躏了千百次之后的虚脱,它感觉,好冷。 只想静静。 它抽搐着,打着摆子,走路四肢晃神,连爬带刨,无辜的眼神中闪着泪花。 它不解,为什么,会这般空虚。 路旁的白鹅昂首挺胸,居高临下蔑视着一走一拐的橘猫。 骄傲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屑:四肢动物就是下贱,瞧我鹅,跟人类一样直立行走,跟人类一样双脚走路。 它扭动着肥硕的屁股,尾巴左右快速地晃动着,屁股一撅,一道黑白物飚射而出。 “轧轧轧……”,白鹅吧嗒吧嗒嘴,双翅展开扑腾,音调严肃郑重,有似厉声呵斥。 它似乎在训斥橘猫:兄dei,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如何,萎了吧,活该。 橘猫屁都不想放一个,完全无视白鹅的自以为是。 只想静静。 躲在暗处的一只血鸦,红光闪烁,“舔了舔”唇,把目光盯向了白鹅。 骄傲的白鹅突然打了个激灵,跟橘猫一样,眼中现出迷茫,继而红光闪烁。 橘猫笑了,笑得几撇胡须上扬。 江晓蔷肩头挂彩,被歪帽男的片刀划了一刀。 她沉着冷静,肩头染红,眉头都不皱一下,抓住对方空挡,变拳成爪,擒向歪帽男手腕。 一招流畅的空手夺白刃,却是抓了个空。 歪帽男后退两步,反手握刀,眼中凶光毕露。 他明显愣了一下,脸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江晓蔷抓住机会,蹬墙扣砖,利用反作用力,凌空转身摆腿,举砖下拍。 歪帽男仓促之间举刀侧挡,被江晓蔷暴力一拍震得手中的刀背抵住小臂。 力道传导,透刀入体。 歪帽男手臂酥麻,片刀落地。 他眼有不甘,却是扭头拔腿就跑。 “站住。”江晓蔷大叫一声,紧追不舍,手中的板砖砸向歪帽男后背。 歪帽男被砸得踉跄前扑,回过头恶狠狠瞪了江晓蔷一眼。 他很想冲过去教训教训这个愣头青,但是他很无奈。 月小玖向他下达了引诱江晓蔷往赵记冷链方向跑的命令。 比起眼前的女警,他更害怕那个时常把吃脑豆花挂在嘴边的女皇。 江晓蔷早就忘了贾行云之前的暗示示警,她现在就一个心思,作为警务人员,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犯罪分子逃脱。 歪帽男冷哼一声,巴不得江晓蔷追来。 他不紧不慢,七绕八拐,很快就接近赵记冷链那条巷子。 歪帽男刚拐过墙角,滑步刹脚改变方向,就惊觉屁股传来巨痛。 他捂着屁股下意识惊叫一声,身体情不自禁往前扑顶。 仓促之间他扭头望去,一只半人高的大白鹅眼神端倪,昂首挺身,单脚独立,双翅上下斜伸张,好一副“你过来呀”的白鹅亮翅。 歪帽男又错乱了,他揉了揉眼,一团白光闪来。 白鹅振臂回旋,双足螺旋踩步,一对羽翅犹如金刚扇。 歪帽男凭着本能曲腿跃起,右脚踏向白鹅头。 哪知。 白鹅拔地而起,飞得更高。 他闪烁的红眼中傲慢之色掩都掩饰不住: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我也是长翅膀的。 白鹅凌空抽扇,双足笔直并拢,双翅往上猛地一拍,加速下坠。 歪帽男的错觉越来越严重,他觉得自己出现幻觉。 白鹅下坠一击,犹如千斤坠,细小的双足照着歪帽男的脸狠狠踹下。 歪帽男脑袋后仰,头先着地,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他脸上两个鲜红的鹅掌印,左右对称,中间正好汇集在左右鼻翼之上。 他不仅脑后流血,口中涌血,鼻中也是殷红长流。 白鹅一击千斤坠,双翅平展,缓缓下滑,擦在歪帽男的肚子上,双翅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 啪啪啪啪…… 爆豆声响,引得落后半步从拐角闪出的江晓蔷愣在原地。 她眼中的白鹅,神态优雅,脚长脖细,双翅轮转,动作行云流水,如果配上一段“我打打打打……”的配音,完全就是一招中二式的天马流星拳。 “啊,白白成精了。”矮瓦房中跑出一个穿开裆裤的孩子,流着哈喇子又哭喊着跑了回去,咣当一声关上大门,哭得豪气冲天。 歪帽男被抽得晕头转向,脑子都快迷糊了。 “白……白……神仙,憋……憋打了。”歪帽男嘀嘀咕咕,脸肿的跟猪头差不多,臃肿着腮帮,嘴里渗出血色的涎水。 白鹅羽翅横飞,漫天白羽,直扇得双翅现出肉红的裸翅。 它轧轧叫唤,回头朝张大嘴巴,下意识吞咽口水的江晓蔷眨眼。 “你……你……”江晓蔷指着白鹅,吸嗦一声口水,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轧轧轧……”红芒闪烁,这只血鸦的能量消耗殆尽。 白鹅颓然倒地,江晓蔷吓得赶紧扑了过去。 她捧着白鹅软哒哒的脖,哭得梨花带雨,“你怎样了。” 白鹅轧地一声,眼中恢复原色,扑腾着肉色的翅膀,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它站起又倒下,双翅下意识扑扇,在胸前搂成一团。 白鹅想死,看了一眼肉红的翅尖,轧地一声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不想动,只想装死:骄傲而高贵的白鹅怎么能不穿衣服,这是莫大的耻辱,奇耻大辱。 它抽搐着,打着摆子,悄悄用双翅掩住了眼睛。 它无辜的眼神中闪着泪花。 它终于读懂橘猫眼中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兄dei,你的悲伤,鹅懂。 它觉得自己虚脱得如被几百只鸭子啄了菊花。 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鸭子,而不是白鹅? 它不知道,它潜意识觉得应该是鸭子,只有鸭子的嘴才那么硬。 此时此刻。 它跟橘猫一样。 只想静静。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看不懂(万更求订阅) “废物。”月小玖愤怒地扯掉百叶窗,远方巷子拐角处的动静她看得一目了然。 “人不如鹅,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屋中四人唯唯诺诺,低头不语,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百叶窗的位置,不是他们可以占据的。 “都给我滚下去,干掉那个女人。”月小玖捏爆手中的酸奶瓶,狠狠摔在地上。 “是,女皇大人。”四个搬运工模样的人,拉响枪栓,争先恐后往外涌。 只要能别跟这个喜怒无常的姑奶奶同处一室,无论怎什么,都没这么大心理压力。 “回来。”月小玖皱了皱眉,几次想摘下耳麦摔在地上,最后还是传达了赵猛的命令,“撤。” “撤?”四人挤在门口,茫然不知所措,推门而出到底是杀出去,还是撤出去? “滚。”月小玖一脚踹塌房门,气呼呼从二楼跳下。 “我们怎么办?” “废话,撤。” “跳下去?” “想死你就跳,有楼梯不走,你以为你是她?” 赵猛下达撤退的命令,月小玖很不服,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干掉江晓蔷。 但是当她看到窗外的情形,她明白,已经不可能。 此时的祝屋。 到处是敲盆击碗的声音,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弄堂胡同,活了。 每一条巷子里,都出现戴着红袖章、呼朋唤友的的大妈大爷。 大妈大爷们腿脚灵活,举着喇叭,分布各条交叉路,指挥着手拿各色称手武器的乡亲浩浩荡荡扫街,他们拿着扫帚、锅铲、马桶刷、拖把、鱼竿、板凳、球杆…… 汇集成几道洪流,朝赵记冷链的方向奔去。 打头的居委会大妈就是首先接到阿嬷电话的胖大婶。 她撸着袖子,拖着一把重达二十斤的关公刀,气都不带喘,“歹徒真是嚣张,居然敢在咱们的地头欺负江丫头,兄弟伙、姐妹们,抄家伙,打击邪恶,守护家园安宁,人人有责。” “你慢点,这关公刀,拜庙要用的。” “咋滴,害怕见血?”胖大婶把眼一蹬,气呼呼道:“我是那种鲁莽的人吗,江丫头是警察,我们拿人交给她不就行了。” “不是,我是怕你这么拖着,把刀口弄花了。” “去去去,我心里有数。” 胖大婶诶嘿一声,扛起关公刀差点闪步,她硬撑着,老脸一红,“那啥,自家弄堂,不易动刀动枪,让小辈们撞见不好,那个,蓝谷,你给扛回去。” “又是我背锅。”蓝谷嘀咕一声,六十来岁的老爷子,自封祝屋太极拳领队,一把年纪,依然生龙活虎。 他矮了矮身,压肩抗刀,轻轻松松就扛了起来。 “行,我先过去,你们主意安全,别被贼人钻了空子。” “还用说,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里,谁能翻出浪花来?”胖大婶单手插腰,振臂高呼,“站在党的伟大旗帜下,咱们所向披靡。” 蓝谷摇了摇头,脱离群情激昂的大部队。 他踩着广场舞队的步伐,哼着小曲抗着关公刀前进两步,拐后一步,一步一抖肩。 “喂,你们哪家的小孩?”蓝谷抬头一望,老李家的墙头蹦下一好看的丫头,紧接着又跳下四个搬运工打扮,眼神不善的男人。 “哦,大爷,我是胡一彪的女朋友。”月小玖搓着手指,脸色已然有些不耐烦。 “胡一彪?那个烂赌鬼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蓝谷侧肩将关公刀的刀锋放在地上。 他双手杵在刀柄处,指着月小玖身后四人,不紧不慢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是坏人,你就算了,这四个歪瓜裂枣从没见过,哪来的。” 月小玖听到大爷夸自己好看,不耐烦的脸稍稍有了生气。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大把岁数还看脸,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从后往前招了招手,跺跺脚,率先离开,“我没心情,你们看着办,干净点。” 四人冷峻的脸立马原形毕露。 皆是捏着响指,带着戏谑的神情围拢过来。 “别逼我动手啊,我跟你们说,我可是祝屋太极拳领队。”蓝谷一脸正色,灰白的头发干净利落,他精神奕奕,身子板硬朗,完全看不出六十来岁的样子。 “太极拳啊,古武咯,好厉害。” “大爷,你筋骨活动开没。” “好怕怕,你动个手,我看看。” 搬运工嘻嘻哈哈,不说话那人一声不吭,埋头掏出了手枪。 蓝谷内心咯噔一声,心道遇到坏人了。 怎么办? 要不要大叫? 不行,引人过来,手无寸铁的乡亲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叫的话,对方有枪,恐怕死定了。 怎么办? 蓝谷求生的本能战胜了犹豫。 他大吼一声,二十斤的关公刀耍得虎虎生风。 他横抗大刀,左手握柄甩肩直劈掏枪的搬运工。 另外三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还真会功夫。 砰地一声枪响。 蓝谷活这么大,头一回近距离听到真枪的枪响。 惊得他下意识缩头,手中的关公刀却是攥了又攥。 他茫然四顾,左手在身上摸来摸去,发现并没有中枪。 噗通。 离蓝谷最近的搬运工愕然低头,发现胸前渗出血迹。 他眼中现出不可思议,颤巍巍抬起手指,愣愣地盯着前方,噗通一声前扑在地。 “拐子,你干什么。” 另外两人,一人呆站,还未回过神。 一人仓惶喊话,拔枪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不过他再快,也没有先发制人的搬运工快。 枪声再起,拔枪的搬运工后退着倒下,眼中尽是不甘。 “拐,拐子,你。”最后那名搬运工,快速地双手举过头顶,眉头紧皱,他想不通,四人中算是最胆小,话最少的拐子怎么会突然把枪口对准自家兄弟。 “拔枪。”拐子眼中闪着红芒,如输急眼的赌徒。 他举着枪走到搬运工身前,枪口抵着他胸口,毫无感情开口,“拔枪,你不拔,我就杀了你。” “拐子,你疯了,我是阿甲啊。”阿甲被拐子用枪口推了推,心下一横,慢吞吞拔枪抵住拐子的小腹。 “开枪。” “啊。”阿甲听到拐子喊话,身上瞬间就大汗淋漓。 他确定,拐子真疯了。 “朝这里。”拐子握住阿甲的手,将他的枪口移到自己胸口,“开枪。” 阿甲的思维都快停顿,他头上汗水瀑布下流,全身都在颤抖。 “开。”拐子大吼一声,惊得阿甲猛地打个冷战。 “开啊。”阿甲猛吞口水,几乎是下意识跟着吼了一声。 “谁慢谁死,你不开,我开。”拐子的话成了压垮阿甲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大吼一声,扣动了扳机。 同时,拐子也扣动了扳机。 红芒一闪,拐子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我在哪?我是谁?我为什么死了? 蓝谷杵着关公刀,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他好像看懂了四人在干什么。 但是,这结局,他又不懂了。 咣当一声。 大刀落地。 蓝谷对着关公刀长拜不起,“谢谢关老爷,您老人家仙福永享,香火万万年不息。” 一只血鸦划过,快到无声无息。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阿嬷与月小玖 五巷入口。 还是那个飘香的太阳伞下。 阿嬷翻炸着小吃,侧耳听着巷内敲锣打鼓,热闹非凡的动静,嘀咕道: “咱祝屋的老人,十有都是老党员,跟我们斗?小屁孩们,毛长齐没。” “来个这玩意尝尝。”月小玖翻墙跃楼,跑着跑着,方向下意识就拐了弯。 她被一股香气吸引,循着这股香气找到了阿嬷的摊位。 “不卖。”阿嬷用长筷敲了敲铁锅,抖着油汁,头也不抬。 “捂……真香。”月小玖快速出手,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又忙不迭是地塞了两三口。 她舔了舔唇,哈着热气,手又伸了过去。 “都说了不……好吧,慢点吃。”阿嬷气呼呼地,敲着长筷就要口吐芬芳。 她抬头一看。 嚯,好漂亮一隐带异域风情的美少女,不卖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阿嬷刚开始之所以不卖,是觉得月小玖用“这玩意”来称呼阿嬷叫,很不尊重美食。 但她看到月小玖眼神中,闪着品尝到美味佳肴的神情,顿时好感倍增。 阿嬷下意识咧嘴笑了:这种眼神?嗯,小姑娘不错,很有品味。 月小玖心真大,这种时候居然搬过太阳伞底下的小板凳坐了下来。 她吃着嘴里的,眼睛望着锅里,手上比划着,含糊不清,“看我干什么,炸啊,要趁锅气饱满,撕开酥脆外壳,内里冒滚烫白气的时候香气才是最浓郁的时候。” “哎哟,遇到行家了。”阿嬷抖了抖手中的长筷,翻滚的动作更加轻快。 “美女。”月小玖神色傲然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再指向锅里,“美食,不可辜负也。” “丫头,不仅嘴刁,人也蛮刁的嘛,混哪里的?”阿嬷完全没把月小玖往歹徒的方向想,以为她是游览鹅城客家文化老城的游客。 “混哪里的?”月小玖眨了眨隐带浅蓝的眼睛,抖着长长的睫毛想了想,“算起来,应该是特殊部队吧。” 长生堂,在秦朝,按照现代的解读,可不就是特殊部队。 阿嬷大叫一声“了不得”,竖了竖拇指,“万里挑一的精英啊,平时训练苦不苦,听说,你们经常出国执行任务,会杀人不?” 月小玖愣了一下,想到七国争雄,长生堂驰骋六国疆土,血流成河。 她严肃点头,“嗯,经常性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阿嬷嘶了一声,缩着脖子摇头,“还是天下和平的好,大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多舒坦。” “是啊,后来不是一统了吗,杀的人就少了。”月小玖盯着锅里刚刚浮起来的阿嬷叫,提醒阿嬷,“快翻,快翻。” “哦哦哦。”阿嬷连挑带翻,动作熟练。 她点了点长筷,点头道:“对的,国家统一了,老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感谢党啊。” 两人鸡同鸭讲,交流半天,却是完全不受影响。 “对了,听到没,巷子里在抓歹人,你晚点再进去玩,现在不是时候。” 阿嬷翻了翻锅里的阿嬷叫,絮叨道:“这些人真不是东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折腾什么,你说,现在,咱吃的好,穿得好,有闲钱,干什么不好,非要跟社会作对。你等着瞧吧,这些人指定没有好下场,到头来一个都别想跑。” 月小玖眼神一缩,手掌成刀,盯着阿嬷的脖子好几次想冲过去。 每次的冲动都被阿嬷长筷下金灿灿的阿嬷叫按住。 她抽了抽嘴角,耐着性子一声不吭。 “每个人都要找准自己的位置,无论如何,都不能作奸犯科,触犯法律,学好很难,学坏很容易,社会浮躁啊,要耐得住寂寞,禁得住诱惑。” “老话说得好,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活得更好。” “还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咯,心态要积极向上,不要充满负能量,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没人欠你的该你的,自己努力挣来的才是王道。” “你看,老婆子我,七十八了,看不出来吧,呵呵,看看,我这牙,还没松呢,我这眼,还不花呢。” “有些人啊,心有郁气是会脸色外露的,俗话常说,面由心生就这个意思。” “我看你呀,经常发脾气吧,生活不如意?还是家里催婚催的急?那就是男朋友不会疼人……” 月小玖刚开始越听越不耐烦,慢慢地心静了下来。 她的内心泛起涟漪,在絮絮叨叨的阿嬷身上体会到了久违的长辈情。 她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糕点铺子前,扑闪着大眼睛,含着手指,吊住祖母的手,犟着脚步一言不发,只是不肯离开。 她似乎看到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抱着自己在油灯下给好奇的自己讲故事。 她似乎看到某一天,那个宠她爱她的老人,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她似乎看到自己,经常性会坐在门槛上,望着青天发呆,就为一句“祖母在天上看着你”。 月小玖的心在融化,封闭的世界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 她忽然觉得阿嬷顺眼多了,比她锅里的美食还顺眼,或许赶不上酸奶,但也相差不远。 “啊婆。”月小玖呼了口气,打断阿嬷的絮叨。 她摸了摸高挺的鼻梁,脸上现出赧色,“我可以叫你啊婆吗。” “当然可以,叫什么不重要,你喜欢就好。”阿嬷没品出月小玖这一叫的独一无二和深深的思念,她只是觉得这个丫头,怎么突然就不好意思了。 “嗯,阿婆,我们约定,你不要死那么早,我会经常来看你。” “呸呸呸,说什么死啊死的,不吉利。” “嗯,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聊得来就是缘分,不收钱,送你吃。” “诶,那我就不客气了。” 月小玖一手一个热气腾腾的阿嬷叫,捂得紧紧的。 她转身而去,不知不觉,眼中饱含泪花。 她深呼口气,狠狠将阿嬷叫塞进嘴里,鼻酸得厉害。 “感觉哪里怪怪的。”阿嬷望着月小玖渐行渐远的背影,眯着眼缝歪头,疑惑着轻声嘀咕,“年纪轻轻的,怎么背影看上去比我这个糟老婆子还落寞。” 第一百八十九章 妇产科 “我赢了。”贾行云毫不客气,将空谷牙从赵猛身旁拿了回来。 赵猛看着画面中蜂拥而去的百姓,将赵记冷链围得水泄不通,他不禁有些难以理解,这些蝼蚁怎么敢,谁给他们的勇气。 “不要低估人民群众的力量,谁要破坏安定繁荣的生活,谁就是时代的敌人。”贾行云意有所指,在晃神的赵猛眼前晃了晃手指。 “呵呵,蝼蚁。”赵猛眼带不屑,仰着脖子一口气将红茶喝尽。 “噗……红茶放凉了就是不好喝,怎么这么苦。” 赵猛清了清嗓,用煮茶的山泉水漱口。 “不就输一块吗,有什么好沮丧的。”贾行云好整以暇,将输掉第一局后,赵猛数落自己的话,原话奉还,“你看看你,还拿喝茶的动作掩饰。” “年轻人,不要得意的太早。”赵猛撇了撇嘴,嚼着嘴中的茶梗,“这局是你运气好,下一局要你好看。” “啧啧啧,这语气。”贾行云摇了摇手指,促狭道:“跟打架输掉的小学生一模一样,如果再说句有种放学别走,就更像了。” “小人得志,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赵猛毫不示弱,斗起嘴来丝毫不落下风。 “小人?不不不,我是站在人民一方,正义的化身,算起来,你才是小人。”贾行云敲击着茶几,不紧不慢道:“这局你输了,输得不冤。” “咱们国家的发家史就是人民战争,有广大的群众基础,这股力量隐形且无穷尽,就你,想撼动这股力量,简直不自量力。” “老赵啊,时代不一样了,古代那一套士族、豪强、文武治国的方略早就过时若干年了。” “谁获得老百姓的肯定,谁才是这个时代的领导者,就是这些你看不起的蝼蚁,撑起了中华民族的脊梁,百姓才是根本,才是上层结构的基石。” “而你,你们的思维,你们的统治方略,你们的社会结构,早就被历史的车轮碾压得稀碎,时间早已证明,淘汰就意味落后。” “哪又如何?”赵猛轻蔑一笑,心智丝毫不为所动,“车轮歪了,我就拨乱反正,淘汰了,我就再抓回来。” “历史永远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我赢了,我就是真理。” “人生来就不平等,又何须强制平等,这是上苍的优胜劣汰,资源就这么多,与其平分,大家都过得马马虎虎,为什么不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优中选优。” “什么百姓,什么群众,什么普罗大众,都是蝼蚁,连仰望我们的资格都没有。” “你的思想腐朽得令人发呕,人生来……”贾行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被赵猛的论调气得头痛。 “别说了,你再说我会反胃。”赵猛举手止住贾行云,讥笑道:“别人说生来平等,我或许相信,你,贾行云,豪门继承人,最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贾行云一时语塞,过于不出话了?继续清高啊,继续装圣人啊。”赵猛切地一声,指着投屏画面,“看好了,给你上一课,什么叫蝼蚁的劣等人性。” …… 市人民医院。 妇产科。 (作者按:大医院妇科和产科是分开的,按习惯咱就不分了,以下同) 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 他头发自然卷,脸型偏瘦,颧骨微突,脸色些许蜡黄。 或许是因常年熬夜加班,显得头发稀松,年纪轻轻就有了久坐的小肚腩和发际线后移的现象。 他坐立不安,以拳击打着掌心,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 “小贺,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头都给你晃晕了。” 冰冷的不锈钢长椅上,坐着一男一女中年夫妇。 女的头发蓬松,时下中年妇女最爱的蓬蓬头,一脸的不耐烦。 她穿着廉价的高仿大品牌,脖间一串拇指粗的塑料珍珠。 男的穿着朴素,头发稍还有干涸的水泥浆。 他怀里搂着一顶工地上的安全帽,帽子破旧,好几条刮痕。 他一声不吭,闭目养神,久经风霜的脸写满沧桑。 他的手指骨很粗,食指和中指之间熏黄。 掌上尽是老茧,手背上还有旧伤裂痕。 “妈,这都进去这么久了,哎,急死人了。”贺井然滋了一声,长叹口气。 “急什么急,头胎是个赔钱货,二胎指不定生个什么,我早说过,臭丫头屁股小,生不出儿子,你偏不信,非要娶,非要娶,这下好了,我在老家都没脸呆。”史珍绸歪眉斜眼,絮絮叨叨。 “要不是为了躲那些难听的风言风语,谁愿意来城里跟你们挤破出租屋,每天还要伺候一大一小两个臭丫头,我上辈子欠你们两个讨债鬼了。” 史珍绸翘着二郎腿,抖腿踢了身旁贺飞一脚,“短命鬼,说句话啊,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活该一辈子在工地上当小工。” “少说两句,这里是医院。”贺飞长吁口气,睁眼又闭上,拖着疲倦的声音紧了紧安全帽。 “你瞪我?你是不是瞪我了?”史珍绸捏着贺飞的耳朵,单手叉腰,“怎么,我说错什么了,老实巴交就会一辈子受穷,你受穷就算了,还害一家老小跟你受穷,苦兮兮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贺飞不理不睬,完全不搭理她,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至于耳上传来的疼痛,他都习惯了。 “你什么意思?还说不得了?”史珍绸突然拔高声音,“你看看人家隔壁老王,跟你都是从小工做起,人家现在已经做到包工头了,家里小洋楼五层高,汽车都是外国牌子,你再看看你,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就没见过你这么老实的穷光蛋。” “妈,这些事回家再说。”贺井然看到不少孕妇家属朝这边望来,压低声音道:“老王心都黑了,靠克扣农民工的工钱发的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这么正直的人,当然不会做吸人血的勾当。” “吸人血怎么了,吸人血怎么了。”史珍绸把火力转向贺井然,她蹭地站起,火冒三丈,“有钱就是大爷,也没见别人拿他怎样,你呀你,说你多少遍了,人家上班你上班,人家下班你加班,你图啥,啊,你图啥。” 第一百九十章 实习生 “妈,我是搞程序的,活来了就得顶,又不是朝九晚五的公务员。”贺井然嘀咕一句,声音越来越小。 “提起这,我就来气,当初你读书,花多少钱,心里没数?为了这点钱,我腆着脸找人借,老脸都丢尽了,好不容易供你上完大学,老家银行的柜员工作,你说辞就给辞了,好好好,辞了就辞了吧,你好歹找个工资高的工作,程序员是怎么回事?我听村里人说,程序猿、加班狗、秃了就强了是怎么回事?” “你又不懂……”贺飞小声嘀咕一句,不料像踩住了史珍绸的尾巴。 她跳起来转身,挠向贺飞的头,厉声道:“我和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啊。” 贺飞听到史珍绸加重“我儿子”的音调,火蹭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蹭地一下弹起,腮帮咬得鼓鼓得,瞪着眼,双拳紧握。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是,我是二婚,我是带着儿子嫁给你,哪又怎样,你人又穷,年纪又大,除了捡现成的,谁愿意嫁给你,我还让儿子随你姓,你贺家烧高香了。你咬牙切齿做什么,啊,是不是想打我,来,打我啊,冲这里,来来来。” 史珍绸梗着脖子一步一顶,趾高气扬,根本没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家属放在眼里。 贺飞眼珠充血,恨得牙痒痒,他看了眼面露哀求的贺井然一眼,嗵地一声坐下,气呼呼卷着衣服转头不语。 “窝囊废,一点血性也没有,当初看你老实才嫁给你,真是,瞎眼了鬼迷心窍看上你……”史珍绸喋喋不休,唾沫横飞,低头几乎杵着贺飞的脑袋骂。 “安静,这里是医院。”护士站其中一名一颦一笑似在皱眉苦思冥想的护士,掩了掩口罩,抬头望了过来,皱眉的眉纹更深了。 “诶,好的,护士。”史珍绸的骂声戛然而止,瞬间堆起笑脸,朝护士点头哈腰。 “这人真讨厌。”护士小梅碰了碰婴儿肥的护士,盯一眼她胸前的工牌,“萧琪?你新来的?” 月小柒捏着鼻翼,紧了紧口罩,将工牌拉开示意,“嗯,过来实习的。” 小梅正了正月小柒的护士帽,朝史珍绸指了指,“那你可要小心那个人,上午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听说把护士长的脸都抓破了。” “为啥?”月小柒夸张地捂着脸,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眼神。 “还不是护士长说了一句,412产房的孕妇怀的可能是个女孩。”小梅朝一家三口努了努嘴,眼露鄙夷,“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他们不晓得吗,如今这世道,男孩是建设银行,女孩是招商银行,男的才是真正的赔钱货。” “是嘛,或许吧。”月小柒转着圆珠笔,有意无意问道:“412产房的孕妇,待产期是今天吧,是不是在三号手术室呢。” “是啊,412不是你负责吗,你怎么问我。”小梅翻了翻表格,严肃的脸,嘻嘻一笑。 她拍了拍月小柒的肩膀,“没事的,我第一次实习跟你一样紧张,忙得快虚脱,却没头没脑,脑子跟浆糊一样,过几天就好了,不懂的问我或者其他护士,我们站,人都很好的。” 月小柒点了点头,“谢谢。” “客气。”小梅抱着本子走开,转身扭头一笑,“谢也可以,下班请吃麻辣烫。” 月小柒愣了一下,脑子里努力构建“麻辣烫”这个东西的样子,下意识点头。 “努力,加油,每天都是美好的一天。”小梅捏起右拳,曲肘往腰间猛地下坠。 “哈。”月小柒很不习惯地学着小梅的动作,生硬地挥了挥手。 “我先过去帮忙了。”小梅指了指紧急通道,咋舌道:“今天不知怎么了,来了好几对被惊得险些流产的孕妇,听说是东江公园方向和祝屋附近的枪声,吓到了孕妇肚子里的胎儿。” 月小柒呃了一声,心知肚明的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转着笔,默默想着医院真好。 月小柒深深吸气,想到月小尒曾在密支那瓦拉庄园答应自己的医院。 憧憬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像小梅一样积极向上、心地善良的护士员工。 嗯,到时候就把小梅挖过去,当护士长。 月小柒默默想着,被一张皱巴巴的红包打断思维。 “那个,靓妹。”史珍绸顺了顺红包的角,半个巴掌掩在红毛上,神秘兮兮压低声音道:“412的孕妇进手术室这么久了,能不能告诉我,她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月小柒盯着红包的角,不明所以。 她抬头朝紧张兮兮朝她望来的史珍绸。 眼前的史珍绸,眼中有股奇异的光。 月小柒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只是觉得这张脸,很像大秦时候那些反叛的贱民,明明很心虚,眼中却是强作镇定。 她没来由一阵恶心。 “我不知道。”月小柒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用圆珠笔敲了敲桌子,低头朝手术室的门口一指,“门口候着,助产护士会出来报喜的。” 史珍绸瞬间变脸,手中的红包迥然回缩。 “怎么当护士的,一问三不知,一问三不知,还不如村里的稳婆。”史珍绸歪嘴吐气,阴阳怪气。 “你说什么?”月小柒猛然抬头,眼神猛然收缩。 “我说……没说什么。”史珍绸突然提高的嗓门瞬间压低,她对上月小柒的眼神,突兀地觉得心很慌。 这个护士不一般。 她心中腹议一声,被月小柒眼神盯上的感觉有种让她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种眼神她只在村里张屠夫杀猪的时候见过一瞬。 “不说就不说嘛,吓唬人算怎么回事,啊,区区护士,又不是医生,傲气什么。”史珍绸离得老远,悄悄回头望了一眼,才夹着嗓子小声嘀咕。 她颓然坐在不锈钢长椅上,准备把气发到贺飞身上。 “我出去抽根烟。”贺飞看史珍绸一脸不爽地回来,就知道她吃了瘪,赶紧起身,拍了拍贺井然的肩,安全帽都没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抽抽抽,钱没几个,臭毛病不少,早晚抽死你算了。” “妈,少说两句。” “少说什么,啊,少说什么,跟你没出息的老子一个腔调,老的是这样,小的是这样,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硬气点,啊,都说了,不要唯唯诺诺,说话要底气十足,要像个男子汉,你们两,真是,侮辱男子汉这三个字,算了,我指望不上你们了,只能指望孙子。” 史珍绸见贺井然张了张嘴,她把眼一瞪,“别跟我说什么生男生女都一样,我话今天就搁这,臭丫头要是再生个赔钱货,马上、立刻、麻利的办理离婚,妈给你介绍村里刘海那丫头,我找人瞧过了,生儿子的命。” 贺井然刚接完公司催加班的电话,焦头烂额,听到史珍绸这番论调,烦得怒火冲天而起,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公司老总发来的微信,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捧着脑袋颓然靠墙滑坐。 史珍绸视若无睹,继续喋喋不休。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生了 “你想表达什么,或者说你想赌什么。”贾行云飞着弹珠棋,看着投屏中市医院妇产科的画面,心情略显沉重。 赵猛把玩着弹指,在四根手指尖来回翻拨。 他徐徐开口,语调戏谑,“我最近在看一本叫封神榜的神话,里面有个小故事很有趣,妲己跟商纣王打赌,能猜中孕妇腹中胎儿的性别,商纣王不信,命人剖开孕妇的肚,果真跟妲己猜的一模一样……” “赵猛……”贾行云怒喝一声,瞪得眼球欲裂。 他拍案而起,荷瓣剑凭空出现,毫无征兆刺向赵猛的喉咙。 赵猛手中的弹珠砰地一声弹在剑面上。 珠碎剑偏。 赵猛偏了偏头,两根手指铁钳般夹住荷瓣剑。 “这就急眼了?”赵猛用另外一只手弹了弹荷瓣剑,嘴角翘起弧度,“年轻人,要沉得住气。听我把话说完再动刀动枪也不迟。” 贾行云眼睛猩红,胸中骨钱令激起千层巨浪,几欲暴走。 他强压心神,荷瓣剑凭空消失。 贾行云胸膛急剧起伏,盯着掸衣领的赵猛,眼睛充血。 他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嗵地一声坐回原位。 “你以为我会学妲己那般残忍?”赵猛单手杵着下巴,单手四指很有节奏地敲击着茶几。 他脸上阳光明媚,蕴含笑意,幽幽说道:“你猜对了,我就是这么没人性。” “你……”贾行云怒拍桌,被赵猛轻描淡写一句话压了回去。 “你再跟我急眼,我就大闹妇产科。”赵猛慢条斯理,吃定了贾行云,“你不赌,我也闹。你直接认输,我还闹。赌局就是赌局,赌注固然重要,但是参与感更加重要,你要是让我觉得没有体验感,我真会闹的哦。” 贾行云咬牙切齿,牙床紧得蹦蹦响。 他强压胸中火气,真不敢轻举妄动。 赵猛可以没有人性,可以毫无下限,他不能。 赵猛可以把别人的生命当威胁,他不能。 赵猛可以为所欲为,他不能。 因为他是贾行云,就这么简单。 此时的贾行云,在暴走的边缘。 他在心中预演着无数种制服赵猛的可能。 他想搏一搏,斩杀这个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家伙。 “当然,你看,那个孕妇马上就要生了,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呵呵。” 赵猛眼角的笑意很浓,似乎前面的故意撩拨是为了逗贾行云。 他的逗,也不是毫无目的。 他通过这种方式,不仅可以占据主动,还可以推断贾行云的性格和弱点。 贾行云的怒九分是真,一分是假,不管真假,至少这一刻,他处于下风。 “我猜是个女婴。”赵猛手中两颗黑白子抛向半空,随手一抓,摊开手中的黑子,“我喜欢女孩。” “你当然喜欢女孩,你这么歹毒,生儿子会没叽叽。”贾行云抓过白子,在茶几上狠狠拍成齑粉。 他手指碾着粉末,眼神凶狠地盯着赵猛,恨不得手中的粉末就是赵猛本人,“那我就猜男婴。” 赵猛嘴角抽了抽,对贾行云的挖苦视若无睹。 市医院。 妇产科三号手术室的灯亮了。 贺井然蹭地一声站起来,跑到门外,焦急地扭了扭反锁着的门锁,从门缝往内探望。 史珍绸掌心托了托蓬蓬头,抱着手臂,斜着眼踱步到贺井然身后。 贺飞一个箭步从安全通道外窜了过来,又放慢脚步顿在原地,伸长脖子踮着脚尖探望。 “一身烟气,臭死了,死边去。”史珍绸捏着鼻子紧了紧手臂,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她扇了扇手,语气调侃,“你紧张什么劲,瞧你这神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公公扒灰生仔呢。” “你踏马再说一句试试?”贺飞火气再也压不住,指着史珍绸的鼻梁,“这种话是你这个做婆婆的说的?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史珍绸脸色煞白,意识到自己的话的确不妥。 她看到老实人贺飞真发火了,心头没来由一阵胆怯。 “我就开个玩笑,又不是当真,你凶什么。”史珍绸被贺飞瞪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冷冽道:“行行行,算我错了。” 贺飞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舔了舔干裂的唇,紧张地搓手,望向手术室门口的方向。 “想没见过生孩子似的,瞧你那出息。”史珍绸小声嘀嘀咕咕,横眉瞪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门锁咔擦一声从内打开。 贺井然赶紧直腰,退后两步,还未见到人,就急匆匆问道:“我老婆怎样了?” “是男是女?”史珍绸一脸漠然,不紧不慢。 “儿子还是女儿?”贺飞抢先一步,拍着门,顿觉这话有歧义,他赶紧补充,指着贺井然示意,“他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 半掩门处走出一名助产护士。 她反拉上门锁,掩上房门,将扒在门边想要往里挤的贺飞、贺井然推开,“急什么,又不会飞。” “医生,怎么样,怎么样。我老婆……”贺井然哆哆嗦嗦,话都不利索。 “她……她……他。”贺飞指了指手术室里面,又指了指贺井然,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话。 “是男是女?”史珍绸一如既往,只关心孩子性别,儿媳在她心里死活无关紧要。 “我不是医生,我是助产士。”助产护士见惯了手术室外的人生百态,语气平淡道:“你们是孕妇家属吧,恭喜,男婴,重325……” “小菲,快进来。”助产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手术室内拉了回去。 “带把的?”史珍绸愣了一下,欣喜若狂,拍掌大笑。 她高兴地在家属等候区窜逃,逢人就握手,眉飞色舞,“我家生了,是男孩……” 贺飞长舒口气,紧张的神情松懈下来,他习惯性摸出烟来,还没掏烟,又愣着收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脸上的兴奋掩都掩饰不住。 “儿子啊,蛮好蛮好。”贺井然手舞足蹈,语无伦次,跟贺飞握手,“恭喜恭喜。” 贺飞愣在原地,嘴角抽了抽,也就晃神的功夫,抱孙的喜悦涌上心头。 第一百九十二章 矛盾(万更求订阅) 贺飞抱着贺井然的手,重重地拍在他手背上,“不要紧张,生了就好,生了就好。” 贺井然沉浸在高兴中不能自拔,他耶地一声举拳打气,嘴里发出嚯的强喷音。 什么催加班,什么老总的指责,什么甲方的要求,都统统见鬼去吧。 贺井然瞬间觉得人都飘了起来,高兴得泪水滑落。 “我老婆呢,怎么样。”贺井然刚举手拍门,门又开了一条缝。 还是当先那名助产护士。 她眼中闪着焦急,手里一分免责声明书,“孕妇怀的是龙凤胎,肚子里还有一个女婴,情况现在很紧急,来不及细说,我就问你们,保大还是保小。” “保大还是保小?”贺井然轻飘飘的身体瞬间一沉,茫然念叨一句,显得不知所措。 “我孙子呢,孙子。”史珍绸满脸焦急,揪住护士的袖口。 “男婴没事。很健康。”护士抖了抖手中的免责声明书,“时间很紧迫,保大还是保小,赶紧决定。”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史珍绸嘀咕着,完全不在意护士后面说什么。 她松开护士的袖口,拍拍胸口,“还好没事,吓死我了。” “怎么办?”贺飞急得原地转圈,捶着掌心,拿不定主意。 他潜意识望向史珍绸,眼中尽是询问的目光。 “你儿媳妇,你自己拿主意。”史珍绸眼角瞟到一边,低声嘟囔,“反正都是两个赔钱货,看造化。” “保大。”“保小。” 贺井然、贺飞同时开口,前者要保大人,后者要保小孩。 “到底保谁,时间快来不及了。”助产护士急得头上渗出汗来,手中的免责书恨不得塞进两人怀里。 “就不能同时保住吗?”贺飞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抱住助产护士的腿,哭嚷道:“我求你们了。” 助产护士手足无措,举着手不知所措。 “保大,听我的。”贺井然狠狠咬牙,满头大汗,夺过助产护士手中的笔,还没签,就被史珍绸拉了回来。 她咳了一声,拼命朝贺井然使眼色。 “你这人……”助产护士话还没落,从手术室内传来叫声,“小菲,快进来帮忙,孕妇大出血,短暂休克,快快快,快来帮忙。” 助产护士赶紧转身,紧张到门也没关,急匆匆冲了进去。 “你傻啊,签那做什么?”史珍绸压低声音,鬼鬼祟祟朝外望了一眼,“不管是大的出事了,还是小的出事了,我们找他们闹啊,好大一笔钱的好不好。” “妈,你……你走开,这里不需要你。”贺井然猛地推开史珍绸,气得脸色酱紫,若不是某些动作不合适,他差点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耳光。 史珍绸捂着脸,一脸茫然,完全不可置信。 “尖酸、刻薄我忍了,你个臭娘们说什么混账话,给劳资滚。”贺飞终于爆发,压抑许久的怒气,怒火中烧,狠狠一巴掌抽在史珍绸脸上,抽得她瞬间起了红红的巴掌印。 史珍绸脸上火辣辣的痛,惊讶得无以复加,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居然敢抽我。 她捂着脸朝贺井然望来。 贺井然扭过头去,一脸木然。 “我跟你拼了。”史珍绸厉声尖叫,张牙舞爪,朝贺飞扑去。 挠脸、抓头发、拽衣服、踢下身……泼妇一般,无所不用其极。 史珍绸边哭边打边数落,“你个狗日的,老娘伺候老的,还要伺候小的,没日没夜守在菜市场等菜品打折,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啊,我就说了一句话,你就敢打我,这个日子没法过了啊,你个没良心的,我活不了了啊……” “起来,嚎丧滚出去嚎。”贺飞属于那种看似软弱,实则心很硬的人,一旦拿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犟驴。 他揪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史珍绸的头发,连拖带拽,往安全门的方向拖去。 史珍绸披头散发,四肢乱弹,鬼哭狼嚎,塑料珍珠项链散落一地。 她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全然不顾形象,什么话都开始乱说,“你个死挨千刀,别以为我不知道,成天跟东门口的寡妇张偷偷摸摸眉来眼去,你乱搞,不得好死。不过了是吧,行啊,都踏马别过了……” 贺飞听得眼睛充血,手臂青筋冒起,气得失去理智,他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脚踹翻开始胡言乱语的史珍绸,爆喝一声,崩断冰冷的不锈钢长椅螺纹,劈头盖脸就朝史珍绸砸去。 “泼妇,不要脸,你勾搭野男人,忍你很久了,给我闭嘴,给我闭嘴……” 贺飞又急又臊,头脑浆糊,完全丧失理智,喘着粗气举着长椅拍着声音越来越弱的史珍绸,神神叨叨的样子,像是在拍打要脱壳的稻谷。 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让史珍绸闭嘴,闭上臭嘴。 一时之间,捶打的声音响彻医院。 惊恐的叫声和病患的逃窜声随之从妇产科传遍整栋楼。 贺井然孟了,脚上如同灌铅。 他站在原地僵得笔直,脑中一片眩晕。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崩塌了。 满世界都是同事的嘲笑,路人的指指点点,老家人的恶毒批判,和妻子诡异的笑脸。 他不敢相信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真的。 “加班加班,加你麻皮的班,什么996,什么007,我草泥马。”贺井然嘀嘀咕咕,意识渐渐模糊,痛彻心扉。 他跌跌撞撞,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如坠深渊。 他横冲直闯,大喊大叫,撞开安全门,从楼梯口滚落下去。 贺井然全身麻木,完全不知疼痛。 他浑身是伤,迷迷糊糊,哆嗦着扶墙站起来,无头苍蝇一般用头撞墙。 “贼老天,哈哈哈,你开心了,你高兴了。”贺井然双手指天,捶打着墙面,双手手指扣在墙上往下划,十道深深的血痕。 他胸腔发紧,瞬间的痛楚,令他痛得不能呼吸。 他噗地一声喷出堵在胸口的大口淤血,颓然倒下。 漫天的血点,是那般嫣红,溅射在雪白的墙面上,夺目又讽刺。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个神奇的小护士 手术室外翻天覆地。 手术室内生死一线。 手术台上双脚外架的孕妇已经休克过去,心电图的跳动越来越弱。 穿在她身上的病号服已经半身染红。 “加大低分子右旋糖酐输入量。”主治医生额头全是汗,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和无菌服前胸全是血。 她抬头望了一眼心电图,吩咐麻醉师准备注射液,维持孕妇的血容量。 她心中焦急,手上的动作却是又稳又准。 “孕妇家属还没签字。”小菲做好护士的职责,擦了擦主治医生头上的汗。 主治医生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依然流畅,面无表情道:“先救人。” “不行了,孕妇生命特征急速下滑,腹中胎儿呛血了。”助手大夫紧盯着仪器,语气沉重。 “注射前列腺素,准备取婴。” “胎盘缠绕复杂,不具备强制条件。” “我知道,扩大子宫创口,准备后续子宫切除手术。” “您确定?”手术室的另外三人手上一顿,同时朝主治医生望来。 “生命高于一切,那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放弃。”主治医生把手一摊,沉稳道:“准备。” 噗…… 主治医生话音刚落,孕妇动脉大出血,鲜血如爆裂的水管喷涌而出。 “指压,纱布,止血钳,快。”主治医生眼前一片血红,被鲜血喷得睁不开眼。 她往后退了几步,又扑了上去。 刚扑过去就被人推开。 “走开,别碍手碍脚。”手术室内突兀多了个人,来人旋风一般拉开主治医生,手指在孕妇的全身多处连点。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在干什么?”助理大夫扶住跌跌撞撞往后倒的主治医生,厉声训斥手术台前忙碌的身影。 “止……止住了?”麻醉师一脸不可思议,举着手中的针剂茫然地望着这个眉眼似带着郁气的护士。 “刀……柳叶刀。”月小柒把手伸向眼珠渐起红芒的小菲护士,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菲望了月小柒胸前的铭牌一眼,又审视了一番她的眼神,递给他一把手术刀,以一个护士的身份开口道: “出血位置在止血钳下方05寸的位置,与输卵管并联。” 月小柒愣了一下,望了一眼这个不知名的护士,“我知道。” “腔内排血才能看到伤口。” “不用,我有方法。” “你这手法不对,容易导致孕妇感染。” “没问题,我的药有生命,会在我的指引下进入指定位置。” “这是导尿管,不是引血器。” “原理差不多,血止住了,子宫在收缩,过来帮忙,准备取婴。” “创口过大了,不要再用手术刀进行锐性分离,会切断组织肌肉使这些肌肉组织不能自行恢复,用手撕,钝性分离会对这些组织起一定的保护作用。” “明白,我伸入子宫托宝宝的头,你向子宫底部施加压力把宝宝往下推。” 主治医生、助理大夫、麻醉师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惊愕。 三人从刚开始的不信任,准备阻止,慢慢变得不可思议。 两个护士的手法,不可谓不生疏。 但是,效果显著。 先是止住了大出血,又排干了腔内积液,更为奇特的是,众人熟悉的小菲在她们眼中变得陌生。 每每指出关键出血点,精准得犹如一台内视仪。 在她的指引下,另外一名护士,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两名名不见经传的护士在没有主治医生、助理大夫、麻醉师配合的情况下,动作笨拙地完成着手术。 很违和,但是又很……赏心悦目。 两人的对话都不是专业的,但是细细想去就是这个道理。 那个叫萧琪的护士冲进来临时止血的手法,很像一种点穴术,快得眼花缭乱。 至于她口中“我的药”更加神奇,三人见都没见过,只见那药沾血就化做一条流动的透明液体,活了一般钻了进去。 这药,小菲,不,是占据她意识的贾行云,在密支那赌石厅见过。 此药,名同心,有生命。 适量的剂量起到麻醉的作用,此麻醉在月小柒手里,不单单是这两个字面意思。 “出来了。”月小柒用手将宝宝的头向上撬一下,一个血糊糊的婴儿被她双手捧了出来。 “脐带,我来夹,你……”小菲指了指张大嘴巴,惊愕不已的主治医生,“你来剪。” “哦哦哦。”主治医生如梦方醒,闭上嘴巴,忙不迭是跑过去。 “是不是还是迟了?”月小柒捧着婴儿,手隐隐发抖。 小菲眼中红芒闪烁,盯着婴儿上下扫视,松口气道:“不用担心,呛血堵了。” 小菲用指肚揉了揉婴儿腹腔,在她喉间轻轻一顺。 哇地一声,婴儿喷出一团小小的血块,哭得惊天动地。 “活了活了。”月小柒捧着动弹不休的婴儿,手上不敢使劲,顺着婴儿的动弹轻柔地左摇右晃,兴奋得像个孩子。 “你挽救了一条生命,你跟这位孕妇一样伟大。”小菲用手肘碰了碰月小柒,朝孕妇努嘴,“她怎么样?” “数据恢复正常,神了啊。”助理大夫检查着连接孕妇的仪器,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他想不通,同样的仪器,怎么前一刻滴滴示警,这一刻就恢复正常水平。 “奇怪,麻醉效果应该过了,怎么还在起作用。”麻醉师手中一根针剂,完全不知道往哪搁。 “小菲,没想到你这么专业,当护士真是屈才了,你放心,回头我就向主任举荐你。”主治医师剪开脐带,朝月小柒胸前的铭牌望一眼,“萧琪是吧,实习的?放心,转正的事包在我身上。” “您说什么举荐?”小菲眼中红芒退却,感觉眼睛好疲劳。 她揉了揉眼,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获得了主治医生的青睐。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助理大夫和麻醉师也投来鼓励的眼神。 “你怎么在这?”小菲望着陌生的月小柒,看到哭得惨兮兮,在打颤的婴儿,条件反射就夺了过去,“新生的婴儿要先用消毒纸擦拭干净,然后上称,我来我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月小柒的恶与善 她没时间思索,职业惯性让她第一时间是做好自己的职责。 月小柒伸着手,望着手脚乱弹的婴儿,怅然若失。 她咂摸咂摸嘴,手一挥,一股无形的气雾在手术室蔓延。 她脱下一次性医用手套,丢在医疗垃圾桶里,一步三回头,慢慢向门外走去。 手术室里的人像被施了定身术,意识渐渐模糊。 她们忘记了婴儿是怎么取出来的,孕妇是怎么渡过危险的,更加不记得曾经有两个手法生疏的护士,拯救了两条生命。 “啊?完成了?”主治医生如梦初醒,茫然四顾,潜意识望了孕妇一眼,马上就进入职业状态,“孕妇生命体征正常,准备缝合手术。” 掩门而去的月小柒,擦了擦雪白护士服上的血点,将胸前的铭牌慎之又慎地顺了一遍又一遍。 她将隐隐发抖的双掌伸在眼前,感受着上面的余温,似乎还在上面看到那个哇哇啼哭的女婴。 月小柒嘴角翘起,会心一笑。 “救……救我。” 月小柒裤脚传来轻微的拉扯和虚弱的呼唤。 她顺眼望去,血肉模糊的史珍绸只剩两个完好的眼珠,半死不活地仰躺在地下。 月小柒的笑意渐渐凝固,眼中尽是不屑,她抬了抬腿,踢开史珍绸的手指。 “命真硬。”月小柒蹲下身,饶有兴趣地望着满身是血的史珍绸。 她歪了歪脑袋,努力回想着之前的点点滴滴。 只是几息,月小柒点了点头,下定决心。 唰地一声。 一根银针从史珍绸的太阳穴插入又抽出。 血花溅射,向日葵般扩散。 史珍绸全身抽了一下,瞪着眼球,死得不明不白。 “你呢,有什么想说的。”月小柒甩干银针上的血珠,踱步到靠墙跪坐在地上神神叨叨的贺飞。 贺飞一脸麻木,眼神涣散,揉搓着双手的血,意识一片混沌。 他嘀嘀咕咕,不断重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仅杀了你的妻子,还因为冲动毁了你的家,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月小柒语气冰寒,眉若凝霜。 贺飞茫然抬头,喃喃道:“该死,都该死。”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月小柒认真点头,银针从贺飞的下颌直入颅内。 她搅了搅银针,唰地下拉,“我,判你死罪。” 贺飞张了张嘴,捂着下颌,以跪立的姿势颓然垂首。 大片大片的血,从他下颌涌出,染红了他的身,染红了他身下的地。 月小柒将带血的银针在贺飞尸体上擦拭干净,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冷哼一声,起身推开安全通道。 她皱了下眉,总觉得差点什么。 想了想,月小柒又折返回去。 她将史珍绸的尸体移到贺飞的对面,对照着他的姿势摆了个一模一样的。 月小柒审视着细节对称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满意地拍了拍手。 她再度推门而出,脱去护士服,揉作一团,有些不舍地塞进垃圾桶。 她拾阶而下,在拐角处看到昏迷的贺井然。 月小柒的脚步越来越慢,思索片刻,在贺井然身边停了下来。 她摸了摸贺井然脖间脉搏,两指一伸,将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倒是个可怜虫。”月小柒捏着贺井然的下巴,一抬一收,药丸顺着他的喉咙滑下,“遇到我算是你的造化。” 月小柒银针再度捏在指间。 她眼神专注,这一次出针轻揉中带着谨慎,从贺井然的百会穴缓缓落下,细细搓动。 须臾。 月小柒抽出银针,额头渗出细汗。 “不开心的事就忘了吧,恭喜你,是一对龙凤胎。”月小柒撑膝而起,又以调侃的语气嘲讽道:“死了两个老的,得了两个小的,这就是生命的轮回吧。” 月小柒收起银针,捏了捏鼻翼的口罩,推开窗,在空调外机上连续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喔嚯,平局。”赵猛摊了摊手,完全无视眼神想吃人的贾行云。 “生命在你,你们眼中,就是这般儿戏吗。”贾行云的身体微微颤抖,不仅是因为赵猛的冷漠,还有月小柒的自以为是。 “儿戏?”赵猛反问,突然加重语气道: “史珍绸尖酸刻薄到令人作呕,重男轻女到变态,还企图用医疗事故讹钱,对丈夫不忠,对儿媳无情,对儿子无义,不知廉耻,毫无家庭责任感和做人底线,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贺飞外表老实,内里闷骚,就因为史珍绸戳破了他虚伪的外表,他就恼羞成怒,愤而杀人,这种受生活重压,隐藏在伪装面具下的人,其实就是社会最大的定时炸弹,一旦引爆,比我们这种人,危险多了。” 赵猛面露讥讽,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不一样,喜怒哀乐随心所欲,从不压抑,我就是真小人。” “千万人有千万面,再不济的人自然有法律制裁。”贾行云重重点着茶几,表达自己的愤怒,“史珍绸、贺飞之流再怎么该死,也不是你们随便杀人的理由,你们不是审判者,没有掌控别人生死的权利。” “你错了,我们就是审判者,从大秦就是。”赵猛轻描淡写,心态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贾行云为之嗤鼻,耻笑道:“早就跟你说过,你们的时代早已终结,现在是新社会,我们有成熟的社会体系和完美的社会制度,你还抱着腐朽的思想,注定被大势秒杀成尘埃。” 赵猛摇了摇手指,手指擎天,散发强大自信,“两者没有正式对碰过,谁是大势,谁是尘埃,谁又说的定。” “我就是要证明大秦那一套不仅在古代无敌,在现代也同样无敌,我不仅要让大秦的威名在华夏复苏,还要名扬海外,让华夏民族站在世界的巅峰。” 不得不说,赵猛的这番理论与贾行云不谋而合,但是殊途同归的殊途不代表着可以不择手段,赵猛的肆无忌惮在贾行云看来,就是与这个社会的格格不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历史也一样,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 有些人,注定是这个时代的悲剧。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南昆山狗场 “多说无益,又不是辩论赛,懒得跟你浪费口水。”赵猛咂摸嘴,换了一壶山泉水,提壶煮茶。 贾行云也不想做口舌之争,如果十拿九稳,他更愿意跟赵猛兵锋相见。 “所以呢,你准备打促织牌的主意?”贾行云看到投屏画面出现熟悉的场景,嘴角下意识翘起。 “没错,活捉贾瑞知,夺取促织牌。”赵猛指着贾行云,攥紧拳头,捏得吱吱作响,“老的少的,我一勺烩。” 贾行云就着凉透的茶水,在茶几上画了个叉,冷哼道:“我也不跟你赌什么能不能拿到促织牌,这是欺负你,就跟你赌,能不能攻进云天海庄园。” “你就这么笃定?”赵猛撩拨着炭炉里的炭火,搓着手上的炭灰,“你们贾氏的云天海庄园就这么深不可测?” “不。”贾行云抹去茶几上的叉,身姿挺拔,傲气道:“是整个南昆山都深不可测。” “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可别让我失望。”赵猛眼中升起浓浓的兴趣,迫不及待坐在蒲团上,转向画面。 画面的质量不是很好,明显受到强烈的信号干扰。 贾行云的嘴唇似乎微不可察动了动,画面的质量才慢慢恢复正常。 南昆山位于鹅城龙门,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被誉为“北回归线上的绿洲”、“南国避暑天堂”、“珠三角后花园”。 南昆山上的负离子含量高达11万个立方厘米,空气清新。 如果红花湖是市区的大氧吧,那么南昆山就是名副其实的南粤大氧吧。 南昆山最出名的是大大小小的温泉和漂流点。 它还有一个世人不为熟知的名字——贾氏祖地。 这里是军民共建模范试点单位。 这里是南部战区山地部队轮训基地。 这里是退伍军人选择保镖这一职业首选的地方。 这里的保安也不叫保安,叫内卫和外卫。 总之,这里的一切和外面相同,又不尽相同。 川龙瀑布是南昆山八大著名景点之一。 此处位于峡谷位。 峡谷尽头,峭壁矗立,壁上刻有著名书法家秦萼生写的“川龙峡”三字。 注山泉从一个形似龙头的石洞中穿出,飞流直下深潭,蔚为壮观。 深潭不远处原有一养蜂场。 后被元亮盘了去,改成养狗场。 养狗场内除了小型宠物犬,不乏藏獒、德牧、金毛、圣伯纳这种大型犬。 元亮五大三粗,大光头,脸上堆满横肉,左手小指、无名指齐根断裂,是小时候被野狗咬掉的。 这就造就了他习许变态的性格。 “小乖乖,乖乖的,爸爸疼你。”元亮牵着一头田园犬,边向头上抹桐油,边垫脚欢快跳跃。 他眼中充满一种奇异的光,那种小孩子收到满意玩具后满足的光。 他身后那条一米左右的黑色田园犬,瞪着明亮水泽的大眼睛,哈着润红翻卷边的舌头,用头蹭着元亮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哼唧的低语。 元亮提了提手中的狗绳,将田园犬前肢离地。 他将手中的桐油抹进田园犬的鼻子,看着它眼泪汪汪地打着喷嚏,元亮兴奋地鼓掌大笑。 “元屠夫又要虐狗了。”场工良子呸了一口,戴着厚厚的线手套钉狗笼。 他拐了拐坐在小板凳上搅拌狗粮的熊仔,朝元亮努嘴,一语双关道:“狗老板要虐狗,等下有狗肉吃了。” 熊仔狠狠把狗粮砸在木桶里,碎了一口,瞪一眼良子,“不喜欢狗,就不要开狗场,你也一样,整天想着吃狗肉,吃狗肉,下辈子小心投胎被狗吃。” 良子哎哟一声,放下手中的铁锤,扇了熊仔肩膀一巴掌,“咋滴,从我这装爱狗人士啊,你硬气,有本事别来狗场上班啊。” 熊仔被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他甩动膀子,拐开良子的手,愤愤道:“老子就吃亏在没有好文凭,找不到好工作,但凡一月能赚到三千,老子也不愿意在这里打工。” “你看,你就是标准的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的人。”良子拔掉线手套的线头,转身拿起铁锤,扶稳铁钉。 他转头朝熊仔嗤鼻一哼,“别说狗肉它不香,你不也天天吃。” 熊仔眼神闪烁,梗着脖子,白脸辩解道:“我没有吃肉,我就喝汤。” “德行。虚伪得一比。”良子抡起铁锤就钉,忘了眼神没有盯住,嗵地一声就砸在拇指上。 “握草。”良子怒骂一声,含着拇指嘬了好几口,呸地一声将血水吐到地上。 他定眼一看,拇指的指甲盖都破了一半。 不看还好,只是觉得拇指麻木,这一看顿时痛得他钻心。 “活该,报应。”熊仔内心嘀咕,脸上却是露出凄然的表情,捏着一坨半湿的狗粮站起来,“哎呀,伤着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来来来,先用这个敷上,止血。” “真的?”良子捏紧冒血的拇指,松开又赶紧捂上。 “真的是真的,骗你是小狗。”熊仔眼中带着促狭,也不等良子同意,掰开半湿的狗粮一合,将良子的拇指裹成鸡蛋团。 “诶,还真踏马的有效,凉飕飕的。”良子晃了晃鸡蛋团,忽又龇牙咧嘴,“不行,我这心里不踏实,得去医院打针破伤风。” “行啊,狗老板在那,你请得到假,我半个月工资给你。”熊仔指了指工棚的方向,“我劝你啊,去将就着搞点酒精消消毒,打消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良子抽了抽嘴角,望了眼梨树下正兴奋跳舞的元亮,暗骂一声“狗老板”,捏着鸡蛋团碎了一口,摇头往工棚的方向走去。 “叫你吃狗肉,痛死你,最好发炎,烂手指烂死你。”熊仔坐在板凳上,摔打着狗粮,嘀嘀咕咕。 元亮在歪脖梨树下跳交谊舞。 他握着田园犬的前肢,一人一狗,跳着慢三。 元亮曲腿踩步,脚步轻快。 田园犬踉踉跄跄,哈着舌头,后肢仓促前进后退。 一曲终了,就像完成了某种仪式。 元亮抖了抖狗绳,牵着田园犬来到梨树下。 梨树的歪脖树杈光滑平整,树皮都被磨掉。 地上的沙土暗红一片,与周遭的颜色格格不入。 田园犬来到梨树下,本能地不安起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狗老板,良子,熊仔 他呜咽有声,来回转圈,嗅了嗅暗红沙土的味道,猛地汪汪汪大叫。 “小乖乖,乖乖的。”元亮颤抖着横肉,一把一把地从后往前摸着油灿灿的光头。 他将狗绳抛起,穿过歪脖树杈。 田园犬猛地窜开,拖着狗绳就跑。 元亮腮肉一抽,一脚踏在狗绳末端。 狗绳绷紧,田园犬汪地一声尖细的叫唤,被拉扯力扯倒在地。 它四肢乱弹,扑腾着泥灰站了起来,夹着尾巴甩了甩,朝元亮示好。 元亮擦着狗绳,眼露怜悯,啧啧啧地伸出左手抚摸田园犬的头。 田园犬眯着眼享受着,突然甩头,一口咬向元亮的左手。 元亮汪地一声,右手一把掐住田园犬的后脖。 “畜生就是畜生。”元亮眼中充血,五大三粗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用力地捏着田园犬的后脖,单手提着走到梨树下。 元亮再次抛绳,左手接过绳端,小跑后退,将田园犬吊在半空。 他将狗绳系在树丫上,转身走进工棚。 田园犬吊在半空转圈,四肢乱弹。 它似乎预见自己的命运,也不叫唤,眼中饱含泪水。 狗场犬声大震,几百只大小犬暴躁嘶吼,在笼中跳来撞去。 “不要吵不要闹,都有都有。”熊仔捧着食盆,一瓢瓢舀进食槽。 汪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头体型巨大的藏獒冲撞铁笼,一口就将铝制的瓢咬成两瓣。 散落的瓢被几头小一点的藏獒撕咬得稀碎。 “握草,今天是怎么了。”熊仔被那头体型巨大的藏獒吓得头上冒金星。 他拍着胸口,一阵后怕,无意间对上藏獒那双嗜人的眼,下意识打了冷战。 “踏马的,这哪是狗,分明就是野兽,想不通那些有钱人买这玩意干什么。”熊仔捡起倒扣在地上的食盆,离得藏獒区远远的。 元亮从工棚抱出一个精致的工具箱,一路小跑到梨树下。 他半跪在地上,打开工具箱,兴奋地搓手,“小乖乖,乖乖的哦。” 箱内琳琅满目,尽是奇形怪状的小共具,直的、卷的、弯的、曲的、单刃的、双刃的、带刺的、带球的……,无奇不有。 元亮朝掌心吐了吐口水,戴上白色的乳胶手套。 他那左手断指位置耸嗒着,格格不入。 元亮拿出一个带刺球的刀,朝上喷了口酒,站起身,眼神灼灼望向被吊在半空转圈的田园犬。 他嘿嘿一笑,喉咙里发出古怪的音节,脸上瞬间涨得酱紫。 他举起刀,用轻柔的动作梳理着田园犬的毛。 从头到尾,一拉而下。 说来奇怪,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手法精准,没有伤及田园犬皮肤分毫。 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兴奋地跳起舞,手舞足蹈吹掉刀上的毛,又一刀刮了下去。 不消片刻,田园犬就成了一具无毛的肉肉狗。 它呜咽有声,眼中饱含泪水。 元亮在它身上喷洒酒精,轻柔地给它洗澡,像抚摸许久不见的情人。 他半跪在地,手指颤抖着在工具箱内挑选。 他换刀了,换了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 良子消完毒,拇指肿起,比原来粗了整整一圈。 他从工棚的缝隙处盯着元亮的动作,全身都在颤抖。 “打死你,打死你……”良子眼睛瞪得鼓圆,低声嘀咕,右手举着一把剁骨刀,在空荡荡的砧板上剁来剁去。 熊仔端着食盆,用屁股撞开房门。 一把剁骨刀擦着他的头,钉在门板上。 熊仔吓得手中的食盆嗵地一声闷响,倒扣在地上。 “尼踏马捶到脑子了吧。”熊仔颤颤巍巍回头,看到良子眼睛充血,如一头发癫的狗,上裂上唇。 良子晃了晃脑袋,从走神的状态回神。 “怎么了?你咋把食盆扣地上了。”良子一脸疑惑,右手捏着左手拇指,努嘴朝门板上的剁骨刀示意,“刀什么时候飞上面去了。” 他摇头晃脑,若无其事走过去,踮着脚摇晃掉剁骨刀。 他下意识用左手拇指肚去试刀锋,看到在流着淡黄液体的拇指明显愣了一下。 “那个,良子,问你个事。”熊仔侧了侧身,脚步挪了挪,正对着门外。 “啥事?借钱没有。”良子弹着剁骨刀,凑到耳边听响。 “我听说狗场的员工除了你都干不长,为啥。”熊仔盯着良子的眼睛,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想放过。 “为啥?”良子嘿嘿一笑,直愣愣地盯着熊仔上下打量,“因为他们都跟你一样,不吃狗肉。” 熊仔被良子渗人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他试着转移话题,问了一个突然从他心底冒出的问题,“那个,良子哥,冒昧问你一句,你家里亲属,这里有没有那啥。” 熊仔问得很委婉,点着自己的脑门。 “你怎么知道?”良子快速地连续眨眼,指着自己的脑门,“我奶奶进精神病院三年了,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时不时这里会抽抽。” “哦,没事了。”熊仔暗骂一句麻麻批,心里盘算着怎么在不被扣工资的情况下,跟元亮辞工。 “你啥意思?”良子提着剁骨刀,快步上前。 他举着剁骨刀在自己脑袋上比划,“你看我是有精神病的人吗,啊。” 熊仔连连摆手,脸上堆满笑容,贴着门板往外挪,“怎么会,怎么可能,良子哥,你是我见过最正常的人了。” “那你腿抖什么?”良子鼓起眼,用剁骨刀刮剃着左脸颊的鬓毛。 熊仔看着良子放慢动作的剃发动作,腿肚子直颤。 他艰难地吞咽口唾沫,瞄到元亮在剥皮,脑中灵光一闪,指着元亮的方向道:“狗肉,新鲜的,你再不去,肉糜都捡不到一点了。” “你不是不吃吗,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狗肉来。”良子歪了歪脖子,脸皮轻微的抽搐变得越来越快速。 他盯着熊仔的眼神,充满食欲,就好像看到一盆热气腾腾的狗肉。 “握草,变态啊。”熊仔惊叫一声,夺门而逃。 良子盯着熊仔的背影嘿嘿冷笑,回到原来盯着元亮的那道裂缝前,精准地重复着每一个动作。 “打死你,打死你……”良子眼睛瞪得鼓圆,低声嘀咕,右手举着一把剁骨刀,在空荡荡的砧板上剁来剁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野兽犬(万更求订阅) 熊仔一路小跑,惊魂未定,躲在仓库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用便签打辞职信底稿。 “狗老板。”第一句完全出于潜意识,熊仔长按删除。 “老板,你好,我对狗粮过敏,碰一碰就全身起红疹。再加上狗场的伙食太好,我都胖了五斤,翠花说,如果我再胖,就要退了彩礼钱,不跟我结婚了,你不知道,村里的小黑惦记翠花好久了,我再不回去,煮熟的鸭子怕是要成为别人碗里的菜……” 熊仔写着写着,突觉手机屏幕上滴下水珠。 “下雨了吗?仓库又漏水了?”熊仔抬头望屋顶,并没有漏雨的迹象。 他后仰着头,脑勺碰到热呼呼湿润的东西。 熊仔下意识伸手去摸,很熟悉的触感。 带刺,有温凉的感觉,软绵绵的。 熊仔内心嘀咕:好像狗舌。 熊仔惊得猛地趴在地上,转身往后蹭着。 他弹着腿往后望去。 一头威风凛凛的黑毛狮子,正垂涎欲滴地伸着猩红的舌头望着自己。 熊仔吓得魂飞天外,脑中嗡地一声,那哪里是什么黑毛狮子。 明明就是先前喂食时,暴躁撞击铁笼的那头体型巨大的藏獒。 藏獒的脖毛根根竖立,连毛带头两三个磨盘大。 它全身在发生奇妙的变化。 犬齿外露,肉眼可见的在变粗变长。 浑身充了气一般在慢慢膨胀。 只是须臾。 一头似狮非狮的野兽出现在熊仔的眼中。 野兽嘴中流着哈喇子。 长长的舌头,挂着肉刺。 葡萄大的涎溅落在地上,冒出青烟,发出呿呿的响声。 “我没有吃过狗肉,你别过来。”熊仔胆都快吓破,双腿乱蹬。 藏獒喉咙低吼,发出完全不匹配它形象的呜咽。 它踏着步子,用头上的长毛蹭了蹭熊仔的脚踝。 这动作,很亲密。 是狗狗对铲食官的爱。 它眼中的熊仔是可爱的,至少每次看到它就能饱肚子。 想到饱肚子,藏獒又下意识舔了一口熊仔的脚踝。 熊仔啊地一声惨叫,抱着血肉模糊,失去一半的脚踝痛得晕死过去。 藏獒卷了卷舌,低吼一声,眼中散发出野兽的凶光。 新鲜的血肉刺激得它忍不住张大嘴朝熊仔咬去。 古怪的音节响起,藏獒双耳竖立,突兀止步。 它原地踏步,如狼嚎一般仰天长啸。 这一啸,震耳欲聋,带着金属的摩擦音。 它转身高高跃起,冲破仓库门。 仓门外密密麻麻的犬。 柯基、斑点、狮子、哈叭、猎狐…… 藏獒、德牧、金毛、圣伯纳…… 狗还是狗样。 只是体型比之原本的模样变得更大。 有些狗,甚至膨胀到爆裂,全身血肉模糊,像生化危机里面的丧尸犬。 这是数百只脱笼而出的野兽犬。 这只体型巨大的藏獒就像它们的首领。 它侧耳倾听,空气中古怪的音节断断续续。 它再次长啸。 这一啸引发整个野兽犬群的长啸。 “发生什么事了?”元亮正津津有味地刮着田园犬腿骨上的筋肉,被群啸惊得失了准头。 他愤怒起身,朝长啸的方向望去。 瞬间。 他的瞳孔睁大。 瞳孔中,数不清变异的野兽犬腥红着双眼,嘶吼着朝他扑来。 元亮脚步挪了挪,来不及叫唤,就被飞扑而来的野兽犬扑倒在地。 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似乎早有默契,野兽犬围而不攻。 “反了,你们这群畜生,想干什么,想干什么。”元亮惊恐地叫着,举着手中的刀片,原地瞎转。 他全身抖得如同筛糠,被喉咙发出愤怒嘶吼的野兽犬盯得毛骨悚然。 这些野兽犬,甚至那些小型的宠物犬,一改可爱的萌态,眼中写满撕咬的。 一头德牧吼地一声,背后偷袭,甩着脑袋咬掉元亮的臀肉。 元亮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德牧的撕咬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野兽犬同时嘶吼着扑了上来。 没有谁规定,似乎早有默契。 每一头野兽犬只撕咬一口。 凄厉的惨叫越来越弱。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拖了一地。 须臾。 直至惨白的骨架也被咬得稀碎。 野兽犬将仅剩的一点骨块叼到梨树下的暗红泥土上。 它们将田园犬的尸体和元亮的……不知道啥玩意,堆在一起。 转身刨土。 一堆高高的坟堆垒起。 这还没完,野兽犬扑向梨树。 连撕带咬。 这颗吊过无数条狗的歪脖子梨树,不消片刻就成了树渣。 躲在工棚目睹元亮被撕咬的良子。 此时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他嘴角流涎,眼神涣散,完全被吓破了胆。 “打死你,打死你……”良子絮絮叨叨,神志不清,眼前是牛神蛇鬼的幻觉。 他精神萎靡,癫痫发作,四肢抽筋,口吐白沫,嚼着自己的舌头,血肉模糊。 啊地一声含糊不清,吐着血泡的惨叫。 良子撑开被子,四肢乱弹。 他突兀起身,大喊大叫,捡起剁骨刀冲向屋外。 “次狗诱……次狗诱……”良子挥舞着剁骨刀,咬着舌头,精神错乱。 数百野兽犬纹丝不动,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似乎在看傻子。 一声暴躁的嘶吼。 那头体型巨大的藏獒,从天而降。 它张开血盆大口,犬齿如鲨牙。 咔嚓。 巨大的咬合声。 良子手里举着剁骨刀,呆呆站在原地,脖上血柱喷涌。 他抽搐的左手,那根发炎的拇指,肿成一个大大的棒槌。 似乎在比划一个“好”的意思。 藏獒的背上,一个青涩未脱的少女。 她脸色天生冷峻,满脸的胶原蛋白。 她甩了甩手机屏幕上的血迹,双脚夹了夹藏獒,语气不满道:“再打扰我玩农药,小心我用始皇大人的剑ju死你。” “这是第五个养殖场了。”戴着半边银色面具之人,全身笼罩在黑色的披风中。 他左边脸罩着面具,完好的右边脸有道尚未痊愈的疤痕。 “嗯,应该够了。”少女骑着藏獒如巡视将士的女王。 野兽犬见过血后,凶性大发,面目狰狞,在少女的注视下却纷纷退却。 “学长的老巢,呵呵,听说坚不可摧,我很想见识见识。”面具男眼神注视着川龙瀑布的方向,胯下一头体型巨大的金毛。 “贾行云,我要进来了哟。”少女舔了舔唇,大手一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虫兽军团(一) 数百野兽犬闻讯而动,声势浩大,冲向瀑布的方向,翻山越岭往上温塘的方向呼啸而去。 崇山峻岭,绿叶婆娑。 瑟瑟的风,卷起绿意的浪潮。 浪潮之下,是成群结队的兽潮。 所过之处,树摇草伏,虫豸无声。 “奇怪!”月小琉侧卧在藏獒的背上,侧耳倾听,喃喃低语,“怎么这么安静。” “安静不好吗,说明我们没有被发现。”韦世强揪着金毛的脖毛,随着它的起伏上下颠簸,他仍旧不习惯这种坐骑的方式。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风都停了。”月小琉捂着耳朵,蹙起眉头。 韦世强掏了掏耳朵,眼望远方苍翠的树林,“你耳朵莫不是出问题了吧。” 月小琉嘴角抽了抽,动了动嘴唇,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充满别样的味道。 “兽群汇合了,好戏要开始了。”月小琉压下不安的情绪,搓响手指。 她身下的藏獒仰天长啸,声如洪钟。 这一声,刺破云霄,回音在山间回旋。 数百野兽犬就像受了刺激,突然加速,越阵奔突。 上温塘的绿林中有数道防火壕沟,壕沟两侧是光秃秃只有草皮的隔火带。 月小琉的方向被称之为下塘,野兽犬奔突的方向称之为上塘,属于云天海庄园外围的外围。 数百野兽犬狼奔豕突,声威震天,犹如冲锋军阵,势不可挡。 风起。 山野复苏。 上塘方向的密林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密集如雨点。 雨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至轰鸣。 轰鸣阵阵。 隔火带的绿林中黑线蔓延,成百上千半个小车轮胎大小,纯黑雄性独角仙蜂拥而至。 贾氏有骨钱。 促织牌可虫豸共鸣。 独角仙个头出乎意料的大,额角发达,高举着坚硬的扁平分叉,宛如昂首的推土机。 “叽——叽——”声变成叽吼,与野兽犬的嘶吼不相上下。 两道分明的界限瞬间在防火壕沟处交织在一起。 只一刹那。 野兽犬与独角仙猛烈撞在一起,犹如古代重骑对冲。 野兽犬践踏撕咬,犬齿刺穿独角仙坚硬外壳,浆液横流。 独角仙分叉的额角狠狠插进野兽犬的腹部,血肉横飞,内脏决堤。 两者悍不畏死,在壕沟的两侧来回争夺,形成惨烈的绞肉机战场。 每每一头野兽犬越过壕沟,就被数只独角仙穿肠挂肚,推进壕沟。 若有独角仙爬上壕沟,就被锋利的犬齿撕咬成碎片。 一时之间,狗毛、鲜血、五脏六腑、虫壳……飞上半空,掀起一浪浪的腥风血雨。 战况之惨烈,领地意识之强烈。 比之人类过犹不及。 深深的壕沟填满尸体。 双方踩着同伴残破不全的尸体,毫不畏惧。 粗暴的撞击,简单的撕咬,毫无花俏。 野兽犬个头庞大,犬齿外露,脚趾粗壮,同样锋利无比。 独角仙外壳坚硬,力拔盖世,那额角,更是因为体头的增大,威力倍增,犹如端抢长矛。 泾渭分明的阵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咬合交织。 跃进对方阵营的野兽犬、独角仙越来越多。 从半空看去,战场在慢慢分割。 有的地方野兽犬占据优势,左冲右突,荡扫一片。 有的地方独角仙占据优势,成群结队,高举额角,犹如方阵滚动。 死伤无数,漫山遍野的尸体。 一头德牧被开膛破肚,崴着脚刚起身,就被几根粗壮的额角钉在地上。 发力的独角仙近乎用跃迁式自杀性攻击,半滑翔而下,戳穿德牧的腰腹,凝在半空。 几条锋利的狗爪横空一击,壳浆飞溅,只剩几根坚硬的额角插在早已气绝的德牧身上。 德牧身上横七竖八的额角,犹如标枪,离了身体,迎风不倒。 短短的时间,巨大的伤亡,数百野兽犬跟数千独角仙旗鼓相当,两者以淹没的方式,视死无畏。 以惨烈的代价,将对方压制在沟壕附近。 沟壕早已填满尸体,越积越高。 形成一道血肉模糊条状浓稠屏障。 双方攀跃屏障,再度将高度堆积。 月小琉呼吸急促,为不能控制独角仙而恼火。 她大手一挥,沉默的兽群再度暴起。 变异的野猪群从下塘的密林中冲了出去。 野猪是独角仙的天敌,何况这些野猪体型庞大,两根獠牙长过嘴,锋利得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野猪群鬃毛坚硬,根根竖立,犹如密针,携势不可挡之势,冲进战场。 野猪群不分敌我,一条黑线蜂拥而去,如巨浪拍岸。 拍碎了野兽犬,拍碎了独角仙。 独角仙颓势渐起,被渐渐逼过壕沟,在上塘方向的隔火带草坪上苦苦支撑。 嗡地一声,似声波荡漾。 独角仙如听到鸣金收兵的将士,潮水般退下。 野猪群势不可挡,衔尾追杀,一头扎进密林。 密林苍翠的树枝伸展,盛夏的天,绿色的阔片叶子纷纷扬扬,漫天飘舞。 那些绿叶穿插在野猪群中,在厚厚的猪皮身上划出深深的血口。 绿叶有的落在地上,被践踏成泥。 有的落在野猪身上,活了一般立了起来。 折叠的绿在舒展,如镰刀,弹射回旋,速度快到化作两道绿影,在野猪身上溅起鲜血。 这绿叶哪里是什么阔片叶子。 而是一只只可以飞翔的,海碗大的螳螂。 螳螂不使拳,使双刀。 能破开厚厚野猪皮的发达前足。 野猪群冲进密林,凌空而下的螳螂很多落在地上,一部分完美诠释着螳螂挡车这个名词,被踩得稀烂。 一部分双刀连环,斩马刀一般专斩猪腿。 凶猛冲击的野猪群,如在高速路上突然撞向护栏,前脚杵地,獠牙钉在地上,后身因为惯性前翻。 前面的野猪倒地,后面的野猪撞猪。 野猪群的冲势颓然下降。 纷纷扬扬的螳螂从天而降。 每一头野猪身上都铺上数只螳螂,如批了一件绿色蓑衣。 不过。 这蓑衣,要命。 螳螂摩擦着双刀,双刃齐飞,剁猪草一般割掉野猪的鬃毛。 刀刀见血,见骨探肉。 密林中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野猪只能用翻滚的姿势企图碾碎身上的螳螂。 可惜,效果甚微。 螳螂是会飞的。 碾压独角仙的野猪群,被飞天螳螂碾压着,快刀剁碎肉。 第一百九十九章 虫兽军团(二) 树摇山震。 越来越微弱的杀猪叫唤。 苍翠的绿,点染了红妆,比之秋枫更醒目。 密林中缓缓蔓延出娟娟流淌的鲜血小溪。 夹杂着棕色的细密鬃毛,像小溪里的青蛙卵。 山风呼啸,燥热而腥臭的血腥味,浓郁得如同被滴溅琥珀油,稠得化不开。 月小琉蹙了蹙鼻,吸着厚重的血腥味,情不自禁舔了舔唇。 她身后一望无际的养殖场动物,被血腥味刺激得暴躁不安,互相撕咬。 “咻~呼!” 月小琉吹响口哨。 扑腾的展翅声密集响起。 兽群被一层黑影笼罩。 遮天蔽日的鸟群,轰炸机一般俯冲进上塘的密林。 螳螂再能飞,顶多算三代机。 在五代机飞鸟面前,完全丧失制空权。 鸟群呼啸而去,锋利的爪撕开螳螂的头颅,透明的血液飚射出一道道浪花,像射击鸟群的子弹。 坚硬的鸟喙在高速的加持下,透体而过,比标枪还锋利。 螳螂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数只攻击同一只飞鸟,往往也能将飞鸟半空斩落。 一时之间。 鸟羽飘零,飞鸟坠林。 跌落林间的飞鸟被蜂拥扑来的螳螂数刀分尸,死得透透的。 鸟群中几只体型庞大的山鹰更是杀红眼。 聚在一起,半空翻腾,如自杀性重型轰炸机砸向地面。 山鹰依仗庞大的身躯碾压大片地面螳螂。 所过之处,荡然一空,划出数道露出土壤的空白战场。 绿色的影,瞬间合拢,填补空位,踩着同伴的尸体一往无前。 坠机的山鹰厉声尖叫,一对翅膀呼呼有声,鸟喙更是连戳带啄。 螳螂群疯了一般,举着巨大的前肢双刀,飞扑而去。 只是片刻,山鹰身上就沾满了螳螂。 厉声尖叫变得凄厉,鸟羽漫天飞舞,血流满身。 局部战争异常惨烈,螳螂群以数十倍的伤亡代价跟鸟群拉锯。 双方激烈争夺的密林边缘,树都被染红,树叶更是被穿刺得只剩茎丝。 光秃秃的树干上,一会是站满羽毛脱落、鲜血淋漓的鸟群。 一会挤满残肢断臂、鲜血流溢的螳螂。 两者在边际线不断拉锯,这里成了不可放弃的死亡高地。 地上,铺满尸体,厚厚几层,红的、绿的、黑的、棕的……五彩斑驳,像打翻油墨的浓重油画。 沉闷的嗡声再起,渐渐清晰的脚踩落叶的声音,越来越响。 上塘密林的方向,蹭蹭蹭……,迸射的声音响彻林间。 一颗拳头大的圆状物砸在飞鸟的身上。 顿时将飞鸟砸得吱地一声惨叫,半空翻滚后退几米,跌落在地。 还未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密密麻麻的“飞弹”,铺天盖地,呼啸而来。 黑压压的,将密林都笼罩得犹如黑夜。 嗖……嗖嗖……嗖嗖嗖…… 鸟群如同被突然遭受防空炮洗礼的机群,纷纷坠机。 落地的飞鸟不如鸡。 双刀精湛的螳螂地面优势异常明显,在空中打击的配合下,地面争夺慢慢占据优势。 它们只需要仰望天空“守株待兔”,但凡有飞鸟被砸得晕头转向,翻滚落下地来,就群起而剁之。 “有意思。”月小琉眼神灼灼,鼓掌叫好,“你有地对空,我也有空对地。” “飞天长弓,出击。”月小琉右臂高振,双腿一夹身下的藏獒,就要带头冲锋。 “回来。”韦世强一把拽住藏獒的尾巴,绞腕挽住。 他身下的金毛身体一沉,被拉拽得重重伏地。 藏獒吼地一声转头怒视,咔擦一声咬掉了金毛的头。 “孽畜。”韦世强猛地瞪眼,骷髅手一拳砸在藏獒额头。 藏獒噔噔后退,双目猩红,裂着鲜血滴落的血盆大口,朝韦世强虎视眈眈。 “退。”月小琉一指点在藏獒脖间,口吐浊音。 藏獒打了个冷战,皮球泄气,萎靡地趴在地上。 它呜咽呜咽地脑袋垂地,像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韦世强弹了弹披风上的血斑,从颓然倒下的金毛身上跃下。 “主将不可冲锋,不用我教你吧。”韦世强点了点上塘的方向,淡淡望了月小琉一眼,漠然转过头去。 “你在关心我?”月小琉拍着藏獒的脖,眼中溢彩越发明亮。 “你想多了。”韦世强双手后背,面朝上塘方向,眉角微不可察跳动。 月小琉也不说话,静静盯着韦世强,看得很专注。 韦世强偷瞥一眼,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肩,清了清嗓。 “知道了。”月小琉夹了夹藏獒,指挥它起来。 她右腿撂向左侧,双腿并在一起,背对着韦世强侧坐着,轻轻重复一句,“知道了。” 韦世强侧头望着月小琉的背影,脑海中浮现范晓红的音容笑貌。 他默默叹息一声,在心底朝月小琉说道:对不起,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人。 月小琉似心有所感,狠狠揪住藏獒的毛发。 她单手一挥。 比之鸟群齐飞更加巨大的轰鸣响起。 半空中,起了黑色的洪流。 潮汐涌动,遮天蔽日,似乌云压顶。 天色渐渐阴暗,真正的笼山挡阳。 嗡声绵绵不绝。 伴随着山呼海啸雨溅山林的错觉。 密集的黑线铺天盖地,从天而降。 密林中似下了场酸雨,本就光秃的树木肉眼可见绿叶消散,树干上积起朵朵针丛。 空中流动拉扯着拇指大小的蜂群。 牙签粗细的蜂针风驰电掣,雷霆万钧。 空对地的球,地对空的针,半空爆开,如烟花璀璨,尘土飞扬。 密林的后方,是数不清的屎壳郎。 数只一组,体型稍小的负责滚球,体型稍大的负责背靠地,四肢弹射。 有条不紊的喧嚣场面,犹如藏在后方的火炮阵地。 前方的螳螂群,对蜂群的空中压制完全没有办法。 密密麻麻的蜂针无处不在,撤退都来不及,螳螂,损失殆尽。 黑压压的蜂群轮番滚动,洗礼的蜂针雨线慢慢朝后方的屎壳郎推进。 屎壳郎在变阵,有条不紊,阵地分出数道空隙,黑色的浪潮在汇集。 空隙有金色潮水涌来,窸窸窣窣,声势浩荡,像雨点落在芭蕉叶上的声音。 “火炮”阵地前沿,金色潮水止步,竟然立体上翻。 第两百章 虫兽军团(三) 就像前方有一道无形的墙,金色潮水攀着墙面,组成一面金光灿烂的墙盾。 金背金甲虫。 体壁坚硬,坚不可摧。 蜂针密集射来,叮叮咚咚在金色墙盾上击出金色涟漪。 这些涟漪无限扩散,单一的受力点被无限分担。 屎壳郎火炮阵,在金甲虫墙盾的保护下,再度齐射。 蹭蹭蹭…… 冲天而起的飞弹,旋转着,一砸一大片。 蜂群被瞬间清出无数条空隙。 天空不仅下起了蜂针雨,还下起了蜂群雨。 蜂针如细雨,蜂群如冰雹。 屎壳郎在墙阵后,安全无忧,尽情输出,飞天“地对空”势不可挡。 蜂群也非被动挨打,高低分离,利用飞行的优势灵活变阵。 数波庞大的蜂群绕阵而出,迂回侧击。 金甲虫群,索性将整个屎壳郎阵地圆形围起。 随着金色墙盾越积越高。 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在慢慢合拢的,倒扣的金色大碗。 大碗的顶部,喷薄着飞弹,四方轮射。 随着时间的推移,顶部合拢,成为一个密封的倒扣金碗。 坚固的盾,任由密集的蜂针飞射,涟漪点点阵阵,流溢着曲折变幻的光。 蜂群的尾后针毕竟有限,密集的声音慢慢缓了下来。 射针而出的蜂群,大多都随着尾针消失而失去生命。 它们声势浩荡,却注定昙花一现,不可持久。 半空的蜂群纷纷扬扬下起尸雨,越来越多。 被黑色笼罩的太阳,依稀明亮,透射的阳光照在金色墙盾上,更加绚烂。 蜂群尸越下越多,砸在墙盾上缓缓滑落,绕着倒扣的金碗,堆积起密密麻麻的圆弧小丘。 “空对地”不攻自破。 随着月小琉神色不善挥动全军出击的手势。 数不清蜿蜒而上、五彩斑斓的曲线,吐信而出。 蛇。 大蛇。 好多好多的大蛇。 好多好多色彩斑斓的大蛇。 令人头皮发麻。 倒扣金碗,轰然塌陷。 屎壳郎潮水退去。 金甲虫群流动液体一般,分波聚集。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 数十个等人高的金色大球被它们组合而成。 金球晃动。 上塘方向,第一次主动出击。 金球滚动,速度渐起,朝蛇群飞速碾去。 蛇群灵活,瞬间分散,以蛇尾狠抽。 金球被高高抽起,又缓缓落下。 在蛇群中起伏翻腾,犹如被击飞的水球。 蛇群很懵,刚接触时的谨慎渐渐松懈。 几条粗大的黑蟒以头顶球,玩的不亦乐乎。 群蛇涌动,成百上千聚拢在一处,欢快的氛围令它们玩起了沙滩排球。 金球或被抽、被顶、被推,在蛇群中翻来覆去。 不止月小琉、韦世强上盯着投屏画面的赵猛也皱起眉头。 他隐隐觉得情况不太对劲,但是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又捉摸不透。 “好玩不。”贾行云单手杵着下巴,胳膊肘抵在膝盖上,神情慵懒。 “促织牌的能力……”赵猛双指捏着下巴,接下来的话差点让贾行云滑了手肘,“其实月小琉当时是促织牌部使的有力竞争者,只不过她因为年龄原因,输给对方。” “难怪你要派她去往南昆山。”贾行云打了个哈欠,捂着嘴摇头,“不过,可惜,很可惜。” 赵猛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画面中的月小琉。 “不对。”月小琉突地从藏獒背上站起,脸色微变,“撤,快撤。”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但是。 太迟。 嬉戏金球的蛇群,愣神的功夫。 金球歘地一声膨胀一倍。 每个金甲虫之间露出身体大小的孔。 紧实的金球瞬间变成隔间镂空的金球。 镂空处同时伸出一对带着锋利锯齿的大颚。 金球滴溜转动,滚在蛇群中。 一时间,如带着满身刀具的绞肉机,开足马力,旋转着进了肉罐。 血肉横飞,蛇皮飞扬,蛇骨碎烂。 蛇群被疯狂碾压。 它们来不及射出毒液,就被疯转的旋风搅成肉糜。 一面倒。 还没看清金球里带颚的是什么东西,蛇群就败下阵来。 致命的威胁刚刚开启。 无声无息的地底,也在伸出锋利的大颚。 悄无声息地切割着蛇群柔软的腹部。 蛇群连跟金球和大颚组成的杀戮机器,有来有回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残破的蛇群随处可见,尸体漫山遍野。 血液浸湿了山林,化作养分被树根吸收。 来年,或许这一片的树草将格外茁壮。 “别拉我,我要屠了云天海庄园。”月小琉气急败坏,眼睛充血。 她被眼前所见刺激得怒气滔天,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人。 韦世强搂着她的腰,弯腰将她扛到藏獒背上。 “我去,你控制坐骑。”韦世强的话让月小琉微微一愣。 她见韦世强拔起一颗手臂粗的树,跃上藏獒的后背,下意识就贴身搂紧了他的腰。 韦世强身形微僵,张了张嘴,化作一声“冲锋”。 月小琉心情瞬间好转,脸蛋贴在韦世强后背,双腿一夹,轻喝一声“驾”。 藏獒长啸一声,一跃三丈,腾空而去。 风声在月小琉耳中变得清晰。 她似乎觉得回到大秦时代。 只有大秦的骑兵,才有这天下无敌之势。 只有大秦的骑士,才有这英雄气概。 她偷偷望一眼韦世强,觉得这个痴情的男子很有气势。 当初龙川墓中,是她指挥酸与怪物屠戮考古队的。 丹室中韦世强最后的诀别式抗争,她全程目睹。 当时的她很不屑,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就算赵猛将他吸纳进长生堂,赐名夜枭。 她仍旧不屑。 直至,以监视的名义经常接触。 月小琉常常看到他抱着那具琥珀俑,深情倾诉。 他专注的眼神,真情流露的神情,感情真挚的絮叨。 月小琉明白,这个表面上生人勿近,拒人千里的面瘫男,心中炙热无比。 他对范晓红的爱,跨越时间。 如果世上有方法能复活范晓红,哪怕是要他的命,他也丝毫不会犹豫。 这样痴情的男人,范晓红那个死人怎么配? 月小琉的心在悄悄发生变化,关注他的时间越来越多。 她一边洗脑自己,两人不可能。 一边又情不自禁,想要引起他的关注。 月小琉啊。 不算那段跨越的时间。 十七岁而已。 正当花季。 第两百零一章 虫兽军团(四) “冲啊。” 韦世强端着枪。 呸。 端着树干。 骑着藏獒。 一往无前。 他撞向金球。 树屑飞溅。 也撞散了金球。 金甲虫当空溃散。 里面带着锯齿大颚的昆虫仓惶逃窜。 看清昆虫的模样。 韦世强、月小琉错愕不已。 这些对蛇群形成压倒性优势的昆虫。 居然。 是砂锅大的蟋蟀。 唧唧声连绵不绝,溃散的蟋蟀群发出警告。 更多的金球自行解体。 金甲虫、蟋蟀群转眼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韦世强头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冲也不是,不冲也不是。 起初看到虫兽对决,场面震撼。 等他参与其中。 才发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虫子。 不屑。 和自己玩??? 不是虫子不和他玩。 而是它们在清场。 密林的方向,树影摇动,山林震荡。 远方。 一条从上而下,压倒大树的沟线,越来越近。 似乎是为了迎接王者的到来。 无数种昆虫的叫声混杂在一起,山呼海啸。 韦世强有种错觉。 自己如同中了十面埋伏的项羽。 虫声无处不在,如四面楚歌。 而背后的月小琉终究不是虞姬。 她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连瓶带药丢进藏獒的嘴里。 藏獒铿地一声咬碎药瓶。 腥臭的味,熏得韦世强差点窒息。 藏獒甘之如饴,像吃了仙丹妙药。 身体迅速变化。 本就壮如雄狮的身躯再度暴涨。 犬齿越来越粗长,长满倒刺。 锯齿的牙锋利尖锐,浓稠的涎滴溅在草地上,侵蚀出一片片黑枯。 它高过半层楼,长过一条货柜车。 猩红的眼睛灯笼大。 毛发粗壮得犹如一根根笔直的标枪。 它四肢粗壮,锋利的爪拍在岩石上,岩石碎成粉。 它打着响鼻,喷出数道轻烟。 转眼就从藏獒犬,在月小琉的手段下,进化成藏獒兽王。 韦世强站在威风凛凛的兽王背上,顿时生出一股豪情:男儿当如是,驱骑战苍穹。 山风呼啸,吹响他身上的披风。 银色的半遮面具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韦世强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霸气过。 一股豪气冲天的感觉自胸中喷薄。 他情不自禁,直抒胸臆,大喝一声,“战”。 这一声,当得是豪情万丈,声啸如虎。 当然。 如果没有那一声刺破云霄的“唧~吼~”就更好了。 “唧~吼~”声响,虫豸噤声。 密林之中,两条带节形如骨鞭的触角啪地一声,抽断树木,绞叶移木。 一头小车大小,蟋蟀虫王“白披袍”,跃林而出。 这虫王威风八面,长相异常漂亮。 一对触角擎天,宛如凤翅紫金冠上的冠羽。 长身笼的披袍大六架,白里透金脊。 一身淡白金翅拖到铃门,尖翅长衣笔挺贴身穿包扎紧。 腊烛红牙钳又粗又长,长满密集的锋利锯齿。 六足粗壮,节指处高高隆起,倒钩刺闪闪发寒光。 虫王背上有一人。 这人跟贾行云七风像,比之更加沉稳、成熟、稳重,带着一股上位多年的霸气。 霸气的不止他。 还有他的打扮。 头戴铺霜耀日盔,上着一把青缨。 身穿钓嵌梅花榆叶甲,系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 一把旋纹合金枪,数片凿子鳞。 正是当代贾氏家主,贾行云的老爸——贾瑞知。 兽王、虫王刚一对眼,就盯上对方,各自的眼中露出疯狂的战意。 “你们就是我儿口中的长生堂?”贾瑞知的声音不急不缓,问得随意,站得轻松。 月小琉却是如临大敌。 她抵了抵韦世强的腰,压低声音,“促织牌可不止一只虫王这般简单,小心。” 韦世强点了点头,眼神坚毅,面朝贾瑞知,“借促织牌一用……” 贾瑞知的眼神,说不清,有点看白痴的意思。 他嘴唇轻启,似自言自语,“跟你纠缠不休的就是这等角色?贾行云啊,太让你老子失望了。” 远在挂榜阁的贾行云撇了撇嘴,朝画面中的贾瑞知白了一眼。 “捉郎将军?”赵猛点着茶几,不知在想什么。 他活动活动脖子,盯着贾瑞知升起浓厚的兴趣,“有意思。” “不要用冷兵器时代的思维,揣测贾家,等下你就知道什么叫没意思。”贾行云敲了敲桌,自信满满道:“这局,你不仅会输掉副盘,还会输掉你的爱将,你还是想想拿什么赎人吧。” “言之尚早。”赵猛为之嗤鼻,“你以为兽群造这么的声威,是虚张声势?” “声东击西,指望你招募的那些亡命徒?” 贾行云一脸淡然,捧着竹杯在掌心转动,“你不会以为假扮游客闯向一线天的人,能对贾家构成威胁吧?” 赵猛身形微不可察一僵,冷哼一声,“既然被你发现,我也就不藏着掖着,那群人,我定义为长生卫,身手还不错,我不认为,没了促织牌的庇护,你们守得下来。” 贾行云叹息一声,用贾瑞知看韦世强一样的眼神,看着赵猛。 …… 既为一线天。 闻如其名,峡谷狭窄。 两侧山峰笔挺,高不可攀,中间一条通幽径,是抵达云天海庄园内围的第一道天险。 此时三五成群,看似互不认识的游客,散漫而行。 细细数去,竟有百人之多。 峡口两侧,两排长长的小店。 店员男女都有,有意无意观察着过往的游客。 游客行至峡口,很有默契地在神鹰石前拍照。 人越来越多。 其中一人,站在高处,打了几个手势。 百来游客突然加速,分批冲进不同的小店。 “进去,双手抱头,靠墙蹲着。” “把自己绑上,别逼我杀人。” “老实点,跪下。” “别乱动,刀剑无眼。” …… 不同的小店,上演同样的剧情。 游客冲进小店,挟持店员。 他们凶神恶煞冲进去,绑了店员,就为换装不走漏风声。 长生卫为了带武器进景区,的确动了不少心思。 每个人的背包中都是不同的组件。 此时,组装在一起,居然是军械。 焕然一新的长生卫,将绑手堵嘴的店员集在一起,留下几名看守,马不停蹄,奔进峡口。 挤在一起的店员们,神情轻松,甚至有人还打起了盹。 第两百零二章 深不可测(万更求订阅) “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挖了。”看守端着枪,捅了捅最外围的店员。 这店员看似木讷,右手小指、无名指装的航空材料制作的仿生假指。 他嘿嘿傻乐,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朝守卫努下巴,示意有话想说。 “腻歪个毛啊。”守卫扯掉木讷店员嘴里的毛巾,枪口顶着他的胸。 “我叫蒋飞。”木讷店员低头看着胸口的位置,反背手耸肩活动脖子。 “so?”守卫看傻瓜一样看着蒋飞,“你有毛病吧。” “我全身上下有个地方巨硬无比,你要不要看?”蒋飞抬头,眨了下眼,表情很认真。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我呸。”守卫想歪了,下意识打了个冷战,“滚,老子不好那口。” “是真的,你瞧。”蒋飞举起右手,两根仿生假指灵活跳动。 “你……什么时候。”守卫刚拉响枪栓,就被蒋飞抢先用小指塞进扳机。 他左手抓住守卫的枪,咔擦咔擦,熟练地将枪拆卸成零件。 零件叮叮当当落地的声音响起,引来其他守卫的瞩目。 其他守卫惊得刚端起枪,他们身边,就冲出数名店员。 这些店员不知何时已解开绳索,身手敏捷窜了出去,三下五除二就擒住守卫。 守卫们惊骇发现,所有店员都一脸轻松地自行完成松绑。 蒋飞反背被他卸了枪的守卫,将他压在地上,拍着他脑袋道:“就你们这群杂鱼,还来南昆山打秋风,当我们外卫是摆设?” “飞哥,表现可以啊,够沉着的。” “就是,不错嘛,我看今年的内卫选拔,指定有你小子。” “请客请客。” “这些虾米咋想的,来送人头?” “可不嘛,一线天可是内卫巡视的,那群牲口,猛得一塌糊涂。” “别说了,想起上个月跟他们对训,我浑身骨头都痛。” 店员七嘴八舌,轻松写意,完全没把这些守卫放在眼里。 蒋飞活动活动右手无名指和小指,望着一线天的方向想道:内卫嘛,早晚一天,要成为其中的一员,才不负贾行云的恩情。 一线天内,长生卫行至一半。 头顶突然传来呼啸。 他们抬头一看。 十几颗烟雾弹从天而降。 烟雾缭绕,呛鼻辣眼的味道,直熏得他们胡乱开枪。 “不要停留,冲过去。” “节省子弹。” “瞎开枪,会误伤自己人。” 各自领头人刚叫了一嗓,就被呛得眼泪鼻涕哗哗流。 长生卫弯腰掩鼻,埋头狂奔。 “啊……”仓惶的叫声在人群中响起。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会事,就有人被从天而降的黑影拉到半空摔了下去。 砰砰砰。 枪声不断,长生卫的人自乱阵脚,照着头顶胡乱开枪。 “啊,救我。”抬头望天的人,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拖拽在地上,噗噗噗被拉得无影无踪。 “左……”喊叫的人刚张开嘴,示警的气音还没出口,就被黑影捂住嘴打晕在地。 数条黑影借着烟雾弹的掩护,穿梭在长生卫中,犹如鬼魅。 长生卫往往刚觉得烟雾起了浪卷,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突兀伸出的手拉了过去。 恐慌的气氛在长生卫中蔓延。 这些摸不着头脑的人,见到影子就开始仓促开枪。 自相残杀的戏码不断上演,黑影见缝插针,时不时偷袭得手。 等到烟雾散去。 除了被活捉和被同伴射杀的长生卫,满地翻滚哀嚎的伤者。 山崖上,扔下数条速降绳。 干脆利落滑绳的声音滋滋滋密集响起。 穿着黑色劲装,戴着蟋蟀图纹面具的人倒立着从天而降。 他们脚瞪着崖壁,加速下滑,完全不考虑速度是不是过快。 行至崖底,潇洒地翻身腾挪,稳步落地。 他们以手势交流,无声无息,井然有序,目标明确。 打晕人的闷响连绵不断。 紧接着拖拽的声音连番响起。 不到一分钟,一线天内再无长生卫。 只有崖壁和地上的血迹,似乎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 崖顶两侧,是身着迷彩,全副武装的山地特战连。 带头的正是贾行云的大舅柳昌运。 “此次观摩,学习为主,看看人家内卫的素质,再看看你们。”柳昌运迎风训话,声如洪钟。 “训练加倍,一周后,与内卫进行一场山地演习战。” “别跟我说人家都是退伍精英,你们,不一样是优中选优。” “还像上次一样给我战成平手,小心你们的皮。” “我要赢,压倒性的优势去赢,惨胜都算输。” 挺拔的身姿,坚毅的眼神,瞪圆的双眼,鼓着腮帮,牙齿咬得咯吱响,没有一个人愿意服气。 “我看难咯。”柳如烟身后的老人,抱着手臂,拢在一起,耸嗒着肩,朝柳昌运翘下巴,眼帘眯成一条缝。 “福爷,都是您训练有方。”柳如烟张扬的个性,在老人面前放得很低,小辈礼持得一丝不苟。 老人姓贾名福,贾氏祠堂唯一有资格为祖宗供牌扫尘的人,也是内卫教头。 贾家包括贾行云在内,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无人不尊称他一声“福爷”。 贾福打了个哈欠,朝峡口的位置招了招手。 早已候在那里的外卫,提着清洗工具,跑步进一线天。 “出来洗地了,外卫。” 外卫中有人调侃一句,引来数人侧目。 “呸,我说错话了,该打。”说话的人啪啪抽着自己的嘴巴子,结结实实。 外卫中也有很多心高气傲的佼佼者,这厮调侃的一句话,得罪了不少人。 “不知上温塘的战况如何了,好想看家主表演。” “得了吧,咱们啊,还不够格。” “跟虫豸军团对上的人,脑子瓦特了吧。” “听说了吧,云天海山庄有只守山神兽,你说玄幻不玄幻。” “知道内卫面具上的蟋蟀图案不,听说是有传承的。” “这个我知道,传承自贾似道先祖的促织军,听说是一群摸金校尉……” “嘘,别瞎说,那是盗墓的,我听说促织军是反清复明的中坚力量,跟天地会一个性质,天地会你晓得吧……” “省点力气叨逼叨吧,一线天清洗完了,上温塘方向的清洗工作才是大头……” 第两百零三章 虫王VS兽王 上温塘方向。 激战已近白热化。 人对人,虫对兽。 虫王两条触角灵活鞭笞,啪啪啪猎猎作响。 爆发的气浪声,惊如炸雷。 几鞭下去,土石飞扬,树折地裂。 兽王身上满是鞭痕,嘶吼着扑咬过去。 虫王六根足指发达,跳跃方位匪夷所思,往往出其不意。 它原地消失,半空腾挪,两条触角双龙探海,在兽王身上抽出两道血肉模糊的肉槽。 兽王凶性大发,灯笼大的眼球充满血浪。 “吼~!” 兽王见触角抽来,原地加速,主动压了上去。 它拼着重伤以身压鞭,侧翻在地,压着触角翻滚过去。 虫王触角抽离不得,脑袋一沉,砸在地上。 它六足发力蹬地,抬头带着锯齿的大钳牙与兽王的犬齿咬在一起。 砰地一声巨响。 两者凶狠地撞在一起。 地动山摇。 愤怒的嘶吼响彻云霄。 两尊王者级别的巅峰对决。 高大的树木在横冲直撞的身影下犹如小草。 密林出现树木倒塌后,大片大片的空白。 两尊巨大的虫兽山野激斗,撒泼阵阵血雨。 凄厉的惨叫,兽王被虫王钳断前腿,血流如注。 兽王一口咬在虫王的足指关节上,被倒刺刺得血肉模糊,依然凶狠撕扯。 两者都杀红了眼。 完美诠释着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一时之间。 血肉横飞,甲羽凋零。 虫王的触角刺穿兽王的肚,透体而出,裹着它的身躯狠狠箍紧。 兽王的利爪划开虫王的背,几道深深的沟壑。 “唧~吼~!” 虫王怒吼着,顶着兽王的下巴,探钳入喉,锯齿深深插入。 它双触正反发力。 兽王的身体肉眼可见被左右分离。 一声惨烈的悲鸣。 血雨凋零。 兽王被虫王扬鞭分尸。 分尸的兽王被虫王抛向半空,触角快速飞舞,肉块被切得更碎。 虫王沐浴在血肉模糊的暴雨中,咔嚓一声咬合大钳。 “唧~吼~!”怒鸣,声如洪钟。 它拖着残躯之身,后足站立,沐浴在血光中,犹如战神。 虫豸齐鸣,山野复苏。 它们在欢呼王的胜利。 …… “小心。”月小琉躺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腿,朝韦世强示警。 韦世强左掌成拳,锵地一声横摆银枪之上。 贾瑞知旋转银枪,缩枪回拉,杵枪原地腾空。 他双手扶枪,半空转身,右腿后蹬,好一招蝎子摆尾。 韦世强手臂交叉,以骷髅手臂硬碰硬。 巨大的蹬力将他手臂撞在胸口。 他垫着脚后跟,勾着脚掌,被贾瑞知这一脚踹得原地后滑。 韦世强右脚后撤半步,硬生生止住退势。 贾瑞知的后招接踵而来。 他后踹得手,力道压弯银枪。 贾瑞知半空震腰,双手掰着银枪,双腿猛地前曲蹬在银枪上。 银枪嗡地一声,如弹射之弓。 贾瑞知双足绞枪,再次在半空腾转方向。 银枪后发先至,在他身体下方划过一道半弧,犹如虫王将触角伸到尾部,从后往前抡圆的触鞭。 只不过贾瑞知的枪是从下往上。 虫技——促织舞袖。 韦世强仓皇之间连连后退,额头擦着枪尖堪堪躲过。 贾瑞知脚腕灵动,搓起银枪,脚背凌空抽在枪底。 银枪旋转着,如蜂针激射。 虫技——蜂后藏针。 噌地一声。 银枪如离弦之箭,穿过韦世强的骷髅身,擦着他的肋骨钉在地上。 韦世强被串在枪上,后仰着往外挺身,却被跪膝而下的贾瑞知抵在腹部。 两人双双落地。 韦世强后背撞地,嘴里哇地一声喷出血来。 贾瑞知双膝并拢,一招螳螂探刀还没使出,就已将韦世强制服。 “韦世强。”月小琉暗叫一声,颤颤巍巍匐倒在地。 她深吸口气,侧翻身体,双袖一挥。 两道灰色的影朝贾瑞知的面门疾驰而去。 砰……砰…… 清脆的两声爆响,在山林中传出巨大的回响。 两道灰影倒在贾瑞知的前方,残躯条件反射蠕动着。 贾瑞知眼角抽了抽,后脖微凉。 地上两条不常见的灰蛇。 溅落的血液侵蚀着地面,青色的草肉眼可见冒出白烟。 密林的方向,暗影沉浮,保护贾瑞知的人,在灰影射来之际,开了两狙。 贾瑞知张了张嘴,化作无声。 “小灰。”月小琉凄叫一声,心痛不已。 她眼中现出厉色,将暗中积蓄的全部力气用来飞扑贾瑞知。 贾瑞知后退两步,才知月小琉的目标不是自己。 月小琉扑向贾瑞知的前方,抓起地上的灰色残躯塞进嘴里。 她目露疯狂,快速咀嚼,噗地一声如蛇吐毒液。 贾瑞知暗叫一声不好,连连后退,被漫天的蛇血溅射得衣服冒白烟。 他迅速撕开衣服扔在地上,只一小会,衣服就被浇成了灰烬。 “走。”月小琉满嘴流黑血,声音变得嘶哑。 她逼退贾瑞知,用尽全身力气拔出插在韦世强身上的银枪。 “你……”韦世强得返自由,望着软绵绵倒下去的月小琉,伸了伸手。 他抓了一手空气,僵在当场,却不知何去何从。 他很纠结,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 眼中似乎有沙拂过,奇怪的滋味在心头盘旋。 从心而论,韦世强想逃,只有逃了,才能留有复活范晓红的希望。 但是,纹丝不动的身体,在诚实地告诉他,他不能就这样丢下月小琉不管。 “为什么不逃?”贾瑞知给足韦世强思考的时间,仰着下巴,自信满满。 他朝后招了招手,隐在密林的内卫几个起落奔了出来。 是啊,为什么不逃。 韦世强也很想知道,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就这样浪费了。 是因为自己对月小琉动了真情? 不是的,韦世强下意识摇了摇头,坚定自己内心只有范晓红的影。 只是,那影,似乎在变得恍惚,在被一个模糊的少女取代着。 韦世强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月小琉,抬头望了望天。 好刺眼。 他自嘲地冷哼一声。 索性四仰八叉地躺在月小琉的身旁。 月小琉,我的心给了另外一个女人,命就留下陪你吧。 你说,好不好。 “放心,死不了。”贾行云轻描淡写瞄了赵猛一眼,主动拿起茶海为他添茶。 第两百零四章 谁算计谁 赵猛悄悄将隐隐发抖的双手藏在桌下,语气冷淡道:“技不如人,死了活该。” 贾行云歪着头,好奇地望着强装镇定的赵猛,倒茶的动作就如凝固一般。 赵猛梗着脖子,气息变得紊乱。 “你可想好了再说。”贾行云眉毛轻挑,努嘴朝画面中内卫手中的针剂示意,“特制的解毒剂,市面上可没有卖的,要不要?一句话,别跟我装。” 赵猛下意识瞥了画面一眼,目光假装无意识四处乱瞟。 他缩了缩脖子,眼望顶,鼻音轻哼,“条件?” 贾行云抠了抠耳朵,弹着指甲,歪嘴戏弄道:“哈?声音这么小,说给蚊子听?” “你不要太过分。”赵猛猛地拍桌,怒目而起。 “我就是要得寸进尺,如何?”贾行云当仁不让,撑膝而起,与赵猛针锋相对。 如果眼神能杀人。 两人犀利的眼神在半空中不知道较量了多少个回合。 “行,给你。”赵猛泄气一般,颓然坐下,荷瓣莲推到贾行云桌前。 “一个不够。”贾行云见赵猛猛然抬头,眼中鱼死网破的韵味越来越浓。 “你先别急眼。”贾行云好整以暇,手掌盖在荷瓣莲上,居高临下俯视赵猛。 “说好的,攻不攻得进云天海山庄是一个,结果显而易见,你输了。” “既然要我救月小琉的命,我再要一个不过分吧。” 赵猛张了张嘴,无声骂了一句脏话。 他将血鸦笛狠狠拍在桌面上,咬牙切齿道:“你会后悔拿人命当赌注的。” 贾行云摇了摇手指,施施然坐下,指着血鸦笛道:“别拿你的毫无底线来衡量别人,我从不会将人命当赌注,这只是救人的酬劳。” “好……好……很好。”赵猛怒极反笑,缓慢鼓掌,越来越快。 他深吸口气,看到画面中打过针的月小琉被韦世强抱着离开,这才恢复那种天下尽在掌握的自信。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赵猛冷哼一声,画面再度切换。 他举起右手,狠狠捏拳,盯着贾行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全要。” 画面中是忙碌的身影。 是在红花湖大坝斜坡上,埋藏炸药的骑手。 贾行云瞳孔收缩,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低着头深思片刻,抬头认真地注视着赵猛。 “你知道市区有多少人吗?” 赵猛手中的茶杯随之一顿,又坚定不移地被他端起。 “白起水淹郾城,淹死楚民数十万。王贲水淹大梁,灭亡魏国。我大秦名将尚且如此,区区赵猛不才,东施效颦罢了。” “邯郸学步,画虎类猫,你最大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下蝼蚁皆可为棋子,你,贾行云,永远斗不过我。” 贾行云摇头苦笑,将六个副盘一字排开,“你说得对,我做不到你这般冷血,也不想学,这六个副盘你拿去,就当我求你给苍生一条活路。” “我偏要毁了红花湖,又如何?”赵猛似乎是为了发泄之前贾行云嚣张的不满,推开副盘。 “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要我跪你?”贾行云拂袖而起,瞪着赵猛,眼神倔强不屈。 “不跪也行,挂榜阁的视野这么开阔,正好,结伴欣赏红花湖决堤的美景也是一大快事。” 赵猛舔了舔唇,嗤鼻冷哼,“杭州西湖有水漫金山寺,鹅城西湖也来个水漫准提寺。指不定也能千古传唱呢。” “你是不是真就毫无人性?” “是。” “你是不是完全不把生命当回事?” “是。” “好,算你狠。”贾行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后槽牙,牙音浓重,“我求你,放全城苍生一条生路。” 赵猛抚掌大笑,语带嘲弄,“区区蝼蚁,值得吗。” 贾行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暗道就当替死人祭拜了。 “不尊重生命的人,怎么懂得生命的真谛,你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的奥妙。” 贾行云回想着在大坝上,悠闲拍照的旗袍大妈、卿卿我我的情侣、互相追逐的瓷娃娃、放飞风筝的少年、被柯基拖着慢跑的大爷……一切的一切,都是活着的意义。 岁月静好,就是生命的真谛。 贾行云跪在地上,嘴角情不自禁翘起笑意。 赵猛想不明白,贾行云为何发笑。 这发自内心的微笑,让他觉得很讨厌。 “迟了。”赵猛厌恶地甩手,双臂环抱,脚尖点地,不紧不慢道:“你求我求晚了,我还是决定毁掉红花湖。” 贾行云的火蹭地一声直冒三丈。 他突兀发难,冲天而起,怒目相向,砰地一声用头撞向赵猛的鼻子。 抱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心思的赵猛,何曾想到贾行云会以这种方式反击。 他捂着鼻子噔噔后退。 贾行云一招得手,迅速收起副盘,后跃而起。 他朝流着鼻血,瞪眼望来的赵猛邪魅一笑,从阁楼跳了下去。 那笑是什么意思? 嘲讽? 挖苦? 白痴? 自以为是? 赵猛不敢相信,居然在贾行云的眼中读出数种意思。 “你终究是不知道,我们国家有多强大。”贾行云的声音远远传来,伴随着轰隆的破空声。 这破空声赵猛从未听过,但是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龙川苦竹嶂山下,被天上那种能喷火的铁鸟打压得狼狈逃窜的场景,再次浮现在他脑海。 “怎么可能?什么时候?”赵猛眼露骇然,倚栏眺望。 一架更快的铁鸟,突破音障,呼啸而过。 两道划着白色浓烟,尾部喷火的东西,朝挂榜阁飞来。 “空对地飞弹?”赵猛吓得魂飞天外,总算想起来,那两个尾部喷火的东西,好像是张志和提到过的现代热武。 他一拍琴盒,刚要飞跃而下,身前恰好飞来一把造型奇怪的荷瓣剑。 这剑伤不到赵猛。 却是时机刚好。 堵了赵猛跳跃的路线。 贾行云不仅算准了时间节点,还算准了空间位置。 这架战机自南昆山军区而来。 从贾行云知道赵猛要毁掉红花湖的时候。 他就以血鸦通知柳如烟。 柳如烟电话打给柳老爷子。 柳老爷子得知来龙去脉后,决定轰掉挂榜阁。 当然。 贾行云没有告诉他们,自己也在那里。 第两百零五章 悲催的普宁 此时的贾行云。 没有心思去关注被夷为平地的挂榜阁。 他海黾旋加持,快到模糊,攀林飞树,在高榜山疾驰,朝红花湖大坝而去。 …… 挂榜阁原址不仅被夷为平地。 小半个基座山丘也被削去一半。 半山亭附近。 游廊、建筑乒乒乓乓,被挂榜阁方向,飞来的碎石瓦砾砸得千疮百孔。 刚从小道上摸上来的普宁、尚观、刘汉强三人,灰头灰脸,被两声巨响惊得跌倒在地。 “火山爆发了吗?”普宁一脸懵圈,捂着耳朵,望向浓烟滚滚的山顶,错愕不已。 他耳中嗡嗡作响,吼着嗓门还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小。 “啊?什么?大点声。”尚观在地上匍匐前进,藏到大树下,两条腿都在打颤。 “啥要发射了?”刘汉强张大嘴巴,侧头跳着,用掌肚拍着耳朵。 三人亦步亦趋,穿梭在满目疮痍的半山亭中,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握草,打仗了啊。”普宁闻着空气中的烟硝味,双眼冒光,反而升起浓浓的兴趣。 “快快快,挂榜阁没了,这可是爆炸性大新闻。”普宁一马当先,拼了老命,四肢并用,连扑带爬往浓烟滚滚的方向奔去。 三人站在弹坑的边缘,惊讶得合不拢嘴。 “这这这……”普宁磕磕绊绊,指着原本矗立挂榜阁的位置,这了半天,硬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尚观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颓然跪下,嘟囔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没……没了?”刘汉强一会望天,一会望地,并拢手指又撒开,时不时传出一声“嘣”的惊呼。 “太吓人了,差点吓尿了。”普宁打了个冷战,后知后觉尿意上头。 他下意识往洗手间的方向望去。 哪里还有什么洗手间,只剩下半面冒着黑烟的砖墙。 普宁龇牙轻颤,解开裤头原地解决。 哗啦啦声响,好大一泡热尿。 也不知他憋了多久。 “导……导……有人,有人。”尚观推开普宁,指着他淋尿的地方,高呼,“还没死。” 普宁被尚观推得湿了鞋背。 他抖着腿,直跳脚,“那还杵着干啥,救人啊。” 尚观嫌弃地看了看黄灿灿的尿渍,把求救的眼光望向刘汉强。 刘汉强早跑了,绕着挂榜阁的遗迹拍照。 “还是我来吧。”普宁摇头,心道自己的屎尿屁不嫌脏。 尚观也没闲着,捡起半块冒火星的木板,将黑乎乎的人从半掩黑土里撬松。 普宁拽着乌漆麻黑的人的胳膊,蹬在地上,吃力地将他拔了出来。 “这人真奇怪,后背都焦了,前胸还搂着个完好无损的琴盒。”尚观摇头叹息,补充道:“这些个搞艺术的,乐器真是比命还重要。” 普宁摸了摸他的脉搏,朝刘汉强喊道:“这人受伤严重,还有呼吸,快过来,救人。” 刘汉强一路小跑,半道上捡了块还算完好的镂木板。 “走,抬山下医务室,等120来急救。” “导,这下山可有几百米,会抬死人的。” “废什么话,救人要紧。” 普宁等人将人放在木板上,轮流抬着下山。 行至半山腰,就被两个突然出现的漂亮女人拦住了去路。 一人唇角有痣,脸色郁气、嘟嘟婴儿肥。 一人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睫毛长长。 “杀。”月小玖望一眼惨不忍睹的赵猛,杀意翻滚,手刀砍向普宁。 “等等……”虚弱的声音在手刀快挨到普宁脖子的时候响起。 月小柒闻声而动,一把拉开月小玖的手。 普宁脖子渗血,被月小玖的指甲划出长长一道血口。 “什……什么意思?”普宁三人全程都是懵的,抬着木板愣在原地。 月小柒快步上前,掰开赵猛的嘴,一颗药丸塞了进去。 赵猛虚弱无力,翻了翻眼皮,抬起胳膊又放了下来。 他除了脸,其余地方几乎是焦黑一片。 赵猛吃了药,总算有了点气力。 他朝普宁三人努了努嘴,“放了他们。” 两女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习许的诧异。 赵猛什么时候改性子了,会在意蝼蚁的死活。 “救了我的人,可活。” 原来如此,月小柒、月小玖松了口气,看来赵猛还是那个赵猛,没有伤到脑子。 “他。”赵猛有气无力地指了指目瞪口呆的普宁,“打一顿。” 月小玖二话不说,赵猛说可活,打一顿,那就是伤残不伦。 “下手轻点。”月小柒说完话,朝赵猛望去,见他微不可察颔了颔首,这才肯定道:“堂主说了,下手轻点。” 月小玖歪着嘴吹了吹额角发丝,照着普宁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尚观、刘汉强还嚷着去帮腔,被月小玖一脚一个,踹得抱着肚子岔了气。 普宁曲着身体,埋着头,护住致命位置,一声不吭。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挨揍。 换别人一泡热尿撒你头上试试。 你还不活剐了对方。 月小玖骂骂咧咧,下手很有分寸,普宁伤筋动骨躺几周是跑不了的。 赵猛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呼呼的浓痰,示意可以走了。 月小玖这才住手,和月小柒抬着赵猛,穿林过山,如履平地。 好在普宁埋头遭罪,没看到两人飞奔的步伐,否则又要大呼仙女下凡。 “堂主,我打听过了。”月小柒话到一半,变得吞吞吐吐,看到赵猛的惨样,有些不忍告诉他真相。 “说。” 月小柒内心微叹,指了指大坝的方向,“红花湖大坝是重力坝,不是应力坝。” “所以呢?”月小玖扭头好奇朝月小柒望了一眼,半天没琢磨透这两个词的意思。 月小柒耸耸肩,有些哭笑不得。 “应力坝也叫拱形坝,材料用得少,利用应力对抗水压,结构一处被破坏,就会彻底溃散。” “重力坝就是用混凝土造一个人造山,很废材料,用材料的重量对抗水,就算被炸毁一部分,大坝也不会崩塌。” “……” 赵猛半响没回过神。 感情埋炸药水毁掉红花湖的想法,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时代是真的变了啊。 知识严重落后。 难怪贾行云有恃无恐。 难怪他最后还敢用头撞鼻。 他是知道红花湖大坝是重力坝,所以才用下跪的方式麻痹我? 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两百零六章 辅助一击十五杀 赵猛暗碎一口,抱着琴盒,幽幽说道:“过程玩得不是很开心,结果达到预期,贾行云已身背六块副盘,加上他家里的那块促织牌,七块已齐。” “既然贾行云的老巢深不可测,促织牌很难获得,我何不换个方式?” “六块副盘集促织牌,和促织牌集六块副盘,结果都一样。” “我意在寻方八部令,一时的得失并不影响大局。” “还是堂主英明。”月小玖从怀里摸出一杯酸奶,揭了盖,递给赵猛。 “贾行云以为我们这次是为了夺取副盘,其实恰恰相反。” 赵猛的伤肉眼可见在结痂脱落。 他接过酸奶,瓶口悬在嘴上,抖了抖,一口喝完。 “桃子还没熟,摘它干嘛,不给桃子树打点催熟剂,何时才能吃到甜蜜的桃。” …… 被赵猛视为桃树的贾行云,早已匍匐在红花湖大坝旁的草丛旁。 他全身带绿,与环境融为一体。 大坝斜坡草坪上,成为弃子的骑手浑然不知,还在紧锣密鼓地掩埋炸药。 “一,二,三,四……” 贾行云心里默数两遍,最终确认一共有十五名歹徒。 一击十五杀,才是最佳解决方案。 那怕漏一个,引爆炸药,也会造成重大损失。 重力坝虽然不至于崩塌,但是炸出来的塌方会顺着斜坡滚进果园,还有果园附近的二级小型发电站。 万一引发山火,离着市区这么近,火势会迅速蔓延。 没有任何一座城能经受火海的肆虐。 如何一击十五杀? 贾行云在心中预演着方案。 首先,利用螺尾咬幻颜的能力,与环境融为一体,悄无声息靠近。 然后,血鸦笛的血影从草丛蔓延,神不知鬼不觉来个定身术。 最后,空谷牙空空作响,发动精神攻击,瞬间精神致盲。 同时,海黾旋加持,手持荷瓣剑,快做一道流光,配合血影禁锢,一剑枭十五? 卡寨广场朝阳出晨那一幕再度上演? 贾行云点了点头,对此时的自己充满信心。 他相信,那一幕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将做得更加干净利落。 贾行云动了。 远远看去,就像有一片绿草随风垂首,层叠浪涌。 风是助力。 他似乎能搭着风的脉搏,每一次的风啸,都是他前进的信号。 环境是助力。 他似乎能找准不同颜色的最佳衔接视觉,自如切换的色调毫无违和。 “跨擦……” 微不可察的轻响。 贾行云瞬间静止,岿然不动。 这声音贾行云再熟悉不过,是滑膛的声音。 子弹上膛? 贾行云屏气凝神,仔细在草丛中辨认。 很快。 他发现。 草绿的环境下,还有人。 藏着不少披着草色伪装网,谨慎匍匐的人。 陌生而坚毅的面孔中。 贾行云看到熟悉的人。 鸿飞。 狙击组组长。 原来鹅城特警早就悄悄摸了上来。 也是,打击犯罪的道路上,怎么会少得了这些可敬的人。 贾行云沉思片刻,悄然后退。 他跟阻击手保持一定距离,悄悄观察。 他发现,山风起伏的草丛中,到处都是持枪待命的狙击手。 他们与环境融为一体,伪装术相比贾行云的幻颜,效果一点也不差。 他们的呼吸与山风同频。 他们的形体与磐石无异。 他们的眼神一眨不眨,神情专注。 那怕有虫爬上脸,也浑然不觉。 这是一群心智坚定、意识坚韧、忠贞不二的国之卫士。 贾行云没有像在东江沙公园游乐场人质事件中那般,用血鸦控制鸿飞。 他觉得,这一刻应该是属于国卫的荣耀。 自己,心甘情愿做一个无人知晓的辅助,就够了。 贾行云眼睛瞬间泛红,身下的红雾如烟丝蔓延。 红雾渗进土里,沿着错综复杂的草根蜿蜒爬行。 如同一张红色的网,艰难而坚定地铺开到每一个骑手的脚下。 鸿飞的耳中传来丁炳山的声音:已获授权,歹徒可击毙。 鸿飞悠长地深呼口气,在耳麦上敲响了摩斯密码:狙击组,全员进入指定位置,标记已完成,一击十五,保证完成任务。 丁斌山的声音再度传来:现在是全频道,所有狙击手,准备,倒数五秒。 五……四……三……二……一。 “砰……嗡……” 不同的方向,同时爆发轻狙的声音。 十五枪,如同一枪。 这一声,比之一枪的声音更响,更沉闷,回响更大。 十五名妄想炸毁红花湖的歹徒,同时倒地。 一击十五杀,他们做到了。 没有掌声,也没有山呼海啸的冲锋声。 只有沉默。 各自从瞄准镜中盯着标记物的狙击手,手指放在扳机位置,神情依然专注。 他们在确认目标状态。 “一号目标确认击毙。” “二号目标确认击毙。” …… “十五号目标确认击毙。” 直至最后一人确认击毙目标。 披着伪装色的鸿飞才率先冲出。 有条不紊的身影踏上斜坡。 一部分打扫战场,一部分排除引线。 交流无声,熟练得犹如演练了无数次。 有这么一群人守护,真好。 贾行云悄然退下,在狙击响起的那一瞬,血雾也禁锢了歹徒的双脚。 贾行云的辅助做得很到位。 让所有歹徒,全身为之一僵。 这一霎那,对鸿飞等人来说,足够了。 贾行云的行为,完全断绝突发事件的可能。 相比这些可敬的无名英雄。 贾行云觉得做一个无名背后的无名,他甘之如饴。 “奇怪,为什么十五名歹徒的双脚好像没有挪动过?” 鸿飞巡视着战场,脑海中浮现出东江大桥自己短暂失忆的情景。 “这不符合子弹穿射人体的倾倒力学。” 鸿飞丈量着脚上的血印,骇然发现,每一个歹徒同出一辙。 就好像,有人,用钉子将他们的双脚钉在地上。 “又是神助攻?”鸿飞下意识嘀咕一句,突然愣住,疑惑地摸着侧脸,自言自语,“我为什么用又?” 无神论者鸿飞,产生了浓浓的怀疑,下意识把目光汇集到贾行云先前隐藏的地方。 “奇怪。”鸿飞嘟囔着,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化作一声,“嗯,应该是马老出手了。” 第两百零七章 顶流网红小贾(万更求订阅) 红花湖大坝到东门。 到处都是现场报道的媒体工作者。 闻讯而来的市民。 维持治安的警察。 还有数不清的短视频内容网红和小商贩。 贾行云戴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帽子和口罩,逆流而行。 “各位老铁,这就是米斯大人的成神之路,看见没,红~花~湖!”举着手机直播的网红,右手比划着六六六,盯着手机屏亢奋带节奏。 “小红花走一波,我就去租辆自行车,十八公里打个卡,米斯大人顶呱呱。” “诶?这位朋友。”网红一把薅住背影路过的贾行云,举着自拍杆对着他,“你不要紧张,来,跟直播间的朋友打个招呼。” 贾行云捏了捏鼻翼上的口罩,拉得更严实了。 “不要害羞嘛,我就做个简单采访,请问,你知道米斯大人吗?” 呃??? “我大概……应该……肯定知道。”贾行云从网红瞬变的脸色转换着自己的语气。 “就问你,他牛掰不牛掰。”网红一脸傲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这个,怎么说呢,我觉得一般吧。”贾行云觉得自己说的是真话。 但是,他的真话就像捅了马蜂窝。 直播间炸了。 “什么叫一般,你谁啊。” “就是,你算哪根葱。” “……4”(脏话) “滚滚滚,什么破直播间,取关取关。” “米斯大人万岁。” “¥¥”(脏话) “主播,我出一万,揍他一顿。” “敢瞧不起米斯大人,兄弟们,众筹搞起来,组队去扁他。” 网红一把推开贾行云,朝直播间求饶道:“各位爸爸,小主播,给口饭吃,别激动,脏话少刷两句,否则……” 【提醒主播当前直播内容涉及违规,请及时更改停止,否则将关闭直播间,超管将持续关注】 网红欲哭无泪。 贾行云拉了拉帽,悄然离去。 “主播,主播,那个人穿着跟米斯大人同款呢。” “不会遇到本尊了吧?” “想屁咧,这种神人会像游客一样瞎溜达?” …… “瞎溜达”的贾行云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现象级网红的热度。 沿路上到处都是关于自己的话题。 他打开手机。 直播的,评论的,热搜的,图片的,视频的…… 满屏都是打了马赛克的照片。 看来,除了ectv的第一波直播,只采到了他的真实样子。 后续的各种跟风,都被贾家的手指抹了一把。 红花湖事件可以发酵,贾行云可以出名,但是该有的保护,还是不能少。 “过于出名也是一种烦恼。”贾行云咂摸下嘴,在环湖起始点的医务室外看到三熟人。 气喘吁吁抬着木板的尚观、刘汉强。 木板上鼻青脸肿,动弹不得的普宁。 他头上的包,特别醒目,包上加包再加包,临时充当解说过于激情,撞在直升机顶部的杰作。 他们的大领导,也就是台长正兴奋地握着普宁的手。 “老普啊,你太有谱了。” 普宁神情很沮丧,因为一泡尿被海揍了一顿,还是被女人揍的。 他没脸细说。 “你看,为了我们电视台,你跋山涉水,受了这么重的伤……” 台长在说什么,普宁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他很困,他想睡觉。 他眯着眼缝突然睁开。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拉开口罩,朝他唇语“谢谢”。 普宁激动了,流着血涎瞪圆了眼,他觉得那道神光又出现了。 “唔唔唔……”普宁嘴巴臃肿说不出话。 “啊,你说什么?奖金?有的有的,双倍,不,三倍……”台长握着普宁的手眉开眼笑。 “唔唔唔……”普宁摇头晃脑,躺在木板上艰难仰头。 “啥?升职?没问题,你不说我也想告诉你,首席导演是你的了,以后台里资源随便用……” “唔唔唔……”普宁手麻脚僵,动一下就全身疼痛。 “直升机的损失?嗨,不算事,报销,谁叫你们拍到神一般的画面……” “唔唔唔……”普宁眼珠直转悠,眨了一下一下,歪着嘴朝贾行云的方向直撇嘴。 他心里想着:狗日的台长,你怎么就这么不明白,看见我给你使眼色了吗,神就在那里,快去,薅住他,来个第一时间事后采访,发了啊,笨蛋…… “哦?小普啊,条件这么丰厚,你还唧唧歪歪,怎么滴,鹅城电视台留不住你这尊大神了呗……” “唔唔唔……噗……”普宁那个急啊,一口老血涌上头,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普大炮,普大炮,快快,来人,送医院,最好的医院,最好的药。”台长急了,二话不说,直接背起昏迷的普宁就往东门停车场冲。 “台长,台长……”尚观指着观光车的方向,声音越来越小,“可以包一辆。” “嘘。”刘汉强只差没掩住尚观的嘴。 他缩着脖子,压低声音,朝游客中心的方向努嘴,道:“还提观光车,看见没,米斯大人的拥趸,已经将那里围的水泄不通。” “围那做什?吃饱了闲的?” “你懂个屁,他们都成立粉丝团了,自称米粉。” “米粉?我还粉条呢。” “小点声,看见没,游客中心的米粉,强烈要求拆掉观光车。” “为啥?” “我看你是抗设备抗傻了,这都想不通?”刘汉强抱着手臂,自我感觉良好,感觉对迟钝的尚观形成智商压制。 “这么跟你说吧,观光车是不是差点要了米斯大人的命?” “是啊,咱们不还有幸用直升机接送米斯大人最后一程吗。”尚观搓了搓手,拍着肩,一脸兴奋,“近距离拍摄,我抗的设备。” “所以,观光车在米粉眼中就是邪恶的化身,你懂了吧。” “闹呢,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咯,这不对峙上了吗,警察都来了。” 不止警察来了这么简单。 红花湖骑手涉嫌杀人。 严重的刑事案件。 所以,身为刑警的江晓蔷被临时抽调进组,直扑红花湖。 刚接收完被游客们逮住的落网骑手,就又遇上了“米粉”堵在游客中心的事。 江晓蔷一身制服,焦头烂额,跟“米粉”完全说不清。 第两百零八章 米斯大人粉丝团 “观光车不准进景区。” “骑行道哪有油电车行驶的道理。” “米斯大人以身涉险,证明观光车是危险的。” “就是,差点害了米斯大人,拆车。” “拆车,拆车,拆车……” “米粉”的声音整齐划一,振臂高呼,大有冲进游客中心的趋势。 “安静,都听我说几句。”江晓蔷声嘶力竭,挥舞手臂,努力引起大家的主意。 “观光车的必要性,大家要清楚。” “十八公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徒步的人累了怎么办?” “发生自行车事故怎么办?” “如果有人突发疾病,需要救助怎么办?” 江晓蔷连续几个怎么办,总算渐渐压住场。 她暗松口气,暗道:还好,死贾行云的粉丝不是脑残粉。 这边粉丝的情绪刚平复,那边就又起了冲突。 总有那么几个不太理智的粉丝,直接掏出工具,要砸车。 被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一个要砸,一个要拦,推推搡搡,爆发激烈的肢体冲突。 “打人犯法。”江晓蔷大喝一声,冲到两拨人中间,还没站稳,就被人绊倒。 “喔嚯……”前面的人起哄,后面的人往前推搡。 眼看着江晓蔷就要被人踩在地上。 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弯腰冲了过来,歘地一声给江晓蔷来了个公主抱。 江晓蔷全身一僵,看清来人的眼睛,身子又软了下去。 她软绵绵擂了来人胸前一拳,嗔怒道:“你惹的好事,你来擦屁股。” “可不正要擦吗。” 话说得没有歧义。 但坏就坏在贾行云怀里抱着江晓蔷,这个姿势配合他说的话,刚好就产生了歧义。 “你……”江晓蔷弹了弹腿,气急败坏道:“放我下来。” 软玉怀香,贾行云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将江晓蔷放下,偷偷回味那一手的软糯。 “米斯大人在这里。” 软糯的可人儿,直接拉下贾行云的口罩和帽子,跳到一旁,眼神狡黠。 场面瞬间静寂。 短暂的沉默。 继而爆发更大的喧嚣。 “啊,米斯大人,我要跟你生猴子。” “天啦,活的,真是个人。” “神啦,怎么这么帅。” “求签名,签我屁股上。” “你个男的……” “滚,我喜欢。” 粉丝疯了啊。 什么游客中心? 什么观光车? 来干什么的? 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粉丝们惊声尖叫,状若疯癫,潮水般涌向贾行云。 身手再高,也不能对老百姓发力吧。 贾行云愣神的功夫,就被粉丝们上下其手,差点给撕了个精光。 那些女粉丝们更加疯狂。 要什么穿戴的边边角角。 那俊朗得一匹的模样和身板,摸一把就是赚到,摸两把就得嗨翻天。 摸三把,不行了,有人晕倒了。 江晓蔷早就退到一边,掏出手机录视频。 却越拍越不是滋味。 喂喂喂,那个女孩,别以为仗着自己几分姿色,就投怀送抱。 喂喂喂,摸哪呢?说你呢,还摸。 喂喂喂,大姐,你一把年纪了,羞羞哒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喂喂喂,你是个男的,好不好,揩油不要太明显。 贾行云很无奈,头一次遭受这等热情的场面。 他护着要害位置,被逼得连连后退。 “别别别……不可以。”贾行云屁股往后一撅,汗流浃背。 躲过龙抓手,却是躲不过后手掏。 贾行云眼泪都快下来了。 他边退边划手,以太极推拿,四两拨千斤。 算了,编不下去了。 双拳哪能抵百手,就算他把骨钱令的能力开到最大,也会被粉丝们的热情压得稀碎。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贾行云开启海黾旋,原地腾空,在群魔乱舞的手臂上几个蜻蜓点水。 他蹬在墙上,借力横空飞翔。 游龙攀柱一般在木柱上绕一圈。 双腿再度一蹬,凌空抓住游客中心二楼的底板。 他腰部发力,翻身上翻,头朝下,腿朝上,划个半弧,双手松开,身体再度划个半弧。 人已站在二楼。 直播画面的冲击感还未散去。 现场的冲击感更加鲜活。 粉丝们都愣了。 张大嘴,惊讶得无以复加。 妈呀,原来是真的。 不仅是车神,还是武神。 轰。 短暂的安静后,又爆发更加疯狂的喧嚣。 他们抬头望着二楼的爱豆,高举双手,只能用尖叫来表达激动的心情。 贾行云浑身破破烂烂,运动衫巾巾吊吊。 用衣不遮体来形容,都委屈了衣这个字眼。 他心里暗暗擦了把汗。 用哀怨的眼神瞪了眼躲在队伍后方,拿手机拍视频的江晓蔷。 江晓蔷捂嘴偷笑,眼神满满的促狭。 贾行云深吸口气,看着疯狂的粉丝,人数越来越多,一个临时的决定在他心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抬起手,轻轻压了压。 这个手势似乎富有魔力。 疯狂喧嚣的人瞬间安静。 还有快失去理智在嘶喊的人,被同伴一句“嘘,米斯大人要讲话”,给惊得赶紧捂嘴。 “谢谢大家的厚爱。” 贾行云像上学那会,高台上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平静地发表讲话。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 贾行云望着眼神灼灼的粉丝群,嘴角翘起,“毕竟,我也很爱我自己。” 一句俏皮话,很快拉近和粉丝们的距离。 粉丝们的神情为之一松,有人接口道:“我们对你的爱,你想象不到。” 说话的人直接被身旁不认识的捂嘴,低声急呼,“闭嘴,听你的还是听米斯大人的。” 善意的小插曲,贾行云会心一笑。 他摆了摆手,先指着游客中心。 “大家要理智,观光车的存在,便利了很多不方便的游客。” “这一点我是支持景区的。” “使坏的不是车,是使用车的人。” “那些人已经伏法,所以大家不要为难景区,你们这样子,是把我往火堆上烤。” “既然你们叫我米斯大人,那你们知道米斯是什么意思吗?” “米斯在傈僳族的语言中,是天神的意思。” “我何德何能,当不得天神……” 贾行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嘈杂的声音淹没,“你当得。” “听我把话说完。”贾行云再度压手,场控的能力毋庸置疑。 “我不是什么明星,所以也不要什么后援会。” 第两百零九章 娱记陷阱 他见人群中又起了波动,赶紧开口。 “你们既然称自己为米粉,那由我出资,成立一个米家基金会。” “基金会的职能,一为慈善,二为传承。” “慈善为何,我就不啰嗦了,相信大家都懂。” “传承为何,我就啰嗦两句。” “我们国家之所以能屹立五千年不倒,是因为我们有自己独特的文化。” “传统的,现代的,糅合的等等等,无论如何,是一个民族的脉搏。” “国家要崛起,民族要强大,人民要自信,首先就是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不仅仅是字面意思,是方方面面的精神象征。” “就跟一个人需要精气神饱满一样,一个国家也需要精气神饱满。” “你们想想看,精神饱满的人是不是让人看着更舒服,精神饱满的人别人是不是不敢小觑,精神饱满的人是不是干劲十足。” 粉丝群窃窃私语,讨论着贾行云说的话。 贾行云在此打住,不再说话。 这种看似有点虚的东西,不会一蹴而就,是一个潜移默化慢慢来的过程,是一个花钱不讨好的事。 幸在,贾行云不缺这钱。 家国情怀,不是说说而已,贾家从贾似道那一代开始,就在付诸行动。 贾氏先祖建立的促织军,也就是南昆山云天海庄园内卫的前身。 历史辉煌。 宋末抗过元,明时打过倭寇,清时狙击过联军,抗战时打过鬼子,反击战中攻过山头。 面对侵略者,贾家先辈从不含糊。 时代不同了,侵略者的方法也不同了。 文化侵蚀就不是侵略了? 经济掠夺就不是侵略了? 科技封锁就不是侵略了? 贾行云想要的不仅是自守,还要主动出击。 江晓蔷恐怕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贾行云想要干什么的人。 从在丰渚园第一次真正认识后。 她就知道,眼前这个俊朗的帅比,钱多到没处花的富二代,骨子里就是个愤青。 愤青没什么不好。 理智爱国,不做民粹的愤青就是国家的栋梁。 何况,贾行云从要打造文化街的那一刻起,就不是只活在键盘世界的愤青。 江晓蔷看着二楼那个穿得破破烂烂,激昂文字的年轻人,默默关上了手机。 利用庞大的粉丝群体,流量变现,是这个时代的常用手段。 贾行云做的,格格不入。 他甚至想利用他的影响力,花钱,花流水的钱。 只为一句很虚无的文化自信。 真傻。 但是,傻得可爱。 江晓蔷决定陪这个傻子走下去。 哪怕头破血流,也无怨无悔。 人群中一句话,把江晓蔷刚刚升起的异样情绪,扫落得七零八落。 她冷哼一声,鼻音浓重,揣着手机离开人群。 “骑手,哼哼,敢在鹅城行凶,姑奶奶在警校暴力校花的美名不是白得的。” 江晓蔷走了。 贾行云还在唾沫横飞。 他被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 “米斯大人,请问,十八公里处,假定时炸弹引爆之前,对你喊出我爱你三个字的女孩是谁?” “你们是情侣吗?” “你爱她吗?” 不合时宜的连续三问,让粉丝们心生厌恶。 他们朝发音的方向望去,眼色不善。 当他们看清发问的人是谁的时候,眼神中的厌恶掩都掩饰不住。 仅此而已,却不能动手。 因为,对方是知名杂志的记者,正儿八经的持证上岗。 这年头,跟记者动手的,没有好下场。 当然,是真记者,不是那种假记者。 发问的人,一副金丝眼镜,丹凤眼,鼻塌唇薄,皮肤略黑。 胸前戴着记者证,身上套着多口袋马褂。 这人贾行云还真认识。 《板栗》杂志记者,曲施。 圈子里出名的难缠,专写犀利文章。 之所以取名叫板栗杂志,就是因为板栗壳带刺,还难踩。 以此表露决心,死磕到底。 这个杂志的立社宗旨。 说好听点,叫探秘富豪圈的一二事。 说难听点,就是闻腥的狗,披露八卦猎奇大众。 当然,他们自己觉得应该叫针砭时弊,揭露丑恶。 贾行云不想回答。 但是曲施抓住了粉丝们的心理。 粉丝中也有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贾行云沉思片刻,孙茜西要走娱乐圈,实力固然重要,名气这个东西,永远不嫌少。 他点了点头,琢磨着词汇,说道: “她是我妹妹,叫孙茜西,天生一副好嗓子,她翻唱的歌,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版本……” 曲施飞快地记录着。 【顿牟轩继承人姓贾,只会翻唱的妹妹姓孙,是贾家遗落在外面的珍珠?还是富二代金屋藏娇的自圆其说?】 “孙茜西马上就要毕业,已签了娱乐公司,大几率会参加创造营的选秀,希望大家到时候多多为我妹妹撑腰。” 曲施刷刷刷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大学生与富二代?n线小明星背后有神豪撑腰,创系列走上金钱打榜的套路,顿牟轩继承人公然承认是某女背后的男人。】 “我敢保证,孙茜西的实力绝对可以力压群英,她犹如黄鹂鸟一般的嗓音,会让人的耳朵怀孕。” 曲施的眼睛又亮了,速记的笔快成一道残影。 【神豪见了都会怀孕的女人,他馋她的身子,她馋他的袋子。】 “当然,我们不是情侣,她是我认的干妹妹,至于爱不爱,你们会不爱自己的家人?” 这一句,曲施直接嗨了,八卦杂志的精髓是什么? 无中生有是最低档小娱报的手段。 捕风捉影,妙笔生花才是大娱记者的吃饭本事。 只要有贾行云的这些话,再稍微润润色,谁也拿曲施没辙。 他下笔如神,快到模糊。 【富二代干哥哥?美少女干妹妹?豪门真会玩,很会玩,变着法子玩。至于爱不爱,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句调侃。】 贾行云觉得自己回答得诚意满满,情况真实。 曲施也觉得,这次采访,很值得,三个问题,就可以写出几十万的豪门揭秘系列。 他合上笔记,推开人群。 急不可耐要返回杂志社润稿。 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要写的一定会火爆全城。 第两百一十章 贾行云最怕的女人 有问有答,还在继续,粉丝们的问题并不刁钻。 重点大多局限在贾行云本身。 贾行云回得四平八稳,跟财经杂志采访的内容差不多。 这一问就没完没了,贾行云开了一场不是粉丝见面会的见面会。 直到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贾行云才挥手跟粉丝道别。 粉丝意犹未尽,还想和贾行云合影。 贾行云以下雨为由,推了。 这么多人,合影,再签名? 日子不用过了。 贾行云悄悄退下,在景区工作人员炽热的目光下穿上工作服,再度遮掩一番,从后门离开。 游客中心的对面就是隔着湖水甬道的红花湖山庄。 贾行云细雨中小跑,很快就冲进了别墅。 人脸识别,开门就是热气腾腾的姜汤。 孙茜西巧笑嫣然地端着热乎乎的姜汤在门口迎接。 “哥,刚淋雨,喝点姜汤出出汗。” “想得真周到。”贾行云趁热乎,咕噜噜一口气喝完。 他擦了擦嘴,问道:“郑南和云恋依呢?” “在呢,学长。”郑南亢奋的咆哮在客厅响起,“在看你的神迹呢,牛笔s。” 贾行云近乎免疫,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真的,无法想象,无法形容,这样的。”孙茜西伸着拇指,眼中满是小星星。 她本就对贾行云学生时代的光辉事迹如数家珍。 作为学妹,学长贾行云就是他的偶像。 如今,无脑小迷妹,恰如其分。 “我先去洗澡,你们点吃的没?我这有别墅区专职管家,提供私人订制。” “费那劲?我和云恋依汤都炖好了,配着菜,就等你回来开炒。” 孙茜西接过贾行云手中的汤碗,要蹲下身去帮他换拖鞋。 贾行云赶紧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推转身,抵着她的后背往前推行,“去去去,去酒窖,喜欢喝什么自己拿。” 孙茜西哦了一声,不情不愿走开。 贾行云换了拖鞋,跟窝在沙发上,盯着平板张大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郑南打了声招呼。 郑南头也不抬,陷入嗨爆的状态不可自拔。 他一遍遍重温贾行云的神迹视频都痴了。 贾行云摇了摇头,循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专门的浴室。 光个独立浴室就差不多两百来平。 配套设施算不上奢华。 打造得比较返璞。 整个地面铺设的是精挑的鹅卵石,踩上去不膈脚,挺舒服。 中心位是连接的活水温泉,常年不败。 对面两个角落,两颗半楼高的棕榈。 棕榈树之间的墙壁,大半的位置是内嵌的液晶屏。 温泉和左边的汗蒸室,右边的浴缸间盆栽天竺葵。 贾行云冲进温泉,蹲身憋气,直至几欲窒息,这才猛地站起。 温泉刚没小腹。 泉水顺着他湿漉漉的发,在他紧实的肌肤上跳跃。 贾行云右手从额前划过,将头发往后捋顺。 他泡在温泉里,头枕着毛巾,顺手打开液晶屏。 正襟危坐,嘴角蕴笑的女主播正在播报新闻。 “南部战区某山地部队,以连为单位,在南昆山展开野外演习,顺利完成演练科目,全体参演官兵一致认为,此次演习贴近实战……” “复杂条件下的战机打击科目同步展开,两枚鹰击长空空对地,完美击中预定目标……” “下面是前方记者发回的播报……” 贾行云双臂枕在温泉池边缘,嘴角翘起会意的微笑。 “滋滋滋……” 画面受信号干扰,晃动一下。 贾行云知道是有人发视频对话过来。 别墅的电子设备,采用iot一站式智能物联网解决方案。 只要采用声纹识别,就可以智能互联。 贾行云只要张张嘴,就可以将手机上的视频连接到液晶屏上。 但是。 当他看到来电人的姓名时,犹豫了好久,始终张不开嘴。 贾行云不接,来电就响个不停。 一遍又一遍,大有不拨通誓不罢休的意思。 “表姐,你的脾气果真是一点没变。” 贾行云苦笑摇头,张了张嘴,“接通。” 声波识别完成。 大半堵墙首先映入贾行云眼中的画面,就将他惊得水中滑到。 他扑腾两下,刚想从温泉池中跳起逃跑。 惊觉此时正在泡温泉,不合时宜。 贾行云半颗头埋入水中,眼睛盯着水面,不敢直视。 “咯咯咯……哈哈哈。” 肆无忌惮的欢快女笑声从视频中传来。 “表姐,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拨通视频。” 贾行云目不斜视,气得半张嘴在水里吐泡。 “好了好了。” 听着熟悉而调侃的声音再度响起。 贾行云悄悄喵了一眼,才正式抬头。 画面中。 那女子。 笑意盈盈,披肩长发。 湿漉漉的长发半搭在身前,发丝上的水珠跳跃滑落,溅落在起伏不定的巨壑山涧,宛如山间清泉。 女子一脸促狭,笑意中带着狡黠。 她双腿紧致修长,隐隐淡红。 定制裙摆错落缤纷堪堪过膝,一枚水滴不慎滑落在她膝盖上,那是精灵的欢快跳跃,连带着整条长腿都摇曳生姿。 她的腰肢细滑平坦,隐隐可见一抹青色鸾尾纹身扫过肚脐,间或随着胯骨轻提,相得益彰。 再往上尽显玲珑曲线,一颗青色鸾鸟嗷天头隐于粉颈之下。 粉颈毫无修饰,仅是那一线恰到好处的淡青隐筋,就令她整个气质都提升了一个档次。 唇如烈焰,面带梨涡,明眸皓月,顾盼生辉,狡黠中带着一丝俏皮,冷冽中带着一丝孤傲,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漫不经心,慵懒之意伴随着性感之姿尽显妖娆。 这个方才捉弄贾行云的性感女人。 就是贾行云小时候的噩梦——柳嫣。 那个柳家,跟贾行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辈分上称为表姐的女人。 那个扎着小辫,骑着德牧,追得小贾满院子悲恸惨哭兜圈的机灵鬼。 那个军区大院说一不二,孩子王的强悍大姐大。 那个自己能暴揍,别人不能欺负贾弟弟的护犊子女暴龙。 那个从军后敢跟男兵争兵王的巾帼女汉子。 那个不愿听从家中安排,一怒之下,欧洲留学的倔强强人。 那个现如今已是御姐女王范,美得冒泡的女神啊。 却是贾行云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人,没有之一。 第两百一十一章 大魔女 “小~弟~弟~!” 柳嫣抿着红唇,手晃红酒,咬音很重。 “好久不见,想没想大姐姐呀。” 她顿了顿身,故意在镜头前左右摇晃。 晕。 头晕。 还有热流要从鼻子里蹦出来。 贾行云窝了窝身,温泉中的池水,身底暗流。 一向淡定的贾行云,这会陷入六神无主,面红耳赤的尴尬地步。 贾行云清了清嗓子,吭哧轻咳。 他脸色略显僵硬,磕磕绊绊道:“表……表姐,什……什么……事。” 柳嫣白了贾行云一眼,慵懒后仰,慢条斯理地撩起木马腿。 这…… 贾行云要疯了。 喂喂喂,辣眼睛了好吗。 贾行云赶紧拍水,用水帘挡住视线。 这,实属少儿不宜。 不,热血男儿更不宜。 “哟哟哟,还害羞了,脸红什么,小时候又不是没在一起洗过澡。” 柳嫣喝了口红酒,嘴中温热,喷在手臂上,温柔揉搓。 “表姐啊,我们都是大人了好不。”贾行云白了一眼,说话的语气情不自禁就少了几分底气。 “大?有多大?来,给姐姐瞧瞧。”柳嫣舔了舔唇,眼中尽是捉弄,手指轻弹红酒杯,发出梆梆梆的声音,“和它能比不。” “我怕了你了,给您老人家跪了。”贾行云双手合十,一脸无奈。 “真没趣,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柳嫣放下酒杯,毫无顾忌地在贾行云面前,用风筒吹着头发。 她甩着头发,秀发瀑布飞散,一颦一笑间,魅力无限。 “你可出名了,都火到了国外,知道不。”柳嫣拍着爽肤水,全身每一层肌肤都在跳跃。 “没这么夸张吧?”贾行云知道自己在国内会火,但国外难说。 他为了缓解和柳嫣相处的尴尬,以毛巾搓手臂的动作掩饰。 柳嫣拿着画笔描眉,漫不经心道:“米斯大人,车神,武神,特技终结者,直升机上跳下的男人,名堂还挺多嘛。” 贾行云内心咯噔一声,这语气,是柳嫣特有的阴阳怪气,恐怕要出事。 果不其然。 柳嫣折断画笔,气呼呼地砸向视频。 “你还知不知道你姓什么,啊,玩命?你够格吗?”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贾、柳两家?恨不得我们从神座上掉下来,你这样胡闹,不是授人以柄?” “柳老爷子还在,镇得住牛鬼蛇神,万一定海神针退了,你这放肆的作为就是那些人攻击我们的靶子。” “你个小兔崽子,活腻味了,学什么外国人挑战极限,你知道外国人为啥人这么少?动不动就极限挑战,作死作的。”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没姐姐我压着你,你个孙猴子要上天了啊。” 柳嫣一边数落着,一边捏响手指,恨不得钻进来,给贾行云一顿爆揍。 贾行云听得却是心头温暖,外人都关心自己牛笔不牛笔,只有家人才关心自己的安危。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对,世人只关心你飞得够不够高,只有家人才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姐,我错了。”贾行云老老实实,委屈巴巴,跟一怒化战神的样子大相庭径。 他的这一面,至少目前,也只有柳嫣才有资格看到。 “错哪了?我给你40分钟,检讨内容少于800字,就别从池子里出来。” 柳嫣一脸严肃,邪魅的笑意,手中只差一条教鞭。 40分钟,800字,紧张的气氛,不苟言笑的监督员,瞬间梦回高考语文考场。 “饶了我吧,我真错了。”贾行云像个乖宝宝,举手投降,好柔弱。 “不行,800字一个都不能少。”柳嫣竖起手指,对着镜头咬牙切齿,狠狠掰弯。 “反正你在欧洲留学,我就不,你咬我啊。”贾行云开始耍无赖,这一招对柳嫣不好使,但是像他说的,人在国外,还能飞不成? 柳嫣呵呵一笑,嘴角翘起一抹捉摸不定的弧度。 贾行云暗道一声要遭,心道:莫不是恶魔表姐已经回国了,故意下套要整我呢? “你猜?” 柳嫣就像贾行云肚中的蛔虫,把他的心思猜准的七七八八。 “真……真的?”贾行云的语气开始带颤音,说话潜意识就结巴起来。 没办法,小时候的阴影太浓重,真的会伴随一生。 “你说呢?”柳嫣高傲地抬起下巴,装腔作势拿捏左手。 “不带这么吓人的。”贾行云差点吓尿,这魔女要是回来了,自己真就永无宁日。 “咋滴,这么不待见我?”柳嫣吹了吹手指,语气不善。 咕噜。 贾行云都能听到自己艰难咽口水的声音。 他赶紧摆手,堆满笑脸,“哪能呢,老姐荣归故里,我是举双手欢迎。” “谁说我要回来了?”柳嫣摊了摊手,假装无辜,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贾行云长舒口气,惊觉这个动作会引起柳嫣的不满。 他赶紧蹲下身,半淹脑袋,在水中吐泡。 内心却是一阵窃喜,只要女魔头不回来,任何结果都可以接受。 “是你要到我这来。” 柳嫣嘴角蕴笑,故作神秘的语气把半淹池中的贾行云呛得,心肝脾肺肾都差点咳了出来。 “喔哟,本钱不错哦。”柳嫣眼神灼灼,盯着视频,夸张地吸嗦口水。 贾行云咳得原地站起,水刚好过小腹,拥有完美腹肌的上半身曲线,被柳嫣看得真真切切。 “看吧看吧,小心长针眼。”贾行云双手插腰,很光棍地在胸肌上搓出一条条指印。 “咿!你个小屁孩,耍流氓。”柳嫣捂着脸,撒开的手指缝可以塞进几颗樱桃。 贾行云抖了抖浴巾,水中裹好。 这才赤着双脚站在池边拎干浴巾。 “你换件干爽的呀,放心,姐姐不看。”柳嫣捂着脸,手指缝的黑眼珠一眨不眨。 “我信了你滴邪。”贾行云白了柳嫣一眼,坐在池边,倒了杯香槟,朝柳嫣示意。 柳嫣举起红酒晃了晃,回礼,并没喝。 “姐,你在开玩笑吧,我没事到你那做什么。” 柳嫣切了一声,当着贾行云的面,开始换装。 贾行云又自闭了,埋头盯着脚丫。 暗骂:该死,还当我是小孩,你也不看看,到底谁的本钱更足。 第两百一十二章 琥珀宫 “没跟你开玩笑。” 柳嫣一身露脐抹肩半袖衫。 她双手往后撩拨头发,挺胸收腹,憋气掐腰照镜,“我跟柳姨和贾姨夫请示过了,他们很重视,会派专业团队过来,你,就是团长。” 贾行云眉头皱起,还有这事?怎么没听家里人提起。 提到正事,贾行云认真起来。 他瞥到柳嫣已经穿戴完毕,这才盯着视频正色道:“什么事,这么大阵仗,还要我家派专业团队?” 柳嫣梳着头,风情万种瞪了贾行云一眼,“我给你家拉了一笔大业务,好几亿的那种,想好怎么报答我再说吧。” 贾行云来了兴趣,柳嫣在德留学,她说需要贾家派专业团队,那肯定是跟琥珀有关。 果不其然,柳嫣的话印证了贾行云的猜想。 “琥珀宫你还记得吧。”柳嫣顿了顿,捂着嘴轻笑,似乎是想起小时候的事。 她点着视频,朝贾行云笑道:“小时候,你还说要像普鲁士王国的第一位国王,腓特烈一世为他的第二任王后索菲?夏洛特,打造琥珀宫殿一样,为我也打造一座。” 贾行云老脸一红,挠了挠脑门,“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才知道,俄罗斯02年重建琥珀宫就花了差不多50亿。” 他一拍脑袋,惊呼道:“这事与旧琥珀宫有关?腓特烈一世打造的那座,不是送给沙俄,后来在二战中,苏德交战,毁于战火了吗。” “新琥珀宫?也不对啊,在圣彼得堡,我还去参观过。” “傻弟弟。”柳嫣点着屏幕,似乎这样能点着贾行云的额头。 “旧琥珀宫毁于战火,并没有实际佐证。” “当初被德军士兵从列宁格勒,也就是现在的圣彼得堡,拆卸的琥珀宫分装在27个箱子里,运往柯尼斯堡。” “二战结束,琥珀宫不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吗?” 贾行云点了点头,见柳嫣喝酒润喉,接过话题道: “嗯,有说被德军藏到托普利茨湖的。” “也有说交战时期,存放琥珀宫的凯瑟琳宫的工作人员桃李代僵的。” “还有说埋在柯尼斯堡郊外,某个地宫的。” “反正众说纷纭,数不清的探险队寻着蛛丝马迹,探寻这么多年,也没找到真正的琥珀宫。” “还真找到了。”柳嫣伸出手指竖在唇边,“汉斯博士的家族,挖出11箱装满琥珀组件的板条箱,经过专家鉴定,确定属于琥珀宫的一部分。” “这可是足以引起轰动的大新闻,怎么没有消息传出?” 贾行云当然很惊讶,琥珀宫当初被打造出来,就被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后来腓特烈·威廉一世将其赠送给彼得大帝。 更是承载了普鲁士与沙俄之间的友谊。 二战时期,德军与苏军在列宁格勒惨烈交战。 在特殊时代背景下,列宁格勒的琥珀宫无意中,被赋予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含义。 后来的俄罗斯,花费50亿复制琥珀宫,就可见其非同一般的意义。 “汉斯博士的家族,最近不太平,所以他们想低调处理。”柳嫣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脸色瞬变,很快又恢复正常。 能让身手不凡的魔女柳嫣感到害怕? 这事不简单。 贾行云从未见过这种微妙的表情在柳嫣脸上出现过,很容易就捕捉到她的异常。 “表姐你没有受到牵连吧?” 贾行云并不关心汉斯博士家族的不太平,他只关心柳嫣的安危。 不太平?很棘手? 哪又怎样,能跟自己遇到的诡异相提并论? “没事,小场面。”柳嫣豪气冲天地拍了拍胸口,好大的反弹弧度。 “所以,要请我们修补琥珀宫?”贾行云的猜测很有底气,因为俄罗斯新琥珀宫的复制工作,贾家也曾参与其中。 柳嫣点了点头,夸张地做着数钱的动作,“狠狠宰杀,不用跟我客气,汉斯博士的家族,比你家还古老,有的是钱。” “真俗,钱不钱的无所谓,我主要是想见识见识普鲁士时期,打造琥珀宫的传统手艺。” “你就装,提起赚外国人的钱,你眼睛里的光都不一样,我还不知道你,撅屁股的弧度就知道你撒什么颜色的尿。” “喂,表姐,你可是万里挑一的御姐女神啊,别张嘴就是屎尿屁的。” “在你面前屎尿屁的怎么了,小时候姐姐给你把尿的次数少了?” 贾行云脚下一歪,差点跌一跤。 大他三岁的柳嫣,小时候没少欺负他,但也没少宠他。 贾行云对柳嫣,那是又爱又恨。 爱得撕心裂肺,恨得咬牙切齿。 不对,反过来形容应该更加贴切。 爱得咬牙切齿,恨得撕心裂肺。 “那什么,不是传言是27箱吗,怎么只有11箱?” 贾行云赶紧岔开话题,否则,女魔头会循着这思路非要看有没有长大不可。 “暂时就这么多,他们已组建探险队,眼下有点眉目,很有可能找到剩余的。” “嗯,11箱的琥珀残品,够我们忙乎的了。”贾行云点了点头,“我本来计划年内出行,在文艺复兴之都办一场琥珀艺术展,既然这样,一起办了,先来柏林,一边修复琥珀宫,一边举办艺术展。” “这边的酒店你们不用订了,汉斯博士会解决。”柳嫣划开手机看了下行程,确认道:“三天后,我来接机。” “三天?这么急?”贾行云太阳穴有点胀痛,听到柳嫣要来接机,小腿肚子潜意识就在抽抽。 柳嫣哪能看不出贾行云的小九九,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道:“乖啦,放心,这里只有德国,没有德牧,姐姐现在不喜欢骑狗,喜欢骑~乘~!” 柳嫣最后两字咬音浓重,双手扣在一起,挑着眼眉,身体很有韵律地左右扶摇。 她身下似有一匹嘶吼的“骏马”。 骑乘二字的精髓被他演绎的出神入化。 纵使贾行云,也被勾得脸上发烫,烧得一塌糊涂。 女流氓,呸。 “再聊再聊。”贾行云撅着屁股,弓着身子,狼狈不堪地赤着脚,提拉着浴巾往外跑。 身后传来柳嫣放肆的大笑。 她咬着手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暗道:小毛头,还治不了你。 第两百一十三章 尴尬 贾行云挂掉视频,三步并两步,从浴室狼狈逃出。 他左手提着浴巾,右手拉开房门。 嗵地一声。 躲在门外侧耳偷听的孙茜西,从门外侧翻滚了进去。 “啊啊啊……” 孙茜西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噗通一声跪倒在贾行云脚下。 她倒下的瞬间,潜意识就是想抓东西自救。 所以…… (你们懂的,省略一万字) “我是上来喊你吃饭的。” “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抓到。” “啊啊啊……菜还没炒,酒还没醒,衣还没晾……我我我……你你你……” 孙茜西心慌意乱,面红耳赤,语无伦次,抱着浴巾坐在地上倒退到门口。 她用浴巾遮住头,慌慌张张站起来,脚下软绵绵地打着绊,磕磕绊绊跑远。 “……” 贾行云是真叫一个身手敏捷。 浴巾下坠力刚起的瞬间。 他就条件反射挑起一盆天竺葵挡住了关键位。 那天竺葵的花瓣呀。 粉红粉红的。 那天竺葵的茎呀。 直立,具明显的节,密被短柔毛,具浓裂鱼腥味叶互生。 伞形花序腋生,具多花,总花梗长于叶,披短柔毛。 这误会闹得…… 贾行云心脏快速跳跃的幅度,把胸前的肌肉都带得颤动不已。 他额头的冷汗吧嗒吧嗒往外滚。 比蒸桑拿还出效果。 贾行云捧着花盆,半个身子从房门悄悄探出。 他侧耳倾听好一阵。 再三确认外面没人。 这才用天竺葵挡住,做贼一样弯着腰,踮起脚尖,蹑手蹑脚进了衣帽间。 “吃饭了?哟,有我最爱的大猪蹄子。” 郑南隔着老远就问到香味,伸长脖子朝餐厅的位置望去。 一眼就看到云恋依盘中的蹄髈。 他扔掉平板,搓手跑到云恋依身旁,口水满腔。 “是,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云恋依拍掉郑南的胖手,朝哚跺跺拍蒜的孙茜西悄悄努嘴。 他压低声音,朝一脸茫然的郑南说道:“茜茜不对劲啊,从楼上跑下来就一脸娇羞到现在,你看,蒜都拍成末了,还在那傻笑着拍呢。” 郑南往二楼的方向望了望,摸着下巴沉思片刻。 良久。 他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 “不就那点事?大惊小怪。” 郑南趁云恋依愣神的功夫,手指夹起白灼虾就丢进嘴里。 “作死呢,手都不洗,当你自己家里?” 云恋依放下手中的猪蹄,追着郑南就要去捏耳朵。 郑南绕着桌子,跑得气喘吁吁,还时不时偷菜吃。 他胖乎乎的身板,在美食的诱惑下,前所未有的矫捷。 云恋依气急败坏,推倒脚边的椅子,将它从饭桌底下踢了过去。 郑南一不留神,不仅绊倒在地。 还将椅子压得稀烂。 他哎哟喂呀,揉着腰刚要起身。 云恋依就骑在他身上,一顿小野猫飞天抓。 孙茜西看着两人打情骂俏,嘴角情不自禁翘起好看的弧度。 “喂,你们两够了啊,秀恩爱也要考虑考虑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 孙茜西举着刀,“凶神恶煞”地朝依偎在地上腻歪的两人抗议。 “就是,你们两都腻得流油了,我看你们两以后过日子,炒菜都不缺油。” 贾行云一身清爽休闲装,从二楼踩着木质楼梯,挽袖而下。 孙茜西的目光跟贾行云在半空对视一眼,又慌乱闪开。 她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剁着碎得不能再碎的蒜末。 心跳的速度下意识就加快了许多。 贾行云看似对着郑南和云恋依说话。 眼角实际瞟到孙茜西的方向。 他看到孙茜西的背影,心下稍安,长舒口气。 两人都很有默契,对之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炒菜不用油,省钱了。” “咿!生物油,不健康。” 郑南、云恋依,一个打蛇顺杆上,一个一脸嫌弃。 郑南胖子肥腻腻的脸紧巴巴往前凑。 云恋依的巴掌撑在胖子脸上,扭头不忍直视。 “好了,别闹了,开饭开饭。” 孙茜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个个摆正座椅,嘣地一声就启开了红酒盖。 云恋依扶起郑南,等贾行云坐下,二人才坐到对面。 郑南还想挨着贾行云坐呢,被云恋依不着痕迹轻轻拽了一把。 她朝一脸茫然的郑南眨了眨眼,下巴的方向努向默默倒酒的孙茜西。 郑南点着头,无声“哦”了一声,给了云恋依一个“我懂的”眼神。 孙茜西倒完酒,眼神漫无目的瞟来瞟去,在贾行云旁边的位置边,踌躇不止。 “都饿了吧,吃饭吃饭,趁热才好吃。” 贾行云主动为孙茜西解掉围裙,压着她的肩膀按在椅子上。 “先来个可乐鸡翅,茜茜,给你,你看你都瘦了。” 贾行云站在孙茜西身旁,为缓解之前的尴尬,以夹菜的方式破冰。 “够了够了,我可不想跟郑南一样胖。” 孙茜西连连摆手,眼看着贾行云夹了一个又一个,再不说话,非堆成鸡翅尖山不可。 贾行云故意的,缓解尴尬的最好方式就是互动。 “咋滴,你嫌弃我呗!”郑南啃着猪蹄,满嘴油光,抬头望了一眼,恰如其分的玩笑打开了饭桌上的话匣子。 “不是她。”贾行云顺势坐了下来,手指划了一圈,“是我们都嫌弃。” “老婆,不活了,都嫌弃我。”郑南嚷嚷着,还埋头啃了一口猪蹄,朝云恋依委屈噘嘴。 “没事,没事,我不嫌弃你。”云恋依往郑南碗里夹了一筷青菜,嬉皮笑脸道:“我讨厌你。” 话题一起,贾行云三人的目标对准郑南就是一顿“狂轰乱炸”。 贾行云、孙茜西时不时互相夹菜,时而相视一笑,之前的尴尬,烟消云散。 一顿饭吃得嘻嘻哈哈,相谈甚欢。 吃完饭,孙茜西、云恋依收拾碗筷,厨房洗刷窃窃私语。 贾行云、郑南客厅泡茶,开着电视听声刷手机。 贾行云正回着贾瑞知的微信。 “爸,我知道了,表姐刚告诉我了。” “您不去吗?那谁去?” “啥?还跟您儿子卖关子?” “什么叫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妈呢,叫我妈来,我要告状。” “哈?联系不上?骗鬼呢。” “哦,飞帝都参加会议去了。” “啥会议啊,手机还关机?” 第两百一十四章 顾忌 “行行行,不该问的不问。” “哦,对了,蒋飞表现如何,我想这次柏林行带上他。” “什么叫随我的便,您是老大,内外卫的人员调动,得您亲自把关。” “行行行,您就当甩手掌柜吧,累死您儿子算了。” 贾行云回着贾瑞知的微信。 云恋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皱着眉头在厨房接听,嗯了几声,脸色很不好看。 云恋依对着话筒说了句“等下”,拿着手机连跟孙茜西招呼都没打,就跑进了洗手间。 “怎么回事?胖子,你不去看看?” 孙茜西手中拿块麻布,拍了拍贾行云的膝盖,示意他让腿。 她擦着茶器上的水渍朝郑南示意,“我看恋依脸色不对劲。” “真的?”郑南半举的茶杯放在杯垫上。 正准备起身,就听到洗手间隐隐传来云恋依的争吵。 “我去。”郑南赶紧起身,急匆匆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刚到门口。 洗手间的门从内打开。 挂断电话的云恋依,气呼呼冲了出来。 她一把推开脸带忧色的郑南。 抱着手臂狠狠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云恋依的眼圈都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谁?是谁?谁敢欺负你。”郑南撸胳膊挽袖子,坐在云恋依沙发靠手上,气冲冲的。 他眼角的狠厉,贾行云、孙茜西再熟悉不过。 黄沙水库时期的郑南,又回来了。 “恋依?”孙茜西不明所以,只能挨着她搂着她的胳膊坐下安慰。 贾行云右手食指点在鼻梁上,很有节奏地一上一下。 家事? 应该是云家人知道了云恋依、郑南两人的关系。 早前的直播传遍大江南北。 生死关头,郑南对云恋依的真情流露,也一度成为热度话题。 新媒体时代的弄潮者——云系,怎么会不知道。 贾行云的猜测很快被云恋依印证。 她狠狠擦掉眼角的泪花,突地站起来,拍着郑南的肩,用凶狠的眼神俯视他。 “胖子,敢不敢去见我哥。” “啊?”郑南吓得屁股一歪,没想到这么突然。 “帝都啊,我这还……还……”郑南自家人知自家事,心里着实没底。 不是他不敢,是他还没做好思想准备。 “不是帝都,就是鹅城,就在这里,红花湖别墅山庄。” 云恋依看着郑南的反应,心底一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郑南内心咯噔一声,没想到丑媳妇见公婆的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鹅城浪子郑南,从黄沙水库湖心岛之后,在贾行云的影响下,就决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他不再浪荡,积极参与学校的爱心活动,感情从遇到云恋依那一刻起,就决定此生非她不娶。 他有些底气不足的眼神下意识瞟向贾行云。 贾行云捏了捏手指,目光坚定,朝他轻轻点头。 郑南把心一横,眼神坚毅地跟云恋依对视。 “见,现在,立刻,马上就见,我要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他,非你云恋依不娶。” 云恋依破涕为笑,手指推着郑南的额头,“指着他鼻子?我怎么觉得你是要强抢民女呢。” 郑南顺势搂住云恋依的腰,霸气道:“就抢了,咋滴,谁反对我抽谁。” “胖子,我支持你。”孙茜西起身抚掌,一脸严肃。 “宝巾娱乐的趴?”贾行云话让云恋依为之转头。 “你怎么知道?” 贾行云与孙茜西对视一眼。 心道一声,巧了,这趴是咋的,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跟它扯上关系了。 贾行云笑道:“山庄别墅,今晚有且只有一个局,就是魏庆欢以迎新的名义组的夜宴。” 他指了指自己和孙茜西,“她是宝巾娱乐的艺人,我是魏庆欢的特邀嘉宾,都会参加今晚的宴会。” 一听贾行云也要参加,郑南的底气更加足了,腰板不知不觉都硬了许多。 “太好了。”云恋依拍掌嘀咕,“有贾少撑腰,看我哥怎么反对。” “你说谁反对啥?”郑南听得一清二楚,刚起的硬气又被突突突跳动的心脏给突得软了下去。 “没啥,好好表现就行。” 云恋依不想给郑南压力,岔开话题跟孙茜西聊晚上穿什么。 郑南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急躁不安,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脸上的肌肉,时不时一抽一抽,显示他内心的紧张和纠结。 想到晚上的场景,郑南有些坐立不安。 他生咽口水,强装镇定。 贾行云看出郑南内心的急躁。 他掏出手机,小声打了好几个电话。 “我已经叫人上门定制参加夜宴的服装了,你们过来挑款式,等下有专业团队上门量身材。” 贾行云在平板上登录只有授权才能登入的网址,输入会员账号。 简洁清爽的私人定制页面,有成套的,也有可自己搭配的。 就像有些网游新建角色,要捏人物造型,定制搭配一样的道理。 心事重重的云恋依被孙茜西拉着捏服装。 稍稍远离云恋依的郑南这才鸭梨山大地长舒口气。 “有烟吗,学长。”郑南的嘴唇起了壳,一看就是心急上火。 贾行云摇了摇头,朝楼上指了指,不等郑南回话,就率先上楼。 郑南回头看了一眼渐渐陷入挑衣情绪的云恋依,再次暗舒口气,随贾行云上楼。 贾行云带着沉默的郑南,一路上了楼顶。 楼顶是空中花园。 不仅有凉亭,还有半弧顶的天文望远镜。 “你看那边。” 贾行云拍着望远镜朝别墅群的方向努嘴。 郑南一头雾水,眯眼眺望。 眼前云蒸霞蔚,山葱林绿,若隐若现的独栋别墅隐于其中,难窥全貌。 “从这里看。” 贾行云拉着郑南的胳膊,将望远镜推到他眼前。 郑南还是不明所以,眨巴着小眼睛眯了上去。 “哎呀,我去。” 郑南刚把眼凑上去,就揉着眼睛倒退三步,“晃得我,差点晕吐了。” “哦哦,这是看星星的倍数。”贾行云淡定地推开天文望远镜,从防尘箱中拿出一架双筒望远镜,“这个比较合适。” 郑南头上冒出好几个问号。 他怀疑一本正经的贾行云故意要整自己,但是他却没有证据。 第两百一十五章 提携郑胖子 “看到什么了?” 贾行云重重拍了一把郑南的肩。 将举着望远镜观察别墅群的郑南拍得一激灵。 “好白,好巨,好波涛汹涌。” 郑南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望远镜,看着贾行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感情,学长也好这一口? “想什么呢?嗯?”贾行云呼着郑南的脑袋,“我让你看别墅。” “别墅有什么好看的。”郑南委屈巴巴地揉着脑袋嘟囔着。 贾行云气得,作势欲打。 郑南往后躲开,又嬉皮笑脸凑了上去,“学长,哥,你是我亲哥,我看,我看。” 郑南重新看了一遍,在波涛汹涌上又下意识停了好几秒。 “有什么想法?” 天然的。 这话刚要脱口而出,郑南下意识咽了回去,用手背掩着嘴,轻咳道:“财富的象征,身份的象征,上流社会的象征。” “你这样说就有点,有失偏颇,过于俗气,不是有别墅就叫上流社会。” “但上流社会十有都有别墅?” “你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贾行云呵了一声,摇头道:“那你,想不想要?” “谁不想。”郑南歪着鼻子,又颓然泄气松肩,“也就只能想想。” “云恋依的家庭背景,你现在是知道的,爱情这东西,你说它精神吧,其实很物质,你说它物质吧,其实又很纯粹,你懂我的意思吧。” 郑南长吁口气,点了点头。 有个在华龙公司当高管的老爸,这是郑南一直引以为傲的事,不过跟云恋依的家世比起来,真的就是云泥之别。 童话故事里,白马王子爱上灰姑娘的故事时有发生。 但是。 从来没听说,贵族公主爱上穷小子的故事。 不可否认,世上有纯粹的爱情。 但也不能不承认,大多数人的爱情还是逃不脱物质作为基石。 物欲横流不仅仅是冷冰冰的词,还是越演越烈的社会现象。 物欲也不是不好,至少可以促进社会的发展,有追求才有动力。 但是进行物欲绑架,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贾行云不是装模作样的卫道士,正因为他是那个圈子顶级的存在,才更加了解那个圈子的真实。 所以,他才暗示郑南。 想要拔掉云恋依这座山头,光精神食粮是不够的。 还要很多很多。 譬如,贾行云的帮助。 “我懂了,学长,我会努力的。” “你明白就好。我想成立一个米家基金会,有没有兴趣帮我?” “我?可以吗?”郑南欣喜若狂,语气却是情不自禁软了下去。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 成为贾大少的嫡系? 这是多少鹅城人梦寐以求,求都求不来的机遇,就这样砸到自己头上了? 郑南有点头晕眼花,晕乎乎的。 “我看好你。” 贾行云之所以看好郑南这个胖子。 还得从黄沙水库说起。 郑南、苏畅亮、何彬彬三人先不论人品。 这种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勇气,死也要反抗的硬气,保护孙茜西时爆发的正气。 三个在学校里是刺头的“烂崽”,如果改邪归正,绝对是人才。 其实细想就很容易理解贾行云的想法。 班级里最调皮捣蛋的刺头,老师最常说的话是不是“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不爱学习”。 很多班主任最常用的手段,是不是把这个刺头指定为班长? 用他自己来约束自己,往往能收到奇效。 而且,这样的刺头,镇得住场。 调皮捣蛋的聪明孩子脑瓜子一旦用到正途上,永远都混得比那些看起来老实的孩子要强。 郑南就是那个改邪归正的聪明刺头。 贾行云就是手中拥有权利的班主任。 米家基金会,看似是闲来之笔,却是贾行云报以厚望的地方。 以贾家的财力、物力、人力,别说郑南,就是捉头猪,放在合适的位置,它也会飞上天。 “谢学长赏识,我必……”郑南嘴皮子直哆嗦,刚要来个激情昂扬的誓死效忠,万死不辞云云。 就被贾行云抬手打断。 “台子给你搭好,戏你自己来唱,唱好了,在云家人面前才能挺起腰来。” “其实,说到底,你也算是我贾家的人,我就看不得自家人受委屈。” “安啦,想追就去追,只要云恋依跟你死心塌地,其他的,说难不难。” 郑南从没奢望会得到贾行云的赏识,更别说鼎力支持。 他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无非是转变后的人品。 “矫情话我也就不多说了,看成绩。”郑南眼神坚毅,内心坚定。 贾行云并未多言,举手跟郑南对了一掌。 “哥,胖子,量体的人来了。” 孙茜西歪着脑袋在门外吼了一嗓,又噔噔噔跑下楼去。 贾行云、郑南原路返回,来到客厅就被孙茜西招手往车库走。 车库的阵势着实把郑南惊到了。 一辆重卡。 带集装箱的那种。 私人订制的老板。 直接把店运来了。 更加夸张的是。 光金牌裁缝就来了八个。 算上助理裁缝、裁剪老师傅、裁剪助理…… 一个庞大的团队事无巨细地包圆了。 郑南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专业,什么叫效率,什么叫……私人订制。 这么多人,像哑巴一样,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说。 一分钟量体。 五分钟出图。 十分钟裁剪。 半小时不到。 四套礼服就百分百依照众人的心意完成了。 人来得快,去得更快。 全程无交流。 你以为人家会跟你拉家常?问东问西?事后还征询调整意见? 统统没有。 人就是这么自信。 不仅自信,专业度更是没法说。 金牌裁缝是干什么的? 那是著名时装周的常客,拿奖拿到手软的角色。 这一下就来了八个。 可见私人订制的实力。 不是有钱就能享受这种服务的。 至少红花湖山庄别墅的魏庆欢就没有这个资格。 此时的他。 也没心思去埋怨私人订制为什么不接自己的单。 他正和一群鹅城圈子里的富二代,在别墅陪着小心,伺候着从帝都来的一群年轻人。 其中一人。 不仅被魏庆欢奉为座上宾。 他同行的年轻人也隐隐以他为首。 他就像众星捧月那个月亮。 明晃晃的,但是不刺眼。 春风化雨般若有若无的微笑,让每个人都如沐春风。 他。 就是云音科技的实控人——云不语。 也是反对云恋依跟郑南交往的哥哥。 第两百一十六章 两拨阔少 “云少,你能来鹅城,简直就是我们的福分。” 魏庆欢嘣地一声打开一瓶“梦巴黎”,双手捧着递给云不语。 姿态放得不可谓不低。 云不语望了梦巴黎一眼,挑了挑眉,“谢谢,我不喝酒精制品。” 魏庆欢举着梦巴黎,僵在半空,脸上火辣辣的。 “我看你小子挺上道,行吧,我喝了。” 云不语身边的年轻人,脸色苍白,给人一种永远睡不饱的感觉。 他叫安久亮,帝都阔少之一,跟云不语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安久亮看似给孟庆欢解围,实则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没办法,皇城根长大的爷们,这种气质天生的。 “云哥。” 同行的另外一人,单志浩,阴沉沉的模样,盯人的眼神肆无忌惮。 他用手肘碰了一下云不语,把手中的气泡水递给他。 云不语抿了一口气泡水,显得百无聊赖。 帝都圈子的一行人,自斟自饮,完全没有想要跟本地的贵公子们交流的意思。 这次南方行,他们的目的地是国内科技之都鹏城。 至于鹅城之行,完全是看在云不语的面子上,捎带来玩玩。 在他们眼中,这种只适合生活的慢节奏三线城市,能有什么值得投资的机会。 至于这些所谓的本地富二代? 帝都团来的人,论身价,哪一个不是碾压级别的。 他们嚼着京片子,吹捧着云不语,云不语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话。 完全没把本地圈子的人当回事。 “草踏马的,都一个池子的王八,装什么神龟。” 鹅城圈子的富二代看到魏庆欢被外地的阔少下了面子,脸上同样挂不住。 以黄超、费笛、左先忠为首的一群本地人,互相使着眼色,决定把场子找补回来。 “这么的,远来是客,我们鹅城也没什么好招待大家的……” 黄超把远来是客这几个字咬得死死的,刚说响一句场面话。 就被安久亮懒洋洋的声音给打断,“嗯,有自知之明。” 伸手不打开场人,这是聚会的共识。 安久亮直接破了场面话的牌面,相当于咣叽一耳光抽在黄超的脸上。 本地阔少们同仇敌忾,蹭地一下目光全扫了过来。 费笛跟黄超是死党,火气一下就起来了。 “你装个叼毛啊,一脸纵欲过度的衰样,等下开胃菜,别被榨干了,走不出鹅城。” 费笛这话,说得很重。 富贵圈子的年轻人,其实没有那么冲,也不会动不动就跟人结梁子。 能冲上财富顶层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深知一个道理,资源就是财富。 更不用说同一圈子的人脉,有时候比财富更重要。 不过,说到底。 有钱人也是人。 这些时常被人捧着走的年轻富二代,什么时候受过这窝囊气。 谁都有自己的圈子,鹅城富二代的圈子内部有矛盾,那怎么说都是自家事。 帝都的人要下这个圈子的面子,就是跟所有人过不去。 左先忠带头起哄,直接吹起口哨。 “一群有了小钱的暴发户,不知所谓,层面不够,就不要瞎往上凑,小心家破人亡。” 单志浩晃着酒杯,冷嘲热讽,完全没把对方看在同一个级别的较量上。 “暴发户?”左先忠草了一声,有意无意望了云不语一眼,“那是你没见到我们鹅城的贾少,人家那底蕴,吓尿你。” 云不语听到贾少两字,眼角挑了挑,似乎第一次升起兴趣。 “什么假的真的,能有云哥牛?”安久亮满脸不屑,斜眼瞧人。 “早先的直播看过没?”左先忠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翘着拇指指向自己,“车神,武神,人家的身价足以吊打我们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都还有富余。” “你说那个哗众取宠,搏人眼球的网红啊。”安久亮哈哈大笑,指着云不语道:“不就指着我云哥的a红起来的吗,有什么了不起。” “你网红,你全家都网红。” “嘿,这话我就不安听了,你怎么骂人。” “骂你咋了?在鹅城装什么大尾巴狼?” “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来来来,我还真不信,我今儿话就撂这里,动我个手指头试试,我看你走不走得出鹅城。” 两拨人,泾渭分明,冲动着开始上手,推推搡搡大有群架渐起的架势。 “好了,都是身价不菲的人,像街头混混像什么话。” 云不语不大不小的声音响起,说了几句场面话。 帝都圈子的阔少骂骂咧咧,给足云不语的面子。 魏庆贤赶紧趁势打圆场,一口一个哥哥弟弟,把七个不平八个不忿的鹅城人拉了回去。 他拍了拍手,笑道:“我们公司还没推向市场的新人,还望各位给把把关,不吝赐教。” 其实说白了,就是陪酒,以此笼络资源。 而他旗下的艺人,很多也是心甘情愿。 这种局,如果利用好了,钓个金龟婿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随着魏庆贤的拍手。 身着清凉的女子或端着高贵,或装着清纯,或热情似火,款款而来。 “云少,你先挑。” 魏庆贤一一介绍完毕,跟老鸨没什么两样。 “就她吧。”云不语朝羞答答埋头,又恰到好处装出娇羞的石倩指了指。 魏庆贤嘴角抽了抽,心中埋怨:这个石倩,可是给贾行云准备的肉菜,咋就自作主张先下来了,玛德,骚娘们,还装纯。 魏庆贤比吃了苍蝇还别扭,他试着用商量的语气,“云少,不再挑挑?” 云不语似笑非笑地望了魏庆贤一眼,点了点头,默默朝石倩一指,“这辆车,一看就是久经磨合,我比较喜欢自带润滑剂的。” “讨厌,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石倩推开魏庆贤,迫不及待扑到云不语身边,抱起他的手臂,恨不得镶进去。 她早就在暗中观察到了,这个看似假正经的阔少,才是在座最富贵的那一位。 只要傍上这条大鳄,什么魏庆贤,什么贾行云,都吃老娘的屁吧。 等老娘攀上高枝,远走帝都,鹅城的这些土包子,都得叫老娘一声倩姐。 魏庆贤暗骂一句贱货。 脸上陪着笑,朝在场众人摆了摆手。 前一刻还在针锋相对的两拨人,转眼就相谈甚欢,搂着怀中的姑娘推杯换盏,兄弟哥们叫得亲热。 第两百一十七章 赴会 这边“热火朝天”。 那边孙茜西的手机铃声跟催命符一样,一直就响个没听。 有经纪人黄梅的,也有经理陈俊宇的。 无一不是催促她赶紧赴约。 这两人傻的吗? 没看过直播? 不知道孙茜西跟贾行云的关系? 还别说,这两人还真属于没看过的少数人之二。 孙茜西礼貌地回完两人电话。 再把电话打给了那个有趣的女同事——月小玖。 月小玖懒洋洋回了一句“老娘没兴趣”,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嚯,还是这么霸气。 孙茜西嘀咕一句,朝贾行云说道:“要不我先过去,好歹是人家公司的新人,头一次就这么刺儿,往后指不定给我穿什么小鞋呢。” “有贾哥在,谁敢给你穿小鞋。” 郑南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在镜前调整领结,整个精气神都拔高了好大一个档次。 贾行云看了看时间,沉思片刻,点头道:“嗯,去吧,早晚要面对,先去熟悉熟悉也好。” “那我陪茜茜先去。”云恋依搂着孙茜西的手臂,朝郑南招手,“胖子,走吧。” “那啥,我跟贾哥一起。”郑南心虚地站在贾行云身后,觉得这样才显得底气十足。 云恋依转念一想,也对,狐假虎威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但是眼下的郑南,借势才是最佳的选择。 孙茜西、云恋依前脚刚走。 贾行云朝郑南点了点头,后脚就不紧不慢跟了过去。 “姑奶奶,你怎么才来。”黄梅早在别墅外等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见孙茜西盛装出现,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你穿这么隆重做什么?” 她瞄了云恋依一眼,“你又是谁?” “算了,不重要,赶紧进去。”黄梅推着孙茜西的后背,还压低声音叮嘱,“无他,秘诀就是少说话,多伺候,顺着人家的意,万事大吉,明白了吗?” 孙茜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云恋依联袂出现在大厅。 两人的出现,引起一阵骚乱。 孙茜西一身淡紫抹胸拖地裙,裙身上几处别致的暗丝走花。 一双玻璃色水晶高跟鞋,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高挑。 她的头发同样经过精心处理,发型与裙子相得益彰。 整个形象就是儒雅高贵的代名词。 云恋依一身素雅束腰白裙,下裙摆蓬松带摺叠。 没有百褶裙的层次,却比之更加立体。 她在孙茜西的衬托下,并不出彩。 但是在帝都那群阔少眼中,就完全不一样。 因为云恋依他们见过,是个带点痞痞气质的女汉子。 这一刻的她,形象完全颠覆。 两人的出现,让大厅中其他莺莺燕燕的女子,显得特别庸俗。 熙熙攘攘的场面瞬间安静。 在场的目光统一盯向了两个女人。 嫉妒、不屑、贪婪、……各种复杂的眼神。 孙茜西的出现,让云不语眼前一亮。 通过红花湖事件的发酵。 鹅城圈的阔少们有的知道孙茜西的来历,不知道的也在同伴窃窃私语的转告中知道了。 他们心中的那团火,下意识就熄灭得烟消云散。 这个女人是那个男人的,碰不得。 别说碰不得,想都不要多想,以后多多帮衬,指不定能搭上贾少那条线。 帝都圈的阔少就没管那么多了,龌龊心思瞬间就起了好几拨。 “骚狐狸,装什么圣女。”石倩抱着手臂,跟身边的几个女伴故意拔高音调议论纷纷。 “就是,穿这么隆重,故意的吧。” “又不是晚宴,穿什么礼服,真婊。” “闭嘴。”魏庆贤低声喝骂,这回悔得肠子都青了。 陈俊宇那个狗贼,嫌自己命长是吧。 魏庆贤哪里想到陈俊宇嘴中的绝色,居然是贾少的人。 他还幻想着一亲芳泽呢。 这下还亲个屁。 陈俊宇个狗日的,签了个姑奶奶回来,回头就把你个狗贼开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姑奶奶先不论是不是颗摇钱树,只要捧她,不限资源的捧她,就是给贾少面子。 做一个贾少的舔狗,他不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啊。 魏庆贤眼前一亮,心里把骂陈俊宇的话又收了回来。 “云少喜欢这样色的。”安久亮朝单志浩挤眉弄眼,往孙茜西的方向努下巴。 “难得,鹅城这种小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绝色。” 单志浩摸着下巴,连连点头,眼神在孙茜西身上肆无忌惮打量。 “钱多钱少的事,安了,云少第一番,你第二番,弟弟我末位,大家做好兄弟。” 安久亮抹了一把嘴,贱笑得两眼放光。 这边帝都的阔少们yy着孙茜西。 那边鹅城的阔少们同样在yy云恋依。 “哥,我在这里。”云恋依在人群中找来找去,看到云不语朝他招手,提着裙褶飞奔过去。 她刚启步,又转身抱着孙茜西的手。 两人不紧不慢地朝帝都圈走去。 这优雅的姿势,看在场中那些女人眼中。 又是好一阵羡慕、嫉妒、狠。 “我擦,是那装比货的妹妹啊。”鹅城的阔少们yy得更加来劲了。 “不介绍一下?”云不语盯着落落大方的孙茜西,眼中升起浓浓的兴趣。 云恋依的手在云不语眼前晃了晃,阻断他的目光,没好气道: “别想了,我虽然也希望茜茜能做我的嫂子,但是,人家名花有主,没你啥事。” 云不语别的没听见,就听见茜茜两字。 “好名字啊,茜茜。”云不语伸出手去,又被云恋依半路拦截。 她一脸严肃,朝云不语身后的安久亮、单志浩狠狠瞪了一眼,“收起你们的小心思,她是你们得罪不起的女人。” “哪有那么夸张。”孙茜西拉了拉云恋依的衣裳,感觉怪不好意思。 安久亮、单志浩完全没把云恋依的警告当回事。 什么得罪不起的女人? 在他们眼中就是几斤钱的区别。 魏庆贤是明白人啊。 心知决不能让这些豺狼饿虎碰孙茜西一根毫毛。 否则,自己家怎么落败的都不知道。 他赶紧朝鹅城圈的阔少使眼色。 黄超、费笛、左先忠赶紧上前,搂着身旁的女伴以敬酒的名义,将安久亮、单志浩围住。 云不语刚要对孙茜西发动攻势。 大厅又起了喧嚣。 第两百一十八章 那个男人 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胖子,大摇大摆径直走了进来。 他面部的肌肉很紧,头上还渗出细汗。 看似龙行虎跃,实则,小腿肚子暗暗抽筋。 郑南哪里见过这阵仗,紧张得咬紧牙关在硬挺。 云不语看到郑南不合时宜出现在此处,皱了皱眉。 他望了望目光已经汇聚到郑南身上的云恋依。 心头升起浓浓的厌恶。 长得跟个圆球似的,还敢跟我妹交往? 小妹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看上这么一胖子。 郑南在云不语身前立定。 身子一歪,差点崴脚。 他见云恋依眼中带着鼓励。 心中的勇气不自觉又拔高一层。 玛德,豁出去了。 郑南决定快刀斩乱麻,咳了咳嗓,直愣愣地盯着云不语。 云不语很纳闷。 这个胖子什么眼神? 就这愣头青,想追我妹? 开玩笑,我这关都过不了,家里就更别说了。 他决定以静制动,淡定地跟郑南对视。 郑南后背都湿透了。 云不语这种常年上位的人,一旦认真起来。 身上自然而然散发一种很强势的气场。 郑南的气场越来越弱。 被云恋依狠狠瞪了一眼。 孙茜西也在用眼神鼓励。 郑南的精气神瞬间又回次血,涨了一截。 两人对视着,默然无语。 诡异的画面如同静止。 碰杯交谈的在场众人有意无意关注着这边,都很好奇,那个胖子是谁,要干什么。 看他眼神灼灼地盯着云不语,莫非是这胖子要向云不语表白? “我喜欢恋依,我要娶她为妻。” 轰。 全场哗然。 就连云不语也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胖子,居然如此狗胆。 云不语还没说话。 他的那帮从帝都来的朋友,经过短暂的错愕后,哄堂大笑。 “这是哪来的癞蛤蟆,居然妄想吃天鹅肉。” “喂,胖子,你知不知道云恋依是谁?” “云家是云端的存在,你只不过沼泽地的烂泥巴,洗洗睡吧,做个梦比较现实点。” “撒泡尿照照好吧,自己什么尿性,心里没点b数?” 冷嘲热讽,肆意挖苦。 就连鹅城阔少圈这边的人也是眼露嘲讽。 郑南听着这些话,还有更加刺耳的脏话。 气得胸中那股气,更加膨胀。 他捏着拳头,鼓着眼,再次高声吼道: “我喜欢恋依,她也喜欢我,这这么简单。什么家世,什么阻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阻挡不了我对她的爱,今天,我就要带她走,不管你同不同意。” 郑南下意识往前一步,目光逼近隐隐发抖的云不语。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云家的珍珠是你说采就采的? 云不语内心在咆哮。 良好的教育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其实这一刻,他很想重重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胖子一耳光。 “啪。” 郑南的右脸瞬间起了五个指印。 “啪。” 被扇得朝左边歪脖子的郑南又被人一拳打在左脸上。 “你们干什么,有你们什么事,滚。”云恋依怒发冲冠,一改乖乖女的形象,哗地一声将裙摆撕掉,下山小豹子一样踹了出手的安久亮、单志浩两脚。 狠狠的两脚将两人踹得,差点背过气去。 云恋依转身捧着郑南的脸,心痛得无以复加。 郑南鼻青脸肿,眼睛泛红。 他喉中发出低吼,死死被云恋依抱在原地。 安久亮、单志浩不敢把火撒到云恋依身上,挽着袖子又冲向了郑南。 “不许打人。”孙茜西满脸愤懑,伸开手臂挡在云恋依和郑南的身前。 “滚开,臭娘们。”安久亮刚抬手,就被魏庆贤给抱住。 “打不得,打不得。”魏庆贤哆哆嗦嗦,差点吓尿。 他挡住了安久亮,却没有拦住单志浩。 单志浩一巴掌朝咬紧牙关准备硬抗的孙茜西扇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单志浩惨叫一声,抱着手腕跪倒在地。 看那手腕变形的弧度。 没废也残了。 云不语错愕不已,摸了摸脸上的一道细细的血痕。 方才,一阵风刮过。 脸上就发起痒来。 紧接着就是单志浩惨叫着抱着手腕倒在地上。 他定睛一看,单志浩的身前一颗不起眼圆石。 谁? 什么时候? 什么手段? 不止云不语惊魂未定。 在场的所有人,都差点怀疑人生。 凶巴巴的单志浩前一刻还在发飙。 下一刻就飙跪在地上。 “我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 不知什么时候。 场中多了一个身穿白色休闲西装的男人。 他修长的身躯,俊朗的外表,淡淡的语气。 在场女宾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男宾的眼神也亮了。 是那种带着崇拜、狂热、火热交织的复杂情绪。 特别是鹅城圈子的阔少们。 身体情不自禁隐隐发抖。 好些人心中埋怨:好你个魏庆贤,居然能请到他? 云不语看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想要搭上关系的男人,轻飘飘瞧了自己一眼。 他内心咯噔一下。 这是什么样的眼神? 我,帝都云少,云音科技实控人,如日中天的云系老板。 居然。 被他无视了? 贾行云不是无视他。 是无视了所有人。 他的眼中只有郑南。 他捏着郑南的下巴,看看了他的伤。 “谁打的,自己打回去。”贾行云一脸淡然,似乎在说今天你吃了吗一样。 “呸……” 郑南一口血水吐在地上,直接朝安久亮走了过去。 “你小子敢?” 安久亮眼睛一瞪,身体却很诚实,连连后退。 之前拦住他的魏庆贤长了个心眼,抱住安久亮,不让他后退,嘴里嚷嚷着,“不要打架,使不得,使不得。” 魏庆贤看似在拉架,实则拦住了安久亮的退路。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抱贾行云大腿,准备什么时候抱。 “算了,小角色,脏手。”贾行云拉住郑南的后衣领,众目睽睽下,帮他整了整衣服。 以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的语气,叫了郑南一声“会长大人”。 呆若木鸡。 众人惊呆了。 他。 那个高不可攀的男人。 居然。 叫那个胖子“会长大人”。 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黄超狠狠掐了费笛的脸一把。 直把傻眼的费笛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愣神的费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还傻呆呆地望着黄超“你干嘛?” “是做梦,不痛的。”黄超讪讪一笑,拍了拍自己僵硬的脸。 打破他们认知的冲击还在继续。 第两百一十九章 会长大人和曲施的死 别墅外。 跑车轰鸣的声音连绵不绝。 一眼望不到头的兰博基尼、法拉利、迈巴赫、布加迪、阿斯顿马丁…… 其中不乏全球限定几辆的豪跑。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似约定好一般,同时响起,又同时熄火。 跑车内鹅城,甚至周边城市,叫得上号的富豪圈子中的年轻人。 都是魏庆贤想邀请都邀请不动的公子哥们。 他们汇集在别墅的草地上。 齐声吼道:“会长大人,请上车。” 所有人。 目光唰地聚拢到那个鼻青脸肿的胖子身上。 更多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就拐向了一脸无辜的贾行云。 “接你上任呢,还不去。”贾行云拍了拍郑南的肩,云淡风轻。 郑南脑袋嗡嗡嗡,完全懵的。 他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外面。 这场面够震撼。 这面子倍儿厚实。 这耳光够响亮。 郑南还没有昏头。 他知道这是贾行云给的。 他不仅在帮自己造势。 还以这种方式告诉云不语。 什么云家不云家。 能称上家族的隐豪在这大地上,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贾家。 贾家的人,那怕是没人瞧得上眼的胖子。 也能飞天。 郑南眼睛湿润。 感动得无以复加。 贾行云为了给自己挣面子。 居然在所有人面前自贬身份。 他是贾行云啊。 是不知多少人心中的向往啊。 是一直低调的存在啊。 居然为了我,不惜如此高调。 我郑南何德何能,今生不搞出名堂,就无颜面对学长。 既然学长这么捧自己。 那我能怂? “恋依,我们走。” 郑南在云恋依眼泪婆娑中,脱下外套,狠狠仍在地上。 他臃肿着脸,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云不语擦肩而过。 直接众目睽睽之下,弯腰扛起云恋依就走。 他似乎觉得就这样走了还不过瘾。 郑南退后两步,用侧脸对着云不语,似乎在跟空气说话,“我郑南要娶的女人,谁也别想拦,你,也不行。” 胖子说完,头也不回,潇洒地扛着几乎傻眼的云恋依上了其中一辆跑车。 跑车群再度轰鸣,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全程。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呆的。 那个胖子最后说的话,是那个男人的意思? 目光汇集到那个穿着白色休闲西装的男人身上。 白色的光,好晃眼。 这一刻,有点扎人。 “小贤,你这酒水不好喝,去我家酒窖,选两箱。” 贾行云抿了抿梦巴黎,眉头轻皱。 这看似不起眼的饮料,居然让空谷牙起了细微的波澜。 魏庆贤欣喜若狂。 知道方才帮郑南拦人,拦对了。 这一手,进了贾行云的眼。 看似是叫自己搬酒。 但这意义就非比寻常。 他在暗示自己,自己做得不错,值得奖励。 这是半只脚上了贾家的船啊。 魏庆贤诶了一声,激动着颤音,“我亲自去,我亲自去。” 他颤颤巍巍,路都快走不稳。 贾行云除了跟魏庆贤说了一句。 与其他人全程无交流。 被帝都阔少们捧上天的云不语,完全被他无视。 “走吧。” 贾行云曲起左臂,朝孙茜西点头。 孙茜西顺势挽了上去。 俊男靓女,就这样在注目礼的注视下,悠闲地走了出去。 贾行云的无声胜有声。 这一幕比喊郑南“会长大人”带给众人的冲击更强烈。 那个从未传过绯闻的男人,身边有了女人。 哪怕是他口中的干妹妹。 孙茜西从此,谁人敢动歪心思? 直至两人的背影消失。 大厅嗡地一声才再次爆开。 似乎那人在这里。 压抑得空气都不敢流动。 “我去,这牛笔可以吹一辈子了。” “看看那些跑车的主人,人家什么圈子,我们什么圈子。” “哎~!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外人天外天,还以为我们是豪门呢,结果在人家眼里,狗屁都不是。” “最悲哀的莫过于帝都来的主,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听说,他这次来鹅城,就是冲着贾少来的,你们不知道……” 慢慢成为窃窃私语话题中心的云不语,很难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只觉得堵得慌。 他不怪贾行云打了他的脸。 也不怪那个胖子拐了自己的妹妹。 他只怪自己没本事。 什么帝都新崛起的天选之子。 在那个男人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噗。 一口老血从云不语嘴中喷了出来。 他觉得天旋地转。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的画面。 总有一天,我会杀回鹅城的。 云不语还没想完,就昏了过去。 没有人在乎。 除了帝都来的阔少们。 帝都圈的人在本地阔少们的冷眼旁观下,灰溜溜的走了。 他们没脸再待下去。 来得踌躇满志,去得狼狈不堪。 别墅泳池外的铁树丛中,藏着一人,全程目睹。 他手中的相机,咔擦咔擦,拍得渐渐发烫。 他一副金丝眼镜,丹凤眼,鼻塌唇薄,皮肤略黑,眼中冒着光,兴奋得手舞足蹈。 他心中的腹稿排了一版又一版。 【震惊!大震惊!豪门夜宴其实是酒池肉林。】 【劲爆!知名娱乐公司艺人身贱如泥,在陪酒的边缘彻底迷失。】 【神秘胖子打脸豪门,会长大人一怒为红颜。】 【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再度出现,手挽手,高调宣示,所谓的干哥哥干妹妹关系不攻自破。】 【豪门阔少枯燥乏味的快乐,到底是怎样的快乐,这种枯燥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板栗》杂志记者,曲施。 装成裁剪花圃的工人,混进别墅,趴在暗处偷拍。 他舔着嘴唇嘀嘀咕咕,“贾行云,让我撕开你丑陋的嘴脸吧,还有那个孙茜西,禁脔就禁脔,装什么清高,让我一层一层剥开你这个恶臭的洋葱……” “你要如何贾行云我不管,但是那个女人是我罩的。” 一双秀美的泥金鞋,脚踝戴着铜环铃铛的小脚,出现在曲施的镜头前。 曲施噔噔两声往后退去。 他看清面前是个女人。 是个比孙茜西还要美的漂亮女人。 这女人特别是那双眼漂亮得犹如天上的星辰。 “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后入剪刀地狱,铁树地狱。” 漂亮女人毫无感情的话让曲施心惊肉跳。 “你……你什么人?你要干什么?”曲施举着胸前的娱记证,对上那对隐隐浅蓝的眼眸,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 “不是给你说了吗?”女人嘴唇轻启,一道道、一丝丝,若即若离的,看不见的声线在曲施身上蔓延。 “你……你……” 曲施发觉自己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 他动弹不得。 他惊骇的发现,自己的舌头,一寸一寸从口中被无形之力拔出。 “长舌妇,嚼舌根。”女人的声音很好听,语气很温柔。 听在曲施的耳中,却犹如鬼魅之音。 他已吓得魂飞魄散,舌头上传来剧痛。 他发现自己,居然蠢到自己咀嚼自己的舌头。 血肉模糊。 曲施眼球充血,口中含糊不清。 他还没有痛死,就已经先被吓死。 一代娱记弄潮儿,炮制了无数轰动花边新闻的曲施,就这样死了。 死得匪夷所思。 死得连最后尸检的法医都觉得不可思议。 女人捡起曲施的数码相机,一张张删除上面的照片。 她滑到最后孙茜西挽着贾行云手臂的照片。 在原地愣了五秒。 “贾行云,又是你,孙茜西是我的。”女人单手捏爆相机,在纷纷扬扬的碎片中盯着贾行云别墅的方向。 她捏着拳头,指节渗出苍白。 “孙茜西是我的女人。”女人再度咬牙切齿,连随身带的最喜欢的酸奶都捏爆了。 “等着吧,等你寻到最后一块寻方令副盘,再宰了你。”女人忍了忍,怒气未消地回手掏。 死得透透的曲施。 这回真的没了舌头。 …… 第两百二十章 老妈也要同出国 三天后。 一架包机从鹅城低调起飞,直达柏林泰格尔机场。 机上除了贾家的专业团队。 还有数十名贾行云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最老的,银丝白发,七老八十。 最小的,也都是三十好几。 这些人,统一挂着贾家琥珀修复专家或者顾问的身份。 贾行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爸神秘兮兮要卖关子。 这些人的带队人,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老熟人——老妈柳如兰。 贾行云俊朗的外表,十之的基因继承自柳如兰。 飞机上。 “妈,您可真是我亲妈,上了飞机才告诉我,您也要去。”贾行云帮柳如兰松着肩,拔掉她发丝间偶尔会蹦出的半截银丝。 柳如兰人至中年,穿着不算华丽,反而刻意保持低调打扮。 但也掩盖不了她那股咄咄逼人的气质。 她反拍着贾行云的手背,身上那股气势在贾行云面前化作无形。 “你也别抱怨了,老妈啊,这次出门带着保密任务,别说你,就是你老爸也不知道个中详情。” 贾行云一听这话,来了兴趣。 他半跪在柳如兰身前,一脸好奇。 “别瞎打听。”柳如兰点着贾行云额头,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她看着贾行云一脸不服气的样,突然正色道:“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只能告诉你,与我一道的科学家都是军工还有科技界的佼佼者,咱们可以出事,那些人头发丝都不能少一根。” 贾行云沉思片刻,眼前一亮,手指指着头顶,兴奋地压低声音,“上面决定了?这次是破冰之旅,还是……” 贾行云闭嘴不说话,嘬着手指做了个悄悄提拿的动作。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只能说这么多,再多说就是违反纪律,你也不想老妈带头犯错误吧。” 柳如兰努了努嘴,示意剥两橘子吃吃。 贾行云剥掉橘子,细心将白丝拉去,一瓣瓣掰散了摊在掌心。 “您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刨根问底了。”他塞片橘瓣入嘴,骄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您儿子现在可厉害了,用得上我的地方可劲吩咐。” 柳如兰一听这话,塞入嘴里的橘子咬了一半又吐了出来。 她突然气急败坏地拧着贾行云的耳朵,“你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我就来气。” “骑个破自行车,你在红花湖玩什么命,啊,还跳直升机,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你外公吓个半死。” “你说说你,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找什么刺激,啊,找什么刺激,我们家需要你拿命找刺激?” “媳妇媳妇不给我找一个,整天搞一些有的没的,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孙……” 呃…… 贾行云就知道,柳如兰说着说着就会把话题拐到这事上面。 催婚这事,不争不辩不论,一旦搭话,那就怎么也扯不清。 贾行云决定装死,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夸张地连连冷抽,可怜巴巴地望着柳如兰,以期以这种方式转移老妈的注意力。 不过,柳如兰今天算是火力全开。 雷厉风行的个性,在这事上,不仅絮絮叨叨,还有点婆婆妈妈。 她一会说着那谁谁家的孩子都在上幼儿园了。 一会又说到两个舅家的孩子二胎都有了。 再又扯到每次见着小辈喊自己奶奶的时候,心里甜蜜的同时又莫名心酸啦。 还扯到谁谁谁介绍了几个闺女,要贾行云抽时间见见啦。 这一刻的柳如兰,不是那个在南边跺跺脚,军政就要抖一抖的铁娘子。 而是一个,为了儿子婚姻大事操碎心,寻常百姓家的母亲。 “我看柳嫣那丫头就不错。” 柳如兰突然提到的名字,惊得贾行云差点跌坐在地。 他再也不敢装死。 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贾行云连连摆手,说话都在磕绊,“妈……妈,那是姐……表……表姐。” “瓜皮亲认的辈分而已,出了五服几条街那么远,半丝血缘关系也没有,就跟健身销售见人就喊哥喊姐一样的道理,十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去。” “看你紧张的样子,莫非是对人家有想法?” “那感情好,这丫头算是老妈娘家人,知根知底的,柳、贾两家都放心。” 一想起那个常常令自己狼狈不堪的柳嫣。 贾行云的头就瞬间两个那么大。 “她太强势了,老妈,换一个吧,我听您的,老老实实去相亲,这次我保证,一定不用各种借口遁了。” “强势怎么了,我就中意这种强势的姑娘。” 柳如兰指着自己,“我和你老爸就是这样,我负责在外面攻城拔寨,你老爸负责在内四方经略,你看,效果不是很好。” “是很好,是很好。”贾行云点头如捣蒜,哪敢反驳。 柳如兰火爆的性子,雷厉风行的个性,年轻时也是个折腾得天翻地覆的主。 贾瑞知在她面前,简直就是软趴趴的面团,搓扁捏圆,就是她一句话的事。 当然。 在大方向上说一不二,在贾氏家族一言九鼎的贾瑞知,是不会承认自己耙耳朵的。 用他的原话就是“夫妻嘛,相互理解才能琴瑟和鸣,男人大丈夫让着点老婆怎么了,又不是商战谈判,在自己女人面前锱铢必较讲道理?那是没本事男人才会干的事。” 完美继承贾瑞知性格的贾行云。 就是因为见到老爸的生活,才对这种生活产生阴影。 都说儿子都有恋母情节。 贾行云也不例外。 但是,要让他再找一个像老妈一样性格的老婆。 不说别的。 这婆婆和儿媳往后……帮谁? 想想就…… 不行。 想不得。 头痛。 “妈,您饿了吧,我去看看,飞机餐怎么还没来。” 贾行云觉得再不饭遁,以柳如兰的性子,待会在机场见到柳嫣,一切都太晚了。 “你小子,飞机上跑什么。喂,臭小子,你到底中不中意小嫣。” 贾行云跑得更快了,恨不得脚下抽风。 妈,您老是不知道。 柳嫣从小到大,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变着花样欺负您儿子。 您儿子啊,被蹂躏得心理都快扭曲了,看见女的就提不起兴趣。 唯一一个有点想法的女警。 还是个…… 算了,她那身手,我看将来也不会输给您。 第两百二十一章 大姐姐 秉承低调原则。 飞机抵达泰格尔机场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左右。 琥珀宫修复的委托方为菲弗尔家族。 一个在欧洲拥有巨大能量的古老家族。 汉斯博士就是其当代家主库迪?摩罗拜?菲佛尔的弟弟。 也是在柳嫣推荐下,力主邀请贾家来修复琥珀宫的人。 此时的机场滑行道旁,一辆大型客机在牵引车的带动下,直接驶进机库。 机库中。 停着几辆货柜车和大巴。 除此之外,还有几辆带防弹功能的奔驰车。 舷梯口的位置。 分两列站着十几名人高马大,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队伍前方,一个穿着一丝不苟,衣裤熨烫得整整齐齐,连边角线条都很流畅的中年人,双手杵着拐杖目视前方。 他头戴黑色圆毡帽,内衬白衬衫,外套棕马甲。 浅黑色成套西装,配合他那双光可鉴人的黑色圆头皮鞋,落落大方不失稳重。 中年人就是汉斯。 眼珠淡蓝色,鼻梁高挺,带隐隐弯钩。 汉斯的身边是一个将近一米八个头的年轻人。 年轻人约莫二十五,穿着就要随意点。 牛仔裤配带帽的灰色卫衣。 他金丝短发,眼窝深陷,眼珠隐带着蓝,脸上隐隐有雀斑。 其中右眼的灵活度比不上左眼,显得有些呆滞。 他的眉骨也比一般人要宽。 脸看上去有点窄,所以看上去脸型显长,整张脸给人消瘦的感觉。 标准的一德氏小帅哥。 德帅有点百无聊赖,时不时会掏出手机刷一刷。 刷的正是云音海外版。 上面的内容,十之都跟近期火爆全球的骑行视频有关。 “来了。”汉斯见飞机舱门打开,用拐杖敲了敲年轻人的腿,“该死的,打起精神来,别失了菲佛尔家族的体面。” “好的,父亲。”年轻人索性将手机关机,双手放于腹间,满脸严肃望着舱门。 望着望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脸上的表情精彩变化,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惊讶得长大了嘴。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双手虚按头,做出一副偶买噶的惊愕表情。 当先走下舷梯的就是名义上的团长——贾行云。 贾行云的身后,充当贴身保镖的李林和蒋飞,一左一右,观察着四周。 两人个头都不是特别高,寸头、墨镜、黑色中山装。 贾行云第一眼就看到一本正经的汉斯,和表情很丰富的年轻人。 外国人的肢体动作这么丰富? 贾行云的目光在年轻人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他微笑着挥手,先朝汉斯示意。 魔女表姐没在? 她不是说要接机的吗? 贾行云含着笑,内心高兴的同时,不免有那么一丝丝失落。 “eese”?“ 年轻人抱着头,惊呼起来,望着贾行云,眼中迸射出慑人的光。 这种光,贾行云熟。 是普宁眼中的那种崇拜之光。 eese”是米斯大人的英译版本。 贾行云红花湖一战,火到了国外。 贾行云刚走下舷梯,听到年轻人的叫唤,微微一愣。 又瞬间释然。 刚刚释然的瞬间,他全身就下意识绷紧。 身体条件反射就往前窜了两步。 “小心。”李林、蒋飞同时惊呼,只觉眼前一花。 一道红影就贴向了贾行云的后背。 贾行云胸前纹身嗡地一声,海黾旋瞬开。 他轻飘飘滑步,荷瓣剑的剑锋在指尖闪现。 “站着。” 一声含怒的叫声。 瞬间令贾行云同时散去海黾旋和荷瓣剑。 他就像被人的狮吼功给震散了内力。 颓然泄气。 贾行云像被人施了魔咒,愣在原地痴了。 红影偷袭不成。 把气发在李林和蒋飞身上。 她一脚一个踹了过去。 李林看清来人模样,高举双手老老实实挨了一脚,还配合着腿劲夸张地后飞一段才跌坐在地上。 蒋飞就不同了,双手呈圆,照着对方的腿脚就是一搓。 不过这一搓可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红影改踹为腿鞭,快到蒋飞差点怀疑人生。 她一击鞭腿抽在蒋飞腰上。 蒋飞生生扛了一把。 看似纤细的腿,居然小腿肌肉猛地鼓起,直震得蒋飞差点岔气。 蒋飞不服。 还想反抗。 被李林从后抱住,将他拖得远远的。 自始至终。 贾行云都没有回头。 保持静止的动作,呆若木鸡。 他此时的反应,跟汉斯博士的儿子看见他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他完全无视了身后的腿风和打斗。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想逃。 逃到飞机上去。 飞机上…… 有妈妈。 “出息了哦,会躲姐姐的鞭鞭了哦。” 声音很冰寒。 贾行云听得很尿胀。 一只柔软无骨的手搭在贾行云肩头。 那手纤长如葱,肤如凝脂。 四个手指不紧不慢地,依次敲击着贾行云的肩头。 贾行云觉得这敲击之感,不是在肩头,而是在心头。 他慢慢后转身躯。 缓慢的动作很像冰冻过后,进行解冻操作的冰封人。 贾行云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 他表情僵硬,试着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弱弱叫了一声“表姐”。 红影正是柳嫣。 藏在舷梯下要偷袭贾行云,给他“惊喜”的柳嫣。 柳嫣头发歪盘,一袭斜斜短袖红裙。 裙边一半到膝,一半过胯。 脚穿黑色菱形网格半桶长袜,蹬一双七公分浅色高跟鞋。 她的前衣紧贴身,巍峨之势,高不可攀。 后背三七镂空,光洁无瑕,隐见腰窝。 肩上透明肩带,内衬翻边过领抹胸。 三分淡妆,七分红唇。 水红中带粉嫩的唇。 配合她的穿着打扮,性感妩媚这个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 不过。 这个性感妩媚的大姐姐。 此时。 冷若冰霜。 高冷傲娇的气质。 不屑一顾的眼神。 端倪天下的神采。 自封女皇大人的月小玖。 在她面前,恐怕就是刚断奶的娃。 柳嫣。 是个能将冰山美人,和性感御姐完美转换到无缝衔接的奇女子。 “好嘛,姐姐就喜欢翻天的孙猴子,来,再翻一个试试。” 柳嫣轻佻地用手指勾起贾行云的下巴。 用拇指肚来回刮着他的唇。 贾行云的唇很痒。 唇角打着哆嗦,情不自禁咧嘴赔笑。 “笑个屁。” 柳嫣冷峻的脸,瞬间融化。 一时间,春暖花开,冰山消融。 她霸道地用手钩住贾行云的脑勺。 “好久不见,臭弟弟,来,到姐姐碗里来,让姐姐好好疼疼。” 第两百二十二章 欧洲小迷弟 柳嫣手上用劲,直接按住贾行云的头。 “唔唔唔……” 贾行云在芬芳中被挤压得透不过去。 他双手乱划,又不敢去推柳嫣的肩。 只能脑袋往后用劲,死命地往后仰。 柳嫣咯咯轻笑。 咬着贾行云的耳朵,轻语道:“哼,老实告诉姐姐,是那个叫孙茜西的味道好闻,还是我的味道好闻。” 贾行云被棉花压得喘不过气,唔唔唔的哪还能回话。 “小嫣。” 柳如兰惊喜的叫声解了贾行云的围。 柳嫣手上一松,推开贾行云,转身笑脸如花,伸出双手朝柳如兰扑去。 “兰姨。” 柳嫣扑进柳如兰的怀里,乖巧得像个孩子,哪里还有一丝丝魔女的影子。 贾行云憋得满脸通红。 哈地长舒口气。 被柳嫣推得噔噔噔后退五步。 他还没站稳,就被汉斯博士的儿子从后揽腰搂住。 年轻人含情脉脉,一脸兴奋地盯着贾行云。 贾行云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刚逃白兔山,又进菊花殿? 不基,谢邀。 贾行云腰板硬挺,摆着手推开年轻人。 年轻人支支吾吾,指着贾行云,又指着自己。 憋得脸都红了,才磕磕绊绊道:“迷失,密室,米西,米丝,阿噗……” 年轻人吐了吐舌头,再度开口,“大任,我系你滴粉。” 这口音? 贾行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细细打量年轻人,还没开口。 年轻人先自我介绍了。 “我,弗雷德里克,你,是我最最最最崇拜的银。” 弗雷德里克? 贾行云想起来了。 这厮。 就是在密支那瓦拉酒店,暗拍会场,毫无自知之明的话痨——丧尸。 弗雷德里克话匣子一打开,开始没完没了。 “知道不,你的骑行,偶买噶,上天啦。” “我在缅北,曾经遇到个无脸男,那也是个神人。” “不过比起你来,差的不是一丁点。” “柳嫣,我喜欢,她不喜欢我,但,你,偶买噶,上帝啊,居然,我的天,我的上帝,这个世界简直太疯狂了。” “我的偶像,你第一,无脸男第二。” “可惜,无脸男,不给我打电话,我准备了好久的美酒,哎。” 这弗雷德里克的华语,一会一嘴东北大冰碴子味,一会软糯吴语腔,一会广粤夹生调,把贾行云听得一愣一愣的。 贾行云很想告诉他。 小老弟,憋bb了,我就是那个你一直惦记的无脸男。 不过,此番身份不一样。 贾行云作为客人。 客随主便。 主人要bb,那也只能让他b。 贾行云蕴着礼貌性的微笑,频频点头,以东方人特有的矜持,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 这表情在西方人弗雷德里克的眼里。 那就是鼓励啊。 他口若悬河,连比划带bb,唾沫横飞。 “闭嘴,该死的。” 汉斯博士也是个耿直老boy,在外人面前完全不给弗雷德里克面子。 他夹住自己的拇指和食指,虚空朝弗雷德里克嘴巴一拉。 弗雷德里克就像被施加魔法。 机关炮一样的声音,戛然而止。 握草。 还有效。 贾行云决定试试。 学着汉斯的手势,虚空拉开了弗雷德里克的嘴。 “叽里咕噜屋里哇啦……” 被解除封印的弗雷德里克,抖豆子的德语喷向了汉斯。 看那表情,似乎在抗议。 汉斯训斥两句。 弗雷德里克愣了一下。 才双手摊开,无奈耸肩。 用那种让贾行云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表情。 含情脉脉地站在汉斯的背后注视着贾行云。 “尊贵的客人,欢迎你们的到来。” 汉斯就要正式多了,伸手的节奏都保持着一丝不苟。 贾行云的德语不行,英语相当流利。 跟汉斯一阵寒暄,应对得体。 让柳如兰在后面看得暗暗点头。 汉斯跟柳如兰的眼神短暂交流几秒,颔首的动作微不可察。 可见。 柳如兰跟汉斯是认识的。 出于某种考虑,两人在机场并没有直接对话。 下了飞机的人分成两拨。 一拨跟柳如兰打完招呼,直接进了大巴,拉上车帘等候。 一拨亲自卸货,将机舱内打包成方方正正货扳的设备,用机场的叉车运到集装箱中。 柳嫣陪着柳如兰上了第三辆奔驰。 贾行云被弗雷德里克热情地引到第二辆奔驰。 李林一声不吭,跟蒋飞交换眼神。 前者去了柳嫣的副驾,后者去了贾行云的副驾。 弗雷德里克这厮,直接把司机赶下车,临时充当了贾行云的司机。 头车是探路的,也是淌雷的,一般是不会坐重要人物。 车队很庞大,却能在机场内畅通无阻。 刚驶离机场没多久。 车队就在一加油站附近停了下来。 对讲机传来头车保镖的声音。 弗雷德里克翻译给贾行云,说是加油站刚发生枪击事件,当地警方为了安全,把加油站附近的道路封锁了。 汉斯下车交涉,弗雷德里克在车里跟贾行云倾诉仰慕之情。 蒋飞半摇车窗,远眺发生事故的地方。 事故的爆发地点,准确的说是加油站附近,一家冒火的面包店。 警车、消防车把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闪烁的警灯,把夜晚照得通明。 “这治安跟国内没得比。” 蒋飞嘟囔着,被絮絮叨叨的弗雷德里克听了去。 “这倒是大实话,我们这,太阳一落山,最好就不要在外面独行。” “你们那就不同了,我去过好多城市,半夜三四点,我都敢喝醉了瞎溜达。” 蒋飞摇上车窗,用钛合金假指撩了撩头发,“这就是私人拥枪的区别,我们那不用担心暗地里突然射出一颗流弹,从心理上就充满安全,再加上老百姓信任治安部队,愿意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人民警察。” “我不同意,自己的命自己掌握,私人拥枪是我们的权利,这是自由的体现。”弗雷德里克说完还朝贾行云眨那颗独眼。 “绝对的自由就会滋生无政府主义,不管在那里,自由都不是没有底线的。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其实才是真正的自由。” 贾行云指了指窗外,继续道:“比如控枪这一条,我就认为我们国家做得很好。” 砰…… 似乎是为了回应贾行云的话。 冒火的面包店传来二次爆炸。 还有。 密集的枪声。 第两百二十三章 不同寻常的夜 “噢,谢特。” 弗雷德里克拍着方向盘,骂了一句。 脸上却是露出兴奋的神情。 “欢迎来到我的家乡,哈哈哈。” 弗雷德里克发动奔驰,一脚油门,脱离车队,朝枪声传来的方向冲去。 贾行云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就想打开车门跳车。 “车子是防弹的,我们去看现场,才过瘾。” 弗雷德里克很符合西方人作死的精神,怎么刺激怎么来。 他驾驶奔驰,刚路过一辆消防车。 就撞飞了从消防车头跑出来的半个血人。 “握草。” 贾行云大骂一句,潜意识就是要下车救人。 “贾少,等等。” 蒋飞回头一把拉住准备推门而出的贾行云。 他指着地上的血人,示意贾行云,情况不对劲。 蒋飞想了想,窝着身子,从副驾的位置钻到后排。 “这东西?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勤了!” 弗雷德里克面露谨慎,不进反退,刚挂倒档。 奔驰车车顶就传来重物砸下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从高空砸下的西瓜,发出轰咚的声音,还伴随一声吧唧的碎响。 还没等众人明白怎么回事。 咚咚咚,好多个西瓜砸在车上的声音传了进来。 吱……吱吱吱。 暗影撑在车窗玻璃上,缓缓滑落出一停一顿的声音。 血。 滑过的车窗上,是慢慢流淌的血水。 先前被奔驰撞飞在地上的那个血人。 歪着脖子,耸嗒着肩,拐着关节变形的腿,一步一崴走了过来。 他除了严重骨折的地方,其他的伤口肉眼可见在慢慢愈合。 唯独脖子一处,差不多紧挨在一起,冒着淡黄液体的两个伤洞,不但没有愈合,还在糜烂蔓延。 其余的伤口愈合得有多快,这两个伤洞糜烂的速度就有多快。 爬车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车顶、车底都传来敲击的声音。 蒋飞贴在车窗边,打眼往下瞟。 吭哧一声。 车窗外撞来张,挂血涎牙齿的大嘴。 “妈耶。” 蒋飞被惊得头猛地后仰,条件反射就是一拳挥了过去。 力道很足。 蒋飞砸在防弹玻璃上,手指很受伤,瞬间就红了。 “什么东西?” 贾行云望着奔驰车四周尽是这种血人,脑袋里迸出“活死人”三个字。 但是,这些“活死人”,拥有意识。 从行为上看,用受了重伤,行动不便的人来描述更加贴切。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些人,嘴里有獠牙,少数人的皮肤,包括脸上,毛发比一般人多多了。 车外人的模样。 让贾行云不得不将其与西方传说联系在一起。 “堕落者。” 弗雷德里克轰响油门,自顾自解释,“你们猜得没错,拥有吸血鬼和狼人特征的上帝弃子。” 看弗雷德里克淡定的表情。 可见这种事,他不止一次见过。 “近段时间才出现的零星事件,疑似不知道哪里跑出的试验品,不过被各大实验室否认了。” “军方已下了格杀令,看我的吧。” 弗雷德里克发动奔驰,原地甩尾转圈。 奔驰车地陀螺一般,原地转圈。 弗雷德里克揭开中控盘上某个盖子,按了下去。 车身轻颤,车尾像挡板一样上下打开。 三排枪杆伸了出去。 随着弗雷德里克再度扭转按钮,密集的枪声响起。 奔驰车带着剧烈的颤动,车尾的联排在十秒左右,速射出成千上万的子弹。 空中望去。 奔驰车画了个以车身为周长的圆,圆周冒着火,形成一道火圈。 火圈的外面,殷红一片,散落着千疮百孔的残肢。 疑似吸血鬼和狼人结合体的试验品,瞬间被荡扫一空。 奔驰车收了排枪。 嗡地一声,原地打滑,轮胎卷起大量的血糜,滑摆几下,疾驰而去。 夜色的天空,在灯影火光的照耀下,刮起了腥风血雨。 弗雷德里克被汉斯在对讲机中好一通怒骂。 善后的事自有菲弗尔家族的人交涉。 车队换了一条街道,继续前行。 “不同寻常的夜。”弗雷德里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关掉对讲机。 “的确不同寻常,一路上,好几处发生骚乱。” 蒋飞又坐回副驾驶,眼神下意识停留在那个按出排枪的位置。 “别乱动,车上还有车载飞弹。”弗雷德里克叮嘱一句,从后视镜望着贾行云,“这些堕落者应该是最低级的存在,我们捕获过带肉翅的异变者,利爪可以划开钢板。” 贾行云没有回应。 他联想到之前在红花湖别墅,跟柳嫣视频,她口中提到的汉斯这边最近不太平。 莫非指的是堕落者? 弗雷德里克口中的异变者又是怎么会事? 生化危机? 异种? 有违人伦的生物实验? 至少不是诡异。 这一点贾行云很确定。 空谷牙并没有反应。 “这些……我是说堕落者出现很频繁吗?” 贾行云打破车内的沉默。 他手指敲在膝盖上,在评估这一趟的得失,毕竟贾家团队,不仅有经验丰富的专家,还有柳如兰和她带的一看就很不同寻常的人。 如果事情的危险性过高,贾行云不介意违约。 “第一起发生在三四天前,是名独居的农场主,被工人发现倒在草垛下,脖子上有两个血洞,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气绝的农场主回光返照一般咬了救护的脖子。” “救护的伤口不深,两排牙印,简单处理就回去上班了。” “两个小时不到,这名救护偷摸进血库,喝光了所有的血袋,还咬伤了好几名病人。” “后来,就像传染病一样,整栋楼的人都疯了。” “军警冲进那栋楼的时候,发现人去楼空。” “科学家从地上残留的血液中分析出一种从未见过的血型,带有极强的活性细胞和同化异血的能力。” “这种活性细胞,已被定义为基因病毒。” “从那以后,会经常性发生个别事件,像今天这种群体小规模的骚乱,还是头一次。” 基因病毒? 贾行云推测,这种病毒不是通过空气传播。 否则,以菲弗尔家族的能量,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委托贾家修复琥珀宫。 果然,弗雷德里克的话印证了贾行云的猜测。 “已经证实,这种病毒只会通过血液传播,还得是血液循环的方式。” …… 第两百二十四章 城堡家族墓室 菲弗尔城堡。 家族墓室最深处。 圆形的石壁上,竖立着五口石棺。 每一口石棺上的石刻雕像,都栩栩如生。 或杵剑、或策马、或举矛、或飞天…… 最独特那位,被刻画成天使的模样。 也是占据墓室中心位的石棺。 这具石棺的周围,倒着几具干枯的尸体。 还有一具,算不得尸体。 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她衣衫不整,眼神迷离。 少女手背大张,背伏在石棺上。 双腿绞在一起,扭动着身躯。 诡异的是。 她全身都在渗血。 血丝蔓延,渗进石棺。 少女的脖间有两个血糊糊的血洞。 她一点也不感到疼痛。 反而有种享受的痴迷。 鼻中无意识发出混沌的,升入云霄时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流逝。 金发碧眼的少女。 皮肤干裂,血色全无。 一头金丝变成灰白。 只是小会。 肤白貌美的少女,就变成了眼窝深陷,颧骨凸出,血肉消逝的活死人。 她全身上下,只剩藏灰色的皮,包裹着骨架。 干瘪的肚直贴后背。 隐见呼吸的起伏,抽风一般。 她嘴…… 那已不是嘴,是裹着皮的骷髅头上的窟窿。 喝风一般。 喉咙中发出赫赫赫的破风声。 就这样倒了下去。 人皮骷髅,还没死。 跪在地上,伸着皮包骨的手,遥指石棺。 一双脚。 苍白,带血纹的脚。 从石棺伸出。 咔擦一声踩碎了人皮骷髅的手。 人皮骷髅举着断手放在眼前。 被那双脚一脚踢飞。 人皮骷髅散落一地。 那皮包骨的骷髅嘴,还在神经反射下潜意识开合。 一个裹着黑袍的人全程跪伏在地上。 纹丝不动,不敢抬头。 直至那双苍白的脚在他背上蹭了蹭。 黑袍人身抖如筛糠,五体投地。 “用不着紧张,这次送来的食物口感不错,做得不错。” “始祖喜欢就好。”黑袍人身体一松,汗流浃背,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他不敢把头抬实,只敢盯着那双苍白的脚。 “种子计划投放得怎样了?” 苍白的左脚提起,挠了挠右脚背。 黑袍人赶紧跪在地上,跪蹭着过去,帮那苍白右脚挠痒痒。 他头上渗出汗来,欲言又止。 “说,恕你无罪。” “效果不明显,百不存一,今晚的投放被阻止。” “不够,远远不够。” “是,我的神。” 黑袍人跪退几步,这才弯着腰毕恭毕敬退去。 他全程盯着石板地面,甚至都不敢拿眼角去瞟。 黑袍人在昏暗的墓室中,拾阶而上。 墙上的灯,橘黄温暖,却是照得他的心拔凉拔凉。 他走出墓室,才心有余悸地往后望了望。 他揭开头罩。 露出斑白的发丝。 他的皱纹很深,修着精致的撇须。 随着远离墓室。 他拐了个弯,走向马场的方向。 他慢慢撑起腰杆,将身上的黑袍脱掉,藏进马厩。 脱掉黑袍的黑袍人。 一身骑士服,长筒靴、白色紧身裤、扎着怀表的小背心,腋下还夹着一条马鞭。 他一脸严肃,不怒自威。 此人。 正是汉斯的兄长,菲佛尔家族这一代的当家人。 实控多个知名上市公司的幕后主理人。 库迪?摩罗拜?菲佛尔。 库迪骑上一匹白色骏马,穿过城堡的外围农场,驻足丘陵。 远方,灯火阑珊下。 影影绰绰,是一座巍峨雄壮的中世纪古城堡。 此时的城堡护城河下,幕墙之外。 行驶的正是贾行云一行人的车队。 车队没有进入主堡,而是穿过小教堂,在大型花园侧面的塔楼位置停了下来。 不错。 夜色下的城堡别有一番风味。 贾行云默默点头。 一路走来,他将南昆山的云天海庄园跟菲佛尔城堡,做一番比较。 两者各有千秋,风格迥异。 只能说东方有东方的美,西方有西方的特色。 如果城堡的保镖只挎枪巡逻,不牵那种体型彪悍的大狼狗就更不错了。 想起大狼狗,就止不住想起柳嫣。 贾行云还没推开车门。 车窗就被人敲响。 隔着深色车膜。 首先入眼的是压得变形的两团浑圆。 不用看脸。 贾行云就知道车外的人是柳嫣。 “走,姐姐带你去骑马。” 柳嫣打开车门,一把搂住贾行云的脖子。 贾行云又差点被闷死。 “半夜三更骑什么马。” 贾行云吐着舌头,扶着柳嫣的胯,磕磕绊绊下了车。 “小坏蛋,晚上不骑,是想白天骑吗?” 柳嫣压低声音的耳语,让贾行云想起视频中,她的那套骑马动作和说辞。 他差点一口唾沫呛到。 贾行云咳咳咳,面红耳赤,把邀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放了下去。 “也不看看现在是晚上几点,该睡了好吧。” 柳嫣一脸无辜,眼中闪着光。 她舔了舔唇,慢条斯理道:“倒什么时差,国内这时候还是白天,我不信你睡得着。” 柳嫣这眼神。 贾行云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是小时候小魔女要翻天时的熟悉表情。 “是,睡不着。”贾行云咽了咽口水,看到集装箱上的设备运了下来,赶紧往那边走,“趁着夜晚凉快,赶紧架设设备,我们贾家在琥珀界的口碑,可是有目共睹的,对对对,行动起来。” “哼,你不陪我骑马,我就去骑狗咬你。”柳嫣懒洋洋地倚靠在车门旁,还学了两声狗叫。 贾行云脚下顿了一下,差点崴脚。 这下,疾走直接变成奔跑,头也不带回的。 “咯咯咯……”柳嫣望着贾行云仓皇蹒跚的跑步,感觉熟悉的快乐又回来了。 她捂着嘴,朝看痴了的弗雷德里克勾了勾手指。 弗雷德里克嗦哈一声,情不自禁吞咽口水,屁颠颠的搓着手跑了过来。 这动作,与他良好的绅士教育,大相庭径。 “滚。” 柳嫣咬出一个牙音,拍了拍手。 “好的。” 弗雷德里克腆着微笑,转身就走。 刚走两步,又回头问道:“滚字怎么写?” “g~u~en~gun!懂?” “哦!妙啊,米斯大人就是不一般,接触过的女人,我更喜欢了。” 弗雷德里克干嚎一嗓,手舞足蹈地朝贾行云追去。 柳嫣也体会到什么叫愣在原地。 这小子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这都哪跟哪? 第两百二十五章 菲佛尔家族与琥珀宫的关系 从货柜车上卸下的设备,正被脱去防水布。 塔楼到花园之间,早已用铝合金搭建一座临时实验室。 贾家的工艺师傅负责在实验室安装调试。 城堡的护卫负责搬进搬出。 除此之外,实验室还拥有整套,全世界最精密的高科技设备。 譬如高端数控机床、精密光学组件、顶尖轴承…… 还有保护实验室安全的自动武器系统。 就像是刻意显摆一样,这些都是西方对我国禁运的东西。 柳如兰带来的那一批专家,明显心不在焉。 眼神中那种求知欲,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 汉斯将实验室的护卫支开,微不可察朝柳如兰点了点头。 柳如兰挥了挥手,那批专家,急不可耐就扑了上去。 看着那些专家的专业程度,和渴望的眼神。 贾行云终于明白,这些人,是国内高精尖领域的科学家。 难怪柳如兰对贾行云都守口如瓶。 这一个个,那个不是国宝级。 联想到菲弗尔家族产业中,涉及的顶尖军工、科技、材料、芯片等等等。 贾行云心里有底了。 国家借着贾家的手,在下一步好大的棋。 柳如兰领着几人,随汉斯进入主堡。 贾家的专家组继续调试设备。 贾行云为了躲避柳嫣,穿上工作服,藏在人群中,挥汗如雨。 弗雷德里克是看到偶像贾行云干什么,他就有学有样干什么。 贾行云刚拿起扳手,弗雷德里克就抢先一步拧螺帽。 贾行云刚接好线路,弗雷德里克就打开了设备的开关。 这个出身高贵,经常参加贵族酒会,可以承袭爵位的德帅,满手油腻腻的润滑油。 他穿着背带裤工人装,身上脏兮兮的,心甘情愿给贾行云打下手。 这要是传出去,独眼弗雷德里克给一个男人当跟班,整个欧洲商政两界的年轻人,恐怕会疯。 “噢,米斯大人,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家族一直对丢失的琥珀宫锲而不舍吗。” 弗雷德里克擦了擦额角的汗,瞬间就多了一道清晰的指印。 贾行云丢给对方一条干净的毛巾,指着他指印的位置虚空点了点。 “因为,二战时,苏德战争爆发,德军攻占叶卡捷琳娜宫,负责运送琥珀宫到柯尼斯堡的负责人,是梅登少校。” 贾行云摊了摊手,轻瘪嘴,侧歪头耸肩,“梅登少校不仅是你们家族的人,还是你的祖父。” “你这都知道?” “这是公开的资料,想知道不难吧。” “你说的也是。” 弗雷德里克用毛巾擦了擦手,随意披在肩上,“后来苏军不是攻向了柯尼斯堡吗,元首曾亲自下令转移琥珀宫,祖父再次担任负责人,结果,直至战争结束,琥珀宫下落不明,连祖父那群人也人间蒸发。” “菲佛尔家族从此就背上了小偷的嫌疑,很多人怀疑,当初祖父监守自盗,隐姓埋名。” “为了洗脱嫌疑,家族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就是要找到消失的琥珀宫,用以洗刷清白。” “好在,我们的探险队,在柏林郊外一处军事堡垒遗迹中,找到了11箱琥珀宫的组件。” “从其出现的地理位置上看,至少能证明祖父是清白的,他奉命将琥珀宫转移到首都。” “而且,我们还在遗迹中找到剩下组件的线索,探险队已经出发了,过几天就应该有好消息。” 贾行云很理解菲佛尔家族的想法。 琥珀宫的消失,成为菲佛尔家族的污点,别说五十年,哪怕再过五十年,甚至更久,菲佛尔家族也会追查下去。 对于一个古老家族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放心,贾家在琥珀界的地位,有目共睹,修复古文物,更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贾行云指着忙碌的贾家人画了一个大大的圈,“这些都是我们家的精锐,当初参与俄罗斯的琥珀宫仿制品制作,我们家都没有派出这么大的阵容。” “就是因为你们参与过琥珀宫的制作,父亲大人才愿意信任你们。” 提起艺术文物的修复,弗雷德里克难得正经。 “能告诉我这些设备是做什么的吗?琥珀宫的修复都用得着吗?” “三言两语还真说不太清楚……” “说不清楚那就别说了嘛。”柳嫣举着高脚杯,抿着香槟,含着笑语走了进来。 嘶! 贾行云的牙不受控制火辣辣的痛。 柳嫣换了一条紧身的牛仔裤。 上身穿丝滑双层隐纹短衫,衫摆被她揪在一起,在肚脐的上方打了个结。 这无敌的身材,这样穿,曲线之美,一览无余。 贾行云随之一顿。 他赶紧扭头,抓住弗雷德里克,语速倒豆子一般。 “我来给你细细说一下,琥珀类文物修复的原理,不急,慢慢聊,时间还长。” “众所周知,琥珀宫是为庆祝普鲁士第一任国王,弗里德里希一世加冕国王而开始建造的。” “从1701年到1711年,各国工匠用了10多年时间完成了这一富丽堂皇的浩大工程。” “其面积约55平方米,共有12块护壁镶板和12个柱脚,全都由当时比黄金还贵12倍的琥珀制成。” “在当时,上好的琥珀主要产自当时属东普鲁士的柯尼斯堡,也就是现在的加里宁格勒。” “以琥珀的五大产区划分,这里隶属波罗的海的矿珀,当然也有海珀。” “波罗的海的琥珀,整体体色,以不同色调的黄色为主,如浅黄色、黄色、鸡油黄等,很少见到白色、骨白色、肉红色,罕见蓝白色。” “知道了琥珀宫的用料产地和颜色分布,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琥珀的成形是以百万年为单位,时间的远近造就同一颜色也会出现很大的差异。” “修复不是重铸,每一处细微的复原都要贴近原始材料。” “那么,重点就要知道材料的属性。” “这就要借助大型仪器来检测,并得出具有产地意义的鉴定特征,谱学特征、热行为、微观结构等等。” 贾行云舔了舔唇,一杯印有唇印的香槟递了过来。 “不急不急,姐姐不打扰你,慢慢说。”柳嫣举着杯,杯上的唇印又红又新鲜,看她的眼神,这魔女是故意的。 第两百二十六章 大型仪器 喝还是不喝? 贾行云没有犹豫,连调整杯口的转杯动作都不敢。 脖子一仰,含着杯口的唇印,咕咕咕就喝了下去。 柳嫣舔了舔唇,对贾行云的行为很满意。 她接过贾行云手中的杯,手臂抱在胸前,右脚搭在左脚上,提胯斜靠在设备旁,用一种欣赏的眼神注视着贾行云。 贾行云哪敢正眼瞧,瞥一眼,目光赶紧回收。 “说啊,怎么不说了,刚好,让姐姐检查检查,看看你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 柳嫣的语调很正经,就是眼神不太正经。 她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贾行云。 如果戴个黑框眼镜,夹本文件夹,牛仔裤换成包臀黑裙,衣扣再下两颗,咳咳咳…… 就很有岛国“老师”的风韵。 贾行云情不自禁就哆嗦了一下,目光转移到弗雷德里克身上。 不过。 这厮。 看贾行云的眼神也不太对劲。 小迷弟的那种专属眼神。 眼窝里恨不得都填满贾行云的身影。 都是豺狼虎豹。 贾行云赶紧开口。 “在修复工作开始之前,我们要对原始琥珀材料进行化学分析与比对,这样修复材料才能最大限度接近原始材料。” “这就要用到大型设备,你们看,就是技术人员调试的这些。” 贾行云指了指忙碌的身影,朝弗雷德里克补充道:“这些设备,你们也有,只不过,用顺手的设备做微调,更加节省时间成本。” 他顿了顿,还是朝柳嫣挤出微笑,抿了抿嘴。 柳嫣回以媚眼,舌头在唇瓣左角缓缓滑向右角。 贾行云又差点自闭,懊恼自己没事找事。 “利用元素分析仪,做原始材料的化学元素分析和比对,通过与标样的比对,可以知道材料的基本元素和微量元素。” “使用傅里叶红外光谱仪和拉曼光谱仪,分析原始材料的有机官能团特征与特性。” “用荧光分光光度计,研究可见光荧光的成因。” “利用热裂解气相色谱——质谱仪,分析原始材料的大分子结构。” “利用热量分析仪来测定原始材料的挥发性组分和稳定性组分,此过程还会用到x射线衍射仪来测定可能存在的,琥珀内裹物的金属矿物。” “经过以上分析,就能很准确的知道琥珀宫的原始用料,我们再在海量的琥珀中筛选几乎一模一样的材料,无缝拼贴。” “我们贾家的这些专家,拼贴镶嵌工艺早已炉火纯青,不说百分百复原,百分之九十九是没问题的。” “我有问题。”弗雷德里克高高举手,求知欲爆棚。 “说。”贾行云伸出手掌,以眼神鼓励。 “如果用立体扫描测绘,是不是可以大大节省工作量。” “嗯?”贾行云不明所以。 弗雷德里克也不说话,直接拉着贾行云来到实验室中心位置。 那里,柳如兰带来的那批科学家正在交头接耳。 这些高科技设备,他们眼睛看懂了,原理懂了,手说:等等,我还没懂。 弗雷德里克将一头雾水的贾行云按在座椅上,给他头上套了个“烫头罩”。 他旁若无人,在设备上一通操作,然后戴上神经接触式手套,在空地连挥带比划。 《钢铁侠》中托尼?史塔克设计铁甲装那一幕出现了。 贾行云的等比高多维立体人,以电信号出现在空地上。 弗雷德里克神情专注,十指如弹动钢琴一样优雅。 虚幻的贾行云,被他打乱拆解成无数片,又重新组合,精细到每一个细节都完美还原。 贾行云从科学家充满错愕的表情中,知道这技术,很遗憾,国内还不完善。 没想到这种出现在科幻片中的科技,菲佛尔家族已经有了。 老妈的任务? 贾行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他不动声色,摘下头罩。 “不错,这套技术用在琥珀宫的修复工作上,将大大缩短工作量。” 贾行云见弗雷德里克投来那种获得肯定后,开心的表情。 他心中发狠,趁热打铁,“总不能让你亲自操作,你也没那时间,这么的,我指派个贾家的专家,你教教。” 贾行云不等弗雷德里克反应过来,直接指向科学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 他胡乱瞎哈拉一句,“章师傅,麻烦你,受累了。” “不累不累。”也不知姓什么的老爷子,赶紧跑了过来,这一溜烟的动作,比年轻人都要稳健得多。 弗雷德里克愣了一下,瞬间恢复。 他咧着嘴对着贾行云讪讪一笑,开始手把手教起急不可耐的老爷子。 老爷子也不傻,手一挥,一波人就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你好阴,借着弗雷德里克的崇拜,偷师学艺。” 柳嫣款款而来,用食指戳着贾行云的心窝,戳着戳着就变成了绕圈圈。 “不过,我喜欢。” “跟菲佛尔家族合作的事,肯定有了眉目,老妈才会低调带队前来商谈细节,我只不过……嘶……” 贾行云皱了皱眉,上半身下意识往后缩。 这柳嫣太不像话,戳就戳嘛,绕什么绕,绕也就算了,捏葡萄算怎么回事。 “你说啊,我在听。” 柳嫣一脸正色,会慑人的眼睛一本正经地望着贾行云,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也不停。 “能不能别捏了,实验室这么多人呢。” 贾行云委屈巴巴,往后退了又退。 “好的。”柳嫣手上动作一松,转了个身,用后背挡住,换了另一边来捏,“姐姐给你挡着。” “……” 不是,听话的重点呢? 我想表达是这个意思吗? 贾行云很生气,气呼呼道:“别捏了,都紫了。” “哟,小样,还学会给脸色了?有本事,找补回来呀。” 柳嫣一脸无赖,咬着单边下唇,双手捏了上去,还故意挑眉。 贾行云嘶了一声又一声。 被柳嫣的动作挑得火气。 他火气上头,想都没想,照着她的葡萄……葡萄架,狠狠抓了一把。 贾行云没等柳嫣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他的手隐隐发抖,心脏砰砰砰的,跳得都快裂开了。 柳嫣愣在原地,望着贾行云的背影,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掌盖在了贾行云抓过的位置。 “庄稼地里的玉米棒子熟了呢,好像可以吃了,嘻嘻。” 柳嫣微笑着,点着自己的唇窝,眼中充满水泽的迷离。 第两百二十七章 肥肠做法的威力 菲佛尔城堡的正式宴请放在第二天。 分两席。 一席在外,一席在内。 餐厅布置得富丽堂皇。 中世纪的骑士盔甲,土耳其的精美地毯,北地的狐裘椅,华夏的瓷器餐具,非洲的标本…… 长长的餐桌上洁白的绸布。 大白天的,灯架上点着几节白色蜡烛,烘托气氛。 年轻的女侍,穿着雪白的女仆装,静寂无声地传着菜。 年轻的男侍,穿着西装,单手背后,单手握着红酒瓶,恰到好处地添着酒。 打扮得一丝不苟的管家,戴着领带,面露微笑介绍着美味佳肴。 外席的餐桌上,只有五名年轻人。 主位是一个卷金发蓝眼的男子。 年纪是在座中最大的,约莫三十左右。 他留着络腮胡,修剪得很平整。 他一丝不苟地切着牛排,一刀一刀,切得很细致,每一处都只切一刀,如果没有切开,他就不吃了。 他的左首位是吃着松露巧克力的贾行云。 贾行云的下方是切开小香肠,蘸番茄酱的柳嫣。 正对着贾行云的是啃羊排的弗雷德里克。 弗雷德里克的身旁坐一穿高领礼服的女子。 高领女子披肩发,皮肤很白,比弗雷德里克和络腮胡都白。 过于白,反而让她左脸颊上一小撮雀斑,更加明显。 她的情绪不是很高,吃东西的动作很敷衍。 叉子戳在面包上,来回好几次都没有使上劲。 “我帮你。”贾行云推了推面包篮,将面包篮推向高领女子伸手可以更加舒服的位置。 高领女子往后缩了缩手,不仅不领情,还眼露厌恶。 她嘀咕了一句德语。 贾行云没听懂。 柳嫣听懂了。 她皱了皱眉,以不善的眼神盯着高领女子。 “莉莉安,贵族的修养呢,家族礼仪师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耿直小boy弗雷德里克,扯下领口的餐巾,擦完嘴,重重拍在餐桌上,“给尊贵的客人道歉。” 莉莉安撇撇嘴,目不斜视,眼珠轮上天,摊着手,阴阳怪气拖长音,“so~r~ry!” “莉莉安还小,弗雷德里克你不要生气。” 络腮胡首先安抚的是莉莉安和弗雷德里克,而不是客人,可见他的内心,也没有把贾行云当回事。 “费舍尔,你就这么纵容妹妹,早晚会宠出大祸。”弗雷德里克埋怨了络腮胡一句,举着酒杯朝贾行云表示歉意。 贾行云并未在意。 从餐前寒暄,他知道费舍尔是库迪的长子,莉莉安是库迪最小的女儿。 费舍尔放在贾家,就是贾行云的身份。 至少这一点,库迪是给足了面子。 至于餐桌礼仪,贾行云一直遵循着,只要自己不失礼,别人的事,毫不在意,说白了,就是一吃饭的地方,没必要计较。 不过,他不计较,别人要跟他计较。 费舍尔指着一碗肥肠,朝贾行云示意,“贾,我们不吃内脏,是为了迎合你们的饮食习惯,特意做的。” “新鲜的,趁热。”莉莉安阴阳怪气的语调,让弗雷德里克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他捏了捏拳头,又忍了回去。 “嗯,味道不错,处理得很干净。”贾行云吃得津津有味。 柳嫣忍不了,她刚要开口,就被贾行云按住大腿。 她朝贾行云望去,贾行云口型:我有办法找补回来。 柳嫣脸色由冷转暖。 “好吃你就多吃点,你们那里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吃,就不会得病吗。” 费舍尔带着饮食文化的偏见。 “不会有人跟你抢的,等你回去,还会送你很多很多。” 莉莉安带着俯视的傲慢。 不友好,但是尺寸又没有太过。 贾行云决定以夷制夷。 “这道肥肠简直太美味了,我要当面感谢做这道菜的厨师。” 西餐文化,客人提出这种要求是对主人的尊敬,更是对厨师最大的褒奖。 费舍尔微微一愣,看了贾行云好一会,才朝管家点了点头。 厨师很快被引了出来,是个戴厨师帽的西方胖子。 “尊贵的客人,您真有眼光。”厨师不卑不亢,觉得自己的厨艺受到欣赏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道肥肠做得很地道,能隆重介绍下做法吗,我想学。”贾行云的话让柳嫣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柳嫣眼角跳了跳,赶紧停下吃东西的动作。 她优雅地晃动着酒杯,看着另外三人还在吃东西,不禁暗暗发笑。 心道小弟弟太坏了,不过,这正合我意。 “首先要滚油轻炸……” “不,我要从头到尾的每一个细节。”贾行云眨了眨眼,人畜无害。 “洗的时候要加碱粉……” “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是从头到尾。”贾行云再次重复,从头到尾加重语气。 “您确定吗?尊贵的客人。”厨师有点不确定,一个看似绅士的人,要刨根问底知道肥肠的做法,这也太不绅士了。 “说,别失了菲弗尔家族的礼仪。”费舍尔晃动酒杯,跟柳嫣遥碰。 他对这个美女还是很有好感的。 看。 她在对我笑。 噢,上帝。 这个东方姑娘的身材,简直太棒了。 比索菲那个好看多了。 柳嫣的笑,在贾行云眼中就是一脸蔫坏,在费舍尔眼中就是有挑逗的意思。 厨师也在腹议:既然主人和客人一致强烈要求,看来我这道在中餐厅学的菜,很受好评,嗯,是时候彰显博学的知识了,有了下任城堡主人的赏识,说不定能跟更多的贵族做菜。 他清了清嗓子,搜刮精妙的词汇,朗声介绍,“这道菜要做得鲜嫩而不腥,诀窍就在于取大肠的时候,要从活猪上面整段截取,是整段,不能挤掉大肠里的粪便,要趁粪便还热的时候,用冰水冲凉,将那股骚味回旋进每一寸肠衣,然后……” “哇……” 莉莉安撑着长桌,吐得钻到了桌底。 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一下恶心得全吐了出来。 莉莉安双手揪着餐布,要艰难爬起来。 柳嫣悄悄扯住餐布的手,徒然松开。 莉莉安又倒了下去,餐具哗啦啦挤了过去。 那盆肥肠,精准地扣在了莉莉安的脑袋上。 莉莉安惊叫不断,嫌弃得干呕连连。 “该死的,快扶我起来。”莉莉安尖叫着,推开弗雷德里克,抓着女侍的裙站了起来。 第两百二十八章 傲慢与偏见 她脸色煞白,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知找谁发泄。 “该死的笨蛋,愣着做什么,还不扶我去换洗。”莉莉安抓住女侍的手,拧得她手臂发青。 女侍忍着痛,赶紧扶住莉莉安上楼。 厨师一脸懵比,也不知哪里说错了。 “下去吧。”费舍尔掩着嘴角的手往后挥了挥。 厨师直接被管家和男侍压了下去。 “领十鞭。”费舍尔说这话的眼神是盯着贾行云的,“尊贵的客人,好手段,重新认识下,我,费舍尔?普雷罗?菲弗尔。” 费舍尔作为库迪的长子,自然不傻。 领十鞭是为了惩罚厨师的粗鄙。 也是对贾行云的抗议。 后面的隆重介绍,又是向贾行云示好。 所谓的傲慢与偏见,只要你表现出能令对方不容小觑的实力,那怕是个不着痕迹的小手段,也能获得别人重新审视的机会。 贾行云自然借坡下驴。 这种无为之争,他向来不屑一顾。 只不过,他不表示表示,柳嫣就要出手了。 以她的魔女秉性。 贾行云甚至能推测,她会悄咪咪的半夜摸进莉莉安的卧室,给他灌点热乎乎的大粪吃。 “你好,贾行云,很高兴认识你。” 贾行云伸出手握住费舍尔主动伸来的手。 费舍尔的手劲很有力,不是,是在很用力。 呵呵。 贾行云微笑着,渐渐加大力度。 费舍尔一脸微笑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他露出不可思议,自己在贵族圈从未败绩的手劲比拼居然有些吃力? 不是吃力。 是吃痛。 他觉得贾行云那双手,比铁钳还硬。 费舍尔的脸从僵到凝固,脸色起了红润。 他咬着牙,腮肌抽了两抽。 他觉得手上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力道,像箍在手上越来越紧的铁环。 他快控制不住,他想痛呼。 “呼……”费舍尔手上一松,下意识长舒口气,却是贾行云松开了他的手。 “幸会,幸会,你们家族的人,真是热情。”贾行云云淡风轻,拍了拍手指惨白,缓缓转血色的费舍尔的肩。 费舍尔蠕了蠕嘴唇,把脸转向了弗雷德里克。 弗雷德里克一脸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他摊了摊手,拍着费舍尔的肩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忍住,用一种可怜人的目光盯着费舍尔,语气哀怨道:“费舍尔,你居然不去查那个神奇的米斯大人的真实身份,我替你感到悲哀。” 费舍尔眼前一亮,转头细细打量贾行云的身材,又走了两步,看着他的背影,惊愕道:“贾,你,你莫非就是那个东方的神人?” “算是吧。”贾行云觉得有时候还是装一装比较好。 “难怪,难怪。”费舍尔以右拳捶左掌,一脸懊恼。 “管家,古巴的雪茄,费尔南德斯先生亲自卷的那款。” 弗雷德里克抚掌笑道:“费舍尔都舍不得抽的限量版雪茄,我今天可是沾了你的光啊,米斯大人。” 贾行云不抽烟,更不会抽雪茄。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局势的判断。 费舍尔的偏见算是烟消云散。 看来,米斯大人这个作死的身份,很合西方小伙子们的胃口。 外席的傲慢与偏见相比内席只不过是小儿科。 内席只有两个东方面孔。 一个是脸色不太好看,强压火气的柳如兰。 一个是涨红脸,手上动作丰富,舌战群雄的老爷子。 就是那个被贾行云唤作章师傅的老爷子。 老爷子还真姓章,章德源,前沿科技国家队,某领域带头人。 余下十来人,除了库迪和汉斯,一水的菲佛尔家族企业董事会成员。 人员分成两拨,一拨以汉斯为首,占少数。 一拨以弗雷德里克姑妈,若拉为首,占多数。 库迪抿着红酒,一言不发,以倾听为主,似乎对两边都很有兴趣,又似乎对两边都毫不关心。 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会刻意偏袒任何一方。 “我不认为,我们有合作的必要。”若拉当众涂着指甲油,背靠实座椅,语气跟动作一样懒洋洋。 随意的姿态,显示出她对柳如兰、章德源的轻视。 若拉了定了基调,支持她的人争先表态。 “一个连发动机螺丝都要进口的国度,你们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你们简直在异想天开,根据巴统协议,别说合作,成品出口都绝无可能。” “我们虽然是家族企业,但也不敢无视某些规则。” “列入禁运目录的技术设备,就算给你们,你们也不会用。” …… 七嘴八舌,自大、狂妄、傲慢、偏见,还有所谓的政治正确。 章德源猛地拍桌,重重敲击桌面,吹胡子瞪眼,“我们有什么?我们有你们梦寐以求的庞大市场,我们有能让你们的科技不断翻新的大数据。” “工业40这个概念是你们国家先提出来的没错吧。” “第四次工业革命,不外乎是以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虚拟现实、量子信息技术、可控核聚变、清洁能源以及生物技术为技术突破口的工业革命。” “这些技术的突破,靠的是什么?是大数据,用海量的数据来投喂,才能使之不断在学习中升级。” “这个时代,谁掌握了数据算法,谁就掌握了前沿科技的先机。” “我同意。”汉斯举手表态,他看了面无表情的库迪一眼,先向章德源压手示意请坐。 “近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云音事件,想必大家是知道的,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短视频a,为什么会打败巨无霸科技公司,短时间风靡全球?” “大家难道想不通?我看不是想不通,是带着固执的偏见,觉得东方的东西,是落后的,是低端制造。” “大错特错,醒醒吧,我的亲人们,我们菲弗尔家族为何一直在前进,就是因为我们汲取、包容、创新。” “当今社会,技术的飞跃需要海量的数据反馈,少数人用的产品,单单收益的回收时效就大打折扣,长远来看,又将拉长研发时间,恶性循环一旦开启,注定要被超越。” “他们有我们可以说垂涎的市场,我们有技术,两者合作,我敢断言,绝对是家族再次腾飞的开始。” 第两百二十九章 击剑 “汉斯,我看你是做研究做傻了。” 若拉卷着头发,反驳道:“站在家族立场,不可否认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对就对在,过于理想主义。” “就算我们家族答应了合作,你想过没有,打破游戏规则的后果?” “阿尔斯通的前车之鉴,可不就是他们国家菊花公司正在遭受的打压经历,你是想把我们家族也推入火坑吗。” “这不单单是经济,还是时局。” “你要谈政局,好,我就和你谈时局。”柳如兰调节气息,呼吸悠长。 “你有什么资格?”若拉傲慢地抬起下巴,脸上不屑一顾。 “我,代表上面。”柳如兰指了指头顶,掷地有声,军人的气势蹭地就冒了出来。 她坚定的眼神死死盯着若兰,如下山猛虎。 若拉没来由心头发憷,下意识就坐正了身躯。 “诸多迹象表明,贵国作为欧盟轮值国,一直致力于摆脱单一国家的影响,带领欧洲重新走上快速发展的道路。” “多边合作是大势所趋,也是贵国政府的执政方略。” “在大国之间找平衡,是所有国家亘古不变的发展道理。” “贵国想腾飞,注定要走一条新的道路。” “而我们,不仅有一带一路,还拥有你们需要的市场和爆发式增长的研发人员。” “互惠互利才能共赢,对你们家族而言,何尝不是机遇。” “优秀的日耳曼人,从来都不缺乏冒险和开拓精神,为什么不试试呢。” “或者,在我们那先设立研发中心试试水,会是个不错的开始,你说呢,库迪先生。” 柳如兰没有针锋相对,而是以退为进,连消带打,还小小恭维了一把这些严谨的德国人。 柳如兰的话不刺耳,至少表面上,这些反对的人,脸色舒展了很多。 库迪被柳如兰问了一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个当家人。 作为菲佛尔家族企业,拥有一票否决权的人,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库迪是标准的生意人,柳如兰的话,虽然说得滴水不漏,但是却没有实质性的好处。 “若拉的顾虑正是眼下的世局,规则不好打破啊。” “汉斯说得也不无道理,庞大的市场,的确很诱人。” “柳女士的意思,分析得很到位,合作也不是没可能,还是要看局势。” 章德源张了张嘴,甚至怀疑,一脸正经,慢条斯理的库迪是不是看了大量的华夏帝王剧。 这厮帝王术的平衡之道,学得深入骨髓。 完全不给定调。 柳如兰点了点头,后悔没有答应贾瑞知一同前来的要求。 这个库迪,不见兔子不撒鹰,贾瑞知这种老奸巨猾的商人,比较适合这种谈判。 既然上面将此次接触,定义为破冰之旅,那就是接触为主,看看这些影响力不输知名游说团队的古老家族是什么想法。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今天就先到这吧。” 库迪挥了挥手,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姿态拿捏得很稳。 柳如兰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 通过这次接触,从参会人员规模上,至少可以判断库迪从心底是极为重视。 菲弗尔家族也不是铁板一块。 以汉斯为代表的那群人,合作的意志很坚决。 以若拉为代表的那群人,也不是单纯的为了反对而反对,可以徐徐图之。 或许可以从年轻人身上找找突破口。 想起年轻人。 柳如兰的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虽然自己没明说,但柳如兰相信,贾行云这臭小子应该能领会自己此行的意图。 臭小子贾行云,的确领会老妈的意图。 但是。 此时的他。 身穿白色击剑服,正在教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做人。 “一起上吧。” 贾行云戴上面罩,手中花剑耍了个剑花。 他双腿并拢,侧身单手背后,花剑斜斜指地。 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熊熊燃烧的斗志。 “来咯。”弗雷德里克因为右眼是假眼,视力不佳,所以他是个左撇子。 “准备。”费舍尔右手持剑,与弗雷德里克背靠背。 两人立正行了个剑礼,唰唰亮剑。 侧身前后脚弯曲,单手扬起,单手举剑。 标准的击剑起手式,动作很优美,姿势很标准。 “小弟弟加油,打赢了,姐姐奖励你。” 柳嫣喜欢红色,连击剑服都是红的。 她弯着手中的佩剑,弹得嗡嗡响。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出剑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角度不可谓不刁钻。 但是,贾行云就像一颗老松柏一样,纹丝不动。 他高接低档,手腕翻花,一直保持双脚并拢,单手背后的姿势。 他手中的花剑,放慢看去,剑柄的重心似乎就没有怎么移动过。 贾行云的手腕穿花一般,推、拿、提、点、拨、拍,剑身跟长了眼差不多,封死了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出剑的方位。 弗雷德里克脚下迷踪步,前后跃步,以身体带剑,更加势大力沉。 不过,贾行云的花剑看似轻飘飘的点在他的花剑上,就已卸去了大半的力道。 费舍尔更加沉着,原地不动,挥动花剑,各种技巧使得完美无缺。 “不用拘泥于花剑只能刺的形式,你们想怎么攻都可以。” 贾行云气息平和,说话不带喘气。 弗雷德里克就不行了,跳来跳去耗费太多体力,呼吸都在带喘。 费舍尔固执地遵循击剑的规则和动作,完成得一丝不苟。 两人的出剑很严谨。 然并卵。 贾行云下意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都快飙出泪来。 这可把费舍尔刺激得不轻。 他大吼一声,终于动了。 费舍尔直刺冲锋,放弃防守。 弗雷德里克直接耍赖,滚躺剑就戳向了贾行云的脚踝。 “好招,这才对嘛。”柳嫣索然无味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 她挥舞佩剑高声呼喊,“费舍尔上三路,直取双眼,弗雷德里克下三路,戳爆贾行云的膝盖,怎么这么笨啊,击剑就跟点穴一样,讲究快准狠,对咯,阴一点,放弃那一套贵族礼仪,杀杀杀。” 柳嫣垫着脚丫,恨不得亲自下场。 第两百三十章 骑马 啪……啪。 弗雷德里克摸着瘪下去的面罩,心有余悸的退后两步。 费舍尔被贾行云用弯曲的花剑抵住胸膛,动弹不得。 “哎呀,真是笨手笨脚,我来。” 柳嫣扔掉面罩,推开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起开,让你们见识见识东方剑术的奥妙。” 贾行云取下面罩,甩了甩头发。 “表姐,来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姑奶奶兴致来了,要抽烂你的小屁屁。” 柳嫣舔了舔唇,佩剑出手,哪还讲究什么击剑规则,怎么顺手怎么来。 贾行云也变了剑招,花剑当开刃剑用。 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都看痴了。 “哇哦,这才是剑术吗?是传说中的功夫吧?” “刀光剑影,气势如虹,上帝,这是魔法吧。” “费舍尔,我觉得我手中的剑,在他们面前,就是破铜烂铁,你觉得呢。” “弗雷德里克,你对神秘的东方了解的比我多,你说,我们从头再学,还来得及不。” “恐怕难,我觉得这是种族天赋,我们没那血脉。” “不行,我要去东方看看,这剑招,太迷人了,比索菲那个美妞还迷人。” 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评头论足,充满好奇,一切在他们眼中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柳嫣身体半旋,横切一剑,好一招蝴蝶摆渡。 贾行云以剑柄击在佩剑剑尖,高高跃起,当空一字马。 佩剑擦着贾行云的裤脚划出一道流光。 柳嫣手腕一挑,变切为刺,直取贾行云。 贾行云花剑格挡,右腿摆旋,踢向柳嫣手腕。 柳嫣单手压脚,抓住贾行云的脚踝,躬身下弯,狠狠将贾行云拽摔。 贾行云半空扭转,脚踝脱开束缚,翻身左脚就踹向柳嫣的手臂。 柳嫣后撤半步,单手成拳,咣地一拳就砸在贾行云的脚底。 她滑行半步,顿脚站立。 贾行云借力半空后翻身,双手持剑,斜斜倒立着一击天外飞仙。 柳嫣不退反进,佩剑当当当就跟花剑劈斩了十几招。 贾行云倒立下沉,单手拍地,再度跃起。 柳嫣眼角一亮,开始耍赖。 她放弃防守,直接以肩撞向贾行云的腰。 贾行云眉心一跳,赶紧收剑。 他只是来得及收腹,就横在半空被柳嫣一击“靠山撞”撞得差点岔气。 这个小魔女,不仅玩耍赖,还使全力。 柳嫣玩得兴起。 不管不顾。 她丢掉佩剑,贴身靠近,双手抓住贾行云的腿,猛地提气弯腰往地上怼。 这是杀人技啊。 柳嫣玩嗨了。 贾行云肯定不能认真,认真的话,荷瓣剑出,劈断柳嫣的双腿就能危机解除。 他也不能坐以待毙,谁知道玩嗨了的柳嫣,能不能控制局势。 贾行云弃了花剑,双手抱住柳嫣的腿。 “无敌风火轮。” 贾行云跟星爷一样吼了一嗓子,双脚夹住柳嫣的头,躬身埋头,以背着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哎哟。” 贾行云脚踝的位置,传来疼痛。 却是柳嫣气不过,在他脚踝上咬了一口。 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同时捂脸,倒抽一口凉气。 贾行云松开柳嫣,连滚带爬,捂着脚踝,单腿跳脚,冷气直抽抽。 跳着跳着就半趴在地上,捂住受伤的脚踝直搓搓。 “咿,你有脚臭。”柳嫣碎了一口,扇着手掌做嫌弃状。 她骨碌爬起,追上贾行云,拍了拍贾行云的背。 柳嫣嘿嘿一笑,直接坐在贾行云的后背上。 “乖弟弟,知道姐姐喜欢骑马,特意这样的吧,哈哈哈,真乖。” 柳嫣骑在贾行云后背上,左手揪着他的后衣领,右手拍在他的脊背上,嘴中发出“驾驾驾”的声音。 柳嫣小时候的快乐又回来了。 贾行云小时候的噩梦又开始了。 贾行云这么大人了,还被柳嫣当马骑。 他没觉得不合适,只是觉得臊得慌。 “表姐,你可别扭了,膈得我脊柱骨疼。” “哦?”柳嫣顿了顿,坐在贾行云后背上纹丝不动。 她咬着下唇,脸上露出坏笑,扭动的动作开始变得轻柔,“那,姐姐给你揉揉。” 疼痛变成了酥麻。 贾行云的背啊,怪不是滋味。 这不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时的两小无猜的年纪了。 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看得不仅腰疼,还胃疼。 “我去你的吧。”贾行云瞄到两人的表情,脸上滚烫,直起身就将柳嫣摔下马……不是,摔下背去。 柳嫣本就不是省油的灯。 她往前一趴,双手搂住贾行云的脖子,吊在他身上。 柳嫣双脚箍向贾行云的后背,在他耳朵附近呵呵笑道:“怎么滴,猪八戒背媳妇呀,好啊,哼个小曲姐姐听听。” 贾行云冷哼一声,心无旁骛。 他知道以柳嫣的个性,这肯定没完。 果然。 “出息了,敢摔姐姐。”柳嫣语气转冷,双腿下滑,膝盖顶住贾行云的腿窝。 贾行云双脚一软,跪在地上。 柳嫣按住贾行云的头,刚起身的贾行云,又一次以同样的动作弯腰半趴了下去。 “让你摔姐姐,让你摔姐姐。” 柳嫣这次不骑马了,改为抽打。 她啪啪地拍打着,左右开弓,越打越开心。 贾行云都快哭了。 这行为,在外人面前,真的好吗。 “噢噢噢,不痛不痛,姐姐疼你。” 柳嫣打了几巴掌,改揉,动作之轻柔,前后态度转变之快。 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很确认,这个大美妞,是个变态。 贾行云知道柳嫣不是变态,是喜欢恶作剧的魔女。 顺着她还能少受点罪。 不过,还不能让她看出委屈来,否则她玩得不开心,又要变本加厉了。 贾行云不是没尝试过反抗。 你越反抗,她越来劲。 成天就跟你耗,直到你屈服为止。 在贾行云的记忆中,柳嫣就是个长恶魔犄角的大魔头。 贾行云感觉简直就是度秒如年。 若不是传来一声惊恐的女高音,打破僵局,还不知道多久才能逃离魔掌。 “是莉莉安,还趴着干什么,赶紧起来。” 柳嫣一骨碌爬起来,率先往声音的来源跑去。 贾行云欲哭无泪,这话说得,好像是自己不愿起来一样。 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路过贾行云身边,直接拉起他就跑。 弗雷德里克还悄悄伸出拇指,轻吐一声“高人”。 第两百三十一章 莉莉安的卧室 声音的来源在莉莉安的卧房。 贾行云等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佣人站在门外不敢进去。 柳嫣一马当先,刚进门,怀里就扑进裹着浴巾哭泣的莉莉安。 莉莉安双手死死捂住脖子,头埋在柳嫣怀里,抽泣着摇头晃脑。 她身体隐隐发抖,手上全是血。 “怎么回事。”费舍尔一脸严肃,拧起跪在门口俯首的男侍。 “我刚赶来,我真不知道。” 费舍尔推开男侍,拍着莉莉安的背,细声安慰。 弗雷德里克先询问了莉莉安的贴身女侍之一,也没问出所以然来。 贾行云跟柳嫣交换眼神。 柳嫣皱了皱眉,往里努了努嘴。 贾行云往里望去,首先是小客厅,卧室的门紧闭着,敞开的是盥洗室。 盥洗室流出水分稀释后的淡淡血水。 但是空气中却有浓重的血腥味。 有命案? 这是贾行云的判断。 贾行云潜意识是准备说封锁现场,打电话叫警察。 他刚张嘴,费舍尔就踩着血水进了盥洗室。 贾行云举了举手,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米斯大人,你想说什么?”弗雷德里克弯腰从贾行云腋下穿过,眨着独眼望向皱眉的他。 “算了,没什么,去看看吧。”贾行云拍了拍弗雷德里克的肩,与他一道站在盥洗室门口。 盥洗室很大,快有国内小三居那么大。 最先映入眼前的是渗出血水的浴缸,浴缸旁一具女侍穿着打扮的尸体。 女尸呈半卧跪仰的姿势,双手很别扭地伸在浴缸中。 她的头后仰着,额心位置插着一把锉脚指甲的锉刀。 “致命伤就是这里。”弗雷德里克按下出水的把手,垫着脚尖指着女尸的额头。 “还有这里。”贾行云指着女尸的脖子,那里有两个渗着淡黄液体的洞口。 “堕落者?”费舍尔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肩,情不自禁拉紧了衣领。 “嗯,跟我们在加油站附近,面包店遇到的很像。”贾行云摸着下巴踱步。 他抽出厕纸,掰了掰女尸的头,让她脖子间的两个伤洞更加醒目。 “她趁我洗澡,要咬我,我迫不得已才自卫。”莉莉安披着一件外套,被柳嫣搂着出现在盥洗室门口。 贾行云抬头望见柳嫣,微微一愣。 表姐的衣服上,尽是血印,那种以唇擦拭的血痕。 贾行云的目光移向莉莉安的嘴唇。 莉莉安对上贾行云的目光,下意识埋了埋头。 不仅如此。 莉莉安的话,也让贾行云产生了怀疑。 洗澡怎么会有锉刀? 以贵族式的教育方式,这根本就不是同时进行的程序。 就算是一般人,也不会在洗澡的时候锉指甲。 常识问题,洗澡的时候指甲不仅带水,还软化着,不好锉。 这还不是贾行云重点怀疑的疑点。 最大的疑点当属女尸额头的致命伤。 血流得太少。 而且以莉莉安所说,洗澡时用锉刀插进一个人的额头,这得多大的力道才能实现。 现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更没有洗澡水溅射的痕迹。 女尸似乎是安安静静地保持这个姿势,心甘情愿迎接额头一锉。 “烧了吧。”费舍尔捂住口鼻,朝外招了招手。 “不等警察来吗?”弗雷德里克愣了一下,问的正是贾行云心中所想。 “堕落者要即时焚烧,以免病毒传播,这是上面的共识。”费舍尔开始驱赶盥洗室中的人,“都出去,免得染上。” 女尸就这样被人拖了出去,盥洗室更是直接用泥沙桨封死,连莉莉安的卧室都被钉上了木板。 女尸的火化惊动了库迪。 他简单询问一句,就离开了,似乎死个女侍,跟死掉一匹马没什么区别。 “表姐,你怎么看。” 贾行云、柳嫣隔着人群,盯着火堆,询问她的意见。 柳嫣换了一身穿着。 修身的浅灰小西装,还戴了一顶插翎羽的黑色圆领帽。 她把帽子脱下,戴在贾行云头上。 歪着脖子,正了正贾行云头上的帽子。 “不寻常。”柳嫣掸了掸胸口的位置,“还记得饭桌上莉莉安嘀咕了一句德语吗?我听了很不舒服,是带羞辱性的骂人字眼。” “她对东方人的傲慢似乎是刻在骨子里,居然在冲出卧室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扑向我。” “人的潜意识是很难改变的,除非有什么不得不改变的理由。” “你也发现了?”贾行云摸着帽檐,指着柳嫣的心口,“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衣上满是刻意擦拭的鲜血唇印,莉莉安的脸上没血,唇上哪里来的血。” “小流氓,果然,就喜欢姐姐这里。”柳嫣点着贾行云额头,笑道:“放心,姐姐的胸怀只为你敞开。” 又来了。 贾行云嘀咕一句。 柳嫣调戏贾行云一句,忽又正色道: “嗯,我又不是她闺蜜,相反我从她的眼神中还能看到厌恶,她这么亲密做什么。除非在掩饰什么东西。” 贾行云点了点头,同意道: “从盥洗室的血迹和血量来判断,女尸的出血量有部分消失不见了。” “何以见得?我记得浴缸中可是放满血水,地上也被洗澡水浸湿了,下水道也流进不少,你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贾行云故作神秘笑了笑,从口袋中拿出两张厕纸。 “这就是弟弟的厉害了,你看,我趁扶着女尸头部的时候,不是扯了厕纸吗,不着痕迹地用厕纸吸收浴缸和地上血水。” “要判断流血量很简单,先称重湿厕纸,再将两张厕纸晾干,跟原始厕纸的重量对比,多的就是血液可凝固成分的克度,再反推血液重量,浴缸的容量大小是可知的,血溶密度是可知的,很容易就能推算出来真正的血液有多少。” “至于下水道的部分,流速和单位时间流逝体积,我已目测可知,以我们听到莉莉安叫声开始计算,到我完成心算截止,也很容易算出来。” 柳嫣长着嘴,好半天才合拢。 她点着贾行云的太阳穴,“知道你个小脑瓜子灵活,没想到这么灵活。” 柳嫣眼珠一转。 贾行云暗叫一声不好。 第两百三十二章 娶我好吗 “既然你目测这么准,那测测看,姐姐三围多少。”柳嫣挺了挺身,咬着唇角,挑眉嬉笑道:“目测拿不定主意也没关系,姐姐批准你,可以……手绘,是手绘哦。” “咳咳咳……” 贾行云呛得心肺痛,他赶紧转移话题。 “女尸额头的伤,也很不寻常。” 他以单指比划着柳嫣的额头,做猛然发力的动作。 “既然莉莉安描述是女侍扑咬,那么,如果是你,你能保证用锉刀插穿坚硬的额头骨吗。” 柳嫣顺手握住贾行云的手指,认真想了想,“全力一击的话,我觉得我可以。” “你看,就凭你……”贾行云见柳嫣脸色一凝,赶紧换措辞,“就算是姐姐你这样,英明神武,气度不凡,巾帼不让须眉的军中霸王花一般的奇迹存在,也要用全力一击。” “那么泡在浴缸里的莉莉安,她用大力,不滑吗,就算不滑,我也不认为她能比姐姐厉害,这是毋庸置疑的实事。” “既然是扑咬,那也不排除女侍发力过猛,迎头撞上的可能。”柳嫣自然而然将握住贾行云的手指变成了握住他的手掌。 她牵着贾行云的手左右轻摇,“你要说莉莉安手中为什么有锉刀,女孩的心思,你很难琢磨透,我就在洗澡的时候干过试穿新衣服的事。” 的衣服? 头淋着花洒? 热气腾腾浴室中,对着镜子自赏? 贾行云不敢再往下想。 他喉咙发痒,哼哼唧唧咳了一下。 “好吧,重要的是锉刀造成的伤,出血量很少,就像人死后被插穿额头一样。” “而且从女尸的双手被泡在温暖的池水中,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这个行为就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这操作不就是怕尸体冷得过快,用温度保持血流流动吗。” 柳嫣牵起贾行云双手,左右摇摆,变成前后晃动。 “嗯,你说得很对,莉莉安有大问题。” 贾行云止住柳嫣的晃动,正色道:“我怀疑莉莉安就是所谓的堕落者,你发现没,她一直穿高领,女尸脖子上的洞口很新鲜,我怀疑是莉莉安咬的。” “堕落者我在加油站附近的面包店见过,他们脖上的伤很狰狞,拥有极强的恢复能力,随着恢复能力的加持,脖上的伤会加速狰狞。” “而女尸脖上的伤,新鲜,像印迹一样,刚出现。” “吸血鬼?”柳嫣皱了皱眉,打消自己的猜想,“欧洲是吸血鬼的发源地,跟我们那的僵尸一样,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姐,你要正视,我见过的诡异比吸血鬼和僵尸之类的诡异多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匪夷所思的东西。” “我就见过复活的古秦人,富有人类情绪的女尸……” “哇,好怕怕。”柳嫣牵着贾行云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腰上。 她直接拱进贾行云怀里,一脸后怕的样子,“讨厌,刚死人,不要讲鬼故事。” 贾行云彻底无语,柳嫣明眸皓齿的样子,哪里是在害怕。 这个魔女,明明想揩油好不。 好嘛。 还嫌自己搂得不够紧,自己按我的手呢。 贾行云哭笑不得,摇着头搂紧柳嫣。 柳嫣这才满意地埋在贾行云怀里,眯着眼深吸口气,“真好,臭弟弟,终于抱到了。” 贾行云很享受柳嫣安静时候的样子。 搂着她。 让贾行云想起小时候由柳嫣保护的日子。 小时候的贾行云是个乖乖小正太,性子又平和,谁都喜欢捏一把。 小时候的柳嫣可就不一样了,小魔头,翻天捣海的那种小害虫。 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整蛊贾行云。 还有就是在贾行云被人捏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揉进他的怀里,用后背挡着那些叔叔阿姨们。 柳嫣的心跳很平和。 贾行云的心跳也很平和。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搂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不掺杂任何。 “我怀疑……” “嘘,别说话。”柳嫣手指捂住贾行云的唇,一时没捂准,直接塞了进去。 贾行云舌头吐了吐。 好吧。 贾行云条件反射就放弃抵抗了。 “你也不嫌脏。”柳嫣伸出手指,在贾行云身上擦着涎水。 “……” 贾行云不想说话。 你这是嫌我脏好吧,我的姑奶奶。 “贾行云?” 柳嫣突然正色地叫着贾行云的全名。 “嗯?”贾行云眼皮一跳,柳嫣这是唱哪出? “你娶我好吗。”柳嫣的眼神很认真,带着水泽,带着真诚,带着深深的……期盼。 贾行云嘴唇蠕了蠕,心跳开始加速,再加速。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实说,柳嫣是他见过女子中,最美丽,最个性,最魅力,最性感的女人。 能冷若冰山,能热情似火,能性感撩人,能小鸟依人…… 总之,柳嫣就是所有男人幻想的完美化身。 而且,称呼上虽为表姐。 但是,两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问题就在于,太熟了。 熟得不止青梅竹马那么简单。 贾行云觉得柳嫣更像亲人多一点。 突然转换角色,有点无所适从的陌生感。 “我逗你的啦,哈哈哈,臭弟弟。” 柳嫣笑得眼角飙泪。 她捶打着贾行云的胸口,还故意用耳朵贴紧贾行云的心脏位置,促狭道: “喔哟哟,心脏跳好快,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柳嫣仰头望着贾行云,用下巴顶着他的下巴追问,“嗯?你是不是想那啥我?” “那啥是那啥啊。”贾行云眼神闪躲,下巴左摇右摆,躲着柳嫣的“攻击”。 “那啥就是……” 柳嫣咬着下唇,眯起了眼。 这动作贾行云很熟悉。 是柳嫣要作妖的节奏。 “那啥就是……”柳嫣一招猴子偷桃,被早就提防的贾行云弯腰躲开。 贾行云转身就跑,还回头挑衅,“哼,我练就金刚罩铁布衫,全身上下,无坚不摧。” “哦?无坚不摧噢。” 柳嫣张牙舞爪,踩着轻快的步伐追了上去。 她昂地一声,夸张地张大嘴巴,摇头晃脑做狮子吼,“我有月光斩,专破金刚……” 两人一路嘻嘻哈哈,互相追逐。 儿时的童趣,又回来了。 不知不觉就越过了小丘陵。 穿过了农场。 “马场,臭弟弟,陪我骑马。” 第两百三十三章 马厩血迹 私人马场在欧洲很常见。 菲佛尔城堡的附属马场占地更广。 跑马场紧挨着,是占据小半个小丘陵的高尔夫球场。 马厩是一排排的长方形木质白屋。 白屋附近是呈三角鼎立堆放的草垛。 穿过干枯的草垛,不远的位置,就是一片小树林。 小树林里,是菲佛尔的家族陵墓。 “人呢?怎么没人跑马?” “马夫呢,佣人呢,躲马厩乘凉吗?” 柳嫣连续发问,这一路追逐,她跑得出了细汗。 柳嫣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边手掌扇风,边解衬衫扣。 她扩了扩胸,差点崩掉第二颗扣子。 “呼……呼……” 贾行云用鼻息深深嗅了嗅。 除了柳嫣身上散发的香水味,还有一种熟悉的气味。 “这味道……” “好闻吗?”柳嫣手指佛了佛秀发,甩头将发丝佛到贾行云脸上。 “好闻……” 贾行云下意识从心回了一句。 “还有更好闻的哦。”柳嫣嘴角翘起,眯着眼,以嘴型无声轻吐,“水蜜桃味的哦。” “噗……”贾行云差点被自己一口唾沫呛到。 他正了正衣领,目不斜视,一本正经道:“空气中有血腥味。” “又来?”柳嫣扔掉外套,开始挽袖子,“你是柯南体质吗,走到哪,哪里就发生命案。” “马场马儿受伤很寻常好吗,或许马受伤,马场的人在做治疗呢。” 贾行云边说边往马厩的方向走。 柳嫣想想也对,她路过跑马场的时候,顺手捡起地上扬草的钢叉。 两人离马厩越来越近,不仅没见着人,连马儿的嘶鸣,甚至响鼻也没听到。 “表姐,你在我后面,离我远点……” “嘭~!” 柳嫣一脚踹开半掩的木门,端着钢叉朝欲言又止的贾行云甩了甩头。 好吧。 贾行云按了按眉心:柳嫣还是那个会冲在前面的保护神。 希律律…… 一匹俊朗黝黑的黑马猛地冲了出来。 它眼神惊恐,猛地喷鼻,前足腾空,高高跃起,踏向门口的柳嫣。 “表姐。”贾行云大吼一声,冲向柳嫣将她抱倒在地。 两人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三圈,撞在另外一扇门旁停了下来。 “马儿受惊了。”贾行云单手拍地,后翻上扬,蹬在门板上,后飞着骑上马背。 他拉着马缰,偏头狠拽。 黑马差之毫厘,停在,在地上往后蹭的柳嫣身前。 “吁……吁……” 贾行云双腿夹稳,手拉缰绳,俯下身,顺着黑马的鬃毛。 黑马原地转圈,脚步凌乱。 柳嫣更加粗鲁。 她爬起来,抱住马头,蒙住它的双眼,直接发力,将黑马掰倒在地。 “还敢发狂?”柳嫣怒喝着,压住马头,渐渐发力。 贾行云跳下马背,顺鬃毛、摸马头,跟黑马耳语。 黑马在力量和安抚下,渐渐平复下来,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好了,好了,表姐,松开它,它受了惊吓。” 柳嫣哼了一声,拍着手起身。 黑马四蹄一弹,原地挺身,站了起来。 贾行云摸着马头,细声安抚。 “吃草去吧。”贾行云拍了一把马屁股,把黑马往草垛的方向推了推。 黑马回头给了贾行云一个响鼻,昂着头斜眼瞧了一眼柳嫣,抬着高抬腿的步子,雄赳赳地往草垛的方向走去。 “诶,我这暴脾气,你傲气个什么劲。”柳嫣撸胳膊挽袖子,低头原地找寻,捡起钢叉。 “咋还跟畜生怄上气了呢。”贾行云赶紧拦住,抱着柳嫣往后退。 “你松开我,看我不戳乱它。”柳嫣在贾行云怀里扭来扭曲,凌空踢腿。 黑马毫不在乎,甩了甩头,两条后腿原地后踢。 “哎哟我去。”柳嫣气得脸都白了,它指着黑马气呼呼地朝贾行云道:“你看见没,你看见没,还敢挑衅我。” “是,是,待会再收拾它。”贾行云先稳住柳嫣的情绪,直接凌空把她抱起,往木门的方向走,“当务之急是看看马厩发生了什么。” 柳嫣这才气消,拍了拍贾行云的手,示意松开。 贾行云刚松开手,柳嫣就端着钢叉朝黑马做了个戳的动作。 好嘛,女人的小心眼被柳嫣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才不吃亏,用这种方式朝黑马示威。 “等下再收拾你。” 柳嫣冷哼着,骄傲地甩了甩头,率先朝木门的方向走去。 木门敞开的马厩,血腥味越来越浓郁。 柳嫣举着钢叉刚进门,就愣在原地。 “怎么了?” 贾行云小跑几步,入眼的场景让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马栏前的空地上,散落着七零八落的碎肉和内脏。 拖拽的血痕杂乱无章,延伸到各个方向。 碎肉和内脏上面堆满成群结队的苍蝇,都扎堆成一团团黑色的骨朵。 嗡嗡嗡的声音,听得瘆的慌。 血迹最密集的地方,被人为刻画成一副巨大的图案。 上面的血迹在发黑。 阵阵恶臭让贾行云、柳嫣不禁掩住了鼻。 “黑太阳?”贾行云指着图案,捏着鼻,用嘴讲话。 “黑太阳?”柳嫣迷惑着咂摸一句,愕然领会,“的信仰符号?” 贾行云点了点头,“不仅仅是信仰符号这么简单,这图案代表着黑魔法。” “黑魔法的历史?汉斯博士曾经做过这方面的历史溯源研究。” 柳嫣挥掉鼻尖的不适气味,学贾行云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 “1888年出版的神秘学著作《隐秘的教义》,认为人不是猴子进化,而是人种依次进化。” “著作认为,距今100万年到90万年之间,出现了神族亚特兰蒂斯人,其居民就擅长使用黑魔法。” 柳嫣实在受不住这味,拉着贾行云的衣袖往后退。 “嗯,这个我知道。”贾行云退出马厩,拉上木门,这才长舒口气。 “亚特兰蒂斯的居民,受恶僧提婆达多化身的恶龙蛊惑,开始练习黑魔法。” “提婆达多曾多次暗杀释迦牟尼未果,唐玄奘西域取经时,还遇到过只拜提婆达多不拜释迦摩尼的僧团呢。” “我怀疑西游记中,黄眉老祖占据小雷音寺诓骗唐僧师徒这一出戏,就是吴承恩依照这段来编写的。” 柳嫣蹙了蹙鼻,又往后退了退,“西幻、东幻、神话、佛传……融入的元素还真杂,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东西居然能串联到一起。” 第两百三十四章 草垛后的异变 贾行云清了清嗓,点头道:“所以,二战之前,党就大肆否定达尔文的进化论,鼓吹人种论,自诩是亚特兰蒂斯的后裔,第五代人类——雅利安人。” “他们宣称学习黑魔法的亚特兰蒂斯人,遭受天谴,幸存下来的人进化成了日耳曼人的先祖雅利安人。” “神秘学《隐秘的教义》也大为吃香,的logo,更是融合了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的符号,成为臭名昭著的字符号。” “而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这两个神秘学组织,痴迷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创造了黑魔法祭祀时的标志性图案——黑太阳,也就是马厩里刻画的这种。” “他们认为,通过占卜和祭祀的方式,可以沟通提婆达多,获得神秘力量。” “而希特勒更是疯狂痴迷这种神秘学说,组织探险队满世界寻找所谓提婆达多的圣物。” “二战末期,联军甚至在他的地下室,发现一具来自我国藏地的喇嘛尸体。” “据说,希特勒在二战时,曾派人两次潜入藏地,去寻找传说中的地轴。” “传说,地球轴心能沟通神界,也就是亚特兰蒂斯,他想借此打造无敌军队,横扫世界,不过,最终证明,反人类的操作只不过是痴人说梦。” “死灰复燃?”柳嫣点着脑门,思考片刻,道:“汉斯博士曾经说过,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这两个神秘学组织,一直存在,几乎贯穿整个欧洲人类史。” “一战二战就不说了,像亚历山大帝国的扩张,罗马帝国的扩张,十字军东征,拿破仑扫荡欧洲,都隐隐有两者的影子。” “莫非菲佛尔家族中,有人是这两个神秘学组织的成员?”贾行云摇了摇头,又狠狠点头,“越古老的家族越神秘,很难说。” “跟你们贾家一样,传承八百多年了,一直一如既往的神秘和低调。”柳嫣捂嘴偷笑,促狭道:“你们是参加了抗元?反清复明?还是为推翻封建王朝做贡献了?” “那不一样,我们贾家先祖致力于抵抗外来者,防守反击为主,从不充当侵略者。” “我就开个玩笑,看把你急得。”柳嫣白了贾行云一眼,风情万种地用胯轻撞了贾行云一下,“你家的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又要作妖了? 贾行云咽了咽口水,视线开始四处飘逸。 嗯? 贾行云下意识搂住柳嫣的腰,把她护在身后。 柳嫣很有经验,看到贾行云的动作,也就愣神的功夫就反应过来,她知道有事发生。 她压低声音,“怎么了?” “有情况。”贾行云指了指草垛的方向,手指竖在唇边,“有动静。” 草垛有三,最近的是黑马在吃草。 贾行云手指的方向是最远一垛。 柳嫣攥了攥手中的钢叉,拉开身前的贾行云。 “我左你右,包抄,懂?”柳嫣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还怕贾行云不明白,单手端着钢叉,另外一只手打着手势。 “情况不对,你就叫,姐姐保护你,嗯。”柳嫣重重点头,给了贾行云一个鼓励的眼神。 贾行云内心直哼哼,还把自己当小时候的斯文小正太呢。 “哦!”贾行云噘着嘴,勉强答应。 柳嫣瞪了他一眼。 贾行云赶紧挺了挺身,眼神坚定,鼻音重重一声“嗯”。 柳嫣这才放心转头,朝草垛左边移动。 贾行云摸向右边。 两人在发出声响的草垛背面,背对背藏住身形。 柳嫣用臀轻轻抵了抵贾行云。 贾行云收到信号,蹑手蹑脚开始行动。 声音越来越清晰。 贾行云却皱起了眉头。 听起来像咀嚼的声音。 还有啃在骨头上磕牙的动静。 他稳住身形,侧身缓缓伸头。 他斜眼一瞧。 嚯。 贾行云心脏都猛地收缩了一下。 草垛旁,干枯杂草堆上面。 躺着一具半颗脑袋的残破尸体。 尸体血肉模糊。 脑袋成了空壳,里面的脑浆荡然无存,只剩下几缕血糊糊的丝条。 丝条黏糊糊的,像沾满血色脑浆的筋。 从仅剩褴褛的衣衫可以推断,这是马场马夫的统一着装。 尸体的肚子豁得大大的。 五脏六腑泼了一地。 断裂的大肠,污秽满地,夹杂着血,看上去残忍又恶心。 一个人形“怪物”。 为什么要用怪物来,而不是堕落者来描述。 因为眼前这怪物,比堕落者更扭曲。 它全身长满灰色的毛发,体型比正常人大了三倍。 指甲、脚趾甲看上去就很锋利。 耳朵有向上生长成尖的趋势。 说是狼人,七分像,又不尽然像。 因为他还有吸血鬼的特征。 传统印象的吸血鬼,嘴中的血齿是上齿两颗,像虎牙外露。 而这个他,嘴中全是血齿,满嘴的血齿,跟食人鱼的牙差不多。 这是弗雷德里克曾经提到的“堕落异变者”。 为什么贾行云能看得这么细呢。 因为。 这个异变者,手中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正面对面跟贾行云对视。 “吼~!” 异变者的眼闪烁棕色竖瞳,急剧收缩,朝贾行云发出嘶吼的同时,锋利的右爪划破草垛抓了过来。 贾行云没有退缩。 反而,跨前一步。 他抬起左臂,用小臂撞击在异变者小臂上。 好大的力气? 贾行云没想到,抱着试试异变者水准心态的他,差点马失前蹄。 异变者小臂传来的巨力,居然把贾行云砸得在地上向右滑行足足三米远。 “陪你玩玩。” 贾行云甩了甩手臂,刚蹬脚步。 柳嫣就悄无声息的绕到异变者身后。 “敢打我弟弟?姑奶奶把你串了当烧烤。” 柳嫣猛然助跑发力,怒吼着端着钢叉捅向异变者的后腰。 异变者闻声踏地。 咚地一声巨响。 他居然高高跃起,不仅躲过了钢叉,还蹲上了草垛。 “握草,好臭。”柳嫣定睛一看,手中的钢叉差点没拿稳。 她倍感压力,却是坚定地挡在贾行云身前。 “姐,我来。”贾行云捏着柳嫣的肩,跟她并排站立。 “你来什么……你来。”柳嫣刚要呵斥,看着贾行云突然冷下的脸,声音情不自禁就低了下去。 “好,我看你怎么来。”柳嫣觉得在贾行云面前弱了气势,心中不甘,赌气地把钢叉塞进他手里。 第两百三十五章 贾骑士 “不用,你看,很简单的。”贾行云指了指草垛上突然发力,高高跃下,嘶吼着飞扑而来的异变者。 “傻帽,这样飞扑,就是个活靶子。” 嗡地一声。 一道银白的光。 晃得柳嫣睁不开眼。 她眯着眼,惊讶地发现,一把造型奇特的双刃剑,突兀地出现在贾行云手中。 那剑荷瓣造型,银白带双刃。 一把两头细,中间宽,弧形刃的骨质大剑。 一把长约一米,弧顶对点宽约20厘米,光可鉴人的大剑。 这剑就像是从贾行云右手中凭空长出来一样,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异变者半空中,来不及躲闪,被荷瓣剑插了个对穿。 剑身从他背后透出,鲜血泼洒天地。 噗通。 异变者扑倒在贾行云脚下,被抵在地上的荷瓣剑又插进三分。 异变者还没死透,艰难抬头,凶狠的目光充满血丝,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贾行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直至他抬头又低下。 “死去吧。”柳嫣一脚踢在异变者的头上,用钢叉铲在他身下,将他翻了过来。 异变者胸前插着剑,胸膛大出血。 他呼吸急促,破风箱一样抽动。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在缩小。 直至成年人大小。 这是一个年轻的马夫,淡黄的头发,蓬松的眼袋,脖上有对几乎成为纹身的齿洞。 他双手扶着剑柄,眼睛死死盯着贾行云。 噗…… 他嘴里喷出血来。 血色浪花一般从他嘴里涌出,又倒灌回去。 他呛血鼓泡,瞪圆双眼,拼尽最后一口力气高喊。 “假象是认识真理的必经途径。” “在心中埋下恶魔种子的人,才能为魔法世界接生。” “撒旦始于……” 噗…… 大量的血从他嘴里涌出,他脑袋一歪,死得透透的。 却是柳嫣直接拔出插在他胸口的荷瓣剑。 柳嫣将荷瓣剑擦在马夫身上,嫌弃道:“念什么神秘学里面的鬼东西,姐也研究过好吗,死就死吧,这么多废话。” “这恐怕不是废话,应该是黑魔法祭祀的咒语。”贾行云蹲下身,翻看着马夫脖间在慢慢腐化的伤。 随着脖间伤口的腐化,他胸前的剑伤在慢慢愈合。 理论上,拥有再生力量的他,可以自愈。 但是,被荷瓣剑贯穿的东西,死了就是死了,连卡寨的诡异骷髅都死得透透的,更别说这种异变者。 “呀?” 柳嫣惊叫着跳脚,头皮发麻。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手,不敢相信,茫然四顾,“剑呢,我手中的剑呢?” “在这呢。”贾行云手中的荷瓣剑出现又消失,变戏法一样。 柳嫣搂着贾行云的手,惊讶地去抓荷瓣剑。 “别抓了,离了我,荷瓣剑会自己回来。” “荷瓣剑啊?好玄幻,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教我呀!教我呀!”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不要,我现在就要听。” “恐怕没那么多时间。”贾行云指了指马厩的方向。 马厩的木门耸动着,轰地一声倒塌。 几十个堕落者,三个异变者,冲了出来。 “你快跑,我断后。” 柳嫣几乎是条件反射,端着钢叉,以拼刺刀的标准动作,坚定是站在贾行云身前。 “喂,傻子,回来。” 柳嫣只觉耳边风响,头发丝刚起,贾行云就冲了出去。 她急得直跺脚,看见贾行云的行为,却又眼前一亮。 贾行云飞奔而去,踏地腾空,飞身上黑马。 黑马面对涌来的堕落者和异变者,本就惊恐。 身形突然一沉,背上多个人来。 它下意识就要乱窜。 “驾……”贾行云双腿一夹,拍着马肚,娴熟地拉了拉缰绳。 一个经验老道的骑手,对驯服后的马儿,能起到极为有效的安抚作用。 南昆山也有马场,贾行云从小到大没少骑,早就将马儿的秉性摸得透透的。 黑马情绪稳定下来,调转马头,朝柳嫣冲去。 “上来。”贾行云早早弯腰伸手,路过柳嫣身旁的时候,抓住她的手。 柳嫣可不是柔弱的富家女。 她在贾行云冲过来的时候,就主动助跑。 她伸手抓住贾行云的手,一个漂亮的凌空翻身就翻上了马背。 “稳住了,表姐。” 贾行云左手提缰绳,右手唰地一声,荷瓣剑在手。 柳嫣没有搂住贾行云的腰,而是双手搭在他肩上。 “放心,后背交给我。”柳嫣拍了拍贾行云的肩头,迎风高声说话。 贾行云再度调转马头。 两人一骑,直接回头迎向堕落者。 贾行云手持荷瓣剑,脚拍马肚,缰绳甩提,高喝一声“驾”。 黑马猛然加速,快成一条黑影。 这马不简单。 毛光水滑,肌肤润黑,黑黝黝的能泛光。 那团团的腱子肉,一看就隐藏着爆炸性力量。 贾行云、柳嫣两个人在它身上,也丝毫没影响到它的速度。 贾行云娴熟的马术让黑马觉得很舒适。 它跑得很畅快。 贾行云也骑得很顺心。 一人一马,虽是初次相识,却如同配合了千百次。 黑马曲腿凌空而起。 贾行云挥剑斜劈。 一颗堕落者的人头就飞上了天。 黑马落地之前,前腿践踏,将马头前方的堕落者踏得肋骨断裂。 贾行云随后补刀,哚跺跺连插三剑。 一人一马配合得天衣无缝。 黑马无条件信任贾行云,落地埋头就冲,无视前方数个堕落者。 贾行云左劈右砍,骑砍发挥得畅快淋漓。 他觉得身下的马,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配合多年的老伙计。 每每给他以最舒适的角度。 出剑必见血。 黑马同样无比畅快,觉得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深谙“我心”的主人。 它的每一次随心所欲,都能恰到好处地让主人收割。 就像是它在调整那造型奇特的剑的方向,主人只需要握紧剑就好。 黑马更兴奋,更加热血沸腾了。 跑位更风骚,走步更灵活,切换速度更诡异。 它觉得自己,悟了。 这就是马道, 一匹马儿应该有的马道。 它觉得自己可以向马王发起挑战。 是时候。 独占整个马场的母马了。 黑马的眼中带着光。 跑得更加卖力。 柳嫣扶住贾行云的肩。 她改扶为抓,以贾行云的肩头为支撑点,高高跃起。 柳嫣身压贾行云的头,双腿腾空后蹬。 将飞扑来的堕落者踹得砸落在地。 第两百三十六章 宝藏男孩贾弟弟 柳嫣身体柔韧度和瞬间爆发力极为强悍。 直接借着蹬腿的前冲力在贾行云的肩头,来了一招托马斯回旋。 她双手抓在贾行云左肩头,身体回旋,双腿并拢,往左侧方就是一击绞龙腿。 又一个堕落者被踹得虾米躬身,倒飞出去。 贾行云左手向上,托住柳嫣的头,轻轻往后一旋。 柳嫣借力后翻,双手拉住贾行云的肩头,撒开双腿,腰沉发力。 她稳稳当当地又坐在了贾行云的身后。 两人的配合严丝合缝。 衔接方式行云流水。 这就是心灵上的默契。 堕落者根本就不是对手。 一时之间,血雨飘落,地上尽是半死不死,缺胳膊少脑袋的尸体。 “表姐,驾马。” 贾行云左手后翻,双腿发力,旱地拔葱。 “收到。” 柳嫣拍马往前腾挪,单手已抓住贾行云的左手。 贾行云以柳嫣的手为圆心,在马背上翻身向后。 他头朝下,身体绕着柳嫣360°大腾挪,平稳地站在了柳嫣身后的马背上。 柳嫣双手握缰绳,轻喝一声,猛拍马肚。 黑马的速度又快了。 贾行云站在马背上如履平地。 他开启海黾旋,目标是那三个高大的异变者。 贾行云动了。 蹬在马背上,似乎凭空消失。 柳嫣眼中的他。 突兀出现在第一个异变者头顶。 贾行云高高举起荷瓣剑,砍柴一样,凌空劈下。 哗啦声响。 消失在异变者身后的贾行云又出现了。 出现在异变者分开成两瓣的尸体后。 贾行云一剑断开异变者。 脚下一蹬,又瞬间消失。 他蹬腿的地方,不仅出现足坑,还卷起一阵旋风。 干枯的桔梗随风飞扬,刚好形成一道如同喷气管迥然加速后的轻烟形状。 三人高的异变者。 兼具吸血鬼和狼人特征的异变者。 在骨钱令面前如同豆腐。 第二个异变者张大满是锋利血齿的大嘴。 巧而又巧地咬着贾行云即将出现的半空。 银光一闪。 贾行云荷瓣剑横切,剑刃照着异变者的唇线斩杀过去。 他还嫌快到模糊的剑影不够快。 贾行云双手持剑,再度加速。 剑过。 半颗到上颌的头飞上天。 异变者的下颌还在条件反射咬合,身体还在前冲。 贾行云一剑得手,半空前滚翻,踩在异变者的肩头,再度借力。 他保持双手持剑的动作,身体旋转着子弹一样射向第三个异变者的心口。 一击穿心剑。 绞得异变者胸口血肉模糊。 连皮带筋,碎骨烂脏。 贾行云单手变拳,一拳击在剑柄上。 他再度消失。 下次出现的位置已在异变者的身后。 荷瓣剑透体而过,被贾行云抓在手中。 他背对着软软倒下的异变者,头也不回,单手反握剑柄,唰地往后甩掉剑上的血。 血雨飘零,红晕阵阵。 在阳光的照耀下,居然现出圈圈晕色的彩虹。 此时,第二个异变者才刚刚倒地。 这一幕。 柳嫣差点颅内眩晕。 她没想到,贾行云居然成长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贾行云红花湖的视频。 她承认很惊艳。 但也就给出仅此而已的评价。 她认为,给她时间,她也行。 但是,眼前贾行云的表现。 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终于知道,贾行云在红花湖的表现,只不过是他实力小小的一部分。 至少那时的他,没有用那把奇特的剑,也没有这么诡异莫测的身法。 这是一个在世人面前隐藏实力的宝藏男孩。 是一个在我面前会毫无顾忌,展露实力的弟弟。 柳嫣不知不觉有点失落。 那个从小被自己欺负到大的小正太。 长大了。 不需要我保护了? 柳嫣的心有点酸。 感觉就像,自己最最最心爱的玩具,要被人抢走了。 不可以。 贾弟弟,只能我来玩。 柳嫣咬着下唇,早已看穿那个刻意摆着造型不动的贾行云。 “贱客,别臭屁了。”柳嫣轻策马,缓提缰绳,“孙猴子再厉害,也逃不脱如来的五指山。” “如来是女的?” 贾行云冷峻的脸,在转身看向柳嫣的时候,就堆起了笑脸。 “有棒一定是男的,掐兰花指却不见得是女的。” 柳嫣的目光肆无忌惮,从贾行云的眼睛,一直往下延伸。 贾行云收了荷瓣剑,手掌双手交叉,挡来挡去。 他切地一声,眼瞟到天上去。 天上有一点,迥然放大。 贾行云瞟眼变抬头正视。 他脸色瞬变,大叫一声,“表姐,退。” 柳嫣不知何事。 出于对贾行云的信任,和她军旅生涯的危机意识。 柳嫣拍在马背上,直接后空翻。 后翻的瞬间。 她看到天上的影,越来越大,速度快得骇人。 此时才传来破空声。 柳嫣不敢小觑,落地的瞬间再度借力后翻。 几个起落就翻出十几米远。 黑马浑然不觉。 只是身体一沉,打个响鼻,又用前蹄踏地。 那里有滩血白粘稠的半截瓜瓢,正是第二个异变者的上半颗脑袋。 贾行云的感觉很不好。 他潜意识想闪避。 但是。 他觉得不管自己怎么闪。 头上火速下坠的影,都会落在自己头上。 他有一种被自动巡航导弹锁定的感觉。 这种感觉像是在狭窄的巷子里,跟一头猛虎对峙。 这种感觉就像,杀气从天而降。 既然无从躲避。 那就迎难而上。 狭路相逢,不怂者胜。 贾行云蹭地一声甩出荷瓣剑。 单手握剑柄,单拳抵剑面,横在头顶。 不是他不想擎天一击。 是。 他来不及。 这从天而降的影。 给他的压力之大。 仅次于缅北矿区磅石台别墅的无头女尸。 他感觉。 这东西很强。 比赵猛要强。 比永福寺中的九渡天门阵还要强。 他有一种热血澎湃的感觉。 一种突然升起的愤怒感,莫名出现在他的情绪中。 他很肯定。 这种情绪不受自己控制。 似乎是应激而出。 而应激的对象。 刚好是天上那个模糊间能看到紫色的影。 砰……轰隆。 巨响。 惊天的巨响。 贾行云架着剑,被从天而降的影,砸得半跪在地。 从未体验过的冲击力。 在荷瓣剑上震荡。 这震荡之力,嗡地一声直接将黑马掀翻在地。 贾行云噗地一声。 口吐鲜血。 第两百三十七章 牧羊血脉 贾行云身下的土地。 方圆十米。 呈现圆形下陷。 就像一颗硕大的铁球砸在地上。 冲击波刮起的风。 不仅掀翻了黑马。 还把地上堕落者和异变者的尸体再度抛洒天空。 碎烂的尸体更碎了。 成为血碎的气浪轰然推开草皮。 圆形的坑,尽是被刮去草地,露出泥土的地皮。 硬抗一击的贾行云。 感觉浑身都快散架。 那冲击力,一浪高过一浪。 他口吐鲜血。 噗地一声又喷出一口。 血雾上扬,直冲头顶。 “牧羊血脉?是你,是你。” 贾行云头上传来兴奋的声音。 他脸色苍白、轮廓分明、颧骨极高、鼻梁高挺、头发金黄、眼瞳碧绿,紫色竖瞳一闪而过。 贾行云之前瞥到的紫影。 正是他身后的紫色翅膀。 这人。 正是红花湖卍字符石碑下,被镇压的传教士。 也是被库迪称之为始祖的——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 此时的他。 舔着唇间的血。 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 激动得全身颤抖。 “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 紫翅人声音带着颤音,激动到近乎咆哮,“牧羊血脉,顶尖食物的味道。” 贾行云很愤怒。 他胸前的骨钱令更加愤怒。 第一次,无须贾行云驱使。 六块副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同时运转。 同时。 贾行云胸前的纹身。 瞬间布满全身。 他的脸。 爬满五彩缤纷的纹理。 汇集在他眉心的位置。 形成一道忽明忽暗的印记。 这印记小而精致。 细细看去,是骨钱令的精缩版。 不全,但是闪烁着一往无前的光芒。 贾行云的眼,瞬红。 他半跪的姿势渐渐上顶。 膝盖缓慢而又坚定地寸寸上移。 这力量来源于骨钱令纹身。 贾行云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巨大压力下要夺胸而出。 或许用血脉觉醒? 或者是能量解封? 这样的措辞更能表达贾行云此刻的感受。 他想抓住这种感觉的源头。 发现很难。 力有未逮。 每每寻到一丝踪迹,就断了方向。 骨钱令。 促织牌远在南昆山。 此时的他,也只是身背六块。 终究有缺。 有缺的骨钱令,六块融合。 在紫翅人的压力下,稍逊半筹。 不过。 应激而出的骨钱令。 还有异样的光。 拥有因果眼的小和尚,打入贾行云体内的转世轮之光。 这光是佛光。 卍字符佛光冲天而起。 紫翅人轻嘶一声,瞬间腾挪。 他全身冒雾。 似乎被佛光灼烧,差点点燃。 “又是这秃驴之光?”紫翅人暴跳如雷,原地消失。 好快。 贾行云撑地而起。 骨钱令全面激发下。 他眼中的世界更加清晰。 他能看到山川地势的脉搏。 他感受到脉搏被挑动,流苏一样荡起波澜。 那道紫色的影,手掌呈刀,背后戳来。 速度之快。 指锋之上似有突破空气障的浪纹。 贾行云“看到”了。 但是,他躲不了。 紫翅人的速度,超出他驱动海黾旋的速度。 既然躲不掉,就不躲了。 贾行云的背。 衣衫破碎。 三点寒芒乍现。 一片荷瓣,片片荷瓣。 三片荷瓣瞬息放大。 贾行云后背,旋转而出三把荷瓣剑。 小型版荷花刀阵。 瞬成。 紫翅人身后的翅膀旋起空气漩涡。 他半空停滞,擦着刀阵上翻。 从天而下拍向贾行云的天灵盖。 贾行云的天灵盖血光冲天而去。 化作一道巨大的血掌拍向紫翅人。 这血掌五指似鸦,带喙啄去。 紫翅人变拍为拳。 一拳洞穿血掌。 他眼中尽是不屑。 岂料,洞穿的血掌,并未溃散。 而是迥然收紧,缠绕着紫翅人的手臂,不断上攀。 紫翅人双翅包身,锋利翅骨切断血浪。 他腾挪后移,刚刚撤步。 其脚下就现出一汪血影。 血影之中,一把荷瓣剑冲天而起。 紫翅人平空展翅,绕着荷瓣剑躲过一击。 在与荷瓣剑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眼中竖瞳一闪。 一道紫色的光,似雷电模样,轰击在荷瓣剑上。 轰地一声震响。 荷瓣剑被轰击得飞速转圈,倒插在地。 贾行云的后招接踵而至。 一道隐藏在轰鸣中的“空”声,直击紫翅人脑海。 仅仅一瞬的晃神。 贾行云的膝顶就撞向了紫翅人的胸口。 空谷牙发响,精神冲击。 螺纹咬下,贾行云隐约感受到,紫翅人胸口还没有痊愈的伤。 那里,正是五子运木,那圆木上最后那团模糊的人影,轻飘飘在紫翅人身后抵了一掌,洞穿的地方。 紫翅人瞬间被激怒。 他后发先至,抬起右腿,以膝顶膝。 贾行云很憋屈。 只觉顶到了钢板上。 他膝盖传来剧痛。 这种痛,跟奔跑中突然撞到桌子角没什么区别。 他脚下一软,倒飞着后仰身体,唰唰扔出两剑。 紫翅人双手赤红,以手拍剑。 却拍了个寂寞。 两柄荷瓣剑凭空消失。 这只是贾行云为了防止对方趁机追来的后手。 紫翅人切地一声。 浮空踩踏。 砰地一声,半空消失。 他趁贾行云身在半空,难以调整,双手抱在一起砸向贾行云的肚子。 贾行云自然不会束手就缚。 三把荷瓣剑,身前呈旋转刀阵。 紫翅人嘴角露出讥讽,砸向贾行云肚子的双拳,在翅膀的方向改变下。 突兀袭向贾行云的后背。 同时出三剑,已是贾行云眼下的极限。 他的后背大开。 身前的荷瓣剑想要转化到身后,已是来不及。 贾行云甚至都能感受到紫翅人的拳风,离着自己的后背越来越近。 没有荷瓣剑的加持。 还有血鸦笛。 贾行云的身后,瞬间起雾。 血雾化形。 数道厚实的血盾凝聚在贾行云身后。 噗噗噗。 紫翅人击穿数道血盾。 终究触碰到贾行云。 噗。 贾行云口喷鲜血,半空跌落。 漫天的血鸦,欲要控制紫翅人的血鸦。 在紫翅人扇动的翅膀下,进不得他身前方圆。 贾行云一直以来,最大的依仗之一,无效。 “小牧羊,乖乖就范。”紫翅人好整以暇,半空浮沉,高高在上,俯视着贾行云,“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 他舔了舔唇,张开双手,“相反,我要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第两百三十八章 血鸦分身 贾行云擦了擦嘴角的血,甩在地上,“你一口一个牧羊,一口一个牧羊,你才是羊,你全家都是羊。” 紫翅人并不生气,摇了摇手指,“我是星空牧场狩猎人,是为神放牧的人。” “这么说来,你就是牧羊犬咯,你的主人没告诉你,狗肉挺香吗。” 贾行云抱着膝盖,一拐一拐站了起来。 他瞥向柳嫣的方向。 那里,早没了柳嫣的踪迹。 他心下稍安。 至少没了后顾之忧。 还是柳嫣有默契,逃之夭夭,毫不扭捏。 如果磨磨唧唧,说什么“要走一起走,要死死一起”的屁话,即是对贾行云的否定,也会使贾行云畏手畏脚。 幸在,柳嫣很理智。 求援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案。 “你激我没用。”紫翅人眼中寒芒一闪,“我会让你享尽天下美女,你就老老实实做一个播种者,诞下牧羊血脉……” “呸,行径,你以为你是希特勒,还搞什么人种计划?”贾行云碎了一口血水,眼中的血色浓郁得化不开。 “那个小朋友啊?我教的,差点统一世界,怎么样,归顺我,我给你像他一样至高无上的权利。” “痴人说梦。”贾行云朝紫翅人招了招手,“别bb,反人类那一套,没有市场,要杀就杀,怎么那么多废话。” “成全你,我收集你的牧羊血脉,克隆就行。” 紫翅人单手握拳,卷翅而去。 贾行云纹丝不动。 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眼中越来越大拳头。 紫翅人眉头微皱,凌空一拳,迥然回撤。 他浮在半空,绕着贾行云飞行转圈。 并无异样。 但是,这只牧羊,脸上那是什么表情? 太淡定了。 之前那么激烈的反抗,现在就放弃了? 紫翅人觉得不对,很不对。 他绕着贾行云,飞得越来越快。 他要绕晕贾行云。 他要出其不意。 “唬我?” 紫翅人大喝一声,以诡异的角度冲向贾行云。 贾行云还是未动。 紫翅人压着心中的疑惑,飞踢而去。 轰地一声爆响。 紫翅人狼狈不堪,以翅护身,惊退倒飞。 他眼前的贾行云。 爆了? 突然自爆。 血气翻涌。 原地一片渐渐消散的血雾。 血雾散尽。 没有血肉,也没有骸骨。 贾行云似乎自爆成尘埃,烟消云散。 紫翅人眼瞳收缩。 莫名惊恐。 一段尘封许久的记忆浮上心头。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差点忘怀,久到那时候的他,连个小角色都不是。 那一天。 星空牧场叛乱。 数不清的牧羊,以界柱崩析的代价,断了星河。 乱了神族的那片天。 数个突然冒出来的牧羊强者,以自爆的方式,毁灭了屠宰场。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低阶狩猎者。 仅仅是那点余波,就差点让自己万劫不复。 如今的自己,实力与当年比起来,十不存一。 更不要说,被……被…… 紫翅人头上渗出汗来,想到红花湖遇到的那五个影。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前尚未复原的伤。 只觉那里火辣辣的痛。 该死的牧羊。 该死的自爆。 紫翅人骂了两句。 他眉心一紧。 条件反射就偏了下头。 砰~轰隆~! 重狙轰鸣的声响。 紫翅人千钧一发偏头躲过致命一击。 依然被重狙子弹擦到眉毛。 巨大的螺旋力,直接将他的眉骨绞得血肉模糊。 他来不及感受眉骨的痛。 胸前的痛已经抢先传来。 他低头一看。 那处被圆木上最后那个人影,洞穿的伤,再度撕裂。 一颗狙击子弹正在伤口处旋转着。 紫翅人身体绷紧,子弹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小半个弹头嵌进伤口中,撕裂伤并不明显。 可见。 这紫翅人的防御,变态到重狙都很难轰穿。 马场旁。 穿过高尔夫球场的丘陵上。 贾行云、柳嫣趴在相隔不远的位置。 一人手中一把重狙。 他们的身后是大批城堡保镖,还有贾家的内外卫。 贾行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自爆了吗? 这就不得不从紫翅人攻向他后背说起。 当时,贾行云血雾化形。 数道厚实的血盾凝聚在贾行云身后。 紫翅人连破数道血盾。 血鸦笛的能力被贾行云提升到极致。 红花湖时,心中那个利用血影造就分身的想法,再度疯狂运转。 贾行云骨钱令全开。 在血鸦笛血盾的掩护下,遮挡了紫翅人的视线。 空谷牙连续不断的干扰对方的感知。 螺尾咬让他瞬间和草地融为一体。 海黾旋加持下,“隐身”的他,或许瞒不过紫翅人。 但是,的转世轮,似有灵性一般。 洞悉了贾行云的想法。 那道能灼伤紫翅人的光,再度大盛。 紫翅人晃神的功夫,贾行云就利用血鸦造就尚未成熟的分身,遁了。 海黾旋加持的速度虽没有紫翅人快。 但在紫翅人没有发觉的情况下,用来全速飞驰,那速度相比而言,就太恐怖了。 边逃,还得边操纵血鸦分身麻痹紫翅人。 贾行云一口气跑到丘陵,差点精神枯竭。 好在遇到搬了救兵,前来支援的柳嫣。 “呼……”柳嫣深吸口气,从狙击镜中看到,自己开出的一枪,只是擦中紫翅人的眉骨。 好久不摸枪,生疏了。 她侧头往身旁望去。 贾行云一脸专注,紫翅人胸前那一枪,就是他开的。 他和柳嫣,同时开枪。 两枪狙击,汇成一声。 “飞过来了。” 端着望远镜的弗雷德里克赶紧趴地。 他朝脸色有些苍白的费舍尔吼道:“费舍尔,打下来,打下来。” 费舍尔眯着眼不知在做何想,被弗雷德里克吼了一嗓子才迟疑点头。 他从身后保镖中,接过一个黑匣子放在地上。 “弗雷德里克,授权。” 费舍尔打开黑匣子,从胸前项链上取下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插在了两个洞匙的其中一个。 弗雷德里克点了点头,摘下自己的假眼,放在了另外一个洞匙里。 随着两人扭转,黑匣子弹出一版液晶屏。 液晶屏上需要输入一串两人共持的密码。 完成输入密码的操作后。 液晶屏上,出现城堡四周的卫星图。 与一般卫星图不一样的是,这张图上有很多暗色的红色三角星。 费舍尔点着丘陵这边的一颗三角星点了下去。 暗色的三角星亮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基操,勿惊 丘陵传出轻微的震动。 数不清的咔擦咔擦声,连绵不绝。 似有千军万马同时上膛。 “天穹系统。”弗雷德里克指了指附近突兀出现的几个地堡,“全自动分析,全自动瞄准,全自动填弹,如有需要,速射能达到舰炮标准。” “以色列那一套?”柳嫣全神贯注,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紫翅人,手指已放在扳机的位置。 “是的。”弗雷德里克还想细说,被费舍尔轻咳一声打断。 “开火。”费舍尔连续点亮几个红色三角星。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三条火舌发出不像射击子弹发出的声音,火鞭一样抽向空中的紫翅人。 这声音很像甩鞭时发出的密响。 这是同一时间速射太多子弹,声音连成一片互相湮灭的结果。 紫翅人前冲的动作为之一窒。 子弹射在他身上,并没有造成致命伤。 金灿灿的弹头击在他身上,凌空掉落。 他就像被水泼的石头,漫天都是散落的水滴。 砰……砰…… 贾行云和柳嫣又很有默契地同时开枪。 紫翅人吃亏在前,心生防备。 这两枪,被他腾挪落空。 三条火线随着他的腾挪,转变方向,始终聚焦在他身上。 “去死。” 紫翅人竖瞳闪烁,雷电之光直接轰掉一处地堡。 他顶着两道火线,竟然不退反进。 这诡异的场面。 至少城堡的保镖有些愕然。 贾家的外卫,神色跟他们差不多。 内卫,就显得淡定很多。 毕竟,南昆山内卫,是有资格跟虫豸军团对练的。 所谓的诡异神秘,能有蟋蟀虫王成为护山神兽匪夷所思吗? “没事,淡定。”弗雷德里克本是开口安慰众人,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 他有些吃不准,天穹系统一阶段居然不起作用。 “是的,启动二阶。”费舍尔翻转液晶屏,背面是同样的卫星图,只不过红色三角星,变成了黑色。 他按下几个黑色开关。 不止丘陵附近。 马场、高尔夫球场、农场、城堡……各个方向。 都有伴随着浓烟,拖着长尾飞来的地对空。 这速度在紫翅人看来,很慢。 比一阶的火线还慢。 他轻松就躲了过去。 地对空初速的确慢,紫翅人也很容易躲开。 但是,这地对空会自动锁定目标,还带半空拐弯的。 五枚飞弹,穿花一样,速度越来越快。 紫翅人从不屑到皱眉。 漫天都是他闪避的身影,飞弹穿梭留下的白色踪迹。 天空都被飞弹喷出的尾烟染白了。 白色烟雾中,时而翻卷,现出紫色的影。 紫翅人终于心无旁骛,专心应付飞弹。 他被两枚飞弹前后封死。 其中一枚差点击中他的翅膀。 他闪避过去,心中憋起一口闷气。 紫翅人心烦意燥。 砰地一声。 又被贾行云重狙击中胸前的伤口。 贾行云把握时机的方式很古怪。 他没有瞄准紫翅人。 而是观察着飞弹的轨迹。 把狙击射向空挡处。 这看似随意的开枪,其实经过他强大的心算能力得以精准预判。 砰。 柳嫣有学有样。 毫无意外,一枪落空。 她不服气地,连开三四枪。 枪枪落空。 柳嫣浪费了十几发子弹,贾行云才再次开枪。 这一次。 他没有击中紫翅人。 而是击中了飞弹的轨迹。 在弗雷德里克惊讶的眼神中。 贾行云击中了快到模糊的飞弹。 飞弹被引爆。 惊天巨响,引发连锁反应。 另外四枚飞弹也被引爆。 半空升起五团小蘑菇云。 爆炸的冲击波,劲风一样撞了过来。 好在所有人都趴在地上。 费舍尔都傻眼了。 望着趴在地上,还抱着狙击枪观察的贾行云,情不自禁张大了嘴。 柳嫣往后望去,后面那些清一色的西方人,个个都瞪圆了眼,满是不可思议。 “基操,勿惊。” 柳嫣淡定地往后压了压手,看似恬淡地转头,实则内心再度掀起惊天波浪。 自己引以为傲的射击,又被贾行云超越了。 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 用狙击击中不规则运行的地对空? 说给重金打造两d防御系统的人。 他们会以为你在写科幻。 贾行云很淡定。 他觉得,柳嫣说得对,“基操,勿惊”。 他现在的注意力还在空中。 狙击镜下,有道紫色的影,在往下飘落。 紫翅人重伤。 好机会。 贾行云瞄准,开枪,再度瞄准,再开枪,一气呵成。 柳嫣看到贾行云的操作,又自闭了。 这个臭弟弟,两枪的间隔,居然在一秒左右。 他难道不知道,狙击的后座力,哪怕是再轻微也会严重影响准头吗? 好吧。 柳嫣的常识又被颠覆了。 她转头从狙击镜观察到,贾行云两发全中。 柳嫣很生气。 却不知道气从何来。 她砰地一声照着紫影开了一枪。 中了? 她嘀咕一句,抬头下意识望向贾行云。 贾行云也在望她。 “不对劲,太容易了。” 贾行云拿过费舍尔的望远镜,站了起来。 视线中,半空往下坠的是一片紫色的翅膀。 而紫翅人不见踪迹。 贾行云不认为,紫翅人已被轰成渣。 以他那种能抵挡重狙的恐怖防御力,虽抵不过飞弹,但也不至于连尸体都不剩下。 这一推测。 让贾行云皱起眉头。 连五枚地对空同时爆炸的威力都没有轰死对方。 那要如何才能解决这个大麻烦。 贾行云从与紫翅人三言两语的交谈中,获得所谓牧羊血脉的信息。 赵猛在挂榜阁似乎说过,同为神裔血脉的话。 此时的紫翅人又说自己是牧羊血脉? 还高高在上地说是什么星空牧场的狩猎者,为他口中的神狩猎? 结合马厩的黑魔法血纹标记。 似乎又指向邪恶的神秘学组织“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 但凡要蛊惑人心的,都有一套自圆其说的荒谬论调。 贾行云对紫翅人的论调不甚感冒。 他比较关心接受琥珀宫修复工作的贾家人,还有老妈柳如兰带来的科学家团队。 早点修复琥珀宫,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正途。 贾行云有种隐隐的担忧。 觉得这拥有天穹系统的菲弗尔城堡,也不太安全。 第两百四十章 贾大忽悠 或许,帮菲弗尔家族寻得剩下的琥珀宫残片,是加快工作进程的唯一途径了。 贾行云沉思片刻。 朝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点头。 “我能帮你们找到剩下的琥珀宫残片。” “啊?”费舍尔似乎是从惊愕中清醒,他望着远方落下的紫色翅膀,往后招了招了。 大批压枪的保镖冲了出去。 他见贾家的内外卫没有动静,这才施施然站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你刚才说什么?” 弗雷德里克的精力显然着重放在贾行云身上。 费舍尔刚发问,他就拍着手大叫,“米斯大人,太好了,有你出手,我相信琥珀宫剩下的16箱残片,一定会找到。” 在小迷弟弗雷德里克心里,米斯大人就是无所不能的。 他认为,只要贾行云说的出,他就一定办得到。 柳嫣以挽贾行云胳膊的动作,不着痕迹拉了拉贾行云的衣角,暗示他不要随便承诺。 贾行云轻轻拍了拍柳嫣的手臂,示意稍安勿躁。 他明白柳嫣担心什么。 琥珀宫自二战后神秘失踪,数不清的人耗费巨大财力物力都没有寻到,这11箱残片还是机缘巧合下才挖到。 贾行云凭什么如此笃定说能找到。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 凭骨钱令子母扣可定物寻宝的原始功能。 如果没有琥珀宫残片,贾行云一点办法也没有。 子母扣可定物寻宝的功能,不能无中生有,也不能以仿制品溯源真品。 琥珀宫的残片虽不完整,但也是真品的一部分。 那子母扣就可以对其追踪定位。 当然。 在外人面前,特别是洞悉老妈柳如兰此次带队的意图之后。 贾行云觉得是时候来波配合。 “前端科技,还没有面世的gnb项目最末端的一环。” 贾行云伸出小指,戳着指甲盖比划,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微不足道的小技术,找点东西却是十拿九稳,嗯,你们可以将其想象成……” 贾行云手势拿捏得足足的,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神秘兮兮道:“你们西方不是有占卜寻物的说法吗,我们这技术结合东方的分金定穴,特制八卦罗盘金针,能准确地依据山川地理推断出哪里有……埋藏的宝藏。” 贾行云差点顺嘴说出哪里有大墓。 柳嫣抱着贾行云的胳膊,忍得很辛苦。 她死死捏着贾行云的肉,憋着笑,肚子都在抽筋。 什么gnb项目。 听起来怎么就像“哥牛笔”的汉字拼音缩写。 什么分金定穴、罗盘金针,这不是贾家先祖的老本行,摸金校尉的勾当吗。 “嗯,这都是列入我国不可转让技术目录的高科技。” 贾行云认真的神情,正经的语气,连他自己都差点相信这是真的。 “噢,神秘的东方玄学,你们贾家都攻克了?难怪……难怪米斯大人这么厉害。”弗雷德里克眼前一亮,在众人之间比划。 “真理越辩越明,科技越合作越新,菲弗尔家族企业在前沿科技占有一席之地,我们不妨交叉授权,我想,我们的合作,肯定会诞生伟大的创新科技。” 费舍尔不像弗雷德里克这般无条件信任贾行云。 不过他也没有明确反对。 “弗雷德里克,家族企业的规划,自有董事会决定,我们无权干涉。”费舍尔拔出黑匣子的钥匙,将假眼递给弗雷德里克,“当然,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是赞成合作的。” 贾行云决定点到为止。 说得再多,也不如用寻回琥珀宫残片这个事实,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菲弗尔家族对寻找琥珀宫,洗刷梅登少校监守自盗的家族嫌疑,有着非常执着的念想。 寻回琥珀宫,这么大个人情,甩给菲弗尔家族,贾行云不信那些家族董事会成员不动心。 这个世界,什么都好还。 唯有人情最难还。 特别是琥珀宫这种天大的人情,对于菲弗尔家族来说,无可估量。 有了这层关系在,贾行云相信柳如兰之行,必有收获。 “那还等什么,我们开始吧。”弗雷德里克装着假眼,望天轻按。 他眨了眨眼,低头调整,加强语气道:“我相信米斯大人是无所不能的。” 费舍尔原地不动,他的心思更多在紫色翅膀处。 “弗雷德里克,你先带尊贵的客人回城堡,这里,我来善后。”费舍尔指了指远方,朝贾行云行了个绅士礼,说一句抱歉,就带着人走了。 “还是费舍尔考虑得周到。”弗雷德里克望着对方的背影嘀咕一句。 他转向贾行云,朝城堡的方向伸手示意,“米斯大人,请,我先联系联系斯蒂芬,看看他们什么情况。” 贾行云张了张嘴,见弗雷德里克掏出电话走向一旁。 他转头悄悄问柳嫣,“斯蒂芬什么来头?” 柳嫣白了贾行云一眼,伸出食指点着他的额头,压低声音道:“看把你膨胀的,人家那么多人,几十年没找到的东西,你张嘴就像分分钟能搞定的样子……” 贾行云耸耸肩,摸着下巴嘀咕,“真的挺简单啊!不是,我问的是斯蒂芬啊,姐。” 柳嫣抱着贾行云的手臂,靠在他身旁,她大咧咧地跟贾行云勾肩搭背,几乎咬着他耳朵耳语,“斯蒂芬啊,这边最著名的土夫子,哦,也就是我们那边说的盗墓贼,打着探险队的名头,臭名昭著。” 贾行云耳根子被柳嫣呵气呵得钻心的痒。 他暗暗轻嘶一口,抬了抬肩膀蹭了蹭耳根,“这些古老家族不是特别重视名声吗,怎么会和斯蒂芬这种人合作?” 柳嫣见贾行云耳根子都红了,促狭地吐出舌尖,点了一下。 贾行云身体一僵,拖长音抗议,“表~姐~!谈正事呢!” “是啊,谁说不是呢。”柳嫣眨巴着眼,一本正经望着贾行云,用舌尖再点一下,“我没有谈正事吗?” 贾行云不敢侧头反驳,否则这女魔头兴致一起,干得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点唇的戏码。 好在柳嫣,浅尝辄止,搂着贾行云的脖子,绕到他身后,往他背后跳去,“背我,姐姐走累了。” 贾行云忙不迭是,双手托住,摇头叹息。 第两百四十一章 探险队出事了 “看什么看,戳爆你们的眼睛。”柳嫣贴在贾行云后背上,凶巴巴地单手挥舞。 贾家的内外卫,很有眼力见地呈保护队形,侧目外视。 “嘻嘻,怎么样,有没有柳姨家主夫人的气势。”柳嫣双手交叉,搭在贾行云身前,歪头盯着贾行云的侧脸。 她深深吸口气,用脸颊蹭着贾行云的脸颊,“人们常说为爱发电,我们来摩擦下,看看,有没有电。” 贾行云无语,他怀疑柳嫣在假借曲解“为爱发电”的意思,明目张胆地占便宜。 柳嫣摩挲一阵,见贾行云脖间都起了鸡皮疙瘩,这才满意地停下动作,接着先前的话题道: “斯蒂芬人品不行,业务能力却是一流,这就是大多数西方人的德行,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多的是私生活一塌糊涂,专业领域牛笔的大拿。” “什么大拿,说白了,还不是盗墓贼。”身为考古工作者,贾行云对盗墓贼深恶痛绝。 “人家这边叫探险家,不上台面的叫冒险者,最低层挖坟掘墓的才叫盗墓贼。” 柳嫣切了一声,往上拱了拱。 她趴在贾行云背上,一前一后甩着小腿,“很多深海沉船,地洞探索,遗迹解析,都有这些人的身影,人家也干着考古的事好不好。” “那能跟我们比?”贾行云反驳道:“他们是以发财为目的,事事都讲钱,我们就不一样了,为了重现历史的真相,以史为鉴,做着大量而枯燥的研究。” “是是是,你们高尚。”柳嫣捏着贾行云的脸蛋,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是私欲横流,打着考古的旗帜,昧着良心赚钱好吧。” “本来就是。”贾行云嘀咕一句,脸蛋被柳嫣掐得更狠了。 “你当然不懂了,你又不缺钱。”柳嫣双手并用,改掐为揉,“人家也是拿命办事,按出土物的价值拿分成,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当然,那些没有委托,或者私自盗窃的,我和你的立场一致,严厉谴责。” 贾行云的脸被柳嫣揉得嘟起,他说话都不利索,“过度解读其实挺没意思的,不过,这样也好,探险队负责发掘,研究人员负责解析,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各司其职,未尝不可。” 贾行云想到的是当初龙川墓。 如果先期探墓的成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团队,而是身手不错的探险者先遣队,譬如像蒋飞那样的,说不定也不会发生考古队队员全灭的悲剧。 世上没有如果。 国内也不会允许独立于考古体系的探险队成立。 “贾弟弟。”柳嫣放下手,拍了拍贾行云的胸口,兴致盎然道:“我们在欧洲这边注册支探险队怎样?” 她想到这,突然兴奋地捏起贾行云的葡萄来,“咱们有人又有钱,大航海时代,数不清载着宝物的大船沉入海底,我们去捞一笔啊。” “你当是海贼王呢,还大航海时代。”贾行云拍掉柳嫣不安分的手,侧头白了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找刺激吧。” “对呀对呀,想想多带劲,我带着船队,去索马里打海盗。”柳嫣突然跳下贾行云的背,跑到他面前,学着海贼王女帝汉库克的经典飞吻动作。 她单手插腰,高傲地仰着下巴,用鼻孔对着贾行云,“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女人,而你,蒙奇·d·贾,可是我的海贼王?” 噗…… 贾行云措不及防,呛得一口干唾沫喷了出来。 “咳咳咳……”贾行云以手背擦嘴角,气吁吁配合着柳嫣,笑道:“那我岂不是还要召集船员,我的山治在哪……” “i&039;。”金丝短发的弗雷德里克挂断电话,举着手跑了过来。 “我厨艺也不错……” “边去,我不爱吃西餐。”柳嫣按住弗雷德里克的头,一把旋开,“我只爱中餐。” 弗雷德里克半转身,晃悠悠踉跄两步,“中餐我也会……吃,麻辣香鲜的火锅,甘甜爽口的靓汤,滑嫩有嚼劲的粉条,千变万化的面食,我都爱。” “我饿了……”柳嫣被弗雷德里克说得肚子咕咕叫,撇着嘴朝贾行云砸吧,“我要吃白切鸡、椒盐虾、卤水拼盘、菠萝咕噜肉、猪肚鸡……” 贾行云条件反射猛咽几口清口水,“这些……都没带,只有,辣条和老干妈。” “在哪在哪?”柳嫣眼中雪亮,哈着口水,跳起来就在贾行云身上瞎找,“快,快给我。” 这动作神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柳嫣要那上天的感觉呢。 贾行云边挡边后退,“表姐,矜持,在我房里,待会拿给你。” “哦?”柳嫣原地停下,眯着眼睛,咬起了下唇。 看到柳嫣招牌式的作妖动作。 贾行云暗道一声要遭。 他的脚步下意识就开始往后挪。 “好的,晚上找你哦。” 柳嫣淡定地撩了撩头发,甩向身后,抛给贾行云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率先走了。 就这? 贾行云突然有点不适应了。 柳嫣的作妖前奏都起来了。 结果…… 等等。 不对。 “晚上找你哦”,是什么话。 这是别人家里,好不好。 不是。 自家也不行啊。 贾行云决定找柳嫣好好说道说道。 他刚抬脚就被弗雷德里克拉住。 弗雷德里克眼中冒着小星星,一副痴迷样。 米斯大人真是非同凡响啊。 女神求同眠。 天啦,上帝,为什么不是我。 贾行云被弗雷德里克异样的眼神盯得,差点自闭。 不是。 你娃凑什么热闹。 柳嫣我能接受,你这样色的我下不了嘴。 呸呸呸…… 都什么跟什么。 贾行云掐起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弗雷德里克的衣袖,“那啥,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城堡吧。” “哦哦哦。”弗雷德里克揪住贾行云的衣不放,“有事有事。” 有事你倒是说啊,揪住我衣服算怎么回事。 贾行云内心升起无力感,这种男女通吃的感觉,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弗雷德里克清了清嗓,终于放开贾行云的衣袖。 “是这样的,斯蒂芬那个混蛋,要不是我打电话找探险队员确认,他还想瞒着我。” “探险队,出事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几乎能串成线的猜测 弗雷德里克长叹口气,在前给贾行云引路。 他指了指城堡的方向,“米斯大人,请,我们边走边说。” “探险队出事?”贾行云揉了揉跳动的眉心,“据我所知,探险队是三十人左右,拥有强大武器设备的专业队伍,怎么会出事?出什么事了?” “托普利茨湖你知道吧。”弗雷德里克也开始揉眉心,“我们家族在梅登祖父的笔记中,找到琥珀宫可能在那里的线索,于是委托斯蒂芬组建探险队前去探寻,没想到,出事了。” “托普利茨湖?”贾行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恍然,“那个传说埋藏着德意志黄金储备的吃人湖泊?的确有传言,二战末期,党卫军把印有帝国专运字迹的白色金属箱投入湖中,以图东山再起,传说,那些箱子里装满黄金、珠宝、钻石,还有琥珀宫的板条箱。” “是的,没错。”弗雷德里克捂着假眼,长吁短叹,“祖父的笔记中,的确有这方面的暗示。” “数十年来,我们委托过不同的探险队,一直一无所获,直到11箱琥珀宫残片的出土,我们在箱中找到了祖父留下的怀表。” “怀表里藏着一副手绘小地图,直指托普利茨湖。” “这就证实了琥珀宫残片有一部分是被藏在那里。” “笔记?地图?”贾行云暗暗想到,弗雷德里克的祖父也不是省油的灯,的确有据为己有的嫌疑。 “所以呢?探险队被人盯上了?”贾行云的猜测,让弗雷德里克不得不佩服。 他伸出拇指暗呼一声高人。 “没错,米斯大人,探险队的营地遭受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损失惨重,我刚打电话确认了,对方的人有组织,火力强大,斯蒂芬身负重伤,队员也只剩下十来名。” “琥珀宫价值连城,被人觊觎也是正常的。”贾行云转念一想,隐感事情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按你们家族的实力,应该没有什么人这么不开眼吧。” 弗雷德里克苦笑一声,“你也说了琥珀宫价值连城,再说这东西又不是我们家的,托普利茨湖那个地方,常年都有想撞大运,寻找帝国财富的探险队,斯蒂芬他们不被人盯上,我才觉得不正常。” 贾行云点了点头,为之前一时冲动,答应帮忙寻找琥珀宫残片的决定懊恼不已。 这次接受菲弗尔家族的委托。 居然陷入尴尬境地。 留在城堡,可能遭受堕落者、异变者,甚至紫翅人的威胁。 去寻回琥珀宫剩下的残片,将直面火拼。 甚至还有可能藏在暗处的神通学会、极北之地这样信奉黑魔法的组织。 柳嫣是怎么搞的? 贾行云瞬间否定自己的想法,表姐不可能坑害贾家。 那就是汉斯博士? 那个穿着精致的小老头? 不应该啊。 贾家与菲弗尔家族,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或者是他想搅浑菲弗尔家族这摊水? 贾行云的阴谋论思维无限发散。 那么弗雷德里克在里面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贾行云看着这个自顾自连说带比划的小迷弟,不得不对他产生怀疑。 当初,缅北密支那,他怎么会出现在暗拍会。 最后留下的几人中,几乎都与血鸦笛产生联系。 这是巧合吗? 而且,贾行云还记得收伏血鸦笛后,在石塔找到一枚普鲁士威廉一世金币,出自17世纪,正好处于琥珀宫的打造时代。 而古老的菲弗尔家族,一直经久不衰,与各个时期的当政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联系希特勒派人在藏地找地球轴心,和在他地下室发现一具喇嘛尸体的记载。 这几乎可以串成一条线。 给予希特勒神秘学指导的神通学会、极北之地这样的组织。 绝对不止一次找寻所谓的地球轴心。 假设。 菲弗尔家族的先辈,是神秘学组织的一员,并参与了找寻地球轴心的计划。 在大约17世纪左右,同样去了藏地。 这一点从红花湖坟岛上的墓碑:清康熙六十年辛丑春月吉日奠,传教士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之墓,可以判断。 想到此,贾行云猛然清醒。 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 难道是菲弗尔家族的成员? 怎么会埋葬在鹅城? 按理说,他应该被运往家族墓室,不应该流落异国他乡。 还是那么一方涉水的简陋坟岛。 这不仅不正常,还很诡异。 做着假设推测的贾行云,中断自己的无限发散思维。 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意有所指问道:“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是你们家族什么的人吗?” 正在自顾自絮絮叨叨的弗雷德里克闻言,微微一愣。 “这个名字在我们家族都是禁忌的存在,你怎么知道?”弗雷德里克缩了缩脖子,似乎带着后怕。 他压低声音,“据说祖上这位,是吸血鬼,曾经以传教的名义去往东方,后来被镇压了,我们家族对此讳莫如深。” 难怪永福寺要在坟岛立卍字镇邪碑,贾行云想通其中环节,反而更加迷茫。 温斯洛为什么要去清朝? 最后为什么被镇压在鹅城? 那时候的鹅城,并不发达。 而且红花湖原本就是崇山峻岭下的野湖,他怎么死在那里? 永福寺那时候也没在红花湖,鹅城最出名的也不是永福寺,而是准提寺。 为什么? 贾行云又陷入迷茫。 感觉一连串的事,隐隐约约似乎可以连在一起。 但中间又断掉很多。 不够连贯。 “据说祖上这位,去你们东方,是找一件什么神奇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也是道听途说。” 骨钱令。 贾行云瞬间明白。 温斯洛在清朝时期之所以会去鹅城。 也只有贾家的骨钱令,可以称得上神奇的东西。 不过。 问题又来了。 温思洛,是如何得知骨钱令的。 他是西方人,清康熙六十,正是普鲁士时期。 信息、交通不像现在这么发达。 他。 是怎么得知骨钱令在鹅城的? 除非? 贾行云想到一种可能。 除非,骨钱令副盘,曾经在欧洲出现过。 突厥西去?蒙元横扫欧亚? 难道忽必烈是骨钱令副盘拥有者? 贾行云越想越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不再去胡思乱想。 第两百四十三章 喝水一样简单 一行人回到城堡。 先到了修复琥珀宫残片的实验室。 此时的实验室分成很多无尘空间。 最引人瞩目的一间,就是搭载高科技设备,能立体呈现琥珀宫原状,可触摸式伸缩旋转模型。 专家组成员对每一处做着细节处理,先将模型做到丝毫无差,才能对实物做到百分百还原。 剩下的人有的用大型设备分析残片的用料。 有的依据分析资料做选料对比。 有的将选料做切割、拼合、镶嵌、打磨、水滑、爆花、水煮……等等等粗加工。 有的将粗加工的琥珀料,做更加精细的镂空雕、浮雕、浅浮雕、圆雕、阴镂空雕处理。 除此之外,还要依照残片的现状,对新料进行做旧处理,就跟造假文物一样,经过他们巧手处理的琥珀料,与残片对比,毫无破绽。 如果贾家愿意,就琥珀类文物进行仿造,根本没人看得出来。 贾家的团队,有条不紊,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流水线一般高效。 结合残片进行复原并不容易,重新打造相比反而更简单。 最后的步骤几乎都是贾家的老手艺人,借助光学显微镜,用精细的小工具,纯手工贴合、缝补、镶嵌、点焊。 单单从模型就可以看出,这个在当时被称之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琥珀宫,是多么的奢华和富丽堂皇。 用料除了琥珀,还有钻石、宝石、黄金和银箔等等等。 上面的雕塑图案,内容也十分丰富,融合了许多当时普鲁士时期的元素,皇室、教会、神话、军事、科技…… 这不仅仅是奢华和富丽堂皇的象征。 更是展示了17世纪普鲁士王国,发达的经济实力。 也是当时欧洲高水平工艺技艺的完美呈现。 贾行云为了自圆其说“gnb项目”中的前端科技。 在设备间,随手掏了一件365n波长柱式紫外点照灯。 他故作神秘地用皮套子裹住,打开开关,凑近残片仔细照射。 实则。 贾行云已将子母扣的粉末释放,沾染在残片上。 沾染的瞬间,贾行云胸前的骨钱令纹身,就起了变化。 以子母扣为主,骨钱令纹身的山川地理图亮了起来。 他脑海中不仅出现了定位,还出现方向偏移角度。 子母扣比在鹅城丰渚园,寻找荷叶双雁纹配饰时期,强化了。 贾行云手上动作不停,身体在微调,慢慢转向东南,定位角落重合。 果然是托普利茨湖的方位。 托普利茨湖位于奥地利,可不就在德国的东南方。 弗雷德里克看着贾行云手中闪烁光芒的“高科技”。 陷入沉思。 原来这就是gnb项目的一环啊。 看上去好神秘的样子。 米斯大人真不愧是神一般的人物,家族实力果然也很强悍。 跟我们菲弗尔家族一样,都是掌握时代科技的古老家族。 嗯,合作才能共赢,就不知道米斯大人对我们家的东西感不感兴趣? 要不要问问? 不行不行。 这样不够绅士。 好像有点求人家的意思。 不过,求米斯大人好像也不丢人吧。 再等等看吧。 这么多探险队都没有找到剩下的琥珀残片。 如果米斯大人真能找到。 我也能说服董事会的家族成员。 “好了,我们准备准备出发吧。” 自我揣测的弗雷德里克被贾行云打断。 他抬头一看,贾行云已经把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高科技”,交给旁人带走了。 弗雷德里克目送着“高科技”离开,数次想张嘴,就是开不了口。 “小玩意,没什么了不起。”贾行云拍了拍手,故作轻松,“我已经知道剩余残片在什么地方了,我们出发吧。” “这……这就知道了?”弗雷德里克很难不震惊,几十年都无法确认的事,自己喝口水的时间,贾行云就确定了。 太儿戏了吧? 如果没有原始残片,贾行云当然无能为力。 如今,这里摆放着11箱琥珀宫残片,子母扣定物寻宝,对于贾行云而言,可不就如同儿戏般简单。 “是啊,有什么问题?本来就不是很难嘛。”贾行云实话实说,并没有装比。 但在弗雷德里克眼中,就不一样了。 “我……我先准备准备,不急不急,明早再出发。”弗雷德里克搓着手,暗呼神迹。 他边往外跑,边回头急呼,“米斯大人,我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这可是大事,大好事。” 砰…… 弗雷德里克撞在门板上,跌跌撞撞落后两步,又捂着头冲了出去。 他一脸兴奋,完全感受不到被撞的痛楚。 贾行云望着弗雷德里克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拇指托住下巴,食指剐蹭着上唇,嘀咕道:“我是不是太高调了?过程应该再复杂一点,再画点复杂的分析草图什么的,至少看上去更加合理。” 不管了,本来就是想要加快进程,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怎么节省时间怎么来。 贾行云朝负责实验室守护工作的李林招了招手。 李林一溜小跑,毕恭毕敬叫了一声“少爷”。 “李哥,不用这样,我们都是经历生死的兄弟了,叫我小贾就行。” “好的,少爷。” “是小贾。” “好的,少爷。” 李林面无表情,跟不认识贾行云一般,冷淡的模样,一度让贾行云以为这是个机器人。 “少爷,这里不是家里,你懂的。”李林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脸马上收住。 “好吧。”贾行云无奈,搂着李林的肩,压低声音,“明天我要去一趟托普利茨湖,这边家里人的安全拜托你了。” “是有什么不妥吗?”李林敏锐地洞察到贾行云的措辞,“这次来了五个内卫,你要不要带上。” 贾行云摆了摆手,“柏林不太平,城堡估计也不安全,方才,我们在马场遇到了……诡异事件。” “缅北卡寨那种?”李林眼瞳收缩,眼睛眯了起来。 “也不算,你可以想象成是吸血鬼,狼人之类的实验室物种。”贾行云拍了拍李林的肩,悄悄环视四周,声音再度压低,“菲弗尔家族的人不可尽信,保护好我们的人为重,内卫留在这边,记住我的话,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警备升级到战时,你懂吗。” 第两百四十四章 城堡不寻常 李林毫不犹豫,狠狠点头。 “不过,少爷,你呢,去托普利茨湖不带人手吗。” “带十个外卫吧,这事你跟蒋飞说一下,让他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少爷,带我吧,我比蒋飞好用。” “贾家这边更需要你,咱们来了这么多专家,哪一个不是宝贝,还有老妈的科学家团队,那可是重中之重,你的任务更加艰巨。” “好吧,我听你的。” “嗯,这边使用武器比较方便,我找菲弗尔家族交涉下,给你们一批装备,还是那句话,如有不测,杀无赦。” 贾行云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掌刀成风。 李林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严肃站定,给了贾行云一个军礼。 贾行云干脆利落回了一礼,挥了挥手,“去吧,早做布置。” 与李林商议过后,就是跟柳如兰汇报。 贾行云一问才知,柳如兰带着团队,出了城堡,在汉斯的引荐下,去拜访其他各个领域的佼佼者。 贾行云掏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柳如兰打过电话,自己没接着,那时应该是马场遇到堕落者,无暇他顾的时候。 点开微信,还有柳如兰的留言。 “儿子,老妈出去逛两天。” “你跟菲弗尔家族的小朋友们,搞好关系。” “行了,不啰嗦了,你跟柳嫣那丫头在踏青吧,嗯,抓紧,我可等着遛娃。” “哎,又来了。”贾行云捂着脸,苦笑摇头,催婚这个命题,看来在哪里都一样。 …… 弗雷德里克与家人的交涉很不顺利。 甚至可以说,在巨大分歧下,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我们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没有找全琥珀宫,那小子一来,就说能找到?”若拉摇头撇嘴,满脸不屑。 “弗雷德里克,你小心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莉莉安一脸苍白,喝着浓郁的红色饮料。 她用手指擦了擦唇上残存的饮料,不舍地放入嘴中吮吸,“说吧,他答应你去托普利茨湖,开了什么价位,如果不高的话,就施舍给他,当旅游费了。” 弗雷德里克重重拍在靠椅上,怒声道:“莉莉安,做一个恶毒的女人很容易,请注意你的措辞,这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修养,不许你这样侮辱米斯大人。” “我认为莉莉安说得合理。”若拉盯着莉莉安杯中的饮料,喉头蠕动一下。 她艰难转头,对着弗雷德里克摆了摆手,“斯蒂芬的探险队有多强,我们是知道的,就连他都失手了,那个东方小子,凭什么?凭神秘的东方玄学吗?呵呵。” “就是,汉斯伯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有你,弗雷德里克,不要跟那些人走得太近,会玷辱你纯粹的血脉。”莉莉安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伸长舌头,舔着饮料。 似乎那饮料带着魔力,她一刻都不想离开。 “真虚伪,恶心,菲弗尔家族的荣耀都被你们这群女人败坏光了。”弗雷德里克这话说得很重,他有点气急败坏。 “弗雷德里克,过了,菲弗尔家族的荣耀,也不是你来评判的。”主位上昏昏欲睡的库迪,用眼神止住欲怒目呵斥弗雷德里克的若拉。 他拉了拉衣领,一脸疲倦,“用贾家团队修复琥珀宫,我是持保守意见的,如果不是你父亲极力推荐,我是不会答应的,既然来了,就让他们安分一点,做好本分就好了,残片的寻找,还是交给专业人士。” “为什么不试试呢,库迪大伯,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弗雷德里克据理力争,跟汉斯劝解库迪时的神情一样固执,“米斯大人的神奇,你们不知道,他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试试也不是不可以。”库迪手指点在扶手上,沉思片刻,漫不经心道:“交出天穹系统的密匙,我就答应你。” 弗雷德里克沉默了,天穹系统的密匙就是他的假眼。 菲弗尔家族一直以来的传统,采用兄弟制衡制。 库迪与汉斯。 弗雷德里克与费舍尔。 往上追溯他们的祖先,同样如是。 “你们会后悔的。”弗雷德里克摔门而出,直接用行动拒绝了库迪的建议。 他推开门,又转头回来,沉声道:“你们会为你们无知和傲慢付出代价,等着瞧,就算用我的个人资源,我也一定支持米斯大人,你们就等着迎接琥珀宫最后残片的到来。” 弗雷德里克再度走了出去,这一次,他没有摔门,而是慢慢掩上房门。 “小朋友最后的倔强?呵呵,等他碰得满头包再回来,我们再好好安慰。”若拉迫不及待地捧起莉莉安的头,舔着她脸上的饮料,并狠狠咬了一口,“毕竟弗雷德里克也是菲弗尔家族的人,呵呵。” 莉莉安吼地一声,反咬一口。 两人居然咬破了彼此的脸皮。 莉莉安将饮料洒在桌上。 若拉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仪形象,舔着桌面,嘶嘶有声。 莉莉安咬破玻璃杯,一块一块地慢慢咀嚼。 她满嘴的血,牙齿慢慢变得锋利。 她扑向桌面,以啃咬的动作,吮吸着桌上的饮料。 那饮料。 血红血红的。 比红酒浓稠多了。 库迪一脸漠然。 翘起嘴角,兴致盎然地欣赏着若拉和莉莉安的行为。 他拍了拍手掌。 一个女侍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你在怕什么?”库迪牵起女侍的手,温柔地顺着她的手臂点拨。 “没……没有。”女侍咽了咽口水,低眉顺眼,身体情不自禁颤抖。 “喂我。”库迪猛地一把将女侍拉入怀中,指了指餐盘上的糕点。 那糕点,跟豆花一般白嫩,上面还撒着血丝一样的糖浆。 细细看去,似乎还在跳动呢。 女侍颤颤巍巍用勺子拌了一勺“豆花”。 她哇地一声干呕,差点吐了。 “nonono,喂我。”库迪揉搓着女侍的腿,直揪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舔着唇,眼中冒出异样的光,加重语气,“用嘴。” “求求你,放过我吧。” 女侍再也忍不住,挣扎着跪在库迪脚下。 她哭哭啼啼,不敢抬头,“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第两百四十五章 吃火锅 “哦?”库迪捏着女侍的下巴,与她对视,“谁说要你死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女侍嘴皮直打哆嗦,脸色发白,不敢说话。 “说。”库迪加大手中的力度,指窝深陷。 女侍只觉下巴的疼痛,钻心入骨,下颌都快裂开。 “说啊,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家族长放在眼里。”库迪捏着女侍,左摇右晃,声音越来越大。 他瞪圆眼睛,眼中充满血丝,“说话,肮脏的,卑微的,下贱的,说……” 女侍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的下颌被库迪捏碎,血肉模糊的空洞哗哗地流着鲜血。 她眼睛惊恐,瞪得大大的。 她意识尚存。 却恨不得马上死去。 在她眼中。 莉莉安和若拉,沿着桌子爬了过来。 她们的眼中满是,是那种遇到美食,兴奋的。 两人嗅着彼此,动作很轻柔地按摩着女侍的每一层肌肤。 很像烤全羊之前,要入味时的操作。 若拉深深吸气,迷恋地在女侍发丝间嗅了嗅。 莉莉安满嘴血色,吻上了女侍的肩,咬上了女侍的脖,啃上了女侍的脸…… 屋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墙面上三道慢慢膨胀的影,越拉越长。 还有一道影,不断缩小。 暗色中,只剩吮吸和啃噬的声音。 还有…… 违和的、压抑的,喉咙低声嘶吼之音。 门缝外。 一双眼睛。 死寂地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带着怜悯。 带着深深的……厌恶。 …… 从晚餐开始。 贾家的团队,以饮食习惯为由,拒绝了菲弗尔家族的好意。 开始自己做饭。 李林按照贾行云的意思,将所有人的吃住搬进了小教堂。 弗雷德里克用自己的影响力,给贾家的团队配发了u系列冲锋枪。 不得不说,顶着重重压力的弗雷德里克,够意思。 “小意思,用你们的话说,这些都是毛毛雨。”弗雷德里克吹嘘着,不去城堡用餐,挤在小教堂阁楼,跟贾行云等人蹭火锅。 “感激的话那我就不多说了。”贾行云用公筷涮着羊肉,七上八下,丢弗雷德里克碗里,“以后你去我们那,别的不说,火锅管饱。” “光火锅怎么够,所有美食都要来一圈。”弗雷德里克哈着热气,吃着羊肉,眼神盯着锅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吃鸭肠。 “那你估计得一辈子呆在华夏。”柳嫣生吃一口西红柿,嘬着上面的汁,嘟囔道:“不够鲜嫩,没有南昆山的好吃。” “李林开着车,跑老远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华人超市,居然有国内的火锅底料卖,知足吧。”贾行云丢进去几块土豆片,想了想,整个盘子里的土豆都倒了进去。 “喂,还是生的。”贾行云用筷挡了挡弗雷德里克的叉子,又举起一双筷子递给他,“吃火锅得使这个,否则没那味儿。” “牛肉要什么熟透,三分熟就好。”弗雷德里克换了筷子,单手操作磕磕绊绊。 他索性双手握住,卷面条一样在锅里卷着。 卷来卷去,卷了几条金针菇。 “等不及了,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弗雷德里克伸出盘子抵在锅边,用筷子赶出牛肉。 他吞咽着口水,将半熟不熟的牛肉用筷子,又从盘子赶进自己嘴里。 “辣……辣辣辣……”弗雷德里克边咀嚼边嘶哈有声,嘴巴都油麻油麻的,说话都不太利索。 “唔,这底料,纯。”柳嫣用勺舀了一瓢红油,用味碟尝了尝,直接来了个三口闷。 她嘟着嘴,深深出气,眼泪水都辣了出来。 “表姐,你,哎哟喂,喝点奶,喝点奶。”贾行云拧开奶瓶,直接堵在柳嫣嘴里。 柳嫣仰着头,咕咕咕一口气干了半瓶。 她拍了拍贾行云的手背,下巴扬了扬。 贾行云松开奶瓶,很自然地用拇指肚去擦她嘴角的奶渍。 柳嫣的舌头下意识一卷,连同贾行云的拇指都咬了进去。 “???” 贾行云抽出手指,看到柳嫣的眼神又变了。 他赶紧开玩笑转移话题,“这么想念火锅的味道,早点回去呗。” 柳嫣闻言身体微僵,又瞬间恢复。 她筷子点在餐盘上,翘起唇角,“才不回去,这边的金发小哥哥,长得又好看,说话又好听,个个是人才,人家超爱的。” “我,我我我。”弗雷德里克举着筷子指着自己的鼻尖,差点成为对眼。 他蓬了蓬自己的头发,捋起几缕,“我就是金发小哥哥。” “边去。” 柳嫣、贾行云同时抛给他一个白眼。 “我真的是金发小哥哥呀。”弗雷德里克唉声叹气,嘀嘀咕咕,转念一想,还是火锅好吃。 他大开大合,刀、叉、筷、勺齐用,舀了大大几坨肉,冒着辣出菊花残的后果,一边嘶嘶哈哈,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这小伙,满头大汗,金发都贴着头皮了。 “家人嘛,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早晚要面对不是。”贾行云给柳嫣夹了一片青菜,还没放进她碗里,就被她挡了回去。 “我要吃肉。”柳嫣用筷子轻轻敲着碗,“都过去了,还提那做什么,我早就释怀了。” “释怀了那你还不回去?”贾行云将青菜放在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羊肉。 他抖了抖上面的汤汁,还煞有其事地吹了吹。 “我喜欢,不行乜?”柳嫣把眼一瞪,“我爱去哪去哪,我爱怎么过怎么过。” “你看,还急眼了吧,那件事……” “别跟我提那件事,还能不能吃饭了?”柳嫣气吁吁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差点把锅子晃荡点。 弗雷德里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火锅,烫得他捏着耳朵直嘘嘘。 他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埋头干菜。 “不说了,不说了。”贾行云温言细语,一手举着筷子上的羊肉,一手托在下方,“来来来,张嘴其幼幼,哥哥喂你。” “皮痒痒了是吧。”柳嫣严肃的脸,笑意瞬间绽放。 话虽这么说,身体却是很诚实。 她张嘴接过贾行云的羊肉,眯着眼,细细咀嚼。 “嗯,看在你这么诚心的分上,免你死罪。”柳嫣大手一挥,指着火锅,“但是活罪难逃,给姐姐表演一个一分钟干完汤底的绝活,姐姐就饶了你。” 第两百四十六章 吃饭都不安分的魔女 “那你别饶了他吧。”弗雷德里克屁股一撅,已经把火锅从炭炉上端了下来。 他护住汤锅,神采飞扬,“谁都别给我抢汤底,米斯大人也不行。” “你看,你的小迷弟也不帮你。”柳嫣打着响指,上下打量着贾行云。 贾行云内心叫一声姑奶奶,脸上已堆起笑来,提前举手投降。 “你干什么?吃饭呢,举手做什么?” 柳嫣狡黠的目光稍纵即逝,满眼的笑意。 好吧。 魔女换套路了,虚实结合,贾行云吃不透了。 贾行云刚放下手,就被柳嫣凑到耳边。 柳嫣吹了口热气,悄声道:“小弟弟,刚才这么着急劝我回去,是不是想姐姐了。” 贾行云正襟危坐,措不及防,呛了一口。 他手忙脚乱抓来一瓶奶,直接就往嘴里塞。 “牛奶,不是这样喝的。”柳嫣怼了怼贾行云的胯,跟他挤在一张椅子上。 他轻柔地拿下贾行云手中,没有启盖的奶瓶,用牙慢条斯理地撕开锡箔纸,含情脉脉地斜了贾行云一眼。 “牛奶,是这样喝的。”柳嫣舔着瓶口,舌头微卷,伸进瓶中,滋滋有声。 他咬着下唇,眼睛又眯了起来,用鼻音哼道:“要不要姐姐喂你喝呀。” 噗…… 弗雷德里克一口火锅汤喷了出来。 “我抗议,你们打情骂俏,可不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弗雷德里克擦着嘴,摊手耸肩,一脸无辜。 贾行云莫名燥热,悄悄挪了挪,还不敢动静太大。 他抓住弗雷德里克这个救命稻草,赶紧转移话题,“那啥,马场的那个紫翅人,费舍尔追查得怎样了。” “是哦,还有那玩意。”柳嫣瞬间恢复正常,之前妩媚的表现,似乎只是不小心露出来的小恶魔触角。 她倚靠在贾行云身上,手自然而然地搂着他。 贾行云纹丝不动,赶紧给弗雷德里克使眼色,示意他快说。 弗雷德里克眨了眨眼,恍然,他领悟到贾行云什么意思了。 “你们继续,我去楼下。” “……” 贾行云差点自闭,你恍然个屁,没有默契,你恍然个屁,你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我丢你老母。 “不是,还有这么多菜,不涮完浪费。” 贾行云赶紧夹菜往锅里丢,用嘴型告诉弗雷德里克“紫翅人,紫翅人”。 这下弗雷德里克终于领会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弗雷德里克装模作样,拍着自己脑门,刚站起又坐下。 “嗯,表演痕迹一点都没有,很自然,装,继续装。”柳嫣掐了掐贾行云的腰肉,贴着他的耳根子嘀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哼哼,记住我的辣条和老干妈,晚上再去找你。” 真来? 贾行云心肝都在颤。 早知道就不提这茬了。 魔女夜入寝宫? 想想……都害怕。 贾行云是真怕啊。 小时候,不知道多少个同眠的清晨。 贾行云醒来,不是在床底,就是在去床底的路上。 柳嫣。 睡觉。 不老实。 会踢人啊。 长大了。 力气更大,半夜睡着会不会被踢到墙上挂着啊。 贾行云不敢想了。 想想又开始后怕起来。 比柳嫣骑着德牧追自己那会还怕怕。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弗雷德里克眼中只有火锅,对两人的卿卿我我,视而不见。 当然,摒除掉贾行云的脸色。 柳嫣和贾行云搂在一起的行为,的确称得上卿卿我我。 “炸掉了小片翅膀,已经有团队在做研究。” “下午传回过一次消息,说是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元素分析还没有比对出来。” “现在这个时候。”弗雷德里克嗦着筷子往外眺望,“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怎么还没有传消息回来。” “姐,吃菜。”贾行云夹了片土豆,吹凉了才递给柳嫣。 他要转移柳嫣的精力,否则,她往下的小手,快要不安分起来了。 “喂我。”柳嫣仰着下巴,小手只是顿了一下,又紧赶慢赶地不老实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坚挺?”柳嫣嬉笑一声,轻声嘀咕。 “皮……皮带。”贾行云将土豆塞进柳嫣嘴里,一巴掌盖住柳嫣的手。 他反手一握,将柳嫣的手来了个五指相扣。 贾行云暗松口气。 这下该老实了吧。 “呵呵,男人,你太低估姑奶奶了。”柳嫣吃着土豆,说话都带着糯音。 贾行云讪讪一笑,不以为然。 却是突地脸色一僵,哭笑不得。 这个小魔女,手不止一只啊。 算了,爱咋咋滴,浑身上下就二两肉,还能被你掐没了? 贾行云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研究室失火,翅膀烧没了?” 在柳嫣挑逗贾行云的空隙。 弗雷德里克已完成了和研究室负责人的沟通。 “怎么会这样?”弗雷德里克顿地而起,来回走动,明显带着不安。 柳嫣终于不作妖了。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蹙起眉来,“子弹都轰不烂,怎么可能被大火烧掉。” “付之一炬是不可能的,重狙子弹都射不穿,怎么可能被火烧掉。” 贾行云用拇指的关节磕着牙齿,抽了一口凉气,“研究室有没有堕落者、异变者,或者紫翅人的踪迹。 “我问过了,没有,大火起得很突兀,灭得也很快,疑似人为,等研究员核对的时候,发现小片翅膀没了。 “会不会……”柳嫣与贾行云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说出,“监守自盗?” “不可能。”弗雷德里克大手一挥,叉着腰低头来回踱步,“那是家族的研究室,这次挑选的人也是十年以上的老研究员,防范那么严密的地方,就算盗了也拿不出去。” “对,拿不出去,应该还在。”弗雷德里克以拳击掌心,转身急匆匆跑下楼。 他遥遥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们不用跟来了,研究室除了家族成员,谁都不许进。” “多事之秋,菲弗尔家族的水很深啊。”贾行云思索片刻,转头望向柳嫣,正色道:“表姐,你不要多想,就事论事,你是怎么帮我们争取到这笔修复琥珀宫的单子的。” “准确的说,是汉斯主动找上我的。”柳嫣的话让贾行云眉头一皱,有种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 第两百四十七章 戏弄磨人精 晚上睡觉的时候。 贾行云还在想这个问题。 贾家在琥珀界声名远播,个中翘楚没错。 修复琥珀宫这种大事。 汉斯怎么会找上柳嫣? 他直接联系贾家不是更好?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绕了一圈? 或者换一种说法。 他直接联系贾家会遇到阻力? 那又是什么阻力? 贾行云想得有点头胀。 思绪不知不觉又绕到,弗雷德里克为什么出现在缅北密支那的暗拍会上。 那枚自卡寨石塔捡到的,普鲁士时期的金币,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贾行云隐隐觉得,似乎有一条连贯的线络,能把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情串在一起。 串着串着,贾行云又陷入迷茫。 很多地方不合理,会突然出现线索断层。 贾行云想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睡不着。 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一半是想问题想的,还有一半是心神不宁造成的。 柳嫣可说了,晚上要来找他。 一想到穿着睡衣的大姐姐,会来跟自己滚……呸……抢床单。 贾行云就很害怕。 贾行云睡不踏实。 心里老想着柳嫣什么时候来? 怎么还不来? 来了该怎么办? 会不会又像小时候那样,骑在自己身上欺负自己。 想着想着,贾行云居然浑身不自在,情不自禁撑起了帐篷。 “呸,一定是吃火锅的时候,韭菜涮多了。”贾行云迷迷糊糊想着,紧了紧空调被,侧卧卷缩。 他越想越清醒。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贾行云索性推开空调被,起身盘腿坐在床上,仰着脖子,张着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要不要再洗个澡?”贾行云抬起胳膊肘嗅了嗅,马上打消自己的想法。 “再穿件外套吧,对,不就来拿个辣条吗,不要想太多。” 贾行云患得患失。 一会希望柳嫣赶紧出现,一会又希望她已经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左等右等,柳嫣还不出现。 贾行云坐在床上,颓然泄气。 他双手郁闷地刨着自己的头皮,头上乱糟糟一团鸡窝头。 贾行云很想咆哮,“柳嫣,你到底来不来,死活给个干脆痛快的。” “烦死了。”贾行云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快熬肿了。 他低吼一声,抱起枕头窝在怀里,又捏又掐,“死魔女,磨人精,女流氓……” 发泄一阵,贾行云长舒口气,瞬间觉得心情好多了。 “就你会戏弄人?”心情大好的贾行云觉得不应该这么被动。 “我也会。”贾行云麻溜地赤脚下床,踩在地毯上,开始将枕头藏在空调被里。 他裹来裹去,弄成一副里面有人在睡觉的假象。 看着自己的杰作,贾行云满意地拍了拍手。 他调低床头灯的亮度,走到房门的地方往床上看了一眼。 昏暗的光线下,床上的假人,远远看去,很像那么回事。 贾行云的视线下意识喵往床底。 他想象着,以柳嫣的个性,她推门进来,看到自己睡了,肯定会蹑手蹑脚来吓自己。 等她走到床边,自己再迅捷无比地抓住她的脚踝。 嘿嘿嘿。 半夜床下,冷不丁伸出一双手,抓住对方的脚踝,猛地往床底下拽。 光想想,贾行云都觉得自己脚踝的位置,凉飕飕的。 要不要考虑画个妆? 床下鬼,做得逼真点? 哼哼。 表姐,你也有今天。 吓不死你。 贾行云搓着手,兴奋地光着脚小跑进盥洗室。 他把牙膏、沐浴露、洗发液、香皂屑……一股脑儿倒在口杯中,呼噜噜一顿搅拌。 看着起了沫,也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粘稠物质。 贾行云自己都觉得恶心。 为了吓唬柳嫣。 贾行云豁出去了。 他把粘稠物倒在掌心,屏住呼吸,在脸上一通涂抹。 瞬间,一张花里胡哨的脸就出现在镜子中。 为了看看效果。 贾行云还把灯关了。 他撒开条门缝,让卧室微弱的光照进来。 模模糊糊从镜子中,贾行云看到自己的丑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帅啊。”贾行云咧开嘴,差点让粘稠物流进嘴里。 他赶紧闭嘴,正准备推门出去,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咔擦声传来。 “不是吧,就来了?”贾行云手放在门把上,错愕不已。 错就错招吧。 待会悄悄的出现在她背后,来个搭肩杀,效果更带劲。 贾行云松开把手,留一丝喵眼的门缝。 卧室的门在慢慢推开。 贾行云的耳力如今极佳。 他甚至都能听到门底,摩挲地毯发出的那种细微沙沙声。 卧室的光线明晃了一下,又瞬间收暗。 贾行云都能想象,柳嫣此时的模样。 她一定是咬着下唇,眯着眼缝,蕴着坏笑,垫着脚尖闪身进门,再快速掩门,在门即将合上的瞬间,她用手掌缓冲了一下。 嗯。 脚步很轻。 轻拿轻放,是蹑手蹑脚的动作。 她的双臂应该举在同腰高的位置。 一副即将得逞的样子,活动着手指,张牙舞爪。 嗯。 她的微表情一定很精彩。 嘿嘿。 待会等我反杀她的时候,表情肯定更精彩吧。 贾行云憋着笑,差点笑出声来。 他从门缝往外瞧去。 模糊的身影已经半弓着腰,蹑手蹑脚走到床边。 咿? 柳嫣穿的什么? 睡袍吗? 好宽松的样子。 贾行云悄悄推开盥洗室的门,垫着脚,悄无声息地摸到身影的身后。 香水味? 不对啊,表姐白天用的香水还不是这个味。 晚上就换了? 女人真是捉摸不透。 香水都分日用和夜用的。 贾行云不做他想,魔女的日常,一直都是这么古灵精怪。 柳嫣如果哪天变成乖乖女了,贾行云才觉得匪夷所思呢。 贾行云伸出手掌,慢慢地准备搭上柳嫣的肩头。 他刚擦着柳嫣的睡衣。 柳嫣突然动了。 速度很快。 连地毯都被她拽动了。 贾行云本来保持着前倾的姿势。 地毯一动。 他跟着就往前扑。 刚跳起半步的柳嫣,就被贾行云搂住拽了下来。 柳嫣是要扑向床上的假人啊,被贾行云这么一抓。 前倾着就倒向了床边。 柳嫣一倒,贾行云也跟着倒。 他扶住柳嫣的背,双腿打着错乱的步伐,就靠向了对方大腿,双手更是下意识就穿搭过身,攀到了前面。 这动作? 好像有个专业术语? 贾行云想不起来。 贾行云只想得起来一句话,并且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第两百四十八章 白毛夜袭 “表姐,不对劲啊,山峰怎么变丘陵了?” “吼……” “柳嫣”怒了。 喉咙发出嘶吼的声音,掰着贾行云的手,直接来了一记过肩摔。 贾行云还很配合。 撑在她的腰窝处,半空单手前翻。 他低头的瞬间,才骇然发现。 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表姐柳嫣。 披头散发,大张着流涎的嘴。 嘴里的牙齿,满口锋利。 看上去跟食人鱼的牙齿没什么分别。 她瞬间就变身了。 撑破睡衣,浑身白毛。 她脸上出现褶皱,看不清原样。 四肢变得粗壮,指甲尖锐,脑袋变得微微前突,两颗更加长的牙齿,冒着寒光钻了出来。 与异变者不同。 她的身体没有膨胀到三倍左右。 看上去,只是结实了一圈。 她嘶吼一声,右手五指插向半空贾行云的腰眼。 危急关头,贾行云瞬间清醒。 他以拳砸向白毛的手腕,竟有一种砸在土墙上的感觉。 白毛手腕一沉,双手撑在床上,张开大嘴咬向贾行云。 刚刚落在床上的贾行云,脚下一软,直接双膝贴床,身体后仰。 白毛飞扑而来,擦着他的肚,跃在半空。 贾行云利用床的弹性,背部发力,在弹起的瞬间,双腿对着白毛的肚子就踢了过去。 背部撞墙的声音。 白毛被贾行云甩腿一脚踹向了天花板。 他弹簧床上蹦跳一样,高高跃起,双手接住下坠的白毛的手,落在床上再度弹向地毯。 半空中,贾行云身体旋转,双手举着白毛将她绞砸在地板上。 白毛嗷地一声惨叫,锋利的手指划开地毯,后滑着撞向卧室门。 “受死吧。”贾行云大叫一声,指间银光闪烁,荷瓣剑脱手而去。 荷瓣剑插进白毛的肩,带着她后飞着钉向卧室门。 卧室门轰地一声。 不是从内往外,而是从外往内。 穿着性感的柳嫣,高抬着腿出现在门洞后面。 “表姐,小心。”贾行云赶紧让荷瓣剑在白毛的肩头消失。 以她后撞的姿势,如果不撤掉荷瓣剑。 那剑尖定会插进柳嫣怀里。 “什么鬼。”柳嫣只来得及收腿,惊叫一声,就被白毛撞得倒了下去。 两人倒飞着,再度撞烂木质栏杆,悬空在三楼。 贾行云内心大叫一声不好。 海黾旋瞬开。 他快成一道残影。 踩在栏杆缺口位,高高跃起。 悬空的柳嫣吓个半死,蹬在白毛身上企图利用反作用力飞上去。 她这一脚,角度刁钻,的确凑效。 柳嫣和白毛瞬间分离。 她半空侧卧伸手,却还是与栏杆差了半丝。 柳嫣手指抠掉一片木屑,惊恐着眼,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三楼往下坠。 要摔死了? 念头刚起。 柳嫣顿觉身体一暖。 贾行云已经从栏杆处跃出,将她抱在怀里。 “搂住我。”贾行云急促开口,抱住柳嫣,冲向吊挂的高大水晶灯。 柳嫣下意识就搂住了贾行云的脖子。 她往下望去。 吓得眼皮直跳。 足足三层楼那么高。 贾行云抱着柳嫣,以水晶灯为跳板,双腿屈伸,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楼梯上。 此时。 撞烂的栏杆,还没有落在一层大厅。 水晶灯叮叮咚咚的声音,也才刚刚响起。 城堡警铃大震。 瞬间灯火通明。 贾行云抱着柳嫣往下看去。 大厅的地板上,很大一滩血,白毛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我下来。”柳嫣在贾行云怀里扭了扭,双腿一蹬,站在地上。 “表姐,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贾行云望了一眼柳嫣,赶紧收回目光。 柳嫣的穿着。 嗯。 用“衣衫褴褛”来形容,恰如其分。 贾行云只能感叹,柳嫣的身材的确太完美了。 贾行云知道,如果没有白毛这一出。 柳嫣这一身打扮,就是为晚上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准备的。 “真可惜,煮熟的鸡仔飞了。” 柳嫣一语双关,不知道她指的是白毛逃了,还是指的是不能夜袭贾行云。 她这一身,的确不太好让外人看见。 柳嫣旋着手掌,揩了一把贾行云的下巴,挑眉给了他一个飞吻,这才款款离去。 贾行云长舒口气。 暗道:幸好,想吃我的白毛先来一步,否则被这一身打扮的柳嫣给吃了,那真是骨头渣都不剩。 “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了。” 贾行云捏了捏手掌,回忆床前那一幕山峰变丘陵的手感。 他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大批荷枪实弹的城堡守卫冲了上来。 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贾行云迎了上去。 朝满脸焦急的卫队长指了指,楼下地板血迹的方向。 卫队长往下探望,塞给贾行云一把手枪,往后挥手,“追。” “不会有结果的。”贾行云纹丝不动,看着卫队长的背影喃喃低语。 …… 城堡某处卧室。 搜寻的人不会进来的几个地方之一。 “你疯了吗?居然这么鲁莽。”卧室的主人,拉上窗帘,跑到门口的位置,侧耳听着外面跑动的脚步。 “你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们整个家族?”刻意压低的声音,语气急促,他关掉大灯,还用白纱遮住床头灯。 “你能不能别婆婆妈妈,帮忙上药行不行,该死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武器,我这伤口居然愈合不了。” 影影绰绰的灯影下,轮廓看上去,正是袭击贾行云的白毛。 白毛从三楼掉下,摔断好几根肋骨,此时居然行动自如。 只是那肩头的剑伤。 愈合了又裂开,裂开了又愈合。 “你这伤,普通的药治不了。”卧室的主人,翻箱倒柜,在隐蔽处拿出一个小瓶。 小瓶小指大小。 他拧开瓶盖,用滴管吸取两滴鲜红的液体,滴在对方的伤口位置,“用始祖的血,应该可以。” 伤口位置,见血沸腾,烂肉翻卷,如开了锅的汤。 白毛咬着床单,痛不欲生。 “该死的,我的魔神,怎么会这么痛。” 白毛痛得满地打滚,大汗淋漓。 好半响。 卷肉的伤口才滋滋冒白沫,像被侵蚀一般。 伤口在慢慢愈合,在白毛以为凑效的时候,又慢慢崩开。 滴了所谓始祖血液的伤,并没有痊愈。 “不行,这伤要去族墓才能治疗。”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这个时候,打搅那位大人,你想被烧成灰吗。” 两人同时一顿,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夜,好凉。 第两百四十九章 油条,鸡蛋,牛奶 折腾了大半夜。 果如贾行云推测的那样。 毫无结果。 贾行云局外人一样,敲响了柳嫣的门。 两人双双搬到小教堂,踏踏实实继续睡觉。 贾家内外卫的防御,外松内紧。 小教堂从外面看,毫无异样,实则处处暗桩,寻常人敢进来,那就是送菜。 除非不是寻常人。 譬如。 此时的小教堂顶端,高大的十字架顶部。 蹲着一个人影。 人影四肢杵在十字架的顶部,缓缓张开翅膀,居高临下,盯着天窗往阁楼里探。 借着月色,模模糊糊的影。 远远看去。 好像一具石像鬼。 他纹丝不动,轻轻睁开眼帘。 小教堂的顶,就突然多了两轮小小的红月。 他侧耳细听。 甚至能听到阁楼里有两道平稳的呼吸声。 一道绵长,一道平缓。 呼吸的来源,正是藏在阁楼废弃画架后,贾家的两名外卫。 他紧了紧四肢上的爪。 正要从天窗一鼓作气飞扑而下。 一声细微不可闻的声音。 似蝙蝠的声线。 短暂而又急促。 他顿住身形。 朝声音来源的位置遥遥望去。 他好几次想要不顾声音主人传达的意思,从阁楼天窗扑进去。 终究还是幽幽探出口气,展开翅膀,从十字架上跃下,滑翔而去。 阁楼里。 紧挨着天窗口的位置。 梁架上。 同样紧贴着一人影。 这人影,壁画一般,似毫无生气。 他是阁楼里的第三人。 贾家的内卫之一。 是十字架上那人没有发现的第三人。 从位置上看。 他的出现,刚好在那高大十字架的底端。 他的呼吸几欲停滞,紧闭眼似进入深度睡眠。 只不过,他的十指,连着数不清的丝线。 丝线蜘蛛网一般散开,密布在阁楼各个位置。 那天窗的位置,四根比发丝还细的丝线,连成一个井字。 如果外面的人从这里突进。 内卫必然发现。 …… 虽然昨夜城堡的夜袭,引起不小的动静。 但依然没有影响,去往托普利茨湖的计划。 不得不夸菲弗尔家族雄厚的实力。 光弗雷德里克为这次行动弄来的东西,不乏tgx-evolion车型的改造重卡、tga6x6越野房车、定制版奔驰防弹车这样的重装备。 武器弹药更不用说,大多数是欧洲的现役装备。 弗雷德里克除了两个家族保镖,没有带其他的城堡卫士。 而是雇佣了跟黑水公司一样性质的安保团队。 团队的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他们的队长叫猎狐,是个脸上有疤,不苟言笑的黑人大叔。 跟贾行云等人见了一面,点点头认识后,就板着脸一言不发走开了。 果然是吃生死饭的主,全身都写满了,我不好惹,别自找麻烦的意思。 准备妥当,浩浩荡荡的队伍,往托普利茨湖的方向行进。 房车内。 “昨晚,睡得真香。”贾行云嘴里含着自家人做的油条,说话含糊不清,伸着懒腰,伸肘抻腰。 “香个屁。”柳嫣单手捂住水煮鸡蛋滚在右眼皮上,“狗吠声叫个没完,害姑奶奶一夜失眠,眼睛都肿了。” 弗雷德里克看着柳嫣的动作,手里剥的鸡蛋瞬间就不香了。 他将剥了半颗的鸡蛋放在盘中,站起身,左手背后,右手置于腹上,微弯腰,“我代表菲弗尔家族,向尊贵的客人表示诚挚的歉意。” “事情都过去了,还是聊聊这次的目的地吧。”贾行云刚摊开地图,柳嫣捂着右眼,跳起来就用嘴抢掉了贾行云还剩下半口的油条。 她怕唇上的口红粘在油条上,翻着唇,用牙咬着油条,一口嗦进嘴里,挑衅地朝贾行云扬了扬下巴。 “抢什么,这不是还有吗。”贾行云举着根完整的油条,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咣叽一声就杵进柳嫣嘴里,那油条直没手掌长。 呕…… 柳嫣含着油条,瞪圆眼,喉咙发出一声干呕。 她将手中的鸡蛋砸向贾行云,双手抱着油条从嘴里抽了出来,气喘吁吁道:“你是不是想我死,油条塞这么多。” “满嘴的充实感,这样吃东西才有味啊。”贾行云伸手接住飞来的鸡蛋,整颗塞入嘴中,含糊不清道:“唔……像我这样,多有感觉……嗝……咳咳咳。” 整颗鸡蛋进嘴,活该贾行云被呛到。 他手忙脚乱地端起牛奶,刚喝了半口,就被柳嫣一拳捶在肚子上。 柳嫣一脸坏笑,软糯糯的声音在贾行云耳边响起,“朝我嘴里塞油条?嗯?有你这么坏的吗?你怎么不塞……法……棍……面……包?” 噗…… 火急火燎将鸡蛋刚咽下去的贾行云,听到她最后咬着牙音一字一顿说的话,刚喝半口的牛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白滋滋的牛奶,喷了柳嫣一脸。 噗…… 再度喷牛奶的声音传来。 弗雷德里克擦着嘴角的奶渍,眼露哀怨,“我怀疑你们两在高速公路上开火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柳嫣舔了舔唇边的牛奶,望着贾行云翘起了嘴角。 “表姐我错了。”贾行云低头拍掌,双手合十,一边打嗝,一边抿着口腔里的蛋黄沫。 “你哆哆嗦嗦做什么,来,再塞一个试试。”柳嫣一击龙抓手,被贾行云双掌合住。 他夹住柳嫣的手掌,提到身前,歪着嘴朝弗雷德里克的方向努了努。 “你也知道有外人啊?”柳嫣眯起眼,上齿在下唇摩挲。 “别……别……这……这样不好。”贾行云嘴皮子直打哆嗦,他也不知道这样是哪样,反正记忆里柳嫣只要出现这种表情,往往都代表着自己惨痛的回忆。 “小屁孩,胆子大了,敢喷我?”柳嫣抽出手掌,扭住贾行云的手腕。 “嗯?”柳嫣见贾行云还想反抗,鼻音重重哼了一声。 这一声,在贾行云耳中如春雷炸响。 他刚升起的那点反抗念想,瞬间就烟消云散。 柳嫣扭住他的手腕,反手擒拿。 贾行云还配合他手劲的方向,来了个弯腰转体。 柳嫣拿得很舒服,用胳膊夹住贾行云的脖子。 贾行云的头在柳嫣的胳肢窝下,艰难伸了伸,才抻了出来。 刚伸出来,就被一堵侧峰堵住。 贾行云唔唔唔,差点憋断气。 弗雷德里克想象被憋的是自己,惊得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米斯大人恐怖如斯啊。 居然能忍常人不能忍。 这憋气功夫。 嗯。 相信在托普利茨湖能排上大用场。 第两百五十章 杀人湖营地 看,瞧瞧,我的上帝。 米斯大人手脚并用,埋头闷哼,这动作不就是自由泳的标准动作吗。 噢。 赞美我的米斯大人。 米斯大人个屁,贾行云只想骂娘。 满脸怀香,一点也不好受。 一坨海绵好歹还能呼吸。 这实在的软绵,上哪呼吸去。 他被憋得手舞足蹈,脸色都渐渐起了酱紫。 就在贾行云想要戳柳嫣胳肢窝的时候。 贾行云只觉脸上一松,呼吸畅快。 “哈……呼……” 贾行云急促呼吸,深深喘息。 他捂住脖子,后退着指向一脸蔫坏笑意的柳嫣,支支吾吾半天,总算说出一句囫囵话,“你等着,我会还回来的。” 柳嫣切了一声,满脸不屑。 她夹住双臂晃了晃,朝贾行云做高尔夫球挥杆动作示威,“你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下辈子投胎做个女人吧,哈哈哈,姐姐做男人,宠你。” “那啥?”感觉自己被当做透明人的弗雷德里克,缩着脖子举了举手,弱弱问道:“下辈子带上我啊,我要一直做米斯大人的粉丝。” 要不怎么说弗雷德里克是个耿直小boy呢。 贾行云和柳嫣这话,是东方人含蓄的打情骂俏,你还以为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们家或许可以养只金毛,勉为其难吧。” 柳嫣懒洋洋的话,让弗雷德里克摸不着头脑。 金毛? 话题前后不沾边啊。 不会是我吧? 弗雷德里克扯了几根金灿灿的头发,放在手指上吹了吹。 嗯。 肯定不是我。 金毛是真的狗。 我只是金发。 “好了,聊正事吧。”贾行云气喘匀了,扭了扭脖子。 他怕柳嫣继续作妖,赶紧拍着桌子上的地图,“托普利茨湖宽约250米,长约1800千米,水深达103米,三面悬崖绝壁,没有湖岸,直接就是上百米深的湖水,想要安全进入湖里十分困难。” 弗雷德里克手指在湖的东南方划过,接过贾行云的话题,“这里,就是索普小镇,被探险者称之为冒险营地。” “冒险营地又叫杀人湖营地,你们不要误会,不是说这里可以随意杀人,而是因为托普利茨湖的财富传说,每年都会吸引很多探险者,湖里死的人多了,久而久之,托普利茨湖就被传为杀人湖了。” “托普利茨湖的财富传说的确很吸引人。”柳嫣颔首点头,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击在地图上,“半个世纪以来,人们陆续在托普利茨湖里发现了50箱黄金、1本珍贵的集邮册、50千克金首饰、5枚珍贵的钻戒、22箱珠宝、20箱金币和3箱沙皇时代的金条。” “托普利茨湖的深水环境是一大优势。”贾行云双掌顺开地图,“这种没有浅滩,上来就是百米深的湖,很不符合湖泊的形成规律。” 贾行云拿起一支圆珠笔,戳在馒头上面,再拔起。 他指着馒头洞,望向两人,“这湖的形成,像不像我这样,突然被什么东西戳出来的。” 柳嫣点了点头,用手指抠进馒头,撕开更大的洞口,“所以也有传说,托普利茨湖的形成是外星人的星空战舰砸出来的深坑,深坑中不仅有外太空的科技文明,还有价值不菲的星砂。” “星砂?”这个词汇弗雷德里克头一次听说。 他不禁好奇,“什么鬼?名字听起来感觉好魔幻。” “不是魔幻,是玄幻。”柳嫣跟贾行云对视一眼,两人秒懂,“传说一克星砂重千钧,拳头大的星砂,从高空砸下来,轰成托普利茨湖这样的直线深水区,也不足为奇。” “再深也不怕。”弗雷德里克往后扬了扬拇指,“重卡上面我拉了很多水里用的设备,水陆两用车、吊式潜水仓、水上摩托艇、水下潜水器、重力平衡潜水服……” “哟,不错嘛,小金毛。”柳嫣掰掉一片馒头屑,砸向弗雷德里克,“军用设备都搞的到。” 弗雷德里克挠了挠头,瞟了贾行云一眼,“小意思,斯蒂芬团队,我还给配置了小型炮艇。” 说起斯蒂芬,弗雷德里克脸色就变得不是很好看。 他重重捶了桌子一拳,狠狠道:“该死的废物,那么好的武器装备,居然被不明人士偷袭了,真是无能。” 弗雷德里克这边在埋怨斯蒂芬的无能。 在索普小镇休整的斯蒂芬也在小酒馆咆哮。 他成绺的短发洒满酒水,红色的葡萄酒顺着他失去左耳的塌耳,滴落到打着绷带的左肩上。 他左臂吊着胸前,灰白的石膏上,画满横七竖八的鬼画符。 斯蒂芬掀翻小酒馆的桌子,右手一口大口径猎枪顶在泼他酒水那人的额头。 “琼斯老贼,别阴阳怪气恶心人,遇到神秘团队,你的探险队恐怕还不如我。” 被猎枪顶住的那人,也就是斯蒂芬口中的琼斯。 他一脸硬茬的络腮大胡子,右脸贴着两块加大号创口贴。 他吸住嘴中的粗大号雪茄,吧嗒吧嗒两声,对额头的猎枪视若无睹。 “来,开一枪试试,冲这。”琼斯伸手抓起斯蒂芬猎枪,从额头移到心口,“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当初在老子手下当小队长的时候,老子就看死你了,你,没那个种。” 哗啦啦,咔擦咔擦。 密密麻麻子弹上膛的声音。 小酒馆内至少一半的人站在两人身后,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互相对峙。 剩下一半的人,完全看不出紧张的情绪。 一行人嘻嘻哈哈,推杯换盏,兴趣盎然地吹口哨。 “琼斯老爹,好样的。” “半只耳,别怂啊,是我就忍不了,开枪啊,开枪。” “斯蒂芬原来出身老爹的探险队啊,怪不得老爹一言不合就朝他头上淋酒。” “那可不,两支探险队积怨不小,你知道不,听说斯蒂芬脱离老爹探险队的时候,害死了老爹的副手。” “难怪……难怪……他们那探险队叫什么名来着?好像……好像是……” “嘘,别说了,那个探险队已经解散了,老爹这支也是新组建的,说起来,两人半斤八两,都是脱离原来探险队,出来单干的。” 就在两拨人剑拔弩张,一点火星就着的关头。 酒馆的门从外被人猛地踹开。 一群平均身高超过两米,胡须成辫的人,走了进来。 第两百五十一章 小酒馆大乱斗 这群人牛高马大,长相粗狂,走在地板上,似乎小酒馆都在晃动。 刚进来,就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碾压得荡然无存。 “是他们……” “他们怎么来了?” 小酒馆的人窃窃私语,甚至有不少探险队的人,情不自禁压了压帽檐,生怕对方惦记上自己。 嘣…… 一枚金币弹在酒保的杯里。 “按照这个标准,有什么上什么。” 弹金币的人,腰圆膀粗,穿断袖背心,手臂上纹着一条黑色的三桅帆船。 这纹身,不仅他有,十来个两米高的汉子,人人都有。 “图勒雇佣军,自诩巨人族后裔的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由不得酒馆里的探险者们惊讶。 雇佣军和探险者是两个交集很少的职业。 甚至于行业内有雇佣军出没的地方,探险者不会涉足的说法。 因为雇佣军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危险、死亡。 而图勒雇佣军,甚至是杀戮的代名词。 据说,这只雇佣军,继承自维京海盗时期,声名远播,就没有他们不敢接的活。 “尊敬的西科夫,本店只收欧元,不收金币。”酒保并没有因为图勒雇佣军的出现就惊慌失措。 他一脸淡定,颠了颠手中的金币,又仍了回去。 西科夫反手一掌拍了回去,粗狂的大嗓子吼道:“别给脸不要脸,谁踏马规定的?” 酒保半空抄起金币,手指一弹,用一种发音古怪,众人从未听过的语言,淡淡道:“假象是认识真理的必经途径……神说的。” 西科夫脸色巨变,盯着酒保的脸,任由金币落在地上,滚向依旧对峙着的斯蒂芬、琼斯脚下。 “我们走。”西科夫大手一挥,阴沉着脸,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就要站起来转身离开。 “慢着。”酒保指了指斯蒂芬的脚下,“带走你的金币,另外……这是送你们的。” 酒保晃了晃手中的白葡萄酒,抛向西科夫。 西科夫并没有接,而是走向了斯蒂芬。 白葡萄酒砸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响声。 酒馆瞬间安静。 “滚开。”心情似乎很郁闷的西科夫,正眼也不瞧斯蒂芬和琼斯,一手一个,推在两人的胸膛。 两人后退半步,生生顿住身形。 斯蒂芬前脚刚被琼斯下了面子,后脚就被西科夫打了脸。 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嘴角情不自禁颤抖。 斯蒂芬左脚踏前,一脚踩在金币上,就这么居高临下,瞪着眼审视着西科夫。 西科夫弯下的腰,又直了起来。 他用舌头刮了刮上齿,从仰视变成俯视。 西科夫嘿嘿一乐,扭头往酒保望去。 酒保耸了耸肩,拿着布擦拭着玻璃杯。 他在玻璃杯上哈了口气,用毫不关心的语气淡淡道:“我这里是有规矩的,任何人,不准用枪,不准死人。” 难怪琼斯面对斯蒂芬的猎枪,面不改色心不跳,原来是有恃无恐。 这群冒险者,看似凶神恶煞,气势一个比一个足,都是为了面子二字。 西科夫就不一样了,脸上淡淡的红晕。 他甩了甩膀子,把腰间的枪袋摘下丢在地上。 咚咚铛铛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十来个两米左右的大高个,开始卸掉身上的武器。 重物砸地的,除了长枪短炮,居然还有火箭筒和加特林。 这都是一群什么杀神,带这么多重武器,是要攻城的吗。 “小鸡仔,让你三……” “让你妹……”斯蒂芬一猎枪就砸向了西科夫的脖子。 西科夫还说着话,就被斯蒂芬砸得歪了歪脖子。 他盯着斯蒂芬的眼睛,手臂青筋爆起,抓住枪管,一点一点掰弯。 斯蒂芬凶狠地与西科夫对视,手腕一酸,猎枪被西科夫抓了过去。 西科夫甩起弯管的猎枪,一声不吭,抽向斯蒂芬。 斯蒂芬呸了一口,抬起打着石膏的左臂,挡了上去。 石膏碎开,一块钢板露了出来。 斯蒂芬抽出钢板,左臂居然不受影响。 往后退的琼斯看到斯蒂芬的动作,眼神收缩。 原来斯蒂芬是假受伤,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险,从这里给自己埋雷呢。 “打,打死,打残。”琼斯振臂高呼,退的速度更快。 砰。 半瓶啤酒砸在琼斯的脑后。 他猛地扭头,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正在低头。 “卑鄙的家伙,找死,兄弟们,抄家伙。”琼斯一招手,呼啦啦的人扑了过去。 砸他的人跟他积怨已深,也不是好惹的主。 他举起一条凳子砸了过去,同样怒吼,“兄弟们,干他,新帐旧账今天一起算。” 小酒馆瞬间就乱套了。 图勒雇佣兵追着斯蒂芬探险队暴揍。 琼斯探险队的人跟对头探险队,打得有来有回。 掀桌的,扔凳子的,砸酒瓶的,咋咋呼呼帮腔的。 小酒馆乒乒乓乓,打着打着就开始不分你我。 越来越多的探险队成员遭受无妄之灾,被动加入进来。 一个嗜酒如命的大汉,躲在桌下,怀里抱着三四瓶酒,抿嘴品尝。 空隙看去,到处都是杂乱的脚步和跌落的瓶瓶罐罐。 他伸手去拿落在桌边的半瓶白酒。 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大叫一声,弓起身来,掀翻桌子,手中的酒瓶梆梆梆就近砸在一人脑袋上。 那人手中拿着根火腿,凶巴巴地转头。 “酒鬼,你疯了,是我。” “哦哦哦,对不起,喝得有点多。” 大汉转身就跑,妈呀,砸到自家老大头上了。 斯蒂芬被西科夫一脚踹在肚子上,横空后飞砸烂一张凳子。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还没起身,就被一块牛排拍在了脸上。 “请你的,狗日的斯蒂芬。”琼斯大步流星踩在斯蒂芬脚上,手中一瓶酒又淋在了斯蒂芬的头上。 斯蒂芬甩了甩头,怒吼一声,抱住琼斯的腿,将他掀翻在地。 两人抱作一团,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 西科夫手臂一扬,一拳砸碎一颗鸡蛋。 他定眼一瞧。 一个精瘦的小伙正站在桌子上,朝自己做撒尿的动作。 西科夫做了个捏鸡蛋的动作,顺手揪起身旁一人。 他将此人高高举起。 毫不费力当石盘砸向了精瘦的小伙。 小伙只觉眼前一花,一个半空中张牙舞爪的人就撞向了他怀里。 两人砸烂桌子,叽哇鬼叫地半天爬不起来。 刚喘匀气的两人,对望一眼,下意识就是一拳砸向对方的眼眶。 “你谁啊?” “管你是谁。” 两人冲向对方,拳打脚踢,连牙齿都用上了。 第两百五十二章 不简单的小酒保 乱糟糟的打斗场面,毫无章法,简单粗暴,一个字,莽。 这种时候,谁皮糙肉厚谁就占据优势,谁势大力沉谁就是王者。 王者不多,大多是西科夫图勒佣兵团的人。 这一个个牛高马大,两米的大高个。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探险队的干死佣兵团的”。 局势慢慢就开始变了。 互相掐架的探险队,开始调转目标,围攻图勒佣兵团。 就连斯蒂芬和琼斯,也互相骂骂咧咧地合作围攻西科夫。 西科夫的人,牛啊,一个抵三,甚至更多。 不过探险队的人更多,是佣兵团的十倍左右。 这会,探险队一个个的,都把目标对准了佣兵团。 酒保很有经验地拉下吧台的带孔铁皮。 他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就见惯不惊,躲在铁皮后,听着外面叮叮咚咚的声音,慢悠悠地擦着玻璃杯。 他边擦着玻璃杯,边在平板上记录着。 “嗯,玫瑰探险队,打碎一瓶波尔图的红酒……” “斯蒂芬的人,椅子三张,桌子两张,啤酒两箱……” “琼斯团队,水晶灯一盏,玻璃杯十二个……” “图勒雇佣团,吊灯二,餐盘五,刀叉七套,椅子两……” 嗵…… 酒保呆呆地看着冒着火花的平板,脸上火辣辣的。 平板中央,一柄变形的餐叉戳穿屏幕,露出里面啪滋响的线路。 带给他的惊喜还没完。 琼斯惊叫着从半空飞来,砸翻了挡吧台的铁皮。 他滚进吧台,双手扶着酒柜,颤颤巍巍还没站稳。 就将酒柜拉翻。 酒柜倾倒,把琼斯压了下去。 若不是倾倒的酒柜磕在了吧台上。 琼斯非被压出屎来不可。 酒柜里,数十瓶客人寄存的酒,哗啦啦碎了一地。 琼斯洗了个芳香的酒水浴。 他两只手搭在吧台上,满脸是血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一张抽搐到近乎扭曲的脸,凑到他眼前。 酒保气得牙齿磨得蹦蹦响。 我是中间人,我不能打人,我要忍住。 酒保捏着拳头,忍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人。 他不断暗示自己,要忍住,不能亲自下场坏了规矩。 琼斯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露出两颗白里透着棕色的眼球。 他转了转眼珠,看清酒保明显在忍的样子。 哪还敢多言。 琼斯咧嘴一笑,转身就爬在酒柜上,从吧台跳下。 他刚跃到半空。 就被一道凌空飞来的人影又撞了回去。 “草,怎么哪都有你。”琼斯肚子传来剧痛,怒吼一声。 两人嗵地一声,重重砸在酒柜上,直接将酒柜拦腰砸成两截。 先落地的琼斯,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推开怀中的人,一脚就踹了过去。 “老子跟你拼了。”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的斯蒂芬,抓住琼斯的双腿,正要来个原地大风车。 却是成了两截的酒柜从中折断,落在了地上。 两人重心不稳,以v字形的酒柜又滚在了一起。 两人踩在格子框里,深一脚浅一脚,蹬腿蹬得酒柜更烂了。 酒保额头上的青筋,越胀越粗,都隐隐带紫。 他全身都在发抖,喉咙里发出野兽低吼般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眼中猩红一片。 他强忍着张开嘴的冲动,上下嘴唇不断上下翻动,尽是粘稠的唾液。 在他嘴的前方,似乎有个功率极大的吹风筒,正吹向他的嘴。 他的指甲在肉眼可见的变长,整个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维尔塔,没到时候,不可。” 在酒保快要不顾一切,撕掉浑然不觉死神来临的斯蒂芬和琼斯的时候。 西科夫的大手按在了酒保的肩头。 维尔塔,也就是酒保,凝了凝身形,脖子一抽一抽,渐渐恢复平静。 他眼色恢复正常,指甲慢慢复原。 “管好你自己。”维尔塔经过短暂调整,苍白的脸慢慢有了血色。 “我再次提醒你,那个能打通神域的关键,马上就要来临,如果因为你的鲁莽,坏了大人的事,我不介意现在就撕了你。”西科夫收回自己的手,冷哼一声,转身再次加入混战。 “神域?”维尔塔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轻蔑,喃喃低语,“如果不是为了米雅的眼睛,鬼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维尔塔看着抱在一起拳拳到肉的斯蒂芬和琼斯,眼中又升起一股傲然。 他轻轻碎了一口,“呸,卑劣的血脉,都是我们神通学会的牧羊。” 维尔塔暴怒的情绪被压制下来,他冷眼旁观,又施施然开始擦着玻璃杯。 他翘起嘴角,模样恬淡。 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他约莫二十三四,眼瞳带浅褐,左眼下有一浅浅的泪痣。 他的脸型整体比较宽阔,乍一看去,不像典型的西方面孔那般眼窝较深。 他的脸色还带着隐隐的赤红,鬓毛脸庞处有那种带着天然斑,看上去似乎颗粒感的点状肌肤。 “极北之地的莽夫,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维尔塔盯着西科夫爆熊一般的身躯,心底暗暗鄙视。 西科夫越打越兴奋。 他顿足踏步,双拳捶着胸膛,如猩猩咆哮。 图勒雇佣团的十来人,浑身挂彩。 他们聚在一起,同样学起西科夫。 踏步捶胸的动作,统一整齐,似一种战舞。 他们的嘴中发出短促的喝吼,配合战舞的节奏,气势越来越强。 前一刻还被成倍探险队暴揍的雇佣兵,这一刻似乎又生龙活虎。 “玛德,这群变态,兄弟们,抄家伙。” 小酒馆的桌椅板凳,再也没有完好的了。 全部成为探险队员手中趁手的武器。 探险队这边,推推搡搡,人数众多,却是谁也不肯率先发难。 “给老子揍斯蒂芬团队的。” 琼斯双手是血,趴在破破烂烂的吧台上,气吁吁地朝探险队这边吼。 斯蒂芬滚在地上,抱住琼斯的腿,又将他从吧台上拽了下去。 两方的队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瞬间就泾渭分明地各站一边。 打还是不打? 容不得他们犹豫。 西科夫的十来个人,率先一步冲了过来。 算了。 还是干佣兵团的人吧。 两方的队员,交换着眼神,再次迎上了佣兵团。 这一次。 小酒馆。 估计会被拆了吧。 第两百五十三章 以理服人 日薄西山。 等贾行云一行浩浩荡荡,抵达托普利茨湖西岸的临时营地时。 惊得还没卸载装备,就急匆匆的开始火力布防。 临时营地里。 斯蒂芬探险队成员个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哎哟叫唤地东倒西歪。 你说是吃了败仗吧。 从穿着打扮来看,的确是一群残兵的模样。 但人精神头倒是挺足,还能眉飞色舞地吹嘘小酒馆一战干翻多少人云云。 “混蛋,该死的,可恶的蠢猪。”弗雷德里克暴跳如雷,指着斯蒂芬的鼻子怒骂,“花这么多钱请你是干什么的,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看看你的探险队,就是一群地痞,一群难民,你个白痴。” 眼眶红肿,鼻头发暗,头发被薅掉一大撮,露出暗红头皮的斯蒂芬,被训得脸皮一跳一跳。 他眼角微不可察闪出一丝狠厉,又以眼皮跳动的动作,很好掩饰。 弗雷德里克手指戳着斯蒂芬的胸口,气得毫无绅士修养,“你斯蒂芬探险队高贵,我菲弗尔家族请不起你,带上你的破铜烂铁,现在,立刻,马上,滚出我的营地。” “够了。”斯蒂芬怒吼一声,抬手打掉弗雷德里克的手臂。 他脖上青筋暴起,抬起手臂捏向弗雷德里克的喉咙。 一只手,看似缓慢,实则迅捷无比的搭在了斯蒂芬的手腕上。 “你想对雇主做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似重锤猛砸。 斯蒂芬抖了个激灵,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这对雇主动粗的恶名要是传了出去。 探险队以后休想接到任何委托。 不过当他看到对方是一个东方人面孔时,脸上又现出不屑。 “黄皮猴子,有你什么事……哎……尼踏马……松手。” 斯蒂芬斜眼瞧人,一脸鄙夷,很快就变得满脸酱紫。 他的手腕肉眼可见起了深深的指窝,那种痛入骨髓的疼痛,差点让他昏厥。 “黄皮猴子?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贾行云的眼神眯了起来,猛地瞪视斯蒂芬,“来,给爷再说一个?” 斯蒂芬嘴皮子直打哆嗦,另外一只手盖在贾行云的手背上,痛得身体情不自禁往下蹲。 弗雷德里克冷哼一声,抱起手臂冷眼旁观,脸上写满了“活该,侮辱米斯大人,就应该下地狱”。 默不作声的安保队队长猎狐,斜挎着半自动步枪,手指一直放在扳机的位置。 他看到贾行云轻描淡写就制服了高大的斯蒂芬,眼神微不可察一缩。 这个外表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东方人,很危险。 他刚才眯起的淡然眼神,是那种嗜人的前奏。 这种暗藏杀机的犀利眼神,只有行业内的杀神屠夫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这个东方人。 杀过人。 若无必要,不要轻易为敌。 猎狐忌惮地望了贾行云一眼,跟弗雷德里克打了声招呼,转身去接管营地的布防。 斯蒂芬弯着腰,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咬牙硬挺,充满血丝的眼,满是凶狠。 “我不服,偷袭算什么本事。”斯蒂芬咬着牙齿,嘴里挤出音调变型的话。 “给你机会。”贾行云松开手,站在原地朝斯蒂芬伸出拇指,再缓缓朝下,“随便来,我就站在这里,挪动一步,都算我输。” 贾行云脾气很好,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黄皮猴子,这个词,侮辱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还是整个华夏民族,是那段憋屈的历史。 对于这种人,贾行云不介意狠狠教训一下。 斯蒂芬甩了甩手腕,上面五个渗血的的指窝。 贾行云也是狠,把斯蒂芬的毛细血管都捏爆了。 斯蒂芬抽出匕首,交到另外一只手里。 他朝地下呸了一口,眼望向弗雷德里克。 弗雷德里克耸了耸肩,撇嘴示意:别看我,你行你就上。 获得雇主首肯,斯蒂芬再无顾忌。 他怒吼一声,反握匕首横切贾行云的脖子。 叮当。 匕首落地。 斯蒂芬呆呆地看着,握匕首的手腕上又搭上了五根手指。 ??? 斯蒂芬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 怎么出的手? 为什么又要捏手腕? 错愕的胡思乱想被手腕传来的阵痛取代。 这种痛,斯蒂芬居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力度刚刚好,跟之前相比,一丝也不多,一丝也不少。 斯蒂芬啊地一声痛呼,抬起右脚踢了上去。 贾行云原地不动,捏着斯蒂芬的手腕,右脚后发先至。 斯蒂芬的右脚只是动了动,又被踢了回去。 右脚被踢还有左脚。 斯蒂芬的左脚板刚离地。 又被贾行云踢了回去。 “服不服?”贾行云抬着右脚,脚尖冲着斯蒂芬。 斯蒂芬觉得那脚尖好像能洞悉自己想法的毒蛇脑袋,每次自己想要抬脚,对方的脚尖就先一步朝向哪边。 “不服。”斯蒂芬手腕的痛再度加剧。 他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头发。 “哦?那我敬你是条汉子。”贾行云提高音调,抑扬顿挫,“我们华夏人,最讲究以理服人,我也一样。” 斯蒂芬暗暗松了口气,听说东方那个国度,人都比较讲理…… 砰。 “服不服?”贾行云一脚踢在斯蒂芬右小腿上。 “服不服?”斯蒂芬被踢得右腿后抬离地,左小腿又传来剧痛。 “服不服?”后抬腾空的右腿再度被贾行云踢了一脚。 “服不服?”同样的遭遇,左腿也来了一遍。 贾行云一边轻飘飘地问着服不服,一边重重地踢在斯蒂芬两条小腿上。 他捏着斯蒂芬的手腕,左一下,右一下,抬腿动作越来越高。 斯蒂芬被贾行云颠球一样,身体被踢得平展在半空。 “服……服了……” 斯蒂芬双腿都快麻木了,眼泪鼻涕一大把。 你他喵的,不是说好了以理服人吗,为什么这么暴力。 贾行云松开手,任由斯蒂芬趴着跌落在地。 斯蒂芬用肘子撑地,艰难地爬了好几次都没有爬起来。 “我扶你。”贾行云伸出手,准备去拉斯蒂芬一把。 “不不不,我服你。”斯蒂芬连连摆手,吓得瞳孔都快涣散了。 他现在看到贾行云的手,就有心理阴影。 斯蒂芬缩着腿,连滚带爬,拱蛆一样,恨不得自己是一条多足的蜈蚣。 他现在只想远离这个看上去,长相俊朗,人畜无害的家伙。 斯蒂芬再也不信什么以理服人的鬼话了。 第两百五十四章 搓背防抽筋 “贾少,斯蒂芬的团队被人偷袭的时候,难怪会损失惨重。”蒋飞全副武装,压低u冲锋枪口,跑步到贾行云身前立定。 他一脸正色,似乎又回到军营的那段岁月。 贾行云挥了挥手,示意不必拘礼。 蒋飞眨了眨眼,小麦色皮肤泛起一抹笑意,又马上收敛。 “斯蒂芬把营地设置在湖岸的高岗上,这个地形,东面峭壁临湖,其余三个方向,南北不通,西边还是隘口地形,整个高出平地一大截,看似易守难攻,实则封死了自己的退路。” 贾行云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这是典型的饺子地势,不被包才怪,换个开阔点的地方扎营。” “我也是这个想法。”蒋飞咧开一口白牙,笑了笑,转身就走。 斯蒂芬被雇主嫌弃,又被贾行云狠狠教训了一顿,再也没脸呆下去。 他回到营地,集合探险队员,灰溜溜走了。 走到半路,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就这样走,口碑就烂了,以后谁还雇佣自己。 “不行,绝对不能让琼斯那个狗日的看笑话,兄弟们,回去。” “队长,回哪?我们好像被人赶出营地了。” “什么话?啊。”斯蒂芬梗着脖子,踢了说话的队员一脚。 这一脚,还没怎么用劲,就扯动了他小腿的隐痛。 贾行云的踢腿,不致命,也没外伤,就是腿骨麻麻的,似有蚂蚁在上面爬,痒痒的,隐隐作痛。 “没有营地就不能自己造了?”斯蒂芬硬撑着腿上的不适,脚步轻浮。 “探险队就要有始有终,名誉不能丢,只要还没有完成雇主的委托,这桩买卖就还没完,我决定了,任务继续。” 重新选择的扎营地点,挪到了原营地下首位置的开阔地。 此地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依旧临湖。 营地中心是几座大型帐篷。 重卡、房车、防弹奔驰围着帐篷摆了一圈。 车顶堆置对外的环形沙袋阵地,由蒋飞带领的外卫小队负责。 外圈由伸缩式铝合金架设通电篱笆,每隔几米,就有一座消防梯合成的临时岗哨。 岗哨下面是枪堡,上面是架设的大功率探照灯。 临湖的岸边,还组拼了涉水的浮板充作码头。 各式各样的设备从重卡中被运了出来,一部分搬进帐篷,一部分放入水中。 “喂。”柳嫣碰了碰咬破线皮绞接线路的贾行云。 她用胯骨蹭了蹭贾行云,压低声音,“之前没好意思问你,你确定琥珀宫剩下的残片在托普利茨湖?” 贾行云用绝缘胶缠着裸线,朝远方的蒋飞打了个ok的手势。 蒋飞点了点头,合上开关。 夜幕降临的营地,瞬间灯火通明。 贾行云拍了拍手,这才正面向柳嫣。 柳嫣蹭胯的动作还没停呢,这一下,差点蹭个正着。 贾行云屁股一撅,躲闪过去。 他掏出胸前的骨钱令,朝柳嫣晃了晃,“表姐,你忘了?我有子母扣啊。” 柳嫣赶紧捂住骨钱令,四下探望着塞入贾行云衣内,“要死啊,这么多外人在,赶快收起来。” 她见贾行云收好了骨钱令。 这才拍着胸口,用手指点着贾行云的额头,“败家玩意,财不外露不知道吗。” 贾行云被点得一仰一仰的,“不怕的,不瞒你说,就算骨钱令丢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毫无影响。” “有奇遇?”柳嫣抱住贾行云的手臂,往湖边拽,“今晚是下不了湖的,刚好,趁这时间,给我说说你的事,哼,姐姐要严刑逼供。” 柳嫣白了贾行云一眼,脑袋绕着脖子转一圈,张嘴发出“昂”的声音。 贾行云觉得暮色灯光下的柳嫣,“凶神恶煞”地做出这个动作,居然有点可爱。 在性感妩媚的御姐女王范柳嫣身上,能看到可爱的一面,真是难得。 不过。 马上。 贾行云就对自己的想法后悔了。 “脱掉,脱掉,统统脱掉。”柳嫣解开鞋带,摔脚就将鞋子高高抛起。 她还要去解腰带,被贾行云一把按住。 贾行云哭笑不得,差点捂脸,“表姐,注意场合。” “哟。”柳嫣撩了一把贾行云的下巴,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小屁孩还知道护食了嘛。” 她单手搭在贾行云肩头,绕着他的身体慢悠悠转了半圈,猛地跳到他背上,“放心,姐姐的宝贝,只给你一个人看。” 噗! 贾行云条件反射向后伸手,还没搂到柳嫣,就被她用小腿骨顶开。 “现在,就让你大饱眼福,咯咯咯。”柳嫣轻笑着从贾行云身后跳开,踩着旋转的步伐,呼啦一下扯掉身上的外装。 贾行云全身一紧,还以为柳嫣要作妖。 他定睛一看。 除了外装的柳嫣,一身三点式红色泳衣。 完美的曲线,精修一般的弧度,在那抹红色光影下,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原来柳嫣早就做好准备,里面穿着泳衣,就是要不经意间给贾行云一个惊喜。 贾行云暗松口气,惊喜差点变成惊吓。 柳嫣吹了声口哨,朝贾行云勾了勾手指。 她来到湖边,试了试水温,扭头朝慢慢走来的贾行云说道:“这温度,夜泳刚刚好,来,给姐姐湿身,要不待会可抽筋了。” “能不能不要用什么虎狼之词啊,听着怪怪的。”贾行云蹲在柳嫣身边,掬起湖里的水从她脊椎顺下。 柳嫣打了个冷战,用湿润的手抱着手臂搓了搓。 “姐姐快到虎狼的年龄了,不用虎狼之词用什么。”柳嫣没好气地瞥了贾行云一眼,反手指了指后背,“咋滴,我背上有刺啊,用手搓揉你会不会。” 贾行云看着柳嫣光洁无瑕的后背,支支吾吾捧着水揉了上去。 湖水微凉,手掌却是滑嫩温润。 贾行云索性放开手脚,精油开背的手法给柳嫣来了个大开大合。 “唔,加大力度,再往下一点。”柳嫣咬着下唇,感受着后背的温暖,声音带着糯糯的甜丝。 这略带蛊惑的魅音,贾行云觉得,乐师月小玖在柳嫣面前,也稍逊功力。 贾行云觉得,手掌的温暖越来越高,连带着自己的脸庞都热乎乎的。 他突然口渴得厉害,好想喝……水。 第两百五十五章 夜湖同泳 口干舌燥的贾行云掌心拐着拐着,就脱离了初衷。 “小坏蛋,不可以使坏哦。”柳嫣按住贾行云的手,嘻嘻一笑,脚下一蹬,一个猛子就扎进湖中。 溅起的水花淋了贾行云满身满脸。 贾行云抹掉脸上的水珠,狠狠拍了自己两巴掌。 刚才想什么呢? 魔怔了吧! “叫你不老实,叫你不老实。”贾行云自欺欺人地拍打着自己的手背,嘀嘀咕咕,“哼,你想揽月?看我不抽死你。” 他掬起湖中的水,连番浇在红扑扑的脸蛋上。 好不容易才扑灭心中的那股邪念。 眼前的湖面皱波微褶。 倒影在水中的影,脸上还残留几抹红晕。 几串气泡翻腾,炸开了倒影。 一个出水芙蓉的美人鱼后仰着冲出水面。 她身洁无暇,弧线优美,湿漉漉的长发串着映照月色的水珠,宛如点闪的珍珠。 泼撒的水花,漫天零散,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似围绕这柳嫣这个湖中仙子,轻扬欢快跳跃的湖精灵。 她美丽得夜色的湖水,也起了波澜。 她性感得远方的山色,也施了青黛。 她那俊秀的峰峦啊,月色都娇羞地埋入云层。 “快来游泳呀。”柳嫣后仰着伸手,再度扎进湖里。 贾行云看痴了,觉得这魔女竟如此好看。 原来她一直这么好看。 她就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梦幻尤物。 嗯。 和我一样优秀。 贾行云恬不知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被一道湖中射出的水柱射得湿了裤脚。 “喂,小弟弟,你行不行了啊,居然到了撒尿湿脚背的地步?”柳嫣在水中沉浮,说完还喝水朝岸边的贾行云飚射。 “谁说不行,我还能迎风翻墙呢。”贾行云切了一声,跳着脚躲着柳嫣的水箭偷袭。 “哟,嘚瑟,你小时候说这话我还信,现在嘛……”柳嫣眼露不屑,朝贾行云勾了勾手指,笑道:“进水来,姐姐验验货。” “你悠着点吧,夜水这么凉,感冒了我可不负责。”贾行云脱掉鞋子,卷起裤腿,坐在岸边,把腿伸进湖中。 “你不负责,谁负责。”柳嫣竖起掌心,朝贾行云推出一面水墙,咯咯一笑,越游越远。 贾行云举起手挡住脸,外套湿了大半。 他苦笑摇头,自己真是贱,明知道柳嫣肯定会朝自己推水,还挑了个好地方坐着给她浇。 哼,等着瞧,我会射回来的。 “喂,表姐,别游远了,湖里有吃人大水怪。” 贾行云捂嘴做喇叭状,吓唬柳嫣。 “除了你能吃我,谁敢?”柳嫣水中扑腾着水花,遥遥的声音传来。 妖精,我看是你吃我才差不多吧,还我吃你? 贾行云自嘲地笑了笑,刚要开口,他脸色就变了。 “抽筋了……咕咕咕……救……咕咕咕……我。”断断续续的声音,急促的拍水声,柳嫣的脑袋在水中沉浮。 贾行云唰地一下扯掉外套,外套还在半空,他人就跃进湖中扎了进去。 猛子一扎瞬息十来米。 贾行云在水下看到柳嫣右腿弯曲,双腿一动不动,双手毫无章法地胡乱划水。 “别乱动,冷静,我来了。”贾行云心急如焚,脑袋刚浮出水面,还来不及换气,就憋着音喊了一嗓子。 “我来了,我来了。”贾行云摸到柳嫣后背,左手从她胳肢窝穿过,右手托着她的腰,抬起她的上半身。 “嘻嘻。”耳边传来柳嫣的嬉笑,“看你不下水,怎么样,老娘略施小计,还不是乖乖就范。” 柳嫣哪里是抽筋的模样。 她一脸蔫坏的笑意,神采飞扬,转身就环住了贾行云的脖子。 “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贾行云脸色立马黑了下来,他水中的手狠狠拍了柳嫣一巴掌,“再拿人命开玩笑,我可就真发火了。” 柳嫣看到贾行云一脸严肃,有发脾气的迹象。 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的确有些过火。 “好了啦,不生气嘛,我错了好不好。”柳嫣柔声细语,往贾行云身上靠了靠,用脸颊轻轻磨蹭着他的脸蛋。 “真是拿你没办法。”贾行云叹了口气,态度瞬间软掉。 这个妖精魔女,轻易不发嗲,一旦发起嗲来,钢板都要酥。 “既然来都来了,客官,进来玩玩呗。” 柳嫣双手吊在贾行云脖子上,歪着脖子挑眉。 贾行云只差没翻白眼,好嘛,魔女又恢复原样了。 “玩你个屁,早点……” “好哇。” 贾行云看着柳嫣眼睛慑起怪异的光芒,顿时内心就两突突。 我说什么了? 好像引起误会了? 不是。 回味一下,贾行云总算醒悟什么意思了。 喂喂,表姐,你什么表情。 玩你个屁,是玩个屁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嫣又开始眯眼,咬起下唇了。 她双手环住贾行云的脖子,身体往前再度靠了过来。 柳嫣嘟起嘴唇,嘴里发出“么啊么啊”的声音。 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贾行云往后缩着脖子,看得牙痛。 柳嫣要么么哒,贾行云要躲闪。 两人踩着水,涌起的浪花,在两人身前激荡起“荡浪……荡浪”的声音。 那浪花啊,翻山越岭,无比愉悦。 “好了好了,给你给你。”贾行云后仰得脖子发酸,他眼睛一闭,嘟起嘴印向柳嫣的唇。 “美得你。”柳嫣手指按住贾行云的额头,嘻嘻笑道:“臭流氓,想亲我?” “……” 贾行云郁闷得,内心呐喊:到底谁流氓了。 “真的想亲我?”柳嫣看着贾行云精彩变幻的脸,把头悄悄地往前凑了凑,故作神秘道:“你喜欢水下运动?” “是的,怎样?”贾行云被柳嫣激得耿直了脖子,索性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咿?”柳嫣双手扶住贾行云的肩膀,邪魅一笑,眼神瞟向水下。 “那我倒要看看,变形金刚擎天柱出现没。”她嗦地一声含了口湖水,喷了贾行云一脸,翘起嘴角,脑袋缓缓下沉。 贾行云哭笑不得,变形金刚到了柳嫣的嘴里,竟然成了毁童年系列。 “美得你。”贾行云拿柳嫣的原话堵她。 他猛按柳嫣的头顶,转身就弹水划开。 “小弟弟,你等着,咳咳咳。”柳嫣钻出水面,狠狠拍打水面,呛得伸舌干呕。 她被贾行云这一按,呛了好几口水。 贾行云扭头朝柳嫣扮了个鬼脸,还竖起手掌,朝她推起水墙。 柳嫣毫不示弱,拍水拍得啪啪响。 两个老大不小的人了,在湖中打起水仗。 水花飞舞,波光闪闪。 嘻嘻哈哈,愉悦爽朗的笑声。 贾行云只有在柳嫣面前,才会毫无顾忌,显露另外一面。 柳嫣看似跳脱,实则牢牢守着底线。 她在外人眼中,是不可高攀的冰山。 在贾行云面前,是芳草遍地的绿洲。 她的花,只为一人开。 第两百五十六章 水中有古怪 “不来了,眼睛都泡肿了。”柳嫣软绵绵摆了摆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她撩了撩肩上的长发,朝岸边踩水。 哗啦声响。 贾行云双手撑在湖岸,跳转着冲出水面,坐在岸边。 他揪起头发,挤了挤,甩着脑袋,嘴中发出舌头碰触口腔的“噜噜噜”的声音。 “我在红花湖都没有夜游过,今晚可算为你破了戒……” 贾行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踩着水的柳嫣怼了回去。 “你可拉倒吧,别以为我不知道红花湖禁止游泳。” 贾行云一寸寸拧着裤子上的水,头也不抬,“话虽这么说……” “啊……” 柳嫣在水中猛地一顿,惊叫着转身,“水里有东西。” “还来?快上来吧。”贾行云跺了跺脚,侧着脑袋拍了拍耳朵,“别一惊一乍的,我可不会再上你的当。” “是真的,啊……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柳嫣脸色巨变,拍水的动作变得激烈起来。 “装,继续装。”贾行云淡定地抱起手臂,静静地看着柳嫣表演。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柳嫣惊慌失措的表情也太逼真了吧。 不对。 水中有古怪。 贾行云表情渐渐严肃。 他下意识松开手臂,看到柳嫣猛地推开一道巨浪,朝远处移去。 “救我……”柳嫣的眼神带着惊恐,胡乱挥舞着手臂,被什么东西从水中高高顶起,又缓缓落下。 嗡……锃……唰。 三声连成一道的轻响。 岸边卷起一股风旋,贾行云已出现在柳嫣的头上。 黾,具极强斥水性,能排开300倍于身体体积的水量,水面游走如履平地,可视为无物。 骨钱令海黾旋,真正的威力,是在水中。 贾行云立在水面上,身如无物,犹如海面上静止的黾。 他脚尖点水,真正的水上漂。 贾行云一手持荷瓣剑,一手抓住柳嫣。 很重,不止柳嫣身体的重量。 巨大的吸扯力从水中传来。 柳嫣啊嘶一声,被两股力气争夺得身体快散了架。 贾行云松开柳嫣的手,扎入水中。 开启海黾旋的贾行云,水中无比顺畅。 水的阻力不是阻力,而是助力。 他看到柳嫣乱弹的脚下,一条人身鱼尾,眼珠突出泛水膜光的……美人鱼,正抓住柳嫣的脚踝,拼命扇动着鱼尾往深水区拽。 这东西用美人鱼来形容,不太贴切。 鱼人应该更准确点。 这鱼人,长相丑陋,光秃秃、滑腻腻的人头,已经朝鱼头的模样在进化。 身体有几条横七竖八的暗纹,看上去像是拼接形成的瘤纹。 那鱼尾的鳞片,不似骨质那般覆盖一层生物膜。 颜色看上去比较暗沉,有种金属氧化后的破旧感。 贾行云水中搂住柳嫣的腰,手中的荷瓣剑唰地劈出气泡的浪条。 夜色不明,看不太清。 浑浊的液体从鱼人断裂的手臂喷出。 鱼人猛烈挣扎,泛起剧烈的气泡。 它尾巴横甩,抽向贾行云。 贾行云横立剑面,居然听到“噹”地一声水中闷响。 这鱼尾,果真是金属。 怀中抱有呛水的柳嫣,不易恋战。 贾行云手腕轻转,剑刃劈落几片鱼鳞钻出水面。 贾行云撤掉荷瓣剑,顺手抄起一片鱼鳞,抱着急剧呼吸,咳嗽不断的柳嫣,在水面点着水花,疾驰而去。 他飞身上岸,将柳嫣护在身后,往后望去。 影影绰绰的湖面,一道巨大的山峰暗影由远及近。 暗影划开水浪的声音,像极了钱塘江涨潮的声音。 “什么鬼?”柳嫣从贾行云身后探出半颗湿漉漉的脑袋。 她心有余悸地靠紧贾行云,抱住他的脖子,身体隐隐发抖。 魔女也有害怕的时候。 何况是被水中的不明物袭击。 “退。”贾行云二话不说,转身抱起柳嫣往帐篷跑。 “来一梭子。” 贾行云朝持枪冲过来的蒋飞吼了一句,紧了紧怀中的柳嫣,再度加速。 蒋飞没看清贾行云抱的啥。 他只觉眼前一花,贾行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探照灯,湖面。”蒋飞在对讲机中吩咐一声,手中的冲锋枪打开保险。 光照刚起的瞬间,冲锋枪的火舌就喷了出去。 湖面上,那哪是什么山峰。 是一道巨大的、残破的鱼鳍。 在探照灯的照射下。 那鱼鳍缓缓下沉。 水涡渐消的湖面。 突然涌起一股巨浪。 探照灯没照射到的前方,一堵小山一般的暗影,从水中跃出,又钻进湖面。 巨大的水浪,把岸边临时拼接的码头,都冲得差点散架。 整个营地齐刷刷的探照灯打了过去。 湖面犹如白昼。 光照下,湖中一道十米左右的暗影不断迅游。 一颗枪榴弹嘭地一声激射入湖。 蓬地一声闷响。 湖面升起一股巨大的水蘑菇。 蘑菇爆开,内卷的白烟被漫天的水滴冲散。 烟消云散,湖面重归平静。 那道暗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湖面上残留着鼓泡的白色气泡。 时不时爆开的串串轻烟。 似乎昭示着刚才发生过什么大事。 新营地不远处。 回到旧营地的斯蒂芬团队。 差点遭受灭顶之灾。 朝向临湖悬崖那一面。 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影。 如壁虎一般,无声无息攀爬着。 此时,湖面一声爆响。 随后就是水纹震荡的余波。 这余波不仅是爆炸的余震,还有水中那道巨大的影发出的声波。 声波震到悬崖边。 峭壁上的影,统一掉头,争先恐后撤离,甚至互相推搡着在湖面下起了饺子。 斯蒂芬被枪炮声惊得赶紧集合队伍。 等看清是新营地朝湖面开枪时。 斯蒂芬骂骂咧咧解散队伍。 “玛德,这些腐朽的贵族,大半夜的闲着没事干,居然在湖里炸鱼。” 他手枪插兜,双手插腰,走到悬崖边,解开裤头,朝新营地的方向撒尿。 “喝爷的热酒吧,该死的家伙们。” 此时,正是峭壁上的影掉头进湖的时候。 下饺子的声音刚刚响起。 “嘿嘿,我撒泡尿的阵势都这么大。” 斯蒂芬尤不自知,洋洋得意,还以为这是尿入湖水激起的声音。 斯蒂芬全然未知。 若不是贾行云命令开枪。 今夜。 死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第两百五十七章 半神传说 歪打正着的贾行云,不仅救了斯蒂芬探险队的命。 还无形之中打乱了很多人的部署。 新营地不远的小树林。 后撤着影影绰绰的人影。 索普小镇上。 十几辆改装吉普刚刚启动,又熄了火。 小酒馆的灯,亮了好几次。 最终也暗了下去。 这个夜晚。 很多人不眠。 胡乱猜疑。 都是因为贾行云下令开枪的影响。 罪魁祸首此时在帐篷里拿着鱼鳞示意。 “这是合金材料,不是真正的鱼儿鳞片。” 贾行云将鱼鳞仍在桌面上。 鱼鳞发出噹的一声嗡响,轻颤着停了下来。 裹着风衣的柳嫣,吹着头发,一脸后怕,“鱼人?我没有听错吧,袭击我的是鱼人?” 贾行云点了点头,还未开口。 一脸麻然的安保队长猎狐举起鱼鳞,对着光照道:“传说托普利茨湖中有水怪,跟威尼斯水怪一样,经常能从附近的渔民口中听到长相怪异,满嘴尖牙的水怪吃人的故事。” “那这材质怎么解释?”蒋飞用自己左手的仿生小指,敲了敲鱼鳞,“听,声音带金属脆响,大鱼成精也不可能是金属体质吧,又不是怪兽电影。” “况且贾少看到了,那是鱼人一样的东西,人身鱼尾,符合西方美人鱼的描述。” 弗雷德里克摇了摇头,敲击着桌面,“显然美人鱼没有这么丑陋,而且神话中的美人鱼都是生活在海里,以声音蛊惑人心,还没听到淡水湖中有这样的传说。” “如果是美人鱼倒好,我就怕是另外一种。”贾行云接过猎狐手中的鱼鳞,在指尖旋转,“托普利茨湖为什么被称为冒险者的天堂,还不是因为这里的确有价值不菲的财富。” “除了天然的深水环境,也与二战时德军的重视脱不开关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柳嫣把自己的头发绑在一起,盘了个髻,“你是想说这里可能是德军的实验基地。” 贾行云点了点头,面向弗雷德里克,“我没猜错的话,你祖父的笔记应该多少提到过吧。” 弗雷德里克神色闪烁,欲言又止。 他叹息一声,缓缓开口,“的确隐晦提到过。” “二战末期,军队作战失利,战斗减员非常严重。” “当政者为了军队的战斗力,启动半神计划。” “也就是有违人道的杂交人种计划。” “他们通过手段将动物和人体进行缝合,希望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半神军团。” “不过,这终究是妄谈,连他们内部都掀起巨大的反对声音,直到战争结束,这一计划也没有执行。” “还好。”蒋飞悄声嘀咕,活动活动左手两根仿生手指,“如果跟龙川墓中的怪物一样,那真是乱套了。” 贾行云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思索。 他见弗雷德里克话已说完。 把目光望向了柳嫣。 柳嫣同样朝他望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 “表姐,我想你也应该想到了。”贾行云长舒口气,声音沉重,“这种思想,来源于黑魔法吧。” “嗯。”柳嫣抱着手臂,单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所谓的半神计划,脱胎于亚特兰蒂斯的黑魔法传说。” “他们会使用咒语将半人半兽的生物,驯化为听话的奴隶。” “还会用黑魔法给人装上动物的头颅,变成凶残的半兽人部队。” “深受神秘学影响的当政者,在二战末期启动半神计划,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鱼人?”猎狐没有明说,质疑的目光看向了贾行云。 “不排除人为的可能。”蒋飞生硬地回了一句。 这是什么眼神? 怀疑贾少说谎? “有可能。”弗雷德里克用指肚刮了刮鱼鳞边锋,“从斯蒂芬探险队被人偷袭,再到今晚鱼人的出现,似乎预示着有人不想我们进湖。” “越是这样,越能证明,米斯大人的推测没错,琥珀宫就在托普利茨湖。” “为了菲弗尔家族的荣耀,为了洗脱祖父的嫌疑,拜托了,米斯大人。” 弗雷德里克朝贾行云深深行了一礼,拳头重重捶在鱼鳞上。 贾行云明白弗雷德里克的意思,就算前途危机四伏,他也会冒险一试,捶鱼鳞的动作,不仅表达他的决心,也在警告猎狐。 猎狐作为安保团队,完成雇主的委托就好,其他的不用考虑。 方才猎狐寥寥数语,有顾虑重重的嫌疑,不是一个称职安保人员该有的表现。 猎狐大概猜到弗雷德里克的意思。 “放心,我们是专业的。”猎狐点了点头,黝黑的脸,看不出表情,他一声不吭转身走出帐篷。 “我去排岗。”蒋飞朝三人挥手,最终面向贾行云点头示意。 贾行云扬起下巴算是回应。 “我和你一起去。”弗雷德里克与蒋飞肩并肩走出去,他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你们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防人之心不可无,是吧,走,我们在营地四周埋些地雷,斯蒂芬他们不就被不明人士偷袭过吗,不得不防啊。” “想什么呢?”柳嫣双臂撑在贾行云右肩,脑袋枕了上去。 贾行云微微侧头,差点碰到她的嘴唇。 柳嫣的口气很好闻,有股淡淡的幽香,让人止不住想要品尝。 “我在想城堡马场,我们遇到的那个紫翅人。”贾行云闻着柳嫣身上刚沐浴过后的清香,目不斜视。 柳嫣懒洋洋地靠向贾行云怀里,见他毫无动静,气不打一出来。 “喂,木头,我要跌倒了。” “哦哦哦。”贾行云赶紧伸手,搂住柳嫣,将她揽在怀里。 他逗孩子睡觉一般,轻轻拍着柳嫣的后背。 柳嫣微微闭眼,往贾行云怀里拱了拱。 她双手环住贾行云,贪婪地深吸口气。 “你是担心所谓的半神计划不是纸面草稿,而是成功了?”柳嫣抬头望向贾行云好看的侧脸,见他望了下来,又埋首贴耳,倾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很有力,一点也不慌乱,更没有心猿意马的躁动。 柳嫣甚至怀疑贾行云的取向有问题。 自己的魅力无人可挡,哼,臭弟弟,我不信你对我没。 “紫翅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据?”贾行云用下巴压了压柳嫣的头了句,“别闹。” 柳嫣摇了摇身,哼唧一声表达不满。 第两百五十八章 回忆诡异 这魔女,手刚刚转了方向,准备不安分呢,就被贾行云拍了一把。 “我是在想,紫翅人属于半兽人吧,怎么这么巧,出现在城堡的马场,堕落者,异变者,黑魔法,黑太阳图纹,同时涌现一般,一股脑儿出现。” “再加上我们对莉莉安异变者身份的怀疑。” “菲弗尔家族的水很深啊。” “那照你这么说,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琥珀宫而来咯。”柳嫣语有不满,因为她算得上是琥珀宫修复委托的中间人。 “别说,还真是。”贾行云扶正柳嫣,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 贾行云拖来椅子,靠着柳嫣坐了下来,正色道:“你有所不知,我经历不少诡异事件,不得不从阴谋论开始怀疑。” 贾行云伸出手指按住柳嫣欲言又止的嘴。 “假设,琥珀宫是一个局,11箱残片的出现,是为了引我们来托普利茨湖。” 柳嫣伸手松开贾行云的手指,眼露疑惑道:“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至于这么复杂?托普利茨湖有什么东西值得做下这个局。” “一切的表象都有深层的含义,你想想看,不管中间过程如何,我们是不是来到了托普利茨湖,斯蒂芬探险队的遇袭,是不是促成了我们的成行。” “我还是那句话,因为什么?” “因为它。”贾行云从胸前掏出骨钱令,吊着链,在柳嫣眼前晃。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之前那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吗,现在我就告诉你。” 贾行云指了指骨钱令,加重语气,“你还记得有次给我打电话,我没接着吗?” “嗯,我还问过柳姨,柳姨说你在龙川探墓,没有手机信号。” 贾行云收起骨钱令,娓娓道来。 “就从那次探墓说起。” “应该是骨钱令副盘的属性,复活了龙川墓的琥珀俑。” “他们隶属先秦长生堂,堂主叫赵猛,三个香主叫月小琉,月小柒,月小玖,妄想复活长生军,恢复大秦荣光的一群人。” “还有一个叫月小尒,贾家先祖曾经探墓而进,复活了她,我叫她婆婆,是个老顽童,对我们贾家有恩。” “龙川墓中,考古队和我们前后脚进墓,遇到了一种酸与造型的怪物,考古队几乎全灭,鹅城电视台的记者佟菲语,我学妹范晓红,学弟韦世强都死在了墓中,韦世强因为吃了长生药,没有死,还成了赵猛的走狗。” “从赵猛的嘴中,我得知骨钱令的真相,竟然是始皇打造的长生寻方令,佩戴副盘的人,统一有个称号,叫八部使,赵猛就是荷瓣莲的部使。” “也是在墓中的丹室,我被刚复活的赵猛打伤,阴差阳错,激活了骨钱令的神秘力量,这股神秘的力量,让我只是接触过荷瓣莲,就能得到荷瓣莲的能力。” 说到这,贾行云扯开自己的衣襟。 他心随意转,隐于身体里的骨钱令纹身,缓缓浮现在他皮肤表层。 从他胸口的位置纹身浮现,扩撒全身,五彩缤纷的纹理,慢慢爬上脸。 他的眼开始变成淡淡的红色。 柳嫣大呼神奇,摸在他的肌肤上,啧啧称奇。 “骨钱令和我融合了,我就是骨钱令,所以,我才说,就算骨钱令丢了,也没关系。” 贾行云褪去纹身,扣好衣服。 柳嫣一脸不舍,感觉还没摸够。 “所以,那把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剑,就是这种神秘力量?” 贾行云点了点头,很满意魔女柳嫣的神情。 他有些洋洋得意地显摆,“还不止这个,弟弟我现在就是个大宝贝,姐姐你一定喜欢。” 柳嫣剜了贾行云一眼,“是,大宝贝,姐姐喜欢得不行,快说。” 贾行云嘿嘿一乐,继续开口。 “赵猛一心想要复活长生军,他认为只要骨钱令聚齐,就拥有活死人的能力,这一点从琥珀俑的复活可以证明,至于是不是只有这个能力,还不得而知。” “后来,赵猛做局,引我去缅北,就是要抢夺卡寨禁地的血鸦笛,这血鸦笛也是骨钱令副盘之一,我老爸和二叔把我蒙在鼓里,做了个局中局。” “在密支那的卡拉庄园,我第一次,准确的说是第二次遇到月小尒,从她嘴里得知长生堂的所有信息。” “暗拍会上,我得到一张矿场的归属合同,其实这是局开始的地方。” “入了矿区,我们在磅石台的别墅,遇到了诡异事件,红毛怪和红雾的出现,后来证明是血鸦笛在作祟。” “但是,还有两事不明,第一件事,就是我遇到一个无头女尸,这家伙,深不可测,反正我是打不过的,而且,没有头的她,富有类人情绪。” “第二件事,就是我在卡寨禁地的象牙山山脊上,遇到一颗圆木,上面有五个光影,疑似五子运木,我差点……” 说到这,贾行云内心一揪。 他眼皮猛地跳动。 听得聚精会神的柳嫣,突然笑了。 那种匪夷所思的笑,很渗人。 她的披风沾染红色的小颗粒。 隐隐渗血的颜色,慢慢渗透出来。 “咯咯咯……”令人心寒的笑声从柳嫣嘴里传出。 一簇红色的,鲜红得如火焰的发,从她头顶竖起。 贾行云这才想起,五子运木,不可言明,否则有诡异发生。 在卡寨禁地,刻木前,就有过一次江晓蔷和瓦策的异变。 这一次,贾行云刚开口,同样的情形再现。 今日不同往日。 贾行云迅捷无比地抓住柳嫣的手,胸中“空空空”的声音,如重雷轰鸣。 空谷牙可不惑。 柳嫣全身一震,诡异消失得无影无踪。 “发生什么事了?” 柳嫣刚开口,发觉口干舌燥,全身虚脱。 她颓然倒下,被贾行云一把抱住。 柳嫣骇然发现,毫无征兆,全身酸软,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气。 贾行云后悔不已,抱起柳嫣,将她平放到床上。 “没事的,休息下就好了。”贾行云看着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直冒汗的柳嫣,握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不怕,我会一直守着你。” 第两百五十九章 眼睛都肿了 柳嫣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中一只长有很多触手的水怪,把她缠住往水里拽。 她想喊,触手堵住了她的嘴,让她不能呼吸。 深水的压迫感,恐惧的未知。 让她毛骨悚然。 她被触手拉着,深入湖底,如坠深渊。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冰冷的寒意。 她瞪圆眼珠,无声嘶吼着。 内心一遍遍叫着贾行云的名字。 “啊”地一声。 柳嫣从床上猛地挺了起来。 “哎哟!”“妈耶!” 两声惨叫同时响起。 柳嫣捂着头,晕头转向。 贾行云捂着右眼眶,满眼都是星星。 在柳嫣床边守了一夜的贾行云,迷迷糊糊打盹呢,就被猛地挺身的柳嫣撞得差点破相。 他捂住右眼,感觉手上湿漉漉的。 贾行云松开手掌往眼前一看,满手的生涩泪水。 “你怎么在这?”柳嫣揉着额头,龇牙咧嘴地抬头。 她看着贾行云的眼眶,噗嗤一笑,又瞬间一脸严肃,“肿起来了,快去涂点消肿的药。” “我怎么在这?”贾行云指着自己的鼻尖,哭笑不得,“还不是为了照顾你。” 柳嫣瞟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完好无损。 内心感动的同时,又未免有些微妙的失落。 “你不晓得睡床吗,啊,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觉。”生着闷气的柳嫣推开膝盖上的被子,双脚轻轻蹬了贾行云一下。 她坐在床边,到处找鞋。 一双鞋被贾行云从床底抽了出来。 贾行云捂着右眼,弯腰将鞋穿在柳嫣脚上,“睡屁的床,你再把我踹下床底,我又蜷缩着冷一夜?” 柳嫣撑着贾行云的背,嗤笑一声,脸上泛红,“小时候不就故意整过你一次吗,怎么滴,这么小心眼,要记一辈子?” “你确定是故意?”贾行云侧脸望了柳嫣一眼,那慢慢肿起来的右眼,快猕猴桃那么大。 “怎滴?”柳嫣梗着脖子,把眼一横,“小时候的我,是仙女,仙女睡觉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踢被子,一定是你自己做梦自己踢的。” 贾行云内心嘀咕:前一刻还承认是自己故意整人,这一刻就理直气壮地否认。 “是,你是仙女,长恶魔角的仙女。” 贾行云拍了拍手,弯腰搭手,捏着嗓门,尖细着声音,“仙女奶奶吉祥,小贾子给您请安了。” “这还差不多。”柳嫣晃着脚,跳下床,手指搭在贾行云手背上。 “不对,你嘲笑我老了。” 等柳嫣回过味来,贾行云已经迅速抽手跑出帐篷。 大笑一声跑出帐篷的贾行云,跟在外面踱步的弗雷德里克差点撞了个满怀。 弗雷德里克指着贾行云肿起来的右眼,惊讶得还没开口。 柳嫣就抱着贾行云的外套冲了出来。 见到弗雷德里克在场,柳嫣愣了一下,才将外套披给贾行云。 “清晨的天很凉,别感冒了。”柳嫣一副小媳妇的恭顺模样,害羞地瞄了贾行云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她双手绞着衣角,嗔怒地白了呆若木鸡的贾行云一眼,急匆匆地跑进帐篷。 换作妖套路了? 贾行云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一脸无辜地对上了弗雷德里克的眼睛。 弗雷德里克摸着下巴频频点头,一副“我滴明白的干活”的模样。 瞧瞧,我的上帝,哦,不,我的米斯大人。 仅仅一夜,就将小野马驯服得服服帖帖。 看,他肿起的眼眶,柳嫣泛红的额头。 可见,昨夜两人的战况是何等的激烈。 米斯大人不愧是我崇拜的男人啊。 文艺片都拍成了功夫片。 是的,米斯大人是我等楷模,我决定向他看齐。 贾行云望着弗雷德里克异样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喜欢自我揣测的金毛,又想歪了。 他呼了弗雷德里克一巴掌,揉着肿起的眼眶,“准备工作做好没,不趁早上凉爽出发,想什么时候开工。” 弗雷德里克眼睛又亮了,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瞧瞧,米斯大人,奋战了一夜,拖着体虚的身体,居然头一件事就是想着琥珀宫的打捞工作。 这种精神是何等的伟大。 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不。 光努力是没用的。 还要跟对人,抱住米斯大人的大腿,是我弗雷德里克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喂,说话啊,你嘴角流哈喇子是怎么回事。”贾行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觉得今天的弗雷德里克怎么这么不对劲。 一脸猪哥样,眼神散着光,望着自己,毫无对焦。 弗雷德里克嗦哈一下口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瞳孔终于对焦了。 “哦哦哦,我过来就是想说,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不吃点东西就出发?” “吃过了啊。”弗雷德里克愣愣地望着贾行云,不明所以,他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贾行云还没吃呢。 “算了,啃点面包哄哄肚皮,我们出发吧。”贾行云揉着眼眶,往帐篷喊了一嗓子,“表姐,游湖咯。” “你们去吧,我肚子疼,亲戚来了。”柳嫣的声音从帐篷中传出,带着隐隐的憋气。 “谁来了?”弗雷德里克刚转身,就被贾行云按住头旋向前方,“不该问的别问,女人,总有那么几天。” “哦?哦!”弗雷德里克点了点头,心想米斯大人真神奇,不仅了解男人,还了解女人。 湖边停着一艘装备各种仪器设备的拖船,临时码头上,忙碌的身影,检查着设备的运转情况。 贾行云端着盘小香肠、烟熏鱼块、小西红柿组成的早餐,边走边吃。 一路上,他那颗红肿的眼,吸睛无数。 “撞门板上了。”贾行云叉着小西红柿,狠狠一口,自顾自解释,也没人搭话。 贾行云打着饱嗝上了船,抿一口矿泉水,大手一挥。 “解绳。”蒋飞跳上船来,朝岸边的兄弟挥手。 “这个方位,五百米。”贾行云用红色标记笔在地图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再画了个圈,“具体的位置,我们再看看。” 开船的猎狐一声不吭,拿着地图走向驾驶舱。 拖船启动,船尾激起浪花,朝正东的方向行驶。 “确定就在那里吗。”弗雷德里克搓了搓手,盯着湖面,脸上写满期盼。 第两百六十章 帝国黄金 “我猜的。”贾行云眨了眨眼,睁眼说胡话,“我研究了很多探险队的笔记,做了个痕迹线路图,发现正东五百米的地方属于最深的位置,条件限制,涉足的探险队几乎都没有探到底。” 具体位置,拥有骨钱令子母扣的贾行云早已探明。 但是,对菲佛尔家族抱有警惕的贾行云,不得不防一手。 从未到过托普利茨湖的贾行云,如果一来就找到了诸多探险队几十年都没有找到的琥珀宫残片,传出去,难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贾行云要弯弯绕绕,营造一种不经意间撞大运的效果。 而不是直来直去,直扑目的地。 “好吧,没关系,时间还多,我们慢慢来。”弗雷德里克眼神一暗,失落的神情稍纵即逝。 他指了指船上的木箱,“米斯大人,你先歇会,我去投水下扫描仪。” 看着弗雷德里克失落的背影,贾行云默默说了句对不起。 蒋飞从木箱里拿出一个个篮球大小的圆球,丢进湖里。 他趴在船边看着圆球沉入湖中,刚抬头,就捂着眉梢眯眼朝北方眺望。 “不用理他,斯蒂芬团队的船。”弗雷德里克放下望远镜,递给走来的贾行云。 贾行云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得真切。 斯蒂芬团队的船是一艘改造的渔船,隔着这边远远的,不紧不慢地吊在拖船的侧方。 湖面上,不止他们一支探险队,就这么一小会,已经见到好几艘探险船只。 有的是游艇,正有蛙人跳水。 有的是渔船,往湖中滚铁网。 有的是拖船,往水里放潜水仓。 甚至还有单人快艇,船尾拖着缆绳连接的带齿钉耙,用轮机绞着,希望能撞大运。 这些都比不上弗雷德里克带来的设备。 他每隔一段距离,就让人往湖里丢水下扫描仪。 丢多少,大型投屏上就出现多少个分频。 画面尽数是水中的场景。 随着扫描仪下沉得越来越深,水中的光线开始变暗。 扫描仪依照光线明暗,自主调节亮度,四周照得犹如白昼。 湖中的鱼被亮光吸引,一群群,一簇簇随着扫描仪的下潜在四周游弋。 随着深度越来越深,鱼群也越来越少,出现的鱼,明显也越来越大。 等到扫描仪沉入湖底。 分频好些个暗了下去。 却是扫描仪没入淤泥,消失成湖中的“宝藏”。 贾行云对这种方法不太抱有多大希望。 除了大型沉船,多大的宝箱沉入湖中,都会与湖底的环境融为一体,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除非有探测功能。 “金属探测器有反应了。”弗雷德里克操作着仪器,扭头朝向沉思的贾行云解释,“rs系统,反潜设备。” 好吧,贾行云被啪啪打脸。 弗雷德里克把现役的军用设备搬了过来。 “下潜。”被打脸的贾行云走向重力平衡潜水服,半道上又被蒋飞制止了。 “我来。”蒋飞抢先穿上潜水服,试了试呼吸器。 “人不用下水啊,带机械臂的。”弗雷德里克指了指潜水吊舱,在操作台上一通操作。 潜水舱被金属绞丝的缆绳缓缓放入水中。 拖船划着圆弧,开回到金属探测器有反应的上方停了下来。 贾行云又不是万能的,哪会样样精通,潜水嘛,嗯,鹅城巽寮湾景区海边玩过浮潜。 贾行云虚心向弗雷德里克请教操作技巧,很快就掌握诀窍。 两人合作着,弗雷德里克调整潜水舱的方向,贾行云熟悉着机械臂在水中的使用情况。 缆绳一软,潜水舱半截没入湖底。 贾行云对照监控扳的画面,操作着机械臂。 从生疏到熟练操作,直到如臂使指,时间很短。 机械臂触摸着淤泥,卷起一阵阵浑浊的湖水,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能不能摸到东西,全凭感觉。 这个感觉不是手感,而是屏幕上,机械臂状态的咬合数据。 “有了。”贾行云抖了抖手,看到数据显示其中一条机械臂,咬合弧度,再也触碰不到一起。 “吊上来。”弗雷德里克搓了搓手,跑到船边扶住缆绳,恨不得自己用力往上拽。 蒋飞按下按钮,轮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拖船往下一沉,缆绳开始上绞。 浮出水面的潜水舱被吊入船舱,机械臂上咬合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长方形箱子。 弗雷德里克还没等潜水舱落地,就用钢杵猛地插进箱子。 他大喝一声,跳起来,用身体压住钢杵。 很尴尬,箱子没撬开。 贾行云暗笑着,操作设备,松开机械臂。 砰地一声巨响。 长箱掉下来,把船舱砸了个窝。 弗雷德里克往后一跳,差点被倒下的长箱砸中。 贾行云暗暗咋舌,拉响割树的电锯,照着长箱薄口的位置切了下去。 切割声带着电光火花。 刚切开豁口,黄灿灿的东西就哗啦啦掉了出来。 “帝国黄金!”弗雷德里克惊呼不断,拉住贾行云的手臂,示意不用切了。 贾行云关掉电锯,放到一旁。 众人围了上去。 长箱里掉出一块块条形金砖,每一块都打上了符号。 “帝国专运。”弗雷德里克摸着长箱上的德文,“果然是党卫军的财富。” 贾行云拿着两块金砖碰了碰响,随手丢在地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传言二战末期,党卫军把托普利茨湖,当做保存财宝的保险柜,从各地洗劫来的财富都投入湖中,以图东山再起。” “那还等什么,接着来,肯定不止一箱。”弗雷德里克觉得这些都是自己国家的,遇到了就不能放过。 “要是你,你会在同一个地方投下所有的黄金吗。”贾行云指了指金属探测器上面的信号,一片平静。 “就一箱啊。”弗雷德里克刚提起的兴致,被浇得暗了下去。 “当然不止。”贾行云望向弗雷德里克,手指做了个闻香式绕圈动作。 “明白了。”弗雷德里克眼前一亮,指挥猎狐开船的同时,组织人手继续往湖中投扫描仪,“找到第二个投放点就可以初步推算投放模式,不管是直线,还是弧线,咱们今天先赚上一笔再说。” 第两百六十一章 宝箱争夺战 第二点很快探明。 同样的操作,“浑水摸鱼”一般。 吊上来的是一箱子在当时值钱,现在价值一般的金沙。 只要有东西,不管价值如何,至少满足了贾行云和弗雷德里克这两个有钱人的探险乐趣。 很多看似简单的操作,两人都亲力亲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是他们没见过世面,而是男人的乐趣,有时候真的很简单。 比如这湖中撞大运一般的寻宝吧。 就算出了那么大一箱金砖,两人眼皮都不眨一下。 对未知物的开箱操作,得知藏着什么东西的瞬间,才是乐趣最的部分。 钱不钱的,对他们来讲,真的无所谓,主要是好玩。 第三点的探明花了不少时间,也与前面两点的距离相去甚远。 箱子里的东西是一些金银首饰。 看得出来,近代工艺痕迹比较重,不是什么古董。 这就是金属探测器的弊端所在。 如果埋藏宝藏用的不是金属材质,或者箱子里的东西不是金属,基本没辙。 这也是为什么有这么多探险队,会用拖网来耙湖的原因。 斯蒂芬的探险队此时就在耙湖收网。 不仅是他,卯足劲要压他一头的琼斯,跟他前后脚下铁网。 此时两船相隔不远。 斯蒂芬和琼斯互相挑衅着对方,脏话连篇。 “斯蒂芬,你个可耻的叛徒,婊子养的,简直是探险界的败类。” “琼斯,你个肮脏的,下贱的蠢猪,母猪都不愿意靠近你。” 双方队员摇旗呐喊,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场面。 甚至还有人冲天开枪,为己方助威。 咣。 两艘船同时巨震,水中摇晃。 “怎么回事?”斯蒂芬站稳脚跟,扶着船破口大骂,“开船的混蛋,你早上吃屎了吗,怎么驾的船。” 要不怎么说琼斯跟斯蒂芬同出一支探险队呢。 骂自己人的话几乎都一模一样。 琼斯看到船尾的铁网慢慢平铺着扯出水面,意识到拉到重物了。 “兄弟们,估计要发。”琼斯刚吼了一嗓子,却觉得不对劲。 铁网扯出水面的弧度出现倾斜,往斯蒂芬的船方向偏了过去。 斯蒂芬也同样发现问题所在,两艘船的铁网在水面上开始靠拢,船慢慢开始尾对尾。 “该死的混蛋,搭网了。”琼斯重重拍在船上,朝驾驶员吩咐,“加大马力,给我将对面的船拖翻。” 斯蒂芬狠狠碎了一口,挽起袖子,挥舞猎枪。 他朝天开了几枪,用枪口的温度点燃香烟。 他猛嘬一口,喷出烟圈,咆哮道:“动力全开,船坏了是小,面子丢了是大,给我拖。” 两边的船同时加速,船尾喷出巨大的浪花,铁网不断绷直浮出水面。 就像湖上拔河一样,铁网越绷越直,将中间绞在一起的位置露了出来。 “宝箱,宝箱。” 双方的队员同时指着中间高喊。 只见两张铁网绞在一起,缠着一个高约五米、宽约三米的箱子露出水面。 箱子能隐约看出黑乎乎的颜色,上面长满钙化的小石头,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水虫在里面钻来爬去。 “抢啊。” 没有任何犹豫,斯蒂芬和琼斯带着队员冲了过去。 探险界的规矩,无主的东西,只要没过手,谁拿到算谁的。 铁网被绷得笔直,踩在上面跟平地差不多。 两个人的探险队积怨已久,小酒馆一战,彻底引爆矛盾。 这时候看到这么大一宝箱。 两人不约而同,直接用了枪。 砰砰砰的枪声同时传出。 不断有人倒下。 这个时候,谁还站着往前冲,谁就是傻子。 斯蒂芬趴在铁网上,匍匐前进,头上嗖嗖的子弹飞过的声音。 “老爬过去,占据宝箱的有利地势,我们就赢了。” 斯蒂芬翻滚到网边,用下巴夹住猎枪,倒伸手抓住铁网吊了下去。 其他人有学有样,倒攀岩一般,蹭蹭蹭的就往宝箱的位置爬。 “炸了对面的网。” 琼斯的策略和斯蒂芬完全不同,只要把对面的铁网炸断,自己一方的船就可以拖着宝箱扬长而去。 轰地一声。 水中升起水蘑菇。 这一发手雷扔歪了,泛起来好几条大鱼。 “混蛋,火力压制呢。”斯蒂芬咆哮着,他倒吊着,单手抓网,单手抓枪,从铁网伸出枪管往外胡乱开了一枪。 这一枪,好巧不巧,刚好打到扬手扔雷的琼斯。 琼斯手上一抖,袖口被击了个对穿。 他冷汗都吓出来,还好子弹穿衣而过,没有击中手腕。 “雷……雷……”他身后的队员,惊恐地指着他,争先恐后往后滚。 琼斯定睛一看,手中的雷还被他举在半空呢。 他吓得,脑袋嗡地一下,下意识就将雷甩向了侧面。 巨大的爆响,离他不远的位置爆炸。 琼斯被气浪掀得在铁网上滚了好几圈。 他耳中嗡嗡嗡的,差点失聪。 两次大难不死,琼斯庆幸的同时,默念了一句“上帝保佑”。 “琼斯,这样打下去,大家都要完蛋,宝物我们平分怎样。”斯蒂芬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为了显示他的诚意,他那边的枪声同时消停。 斯蒂芬拍了拍耳朵,别的没听清,就听到最后一句。 他本想拒绝,可看到湖面四周,隐隐约约有数支探险队围了过来。 这样打下去,两败俱伤,宝箱肯定也守不住。 “行啊,斯蒂芬,我以我奶奶的头巾发誓,你出来,我保证不开枪。” 琼斯往后招了招手,示意枪停,但是人不可以停,趁这机会,速度压上。 斯蒂芬也在打着马虎眼,他的人从水中扎猛子过去,比琼斯要快。 “没问题,琼斯,宝箱我甚至可以不要,都给你。”斯蒂芬玩了个字眼,宝物说成宝箱,就是要引起琼斯的琢磨。 琼斯没有上当。 他暗暗怒骂一声,蹭蹭蹭往前爬的动作一刻不停,“要不,你来开箱,箱里的东西,你看着给我两,我不贪心的。” 斯蒂芬看到自己的人已接近黑箱,他移到网边,翻身起身,话都不稀罕说,直接扑了过去。 水中哗啦声响,竟然是两边的人都从水里冲了出来。 两拨人同时抵达黑箱的位置。 第两百六十二章 无风起水山 这么近,不适合开枪,会误伤自己人。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两拨人,肉搏战,直接开捶。 小酒馆的一幕再度上演。 不过,现在是玩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斯蒂芬和琼斯眼中只有彼此。 两拨人刚一接触。 斯蒂芬就冲向了琼斯。 他刚冲了半路就慌忙躲到宝箱后面。 一发猎枪子弹砰地一声击碎了宝箱一角。 琼斯举着冒烟的猎枪,刚喊一句“团灭斯蒂芬”就被哗啦啦的声响打断。 被击碎的宝箱一角洞开来。 散落出成堆的骨架。 人形的、兽性的、鱼形的、鸟形的……还有很多畸形组合的。 骨山坍陷一样,散落的到处都是。 两边的人同时停手。 望着咵咵有声,有一搭没一搭往下散的骨架。 斯蒂芬和琼斯沉默了。 生死相搏为了什么,不就是发财吗。 眼看凤凰变野鸡,谁也没有心思再斗下去。 场面一度很尴尬。 还有很多队员以搏杀的方式,扭在一起保持静止的状态。 “我这个人很大方的,宝箱送你了。”斯蒂芬率先收枪,从宝箱后举着手站出来,往后退步。 “别呀,这么多骨头,你带回去,造副骨棺给你用刚刚好。”琼斯往后挥了挥手,也在开始后撤。 “还是你留着吧,琼斯~老~哥!”斯蒂芬的老字咬得很死,脸上尽显嘲弄。 琼斯怎听不出斯蒂芬是在嘲讽自己年长,暗示自己会死在他前面。 他大笑一声,索性倚老卖老,“哥哥我照顾弟弟,送你了。” 两人边退边暗暗朝各自队员打着手势,各怀心思。 轰地一声。 斯蒂芬率先发难。 一名队员射出火箭弹,直接击中宝箱。 琼斯则亲自甩了一颗手雷滚了过去,“送给你的棺材,祝你尸骨无存。” 斯蒂芬正想还嘴,却是脚下一顿。 他惊讶地发现,那个在爆炸声中裂开来,飞溅骨雨的宝箱。 在快速复原。 斯蒂芬揉了揉眼,揪住身旁的队员,指向宝箱,激动地颤音,“看见没,看见没。” 这名队员一脸疑惑,望着疑神疑鬼的斯蒂芬,又望了望宝箱的位置,无奈地两手一摊。 “不对劲,快退。” 远在拖船上,与众人看戏的贾行云看到了。 他不仅看到宝箱在快速复原,还看到宝箱裂开的瞬间,隐藏在骨堆里,原本静静的一个黑铁盒子,如仙人球无声爆裂。 这仙人球瞬间收缩,贾行云似乎听到咔嚓一声轻响。 这轻响导入湖底。 湖。 起了波澜。 “怎么回事?”弗雷德里克扶在船边,望着无风起浪的湖水,眼中尽是骇然。 这浪很轻,拍打着船,发出啵滋啵滋的轻响。 问题不在于浪大浪小。 在于。 此时的托普利茨湖。 根本就没有风。 能在无风的条件下,掀起水浪的条件,有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湖本身,出了问题。 经验丰富的安保队队长猎狐,也察觉不对劲。 他毫不犹豫,开足马力,调转船头。 却发现,船的方向开始不受控制。 贾行云双手扶在船边,望向远方,脸色渐渐凝重。 爆裂的宝箱,完全复原。 斯蒂芬和琼斯的拖网被宝箱高高举起。 准确的说。 是湖底冲出一股水柱,以宝箱为圆心在慢慢扩大。 这水柱越来越圆,越来越大。 似不断膨胀的气球。 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圆形的东西,要从湖中冲出。 斯蒂芬和琼斯的船。 因为连接着拖网,被顶在水山上高高隆起的宝箱不断拖拽。 两条船随着水山的高耸,急剧倾斜。 船上的人,惊慌失措地拽住任何能抓住的东西,身体开始慢慢腾空。 船上的设备,下饺子一样,噗通落水,连朵浪花都来不及激起,就被水墙淹没。 不断上隆的水山排山倒海往外推。 贾行云的拖船被冲得往外急速飞驰。 他们的船。 开始慢慢倾斜。 水山的山脚来了。 贾行云仰头望去。 眼前的水山,一眼望不到顶。 庞大的水汽,夹杂着鱼腥味,带着厚重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拖船在水山下,渺小得如摩天大楼下的火柴盒。 这个火柴盒已被不断扩张的水山,带得高高离开湖面。 贾行云在水墙上,惊鸿一瞥,再次见到了昨晚抓住柳嫣脚踝的那种鱼人。 “所有人,穿上潜水服。”贾行云当机立断,趁着拖船倾斜角度还能站稳人的时候,用近乎咆哮的声音怒吼。 蒋飞第一时间回应。 他唇色发紫,却是眼神坚毅。 他迅捷无比地抓起一套潜水服就往贾行云身上套。 “我能行,照顾好自己。”贾行云穿好潜水服,脚上绑住登山绳,绳上的锁扣滑向蒋飞,“大家串在一起,只要有一个人活着,也能带大家回家。” 拖船越来越斜,湖水不断涌进船内,贾行云已经开始做着最坏的打算。 “没事的,没事的,上帝保佑,米斯大人保佑。”弗雷德里克身前点十字,接过蒋飞甩过来的绳,扣在自己身上。 猎狐牵着几名穿着潜水服的队员,扶着船,跌跌撞撞艰难走过来,总算抓住弗雷德里克一寸寸碾过来的登山绳。 他把扣锁挂上去,打了个死结。 “准备了,跳水弃船。”贾行云声嘶力竭,咬住呼吸器,戴上面罩,指着湖面做了个跳水的手势。 水潮的巨响已经完全吞没了他的声音。 贾行云浑身湿透,只有手势动作还能被人看清。 蒋飞打了个ok的手势,将贾行云的跳水手势传了下去。 弗雷德里克有学有样。 众人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一个个往下传达。 贾行云深吸口气,放开手,正准备跳水。 却是脚下一滑,重心全失。 不仅他重心全失。 整个拖船。 也失了重心。 无限扩张的水山。 突然回缩。 以比扩张速度还夸张的速度迥然回缩。 就像不断充气的气球,瞬间放气。 水山崩塌。 拖船悬在半空。 随着漫天的水线,急剧下坠。 轰隆一声巨响。 砸入湖面的拖船,差点散架,铺开巨大的浪花,沉入湖中,又冒了出来。 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破碎的贾行云,踢开身上一条活蹦乱跳的湖鱼,摇晃着站起身摘下水哒哒的面罩。 他胡了一把脸上的水。 脸上的神情,精彩变幻。 上升的水山。 出现漩涡下沉。 拖船。 发出快要散架的痛苦的嘎嘣声。 开始曲线倾斜。 第两百六十三章 死亡漩涡 漩涡几乎瞬间抵达湖底。 急剧搅动的水势,竟然在漩涡中绞起几股擎天汲地的散乱龙吸水。 “动力装置严重受损,船开不起来了。”猎狐被摔得七荤八素,跪爬进驾驶舱,摇摇晃晃站起来,扶着方向舵怒砸一气。 “方向,控制方向。”贾行云猛咽口水,喝着风高喊,“利用反离心力……噗……” 贾行云吐掉一口扑面而来的湖水,踩着高高低低的步子,跌跌撞撞冲进驾驶舱。 他推开猎狐,一把扶稳毫无规律,滴溜乱转的方向舵。 不是贾行云不尊重人。 而是。 来不及了。 侧上方,一条掀去船顶的游艇倾斜着撞了过来。 贾行云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稳住方向舵。 手中的舵在巨大漩涡力带动下,似乎千斤重。 贾行云不仅要掌控方向,还要与这个自然力对抗。 他一点一点扳动方向舵,调整着船头的方向。 “要撞上来了,准备跳船。”弗雷德里克抱在船沿边,眼睛惊恐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游艇。 他做出要跳不跳的姿势。 冰凉的身体,冒出大量的冷汗。 出于对贾行云的信任。 他觉得应该躲得过。 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在告诉他。 这次估计九死一生。 游艇比拖船要小。 但在弗雷德里克眼中。 这艘乘风破浪,汹涌而来的游艇,堪比邮轮。 “我受不了了。”安保队员,有人发出一声吓破胆的尖细惊叫,解开身上的扣锁,纵身跃入湖中。 弗雷德里克看着跃入湖中,浪花都没有激起的安保队员,默念一句“上帝保佑你”,瞬间打消了跳湖的想法。 “米斯大人,你一定行的。”弗雷德里克心中默念,瞪圆双眼瞠视游艇。 他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在这冰冷的湖水洗礼中,他觉得,如坠冰窖。 咔咔咔……跨擦跨擦擦擦擦……轰…… 游艇擦着拖船的船头,卷起严重变形的钢铁。 瞬间的冲撞力再度把拖船上的人,撞得东倒西歪。 两艘船摩擦着发出叫人胆战心惊的巨响,差之毫厘就撞在一起。 贾行云看着几欲变形的驾驶舱,也捏了把汗。 方才,看着挤压得越来越变形的船头。 他紧张得几乎都快要放弃。 游艇船身被擦出几条巨大的破洞,浪花一卷,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好险。”贾行云长舒口气,刚刚放松的心情,又被蒋飞的大吼吊得心脏快迸出嗓子眼。 “柳小姐。” 贾行云往那方向看去。 一艘动力强劲的炮艇,在漩涡的边缘小心翼翼。 炮艇在巨大的漩涡面前,犹如蚂蚁。 柳嫣神色冷漠,满脸寒霜,两脚分开,一左一右踩在炮管上。 她肩头扛着一枚管发式鱼叉,正歪头靠在炮筒上朝拖船瞄准。 炮筒压得她的双腿打着哆嗦。 冰冷的湖水拍向她的身体,湿了她的长发。 水线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就像一块岩石。 仍它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葱~嗵! 两声闷响。 鱼叉连着铁链,“铮铮铮”旋转着插进拖船。 “吧啦”抓铁的声音,鱼叉往后一顿,爪刺深陷抓死拖船。 贾行云内心一紧,他的眼中没有鱼叉,只有那个在射完鱼叉栽下炮筒的柳嫣。 “绞起来。”柳嫣扶着舰炮爬了起来,一脸木然的严肃。 炮艇上除了柳嫣,就是贾家外卫。 他们不用柳嫣吩咐,早已打开绞盘的动力轮。 “表姐,快离开这。”贾行云的高声吼叫淹没在风雨中。 他双手交叉,使劲挥舞,示意柳嫣快开船离开。 方向舵刚离了他的手,胡乱旋转,拖船被带得猛地巨震。 贾行云一把抱住方向舵,稳住方向,扭了扭头,心急如焚。 不远处,一股龙吸水,越来越近。 铺天盖地的水气,变成一股股抽人脸的水线,猛烈的旋风,不仅将拖船扫得左摇右摆,更是将连接拖船和炮艇的铁链绷得嘎吱作响。 柳嫣不管不顾,面无表情地双手握住僵持的铁链,单脚蹬在炮艇上,身体使劲后仰。 “回来啊,臭弟弟。”柳嫣铁青着脸,后仰着头,吼得声嘶力竭。 似乎这样可以将贾行云从漩涡中带出来。 “动力不够,轰一炮。”柳嫣狠狠一脚踹在铁链上,亲自去操作舰炮。 “装弹,上扬15度,西南修正5,双管启发。”连续的指令从柳嫣口中发出。 轰轰两声巨响。 炮弹飞出的反作用力让拖船为之一振。 铁链没有动,炮艇动了。 贾行云随之调整方向舵方向,拖船一点一点随着炮艇移动。 柳嫣眼前一亮。 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神采。 “有效,继续,炮弹打光。” 随着角度的变化,柳嫣修正着炮口的高低方向。 一声接一声开炮的声音响彻云霄。 压过了龙吸水的声音。 两艘巨浪中翻腾的扁舟,终于按照自己的节奏,一点一点往外移动。 “哦,赞美天使,居然成功了。”弗雷德里克双手捧着潜水呼吸器,激动得涨红了双眼。 他眼中的柳嫣,大天使下凡,是救人于水火的救世主。 贾行云没有他这般乐观。 他心中的危机感一丝一毫也没有减少,心情反而更加凝重。 龙吸水越来越近。 漩涡本就复杂,再加上龙吸水的吸扯。 让本就动力艰难的炮艇雪上加霜。 随着龙吸水的靠近,两艘船的沉没注定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再这样下去。 贾行云没有考虑,决定斩断铁链。 至少。 炮艇上的柳嫣和贾家的外卫可以活。 他这念头刚刚升起。 水中一道巨大的影掠过他的眼角。 贾行云内心一惊,眼神刚注视过去,就被一声轰隆破水的声音吸引过去。 绷得笔直的铁链之间。 一张长满锋利牙齿的大嘴冲天而起,咔嚓一声就咬断了铁链。 断裂的铁链回砸在拖船上,直接将拖船砸得水下一沉。 拖船。 翻了。 炮艇没了拖船的拖累,瞬间冲出漩涡。 “不要。”柳嫣压抑的惊呼响起。 她的声音带着惶恐,带着不舍。 柳嫣撒开手,虚空伸向贾行云消失的方向。 她的眼中饱含泪水,瞬间决堤。 柳嫣的心如藤蔓缠绕,越来越紧。 那揪心的感觉令柳嫣快要窒息。 她脑袋嗡地一下,天旋地转。 那种失去贾行云的感觉,让她几乎晕厥。 柳嫣的身体,情不自禁前倾。 此时此时。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跳进湖中,抱紧贾行云,他独自沉湖,应该很冷,我要去温暖我的贾弟弟。 “柳小姐,不可。”贾家的两个外卫拉住不知不觉,半个身子已爬出炮艇的柳嫣,急匆匆将她拽了回去。 “放开我。”柳嫣没有咆哮,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平静得这些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贾家外卫也下意识胆寒。 柳嫣的眼中没有神采,只能冰冷的寒意。 那种似乎能冰封千里的寒意。 她的内心,能瞬间为贾行云暖阳春晓,也能为他瞬间绝对零度。 “我们来。”外卫松开柳嫣,互相配合着往身上穿潜水服。 漩涡跳湖,那怕九死一生,那怕明知可能会死。 这些经历过部队钢铁意志磨练过的贾家人,当仁不让。 柳嫣身体微僵,从这些默默穿戴潜水装备的外卫眼中,看到了许久未看到的熟悉感。 她默不作声,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柳嫣穿起潜水服,咬住呼吸器。 “亲爱的,不要怕,姐姐来了。”柳嫣默念着,拉下面罩,站在了队伍的前面。 嗵嗵嗵…… 连续的水花。 弱小又散乱。 炮艇上的人,连开船的都跳入湖中。 越来越近的龙吸水。 瞬间吞噬掉炮艇。 那个咬掉铁链的巨大黑影。 在炮艇被吸入的瞬间。 咔擦一声将炮艇……吞了。 巨大的漩涡。 从高空看去,就像一团巨大的旋转星云。 这股漩涡席卷了整个托普利茨湖。 待到风平浪静。 整个湖面的湖水下降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高度。 湖水很清,湖面很平。 甚至光洁得犹如一面镜子。 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漩涡。 更没有被漩涡打翻的沉船。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且自然。 只有之前漩涡的中心点湖底。 那里有一层亮片的闪烁。 似乎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 第两百六十四章 无限重生(一) “啊……” 悠长而压抑的嘶吼。 贾行云从昏迷中醒来。 全身散架一般的酸痛。 他像频临死亡的鱼儿,艰难地张嘴呼吸。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柔和而绚烂的光。 他举目四望,莫名熟悉,内心无比震撼。 眼前所见。 正是琥珀宫的全貌。 完整的琥珀雕墙,华丽的17世纪装饰,珍贵的黄金珠宝,高超的手工艺技艺,完美无缺。 整个色调闪耀着从柠檬黄到金红色,人类可以想象的黄色系中一切的色彩,辉煌得令人窒息。 贾行云摩挲着琥珀墙,一眼就看出这是真的。 不可能。 贾行云内心否定。 菲佛尔城堡里有11箱尚在修复的琥珀宫残片。 此处怎么可能有完整的琥珀宫存在? 而且还是这种看上去没有修复痕迹,完整无缺的琥珀宫? 一定是梦。 贾行云闭上眼,深吸口气,又缓缓睁开。 他快速眨眼,眼前所见,毫无变化。 不是梦? 贾行云难以置信,心中掀起巨浪。 这是哪? 我被漩涡卷到了什么地方? 其他人呢? 贾行云,迷茫了。 莫名的情绪在无限蔓延。 这种明知道琥珀宫不可能完整存在,但又实际存在的现实,让他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一刻。 他很想自己对琥珀知识一无所知。 至少,这样就可以骗自己,眼前的琥珀宫是假的。 怪他太优秀,一眼就看出,眼前的琥珀宫是真的。 贾行云缓缓平复心情。 渐渐从不可思议的状态找回自我。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可能穿越了吧。 贾行云自嘲地轻笑。 被自己冷不丁的想法弄得有点神经质。 他转身拉开沉重的大门。 刚一打开。 贾行云惊讶得张大嘴,半天不肯闭合。 他觉得。 可能……应该……似乎……好像……踏马的真穿越了。 门外是另外一个世界。 满目疮痍,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冒烟的瓦砾堆。 琥珀宫所在的位置,是一栋残破不堪的宫廷建筑。 这建筑的巴洛克风格,贾行云熟得不能再熟。 他不仅来参观过,贾家的团队还曾经参与琥珀宫仿制品的重铸工作。 这里。 是位于俄罗斯圣彼得堡以南,25公里的普希金城里的叶卡捷琳娜宫。 (注:苏联时期圣彼得堡叫列宁格勒,普希金城叫皇村,叶卡捷琳娜宫也叫凯瑟琳宫) 贾行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美俄开战,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但他看到瓦砾中一杆步枪时,瞬间一愣。 贾行云下意识跑起来,几乎用连滚带爬的姿势抓起地上的步枪。 “svt托卡列夫半自动步枪?”贾行云眼中露出骇然,嘴巴无意识张合,自言自语道:“二战时苏军的装备?” 为什么贾行云如此笃定。 是因为二战时期,莫辛-纳甘步枪和托卡列夫半自动步枪是苏军步兵的制式步枪。 svt托卡列夫半自动步枪在二战结束后,svt型被撤换,由sts步枪取代。 贾行云不觉得这是在拍戏。 他检查子弹了。 真枪实弹。 周遭残酷的环境也在告诉他。 这一切都不是做戏。 轰隆。 一发炮弹落在不远的地方,轰得断墙炸裂,尘土飞扬。 贾行云端着枪有些不知所措。 耳中传来炮弹尖锐划空的声音,地面不断震动。 随之密集的枪声由远及近,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贾行云,脑子里嗡嗡的,完全没适应过来。 “该死的普希金,杵在那里等死吗,德国佬又来了,还不快找掩体。” 瓦砾堆中,一个穿着脏兮兮的大胡子拱起背,推开半拉土块,朝贾行云大声嚷嚷。 谁? 普希金是谁? 贾行云左顾右盼,发现这个方向,只有自己是站着的。 “一发炮弹炸傻你了?”断裂的石柱下,猫腰冲出一个人影。 贾行云还没看清对方的模样,就被他拦腰撞在地上。 “这边。”来人双肘拐着步枪,匍匐前进,扭头朝贾行云歪了歪。 这是一张不再年轻的面孔,脸上带着冻伤后留下的红晕。 贾行云压下心头的疑惑,单手提枪,匍匐着紧随其后。 呼啸而过的子弹,击打在残垣断壁上,扑腾出数不清的灰霾。 各式各样的炮弹倾盆而下,震耳欲聋。 所谓的掩体,只不过是一条撬开地板的排水沟。 胡乱铺了几层土,刚刚过膝。 数十个卷缩在排水沟里的人边躲着炮火的洗礼,边骂骂咧咧地开枪还击。 四周,残垣断壁中,到处都是枪响的声音。 “该死的,刚你跑哪去了。”大胡子揪住贾行云的衣领,一把将他拖入排水沟。 贾行云几乎头朝下,倒栽葱。 一股燥热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他差点呕吐。 排水沟里的土,被人踩得稀软发黑,散发一股难闻的气味。 “我不是普希金……”贾行云扶着乱石摸爬起来,又被脸上有冻伤的那人拽着腿拉了下去。 “不要命了,炮弹可不长眼。” 贾行云这才学着众人抱着枪卷缩在排水沟。 他细细打量两人。 越看越不对劲。 “斯蒂芬!琼斯?”贾行云指着大胡子和冻伤那人,欣喜叫道:“我就知道是假的,哈哈,原来都是假的。” “假什么假。”大胡子按着贾行云的头扭了一把,朝冻伤那人喊话,“我说普希金被炸伤了头吧,你还不信,看,连我们是谁都认不得了。” “我是谁?”冻伤那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望向目瞪口呆的贾行云,随后摆手,叹息道:“我,陀思妥耶夫斯基,凯瑟琳宫的御用画家。他,安德烈耶维奇,我们尊敬的馆长。你,普希金,宫里的管道修复工。” “管……管道……修……修复工?”贾行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话磕磕绊绊。 他艰难地生咽口唾沫,在两人看白痴的眼神中问了一个经典的问题,“现在是什么年代。” 被叫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斯蒂芬,和被叫做安德烈耶维奇的琼斯,对望一眼,同时扶额摇头。 “震荡失忆症,应该很严重。” “普希金脑子一直不好用,这下估计更加迷糊了。” “我现在很清醒,我再严肃的问一遍,现在,是什么年代。”贾行云一脸严肃,带着疑问的语气,自问自答,“现在,是不是1941年7-9月的某一天,攻入苏联,准备围困圣彼得堡,不对,应该叫列宁格勒的前期?” “是啊,我们被临时征调,原地成军,任务就是保卫凯瑟琳宫,原来你脑子没坏啊。”斯蒂芬摸了摸贾行云的额头,再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 “快走,守不住。”贾行云扭头就走,熟悉这段历史的他,当然知道二战历史上,最惨烈的战争之一,莫过于保卫列宁格勒战役。 凯瑟琳宫位于列宁格勒郊外,第一时间就被德军洗劫一空,琥珀宫也是在这个时候被弗雷德里克的祖父梅登少校,带人运到了此时还属于德国土地的柯尼斯堡。 第两百六十五章 无限重生(二) “普希金,你给我站住。”斯蒂芬一把将贾行云拉翻在地,骑在他身上,满脸愤懑。 他照着贾行云的侧脸重重一拳,“我们国家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远在列宁格勒的苏军同志们,在魔鬼面前没有任何退缩,用血肉之躯,筑造坚不可摧的城墙,我们现在是战士,身后的凯瑟琳宫就是我们的列宁格勒,我现在以馆长的身份命令你,回到你的岗位上去。” 贾行云很诧异。 也很惊讶。 诧异于难道只有自己拥有记忆? 斯蒂芬和琼斯完全进入自己的角色,欲罢不能? 更是惊讶那个行为恶劣的斯蒂芬,变成了一个正直的馆长。 更大的惊讶在于他自己本身。 他发现。 现在的自己。 骨钱令的能力。 失效了。 “都是同志,下手不要这么重。”琼斯拉开斯蒂芬,好言相劝,轻声细语的模样,与之前凶神恶煞动辄要和斯蒂芬拼命的模样,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贾行云偏头碎了一口,带血沫的涎水。 他摸了摸胸前。 骨钱令。 不见了。 贾行云沉默了。 真穿越? 1941年。 自己还没有出生。 骨钱令也没有聚齐荷瓣莲、血鸦笛,远在鹅城的贾家。 现在的自己。 成了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贾行云咧嘴笑了。 笑得有些木然。 他为了印证是不是能力全失。 在斯蒂芬和琼斯诧异的眼神中,一骨碌爬起来,趴在豁口的位置,子弹上膛。 呼啸而过的弹雨,咆哮纷飞的炮弹,他视若无睹。 此时此刻。 贾行云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他的目光坚毅。 眼睛眯成一条缝。 心跳的节奏开始慢慢平复。 那种与枪融为一体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贾行云瞄准的位置。 一个龟缩在墙角的军绿装影子,开了一枪又缩了回去。 贾行云屏住呼吸,不急不躁,等到半个钢盔露出来的时候,砰地一枪。 开完枪的贾行云完全不看结果,一个翻身就藏在矮墙后。 “一枪爆头?”斯蒂芬撅着半个屁股,颓然后坐,望着淡定的贾行云,脸上爬上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么远的距离?普希金同志,你是怎么做到的。”琼斯学着贾行云,开了一枪,偏上了天,德军士兵的毛都没摸到一根。 他猫着腰跑到贾行云身边,抚摸着贾行云手中的枪,像抚摸心爱的姑娘。 “管道修理工嘛,管状的东西都拿手。”心情大好的贾行云开起了玩笑,拿着硬石子在枪托上划了一道。 既然情况不明,先不管他是穿越也好,重生也罢,现有的环境下,保命要紧,只要技能没丢,就是不坏的开局。 “有没有镜子。”贾行云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把深陷惊愕中的斯蒂芬和琼斯问得一愣一愣。 “算了,我找到了。”贾行云在瓦砾中摸出一片残缺的破镜,揩掉上面的灰尘,自顾自照起来。 镜中的自己还是那么英俊。 除了轮廓模样还能瞧出本来的面貌,肤色,头发,眼珠,都发生了改变,就像一个化了不太高明的妆的自己。 难怪斯蒂芬和琼斯喊自己普希金,镜中的形象,有七八分斯拉夫人的模样。 他们两人,长得跟原来的模样不离十,只不过长了胡子,变了发色而已。 “炮停了?”斯蒂芬拍了拍耳朵,朝琼斯招手,“统计下人手,接下来,德军步兵要推进了,做好打巷战的准备。” 琼斯猫着腰排水沟里清点人头,小声喊着众人的名字。 “你,普希金。”斯蒂芬指了指凯瑟琳宫的屋顶,“既然你枪法好,占据制高点,那里是宫殿,敌人的炮火不会砸向那边,那群该死的蠢猪,还想要洗劫完整的琥珀宫呢。” “我要是你,就想想怎样把琥珀宫转移走,咱们这些人,守是肯定守不住的。”贾行云在斯蒂芬瞪眼的神情中埋怨一句,捡起几个子弹袋,朝宫顶绕去。 斯蒂芬盯着贾行云的背影,骂了一句脏话,朝排水沟中的人喊道:“安娜,你带上所有的画师,拼接巨大的画布把琥珀宫盖起来,抓紧时间,在上面画一副向日葵田,记住,要把整个琥珀宫都掩藏住。” 听到斯蒂芬大喊的贾行云微微一愣。 他记得历史上,凯瑟琳宫的人就是想用这种方法瞒天过海,结果还是被德军识破。 难道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 无意间吻合了历史发展轨迹的贾行云,更加悲观了。 按照历史的发展,凯瑟琳宫一定失守,琥珀宫也一定会被德军抢走。 残酷的列宁格勒保卫战也在不久的将来,马上打响。 这个时代的自己,别说还没出生,就连老爸老妈都还没有出生。 同为反联盟的华夏,这个时候还在进行着艰苦的抗战。 既然打不了鬼子。 那就打打吧。 贾行云趴在屋顶残缺的豁口处,聚精会神地瞄向正面的街道。 街道口有两栋残破不堪,被炮火削去小半的三层小楼。 除此以外,尽是倒塌的平房。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黑乎乎的炮坑。 砖头断裂的声音率先响起,紧接着就是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装甲车打头,步兵押后,德军,地面部队压上来了。 望着王八壳子后面黑压压的士兵,贾行云未免有些紧张。 一方面,是担忧这些凯瑟琳宫前的苏军民兵,挡不住对面的正规军。 另一方面,是从未上过战场的自己,低估了战场的残酷。 “开火。”斯蒂芬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贾行云紧扣扳机的手,下意识就放了一枪。 重新调整节奏的贾行云叹了口气。 斯蒂芬吼得有气势,其实直接暴露了自己这方的火力点,对面的正规军,在小军官的指挥下,很有针对性地对火力点进行小队清理。 装甲车的炮火发现哪里火力最猛,就朝哪里开炮。 刚一接触,苏军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贾行云决定做好一个狙击手的本分,专打对面指挥的军官。 砰。 军衔不高,是个躲在装甲车后面拿望远镜伸头的少尉。 子弹从少尉的望远镜穿了进去,当场爆头。 贾行云一枪开完,毫不留恋,整个身形藏了回去。 他刻上第二道痕迹,匍匐着换了个方位。 第两百六十六章 无限重生(三) 贾行云摸出口袋中那块残破的镜片,反照着观察外面的战况。 一个德军少尉的死亡,只是引发了短暂的混乱,对面的部队还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主要是装甲车挡在步兵的前面,推进得缓慢,但是很坚决。 宫殿外的苏军民兵,光凭手中的步枪,很难对装甲车造成伤害。 数不清的子弹打在装甲车上,弹出嘣嘣嘣的声响和刺眼的火花。 装甲车不紧不慢地清点着火力点,为后面的步兵开路。 贾行云试了一枪,在没有穿甲弹的条件下,普通子弹很难对装甲车造成伤害。 至于反坦克步枪和榴弹。 那是正规部队才配备的东西。 临时组建的民兵,有杆子弹充足的步枪就不错了。 贾行云又开了一枪,收割掉一个军士长。 第四枪给了一个半跪在装甲车后开枪的士兵。 第五枪又给了一个军士长。 被贾行云盯着打的那辆装甲车后面的步兵,很慌。 小队当官的被清了个干净。 只能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胡乱开枪。 贾行云秉承一队人就要整整齐齐的原则。 咬着这股步兵不松口,阴一枪,阳一枪,杀得这队人龟缩在装甲车后面再也不敢露头。 划了八道痕迹的贾行云意犹未尽,枪口调转到另外一辆装甲车后面。 “该死的,汽油瓶。”斯蒂芬吼了一嗓子,数着“一,二,三”把手中点燃的汽油瓶砸向装甲车。 杂乱无章的汽油瓶从各个方向飞了出去。 阵地的前方,燃起了火壕。 少量的砸向了装甲车,燃烧一阵就熄灭了。 汽油瓶奈何不了装甲车,不断煅烧的高温,却是给里面的人造成了困扰。 驾驶员打开了视窗。 就在这时。 一发子弹精准地钻了进去,弹在里面偏向了堆积炮弹的地方。 轰轰轰…… 连续不断的巨响。 装甲车散成铁碎,升起巨大的浓烟。 车后的步兵,直接被清洗一空,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乌拉。” 山呼海啸的咆哮。 斯蒂芬目瞪口呆地朝贾行云藏身的位置竖起了拇指。 贾行云没看到。 他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 贾行云玩了一票大的,正偷偷摸摸下楼换战场。 作为一个游走在钢丝上的狙击手,要牢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猥琐不浪流战术。 装甲车的损失,让德军暂时撤退。 更加猛烈的攻击又接踵而至。 为了抢夺凯瑟琳宫的财富,德军没有使用重炮洗地。 而是先用装甲车测试对面的火力。 有了第一波的试探性攻击,第二波才是重头戏。 迫击炮架设在街道的三层小楼后,依托地形轰了几轮摸清的火力点。 苏军民兵再怎么勇猛,也欠缺经验,在迫击炮的洗礼下,损失惨重。 “安德烈耶维奇,带几个人,打掉对面的迫击炮阵地。”斯蒂芬吐了一口含土的唾沫,朝琼斯怒吼。 “瞧我的吧。”琼斯挽起袖子,身上挂满汽油瓶,点了几个人,从阵地的侧翼依托残破倒塌的房屋摸了过去。 贾行云早已做了伪装。 他摸进侧翼战场,换上德军的服装,戴着钢盔,挎着捡来的38冲锋枪,正准备找时机混进后方。 刚刚收拾妥当,往脸上抹血的贾行云,被凌乱的脚步声打乱节奏。 他赶紧往地上一趟,拉了个尸体盖了过来。 “同志们,稳着点,捡点冲锋枪。”琼斯碎了一口,猫着腰东张西望,往贾行云身上的尸体摸了过去。 “别摸了,在我这。”贾行云突然开口,吓得琼斯后跌在地,手中的步枪仓惶指向贾行云。 贾行云用冲锋枪打偏步枪的枪口,子弹几乎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你眼瞎啊,是我。”贾行云压低声音怒吼,抹了一把脸,指着自己,“我,贾……普希金。” “该死的,我差点打死你。”琼斯看清贾行云的模样,往后压了压手,“自己人,管道工普希金。” 贾行云把搜刮的手雷塞给琼斯,“你们干什么去,挂着汽油瓶多危险,用这个,方便多了。” “炸掉迫击炮小队啊,要不然,我们那边压力很大。”琼斯熟练地把玩着手雷,他扣了扣头,疑惑道:“奇怪,枪没玩过,手雷更是没接触过,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贾行云眼前一亮,激动地抓住琼斯的手,“你想起来了?琼斯,你是琼斯啊,探险队,托普利茨湖,有没有印象。” 琼斯想了片刻,脸上现出痛苦。 他用掌肚拍了拍头,晃脑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想就头痛。” 贾行云沉默了。 看来,不是所谓简单的群体穿越,一定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是自己没有察觉到的。 “你们这么几个人就想炸掉对方的迫击炮阵地?” 贾行云突发奇想,既然琼斯对武器装备有种天然的熟悉感。 那么作为德国人的他。 肯定还记得住德语。 这种语言的熟悉感,就算你失忆了,也不可能忘记得掉。 “我有个办法……” 贾行云脱了军装,套在琼斯身上,“你扮作德军士官,我们扮作你手下的士兵,咱们扛着物资箱,扮作运送炮弹的人,智取迫击炮小队。” “妙啊,可是我……”琼斯正想说可是我不会德语,话到嘴边,下意识就飙出一句德语来。 琼斯捂着嘴,望着表情古怪的贾行云,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不会啊。” 我不会啊,这句话,依然是用德语说了出来。 “你看,不逼一逼你自己,你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优秀。”贾行云表面淡定,实则心中激起巨石。 他觉得。 自己离真相应该又迈进了一步。 斯蒂芬和琼斯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都能存活。 那么弗雷德里克、蒋飞、猎狐,还有他的小队成员,也应该能活下来。 想到这。 柳嫣的面容浮上心头。 “表姐他们应该安全返回了吧。”贾行云默默想着,内心近乎祈祷,“希望表姐不要冲动,调查托普利茨湖为什么会出现异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装扮成德军士兵的贾行云等人。 在心情忐忑的琼斯带领下,七拐八绕,扛着长条木箱循着炮弹的轨迹,往对方的迫击炮阵地走去。 第两百六十七章 无限重生(四) 一行人绕了很大一个圈,有惊无险地绕向小楼后面的迫击炮阵地。 阵地上七八门迫击炮,正在有条不紊地轰击苏军民兵的火力点。 忙碌的德军士兵,完全没注意到一队扛着弹药箱的小队,越来越接近炮兵阵地。 琼斯紧张得头上的汗湿了头发,贴着脑门直线滑落。 贾行云换了个肩抗箱,悄悄说道:“冷静点,同志们的命捏你手里,待会说话磕磕巴巴,咱们小命可就没了。” 琼斯咽了咽口水,表情凝重,重重点了下头。 越来越近,甚至都能清楚地听到低阶士官的指挥。 “准备动手,看见堆放炮弹的地方没,手雷扔进去咱就跑。”贾行云压低声音,手已经摸到了腰间挂手雷的地方。 琼斯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贾行云的手心也渗出汗来。 就在贾行云攥着手雷准备拉引线的时候。 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了放在原地跟我走吗?” 听到声音,迫击炮阵地的德军士兵往后望来。 贾行云小队的所有人为之一僵。 琼斯的手下意识就摸向了冲锋枪的扳机。 贾行云微不可察朝他摇了摇头,用嘴型告诉他“莫慌,随机应变”。 琼斯的脸色都发白了,脸上的汗大把大把往下流。 他略显僵硬地转身,脸皮抽了抽,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马上,马上就来。” 喊话的人是个传令兵,看上去还是个略显青涩的年轻小伙。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火急火燎在前引路,走了两步,又原地跺脚回头,“走啊,愣着干什么。” 贾行云捅了捅表情僵硬的琼斯,见他刚要放下弹药箱,赶紧低头,压低声音,“笨蛋,赶紧扛着箱子跟传令兵走,阵地的士兵过来了,要是被他们打开,我们不就露馅了。” 琼斯猛地一个激灵,扛着箱子跟上传令兵。 这回他算是彻底清醒了,还朝望过来的士兵挥手,“等着,马上回来。” 几个准备接应的士兵一脸疑惑,望着小队的背影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弹药被截胡了? 他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想着追上去问个清楚。 因为。 那个传令兵。 是梅登少校的贴身亲卫。 “诶?你不是约翰?”传令兵回头看了一眼琼斯,愕然开口。 贾行云眼神收缩,内心咯噔一下,冲上去捂嘴抹脖子的冲动刚起,又被传令兵的话打消念头。 “算了,管你是谁,这年头,人死得太频繁,我都不想记名字,就说约翰吧,昨天才刚记住名字,今天看到你,我就知道,他肯定死了。” 传令兵回过头去,絮絮叨叨,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地上,头也不回。 贾行云和琼斯一左一右,互相对望一眼。 琼斯悄悄长舒口气,朝贾行云做了个虚空擦汗的动作。 传令兵肯定是被长官管得很严,逮住说话的机会就说个没完。 贾行云一行人也不知道传令兵要带着自己去哪。 只觉得方向越来越偏离战场。 沿路上,到处都是荷枪实弹,整装待发的士兵和装甲车,甚至还有原地待命的重装部队,什么二战时期德军引以为傲的虎式坦克也是随处可见。 就这军队的规模,前面围攻凯瑟琳宫的士兵,连先头部队都算不上。 看来这支德军的指挥官,已经把凯瑟琳宫的财富视为己有了,容不得半分损毁。 “请问,这次的任务?”琼斯实在没憋住,问了传令兵一句。 贾行云心中直骂琼斯不懂事,这种问题很容易露陷。 “秘密押送任务,少说话,多做事,不要……”传令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队跟他们擦身而过的人吸引过去。 “约翰?”传令兵望着对方的背影,疑惑地望向琼斯。 他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传令兵指着琼斯,后退两步,手往手枪皮套摸,刚说出一个“你”字,就被捂住了嘴。 贾行云一手捂嘴,一手反别着传令兵的手,身上冷汗直冒。 琼斯这时候表现出“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个人设不可能有的狠厉,迅捷无比地拔出腰间的刺刀,狠狠扎进传令兵的心口。 传令兵瞪圆眼睛,目露不可思议,愣愣地没了呼吸。 琼斯用身体挡住传令兵,凶狠的眼神稍纵即逝。 他把住刺刀刀把,一脸无辜地问向嘴角抽了一下的贾行云,“怎么办?” 琼斯前后反差之猛烈,让贾行云有点无所适从。 他甚至产生了,琼斯是不是一直在装的想法。 “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往战地医院去啊,就算穿帮也能有说词。” 贾行云这个时候很后悔要去炸什么迫击炮阵地,也很后悔答应斯蒂芬做什么狙击手,战前溜之大吉不就好了吗。 苟到弄清楚状况不就好了吗。 非得参与其中。 真是瞎扯淡。 这下好了。 直入敌营,还在营地里偷摸杀了一个传令兵。 看,对面最大的战地帐篷出来人了,直奔这边而来。 来人二话不说,拔出手枪就朝天射击。 小队的人想都没想,直接还击。 大批的士兵被枪声吸引,条件反射开始扫射。 小队的人瞬间被打倒几个,剩下的人冲进旁边的沙袋阵地开枪还击。 贾行云和琼斯将传令兵挡在身前,撤得飞快。 “怎么被发现的?”贾行云脑海中这个念头挥之不去。 开枪那人是从帐篷冲出来的,应该不可能看到传令兵被杀,他是如何判断的? 来不及细想,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密集的子弹打在沙袋上,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 “乌拉。” 一个民兵拉响手雷,咆哮着冲出沙袋。 他刚刚起身,就被枪林弹雨打成了筛子。 手雷滚到贾行云脚下。 贾行云头皮发麻,扑过去捡起来就后撩出去。 手雷还在半空就爆炸开来,差点震聋贾行云的耳朵。 爆炸声让对面的士兵迅速趴地,密集的枪声为之一窒。 “就是现在。” 生死关头,贾行云别无选择,只能开枪还击。 他端着冲锋枪一个前滚翻就鱼跃出沙袋。 第两百六十八章 无限重生(五) 贾行云姿势还没舒展开,就哒哒哒扫射半圈。 “火力掩护。”琼斯苍白着脸,看明白贾行云是想冲进帐篷,捉个高官当人质。 他大吼一声,一手架住一把冲锋枪,咆哮着站起来开火。 冒着随时被人爆头的风险,琼斯看似莽撞的行为为贾行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贾行云扔出两颗手雷,弯着腰在枪林弹雨中直冲帐篷。 数不清的子弹毫厘之差击打在他脚下,尘土飞扬。 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一颗弹起的石子划破了他的脸。 贾行云脸上鲜血直流,刀割一般的痛。 他侧翻在地,连续两个滚躲,双腿一蹬,紧接着缩身前扑。 “啊啊啊……乌拉乌拉。”琼斯咆哮着,一脸的凶神恶煞,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他生死无畏,眼中似乎都在喷射怒火。 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肩头。 琼斯身体一偏,眉头都没皱一下。 噗噗噗…… 连续不断的子弹入肉声。 琼斯全身中弹,鲜血淋漓,身上都破烂得不成人样。 他保持着扣枪的动作,倒下的时候脸上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琼斯以苏军民兵“安德烈耶维奇”的抗身份,英勇就义。 琼斯以死亡为代价,为贾行云吸引火力。 贾行云仗着离帐篷较近,士兵们只敢压枪射击、不敢正对帐篷扫射的顾虑,猛提口气,蹬在原地,飞身扑向帐门。 这一扑,速度不可谓不快。 贾行云十拿九稳,心中笃定完全可以冲进帐篷。 近了近了。 贾行云手中的冲锋枪枪管已经撂到了帐门。 只需一秒,他就能冲进帐篷。 帐门开了,从内撂开。 黑乎乎的枪口伸了出来。 贾行云眼神收缩,舒展在半空的身体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只听一声枪响,子弹冲他额头而来。 贾行云的意识,停留在子弹入骨,绞进脑仁的瞬间。 那种真实感受子弹一寸寸钻脑的触感,是那么的清晰。 没有痛苦。 贾行云。 卒。 …… “少校,传令兵的种子消失了。”贾行云恢复意识的瞬间,他发现自己正在讲话。 他下意识捂住额头中弹的位置,惊讶得无以复加。 眼前的环境。 是一顶军事帐篷。 帐篷的中间摆放着成套的精密仪器,仪器扫射的地方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黑铁盒子。 这个黑铁盒子。 贾行云见过。 托普利茨湖面上,斯蒂芬和琼斯争夺宝箱,溃烂箱体,散落骨架,宝箱裂开复原的瞬间,隐藏在骨堆里,原本静静的一个,如仙人球无声爆裂的黑铁盒子。 贾行云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黑铁盒子上。 完全忽略了为什么死了又有了意识的诡异。 “吧嗒。” 黑铁盒子被人盖上。 贾行云顺眼望去,内心又是咯噔一下。 “弗雷德里克?”贾行云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声音越来越小,经过“普希金”这个角色的死亡,他明白,事情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果然。 穿着少校服的“弗雷德里克”,望着贾行云,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语气温柔,“我亲爱的副官,弗雷德里克?这个名字不错,或许我可以考虑留给我的孙子。” “……” 眼前这人是梅登少校? 弗雷德里克的祖父? 贾行云瞬间判断,又哭笑不得,原来弗雷德里克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取的? 那眼前这个跟他长得七八分像的人,到底是跟斯蒂芬和琼斯一样的弗雷德里克本人,还是梅登本来就和弗雷德里克很像? 好嘛。 这次“重生”,弗雷德里克成了他的祖父,而自己不做苏军的普希金了,做了德军的少校副官。 等等? 这里是梅登的军用帐篷? 看军事地图,似乎还是在凯瑟琳宫的外面? 琥珀宫还没有被抢? 刚才自己说了一句“传令兵的种子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 莫非? 踏马的。 贾行云暗暗碎了一口。 难道帐篷外正是杀了传令兵,准备往战地医院去的“贾行云”小队。 这个时候,似乎叫普希金小队或许更加准确一点。 不行。 要阻止他们。 他们的处境很危险。 贾行云来不及想“传令兵的种子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他冲出帐篷,一眼就看穿被琼斯和普希金干掉的传令兵。 他内心焦急,拔出手枪,朝天开枪,本意是示警,让他们别轻举妄动。 怎知,小队的人误以为自己发现了他们,抬枪还击。 贾行云瞬间卧倒,被帐篷外的卫队护在吉普车后。 贾行云灰头灰脸,吃了一嘴的灰。 听着枪声大作的战场,他呸地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 原来。 上一个自己的死亡,是这一个自己一手造成的。 接下来的过程,贾行云在脑海中重演了一遍。 他的额头隐隐传来剧痛。 可以预知,帐篷中伸出的那个枪口,是梅登开枪杀死了普希金。 贾行云拖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帐篷。 刚撩开帐门,他又恶心地退了出去。 “进来吧,我亲爱的副官,享用午餐的时候到了。”梅登愉悦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贾行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梅登正捧着普希金的头,他咬掉他额头上沾着血白色的子弹,对着弹洞贪婪地吮吸。 嗦嗦有声,吸骨髓的声音响起。 梅登招了招手,舔着猩红的舌头望向贾行云。 他把手中的人头递向贾行云,兴奋道:“快来尝尝,味道不错,似乎是珍贵的血脉。” 贾行云心中一阵反胃,下意识干呕连连。 踏马的,自己吃自己? “不就少了颗种子嘛,不用这么悲伤。”梅登甩了甩手中的血迹,用雪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脑髓,“我们菲弗尔家族,是高贵的神裔家族,从来就不缺奴仆。” “速战速决,派种子部队吧,凯瑟琳宫的财富必须尽快转移,琥珀宫的获得与半神计划有关,元首亲自过问,今天,必须拿下。”梅登拍了拍装有黑铁盒子的珠宝箱,打开又关上。 他思索片刻,将黑铁盒子从珠宝箱取出,装在左边的口袋中,指着凯瑟琳宫的方向,“你,亲自去。” 贾行云盯着落入梅登口袋的黑铁盒子,条件反射敬了一礼,又皱着眉头马上收手。 那个盒子? 到底什么来头? 梅登为什么如此慎重? 想不通的贾行云把关注点移到另外一个想得通的思路上。 或许现在是个机会? 能不让琥珀宫被德军掠走的机会。 种子部队又是什么? 梅登为什么会喝人血? 难道弗雷德里克提及过的吸血鬼家族是真的? 结合之前马场遇到的堕落者、变异者,还有城堡那晚的白毛夜袭。 菲弗尔家族很有可能就是吸血鬼血脉。 那么汉斯? 甚至弗雷德里克是不是也是吸血鬼? 无数个念头在贾行云脑中响起。 他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所谓的种子部队的驻地。 种子部队。 是人,也不是人。 看到他们的模样。 贾行云想通了很多环节。 第两百六十九章 无限重生(六) 种子部队就是堕落者部队。 菲弗尔家族,不是单纯的吸血鬼家族。 是融合了吸血鬼和狼人特征的异变家族。 难怪德军初期可以战无不胜。 除了闪电战和发达的军事科技外,这些恢复力非凡的堕落者功劳不小。 这在当时,就是兵王级别的特种兵组成的部队。 “出发。”贾行云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堕落者部队,直接原地变身,冲向了凯瑟琳宫的方向。 贾行云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主官还在。 什么时候一个副官可以直接指挥军队作战了? 或许。 副官可能也是菲弗尔家族的一员? 贾行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跳上吉普车,自己开车追了上去。 从反光镜中。 贾行云看到自己。 似乎比原本的模样更加帅了。 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怎么说呢。 看上去好像有点娘。 脸色更加苍白,皮肤更加细腻,手指也比以前更加修长。 贾行云咧了咧嘴,吓得他差点打歪方向盘撞到一辆虎式坦克上。 镜中的自己,满嘴的锯齿细牙,跟食人鱼一样锋利。 异变者。 副官是异变者。 现在的我,是异变者。 难怪恢复意识的瞬间,下意识在说“传令官的种子消失了”这种话。 现在几乎可以判断。 一类血脉属于菲弗尔家族这种核心成员。 二类血脉属于远亲异变者。 三类往下血脉属于堕落者。 跟吸血鬼一样,一级咬一级,下一级就是上一级的种子。 传令官是副官的种子。 他的死亡,副官是知道的。 那么马场自己和柳嫣杀了那么多堕落者。 他们是谁的种子? 弗雷德里克? 还是费舍尔? 因为柳嫣搬救兵,是在高尔夫球场旁的丘陵遇到他们的。 除非有预知。 否则,他们怎么知道带着卫队前往支援。 是怎么预知的呢? 贾行云试着融入副官的角色。 很快就知道。 脑海中似乎有感应。 副官这个角色的种子,除去死掉的传令兵,还有二十枚。 贾行云能清晰地感应到种子身在何地,在做什么。 他甚至能用意识影响种子的思维,来达到控制对方行为的目的。 这是一种血脉的压制。 跟吸血鬼一样,越古老,能力越强。 种子部队在屠杀守卫凯瑟琳宫的苏军民兵,完全无视步枪子弹的威力,撕碎了他们的身体。 贾行云影响自己的种子,阻止了这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等到他火急火燎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他之前以普希金身份待过的排水沟,堆满残肢断臂。 战场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的痕迹。 斯蒂芬的脑袋被堕落者抓碎半颗,身体残破不堪,血肉模糊到只剩下不太完整的骨架。 贾行云沉默地走在残酷的战场上,脚下是沾满血肉的泥水。 他默默地掩住死不瞑目,单颗眼睛充满血丝,瞪圆的斯蒂芬。 心中莫名愤怒。 这股愤怒冲天而起,压抑不住。 他咆哮一声,喉咙中发出不似人叫的嘶吼,转头就将右手插进了身旁堕落者的胸膛。 贾行云这一插,一发不可收拾。 暴戾的气息瞬间暴涨。 他指甲硕长,锋利如刀,切割进堕落者坚硬的胸膛,如同切入豆腐。 贾行云眼睛充血,怒吼如雷,发泄一般,双手挥舞,把这名堕落者撕裂成碎片。 他沐浴在血雨中,低声怒吼,如同魔神降临。 自始至终。 所有的堕落者匍匐在地,身体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似乎贾行云就是他们的君王。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发泄后的贾行云,暴戾气息慢慢收敛。 他又变成了那个有点娘的副官。 这不是贾行云的本意。 是所谓的血脉在作祟。 杀戮的血脉,撕碎一切的血脉。 在恢复的一瞬间。 贾行云在想可不可以控制自己的种子,直接反水。 或者杀入军营,让他们来个两败俱伤? 这个想法被他自己否定。 且不说行不行得通。 至少在场的堕落者就有百来个。 梅登控制的种子肯定比自己控制的要多。 而且他的血脉更纯,异变者的能力更强。 琥珀宫就在眼前,守是守不住的。 既然,注定要被掠夺。 那么,掌握它的动向才是正途。 或许,在这里,可以追溯到,琥珀宫为什么消失的真相。 不过,从历史的轨迹来看。 琥珀宫是在二战末期,在柯尼斯堡消失的。 从凯瑟琳宫到柯尼斯堡这段路程,琥珀宫并没有出事。 “装箱吧。”贾行云无力地挥了挥手,身后大批的士兵涌向藏有数不清财富的凯瑟琳宫。 贾行云踩着冒着青烟的瓦砾,心情复杂地再次迈入琥珀宫。 忙碌的士兵正在撕掉油彩未干的向日葵油画。 金碧辉煌的琥珀宫原貌露出本来面貌,惊呆了这些掠夺的士兵。 宫殿的一角,卷缩着以安娜为首的画家。 几名士兵看守着,眼睛瞟向了贾行云。 其中一名士兵毛着胆子,揪着安娜的头发,把他拖到贾行云的脚下。 “长官,请您享用。”士兵看上去很年轻,谄媚的表情做得并不自然。 “啪!” 重重一击耳光,贾行云阴沉着脸将这名士兵抽得牙齿落了一地。 贾行云不想说话,直接用行动告诉这名士兵:这种禽兽行为,如果还有下次,直接枪毙。 忙碌拆卸的士兵们手中一顿,瞄了这边一眼,就表情怪异地恢复手中的动作。 窃窃私语的声音,贾行云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是听到了。 “白痴,副官不喜欢女人。” “就是,老兵谁不知道副官是少校大人的。” “嘘,不要命了,议论上官?” 贾行云差点自闭,梅登和副官?背背山的好基友? 尼踏马滴。 “重生”个什么玩意。 “强盗,恶魔,下地狱去吧。”安娜咬着牙,跪在地上,倔强地站了起来。 她恶狠狠地碎了贾行云一口,朗声道:“我不怕你,伟大的苏联人民战无不胜。” “嗯,你说得对。”贾行云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毫不在意,反而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苏联人民终将取得胜利。” 安娜张了张嘴,义正言辞反驳的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她瞬间愣住,眼前这个军官,居然一脸微笑地说苏联人民将最终取得胜利? 他在讽刺我? 他站在胜利者的角度在挖苦我? 第两百七十章 无限重生(七) “放心吧,1945年,你们不仅胜了,还攻进了柏林。”贾行云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安娜的肩,恶趣味满满,“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一天。” 蕴着笑走远的贾行云,又回过头来,朝心情不知作何想的安娜招手。 他指了指忙碌的士兵,“你看,琥珀宫的掠夺在所难免,这些士兵都是粗人,这么完美的艺术品,可不能毁在他们手里,你愿意帮忙吗?” 安娜蠕了蠕嘴,正要破口大骂。 她看着贾行云毫不做作,清澈无波的眼神,骂人的话化作下意识点头。 “很好。”贾行云解开安娜的绳索,指着卷缩在一角的那群画家,“你们,也一起,谁都别想弄坏我的琥珀宫。” 是的。 贾行云已经打定主意,要截胡。 什么历史不历史。 琥珀宫与其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还不如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 想到这。 贾行云内心一惊。 莫非琥珀宫的消失,是自己的缘故? 不会吧? 那到底要不要截胡? 贾行云没有犹豫。 保护这个在当时被称之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琥珀宫,为人类的瑰宝艺术品做奉献,理所当然。 什么价值连城,值几十亿之类的这种想法,纯粹没放在眼里,对的,就是没放在眼里。 钱不钱无所谓,主要是为了艺术。 安娜这群人被士兵驱赶着,不情不愿地拆卸琥珀宫。 他们神情复杂。 一方面不希望艺术瑰宝被人掠夺,一方面又怕毛手毛脚的士兵弄坏了琥珀宫。 拆着拆着,就开始骂骂咧咧,指着士兵的鼻子破口大骂,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完全一副艺术家的气势。 他们推开士兵,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地原样拆卸,每一块都尽量保证不被损坏。 有了这些专家的加入,人手虽少,但是效率更高。 贾行云哭笑不得,或许是自己歪打正着,反而保证了日后贾家团队修复琥珀宫工作量的轻松。 “报告,总计27箱,琥珀宫已拆卸完毕。” 贾行云听着报告,默默点头,琥珀宫残片的箱数跟印象中完全一致。 他挥手装车,在安娜复杂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不知是巧合,还是条件所限。 琥珀宫残片被分开装在两辆车上,一辆11箱,一辆16箱,正好契合前后找到的数目。 贾行云就在那辆装有16箱琥珀宫残片的军车的副驾驶上。 入了临时军营,梅登早已获知消息。 他留下作战部队前往列宁格勒,亲自押车护送掠夺来的财物,运往柯尼斯堡。 护送财物的队伍规模不大,百来人。 但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堕落者连队。 车队大大小小的车辆十来辆。 除了装运财物和士兵的军车,还有几辆随行的装甲车。 就这样一支队伍,在贾行云看来,至少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天色渐渐转暗,贾行云在盘算着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掉琥珀宫残片。 他摇下副驾驶位的窗,手臂搭在窗外。 窗外一片寂静。 远方的天,被映红,一闪一闪打着闷雷。 那个遥远的方向,应该是列宁格勒。 二战历史上,最残酷的守城保卫战,打响了。 身处这个特殊时间节点。 贾行云的心情很沉重。 恨不得化身城中苏军的一员,为反做贡献。 “狗日的民粹主义。”贾行云手掌重重拍在窗边,低声怒骂。 “您说什么?”驾驶员眼睛盯着前方,表情严肃。 前方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两侧是渐渐茂密的树林。 影影绰绰的树影在摇晃的车灯照耀下,闪扯着变形的影。 “哦,没什么,我在想念家乡香味浓郁的小香肠。”贾行云随口一说,打开了驾驶员的话匣子。 他扶稳方向盘,长了几颗青春痘的脸上,现出羞赧的晕色。 “是啊,元首说过,圣诞节之前就能占领苏联,我们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 驾驶员舔了舔唇,眼中满是寄希的光,“我想念玛丽姨妈做的牛角面包了,她家的面包又松又软,扑鼻的小麦烘烤味,那层闻着就能流口水的奶油,想想都香啊。” 驾驶员嗦了嗦口水,眼前似乎摆着一盘刚出炉的面包。 “可惜,也只能想想了。”贾行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他知道圣诞节之前占领苏联,只不过是那个狂人的妄想。 “长官,你的家乡在哪里?”驾驶员轻轻打着方向盘,点踩着刹车,躲开路旁的一块大石。 “我的家乡啊。”贾行云的嘴角情不自禁微微翘起,似乎回想了很久,才慢悠悠吐出一句,“我的家乡这个时候也处在战火之中,大家的日子同样很艰难。” “谁说不是呢,真希望这场战争能尽快结束,谁不想早点和家人团聚。”驾驶员附和着,心情显得有些低落。 “战后我就开家面包店,专卖玛丽姨妈的牛角面包,挣到钱了,再体面地向索菲雅求婚,我要让心爱的姑娘成为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 驾驶员羞涩的面容,看得出来,这还是一个未满二十,充满幻想的小伙。 二战前中期德军势如破竹的攻势,让他觉得,德国一定统一世界,战争也会很快结束。 看着这个青涩刚脱,手上都没有磨出枪茧的年轻人。 贾行云很想告诉他:不会胜的,逃,逃得远远的,不要成为那个战争狂人的牺牲品。 最终。 化作一声长叹。 战争面前,或主动,或被动,最无可奈何的,就是低层的老百姓。 千千万万个像驾驶员一样的人,被这个时代裹挟着,身不由己。 驾驶员还在憧憬。 憧憬有一天…… 砰…… 夜空中一声枪响。 车窗玻璃迥然破裂。 热血浇了贾行云一脸。 他看到前一刻还在憧憬美好生活的驾驶员,下一刻脑袋就开了瓤。 鲜血溅在贾行云上脸上,还热乎乎的余温。 他似乎还能从热血的温度上,感受到驾驶员的温情。 这是一个死后嘴角都含着笑的年轻人。 他或许还在想玛丽姨妈的牛角包吧。 他或许还在想怎么给心爱的姑娘穿上婚纱吧。 他或许…… 这些都没有了。 残酷的现实告诉贾行云。 挑起非正义战争的疯子。 都该下地狱。 第两百七十一章 无限重生(八) 爆头驾驶员的子弹不是流弹。 是有针对性的夜袭。 车队在密林的土路中,遭受了火力强大的伏击。 所有车辆的驾驶员都被提前埋伏的狙击手盯上了。 很不幸。 贾行云的驾驶员。 死了。 开路和殿后的两辆装甲车,前面一辆压到地雷,炸得王八壳子都在燃烧。 后面一辆被数枚反坦克炮,轰得只剩车架子。 掐头去尾,中间开花。 标准的夜袭伏击战术。 阴沉的夜空,响起密集的枪声,爆炸声。 火红的子弹划过的痕迹,把整片林子照得犹如白昼。 车队依托军车,不断还击。 士兵跳下车,直接变身堕落者冲进树林,咆哮的声音夹杂惊恐的惨叫,在夜空中交织成渗人的嘶吼。 车队从措手不及,到慢慢占据主动。 皮坚肉厚的堕落者,突击如野兽,往往以较小的代价,横扫成片成片的伏击者。 伤亡不成比例,堕落者以一抵十。 贾行云就像一个旁观者,木然地在车中纹丝不动。 从情感上,他支持伏击者。 他甚至于,控制着自己的种子,偷偷放过了伏击的人。 这些伏击的人,成分很复杂。 操着欧洲各个国家的语言,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说他们是正规军吧,又没有那么训练有素。 说他们是游击队吧,战斗力又比他们更强。 一旦被堕落者冲击进阵营,就开始以小队,各自为战。 像是临时聚集起来,反抗暴行的各个国家的武装组合。 贾行云不想出手。 静静等待这场几乎可以预判结果的碾压。 不管身份如何。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反的一方。 他就像一个潜伏者。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 不过。 当他从种子的视野里“看到”倒在他身前的一人时。 贾行云不淡定了。 这个人。 贾行云认识,叫万全,贾家外卫之一。 “表姐?”贾行云惊得不轻,贾家外卫出现在这里,说明柳嫣和炮艇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摆脱漩涡,肯定也“重生”了。 他嗵地一脚踹飞车门,瞬间变身。 贾行云身体暴涨,全身长满白色的狼毫。 他的眼猩红一片,嘴中的牙变成食人鱼一样的两排锯齿。 指甲坚硬得犹如锋利的匕首,夜空中闪着寒芒。 他浑身充满爆炸性的力量,他感觉自己可以一拳捅破天。 贾行云一条直线,直往发现万全的地方冲去。 挡他路的树,无一不被锋利的指甲劈成几截。 贾行云暴躁不安,心急如焚。 战斗几乎接近尾声。 伏击者的幸存者被堕落者团团围住。 变身更高大威猛的梅登正在虐杀着最后的伏击小队。 这支小队的战斗力,明显强于其他伏击小队。 装备也是大有不同。 他们人数不多,十人左右。 个个穿戴银色的盔甲,胸前佩戴十字架。 所用的武器,在现代战争中也属于非主流。 看上去,落后的阔叶剑。 但就这非主流的小队,却让堕落者损失惨重。 “驱魔骑士?”梅登眼神收缩,戴上了金属丝线手套。 “梅登,神通学会的走狗?准备接受光明的审判吧。”说话之人,不仅声音好听,长得更加好看。 这是一个俊美得近乎娇艳的女骑士。 她的头盔散落不见,一头金色的长发,瀑布散开。 愠怒的脸上完美无瑕,一双清澈的眼珠,犹如明亮的星辰。 严丝合缝的银色盔甲,紧贴在她凹凸有致、弧线完美的曲线上,看上去,又飒又靓。 剩下的人,个个神情坚毅,目光清澈,浑身散发强大的气势。 “等我吸干你的血,敲开你的头骨,看看你的脑髓是不是也和你的语言一样硬气。”梅登大手一挥,堕落者咆哮着冲了过去。 他本人迎上了女骑士。 梅登蹬地冲天,拳头快到似乎起了火拳。 女骑士双手持剑,抬至胸前,猛地往地上一插。 一圈银白的光辉嗡地一声激荡而去。 梅登以手背遮眼,被光辉照耀得身上白色狼毫微卷。 他去势不减,一拳正中女骑士剑柄。 女骑士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倒退三步。 鲜血浇在阔叶剑上。 那剑瞬间赤红。 女骑士猛提口气,赤红剑回旋一击。 梅登以拳套击剑,炙热的气息烫得他的手臂起了滚泡。 他啊地一声,后撤半步,巨大的蹬地力踏碎了裂石。 女骑士双手繁琐交错,口中念念有词。 赤红剑如臂使指,哚跺跺朝梅登劈头砍了三剑。 梅登双拳擎空,每一击都火星四溅。 他咚地两脚蹬地,双拳推开赤红剑,以肩撞的姿势汹涌无匹地撞在女骑士小腹上。 女骑士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冲来。 她犹如断线的风筝,在半空散落漫天的血雾。 蹭地一声噔响,梅登锋利的手指撑破拳套,五根寒光闪闪的金刚指在空中划出五道闪电,直取女骑士面门。 身在半空的女骑士,眼看着就要被撕裂头颅。 一道白色的影冲入战场,电光火石间用后背挡住梅登的五指。 他抱住女骑士,侧翻倒地,几个翻滚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梅登望着救下女骑士的贾行云,神色不善。 贾行云半搂着脸上阴晴不定的女骑士,伸手摸了一把火辣辣的后背。 那里有五道深深的血印。 贾行云对梅登的话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怀中的女骑士。 “表姐,是你吗,呵呵,果然是你的风格,走到哪,都是那个暴力的魔女。”贾行云眼中的温柔让女骑士内心一凝。 她有点错乱的恍惚。 似乎眼前这个魔鬼,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的心有种悸动的感觉。 她止不住想要伸手抚摸对方的脸庞。 啪…… 一击重重的耳光。 “魔女?”女骑士眯着眼,咬着下唇,“姑奶奶是驱魔骑士,小弟弟,跪下,服侍我。” “呃……”说完这话的女骑士,表情精彩变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 她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对。 她冥思苦想,眉毛都拧成了结。 贾行云用指肚舒展着女骑士的眉,心中乐开了花。 第两百七十二章 无限重生(九) 柳嫣的标志性作妖表情。 贾行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每次只要这个表情一出现,就是自己惨痛经历的回忆。 此时此刻。 贾行云不介意这惨痛经历来得更猛烈些。 他环顾四周,被堕落者围攻的“驱魔骑士”们,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多数是和柳嫣在同一艘炮艇上的贾家外卫。 身为旁观者的贾行云。 决定做一个反水的参与者。 他瞠视脸上血色全无,隐隐暴怒的梅登,正要说句狠话。 却是小腹传来剧痛。 他低头一看。 女骑士表情复杂地拿着一把银质匕首,插在了他的肚子上。 “魔鬼都要下地狱,我代表光明审判你。”女骑士深深注视着贾行云,说话带着情不自禁的颤音。 她的动作很坚决。 但是,她的心,却没来由一阵抽痛。 她感觉似乎有一条带刺的藤蔓,在绕着心脏越箍越紧。 “光明是圣洁的,我以血为引,接引……” “叨逼叨,叨逼叨……”贾行云惨笑着,举起右手中指重重弹向,不知何时默默流下眼泪的女骑士的额头。 女骑士眼睛下意识一瞪,又缓缓闭上。 她缩了缩脖子,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流泪。 更加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配合。 额头的触感很温柔。 贾行云重重弹去,轻轻落下。 “调皮。”贾行云放下女骑士,推开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贾行云拔出冒着白烟的匕首仍在女骑士脚下。 他微笑着按了按慢慢在愈合的伤口位置,朝捂住屁股,脸上现出愠怒的女骑士道:“表姐,不管你记不记得,记住,我永远是你的贾弟弟。” 贾行云回头望向梅登,微笑的脸,已化作暴戾的狠厉,“杀”。 随着贾行云冲荡云霄的爆喝。 场中二十来名堕落者直接撕向身旁的同伴。 贾行云和他的种子。 反水了。 “贾弟弟?”女骑士不断嚼摩着这三个字,望着跟梅登用最原始的撕咬,惨烈战在一起的贾行云,眼中尽是情不自禁的担忧。 她的担忧变成犹豫。 似下了很大的决定。 她艰难地挥了挥手。 被反水的堕落者释去压力的“驱魔骑士”,直接转移阵地,扑向了运输车队。 他们趁着乱局,把梅登从凯瑟琳宫洗劫来的财富,抢走了。 贾行云的乱入。 让历史记载的琥珀宫的消失。 足足提前了四年。 至于历史记载的,是不是真相? 谁知道呢。 “为什么背叛我。”梅登咆哮着,猩红着眼,狠狠一口咬在贾行云的肩头。 他想不通,作为血脉更加强大的存在,他为什么控制不了贾行云。 这个副官早已不是那个副官,思想完全不一样,怎么控制。 “因为……你猜……”贾行云懒得废话,将肩头主动从梅登嘴里撕裂开来。 他锋利的爪子划向梅登的胸膛。 梅登挺身向前,胸前瞬间五道长长的血印。 他毫不在意,嘴里撒泼大片的血肉,同样用爪划开贾行云的胸膛。 暴怒的梅登,遭受亲爱的副官的背叛,暴戾全开,完全无视防御,用最原始的方式,兽血沸腾。 贾行云根本没把这具身体当回事,每每用自残的方式,跟梅登两败俱伤。 两人你一爪,我一爪,血肉横飞。 打着打着,贾行云也忘乎所以,完全进入兽性模式。 拳拳到肉,爪爪见骨。 锋利的牙,撕裂着彼此的身体。 腥红的血液,让他们更加疯狂。 梅登全身是伤,肋可见骨,皮肉翻卷的肉糜蠕动着,恢复的速度在慢慢减缓。 贾行云更加不堪,血人一般,半个身子几近残破。 他耸拉着左肩,用右手咔嚓一声扭正。 看着场中自己的种子,不断被人数占据优势的堕落者绞杀。 贾行云有些自嘲。 这次的“重生”,好像有点稀里糊涂。 也不尽然,至少知道柳嫣成了女骑士,贾家的外卫成了所谓的驱魔者。 除此之外,也不是没有收获。 梅登的存在,说明菲弗尔家族的不简单。 也说明神通学会的渗透,的的确确侵蚀了菲弗尔家族的上层。 不管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一些谜团在慢慢变得清晰。 “怎么,你是在忏悔吗。”梅登舔着伤口,看到所有反叛的堕落者被诛杀干净。 他望着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的贾行云,做了个摘心的动作,“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我待你不薄,你居然背叛我,你对得起菲弗尔家族的栽培吗。” “还没请教。”贾行云捋了捋额前血迹斑斑的头发,自我感觉良好地甩头,“我叫什么名字?” 与印象中的“重生”不同。 贾行云没有这具身体之人的记忆,也没有那些重生者的不死光环。 他暗暗吐槽:连骨钱令的能力都丢失了,真是没有当主角的命啊。 梅登不想说话。 这个该死的、肮脏的、下贱的背叛者。 居然敢藐视菲弗尔家族的荣誉。 “下地狱去吧。”梅登以掌成拳,重重砸在贾行云脑袋上。 他微微一愣,发现贾行云居然没有还手。 对方的目光带着诧异,望向的地方正是自己左边口袋。 梅登不解,低头望去。 骇然发现。 装有黑铁盒子的口袋破了。 是被仙人球一样的针须刺破的。 他腰腹传来剧痛,被那种不太现实的针须刺痛得难以形容。 那针须似光芒,虚幻不实,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贾行云愣住了。 这股气息,有种莫名的悸动。 悸动到他很熟悉。 “这是……” “去死吧。”梅登以掌成刀,深深插进贾行云的心脏。 贾行云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双搅动的手,捏做一团。 那种从未体验过的痛,潮水般袭来。 他的意识很清醒。 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慢慢挤压变形。 他甚至能在脑海中想象出心脏变形的形状。 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神奇到有些变态的麻木。 神奇到贾行云的目光又汇集到那个散发针须的黑铁盒子上。 “这是……” 贾行云嘴角蠕了蠕。 似乎有一声鸡蛋爆裂的声音从心底传开。 他来不及说出后面的字。 只觉眼前一暗,无边无尽的黑暗袭来。 天旋地转的感觉。 虚无缥缈的感觉。 升入云霄的感觉。 贾行云。 卒。 第两百七十三章 无限重生(十) “这个气息,是副盘的气息。” 一声压抑的沉闷的嘶吼,如濒临垂死的人,回光返照的怒吼。 “没错,寻方令副盘的秘密,我们找到了。”一个阴沉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冰寒。 “寻方令?”重重呼吸的贾行云摸着心脏的位置,还沉浸在那种被捏爆心脏的恐惧中。 这一刻,居然听到有人说出寻方令的名头。 他怎能不惊。 寻方令是骨钱令的另外一种更加古老的说法。 迄今为止。 就贾行云所了解的,有且只有赵猛那群人才会把骨钱令说成是寻方令。 难道是赵猛来了? 捂在隐隐作痛的心口位置,心有余悸的贾行云,循声望去。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无处不在的黑太阳标识。 他和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高大黑人,站在蒸汽管道喷薄的二楼。 整个空间呈圆形构造,钢铁结构的楼层很高大。 中心位是一座立起来的黑太阳祭台。 这个篆刻黑太阳图纹的祭台,材质不明,有流光溢彩的闪动纹,像圆贝一样,直径超过十米。 拳头大的镂空中心,有一个带刺的空洞。 好像刚好可以塞入一个。 一个什么呢? 贾行云苦思冥想。 终于想起来。 这个位置的大小,刚好跟上次“死亡”前,在梅登口袋看到的那个闪着针须的黑铁盒子的大小一致。 “以寻方令时空轮打造的穿梭器,马上就要完成。”黑人振臂高呼,朝虚空行了个礼。 他眼露疯狂,冰冷的语气变得炽烈,“尼古拉斯向元首致敬,极北之地将永远追随您的脚步,维利之眼一定会带领半神军团重回1941年……” 贾行云看着这个疯狂的黑人,眼角抽了抽。 什么尼古拉斯,这不是安保队长猎狐吗。 贾行云表面淡定,内心实则惊涛骇浪。 时空轮? 骨钱令第八块副盘叫时空轮? 时空轮这个名字,是不是和时间、空间有关? 贾行云心中一缩。 隐隐感觉似乎抓到某种联系。 假设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这看似打乱了时间线,在不同空间不断“重生”的诡异事件,就是从托普利茨湖看到黑铁盒子开始。 一切的诡异,琥珀宫的巧合,似乎都和那个黑铁盒子脱不开关系。 如果所谓的时空轮真的能影响时间和空间。 这种从2020年穿梭回1941年,并不断重生的荒唐感,似乎都说得通。 等等。 尼古拉斯,也就是猎狐。 刚刚提到重回1941年?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过了1941年?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 维利之眼? 半神军团? 贾行云记起来了。 二战末期,德军即将战败,在1945年初,启动了两个隐秘计划。 传说在金牛座有一颗围着黑太阳转的毕宿五星。 上面居住着能使用黑魔法,运用精神力操纵“维利”这种物质,借此驱动飞船进行时空穿越的雅利安人。 极北之地的分支维利会就由此而来。 他们的会长玛丽,通过通灵仪式,为记录下了相关的技术细节。 史称维利计划,也叫飞碟计划。 另外一个隐秘计划。 就是所谓的半神传说。 其实说白了,就是违背人伦的半兽人生物实验。 也就是在托普利茨湖夜泳那晚,抓住柳嫣脚踝的那种类鱼人物种。 所以。 现在是1945年? 那贾行云的身份? 他有些心虚。 猎狐化身极北之地的人。 看自己与他和谐相处的样子。 看来这次的重生身份,估计又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 贾行云看到自己的面貌时。 差点气炸。 穿着白色实验服的自己。 一头金发。 面容虽然仍然是那般英俊。 但是肤色、发色、眼球,发生了本质的变化。 金发碧眼,肤色发白。 胸牌的铭牌显示:梅登。 踏马的。 贾行云内心怒骂一句。 作为普希金这个角色,是被第二次重生角色副官间接影响,被梅登一枪爆头。 而副官这个角色,又被梅登捏爆了心脏。 现在好了。 想找梅登报仇都不行了。 因为。 贾行云的这次“重生”成为了梅登。 贾行云上演了一出,你很强,杀了我,我就成为你的戏码。 成为梅登的贾行云颓然泄气,精气神一下就松懈下来。 这么说,又是自己杀了自己? “梅登,帝国不顺,你什么神态?是对元首不敬吗?”猎狐看到贾行云的模样,脸露不快。 你们的帝国马上就要完球了。 贾行云内心嘀咕一句,脸上瞬间升起愠怒。 他记得梅登在1941年就是少校,现在是1945年,按照那个战争狂人的尿性,现在的梅登,少说也是个大校吧? 披着梅登这一身皮的贾行云,当然不会示弱。 “尼古拉斯,做好你自己的本分,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贾行云扮演着拿捏大官的语气,眼神收缩得刚刚好。 猎狐嗤鼻一笑,眼露不屑。 他将后背露给贾行云,以冷漠的语气,“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少校?早在列宁格勒郊外,你丢失一车凯瑟琳宫的财富时,就被贬成小兵了,要不是你家族势力和神通学会的力保,这次的帝国计划怎么会有你的分。” 猎狐转过身跟贾行云擦肩而过,轻蔑地翘起唇角。 他边走边说,皮靴踏着钢铁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极北之地负责维利之眼的实验,神通学会负责半神军团的改造,你我,平级,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贵族模样,我,尼古拉斯,不是你手下那些肮脏的半兽人。” 望着猎狐渐渐消失在迷漫蒸汽的管道口,贾行云下意识说了一句“早晚咬断你的脖子”。 贾行云赶紧捂嘴,这梅登是得多大的怨念,才会影响到贾行云的意识。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贾行云不免有些好笑。 小树林一战,柳嫣带领的驱魔骑士团队,劫了凯瑟琳宫的财富,琥珀宫自然也在列。 这么想来,历史上琥珀宫的神秘消失,居然有自己的“功劳”? 贾行云有些自嘲的摇头。 当务之急。 有三件事需要搞清楚。 第一:表姐柳嫣的下落,这是贾行云最关心的。 第二:按照历史记载,半神计划的实验,是在托普利茨湖附近,那么需要搞清楚眼下的局势和环境。 第三:那个黑铁盒子,也就是骨钱令第八块副盘时空轮。 打破无限重生的方式,回到现实,恐怕时空轮是关键。 贾行云凭着感觉顺着管道,往住处走去。 管道的环境很潮湿,像凿通的地下通道。 到处都是粗壮的蒸汽柱和粗糙的管子。 冒喷蒸汽的阀门,昏暗的橘黄灯罩下,散发锐利的声响和白色的喷雾。 粗糙的管子,防锈漆脱落,露出斑驳的铁锈,时不时滴落豆大的水珠。 偶尔会出现一阵伴随沉闷巨响的顿地声,是那种蒸汽重锤击打产生的地形晃动。 眼前的一切让贾行云有种回到蒸汽时代的错觉。 第两百七十四章 梅登笔记 熟知历史的贾行云自然不认为这是蒸汽时代。 二战末期,德国被盟军封锁,战略物资特别是石油提襟见肘,坦克跑起来都变得艰难,更不用说发电。 蒸汽动力取代电动力,也是不得已为之。 何况二战时,蒸汽动力,虽非主流,但也并不落伍。 沿着弯弯曲曲,四通八达的管道通道。 贾行云默默观察。 他发现地下的人,除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还有很多穿着白大褂忙碌的科研人员。 停留在一排稍显干燥的单间房洞处。 贾行云找到了挂着自己名字的房牌。 “对门就是猎狐?”贾行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在梅登的房间门上插入胸前的铭牌。 冰冷的铁门冲出一股散发霉味水锈的雾气,呿地一声向右缓缓松开。 贾行云翘起唇角打量着铁门,眼露讥讽,手指绕着铭牌转圈,下意识哼了一声,走进去,反手拍下按钮把门关上。 这一切的动作,贾行云并不陌生,完全出于潜意识。 似乎被梅登这个角色干死两次。 他和梅登意识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换句话说,他发现自己似乎在无意识间,消化着梅登的意识。 那怕这种消化行为,看起来顶多算潜意识的吻合。 “夺舍?”贾行云纯粹胡思乱想自言自语。 他脱掉白色的实验服,揉作一团,丢到角落,开始打量简陋的房间。 房间很小,至少比印象中大学的四人宿舍要小。 整体造型属于长方形格子间。 连独自卫生间都没有,靠近门口位置的管道上,除了一个装有龙头的洗手池,整个格局与盥洗室没有一丝关系。 一张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折叠式行军床。 床尾放着黑褐色脱漆皮箱,皮箱用两个弹药箱垒起,用来隔绝地上的湿气。 床头侧面斑驳的墙上挂着一张地下管道地图,用红笔标记着各个房间的作用,涂抹的痕迹很重,似乎改了很多次。 下面是一张磨损严重的书桌,上面除了一台锈得掉漆的台灯,就是半排依照高矮顺序摆设的书籍。 床的对面墙上,被凿出一面四方的框形枪架。 枪架上面,长的短的整整齐齐一面。 简直就是二战时期德军精良武器的展示板。 毛瑟98k,g44突击步枪,g43半自动步枪,08手枪,42重机枪…… 除了这些,地下还躺着一门“铁拳”反坦克火箭筒。 这些不是贾行云想要的。 贾行云想要找的是那个黑铁盒子。 他开始抄家式翻箱倒柜。 最先遭殃的是行军床,被贾行云抖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紧接着就是桌上的书籍,多与神秘学有关。 贾行云快速抖翻,检查是不是有书中暗格。 再然后就是皮箱。 解开其貌不扬的皮扣,打开来,除了军服和勋章,居然箱中有箱。 内箱是个精美的首饰盒子。 随着两声清响。 首饰盒子弹开。 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发白昏暗的军官黑白照。 看着这张军官照,贾行云的脸情不自禁抽抽。 照片上是两个人。 一个是眉开眼笑的梅登,一个是阳光明媚的副官。 两人搂在一起,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彼此。 贾行云差点扶额。 这一对好基友啊。 难怪,梅登杀死副官的时候,要用捏爆心脏的虐杀方式。 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感觉,让梅登恼羞成怒。 看来梅登是深爱副官的。 否则过了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保存着这张照片。 梅登是基佬。 那弗雷德里克的老爸,也就是汉斯是怎么来的? 贾行云有点恶趣味地扣了扣太阳穴的位置。 想到自己即是副官,又是梅登。 自己恋上自己?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自恋啊。 贾行云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照片,摸出里面的皮套子笔记本翻开来。 第一页的记录就让贾行云眼神一缩。 “1937年7月7日,岛国天皇,听从了您的建议,开始全面侵华,华夏政府自顾不暇,您派遣以我为首的探险队深入那个东方大国的藏地,寻找传说中的地球轴心……” 这个您? 贾行云眉头微皱,忍住翻页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我们穿越雪山,在喜马拉雅山脉找到一座与世隔绝的古庙,庙中的僧人竟然活了三百来岁,从僧人的口中,我们得知有一座会时不时喷薄光辉的神奇神山,僧人沐浴在光辉中,能与佛国沟通,据他说,佛国佛光阵阵,有眉心长眼的天将驱策着三首恶龙,拉着金碧辉煌的仙人座驾,横空虚渡,还有遮天蔽日的巨大飞鸟托着闪闪发光的仙山,更有擎天能开口说话的神树……” “那就是亚特兰蒂斯啊,神域所在,尊敬的元首,我们找到了,只要与神域沟通,我们就可以掌握生死的奥秘,打造不死军团,啊,赞美元首,世界是我们日耳曼人的天下了……” “呸,下地狱去吧,战争狂人。”贾行云内心啐了一口,终于知道所谓的您是谁了。 “今天很不顺,该死的僧人,拒绝了我们寻找神山的要求,不得已,费烈德血洗了寺庙,只留下两名年长者,不管我们如何威逼利诱,僧人始终不肯带我们寻找神山,不得已,我们压着两名僧人从缅北秘密潜回,其中一名僧人,半路逃了……” 难怪,最后盟军在希特勒的地下室发现一具喇嘛的尸体,原来是梅登带人从藏地抢回来的。 贾行云手指在舌尖沾了沾,翻开下一页。 下一页的记录是一些日常,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直至时间线跳到1939年。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的钢铁洪流很快占领了奥地利全境,苦塔喇嘛也终于松口了,他说,神山在珠穆朗玛峰附近,要虔诚地,不用任何辅助装备徒步走上山顶,才能看见圣光。” “该死的,苦塔这个该死的撒谎者,他不知道1938年,英国珠峰登山队,从北坡登山,在到达海拔8290米的高度后,就因为人受不了恶劣的环境而宣告失败吗,那么好的装备,都没有成功登徒步?该死的,该死的……” 这里的字迹很潦草,可见梅登当时的心情是何等恶劣。 第两百七十五章 时空轮 贾行云点着笔记本,微微点头,或许苦塔喇嘛,也就是那个被梅登带回国的僧人说的是真的,人迹罕至的珠峰最顶端,毕竟是这个世界最接近“天”的存在。 至于苦塔是怎么徒步走上珠峰顶端,梅登的笔记并没有记载。 贾行云接着往下看,快速翻阅着梅登的战争笔记,上面记载的大部分都是他随着德军横扫欧洲的战事。 其中一页提到了贾行云感兴趣的东西。 “1941年,匈牙利加入我国同盟,其摄政皇室向元首进献了一个神奇的宝贝,怎么说呢,我觉得用魔法来形容应该更加准确,一个巴掌大的骨质小玩意,居然会扰乱时空,如果不是用陨铁石刺穿压制,恐怕分分钟就消失不见……” 骨质小玩意? 骨钱令时空轮? 从梅登的笔记,这一块传承自始皇八部使的副盘,怎么会远涉千山万水,到了匈牙利的皇室? “真是好神奇,在古老的羊皮纸上,我看到了原始的记载,原来那个神秘的东方国度的天可汗成吉思汗,可以带着铁骑不远万里横扫东欧,靠的就是这个叫寻方令时空轮的小玩意,简直不可思议,他的无敌铁骑,来如风去无影,犹如鬼魅,就像突然从地狱冒出的魔兵……” 成吉思汗是八部使后裔之一? 贾行云有点风中错乱。 梅登的笔记,不太准确。 经略东欧的蒙古铁骑,是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征伐远至钦察、俄罗斯、匈牙利、波兰等国家和地区,并且建立了第一个元朝西北宗藩国--钦察汗国。 不管真假,无敌于天下的蒙古铁骑,从亚洲向西,辗转到欧洲,这么远的距离,中间经过大小战事无数,罕逢敌手,没点时空挪移的“金手指”,在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有点说不通。 至于为什么骨钱令时空轮流落到匈牙利,或许有段历史可以印证。 拔都西征第七年,蒙古大汗窝阔台去世,拔都返回蒙古争夺汗位。 却没有争得过,有母亲乃马真后支持的窝阔台长子贵由。 历史真相是什么,不得而知,至少军功盖天下的拔都,肯定不是善茬,把“金手指”藏着掖着,也是情理之中。 从后来贵由西征拔都就可以看出点端倪,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抢夺时空轮这个“金手指”呢。 贾行云发散的思绪,被蒸汽喷薄的声音拉回现实。 他揉了揉眼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粗实的管道旁,继续看梅登的笔记。 管道暖暖的,甚至有点烫手。 “时空轮这个东西,真不是个好东西,这么多科学家居然没有研究透彻,元首授意菲佛尔家族为这件事负责,哦,我的魔神,帝国是缺经费了吗,为什么这个苦差事落在我头上。” “好吧,元首不给我拨经费,但是把掠夺,不,应该叫自取凯瑟琳宫财富的差事交给了我的部队,这是好事,琥珀宫是我们普鲁士帝国打造的,就应该取回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帝国的军队横扫苏军,直接推到列宁格勒城下,离东占苏联,圣诞回家的目标不远了,我也要抓紧,凯瑟琳宫的财富就在眼前,先用先遣小队试试吧,该死的副官,他的脑子是被驴夹了吗,怎么会出炮轰的破主意,不,财富是我的,我不允许有任何的损坏……” “真是好笑,哪里来的小丑,不自量力,居然跑到营地来刺杀我,嗯,副官示警有功,之前骂他驴脑子的话我收回……” 贾行云下意识摸了摸鼻翼,内心嘀咕:我就是那个不自量力的普希金小丑。 “该死的,卑鄙的,白痴,混蛋,要被魔神万箭穿心的副官,为什么背叛我,我想不明白,副官为什么要救驱魔骑士,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偷了我的财富,偷了我的琥珀宫,该死的副官背叛了我,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捏爆了他的心脏,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梅登连续用了好几个该死的,看来对于副官的背叛,他的怨念很重啊。 贾行云冷哼一声,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丢失这么贵重的财富,元首果然勃然大怒,我被一贬再贬,好在菲佛尔家族的影响力惊人,元首也要顾忌我们神通学会的实力,好吧,我保住小命,离开部队,回城堡种田,愿帝国昌盛……” 接下来,大半本篇幅的日记记载,几乎都是梅登的郁闷日常。 一个失意不得志的中年男人,酗酒度日,愤懑地虐待着男女家仆,还有对副官的深深怨恨。 直至时间线来到1944年。 “噢,赞美魔神,我接到元首的密信,要让我再度组建探险队深入藏地,苦塔喇嘛终于说实话了,他提到神域的关键,就是寻方令,该死的,又是寻方令……” 看到这里,贾行云眉头一皱,苦塔喇嘛说的是寻方令。 1944年之前,荷瓣莲在龙川墓,血鸦笛在卡寨禁地,时空轮在德国,余下的五块都在南昆山贾家。 苦塔喇嘛是如何得知骨钱令的呢,而且他用的词还是更加古老的寻方令。 带着疑惑,贾行云继续往下看。 “探险队第二次进入藏地,这一次,我在傈僳族的祖地打探到了苦塔喇嘛师弟苦哈的消息,我决定要去抓住苦哈,这样,我们就不会被苦塔牵着鼻子走,该死的,我为什么又要进入藏地,我想回到战场……” “帝国战事不利,我要加紧了,苦哈居然藏在缅北密支那德乃小镇一个叫卡寨的傈僳族小部落?真是排外啊,这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原始又落后,一点都不欢迎外人,那个该死的叫意达木的实帕头人,真是不识好歹,居然向我射箭……” “还好,这里有日军,我找到了被远征军击败的第114福冈联队下辖的青田大队,他们的人只剩下600来人,还好,对付落后的原始部落轻轻松松……” “该死的,意达木居然以象牙山的象牙为饵,依托玉石桥琥珀牌坊布置摄魂巫阵,率象骑伏击,青田小队竟然伤亡过半,这些该死的日军,根本比不上帝队的一根手指……” 看到这里,贾行云愕然。 这个记录,贾行云在卡寨的刻木传说上见过。 第两百七十六章 卡寨的疑团解开 贾行云记得很清楚,1944年,日军第18师团的主力被华夏远征军新编第22师、新编第38师击溃,其步兵第114福冈联队下辖的青田大队600残余经丛林窜逃,途经卡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刻木传说上记载卡寨第三十五代实帕头人意达木带领族人奋起抵抗,最终被俘,后来更是诈降,开启了洽尼神器,也就是血鸦笛的封印…… 梅登笔记的记载更加详细,不仅提到红雾的诡异,甚至提到放着刻木传说的卡寨历事府洞穴。 “该死的,该死的,这些原始的,野蛮的猴子,真是让人伤透脑筋,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意达木降了,我知道,像他这种人,是不可能真心投降的……” “果然,出事了,意达木以死亡为代价,献祭了自己,出现了诡异的吃人红雾,这种红雾连死人都不放过,连我带的小队也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摆脱红雾的纠缠,又掉进摆放木头板子的洞里。”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画符,看得真是教人头痛,好在有个向导能勉强解读,原来这个是傈僳族刻木传说啊,最古老的几块上面,记载了令我兴奋的信息,上面记载寻方令副盘一共有八块,是什么始皇寻找长生药的钥匙。” “赞美魔神,上面记载着副盘分别叫血鸦笛、荷瓣莲、时空轮、子母扣、螺尾咬、促织牌、空谷牙、海黾旋,还隐约提到时空轮能穿梭时空,沟通神域,哈哈,太好了,时空轮不就在我们手中吗,跟我们神通学会追寻的亚特兰蒂斯不谋而合。” “真是神秘的东方,神奇的国度,难怪那个国度能拥有几千年辉煌的人类文明,我决定了,要带着这些珍贵的资料献给元首,说服他聚齐寻方令……” 写到这里,梅登涂抹掉后面的部分,改成“说服元首启动半神计划和维利计划”。 难怪之前贾行云、瓦策、江晓蔷三人在刻木传说上,没有看到血鸦笛的相关记载,原来不是没有,而是被梅登抢了去。 既然梅登知道了血鸦笛就在卡寨禁地,又被日军攻了山寨,正值虚弱时刻,他为什么不抢呢? 贾行云迫不及待翻页,不仅看到了想要的答案,还看到了一段菲佛尔家族的秘辛。 “家族先祖曾经留下手札,远渡东方,传教鹅城?该死的,是不是鹅城,我好像忘了,他曾经提到什么回家的路,要后人不惜一切代价聚齐寻方令,所以,聚齐寻方令还是不要告诉元首,以我们家族的实力……算了,这件事情先押后,等战无不胜的德国统一全世界,我们有的是时间。” “不过,既然来了卡寨,就不要放过血鸦笛,抓住苦哈和夺取血鸦笛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一并办了。” “噢,我的魔神,这该死的苦哈,别以为混在卡寨我就不认识,我手中有苦塔给的画像,好吧,这个苦哈比他的师兄还要贪得无厌,居然索要所谓的佛门七宝,该死的僧人,好像叫喇嘛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财了。” “好吧,为了帝国,我给了他玛瑙,给了他琥珀……给了他数不清了的财富,甚至把我们家族传承自普鲁士时期的金币都给了他,他居然还不肯走……” “该死的,我决定不再等了,先抢了血鸦笛再说。我的小队终于摸到血鸦笛的准确位置,今天晚上,我们出发了,晚上的月亮真圆,是个丰收的好日子……” “什么?苦哈这个该死的,抢先一步,居然造了一座琥珀石塔封印了血鸦笛?该死的骗子,从一开始苦哈就在骗我,一切都是为了封印血鸦笛,这个该死的秃子,不仅布下什么佛门金刚怒的诡异阵法,甚至不惜以身坐化镇压血鸦笛……” “好吧,我承认,我失败了,神秘的东方玄学,我们强大的枪炮破不开所谓的阵法……” “家里来人了,元首要我回去主持半神计划,我就知道,我,大展拳脚的机会来了。血鸦笛先存在这里吧,呵呵,早晚都是我们菲弗尔家族的。” 贾行云一气读完,长吁口气。 有些想不明白的事,终于有了眉目。 卡寨刻木传说记载:“神器久不得安,血雾偶有涌动,诡异之事时常发生,自青藏高原,高僧东来,建石塔,以七宝镇之……” 和梅登的笔记相呼应。 这个高僧就是苦哈喇嘛。 同时也释疑了,贾行云最后捡到的那枚普鲁士时期的金币出处。 原来这一切都是梅登的手笔。 难怪弗雷德里克会出现在缅北,看来得到梅登笔记的他,对骨钱令,准确的说,对血鸦笛,产生了兴趣,他的出现,或许是为了重走祖父的辉煌路? 甚至猜测更加大胆一点,弗雷德里克是为了遵循先祖的手札记录,聚齐寻方令副盘? 梅登的笔记,隐晦的提到鹅城。 那么弗雷德里克,或者说菲弗尔家族,知不知道鹅城的贾家就是骨钱令的主人。 所谓折戟东方的传教士,应该就是葬在红花湖涉水坟岛的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他是如何出现在鹅城,怎么死后被镇压在红花湖,不得而知。 至少,贾行云可以推测。 汉斯通过柳嫣,以修复琥珀宫的名义找上贾家,目的并不单纯。 他或许不知道贾家是骨钱令的拥有者,但通过蛛丝马迹,不难推测骨钱令与贾家脱不了关系。 毕竟。 在鹅城。 古老而又有实力的家族,只有贾家。 他是在试探? 那弗雷德里克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真的只是表面上那样,看起来是自己的小迷弟? 贾行云默默摇了摇头,这种古老的大家族,没有白痴,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弗雷德里克,恐怕也会装傻,暗暗调查。 到底是哪里露出马脚,让汉斯盯上了自己? 贾行云觉得有可能是红花湖的骑行,表现得过于耀眼。 对。 十之。 生死骑行和琥珀宫的修复委托,发生几乎是前后脚,时间上很吻合。 不过又有点说不通,这个时间节点太过于紧凑。 贾行云自我否定。 或许,菲弗尔家族更早之前,就盯上了贾家。 第两百七十七章 因果玄学 卡寨血鸦笛的动静,别人不知道,有梅登笔记的菲弗尔家族一定知道。 毕竟他的笔记记载了血鸦笛就在卡寨。 遵循先祖手札聚齐寻方令副盘的菲弗尔家族,不可能不重点监控卡寨的血鸦笛。 想到菲弗尔家族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是骨钱令拥有者,还假装不知道。 贾行云反而松了口气。 你们想要我手中的副盘,我还想要你们手中的时空轮呢。 想到这,贾行云不禁想到赵猛。 至少赵猛这个真小人,摆明了告诉自己,抢也好,偷也罢,骨钱令他一定要弄到手。 菲弗尔家族的人就有点伪君子了,弯弯绕绕这么久,最终也只是引诱自己来到托普利茨湖? 那么问题来了。 已经拥有时空轮的菲弗尔家族抢了自己的骨钱令,不就可以直接聚齐了吗? 难道他们知道促织牌远在南昆山? 他们想要怎么玩,才会让几百年都没有离开南昆山的促织牌出现在托普利茨湖? 不对。 时空轮在梅登手里出现,不一定就传承了下去。 否则,2020年,引发托普利茨湖漩涡的那个黑铁盒子怎么会出现。 至于是不是菲弗尔家族提前做的局。 贾行云决定在梅登的笔记中去寻找答案。 “战事越来越不顺了,自从被赶下海的野鸭子们从诺曼底登陆成功后,帝国的败仗就越来越多,我想想看,这一切,是不是从围攻列宁格勒就开始变得不顺的?该死的,想起列宁格勒,我又想起该死的副官了,这个该死的背叛者……” “元首也意识到进攻苏联是个战略性错误,所以维利计划是准备穿越回1941年改变进攻策略?真是痴人说梦,极北之地那群头脑简单的家伙,是想骗取时空轮吧?” “算了,我们的有生力量不多了,元首授意正式启动半神计划,如果能够成功,配合维利计划,穿回1941年,一定可以横推苏军,噢,我的魔神,真是疯狂的想法,想想我就激动,我竟然觉得这个疯狂的主意还不错。” “1945年1月12日,今天是个难过的日子,前线又传来不好的消息,好在我的小儿子出生了,嗯,叫什么呢?叫弗雷德里克?呸,我怎么又想到副官了,好吧,我承认我想念他了,我答应过他弗雷德里克这个名字留给孙子,小儿子就叫汉斯吧,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希望和他大哥库迪一样,是个强壮的小伙子。” “半神计划和维利计划的筹备工作准备完毕,我要出发了,菲弗尔城堡再见,我的小库迪,小汉斯,再见,托普利茨湖我来了,希望那些该死的苏军没有那么快攻陷奥地利,我可不想被困在湖底喂鱼。” 托普利茨湖? 湖底? 贾行云有些愕然,自己现在身处的“蒸汽管道基地”是托普利茨湖湖底? 看来二战后期德军战事不利,把帝国财富投入托普利茨湖的传闻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他们将大量财富运往托普利茨湖,是为了建造湖底基地,实施半神计划和维利计划吧。 贾行云接着往下看,发现梅登的记录变得断断续续,甚至很多地方,笔迹潦草,心情也变得暴躁。 “该死的尼古拉斯,他是猪脑子吗,是的,极北之地的蠢猪,每次维利实验,都要吃掉基地九成的动力,该死的,他就不能停一停,我的半神计划怎么办……” “真是不顺,半兽人产生不可逆转的排斥,这是第几代了?该死的,我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失败了,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我快要疯了,我想念明媚的阳光,我想念家乡的小香肠,噢,我的魔神,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 “有好消息了,鱼人似乎存活的时间越来越久,是不是这里是托普利茨湖的缘故?不管怎么说,半神计划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心情不错,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 “维利计划也进展顺利,依托时空轮打造的时空飞碟,出现了短暂的黑洞,尼古拉斯试着投放活猪,该死的,他怎么不投放他自己,他就是头蠢猪,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 “今天没事可写,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 “看着我和副官的合照,我又想起了那个伤心的9月8日,是该死的副官的忌日,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副官……” “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 “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 后面连续几篇,越来越潦草,通篇只有“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 贾行云翻了翻,后面一片空白,看到梅登除了“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以外,再无实际意义的东西,看来在枯燥乏味的实验基地,梅登已经快憋疯了。 贾行云合上笔记,揉了揉有些微酸的眼角。 既然时空轮就在基地,已经拥有骨钱令七块副盘的贾行云,当然想去看看。 他对传说中聚齐八块副盘,秘密自开这个说法,充满好奇。 不过走之前,贾行云觉得应该用梅登这个身份,在“我”的笔记中留点什么。 先不管汉斯委托贾家修复琥珀宫是不是圈套,至少他表现出想要和柳如兰带来的科学家团队合作的意图是明显的。 那么贾行云不介意在笔记中,推波助澜一把。 他仿照梅登的字迹,先在草稿上打了打底稿,看到字迹临摹得差不多了,才思索片刻,提笔书写。 “菲弗尔家族的后人,谨记:多学,那是个神奇国度,我几乎可以预见,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站在世界的巅峰,为了家族,我们应该摒弃该死的意识形态,记住,合作才能共赢。” 贾行云想了想,把意识形态那一句话划掉,恶趣味地在后面添加一句“听说鹅城的贾家不错,是个和我们一样的古老家族,可以考虑……” 写到这,贾行云心里猛地一惊。 他提着笔愣在原地,默默想到: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汉斯之所以找到贾家,是因为梅登的笔记?也就是自己的恶趣味? 贾行云的表情很古怪。 是不是自己恶趣味,改变了汉斯这一系人对华夏的态度,等到穿回去看看现实的笔记,不就知道了? 前提是,梅登这个人死了? 否则,等梅登不是贾行云,而是真正的梅登时,看到笔记,不就穿帮了? 贾行云的表情一下就垮了。 菲弗尔家族记载,梅登神秘失踪。 战争年代,被列为失踪,就认为是死亡。 所以。 身为梅登的贾行云还是死了? 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死亡。 贾行云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这次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贾行云居然隐隐有点小激动。 变态的想法。 贾行云暗暗碎了一口。 飘忽的思绪被闪烁不定的橘黄灯光打断。 继而刺耳的警报声传来。 整个基地似乎都在晃动。 第两百七十八章 湖底基地 贾行云惊得原地弹起,被头上悉悉索索的土块砸得左躲右闪。 “真想咬断尼古拉斯的喉咙”。 贾行云几乎是条件反射脱口而出。 看来,这是猎狐在做维利计划的日常实验,基地电量过载,引发警报震动。 难怪梅登这么大怨念。 搁在自己身上,贾行云也有些生气。 “嗵嗵嗵……” 伴随着警报解除,贾行云的房门被人敲响。 贾行云摆了摆头发上的土,抻了抻腰,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挂着38冲锋枪的士兵。 他见到梅登的瞬间,就敬了个军礼。 贾行云下意识举手,行到半空,以扇风的动作掩饰下去。 因为他这一礼,不合的礼仪,他准备行的是现代华夏军礼。 “什么事?”贾行云弹了弹领口的灰尘,故意拉长脸。 “维利计划用电之后,就是我们的实验,今天的测试要开始了,需要您的授权。”士兵一丝不苟,或许是长时间在湖底,不见天日,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 贾行云没有说话,而是故作高深地挥了挥手。 士兵一脸麻木,转身带路。 普通士兵接触有限,贾行云不觉得有交流探查讯息的必要。 两人一声不吭,来到实验室。 实验室不仅大,还很有意境。 充满波光粼粼的气息。 贾行云抬头一看。 止不住为二战时期德国的工程制造点赞。 这个充满创造力,又以严谨闻名的民族。 机械制造一直都是这么强悍。 整个实验室造风硬朗,椭圆形大顶,凸出基地,建在水中。 因为是在湖底百米左右的深度,可见光几乎没有,外面的水色一片昏暗。 基地的光照射出去,能见度也只不过十来米左右。 不知名的水中生物,循着灯光迅游,构成一副神秘的水底世界。 在水底世界,贾行云居然看到一艘刚刚下潜,停靠基地水中船埠的u系列潜艇。 难怪能在湖底建造这么庞大的基地,连潜艇都调动了,手笔真是不凡。 实验室总体来看,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 分成很多空间,作用各不相同。 譬如靠近水中船埠的封闭空间,就能利用气动原理水溢水枯,让潜艇卸货。 贾行云边走边看。 编号为g5的房间,分成了很多小单元,里面是昏迷不醒被夹具固定吊着各式药水的动物。 有猩猩、马、老虎、豹子、野猪…… 对面的g6是接受实验体检的士兵,身上贴满线路,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在监控记录着仪器数据。 g7房间的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被白大褂粗暴对待,地面上还有血迹,应该是各地掠来的战俘。 g8到g10都是手术室。 各式各样的动物、零部件,被拼接缝补,就像拆东墙补西墙缝布娃娃一样。 凄厉的惨叫,让贾行云情不自禁加快步伐。 这该死的实验。 贾行云暗暗嘀咕:都该下地狱。 g11到g15是成品观测间。 g11里面是个水池,一个人身,鳄鱼尾,全身缝补严重的半兽人,正在有气无力地摆尾。 它全身插满针管,不知名的液体,不仅流入它的身体,还从它身体各个位置溢出淡黄的粘稠体液。 它死鱼一样无神的眼睛,瞳孔散漫,不再聚焦。 嘴巴无意识张合着,全身都写满抗拒。 旁边的科研人员还在一脸兴奋地解释,“实验物a1109,我们用了一种新药,存活超过十天,破了记录,鱼人这个新物种即将在我们手中诞生,鱼人部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从水中潜入敌人后方,想想就刺激……” “闭嘴。”贾行云内心一阵反胃,下意识呵斥喋喋不休的科研人员。 科研人员微微一愣,有些错愕。 梅登长官今天是怎么了,每次来不是都对着a1109注视很久,像赞美上帝一样赞美这个试验品吗? 贾行云也想适应梅登这个角色,但是,他看到这种实验,还是没忍住想要怒骂。 他用手背掩住嘴,轻咳一声,“那个什么,a1109是吧,关在水池里怎么能看出效果,这么的,放进湖中,更加贴近自然环境才能真正验证实验成果。” 贾行云看到科研人员眼中的骇然。 他尝试着补充道:“元首催的急,帝国战事不利,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经费慢慢来,速成,懂不懂,速成。” 贾行云挥舞着手,恰时机地表现出一副激扬的表情。 科研人员恍然,拍着脑门招呼人手帮忙。 a1109被士兵用防暴架支住,用推车推进靠近水中船埠的g38。 解除束缚的a1109在封闭的g38犹如死鱼,一动不动。 科研人员开始慢慢往里注入湖水,待到内外水压一致时,他们打开了外面的舱门。 “怎么一动不动?投放失败了?” “第一个新药试验品,我这数据记录都还不太完整,就这么投放,可惜了吧。” “没事,只是做自然环境测试,没看到它脚上的铁链吗,就算生龙活虎,也挣脱不掉的,这是一次完美的测试,记录好数据就行。” 科研人员七嘴八舌,拿着笔端着写字板,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g38。 a1109纹丝不动,被湖水浸泡,翻着肚皮慢慢飘了起来。 它脚上的铁链嘣地一声闷响,整个漂浮的身体被拉得一顿。 “失败了。” 贾行云内心嘿嘿一乐,敲了敲g38厚实的玻璃。 哐地一声巨响。 g38的湖水突然激起猛烈的浪花。 “不好,a1109活了,不是,它在装死。” “快,关下舱门,别让它跑了。” 贾行云愣在原地,他看到这个鳄鱼人激烈地挣扎,嘴中的牙齿,蹭地变得锋利,跨擦一声就咬断了铁链。 它砰地一声撞击在玻璃罩上,头也不回冲进湖中。 贾行云有点不敢相信。 他看到鳄鱼人撞击玻璃罩的时候,凝视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深情的注视。 它好像在感激自己? 贾行云被疯了一样横冲直撞的科研人员撞得有些麻木。 历史记载所谓的半神计划不是失败了吗? 怎么? 因为自己。 成功了? 这个鳄鱼半兽人,有智慧? 还会演戏装死? 贾行云有点错乱。 看到从潜艇通过水底船埠,从g39走出来的一群人,他又开始不淡定了。 第两百七十九章 潜艇舰长和女俘虏 “嗨,梅登,有没有想念你亲爱的老朋友克莱蒂。” 一个叼着雪茄的,穿着潜艇舰长军服的大胡子,给了目瞪口呆的贾行云一个熊抱。 克莱蒂的熊抱很用力,重重拍着贾行云的后背。 “蒋……蒋飞?”贾行云咽了咽口水,目光下意识瞟向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小指、无名指同样断了,连指套都没有戴。 “我亲爱的梅登,不用伤心,没什么大不了的,被狙击子弹咬了一口。”化身克莱蒂的蒋飞,举起左手在贾行云眼前晃了晃,毫不在意。 “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蒋飞从怀里摸出一瓶白葡萄酒,显摆地摇出酒花,“来自莱茵河畔的雷司令葡萄酒,该死的家乡的味道,是不是很怀念。” 贾行云看也不看白葡萄酒一眼,目光在蒋飞身上短暂停留,扫视而过。 就被他身旁被潜艇士兵押送的战俘,吸引过去。 “看什么看,光明与我同在,将闪爆恶魔的狗眼。”一名拖着沉重手铐脚链的女俘虏,凶神恶煞地怒骂挣扎着扑向目瞪口呆的贾行云。 噗通。 女俘虏被押送的士兵用枪托打倒在地,引得同行的俘虏激烈反抗。 “住手。”贾行云推开施暴的士兵,一脚就将他踹得倒栽在地。 为了不引起的怀疑,贾行云色眯眯地摸着下巴,指着地上的女俘虏朝蒋飞道:“这个该死的驱魔女骑士,终于落在我手中了,送到我房间,我要好好给她检查检查身体。” “这个尤物是我留着自己享用的。”蒋飞举着白葡萄酒塞进贾行云怀里,急匆匆就要去拉女俘虏。 贾行云抓住蒋飞的手,缩着眼神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克莱蒂,我说了,送到我房间。” 看到基地长官和潜艇舰长为了一个女俘虏,争风吃醋,所有人手中的活都慢了下来。 基地生活枯燥乏味,这种光明正大吃上官们瓜的机会可不多。 蒋飞为难的表情稍纵即逝。 他的目光瞟向了脸上阴晴未定的女俘虏,眼角微不可察跳了一下。 “行,我让给你。”蒋飞似下了很大决定,推开贾行云的手退后一步,单手示意,又加重语气,“梅登,朋友归朋友,我们可说好了,人我要活的。” 他适时眯起一副你懂的表情,搓了搓断指的位置,咧着嘴,用手指旋着下巴望向女俘虏,“这种尤物,我不介意同你共享。” 要不是身份受限,贾行云恨不得抡起胳膊,狠狠给蒋飞一个结实的耳巴子。 不生气,不生气,这只是长得像蒋飞的大胡子克莱蒂。 是个没有蒋飞记忆的潜艇舰长。 贾行云暗暗嘘气,隐压怒火,指着很多贾家外卫面孔的俘虏,“这些人,都是上好的实验品,不要给我弄坏了。” 说出这番话的贾行云,很适合梅登这个身份,俘虏作为半神计划的主要来源,身体条件的确有严格的要求。 “你也别给我玩坏了。”蒋飞指了指咬着银牙,一脸怒气,一声不吭盯着贾行云,似乎要吃了他的女俘虏,几次露出复杂的表情。 蒋飞的意思听在外人耳中,自然是不可描绘的意思。 听在贾行云的耳中,就显得刺耳。 他急不可耐地指着女俘虏朝士兵挥手,“送到我的房间。” 女俘虏被士兵用枪顶着,路过贾行云身旁的时候,还狠狠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贾行云摸着脸上的口水,头微微后仰,有些哭笑不得。 士兵压着女俘虏没走两步,就被贾行云叫住,“一个女人还怕她翻天?手铐脚镣给我除了,另外,让她洗洗干净,我不喜欢脏兮兮的身体。” 女俘虏被当场解除了手铐脚镣。 她活动活动手脚,扭着脖子示威地朝贾行云做了割喉的手势。 贾行云自信地扬起下巴,挑了挑眉,挥手示意士兵将女俘虏压下去。 “那个……”蒋飞望着女俘虏的背影,欲言又止,抖动的大胡子显示他内心的不安。 “放心,我会好好疼爱她的,哈哈哈。”贾行云拍着蒋飞的肩膀,眉飞色舞的表情把一个在基地憋得太久,荒唐军官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蒋飞讪讪一笑,心不在焉地被贾行云领着参观半兽人实验。 贾行云内心远没有表面那般云淡风轻。 他同样心不在焉。 视察工作草草收场。 贾行云打了个马虎眼,急不可耐往住所走去。 住所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他们的脚旁放着贾行云屋内的弹药箱。 贾行云这才想起,屋内有一整面的武器,士兵搬了弹药箱,就是防止女俘虏搞事情。 “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贾行云挥了挥手,手放在房门的位置,又扭头看向一脸木然的士兵,“记住,是任何时候,不管听到什么动静,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要进来。” 两个士兵敬了个礼,往后挪了挪。 贾行云挥了挥手,示意距离不够远。 士兵再退了退,贾行云接着挥手。 直至退到弧形弯道位置,贾行云才作罢。 贾行云嘿嘿一乐,推门而入。 他像做贼一样,半个身体刚进门,后手就将门掩上,扭紧锁死。 刚刚锁死门,头上就传来一道劲风。 早有心理准备的贾行云闻风而动,前滚翻扑向行军床。 两根长长的42重机枪的枪管,噗噗两声插进贾行云先前站立的土质地板上。 女俘虏一击未得手,倒转着还未站定,就拔出其中一把枪管,标枪一样投向半跪在床的贾行云。 她一声不吭,投枪管和侧翻拔起另外一把枪管的动作,几乎同时完成。 贾行云抬腿上撩,将投掷过来的枪管踢得空中挥舞。 他横空一抓,这把枪管就成了他手中的棒子。 两人一人一把枪管,在这狭小的空间短暂就碰了十来次。 女俘虏是真狠啊,每一次挥舞都卯足了劲。 贾行云收着力度,虎口都被震得麻酥酥的。 “听我说。”贾行云架住枪管,来了招太极推手,把对方戳向自己要害部位的枪管扫向一旁。 第两百八十章 表姐凶猛 “下地狱,和你的魔神去说吧。”女俘虏压低声音,一声怒喝,以攻为守,撞肩入怀。 贾行云一把撑住女俘虏的肩,巨大的冲击力竟然连带着他后背撞向土墙。 咣当一声,直震得挂着武器的土墙咚咚咚往下掉装备。 只使了三成力度的贾行云被撞得气血翻涌,脱口而出,“表姐,你先住手。” 女俘虏举着冰冷的枪管正要给贾行云来个爆头,听到莫名其妙的叫唤,她内心一颤,下意识就停了下来。 贾行云长舒口气,还没平复心情,就被一击闷棍敲了脑袋。 “神通学会的恶魔,代表光明驱散你。”给了贾行云一记闷棍的女俘虏,嗯,应该叫驱魔女骑士——柳嫣,也就愣了那么一秒,就坚定不移地将枪管砸向了她眼中的恶魔。 贾行云被砸得感觉头上起了一条枪管粗的面包痕。 “我勒个去,不动点真格的,还治不住你了。”贾行云使出全力,抓住柳嫣的双手,全身撞了上去。 柳嫣身体后仰,嗵地一声就倒在行军床上。 贾行云忍着头上麻嗖嗖的感觉,双手架住柳嫣的手臂,给她来了个肘咚。 “无耻,卑鄙,阴险,放开我。”被贾行云重重摁住的柳嫣气急败坏,剧烈挣扎。 贾行云一不做二不休,膝盖抵在行军床上,两个小腿骨外八字固住柳嫣膝盖,“我真是……哎呀……你属狗的呀。” 柳嫣凶神恶煞地抬起头,照着贾行云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松松松……”贾行云痛得冷抽连连,嘴里喊着松口,手劲一点也不敢松懈。 贾行云左手握住柳嫣的两个手腕,右手掰着她的头往后推,气吁吁道:“你先冷静冷静,你真是我表姐。” 柳嫣瞪鼓着眼,一眨不眨,咬着贾行云的肩头,就是不松口。 她打定主意,不管这个该死的恶魔胡说八道什么,今天非卸下他一条胳膊不可。 贾行云龇牙咧嘴,又不敢下死手,半推半托着柳嫣的头,说话都不太利索,“你身前是不是纹有鸾鸟纹身?” 肩头的咬合力度为之一松,又猛然加剧。 柳嫣心中这个气啊,“该死的臭流氓,难怪会假心假意让我洗澡呢,原来是偷窥我。” 贾行云被猛地加重的咬合力,咬得感觉肉都要掉了。 他呜呜咽咽一阵低呼,再度倒豆子一般开口,“你是不是半夜睡觉会踢被子,你喜欢吃鱼头但是不喜欢吃鱼眼珠子,你喜欢茉莉花的香味,对玫瑰汁过敏,你上厕所喜欢哼歌,而不是唱歌,你吃石榴会把所有的石榴先抠出来,然后用牙签挑掉石榴籽……” 随着贾行云语气急促地,机关枪一样的语速,他肩头的咬合力,越来越松。 “你怎么知道?”柳嫣一脸诧异,盯着颓然泄气,眉开眼笑的贾行云,刚松口,又咬了上去。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用咬,而是保持咬的嘴型,合住贾行云的肩头。 似乎这个动作,不会弱了她霸气的气势。 “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贾行云气呼呼地连续两声,埋下头悄悄咬着柳嫣的耳朵,说了一个只有他和柳嫣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你……是……嗯……嗯。” 鼻音浓重,变调的两声嗯,彻底撕裂柳嫣的心理防线。 “你……你……”柳嫣惊慌失措,望着贾行云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他闪烁着眼神,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回信了吧。”贾行云施施然,左手松开柳嫣的手腕。 他正要起身,啪地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痛。 “你无耻。”柳嫣完全是出于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意识,手腕一松,抬手就是一击耳光。 看着贾行云被抽得脸蛋发红,脑袋侧了过去。 柳嫣的手滞在半空,颤巍巍地抚了上去。 她轻柔地抚摸着,内心一凝,又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混蛋,起开,什么东西这么硬,膈着我了。” “哦哦哦。”贾行云床单上摸了摸,一根冷冰冰的枪管掏了出来。 他随手往后一抛,眼神灼灼地望着柳嫣,“我,我是贾行云啊,你,是我的表姐,柳嫣。” 柳嫣望着贾行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个杀了不少驱魔骑士的恶魔梅登,神经病了吧? 不过,他为什么知道我的秘密? 这个秘密不可能有外人知道的,就连一般的亲人也不可能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该死的家伙,和上一次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好像帅了不少。 柳嫣摇了摇头,暗碎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 “列宁格勒郊外,梅登的副官,小树林,堕落者小队的反叛,也是我。”贾行云指了指自己,见柳嫣的反抗不再激烈。 他拉着脸上阴晴不定的柳嫣站起来,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在床边坐下。 贾行云收拾着落在地上的武器,挂回枪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贾行云摸了摸被咬得出血的肩头,无奈耸肩,“我们是从2020年穿越重生到二战时期的……哎哎哎,你别急眼啊。” 听到贾行云胡说八道,柳嫣转身弯腰就去摸枪管。 贾行云抢先一步,夺掉她手中的枪管,挨在她身边,抱住她挥舞过来的拳头,“你看,不管怎么说,我没有恶意吧。” 贾行云举起手,做了个人畜无害的表情。 柳嫣的表情很精彩,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一方面想要手刃这个驱魔骑士的仇人,一方面又很想知道这个看似违和的人说些什么。 两种心情天人交战,她的心情一会阴一会阳,身体都在随着心情的起伏微微颤抖。 贾行云不想解释什么穿越,重生这种复杂的东西了,他决定换个思路,直切要点。 “你先不要冲动,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说完了,你还决定要杀了我,我伸着脖子给你砍,好不好。”贾行云清了清嗓子,下意识伸出指肚去擦拭柳嫣嘴角的血迹。 柳嫣头颅微不可察往后倾了倾,捏着拳头生生止住咬断贾行云手指的冲动。 第两百八十一章 演个假戏 贾行云温柔地,很自然地擦拭掉柳嫣嘴角的血迹,“蒋……克莱蒂是你们的人吧?” 柳嫣张了张嘴,被贾行云伸出手指压住嘴唇,“你不用急着否认,咱们就当聊天,我说的对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住,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贾行云擦拭完柳嫣嘴角的血迹,在乱糟糟的房间摸出一包磨好的咖啡粉。 他捡起地上两个憋肚的洋瓷缸,抻圆捏正,放入咖啡粉。 门旁就是充作暖气的热滚滚管道水。 贾行云拧开笼头,晃动着洋瓷缸冲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柳嫣看着贾行云的动作,蹙了蹙眉,全程一言不发,安静得就像个等待主人冲泡咖啡的客人。 “咯,没毒。”贾行云举着咖啡见柳嫣愣愣地望着自己,开着自以为好笑的玩笑。 他为了使柳嫣放心,还主动喝了一口。 刚冲的咖啡啊,烫得他直吐舌。 柳嫣抿嘴一笑,复又冷寒着脸,冷哼一声。 一笑一哼之间,春去冬又来。 表情的衔接完全没有痕迹。 这才是贾行云熟悉的那个魔女柳嫣。 贾行云心情大好,举着咖啡往前送了送。 柳嫣把眼一横,挑衅地捧住咖啡,抿了一口。 贾行云不置可否,搓着自己那杯咖啡,坐在柳嫣的身旁。 柳嫣“嗯?”了一声。 贾行云条件反射尴尬地挪了挪屁股。 他讪讪一笑,继续开口,“我猜克莱蒂和你是一伙的,准确的说,能做到潜艇舰长的克莱蒂是你们的卧底,你们装作被俘,是为了潜入基地破坏半神计划和维利计划吧。”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呢?”贾行云喝了口咖啡,看到柳嫣的眼角微不可察抖了一下。 他手指点着洋瓷缸的杯背,继续分析,“湖底基地深在水下百米处,基地的人,少说也快过千,你们这几十个假俘虏,算上克莱蒂的人,不会超过一百吧,一比十?我觉得,你们根本就没想着活着出去,是不是计划炸毁基地,以身殉国啊。” “半兽人计划,有违人伦,只有你们这些邪恶的家伙才想得出来。”柳嫣精神紧绷,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她眼神微缩,犹如捕猎前的猎豹。 “你看看你,紧张什么,我都说了,等我说完,你再决定不迟。”贾行云全身松懈,丝毫没有防备。 看着到处都是破绽的贾行云,柳嫣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她暗道:看你搞什么鬼,大不了一死,反正也没想活着出去。 “其实,就算你们不出现在这里,我也会破坏半神计划,因为我,站在正义的一方。”贾行云说这话的时候,就连自己都不信,更别说柳嫣。 柳嫣嗤之以鼻,讥讽的眼神不言而喻。 “好吧,我摊牌。”真话行不通,贾行云决定说假话。 有时候,假话比真话好使。 “自从在列宁格勒郊外小树林,凯瑟琳宫的财富被你们抢走,我就在元首心中被划上了大大的叉,如果不是菲弗尔家族还有点底蕴,我肯定是被枪毙的命。” “你不知道,我被贬为平民,在城堡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我恨啊,恨我们家族为帝国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就因为一次失误,就剥夺了我所有的功勋。” 贾行云怕柳嫣不信,以符合梅登这个角色的形象扯着头发。 一个声泪俱下,表情扭曲,时不时抽搐脸皮,控诉当局不公的家伙出现了。 “当然,也恨你们,是你们抢了我的财富,抢了我的琥珀宫,害我背负家族耻辱。” “你我立场不同,生死之争,反而好理解,但是,我更恨自己人,恨那些落井下石的自己人,你懂不懂我的心情,前一刻还对你笑脸奉承的人,下一刻就对落魄的你下刀子。” “我要报复,我要报复,我要疯狂的报复。”贾行云嘶哑着嗓门,眼眶都在泛红,狠狠一把扯掉头发,绞在手里扯断又扯断。 柳嫣看在眼里,表情满是嫌弃。 “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没有我梅登,帝国玩不转。”贾行云咆哮嘶吼着,忠实扮演着梅登这个角色。 他把自己代入角色,不断给自己洗脑。 一个微表情丰富的演员,就此诞生。 贾行云抽搐着嘴角,盯着柳嫣嘿嘿冷笑,“我要毁掉基地,我要让帝国没落,我要让梅登这个伟大的名字,永远被人记住。” 柳嫣看着贾行云有些变态的神情,内心居然生出一股可怜人的感慨。 贾行云的话,柳嫣将信将疑,但是,贾行云的表情和神态,外露散发出的那股负能量,真切地让柳嫣觉得,这个变态的家伙,或许可以为我所用。 她眼前一亮,没理由不利用这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柳嫣内心是有自己的判断的:梅登既然从俘虏中认出自己,又不戳穿自己,还没有像他人表现的那样享用自己,本身就是一件疑惑的事情。 不管他嘴中那些听不懂的胡说八道,只要能毁掉基地,过程不重要。 “好,我信你。”柳嫣眯着眼缝,咬住下唇。 我信你个鬼。 柳嫣的标志性作妖表情,别人不懂,贾行云懂得不能再懂。 表姐这是憋着坏水,准备利用自己吧? 嗯,利用的是梅登。 贾行云一顿腹议,毫不在意,反正自己就是自己,这种有违人伦的实验,就该人道毁灭,就算没有遇到柳嫣,自己也会想方设法毁掉基地。 “合作愉快。”贾行云伸出手掌,要跟柳嫣来个击掌为盟。 柳嫣神色倨傲,一脸冷霜地举起咖啡杯,递给贾行云神来的手掌。 碰了一鼻子灰。 贾行云并不气馁,表姐的冰霜美人姿态,不管在哪里都是拿捏得足足的,没办法,这气质天生的,只有在自己贾弟弟面前才会表现出多变的一面。 “还未请教?”贾行云对柳嫣的名字充满好奇。 斯蒂芬叫陀思妥耶夫斯基,凯瑟琳宫馆长。 琼斯叫安德烈耶维奇,凯瑟琳宫画家。 弗雷德里克叫梅登,当然是前一个梅登,德军少校。 猎狐叫尼古拉斯,极北之地基地维利计划负责人。 蒋飞叫克莱蒂,德军潜艇舰长。 第两百八十二章 莎士波娃 而自己,普希金,梅登副官,梅登本人,凯瑟琳宫管道修理工,少校,基地半神计划负责人,苏德两边的阵营都待过。 表姐柳嫣呢,上次在小树林的时候是驱魔女骑士,这次的身份是潜入基地的女俘虏。 “光明圣骑士,莎士波娃。”柳嫣挺了挺身,一脸傲然,两指成剑,行了个飒气满满的剑礼。 “……” 啥是波哇? 贾行云的眼神情不自禁瞟向柳嫣巍峨的弧度,眨巴着眼:嗯,好名字,跟莎士比亚有得一拼。 柳嫣眉心一皱,对贾行云的眼神横眉冷对。 贾行云眼神瞟向天,不自然地东瞟西望。 “话不多说,我们开始行动吧。”柳嫣双掌撑在床边,甩着脚往下跳定,弯腰就扛起地上的火箭筒朝贾行云伸手。 贾行云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看着这个英姿飒爽的枪炮玫瑰。 “弹药啊,直接一点,锅炉房在哪,轰掉。” 柳嫣简单粗暴的想法让贾行云止不住扶额,他伸出手腕的表向她示意,“你看看,现在才几点,正是晚饭的时候,全基地都是人,这个时候行动,你是嫌你命长吗。” “所以呢,你有什么计划。”柳嫣施施然放下火箭筒,轻飘飘拍手的动作,让贾行云一度怀疑表姐是在套路自己。 “这是基地地图。”贾行云指了指书桌上面,挂在土墙上的地图,侧着身去拿。 空间本来就很狭小,柳嫣往旁挪了挪,还是不够贾行云过得。 贾行云挤压着柳嫣,稍稍用力,顿了一下,两人才艰难地擦身而过。 柳嫣好看的面容又起凝霜,忍了忍,差点暴走。 贾行云是以贾弟弟和柳姐姐的身份,泰然相处,觉得方才的动作很自然。 柳嫣是以梅登和莎士波娃的身份,谨慎防备,自然就觉得他的动作很突兀。 贾行云尤不自知,揭下地图双手摊着往柳嫣身前亲密靠近。 柳嫣嫌弃地挪了两步,伸出右手食指抵在贾行云的肩,冷漠说道:“就站在那里说。” 原来表姐在外人面前是这般冷傲啊。 贾行云想着柳嫣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内心一阵温暖。 “你看,这里是基地的锅炉重地,有重兵把守,这边。”贾行云的手指从地图的东面直画一条直线到西边,“是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几乎要横穿整个基地,你再看看这里。” 贾行云指了指南边的地方,“这里就是关押俘虏的地方,而这里,最北面,就是水中船埠,也就是你刚来的地方,又几乎是个对角,这四个地方,呈十字贯穿了整个基地。” “到锅炉重地,必须要经过基地核心黑魔法祭台,那个负责人尼古拉斯,跟我不对付,他们的人隶属极北之地,负责维利计划,而我的人,隶属神通学会,负责半神计划,这么跟你说吧,虽然我们都是帝人,但是貌合神离,一直都是竞争的关系。” “乌龟和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柳嫣抱着手臂,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大补,都是好东西。”贾行云反唇相讥,有种我知道你的身份,而你不知道我身份的乐趣逗乐感。 “是啊,都是被吃的货。”不管是柳嫣的身份,还是莎士波娃的身份,在贾行云面前从来都不会弱了气势。 “有的不能吃,是国家保护动物。”贾行云憋着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柳嫣听得一愣一愣。 “什么玩意,别打岔,正事。”柳嫣大手一挥,指了指洋瓷缸,指使贾行云冲咖啡的行为是那么的自然。 问题是,贾行云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屁颠颠地冲了一杯咖啡递给柳嫣,表情还有些“谄媚”。 柳嫣看着谄媚的贾行云,鬼使神差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地抚了抚,“嗯,乖乖的,姐姐有大宝贝给你。” “……”贾行云眼前一亮,以为柳嫣跟自己一样,记忆恢复了? “???” 柳嫣身体一僵,微微一愣,手中的咖啡荡了出来,滚烫的咖啡浇在她手背上,她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刚才说什么? 我怎么说这些? 魔怔了吧? “呀呀呀,烫死我了。”反应慢半拍的柳嫣把左手的咖啡交到右手,甩着左手倒抽冷气。 贾行云一把捧起柳嫣的左手,心痛地吹气,“烫伤没有,痛不痛。” 看着贾行云一脸认真的关心模样,柳嫣沉默了。 她有点错乱,眼前这个人,看得时间久了,怎么有种莫名的亲热感,好像一个好久不见的故人。 但是,不可能呀,这个人明明是仇人。 想起这个神通学会的恶魔杀了不少驱魔骑士,柳嫣就气不打一处来。 抽了抽手,硬是没抽动。 又占我便宜? 柳嫣顺手就一巴掌呼了过去。 手刚抬到半空,她就后悔了。 这种错乱的感觉让她快疯了,他觉得梅登在基地心理变态,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这么短暂的一小会,自己的心理就经历了频繁的变化。 这个基地,不干净。 下定决心的柳嫣再一次坚定要毁掉基地的想法。 柳嫣顺手耳光没有抽到贾行云脸上。 贾行云很巧地转过身去,翻箱倒柜,找烫伤药。 “狗屁都没有。”贾行云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心急柳嫣的烫伤。 他拉开门,朝外吼道:“卫兵,卫兵。” “吼什么吼,家里死人了吗。”正对贾行云房间的门推开,赤着上身的猎狐扒开门走了出来。 贾行云眼神微缩,情不自禁盯着猎狐的喉咙舔了舔唇。 猎狐无视了贾行云,目光盯上了柳嫣,“怎么,基地,这就是你们贵族的生活?” 贾行云内心一突,柳嫣也太不会演戏了,这个时候应该装一下,否则你品尝咖啡,一脸淡然样子,与被我强睡的女俘虏身份不合啊。 “呜呜呜,恶魔,流氓,下地狱,不得好死……” 贾行云愕然地僵硬转身,前一刻还以“女主人”姿态跟自己相处的柳嫣,这一刻就戚戚然一脸委屈地呼天抢地,要死要活地砸着房内的东西。 嗯。 表情很到位。 神态很传神。 氛围造得很微妙。 看来是白担心了啊,魔女表姐的作妖是她的种类天赋,演戏?呵呵,这两个字,不足以完美刻画她。 第两百八十三章 想上厕所 “擦好你的屁股。”猎狐的目光瞬间收回,示威地向贾行云抖了抖肌肉,撞开两个急匆匆跑来的士兵走远。 士兵敢怒不敢言,站在贾行云门前敬礼,“长官,请吩咐。” 贾行云侧了侧身,挡住他们的视线,“晚饭时间到了吧,打两份饭过来。” “还有,拿点烫伤膏。”贾行云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甩了甩手,捂住手背,朝冒气的管道努嘴,“该死的,不小心烫伤了。” “要不要叫医务兵?” “不用,小伤,军人,这点伤算什么。”贾行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把梅登这个高高在上的贵族长官,骄傲的一面,刻画得惟妙惟肖。 士兵敬完礼,再度跑开。 贾行云掩住门,忧心忡忡地转身,“不知道猎狐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有没有听到我们说什么。” “猎狐又不是猎狗,你这里蒸汽突突突的响,外面怎么听得到。”演完戏的柳嫣坐在床头,背靠着枕头,脸上还挂着泪花,舒服地抿着咖啡。 “你倒是会拿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真把你摧残了呢。”贾行云看着柳嫣切换自如的表情,有些好笑,这才是他心中的表姐啊。 “我让你摧残,你倒是来呀。”柳嫣用指肚擦了擦嘴角的咖啡渍,伸出舌头舔了舔。 看到贾行云和猎狐的矛盾,他对贾行云之前所说的话,又信了一分。 能对贾行云做出这个动作,就代表她内心的变化。 “姐姐喂,你还是饶了我吧。”贾行云举着手,玩笑的语气,让柳嫣眉心一突。 “姐姐?”柳嫣眉心越揪越拧,感觉这两个字似有魔力,让她想想就头痛。 “不准你叫我姐姐。”柳嫣突如其来的怒喝,让贾行云摸不着头脑。 “我好像忘了点东西。”柳嫣嘶了一下,加重语气,“总之姐姐不是你叫的。” “是啊,我知道,是贾行云叫的嘛。”贾行云嘀嘀咕咕,被柳嫣猛地瞪了一眼,“好好好,我不叫,你喜欢就好。” 贾行云举着手做投降状,有些自嘲地想道:自己跟自己吃飞醋,还说不明白的感觉,真是……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变态的兴奋。 “贾行云?”柳嫣默默咀嚼着这三个字,内心念一遍就喝一口咖啡,似乎能通过这个动作,把什么东西给记起来。 喝多了水,自然就有尿意。 贾行云的格子房,没有独立卫生间。 柳嫣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望收拾房间的贾行云,不自然地扭了扭双腿,微不可察夹了夹。 “想去厕所就自己去,又不是小孩。”贾行云头也不抬,似乎头顶长眼,慢条斯理补充,“要我陪?” 柳嫣眼皮情不自禁跳了跳,赌气地双腿并拢,内心想着:被你个恶魔看穿了,我圣骑士的脸还要不要?偏不去,忍忍又不会死。 忍忍是不会死。 但是蒸汽管道的蒸汽会发出那种嘘嘘嘘的出气声呀。 贾行云好不容易可以整蛊“失忆”的魔女表姐柳嫣,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贾行云默默吹起了口哨,抑扬顿挫,长短结合,快慢有度,轻重缓急,一个口哨被他玩出了十八般花样。 “闭嘴。”柳嫣捂住肚子,吼得有些有气无力。 她双膝碰在一起,左右摇摆,喉咙情不自禁咳了咳。 “你管我!”贾行云吹得更来劲了,手舞足蹈地上蹿下跳,还在她面前做着各种鬼脸。 柳嫣嘶哈一声,再也憋不住。 她弹腿而起,躬身捂住小腹,小碎步往外跺脚,“厕……厕……哪……哪?” 贾行云愕然。 是啊。 厕所在哪? 好像这次重生在梅登身上,就没有上过厕所。 “我……我不知道。”贾行云惨白着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是心惊肉跳。 这下完了,玩过头了,以表姐的脾气,我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你耍我?”柳嫣兀地起身,抬腿欲踹,又猛地曲腿弯腰,“不行了,回头再跟你算账,臭弟弟。” “……”柳嫣微微一愣,臭弟弟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想了,方便要紧。 她狠狠瞪了有些不知所措的贾行云一眼,夹着腿举手拉开房门,刚刚往外走出两步,又急不可耐地退了回来。 “怎么了?”贾行云赶紧跑过去扶住柳嫣。 柳嫣一把推开贾行云,嘴唇都在哆嗦。 她往外指了指,转身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内转圈。 贾行云不明所以,往外看去,拐角处两个士兵,一个提着两个饭盒,一个提着药箱,疾步往这边走来。 来得真不是时候。 贾行云正了正衣领,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士兵见贾行云出门迎接,疾步变跑步,“长官,您怎么出来了,我们送进去就好。”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贾行云伸手指向饭盒和药箱,示意放在地上,打发士兵离开,“你们忙去吧。” “不忙。”拿饭盒的士兵挎了挎枪,咧嘴一笑,“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您的安全。” “忙,对对对,忙。”提药箱的士兵碰了碰拿饭盒的士兵,主动把药箱递到贾行云手上,还朝另外个士兵挤眼。 “哦。”拿饭盒的士兵想起贾行云房中的女俘虏,会意同伴的眼神,“是的,我们忙,我们忙。” 两个士兵以为意会了贾行云的意思,忙不迭是地跑到贾行云看不到,但是喊得听得见的地方。 长官的好事,我们这些当小兵的卫兵,要有眼力见。 贾行云摇着头,拿起饭盒、药箱,走进屋内,“人呢?” 贾行云定睛一看,有些好笑。 行军床上,捂着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小山包不是柳嫣又是谁。 “人走了,可以去找厕所了。”贾行云拍了拍小山包,将饭盒和药箱放在桌上,“赶紧的,别墨迹,待会又来人了。” “呜呜呜!”被褥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含糊不清。 “说啥呢,说啥呢,听不清,大点声。”贾行云又重重拍了几把小山包,扯了扯被褥,两下还没扯动。 第两百八十四章 变质的食物 柳嫣捂住被子一声不吭,任贾行云怎么扯就是不出来。 “不会尿裤子了吧。”贾行云扯着被子开着玩笑,突然手上一松,差点跌倒在地。 “是啊,我尿你床上了,满意了吧。”柳嫣兀地坐起,通红着眼,泪眼婆娑。 她狠狠瞪了贾行云一眼,用被子盖住下身,双手抱着膝盖,埋头痛哭,“呜呜呜,你个该死的短命鬼,都是因为你,姐姐丑态百出,你就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你满意了吧。” 柳嫣委屈的哭声,让贾行云揪心。 从小到大,柳嫣在贾行云面前都是那个坚强的,几乎无所不能,站在他身前,挡风挡雨的女战神。 柳嫣软弱的一面,贾行云没有见过。 这一刻,贾行云很懊恼。 “对不起,我错了。”贾行云轻轻搂住柳嫣的头捧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细语安慰,“不就尿裤子嘛,谁没有过呢。” 贾行云不说还好,一说柳嫣的哭声更大了。 远远站岗的两个士兵,隐隐听到女人的哭声,低声交流。 “长官真厉害,这么远还能听到叫声。” “你耳聋啊,这是?你不知道,咱们长官啊,变态的,玩得比较放。” “噢?咿!贵族都好这口吗?” “可不是,我给你说……” 两个士兵站得远远的,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悄悄话。 他们二人再远一点的位置,猎狐摸了摸下巴,冷哼一声再度走远。 他站立的地下,有三个新鲜的烟屁股。 看来,他站在原地的时间,不久了。 贾行云从皮箱里翻出干净的衣裤,塞在埋头抽泣的柳嫣怀里。 他也不说话,走出房门,故意把关门的声音弄得很响。 贾行云背靠着管道,被暖烘烘的热气熏得心情烦躁,为惹哭柳嫣懊恼不已。 门从内轻轻滑开一条缝,清咳的声音传来。 贾行云拉门而入,反手将房门锁死。 柳嫣一身二战德军36型原野灰配色陆军军服,大盖帽,中长靴,紧身收腰。 穿在她身上,英姿飒爽。 她坐在床边,打开饭盒,没事人一样,用面包沾着土豆泥往嘴里塞。 贾行云一度以为场面会很尴尬,看到柳嫣自在的模样,他的心情瞬间舒坦多了。 贾行云情不自禁往床上望去,顿时脸色变幻得十分精彩。 柳嫣已经把床单和裤子贴在暖气管道上做烘干处理。 难怪会这么大味儿呢。 贾行云用食指搓了搓鼻尖,怕这个动作引起柳嫣的误会,搓鼻改成了摸脸。 “行了,别装模作样的,想笑就笑,老娘不在乎。”柳嫣的心态恢复之快,跟没事人一样。 “哪能呢……”贾行云搬出弹药箱当板凳,落落大方地打开饭盒。 饭盒里三片微硬的面包,一格不算太稠的土豆泥,两块罐头火腿,还有一个皮枯带皱的青橘。 贾行云吃了一口面包,差点吐了。 “呸,吐吐吐,这都什么,发霉过期好久了吧。”贾行云闻了闻火腿,同样一股酸臭味。 看着有点变质的青橘,贾行云瞬间就没了食欲,就土豆泥还算凑合。 他胡乱扒拉两口土豆泥,就要将剩下的东西倒了。 “不吃给我,这么好的东西,真是浪费。”柳嫣不仅把自己饭盒的东西吃完,还抢了贾行云手中的饭盒。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近似狼吞虎咽。 贾行云沉默了,看着柳嫣饿死鬼投胎一样,内心涌上一股酸楚。 他鼻头一酸,转身悄悄擦拭湿润的眼角。 “嗝……”柳嫣张嘴,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朝管道指了指。 贾行云秒懂,泡了杯咖啡送过去。 柳嫣也不怕烫嘴,呼噜噜就着嘴里的食物喝了下去。 她剥开橘子要往嘴里塞。 贾行云看到橘子的白丝都发霉了,赶紧伸手止住。 柳嫣拍开贾行云的手,就着发霉的白丝吃着橘瓣,“仗打了这么些年,我都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了,你们这些德军当官的,当然体会不到穷苦百姓的艰难日子,能有块掺杂锯末灰的黑面包就不错了。” 贾行云头微微扬起,眼望天眨得很频繁。 他不想让柳嫣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泪花。 “是啊,发动战争的人都该死。”贾行云揉了揉眼角,陪着柳嫣吃起了变味的橘子。 他觉得这个橘子也没那么难吃,艰苦的战争年代,物资急剧匮乏,有水果就算奢侈品了。 “那你们就该下地狱。”柳嫣一个橘子还分开两个来吃,剩下半个慎之又慎地用装子弹的盒子盖好,藏进口袋里。 看着柳嫣郑重其事的动作,贾行云捏了捏拳,“放心吧,你们的胜利不远了,好日子很快就会来临。” “你说了算啊。”柳嫣白了贾行云一眼,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她踢了踢贾行云屁股下的弹药箱,“有货不,免得待会还要去劫弹药库。” 说起劫,贾行云就想起当初自己还是副官,在小树林帮她战梅登的时候。 “说起来,在列宁格勒郊外的小树林那次,凯瑟琳宫的财富价值连城,你们不是劫走了吗,日子不至于这么艰难吧。”贾行云挪开屁股,打开弹药箱,好家伙,满满黄灿灿的子弹。 柳嫣抓起一把子弹,抖落得叮当响。 她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站起拿下武器墙上的08手枪。 柳嫣旁若无人地压弹,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提起那次,我就来气。”柳嫣瞥了贾行云一眼,指了指地下,“你是真傻,还是跟我装傻,明知故问?两车财富,一车被你追回,一车被你逼得我们的同志开车投湖。” 贾行云愕然,还以为重生成副官的自己,影响了历史。 看来只是过程发生了改变,没有自己参与的结果,依旧没变。 从柳嫣的话中可以判断,追回的那车应该就是包含了11箱琥珀宫残片的财富,投湖的那车应该就是另外16箱。 所以,菲佛尔家族才能在柏林郊外找到琥珀宫残片,还有梅登的笔记? 等等。 那现在基地里的这本笔记? 贾行云恍然,历史的走向也不是完全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 至少自己的参与,还是改变了很多。 至于是不是蝴蝶效应。 只能交给时间去验证。 现在看来,兜兜转转,剩下的16箱琥珀宫残片,如传言一样,在托普利茨湖。 德军既然在托普利茨湖湖底,有能力建这么大的基地。 有明确位置,拉着财富投湖的车也应该打捞得到。 至于在什么地方,贾行云推测,十有在基地。 毕竟这么庞大的基地和两个计划,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第两百八十五章 被踹下床 陷入沉思的贾行云惊觉额头一凉。 他抬眼望去。 柳嫣冷寒着脸,压满子弹的手枪抵住他的额头。 “这个玩笑不好笑。”贾行云举起手指还没触碰到枪管,就被柳嫣用枪管打开。 “别跟我嬉皮笑脸。”柳嫣咔擦一声,子弹上膛,严肃的表情,微微弯曲的手指,是扣动扳机前的动作。 贾行云内心一凝,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化身梅登的自己知道,莎士波娃是柳嫣,但是莎士波娃不知道自己是柳嫣,更加不知道梅登就是贾行云。 她是驱魔骑士莎士波娃,是和神通学会,也就是异变者梅登是死敌。 抓住机会,她不介意给梅登脑袋上开个血洞。 “如果你是真的想要炸毁基地,我劝你不要做傻事,杀了我,枪声会引起卫兵的注意,你觉得你能逃得了?”贾行云冷静下来,不再单纯把眼前这个人当成是表姐柳嫣。 “我就试试枪的准心,呵呵。”表情严肃的柳嫣,右手一松,手枪在她食指上转个半圈,枪口朝下。 她一脸无辜地撇撇嘴,表情自然得刚才只不过是个玩笑。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贾行云生着闷气,倒头在行军床上,蒙头就睡。 柳嫣呵呵一声,摆弄组装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完全没把贾行云放在眼里。 贾行云在脑海中勾画着基地的平面图,不断演示路线规划。 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贾行云睡得很不得劲。 他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躺在地上,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啊嘁……”贾行云揉着微凉的鼻头幽幽醒来,定睛一看,气得鼻孔冒烟。 睡前在床上,醒来在地上。 行军床上,柳嫣不知什么时候鸠占鹊巢,舒舒服服地侧卧着,冒着鼻泡,睡得正香甜。 “你……”贾行云气急败坏爬起来,举手欲捶,手到半空,轻轻落下。 他轻柔地撩了撩柳嫣耳际的发丝,会心一笑。 表姐啊表姐,不管是柳嫣的身份,还是莎士波娃的身份,你这睡觉踹我下床的习惯,还真是改不掉啊。 贾行云发出鼻响,脸上蕴着笑意,翻了件大衣轻轻盖在柳嫣身上。 柳嫣翻了个身,用背对着贾行云。 贾行云轻手轻脚,捏着大衣,裹了裹柳嫣的后背。 背对贾行云的柳嫣,卷缩着身体,埋在腿中的手藏着一把军用匕首。 她呼吸均匀,睫毛挑了挑,原来在假寐。 她一直在假寐。 感受着贾行云真情流露的动作,柳嫣的心情很复杂。 这个恶魔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他馋自己的身子吗? 好像又不像,他的眼神很纯粹,没有任何,就算有,也是那种爱怜的目光。 那他就是想利用自己? 也不像啊,作为基地最高长官之一,一个女俘虏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利用的。 或许,他想…… 也不对,他都看出来克莱蒂是我们的人,在进入基地的时候就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 那他是为了什么? 想起那个黑乎乎的尼古拉斯。 柳嫣觉得,或许是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的内斗,贾行云想要借刀杀人。 对,一定是这样的。 柳嫣内心腹议不断,身体却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后背温暖的温度。 那里,贾行云在轻轻拍着柳嫣的后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儿歌。 这儿歌? 柳嫣听着听着,紧绷的心情渐渐舒缓,眼皮变得沉重。 似乎这儿歌,带给她的不止熟悉,还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在内心一边告诫自己不要睡,一边沉沉睡去。 贾行云哼的儿歌,是小时候柳嫣哼给自己的。 哼着哼着,贾行云的睡意涌上心头。 他把自己哼睡着了。 “啪……” “谁?”贾行云仓惶醒来,茫然不知所措地捂了一把脸,伸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手枪袋。 柳嫣瞪着眼,一愣一愣地。 两人紧紧搂在一起,柳嫣的腿架在他胯上,生硬地往回收。 “你对我做什么了。”柳嫣瞬间推开,捂着领口,脸上阴寒一片。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贾行云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再指了指完好无缺的对方,捂着脸哭笑不得。 柳嫣瞟向自己身上整齐的衣服,梗着脖子,缩了缩肩。 她轻咳一声,眼神闪烁,语气强硬道:“那你对你自己做什么了。” 贾行云看了看残破的外套,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是啊,孤男寡女,睡在一张床上,醒来还搂在一起,男的外套被撕,怎么看都是说不清的样子。 “暖气太热,我睡得不舒服,脱了外套凉快好吧。”解释不清,索性不解释了,贾行云硬气地抬头,一副我就脱了,你能怎样。 “嗯,是有点热。”柳嫣用手扇着红扑扑的脸,解了解衣扣,吞着词说话。 “……” 这就信了? 贾行云是不信的,柳嫣的表态怎么看都是她在掩饰。 贾行云甚至怀疑,自己的外套,是被柳嫣梦中撕坏的。 “几点了,是不是可以行动了。”柳嫣看到贾行云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别过头去,很不高明地岔开话题。 贾行云也不戳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凌晨两点”。 他翻身下床,穿衣套鞋扣皮带,提了把冲锋枪在手里颠了颠,想了想不太合适,自己身为基地的主管之一,没事带什么冲锋枪。 贾行云把冲锋枪抛给柳嫣,换了把手枪,“行动吧,先去救人。” 柳嫣拉响枪栓,眯眼瞄了瞄擦拭匕首的贾行云。 她挎着枪,挪到床边,还没站稳,贾行云就将长筒靴递了过去。 “伸脚啊,愣着干什么。”贾行云弯着腰望了柳嫣一眼,见她愣在床边,索性撩了撩裤腿,蹲在地上,顺手给柳嫣穿靴。 柳嫣脚往后藏了藏,被贾行云一把抓住,塞进靴中。 他拍了拍长筒靴上的灰,低声嘀咕,“你也别疑神疑鬼的了,等下看我的表现,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柳嫣蠕了蠕嘴唇,想要说点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贾行云的行为,太多地方不合常理,这就不是一个“敌人”应该有的自然流露。 如果他是在演戏。 未免这演戏效果也太逼真了吧。 那他得费多少心思。 有些事,表演天赋再惊人,也是做不到水到渠成的。 第两百八十六章 准备搞事情 柳嫣心中被打翻了百味瓶,万般滋味,复杂得很。 “你等等。”贾行云看了柳嫣身上一身自己的军官服,觉得这样容易暴露,他指了指门外,“不是还有两卫兵吗,我去解决了,给你换身士兵的衣服。” 贾行云说完,也不等柳嫣反应,拉开房门左右探望。 他半个身子藏在门内,半个身子挤出门外,刚侧耳倾听,身后就传来一把推力。 “真拖拉,看我表演。”柳嫣挽起袖子,反抽匕首闪出门。 贾行云被她推得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撞在对面猎狐的房门上。 贾行云伸出手指放在嘴巴,做了无声的嘘的口型。 他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听到里面毫无动静,这才朝柳嫣点头。 两人摸着墙根,顺着滋滋冒气的管道,蹑手蹑脚,走到两个抱着枪打盹的士兵旁。 贾行云还想着怎么动手呢,就见柳嫣猛地窜了出去。 她快成一道闪电,与士兵错开的瞬间,唰唰两刀,干净利落地割开他们的喉咙。 “……” 贾行云差点暴走。 姐姐喂,你当是在拍电影? 刀割喉咙,血喷得满地都是,这不是给巡逻的人留下疑点吗。 算了。 切都切了,贾行云只能为潇洒耍着刀花的柳嫣擦屁股。 他接住一个倒下士兵的尸体,用帽子盖住了他喷血的喉咙。 看到贾行云的动作,柳嫣才觉得方才的行为过于莽撞,扭脖子多好,为什么要耍帅? 难道是我潜意识就想在这个人面前秀一手? 柳嫣晃了晃脑袋,抛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有学有样,学着贾行云的动作,把另外一具尸体用帽子掩住喉咙,拖进贾行云的格子房。 两具尸体藏入格子房,柳嫣在里面换士兵服,贾行云去“作案现场”掩饰痕迹。 贾行云这边处理得毫无破绽,柳嫣也换好服装,背着一把stg44突击步枪出来了。 她关好门,压了压钢盔头,朝贾行云歪了歪脖子。 “这边。”贾行云扶额,有点头疼,柳嫣这方向感啊,战争年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哦哦哦。”柳嫣转身一路小跑,尴尬地裂开嘴笑笑,又严肃地板起脸,“愣着做什么,走啊。” 贾行云差点被刻意板起脸的柳嫣整自闭。 算了,不生气。 贾行云单掌在胸前托起又放下,长长呼气平复心情,转身抬脚,背后就传来柳嫣双峰贴背的触感。 “你怎么回事?”柳嫣退后两步,扶正歪到一边的钢盔,嫌弃地拍了拍胸口。 “我是长官,你是士兵,前后保持距离,懂?”贾行云双手比划着,在两人之间拉长又拉长。 “要你教?我能不懂?”柳嫣气呼呼的,嗤鼻冷笑,“别的不说,摸岗哨的经验,我比你丰富多了。” 贾行云不想交流了。 不管是柳嫣的身份,还是莎士波娃的身份,反正在魔女表姐面前,贾行云从来没占着什么便宜。 两人一前一后。 贾行云双手背后,微微抬起下巴,趾高气扬。 柳嫣埋首盯地,眼睛半瞟,滞后贾行云三步半左右,忠实地扮演着亲卫兵的角色。 一路上,管道曲折,弯弯扭扭,蒸汽喷薄。 时不时还能见到汽锤衔接,动力驱动的巨大金属齿轮。 贾行云的身份,在西区畅行无阻,沿途巡逻的士兵无不驻足敬礼。 贾行云也在默默感知,种子的人数。 以副官身份重生的贾行云,了解到异变者梅登是比副官强大的存在,堕落者种子更多。 不过奇怪的是,基地的种子数量少之又少,屈指可数。 难道是小树林一战,梅登的种子损失殆尽? 不对啊。 贾行云记得,梅登的堕落者部队有百余人,就算死了,他也可以通过咬人的方式,再造一批。 总不至于,现在感知到的种子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除非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梅登不得不放弃。 或许是过于强大,当政者对梅登有所顾忌,限制了他的堕落者部队发展? 贾行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带着装作士兵的柳嫣穿过西区,走向南区。 两区之间,有圆形舱门,跟银行的保密仓库一样,厚重且需要密码,平时非必要,是紧闭的,更有机枪堡垒分布两边。 四区独立,用舱门封闭,一来防止基地某处受损,整个基地陷入危险,毕竟这是在湖底百米。 二来,就是防止人为渗透。 能自由穿梭基地任何区域的人,有且只有两个主官,一个就是半神计划负责人梅登,一个就是维利计划负责人尼古拉斯。 “止步,说明来意。”舱门外,机枪堡传出例行公事的声音,一个中尉走了出来。 “是我。”贾行云取下军帽,顺了顺额前的头发,给了中尉一个正脸,拉长脸拖长声音,“夜巡,看看你们这些混蛋有没有偷懒。” “长官好。”中尉立正敬礼,挺胸收腹,目不斜视。 “嗯,很好,精气神不错,帝国需要你这样的军人。”贾行云假模假样,背着手踱步到中尉身前。 他正了正中尉的衣领,弹了弹他肩头的灰,轻轻拍了两下。 亲密的动作,让中尉精神一震,一脸正经地突然伸出右手咆哮,“敬元首,与上帝同在”。 跨擦擦。 机枪堡垒跑出十几个士兵,整齐划一地举手,咆哮着“敬元首,与上帝同在”。 贾行云扣了扣耳朵,敷衍地举起右手,身后传来含糊不清的低吼,看来是柳嫣在扮演疯狂的德军士兵角色。 “都是好样的。”贾行云一一抻了抻士兵们的衣领,拿捏着梅登体恤下属的态度,“忙去吧,我去南区审讯俘虏。” “审讯俘虏?”中尉瞟了一眼贾行云,复又正望前方,心中腹议,这事不是有专人在负责吗,长官什么时候感兴趣了,还要半夜审讯? 贾行云朝后招了招手,示意柳嫣跟上。 两人走到舱门前,贾行云傻眼了。 开门密码? 梅登知道。 贾行云哪里知道。 “开门。”贾行云转身,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吩咐中尉。 “……” 中尉诧异了,手情不自禁摸向腰间的枪套。 第两百八十七章 差点露陷 要遭。 被怀疑了。 看到中尉的动作,贾行云眼角一跳,正要抓过柳嫣手中的冲锋枪扫射过去。 却是柳嫣先一步,咔嚓一声将子弹上膛。 中尉的脸唰地一下就变了。 他还没张嘴,舱门外就传来一阵枪声。 贾行云眼疾手快,抢过柳嫣的枪,朝天开了一枪。 “快,南区暴动,随我镇压。” 中尉吓得,全身都是虚汗,还以为长官是假的呢。 贾行云也是一身冷汗,差点穿帮,不过南区那边传来枪声是怎么回事? 中尉带着下属,冲到舱门,滴滴滴输入密码。 舱门噗地一声闷响,气浪翻卷,从内拉开厚重的金属门。 门内十米的金属通道,尽头还有一道门。 “长官,请授权。”中尉急得额头渗出汗来,示意他只知道西区的舱门密码,并不知道南区的舱门密码。 这一下,又把贾行云给吊了起来。 密码? 鬼知道密码是什么鬼。 贾行云硬着头皮走了十来米,停在南区的舱门前。 他头一次觉得这十来米为什么不是百来米,他喵的,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 “长官?”中尉手中的枪口,微不可察抬了抬,疑惑地盯着贾行云的后背。 “啪……” 柳嫣一记耳光重重抽在中尉脸上,压着沉重的嗓音咆哮,“混蛋,长官是你催的吗,你个小小的中尉,是要对长官不敬吗。” 中尉瞪着这个怒目相向的士兵,差点暴走。 “瞪什么瞪,我代表梅登长官。”柳嫣忠实扮演维护上官威严的亲兵,一脸忿然。 中尉脸皮抽了抽,咬着牙低下头去。 “滴滴滴滴……” 密码错误。 “吵什么吵,害我输错密码。”贾行云“凶狠”回头,似乎这次输入错误密码五个六是中尉和柳嫣的错。 贾行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试图回忆梅登笔记中的每一串数字。 1937年7月7日? 不太可能,这个记录对华夏有特殊意义,对梅登来说,并不值得纪念。 1945年1月12日? 梅登小儿子汉斯出生的日子,有可能。 贾行云的手都输入194了,又猛然僵住,他突然记起另外一个特殊的日子,就是身为自己的副官,在列宁格勒郊外小树林被梅登捏爆心脏的日子——1941年9月8日。 梅登笔记最后几页,唯一一个完整有用信息的记录。 194198。 贾行云毫不犹豫,一气输完。 以秒为单位的等待是那般漫长。 这一刻的贾行云,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贾行云全身绷紧,有了变身副官异变者的经验,他相信能瞬间完成秒变,转身就能撕裂包括中尉在内的,十几名士兵的身体。 他甚至已经对输入正确密码不抱任何希望,深吸口气,准备暴起杀人。 “呿……” 气浪翻卷,门,开了。 贾行云长嘘口气,愣在原地,脖上因为紧张隐隐青筋。 好险。 只差毫厘。 贾行云感觉自己的指甲都在变长。 怀疑长官是假冒的中尉,才是最紧张的那位。 此时看到舱门打开,最后一丝怀疑烟消云散。 “长官,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鲁莽道歉。”中尉朝贾行云的后背敬了一礼,端起枪就冲进南区。 刚冲出舱门的中尉直接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他拿不定主意,转身面向贾行云。 中尉刚盯住贾行云的眼睛,又是眼神一缩。 贾行云的眼睛从泛红的状态慢慢变淡,想到流传在上官身上的传说,中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还好没有酿成大错,居然敢怀疑长官,真是嫌命长。 “长官,南区机枪堡垒沦陷”中尉让出身位,带领西区枪堡的士兵鱼贯而入,占据了堡垒的有利地势。 贾行云望了柳嫣一眼。 柳嫣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唇瓣轻启,“不是我们的人”。 机枪堡垒到处都是弹孔和士兵尸体。 被子弹崩裂的管道,喷薄出大量的白色热浪。 从尸体的死亡状态,贾行云发现不寻常的东西。 有些尸体,穿着整齐,原属堡垒里守舱门的士兵。 还有一些,肤色泛着水泽的变化,身体有明显的体液渗出的痕迹,整个面孔看上去,有点像泡水太久肿胀发白的样子。 不仅如此,这些肤色发生变化的士兵尸体,体型明显比普通士兵要壮上一圈。 “半神计划,注射过新药的实验对象。”贾行云翻开一具正常士兵的尸体,在他胸前发现除了弹孔,还有撕咬的啃噬伤口。 他掰开一具实验对象的嘴,看着对方尖锐锋利的犬齿,肯定点头,“初步判断,实验物种暴动。” 贾行云之所以用物种,而不是用人,是因为尸体中,除了正常人,还有不算完善的半兽人。 比如被贾行云检查的这具实验人,身下压着的就是一具,人身猩猩手脚的半兽试验品。 “自作自受。”柳嫣小声嘟囔的话,让中尉多打量了她几眼。 他眼前一暗,贾行云的身影挡住了中尉的目光。 “这里由你接管,现在开始,你是两区机枪堡垒负责人,任何人不得出入,中尉,好好表现,等着升上尉吧。”贾行云拍着中尉的肩,郑重点头,张嘴就给中尉画了个大饼。 “向元首致敬,上帝与您同在。”中尉举手面向柏林的方向,眼中的狂热让贾行云那个腻歪。 看到中尉走完效忠仪式,目光灼灼的朝自己望来。 贾行云赶紧举手止住他欲张嘴的动作,“你们在这里留守,我去看看。” 贾行云从地上用脚挑起一把冲锋枪,伸手抓住,朝柳嫣偏了偏头。 “长官,我们可以保护你。” “不需要,守好舱门,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贾行云一脸正色,苍劲有力的语气散发强大的自信。 他拍了拍胸,故作怒气滔天的样子,“敢在我梅登眼皮下闹事,当我战神菲佛尔家族的名是凭空喊出来的吗?” 看着贾行云带着一个“瘦小”的亲卫,昂首阔步端抢走远,中尉的眼角湿润了。 多好的长官,这就是帝人的楷模啊。 “菲佛尔家族什么时候成战神家族了?”手下士兵的嘀咕让中尉侧目。 第两百八十八章 半兽人暴动 他眼神不善地盯着说话的士兵,直把他盯得低下头去,“菲佛尔家族,那是个传说出过吸血鬼伯爵的家族,你想被梅登长官吸干血成为干尸吗。” 士兵缩了缩脖子,望了一眼贾行云消失不见的方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整个南区乱了。 贾行云带着柳嫣,目标明确,直扑关押俘虏的牢房。 沿路上,到处都是尸体和被毁坏的蒸汽管道。 二人遇到好几处战况交织的战场,谁也不帮,小心翼翼脱离战场。 有惊无险,抵达俘虏关押地。 “我去开门,你来放哨,要是不对劲,格杀勿论。”贾行云把枪塞进柳嫣手中,指了指半掩的铁门方向。 柳嫣两把冲锋枪在手,一手端着一把,后退着嗯了一声。 贾行云捡起一把带着血迹的斧头,冲向牢房,刚抡起又放了下去。 房内人去楼空,只有几具被扭断了脖子的士兵尸体。 连续踹开几个牢房,情况基本一样。 “我们驱魔骑士很厉害的。”柳嫣后背靠着贾行云,探身转头往内望。 “是的,莽得很。”贾行云想到柳嫣等人此行的目的,咽了咽口水,“蒸汽锅炉房……” 砰砰砰……噗噗噗…… 密集的子弹打在铁门上,贾行云拐身就咣当一下就推上铁门。 拉开铁门上的窗口,贾行云看到外面正在发生大乱斗。 准确是说是单方面屠杀。 缝缝补补,长相怪异的实验物种半兽人,不仅皮糙肉厚,更是会使用武器。 普通士兵根本不是对手,要么被杀,要么被俘。 看似猛烈的战斗,只是小会,就以半兽人完胜结局。 半兽人并非单纯的野兽,而是完美继承人类智慧。 他们打扫着战场,看到不能用的尸体,发泄地补上几枪泄愤。 看到还能用的尸体,就驱使着几名颤颤巍巍的科研人员,原地肢解,装入合金箱。 “这些半兽人,看来是想再造半兽人。”柳嫣凑在贾行云身旁,单眼窥视,没好气端倪他一眼,“讽刺不,所谓的半神计划成功了,不过,你没想到吧,半兽人暴动了。” “你还是担心克莱蒂和你的人吧。”贾行云反唇相讥,被柳嫣重重一拳捶在肚子上。 他虾米躬身,差点岔气,捂着肚子,指向嗤声冷笑的柳嫣,“我让着你,不是怕你,你……” “嘘……”柳嫣突然正经,竖起手指盖住贾行云的嘴唇。 她指了指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拉着贾行云藏身铁门后上下伸缩的汽锤盘底上。 盘面很小,不够两人站立。 两人双脚绞在一起,面对面紧贴,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闭眼,戳爆你的眼。”柳嫣无声的嘴型,让心猿意马的贾行云瞬间闭眼。 他觉得从心不是怂,是对表姐的尊重。 柳嫣的心跳很快,身体的微微颤动昭示她,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淡定。 她的鼻息紊乱且滚烫,扑打在贾行云的脸上,让他有种火山熔浆要爆发前,刮起热风的错觉。 不过这热风,带着芬芳,让贾行云微眯眼忍不住蹙鼻嗅去。 是发丝的味道。 是阳光的味道。 是奶香的味道。 是……呃……好久没洗头的味道。 贾行云愕然睁眼,一双瞪鼓瞠圆,隐隐充血的眼睛,怒气冲冲地注视着自己。 柳嫣的身体剧烈颤抖,单脚踩着贾行云的脚面狠狠碾压。 若不是一个人身豹体的猎豹半兽人推门而入,贾行云相信,暴怒的柳嫣不介意朝自己脑袋轰一枪。 贾行云内心泛起古怪的念头,有种……呃……怎么形容呢,报复得逞的变态快感…… 在柳嫣面前,从小到大只有自己吃瘪的份,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可以占据上风。 贾行云怀疑自己的内心,实际上和表姐一样,也住着一个恶魔。 她的恶魔是长齐耳朵钻了出来,而自己的恶魔才刚刚睁眼。 占据上风的贾行云,决定攻城拔寨,扩大战果,他心中的恶魔咧嘴笑了。 贾行云一本正经,目不斜视,他的腿,开始不安分起来。 柳嫣身体一僵,瞪圆的眼似要喷出火来。 贾行云眨巴着眼,一脸无辜,似乎在说:瞪我做什么,我撩腿挠痒痒而已。 随着贾行云的小动作越来越频繁,柳嫣的脖泛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不知名的红宛如朝霞初露爬上她的脸颊。 古人钻燧取火,就是利用摩擦发热的原理。 贾行云完美体会到这个原理的微妙,嗯,古人诚不欺也。 空气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升温,一股暧昧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 这味道不好描述,反正很怪异。 “什么味道?”猎豹半兽人猛地吸鼻,循着这股“腥味”疑惑地朝两人藏身的方向望来。 柳嫣脚下一软,差点掉下托盘。 贾行云眼疾手快,单手一托。 柳嫣闷哼一声,狠狠一口咬在贾行云肩头,死活不松口。 听着半兽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贾行云不再使坏,用手指在柳嫣的腰窝敲击摩斯密码。 “松口,半兽人过来了。” 肩头一松,柳嫣瞪着吃人的眼,脸上一片烫红。 半兽人的目光随着上下浮沉的蒸汽锤疑惑打量。 他拉响枪栓,还没施展打草惊蛇的喊话战术,瞳孔就猛然收缩。 贾行云从天而降,双膝并拢,泰山压顶。 他前身猛探,后发先至,食指插进扳机,咔一声,半兽人仓皇之间扣下扳机的手指再也扣不下去。 半兽人刚要吼叫,喉头涌上一股酸甜,一腔热血嘴中喷出,吼叫的声音变成血泡的汩汩声。 贾行云凌空膝盖重击,撞碎了半兽人的喉咙。 他左脚钩住半兽人后跌的尸体,右脚脚步踏在他的胸口位置,潇洒之极地转身落在半兽人身后。 贾行云以肩抵半兽人的背,双手架住他的手臂,慢慢将他放了下来。 柳嫣从蒸汽锤上跳下,寒眉冷对,二话不说,举起冲锋枪指向贾行云就拉响了枪栓。 “表……”贾行云刚张嘴准备喊出表姐二字,枪声响起。 第两百八十九章 梅登的异变 他只来得及偏头,就听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贾行云摸着擦耳而过,渗出血丝的耳朵猛然回头。 一个半兽人的尸体正举着枪,左眼大出血后退着撞在铁门上。 原来目标不是贾行云。 贾行云庆幸地回头,直面一根黑黝黝抵住自己额头的枪口。 柳嫣脸上愠气十足,咬着银牙,磨得咯蹦响,手指好几次想要扣下扳机。 看着贾行云一脸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眼中是那种前所未有的清澈。 柳嫣心头一软,枪口却是下移45°,直抵贾行云要害,恶狠狠道:“再有下次,让你断子绝孙。” 冰冷的触感直冲脑门,贾行云浑身一个哆嗦,嘴角尴尬地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 “笑,笑个锤子。”柳嫣把手中的冲锋枪抛向贾行云,“枪声暴露了我们的藏身位置,半兽人马上就要攻进来了,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吧。” 贾行云单手抄住冲锋枪,眼神下意识瞄向柳嫣微润的军裤,“还能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贾行云的眼神,让柳嫣又差点朝他开枪。 她双腿一夹,侧过身去,脱下军装系在腰间,完美挡住了微润的部位。 短袖内衬,系腰遮腿的柳嫣,上半身的完美弧线,配合端抢的架势,又飒又酷。 说话之间,战斗打响。 十来个半兽人从外朝内发起冲锋。 密集的子弹打在铁门上,激出沉闷的回响,似乎整个南区都响起了枪声。 贾行云在铁门左边,柳嫣在铁门右边,从窗口位置朝外点射。 半兽人皮糙肉厚,子弹打在上面,能穿肉,但是不够致命。 柳嫣的射击水平很高超,专挑眼睛、喉咙、缝补位这些弱点位。 她的点射不频繁,前一刻的位置判断,在心中冥想片刻,才闪身扣出下一发子弹。 贾行云心算更加庞大,不仅用眼在看,还在用耳在听,每一次的闪身射击,都刚好卡在对面火力最弱的节点。 这就最大可能地减少了,直面流弹从铁窗射进来的机会。 他还有心思计算柳嫣的开枪节奏,默默配合着她尽可能给她火力支援。 柳嫣从来没有觉得哪一次的战斗,能像现在这般畅快。 那个明明恨得要死的混蛋恶魔,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好像自己在想什么,他都能算得一清二楚。 这种射击畅快感,就像想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口渴了有人拧开水瓶送了过来。 两人有条不紊,专挑半兽人的弱点射击,每一发子弹,都不会浪费。 在数倍于普通士兵面前,所向披靡的半兽人,在两个火力点面前,不仅举步维艰,还损失惨重。 这么小会,气势如虹的冲击,就剩下四个活人。 “把山炮推上来。”听到外面半兽人的怒吼,贾行云斜眼瞧了一眼,赶紧拉着柳嫣往后跑。 尼踏马滴。 sig33步兵炮都用上了,这玩意,连坦克都能打,光穿甲弹的发射药就重达30公斤,轰碎铁门还不是洒洒水,半兽人是想炸掉基地吗。 柳嫣还不肯走,被贾行云拦腰扛起跑得荡气回肠。 轰隆一声巨响,浓烟滚滚。 铁门被轰出一个大大的窟窿。 整个牢房都被轰塌了大半。 铁水化作四溅的火星,坑坑洼洼蒸汽喷薄警报连连的大门位置,尽是规则不平被炮弹爆炸溶出的弹洞。 塌陷的牢房残缺不堪,到处都是破败的金属,充气喷薄的软管从顶部落下,悬在半空被蒸汽反冲着胡乱摆动,像群魔乱舞的巨蛇。 弥漫灰尘,朦朦胧胧的半坍牢房出现四个高大的身影。 半兽人小心翼翼,在残骸中寻找贾行云和柳嫣的尸体。 这是两个强悍的人类,身体部位制成半兽人,应该很复合半神的称呼。 俯身将柳嫣掩在身下的贾行云,背后是一块巨大的石板。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感激之色稍纵即逝的柳嫣轻语,“你一我三”。 柳嫣一把抓住贾行云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放心,我猛得一塌糊涂。”贾行云翘起嘴角,鬼使神差捏了捏柳嫣的脸蛋。 头一次,柳嫣没有瞪眼,而是觉得这个动作很温馨。 不过马上,柳嫣就觉得,去死吧,该死的温馨。 因为她看到贾行云变身了。 锋利的牙齿,全身坚硬的白色狼毫,骤然长出的指甲,利刃一般闪着寒光。 贾行云喉咙发出一声情不自禁的嘶吼,后背一躬,身后的石块就弹射出去。 柳嫣神情复杂地看到驱魔骑士的死敌——异变者梅登,在硝烟弥漫的战场,快成一道残影。 卷起的的烟雾还来不及闭合,那道残影就一抓插进了半兽人的心脏。 枪声大阵。 模糊不清的烟尘中,子弹胡乱喷射的火舌。 伴随着子弹的声音,是连续不断凄厉的惨叫。 柳嫣眼中的恶魔,捏爆第一个半兽人的心脏,抵住他的尸体撞向第二个半兽人。 他脚下一软,以跪滑的姿势绕着第一个半兽人的尸体,跪滑旋转半周,第二个半兽人的肚就被拉开长长一道口子。 他头也不回,不等第二个半兽人的内脏瓢泼出来,就四肢着地,野兽一般跑着曲线蹬在残破的墙面扑倒第三个半兽人。 “吼……” 撕咬的声音,灰色的烟尘中,弥漫血雾。 那个恶魔仰首咆哮,嘴中半条鲜血淋漓的气管。 似乎是被血液呛到,他噗地一声,猛地喷鼻,嘴中的气管就射向了第四个半兽人。 他紧随其后,手中一块钢板,双手高高举起,照着半兽人的脑袋咆哮着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好了,已经死了。”柳嫣走到贾行云的身后,枪口对着他,抬起又放下,放下有抬起。 “吼……” 柳嫣眯着眼,头发后飘,脸皮都在颤抖。 贾行云张着血盆大口,举起血迹斑斑的双手,以掐喉的动作,停在柳嫣的脸前。 他双眼猩红如灯,犬牙尖锐如锥,指甲锋利如刀,浑身白色狼毫根根竖立,周身都弥漫半兽人的血迹,犹如魔神下凡。 “你要吃了我吗,来,这里。”柳嫣拉了拉脖间的衣服,露出雪白的粉颈,语气轻柔。 第两百九十章 你不知道我知道 低沉的嘶吼,带着吞咽口水的声音。 贾行云眼中的猩红慢慢消散,浑身的白毛如潮水渐渐退去。 他剧烈地喘着气,胸膛急剧起伏,闭着眼睛默默感受,“这是一种嗜血的冲动,对血液极为渴望,身体各项机能成倍提升,弱点也很明显,对光线和银制品敏感,符合吸血鬼的特征,又有狼人的身体素质,至于所谓的吸血鬼异能,或许是梅登……我不够强大,还没发现。” 贾行云捏了捏双手,进行全方位自检。 梅登的确比副官强大,贾行云重生在两人身上,感受到梅登比副官强大了一倍不止,由此可见,小树林一战,其实梅登对化身副官的自己,从来就没有抱有杀心,若不是自己抱着同归于尽的死决心,指不定梅登会原谅自己。 “没事别变身了,驱魔组织古老又强大,我只是个小虾米,要不是世界战争,你早就被古董级的圣骑士净化了。”柳嫣闪烁着目光,眼神瞟向别处,似乎话说的对象并不是贾行云,而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正义爱上恶魔,打算学佛祖以身饲虎?”贾行云心里怪怪的,老实说,打翻了醋瓶,很不是滋味。 表姐,居然对梅登动情了。 不过,还好,贾行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除了东西方特别明显的体征,面貌还是原来的自己。 本质上说来,柳嫣动情的对象还是自己。 “哎哟哟……痛痛痛。”耳朵传来熟悉的疼痛,贾行云咧着嘴歪头随着柳嫣扭手的提拔,踮脚伸脖。 “我代表光明,你代表黑暗,正义的光只能驱散阴暗的邪恶,你我,永远不可能。”柳嫣耳提面命,凑在贾行云的耳边冷漠地吹气。 “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还有灰,虽然我也不太喜欢,但的确存在。”贾行云双手抱住柳嫣的手,以期减轻耳朵的疼痛。 柳嫣触碰到贾行云的手,闪电般缩手,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如果你能改邪归正,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哟呵。 贾行云揉着自己通红的耳根子,上下打量了柳嫣一眼。 最不喜欢按套路出牌的表姐,重生成莎士波娃的身份,不仅正义感爆棚,居然还改性子了? 看到柳嫣眯起眼,咬着下唇的招牌动作,贾行云就知道柳嫣不会给梅登这个角色好下场。 那先前的自然流露,隐隐维护的话,是什么意思? 先利用,再卸磨杀驴? 嗯。 很符合魔女的性格。 或许在她眼里,邪恶化身的自己,是狗改不了吃屎吧。 表姐啊。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说得好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敌人内部最大的boss之一,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嘛。 柳嫣满满的小心思,她不是不信任梅登,而是不信任任何异变者,包括但不限于曾经在小树林救了自己,行为匪夷所思的梅登副官。 她觉得有些人可以原谅,但绝对不包括吸人血,能制造堕落者部队的异变者,只有所有异变者下了地狱,这个世界才会安全。 或许,梅登自杀,我可以原谅他吧。 柳嫣内心想着,望着贾行云的后背,嗤鼻自嘲:他自杀?异想天开。 不过柳嫣的内心也不是没有松动,至少从潜入基地到目前为止,身为唯二之一最高长官的梅登,的确是在帮自己。 追杀驱魔骑士的梅登,为什么会转了性子,柳嫣百思不得其解。 是自己的美貌? 柳嫣阴测测地想着,或许,以身饲虎这个提议不错,能为正义献身……呸呸呸,想什么呢。 “走吧。”面对贾行云温柔伸出的手。 柳嫣下意识没有任何反感就搭了上去。 她微微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贾行云已经握紧她的手,把她从烂石板上抱了下来。 柳嫣僵直身体,发现自己浑身不自在。 她张了张嘴,化作一声叹息。 “叹什么气?”贾行云拍了拍手,转身好奇望了柳嫣一眼,捡起地上的武器递给她。 “没什么。”柳嫣垂首,接过武器,以检查弹夹的动作,掩饰眼中的慌乱。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贾行云低低嘟囔一句,踩着高高低低的残骸,先一步走到破败的原铁门位置,藏身向外打探。 “女人奇怪吗?”柳嫣摸着侧脸,眼神瞟向胸前。 她挺了挺身,原地半转左右扭动,自言自语,“嗯,是蛮奇怪的,这么大两团肉,能把我累个半死。” “摸蛆呢,你就不担心消失在牢房的同志。”发现还吊在后面,孤芳自赏,臭美翘首抚腰的柳嫣,贾行云忍不住就嘲笑起来,“你再自摸也没用,花蕊的怒放,需要花粉的滋润。” 柳嫣琢磨着贾行云的话,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一抽,好半天才明白他话里有话。 “流氓,无耻,下贱,该死的恶魔。”回过味来的柳嫣重重撞开挡路的贾行云,瞥他一眼的白眼,在贾行云看来,毫无杀伤力。 贾行云深陷调戏表姐,她却不知道是自己的微妙体验中,心中异样的感觉愈发好玩了。 不过,贾行云很快就明白什么是现世报。 柳嫣走了两步,指着轰了一炮,后座支架半杵进墙的sig33步兵炮。 “你不是可以变身吗,来,拉上大炮,我们走。”柳嫣轻飘飘的语气,似乎在说“嗨,亲爱的,这个包包我很喜欢,我们买了吧”。 “怎滴?觉得我不行呗。”贾行云摸着山炮,抡起胳膊,咣当就砸了一拳。 声音很响,炮被砸动了。 贾行云将微麻泛红的手藏在身后,梗着脖子朝柳嫣示威。 “来,手别抖,有本事再来一拳。”视线越过贾行云肩头,看穿他的柳嫣居然将手指放入嘴中,吹响了响亮的口哨。 她鼓着掌,眯着眼,咬起下唇。 柳嫣右脚往左脚斜后方交叉,微微屈膝,行了个淑女礼,“来,一拳震碎大炮,我就嫁给你。” “白痴,傻子才上当。”看到柳嫣的标志性动作,甩手无视,一语双关道:“炮不是这么打滴,银枪捣黄龙,决堤三千里。” 柳嫣张大嘴,愕然。 内心一句麻麻批不知当讲不当讲: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两百九十一章 卡寨诡异现湖底? 两人补充完弹药,继续前行。 贾行云在前引路,把后背放心地,交给在后面时不时转身警惕的柳嫣。 蒸汽锅炉房在东区,是整个基地动力所在,炸毁那里的目标是柳嫣等人潜入基地的首要任务。 牢房的俘虏消失不见,地上也没有他们的尸体。 说明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趁着半兽人暴乱,继续执行炸毁基地的任务。 贾行云领着柳嫣,在复杂的岔路管道中七拐八绕,慢慢朝东区的方向移动。 这里就看出贾行云恐怖的记忆力来,梅登格子间墙上的地图,他看了几遍,脑海中基地模型图就详细构建了出来。 “嗵……” 柳嫣刚转身就重重撞在贾行云后背上,惊得她霍地抬起枪口。 前面是一道被刚刚炸开没多久的岔道口,左边是机枪碉堡塌陷后的暗道,右边正是去往东区,被炸药贯穿的舱门。 她没有发现敌情,只看到贾行云的身体在隐隐发抖。 “怎么了?”柳嫣升起浓烈的警惕心,手指下意识就放在了扳机上。 贾行云对柳嫣的话充耳不闻。 准确的说,他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全身汗毛倒立,根本没听到柳嫣在说什么。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声音,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低鸣。 这熟悉的声音突兀出现,似从贾行云内心升起。 这诡异的声音,贾行云第一次听到是在缅北矿区的磅石台别墅。 第二次是以文字的形式,出现在卡寨禁地象牙山山脊——快救我。 所以,快接我并不是快接我,而是快救我。 随着血鸦笛被贾行云收服。 他一度认为这诡异是因为血鸦笛的存在。 那个所谓满口都是“朱涛涛”头颅的无头女尸。 嘴中爆豆一样炸开,并伴随数不清,如幻听一样“快救我”的声音,也只是因为血鸦笛的红雾影响。 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 在别墅楼里,杀着红毛怪,红光摄入骨钱令中,这个声音就是在他心头想起。 当时,收集了多束红光的骨钱令山河图中,某些地方渐渐起了红色迷雾。 迷雾被骨钱令的神秘力量驱赶着,蜷缩在一起,被压缩成一道淡淡的红影。 红影看不清面貌,时而膨胀,又被骨钱令的力量压缩回去。 膨胀的时候就是贾行云听到声音的时间点。 最后发现,矿区和卡寨的红雾危机,是拥有智慧的血鸦笛在搞鬼。 随着贾行云将血鸦笛收为己有,这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哪怕贾行云一直没有搞明白,所谓无头女尸和五子运木与血鸦笛之间的关联。 至少,诡异不再出现。 如今。 在这里。 湖底基地。 1945年的德军秘密基地。 半神计划和维利计划的实验基地。 贾行云再一次从心底听到这个回忆起来就毛骨悚然的声音。 他怎能不惊。 1945年,血鸦笛远在卡寨,从梅登的笔记,可以判断,他是没有拿到血鸦笛的,更是刚刚被苦哈喇叭封印不久,正值封印力最强的时候。 此时此刻。 唯一能与骨钱令产生关联的,就是被视为维利计划的核心装置——时空轮。 那么,2020年在缅北矿区和卡寨出现的这个声音,不是血鸦笛的原因? 而是时空轮的原因? 所以。 无头女尸,相比血鸦笛而言,与时空轮的联系更加紧密? “你发什么愣?”柳嫣用枪口抵了抵渐渐平复下来的贾行云的后背,绕到他的身前,疑惑抬头。 贾行云躲避着柳嫣的视线,潜意识不想将柳嫣牵扯进所谓的诡异上面来。 他的目光瞟向机枪碉堡后的暗道。 那里喝风一样发出呜咽一般的低吼,黑黝黝的洞口,犹如张嘴的恶魔大口。 心底的声音与之遥遥呼应,那里面似乎有不知名的东西,在充满诱惑地向贾行云招手。 贾行云的脚下意识就朝向了暗道的方向。 只是一霎。 他抓起柳嫣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右边的残破舱门。 开玩笑。 卡寨的经验告诉他,压住好奇,不去沾染诡异,就不会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管你是“快接我”还是“快救我”。 关我屁事。 贾行云几乎用拖的方式,将手舞足蹈的柳嫣拖进东区,那个诡异的声音才彻底消失。 “你这人……吃错药了吧。”柳嫣挣脱贾行云的手,拐着肩将略微下沉的肩领顺上肩头。 她寒脸蹙眉,面对一脸铁青的贾行云,没来由心头一凝。 这个男人? 这么快就对自己不耐烦了? 呵,男人。 柳嫣冷哼一声,冷嘲的心隐隐带有一丝异样的失落。 “我感觉,那个暗道很危险。”贾行云铁青的脸,渐渐缓和,心有余悸地往后看了看,似乎后脖毛都在竖立。 “哟?还会未卜先知了?”柳嫣冷嘲热讽,嗤鼻冷笑,“你怎么不算算你什么时候死。” “应该就是今年。”贾行云实话实说的一本正经,引得柳嫣嘲讽的声音更大。 她翻了个夸张的白眼,指着地下,“你怎么不说是今天。” 贾行云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柳嫣张了张嘴,完全接不下话。 这没法聊了啊,听不出来我在挖苦吗? 你认真个什么劲,好像说得跟真的似的。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的。”贾行云一脸严肃,认真说出这句话的模样,让柳嫣心脏跳动的弧度微微一突。 她又产生了陌生的错觉。 似乎眼前这个男人,在哪里见过。 “走吧,前面或许有更大的危机呢。”柳嫣的语气下意识就软了下来,硬气地掩饰着内心的异样,“开玩笑,驱魔骑士很强大的,要你保护?” “是啊,一直都是你保护我嘛。”贾行云嬉起笑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牙口还好吧?”柳嫣切了一声,用枪口押犯人一样戳了戳贾行云的胸口。 贾行云哪能听不出来柳嫣在讽刺自己吃软饭。 他退后两步,头前带路,自顾自讲起故事。 “我有一个表姐,长得……”贾行云往后望去,看到柳嫣跟了上来,复又扭头,“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第两百九十二章 我是卧底 “我不仅漂亮,还很优秀。”身后传来柳嫣不满的声音,贾行云抿着嘴会心一笑。 “她是我见过所有女子中最美的,没有之一。” “她的眼,星辰明媚;她的眉,柳叶扶摇;她的唇,嘴若含丹;她的牙,齿如瓠犀……她的胸……” “喂……”听得入迷的柳嫣,不满地用枪捅了捅贾行云的腰。 “咳咳咳……”贾行云以手背掩嘴,轻咳几声,“她能在冰山美人和性感御姐间完美转换角色,在外人面前正经得犹如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女,在我面前调皮得如百变的小恶魔。” “人前淑女,人后荡妇。”柳嫣歪着脑袋蹙眉嘟囔一句,似乎自己说的这句话让她心头很不爽。 她调整语气,重新组织语言,“嗯,这个女人一定很完美,绝对是天国才有的圣女,她的美惊天动地,能让河流改道、山川崩塌,她的美能止兵戈,能让千年死敌休战,她的美连银河都能斗转星移……” 贾行云咽了咽口水,目瞪口呆,心中一句“恬不知耻”差点脱口而出。 “真奇怪,你表姐我又没见过,怎么夸着夸着,我的心情会莫名的好很多。”柳嫣摸了摸自己的脸,完美代入贾行云表姐的角色,觉得自己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嗯,我比你表姐还美。”柳嫣傲气地扬起下巴,斜眼瞥了贾行云一眼,有些心虚地补充一句,“当然,我们不相上下,应该……吧。” “自信一点。”贾行云有些好笑,摸了摸有些隐隐发胀的太阳穴,“把那个吧字去掉,你本来就是那么美。” “切~!”柳嫣心头一暖,莫名开心,嘴上却不承认,“搞了半天,你是在变着法的夸我?怎么滴,你想睡我?” “睡?谁……谁呀?”贾行云脖间的筋颤了两颤,眼神下意识就瞟向了脚尖。 “还说不是,你心虚什么?臭流氓。”柳嫣咯咯轻笑,以手掩嘴,眉角的笑意云卷云舒。 似乎调戏眼前这个男人,能让他吃瘪,自己的心情会莫名的好很多。 “歘……” 刺刀破风的疾驰声,让笑意绽放的柳嫣脸色剧变。 地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突然暴起,双手推着刺刀,扎向堆满满满笑容的贾行云。 “小……”柳嫣才刚刚张嘴,“心”字的气音还没完全发出,整个人的声音就泄了下去。 她看到贾行云,似乎身上长眼,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捏住了偷袭者的手腕。 偷袭者是个人,是个只剩眼睛的血人。 贾行云眼睛微缩,另外一只手抄住落下的刺刀,狠狠捅向对方的胸膛。 “乌拉……”偷袭者爆喝一声,扯开衣服,露出捆满全身的炸药。 乌拉? 贾行云手腕一转,刺刀挑了个头,刀柄按住了偷袭者拉引线的手。 “梅契耶夫?”柳嫣抬枪欲射的手,微微一僵,条件反射就把枪口对准了贾行云。 “莎士波娃,杀了这个恶魔。”偷袭者抓住刺刀,殷红的血顺着手掌滴落。 “你别激动,我是……我是……”找不到形容词修饰的贾行云,想起一句经典台词。 他松开刺刀,嗖地举手,“对不起,我是卧底。” “乌拉。”梅契耶夫根本不理这茬,双手一抓引线,愤怒地扑向贾行云,就要跟他来个玉石俱焚。 “你……算了。”贾行云懒得废话,左膝前插,右膝曲顶,按住梅契耶夫身上的炸药,让他扯不到引线。 他双手抓住梅契耶夫的手臂,前后一嗦直抓手腕,一提一推一送,分筋错骨手,两声咔擦连成一声,梅契耶夫的手臂就耷拉了下来。 贾行云轻轻一推,将梅契耶夫推倒在地,还要上去踩一脚,刚抬腿,就被柳嫣从后撞开。 “你滚开。”柳嫣像个护犊的母牛,撞开贾行云,扶起地上冷汗滚滚的梅契耶夫。 她抹了一把对方脸上的血,认真看了两眼,再次确认,“梅契耶夫,真的是你?” “杀了他,杀了这个恶魔。”手不能动的梅契耶夫,咬牙切齿,被柳嫣拉住,还用脚踢。 贾行云做了个虚空抱住梅契耶夫腿,分筋错骨手的动作,让他下意识收腿。 “恶魔,吸血鬼,人渣,刽子手……”手不能动的梅契耶夫,盯着贾行云破口大骂,如果骂人能死人的话,贾行云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真是浪费你的口才了,或许做个诅咒师比较符合你的气质。”贾行云看在柳嫣的面子上,不跟梅契耶夫计较。 他也明白,这个抱着跟德军军官同归于尽想法的勇士,值得敬佩。 但是,他现在是贾行云,骂的对象总归是自己,想想还是不爽的。 “好了,梅契耶夫,他真是……嗯,我敢保证,他真是潜伏者。”柳嫣指着梅契耶夫的的手臂,朝贾行云示意,“麻烦你。” 看到柳嫣一脸冷漠地注视自己,贾行云觉得表姐在外人面前冰山美人的一面附体了。 “别信他的鬼话,我们的同志被基地的人折磨,眼下……眼下,快不行了。”梅契耶夫抹了一把眼泪,又恶狠狠地盯着贾行云,“就是这个该死的恶魔,都是他的手下干的好事,吸血鬼,人渣,刽子手……” 贾行云觉得说不清楚的时候,就不要浪费口舌,行动有时候比语言好使。 他抓住梅契耶夫的手臂,再次表演了一手分筋错骨手。 看着梅契耶夫小心翼翼地甩了甩手,柳嫣的眼神凝了起来。 她望着捏着手腕防止梅契耶夫暴走的贾行云,越来越觉得他刚才施展的这套动作,好像很熟悉。 想着想着,柳嫣就下意识抓起梅契耶夫的手臂,跨擦跨擦熟练来了一手分筋错骨。 “莎士波娃,你……哦,我的上帝,痛死我了。”梅契耶夫额头的冷汗,比之前落得更汹涌。 他突兀地觉得,比起莎士波娃的手法,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恶魔的手法多一点。 “呃……”柳嫣愣在原地,举着自己的手,尴尬地望向憋笑涨红脸的贾行云。 “笑个屁,还不帮忙。”柳嫣板着脸,说出话来,自己先笑了。 看着两个“眉来眼去”的假正经。 梅契耶夫感觉自己手臂更痛了。 第两百九十三章 蒸汽朋克中转仓 “放松,别绷着。”贾行云看到柳嫣侧过身去,眼角端倪着自己的掩饰动作,刻意放慢动作,对痛不欲生的梅契耶夫故技重施。 放慢动作的分筋错骨手,为了让柳嫣“偷学”,贾行云煞费苦心。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被他刻意分解,慢之又慢。 倒霉催的梅契耶夫,痛得都喊不出声来。 他怀疑梅登,故意用讨好莎士波娃的方式,在尽情地折磨着自己。 该死的恶魔,还想获得莎士波娃的青睐? 他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圣骑士最讨厌这种公报私仇的打击报复吗? 看到莎士波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惨状,眼神灼灼地盯着梅登“温柔”的动作,梅契耶夫悲从心生。 他觉得自己的悲伤,涨水的伏加尔河都冲刷不掉。 贾行云轻轻拍了拍梅契耶夫麻木的手臂,示意可以动弹。 梅契耶夫嘴角流涎,眼神涣散,根本不想动,他只想拔引线和对方同归于尽。 “我们的人,不是从牢房逃出去了吗?”柳嫣的话让梅契耶夫嗦声口水,眼神汇集。 他望着同样淡淡盯着自己的贾行云,情不自禁往后挪了挪脚。 “我们中了恶……敌人的埋伏。”梅契耶夫看到贾行云的眼角挑了挑,恶魔两个字生生吞了回去。 “趁着半兽人暴动,克莱蒂带着他的人解救了我们。”梅契耶夫怕暴露克莱蒂的身份,克莱蒂这三个字是用变调的“嗯嗯嗯”替代的。 自以为高明的掩饰被贾行云直接戳破,“克莱蒂和我一样,都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 梅契耶夫眼神一缩,见柳嫣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将信将疑地打量贾行云一眼。 “我们冲出牢房,本来是想将你从这个……人手里解救出来,半路上碰到半兽人大部队,不得已又退了回来,大家一合计,克莱蒂带着人去北区控制水中船埠,我们的人绑上炸药,往西区继续原定计划。” “整个基地乱套了,到处都是死人,我们不仅要面对普通德军士兵,还要面对比凶残得多得多的半兽人。” “好不容易冲到动力转运仓,就被铺天盖地的冷冻液埋得走不动道,千辛万苦趟过去,却发现炸药的引线都不能用了。” “还没等我们喘匀气,德军士兵就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梅契耶夫眼圈一红,手背抹了抹眼泪,“我们本来就没抱着活着出去的想法,大家誓死不降,跟对方拼了。” “可是敌人实在太多,眼看着我们就要全军覆灭,半兽人又闯了进来,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战场,简直就是地狱,三方人都杀红了眼,近距离开枪开炮啊,掩护我撤退的同志,抱着我的枪管堵住身后的追兵,高喊着向我开枪,向我开枪……”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撕成碎片,却无能为力,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梅契耶夫泣不成声,抱住贾行云的腿,抬头望着他,“如果你真是我们自己人,我求求你,快去救救我们的同志吧,他们的遭遇,比折磨还要折磨。” 咔嚓。 贾行云二话没说,拉响枪栓,扶起梅契耶夫,诚挚鞠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为之前的鲁莽道歉,你先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对面的人很多,还有半兽人。” “你忘了?我的身份。”贾行云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控制不了半兽人,引导普通士兵自相残杀,还是没问题的。” 柳嫣拍了拍梅契耶夫的肩,杀气腾腾地跟上贾行云。 “都是在死神镰刀上跳过舞的人,我怕个屁。”梅契耶夫捏着拳头,甩着脖子跨擦响。 他一脸铁青,从地上捡起刺刀,闷声不吭跟了上去。 贾行云张了张嘴,暗叹一声,把手中的冲锋枪塞给梅契耶夫,不由分说地换了他手中的刺刀。 他拿着刺刀在手中挽了两个刀花,在管道上刮出火星,意气风发道:“战。” “战。”柳嫣爆喝一声,豪气冲天。 梅契耶夫被两人强大的自信感染,觉得三人小队,也能拥有无敌气势。 他同样喝一声“战”,气息没吼稳,差点呛到自己。 动力转运仓很大。 钢架结构。 充满蒸汽朋克风。 绕着四周建了几圈悬空铁梯。 半空中还横七竖八架着钢架连接桥。 无处不在的通气管道,四通八达,衔接着整个基地。 巨大的蒸汽喷薄的声音,和汽锤起落的闷响,震得基地都在颤抖。 罩着铁丝网的昏暗的管道灯,迷漫水汽,很多灯罩子都生出滴水的铁锈。 此时的转运仓。 破烂不堪,铁桥塌了几座,互相搭在一起,跷跷板一般发出牙酸的声音。 到处都是破败和损毁的痕迹,地上沾满血浆的弹壳铺了足足一指厚。 从破损的管道中流出散发锈气且微黄的热水,冲刷着地上各式各样的尸体。 这些尸体死状百样,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可见当时的战况是何等惨烈。 锈气的血水,抽水机排都排不过来,慢慢上溢,越涨越高。 盖过出水的管道,冲起几股汩汩的水浪。 最接近涨水的铁桥上,倒吊着二十几个一息尚存,血肉模糊的血人。 有人的头发比较长,都快浸入不断上涨的血水中。 铁桥附近,是一个巨大的中转储气罐,呜呜上涌的滚滚热浪,接触到冷凝水,冒出实质的白色雾气。 整个转运仓,少了人为的维护。 渐渐弥漫出一层充满水汽的雾泽。 被炸开的控制室,大了三倍不止,到处都是尚未干涸的血迹和残肢断臂。 仪表盘闪烁着红灯,发出不太响亮的警报声。 显示气压的那个颜色柱,由绿转红的格子在一丝丝慢慢往上爬。 “砰”地一声。 其中一个中转储气罐的压力阀发出一声弹射炸响,嘣到钢铁桥上,发出重锤敲击的声音。 钢铁桥上,那二十几个倒吊着悠悠转圈的人。 在冲撞下,摇摇晃晃,无助得犹如挂在竹竿上,风中摇曳的腊肠。 小心翼翼摸进动力中转仓的贾行云三人。 已经在控制室。 藏身许久。 第两百九十四章 死亡重复 望着吊在钢铁桥上,生死不明的同志。 梅契耶夫伏在地上,内心倍受煎熬,剧烈颤抖的双手抠着地板,指甲几乎翻盖。 他瞪大眼珠,无声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不正常。”“不对劲。” 贾行云和柳嫣交换眼神,压低声音,同时默契开口。 “我去当诱饵。”梅契耶夫抹干眼泪,低吼一声,刚撑地躬背,就被贾行云摁倒在地。 “你们在暗处掩护我,我的身份比较适合见光。”贾行云捂住梅契耶夫的嘴,盯着他充满血丝,几欲暴走的双眼,朝柳嫣打了一套华夏特种部队的作战手势。 这复杂的手势,梅契耶夫只看懂几个国际通用手语,其他的一头雾水。 柳嫣身体一僵,数个问号在脑海中冒出。 手势没见过,但是……好像懂了。 她重重点头,眼神鼓励,解下木柄手雷袋捆做一团,塞给贾行云,“一切小心。” 又不是去炸碉堡,还给集束手雷? 贾行云撸了撸袖子,把手雷袋展开,抽出两颗藏怀里,又还了回去。 “记住,一旦情况不妙,就逃,逃得远远的。”贾行云捧起柳嫣的手合在掌心,含情脉脉。 柳嫣下意识抽了抽手,被那双温暖的手钳在掌心脱不开。 她鼓起勇气,大胆与深情注视的贾行云对视,“不用你说,放心,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扔下你不管的。” “……” 贾行云差点自闭。 表姐,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配那种生离死别,恋恋不舍的表情。 “那我去了。”贾行云转身就走,大摇大摆。 望着贾行云明目张胆地走上旋转梯的梅契耶夫,指着他的后背,疑惑问柳嫣,“他刚才打了一套乱七八糟的手势,你看懂了?” “没有啊!”柳嫣有些心不在焉,随口一答,把目光从贾行云身上收回。 她拉响枪栓,找了个隐秘的位置,朝梅契耶夫低语,“按计划行事。” 计划? 什么计划? 梅契耶夫一脸蒙逼,你不是说你没看懂吗? 从这跟我装呢? “该死的混蛋,人都跑哪里去了。”贾行云自恃梅登身份,大摇大摆高喝一声。 沉闷的回响,汩汩的水声,嘟嘟的蒸汽,无人回应。 贾行云刻意重重踏响旋梯的铁栏,等了片刻,四周除了自然回响,毫无人为的动静。 他眉心一缩,始终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贾行云有种莫名的心慌。 眼前吊在钢铁桥上的二十来人,怎么看,都是一个明晃晃的鱼饵。 只差没有用大字写出来:你来呀,鱼饵已下,天罗地网已铺开,就等你上钩。 是梅登的身份失效了? 贾行云不觉得有这种可能。 那为什么“梅登”这么大个级别的基地主官之一,出现在这里,没人反应? 压着巨大疑惑的贾行云慢慢踏上摇晃不稳的钢铁桥。 刚踏上去的贾行云,还没站稳,就觉得脚下一软。 钢铁桥嘎吱嘎吱,整个朝自己这一方滑行着下沉。 重力不稳的贾行云转身飞扑,毫厘之间抓住了旋转梯的栏杆。 啪叽一声,倾斜着砸在热水中的钢铁桥激起一股浪花,还没完全被水淹没,另外一端就朝贾行云倒来。 贾行云不用回头,就听到脑后传来巨大的风声。 这是两米宽,几十米长,重达好几顿的钢铁桥倒下朝自己砸了过来。 幸好双手抓住旋转梯的栏杆。 贾行云庆幸着,双臂用力,腰肢横摆,下身一挺,凌空…… 他喵的。 栏杆……莫名其妙断了。 那么长的栏杆,螺纹旋转,焊死的栏杆。 它就这么突兀地断了? 贾行云不敢相信。 双手抓住一截断面整齐,切刀一样斩开的钢管,眼中尽是匪夷所思。 这根断掉的钢管,不长不短,刚好比他双手握住的长度稍长那么一丢丢? 贾行云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整个人就被几顿重的钢铁桥从后拍在钢筋混凝土上。 贾行云。 卒。 被拍成一滩肉酱的贾行云,到死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很想大吼一嗓子,“老天,reyou弄啥呢?” …… “你发什么愣?” 恢复意识的贾行云,全身都在发热,那种方才死亡前夕的后怕感,让他全身如万千蚂蚁在爬。 嗯? 柳嫣的声音? 贾行云感受着后背传来枪口抵背的触感,疑惑抬头。 他不仅看到柳嫣举着枪绕到自己身前。 还惊愕地发现,心中想起那个不愿回忆的诡异的声音。 “快接我,快接我……”幼童哭泣的声音,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低鸣。 贾行云脸皮抽了抽,僵硬着身体四周打量。 前面是一道被刚刚炸开没多久的岔道口,左边是机枪碉堡塌陷后的暗道,右边正是去往东区,被炸药贯穿的舱门。 这里,是十几分钟前,诡异声音出现,贾行云不想沾染诡异,抓起柳嫣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右边残破舱门的原点。 那么。 这次的死亡自己还是梅登? 贾行云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不管站位也好,柳嫣的一切动作表情也好。 与十几分钟前,一模一样。 她就像重播一遍的电影,丝毫不差地重复着之前的一切。 贾行云愣愣地陷入沉思,按照以往的重生经验。 重生成副官,是因为副官的示警,直接导致普希金的死亡。 重生成梅登,是因为梅登直接捏爆了副官的心脏。 人为的死亡干预,谁杀死了我,我就成了谁? 那么,这一次,非人为的物理死亡? 所以,就重生成了我自己,也就是梅登。 可是,时间节点,为什么是倒退在这里? 贾行云的目光瞟向机枪碉堡后的暗道。 那里喝风一样发出呜咽一般的低吼,黑黝黝的洞口,犹如张嘴的恶魔大口。 心底的声音与之遥遥呼应,那里面似乎有不知名的东西,在充满诱惑地向贾行云招手。 去尼玛地个瓜。 贾行云不信邪,再次抓起柳嫣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右边的残破舱门。 就算是重新面临一次选择,他依然不想面对所谓的诡异。 “你这人……吃错药了吧。”柳嫣挣脱贾行云的手,拐着肩将略微下沉的肩领顺上肩头。 柳嫣重复着之前的动作,连微表情都一模一样。 第两百九十五章 再次死亡重复 贾行云不想解释。 也不想给柳嫣任何压力。 他回忆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按部就班地跟柳嫣温习了一遍。 直至那一声“歘”,再度准时准点的响起。 悲催的梅契耶夫,又一次体会了分筋错骨手的酸爽。 再度在控制室与柳嫣和梅契耶夫交代完毕,贾行云又踏上了动力转运仓的旋转梯。 这一次。 他决定不走钢铁桥。 走到上一次突兀断掉的栏杆处。 贾行云愕然发现,栏杆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迹象表面会出现那种整齐切断面的切口。 他心有余悸地用手重重推了推,栏杆发出嗡嗡的声音,很坚固,也很牢靠。 为什么会断呢? 贾行云捡起地上一块钢板,抛到钢铁桥上,验证是不是只要站上去就会出现上一次的那种状况。 果然。 钢铁桥发出嘎吱脆响,往压上钢板的一侧,倾斜着撞了过来。 看着钢铁桥在倒下的位置砸出偌大的墙坑。 贾行云的身体下意识就绷紧了。 他打了个冷战,牙齿一阵酸痛。 倒下的钢铁桥并没有完全没入水中。 倾斜着,一头抵住钢板墙,一头扎在水中。 滑梯一样延伸到储气罐旁。 中段位置,刚好跟倒吊驱魔骑士的钢铁桥虚空相交。 只要到那个位置。 以贾行云的身手。 他只需要一个纵身,就能跳上去救人。 贾行云没有任何犹豫,跳上倾斜的钢铁桥,背贴着网状的钢铁桥面,下楼梯一样,踩着网眼往下顺。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了。 每一步,都是先上七分重,留三分收脚。 这样一来,万一出现断裂的情况,他也来得及撤脚。 亦步亦趋的贾行云,行至中段。 正要纵身前跃,警惕心起。 会不会出现突然踩空的情况? 就算踩空,摔下去也摔不死吧。 贾行云望了望上下的高低,心中有底了。 悬空的钢铁桥下面是泛着暖气的水泽,不仅不深,下面还没有什么尖锐的东西。 就算掉下去,也不会危及生命。 贾行云手拍了拍倾斜钢铁桥的扶手,前后耸动着身体,做出要跳不跳的动作,检验着扶手是不是完好无损。 确认无误,贾行云全身绷紧,抱着防范任何突发状况出现的心理,猛地蹬腿,凌空跃上悬空钢铁桥。 嗵地一声。 稳稳落地。 贾行云以半蹲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半响。 他慢慢站定。 长出口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贾行云自嘲地挤了挤眼角的眼屎,还煞有其事地放在鼻尖闻了闻,低声嘟囔一句,“眼屎这么臭,可见,我这火气上的,啧啧……” 贾行云刚摇头苦笑。 一声突如其来的爆响,惊得他拔腿就跑。 刚跑两步,贾行云知道他错了,他不该跑。 他跑的方向,正是储气罐爆裂的方向。 数十股高温高压的蒸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了似乎是主动迎上去的贾行云。 贾行云瞬间只剩一具骷髅,血肉化作一滩血水。 贾行云。 卒。 …… “你发什么愣?” 恢复意识的贾行云,感觉思维和身体都在分裂,那种灵魂抽离又回到身体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嗯? 柳嫣的声音? 站在熟悉的岔道口,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面容,感受心底熟悉的诡异回响。 贾行云知道。 这一次。 自己又以梅登的身份被“重置”了。 “老子就不信邪了。”贾行云拉起柳嫣,再度选择动力转运仓的方向。 他一脸愤愤,倔脾气上来。 不就是想要我往暗道的方向去吗,老子偏不。 贾行云像个通关游戏死了好几次的氪金玩家,仗着手里有复活币,拿命填也要填出一条正确的通关方式来。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贾行云心情郁闷,不想重复做“剧情”对话,只想点“跳过”快进。 “你这人……吃错药了吧。”柳嫣挣脱贾行云的手,拐着肩将略微下沉的肩领顺上肩头。 “……” 贾行云郁闷了,自己没有按照原来的剧本对话,柳嫣的回答与前两次,一模一样。 难道这预示着这一次也是嗝屁的结局? 贾行云决定试试。 “小恶魔,从小欺负我,早晚要你叫爸爸。”贾行云有恃无恐地捏起柳嫣的下巴,吧嗒嘴唇,虚空给了她一个响亮的么么哒。 柳嫣嘴角一抽,反手就是一耳光刮了上去。 她出手快如闪电,以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手法,捏住贾行云的耳朵,狠狠往上一提。 “哈?嗦虾米?再说一遍姑奶奶听听。”柳嫣眯着眼,咬着下唇,拎着贾行云的耳朵,侧耳凑在贾行云嘴边。 “呵呵……呵呵呵……”贾行云作了个大大的死,除了尴尬的讪笑,他找不到任何解释的借口。 “恶魔啦……叫爸爸啦……叫爸爸啦……”冷寒着脸的柳嫣咬着银牙,说一句,手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她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贾行云,眼神缩了又缩。 噢,大师兄……不是,表姐又回来了。 看着柳嫣熟悉的作妖表情,贾行云是又开心,又担惊受怕。 贾行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惨痛经历。 反正,只要表姐柳嫣出现这表情,十之,会让他终身难忘。 “嗷呜~!”贾行云知道是什么了,他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冷抽,弯着腰半跪下去。 他捂住肚子,抬起泪眼婆娑的眼,嘴皮子都在发紫颤抖,颤颤巍巍,断断续续道:“断……断……子……绝……绝……孙……爪,你……你……好……嘶哈……狠。” 柳嫣左手环腰,冷哼一声,脸上挂着讥讽的微笑,抬起右手,拇指依次在余下四指上弹开。 她轻轻吹了吹右掌,虚空重重捏起拳头,居高临下,以鼻孔瞧人,“这次是小惩,再敢有下次,直接砸碎,让你做一个干净的无垢者。” 听到耳边柳嫣捏拳发出的咯吱响,贾行云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被捏爆。 他哭丧着脸,连连点头,内心悲催地想到,你表姐还是你表姐,不管是柳嫣还是莎士波娃,凶悍度永远没有上限。 “起来吧。”柳嫣伸出手去拉贾行云。 贾行云整个身子下意识往后缩,隐隐的疼痛感又莫名其妙剧烈起来。 第两百九十六章 时空漩涡 “哪能劳您大驾,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贾行云连连摆手,飘忽着眼神,双腿打着摆子,颤颤巍巍地抖了起来。 柳嫣看到贾行云的表情动作,严肃的脸泛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红晕。 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柳嫣板着脸,生出一股淡淡的愧疚。 她掐起手指,迟疑片刻,轻轻戳了戳贾行云的胸膛,“你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贾行云浓重的鼻音,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哟呵,小伙子,很不满的样子嘛,是不是很不满。”轻轻戳贾行云的手指,重了几分,柳嫣情不自禁又要眯起眼来。 她挑了挑眉,总算压住无意识挑眉咬唇的冲动,嘀咕一句“怪了,眯眼咬唇的动作怎么越来越频繁了。” 当然频繁了,我是你贾弟弟呗。 贾行云内心翻着白眼吐着槽,脸上一副云淡风轻,“走吧,前面应该有你的同志在等着你。” “你怎么知道?”柳嫣扣了扣头,歪着脑袋苦思冥想,蹙着眉疑惑着语气,“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种重复梦中场景的感觉,似乎……好像……” 柳嫣打量着四周,调整着行走的路线,几乎跟之前一样踩着同样的步伐,“好像来过这里。” 柳嫣摸着管道上的水珠,弹了弹手指,“奇怪,我的心怎么这么慌,好像会觉得前面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然不好了。 一次目睹我被砸成了肉酱,一次目睹我被高温蒸汽融成了血肉骷髅骨架,能好才怪了。 贾行云白眼翻上天,索性完全放开,“信吗,我有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 贾行云不待柳嫣嗤鼻反驳,指着远方地上一具血人尸体,“那个人叫梅契耶夫,全身捆满炸药,待会会突然暴起,用刺刀刺杀我。” “梅契耶夫?”柳嫣加快步伐,焦急的表情浮上脸蛋,又慢慢放缓脚步。 她将信将疑地望着一脸傲色的贾行云,“你唬我?” “你这么聪明,我唬得了你?” 贾行云隐带嘲讽的语气,让柳嫣眉心一皱。 “也是,我这么聪明。”柳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贾行云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好嘛,连不要脸的性格都完美继承下来了。 除了没有表姐的记忆,行为举止,就是一模一样的她嘛。 “梅契耶夫,是我,莎士波娃。”柳嫣抱着试试的态度,懒洋洋地随便叫了一声。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血人从地上爬起,糊了一把脸,眨了眨泛白的眼珠,欣喜道:“真的是你,莎士波娃。” 梅契耶夫看到贾行云,愣了一下,突然暴走。 “乌拉……”梅契耶夫爆喝一声,扯开衣服,露出捆满全身的炸药。 “还来?”贾行云无奈地冲了过去,第三次,分筋错骨手。 贾行云抓着梅契耶夫的手,扭头朝柳嫣望去。 柳嫣愣在原地,举起自己的手,陷入苦思,想着想着,就流畅地施展出一套擒拿手。 “莎士波娃,杀了这个恶魔。”梅契耶夫还在重复前两次的动作,他接下来想干什么,贾行云看都不用看,后脑长眼一样,把他制得服服帖帖的。 “下次能不能换个手法?”梅契耶夫眼角飙泪,说完这话,疑惑地张大嘴巴,“我为什么要说下次?” “让你的上帝保佑,最好不要有下次,我也不想。”贾行云撇了撇嘴,无奈耸肩。 梅契耶夫神神叨叨,都快神经质了。 这一次,还不等柳嫣解释,他就释然了:梅登是个卧底。 “我怀疑,我们走入了时空漩涡。”柳嫣突如其来的话,让贾行云不仅高看她一眼。 他蠕了蠕嘴,欲言又止。 “按照我们的情报分析。”柳嫣望了一眼贾行云,突然闭嘴,这些属于机密,在梅登面前不应该说出来吧。 柳嫣转念一想,这些机密对于基地主官之一梅登来说,也就是日常资料,哪有秘密可言,或许?可以从他口中套出更加有价值的情报。 柳嫣眼前一亮,继续开口,“维利计划的核心就是所谓的时空轮,据说这个时空轮能制造时空漩涡,改变时间线和空间位置,极北之地的创始者,传说就是来自神话国度巨人国,维利在他们的国度里,是一种神奇的能量物质,可以影响人的这里。” 柳嫣指了指脑门,手指轻轻敲击三下,“人的脑组织是控制一切的来源,对思维的影响会潜意识改变人的判断。” 柳嫣的话让贾行云有种拨开乌云见日月的启发。 人死怎么会重生,这个设定本来就匪夷所思。 何况是无限重生。 贾行云感觉自己似乎陷入某种怪圈,就算死也走不出去。 通过柳嫣的启发,贾行云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从托普利茨湖上,斯蒂芬和琼斯争夺宝箱,复原瞬间瞥到黑铁盒子的那一刻开始。 幻境就开始了。 后面所谓的水山,漩涡,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幻境。 有这么真实的幻境? 贾行云严重怀疑。 依据有二。 其一,幻境他不是没见过,当初在龙川墓,那个逼真的动图式视觉幻境,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有空谷牙,是不可能主动走出的。 其二,也就是关键所在,当时在湖面上,自己拥有骨钱令,空谷牙在身的自己,能戳破一切幻境。 既然不是幻境,是不是柳嫣所说的——时空漩涡。 那这又转到骨钱令时空轮的能力上来。 假设,时空轮把自己和所有当事人带到二战时期,那它的目的是什么? 血鸦笛都拥有自我意识,时空轮为什么没有呢。 而且,为什么所有当事人中,只有自己才拥有原本意识呢? 是因为自己是骨钱令的拥有者? 所以诡异声音“快救我”是时空轮发出的求救信号? 为什么救? 救了又如何? 救了我们就能回到2020年吗? 岔路口,连续三次选择动力中转仓方向的贾行云,压下心头巨大的问号,暗下决心。 如果。 这一次。 自己还莫名其妙地嗝屁了。 下一次。 就去暗道看看。 第两百九十七章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结局 既然动力中转仓是贾行云的“死地”。 他想着那就换个“通关”方法试试。 如果把那里看成是一个难度关卡。 一个人进去属于地狱模式。 那么梅契耶夫一起呢? 会不会降低难度! 游戏都有高级别玩家和低级别玩家组队,副本难度会降低的设定。 自己这么个大一bug级存在,跟刚出新手村的梅契耶夫组个队,平均级别不就下去了? 或许,动力中转仓的地狱模式会相应调整到困难模式呢。 至于为什么不算上柳嫣。 这不废话吗。 明知可能会发生不测,涉险这事你会带上家人? 至于梅契耶夫? 噢,我的上帝。 贾行云在心中画了个叉叉。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有道德洁癖的人。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文绉绉卖队友的事,“死”过五次的贾行云,觉得自己悟了。 亲爱的梅契耶夫,你既然都身背炸药,准备以死明志,那动力中转仓淌雷这事,你就当为反二战德军事业做贡献了吧。 或许,你是那个不死的变数呢。 放心,有我……吧。 贾行云心中想着,望向梅契耶夫的脸上情不自禁就挂起笑容。 “你……你想干什么?”梅契耶夫左眼没来由一阵轻跳,望着贾行云脸上那种“色眯眯”挤出的尬笑,摸着脖子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我说……那个,好兄弟啊。”贾行云笑眯眯地拉着梅契耶夫的刺刀袋,手中的刺刀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才轻轻将刺刀插入他的刀袋中。 “停……”柳嫣伸出右掌,挡在贾行云身前。 她抓住贾行云的衣领,一把将他扯回,推到墙边。 柳嫣双手穿过贾行云的肩头,重重拍在墙面上,咬着牙,压低声音,鼻音浓重道:“别想打什么鬼主意。” 被柳嫣壁咚的贾行云靠着墙面缓缓下滑,刚曲腿,就被柳嫣双膝顶住膝盖摁了回去。 “嗯?”柳嫣眉骨一挑,鼻音冷哼,吃死贾行云的行为,越来越娴熟了。 “呵呵,没啥,随便聊聊,互相了解了解,好配合不是。”贾行云自以为泰然处之的模样,在梅契耶夫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满脸错愕,惊讶于莎士波娃的高明手段。 梅登诶。 这个基地的大官。 强大的异变者。 杀了不少同志的恶魔。 在莎士波娃的手里,居然老实得鸡崽子一样。 噢,我的上帝。 驱魔骑士莎士波娃,太伟大了。 梅契耶夫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柳嫣的背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有了梅登这个被驯服的恶魔,基地看来可以横着走了。 “快,去止住你手下的暴行,跟我去救人。”梅契耶夫趾高气扬,以命令的语气朝贾行云挥手。 他不等两人反应,头前带路,刚跑几步,又气急败坏地回头瞪眼,“小梅登,愣着干什么,快呀,我们的同志正在受折磨,你弃暗投明,表现的机会到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贾行云望着梅契耶夫那种前后不一样的神态,眨巴着眼用眼神跟柳嫣交流。 “小梅登?”柳嫣蕴着笑上下打量着渐渐升起警惕心的贾行云,忽又一本正经推开他,火急火燎跟上梅契耶夫的步伐,自言自语,“该死的,我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被梅契耶夫轻视了呢。 贾行云有些自嘲地碾了碾鬓角,摇头苦笑。 他捡起地上一把半自动步枪,顺手捞起几个弹夹,快步跟了上去。 看到再一次隐藏在控制室,小心翼翼低声交流的柳嫣和梅契耶夫。 贾行云很像告诉他们,动力中转仓并没有埋伏。 算了,剧透会死全家的。 贾行云朝柳嫣打起了手势,准备拉上梅契耶夫去探路。 “你殿后。”这一次,柳嫣毫不在意贾行云打的什么手势,还没等贾行云回话,就和梅契耶夫闪出了控制室。 “表……”贾行云张了张嘴,半伸着手,快跑几步又慢慢缓了下来。 既然以两次死亡为代价,探明前路没有埋伏。 那柳嫣看似冲动的行为,其实是没什么危险吧。 贾行云想通关键点,提心吊胆地看到柳嫣从自己第一次跳下的位置,跳上了钢铁桥。 很意外,似乎又是情理之中。 钢铁桥摇摇晃晃,并没有倾斜,栏杆也没有突兀断掉。 梅契耶夫则是从贾行云第二次死亡的位置,直接爬上了有些烫手的储气罐。 他晃悠着身体,猛蹬在储气罐上,双手吊住钢铁桥,以引体向上的姿势滚在了桥面上。 贾行云无力吐槽,所谓的“死亡系统”似乎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柳嫣半蹲着,亦步亦趋,支撑点不断翘来翘去的晃悠钢铁桥,发出巨大的摇晃声响,就是不会发生倾斜倒塌事件。 柳嫣以爬代替蹲行,贾行云心提到嗓子眼看着她艰难缓慢地,又跳上了吊有驱魔骑士的钢铁桥上。 手法粗糙,毛手毛脚的梅契耶夫,在贾行云看来,那个能喷出高温蒸汽,把人融了的储气罐这都没爆,简直有违天理。 动力中转仓的营救计划,对于柳嫣、梅契耶夫两人而言,困难模式都算不上,顶多算个出新手村的小boss任务。 贾行云心里怪不是滋味。 毫无“游戏”体验。 他就像一个上班摸鱼的酱油打工人,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同事无惊无险地救下倒吊着的驱魔骑士队员。 人比人气死人。 贾行云抬脚刚踏上旋转梯,嘎吱一声巨响,那个跷跷板一样晃晃荡荡的钢铁桥就猛然一掀,倾斜地砸向了地面。 贾行云抬起一只脚,凝在半空,半天不敢动弹。 麻麻批,还能不能玩了。 贾行云想郁闷地大吼:游戏都被两人通关了,我摸个通关宝箱都不行了? 不过就不过呗,老子还不稀罕了。 贾行云抬起的脚后撤着收了回去。 眼巴巴地望着柳嫣、梅契耶夫救人。 梅契耶夫还骂骂咧咧吼了一句,“你倒是下来帮忙啊。” 帮你妹,我倒是想,老天不让啊。 贾行云心中嘀咕了一句,抱着枪,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控制室中失效了的开关。 也不是全部失效。 至少灯光组,还有很多开关是可以用的。 第两百九十八章 中埋伏了 贾行云拨弄着开关,把各色各样的暖光打到躺满伤员的钢铁桥上。 控制室中还有破损的医疗箱,贾行云用消防斧别开螺丝,把医疗箱取下放在吊机篮中,操控着断了一半的控制杆,把医疗箱精准地空投到钢铁桥上。 总算找到参与体验感的贾行云,目光望向了倾斜的钢铁桥。 他对这个把自己砸成过肉酱的家伙什,还是心有怨念的。 贾行云操控着吊机,抖掉吊篮,将起重钩上下试了几次,才钩稳钢铁桥。 “砸我?现在还不是在我手中,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贾行云恶趣味地吊起钢铁桥,操控着控制杆,慢慢将钢铁桥移往柳嫣他们站立的钢铁桥边。 他准备搭一架桥梯,这样伤员下去的时候,会更加方便。 贾行云心是好心,但钢铁桥明显不是什么正经桥。 钢铁桥刚被贾行云用吊机吊离水面,半个手腕粗的两根钢索就嘣嘣嘣连续几声爆响,断了一根。 贾行云双手一松,下意识举手下蹲。 他脸皮抽搐几下,眼睁睁看到竖立的钢铁桥咣当一声靠上了柳嫣他们站立的横架钢铁桥上。 横架钢铁桥被这股巨力冲得半空扭转六十度,若不是两头四根钢链吊住缓冲,非得砸断不可。 即使这样,两架钢铁桥接触的位置依然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窝陷,近乎镶嵌在一起。 贾行云搭桥的目的达到了,虽说过程有点吓人。 梅契耶夫脸色煞白地躺在那个窝陷下面,心有余悸地比划着自己与竖立钢铁桥的距离。 他冷汗直冒,这点距离,要是再进一点点,自己就成肉饼了。 他盯着控制室的方向,动了动嘴,想说句狠话,却是半天没哼出一句,这才发现口干舌燥,心脏被吓得砰砰跳。 “出来,别以为躲在里面我就不知道是你。”柳嫣气急败坏,恨不得跑到贾行云面前,扇他几个耳巴子。 贾行云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委屈巴巴地刚要张嘴道歉,就被一声异样的声音震在原地,又缩了回去。 “这么多的鱼饵,就钓了这么两条小鱼。” 随着这一声略带阴寒的声音响起。 动力中转仓“哐哐哐”,大型探照灯开启的声音连成一片。 整个橘黄色的环境,被照射得犹如白昼。 对面的机修设备房,涌出大批荷枪实弹的士兵。 这些士兵,比一般的普通士兵要高,个个牛高马大,足足两米左右。 士兵分列两旁,沿着多层旋转梯快速展开,架枪瞄准横架钢铁桥。 “尼古拉斯?”看着从士兵后面慢悠悠走出来的黑个猎狐,贾行云藏在暗处,悄悄把枪口推了出去。 “极北之地的走狗?”柳嫣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控制室的方向,话冲着猎狐说出,“半兽人都暴动了,怎么,基地你是不想要了吗。” 梅契耶夫一声不吭,瞪着眼,默默解开衣扣,露出全身捆绑的炸药。 猎狐脚底轻轻踏着刚板,脸上肌肉微微颤抖两下,眼中更是露出一丝厌恶,“半神计划,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半兽人说白了,就是一群牲口,也只有梅登那个蠢货和神通学会的傻瓜才会寄予厚望,我们,极北之地的人,才是真正的半神。” “区区兽人也是半神?”柳嫣手背在身后,悄悄打着手势,“还不是一群不人不鬼的可怜虫。” 兽人? 贾行云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的深层含义。 难怪尼古拉斯和梅登一直不对付。 恐怕结症就在这里。 半神计划如果成功,造出的半兽人可以无限复制,比极北之地这种自然兽性血脉体量更加庞大。 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虽然都是两个极端神秘学组织,所求大同小异,依旧有利益之争。 而作为两个组织的代表人物梅登和尼古拉斯,同时掌控基地的运作,是帝国对这两个组织的倚重,恐怕也是对双方的制衡。 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基地两个平级的主官,又分属两个明争暗斗的组织,能和睦相处就怪了。 从阴谋论出发,说不定,半兽人的暴动,极北之地就从中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毕竟,半兽人造不出来,兽人的地位不仅不会下滑,还会水涨船高,整个极北之地压神通学会一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维利计划马上成功,等我们沟通神域,打造出不死军团,统一世界,看你怎么嘴硬。”猎狐话锋一转,话题直指贾行云。 “这个局,是做给梅登那个虚伪的贵族的,我从他看你的眼神中就知道你们两个有故事,眼下你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更加证明我的猜测没错,梅登假意睡你,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柳嫣眼角露出讥讽,不置可否,她的这种既不承认又不急于否认的态度才是高明的。 柳嫣的高明在猎狐看来,不值一提,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力量面前都微不足道。 既然没钓到梅登这条大鱼,那么鱼饵和小鱼就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他大手一挥,正要下令开枪。 一声嘣响传来。 那个只剩半条钢索拉住的吊机动了,猛地扯歪竖立钢铁桥,精准地砸向储气罐。 那个在第二次将贾行云熔成骷髅架的储气罐。 这一次,储气罐,不是数十道高温高压的蒸汽喷出。 而是被几顿重的钢铁桥砸得直接爆炸。 先后两次要了贾行云性命的两个道具,碰撞在一起。 威力惊人。 惊天大爆炸,如海底火山爆发一样,巨大的冲击波冲顶而起。 整个中转仓顶部被掀开了一层又一层。 白色翻卷的滚烫气浪,冲着四周,摧古拉朽一般撞了过去。 早在竖立钢铁桥砸下之前,贾行云就操作着吊机,把在旋转力下回旋的横架钢铁桥勾翻了。 上面的人,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落在了半人深的水里。 柳嫣等人在水中,还没从水底钻出,爆炸声就传来。 五脏六腑都快震碎的感觉,伴随着排山倒海被气浪推动水势的冲击力,和瞬间升起的水温,柳嫣痛苦得恨不得想立刻死掉。 第两百九十九章 储气罐大爆炸 高温高压的储气罐爆炸,和将贾行云喷成骷髅骨架的威力,两者根本不在同一个当量级别上。 一个堪比aoe魔法大招,一个只能算单体衔接魔法技。 整个动力中转仓,雾气迷漫,已经看不出原样。 除了残破不堪,到处巾巾吊吊的变形金属架,四周半秃着露出湖底本来的原貌。 顶上松动的土块,在湿气笼罩下吧嗒吧嗒往下掉着稀泥。 庞大的几层旋转梯,腐蚀了几十年一般,还能看到被瞬间融化和慢慢冷凝,掉扯出铁锥的密集铁花。 地面上原本积了半人深的冷凝水。 此时只到膝盖,又随着白蒙蒙雾气的退散,渐渐上涨。 泛黄的锈水,此时不仅浑浊,更是混了淤泥,变得粘稠。 时不时鼓起的气泡,昭示这泥水的温度,并不低。 数声压抑的怒喝,看不清面貌的泥人站了起来。 偌大一块钢条插进控制室的位置,颤悠悠地还在发出嗡嗡嗡的闷响。 这钢条是被储气罐嘣飞的钢铁桥的一部分。 贾行云正目瞪口呆地张大嘴,张开腿后缩在屁股大一点地方纹丝不动。 那钢条,插入的位置,只要再偏一点点。 贾行云一定会被削成两段。 他猛咽几口口水,发现喉咙火辣辣的干燥,完全起不了润喉的效果。 贾行云手指点在钢条上,小心翼翼站起,又差点软腿跌倒。 “你他喵的有自动导航吗,嗯?认准了我,玩命造?”贾行云拍在钢条上,气不打一处来。 他抱住钢条,双臂肌肉高高隆起,大喝一声,一寸寸把钢条拔了出来。 钢条在手,贾行云后弯着腰,侧头贴着尚有温度的钢条,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这钢条,好歹是钢铁桥上的主构件,钢柱还差不多,很重的好吗。 “饶你一条狗命。”贾行云自欺欺人地用肩扛住钢柱,重重推到地上。 咣当一声,钢柱砸地。 贾行云“啊”地一声,脚下地板裂开,手舞足蹈高空坠落。 他连翻带撞,噗通一声就四仰八叉地扑进下面的泥浆水里。 贾行云噗地吐出嘴中的泥浆,胡乱一抹脸上的泥水,抬头望去,还没破口大骂呢,又惊得他连滚带爬往后撤。 原来他呆的那个控制室,被爆炸的气浪掀得掉底,只剩一层地板悬空着。 方才被他自己作死一砸,不仅地板裂开掉了下来,整个控制室更是山体滑坡一样慢悠悠往下坠。 哗啦啦山响,钢筋混凝土,还有那根偌大的钢柱,追着贾行云就怼了过来。 贾行云手脚并用,恨不得脚下生风。 好不容易摆脱被埋的危险,又发现水势暴涨。 控制室倒入水中,可不就会涨水势。 贾行云踮着脚走到岸边,刚抓住铁水冷凝的铁锥,一条木棍伸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浑身脏兮兮,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柳嫣,伸着根木棍递在他头上。 “谢……咕咕咕。”以为柳嫣要拉他上去的贾行云,刚伸出手,抓了个寂寞,头上传来下压力,直接被木棍按进浑浊的泥浆水里。 “我救了……咕咕咕。”刚冒头的贾行云,再次开口,又被按了下去。 贾行云吃一堑长一智,窝在水中后退好几步,这才再次从水中冒头。 “我救了你们,你就这样恩将仇报?”贾行云胡着脸上的泥浆水,呸呸呸几声,喘着气不满地朝柳嫣拍出一股泥水。 柳嫣任由那股泥水扑来,也不躲闪。 她伸着木棍,眼圈泛红,哽咽着声音道:“是啊,我谢谢你。” 贾行云一看柳嫣的状态不对劲。 他疑惑地打量四周。 神色渐渐黯淡下去。 那二十几个解救下来的驱魔骑士,只活下来六个。 梅契耶夫肚子上插着一片储气罐铁皮,大出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拉我上去。”贾行云走到岸边,眼神淡然地朝柳嫣伸手。 柳嫣手中的棍子在他头上停留片刻,压了压,终究还是没有再次按下去。 她叹息一声,拉着贾行云轻声念叨,“我不是怪你,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你,我们都会被尼古拉斯的人打成筛子。” “我懂的,你不用解释。”贾行云从泥浆水中爬上岸,他跳了跳双脚,抖落掉身上的泥浆水,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梅契耶夫身前。 “该死的混蛋,咳咳。”梅契耶夫扶着肚子上的铁皮,举起手有气无力捶了贾行云胸口一拳。 “对不起……”贾行云看着梅契耶夫往外涌血的伤口,鼻头微酸。 这个没认识多久的斯拉夫汉子。 捆着炸药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勇士。 被贾行云分筋错骨手蹂躏了好几次的驱魔骑士。 一个微不足道,又值得尊敬的小人物。 咳着血,唇色发白,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我要死了吗?”梅契耶夫贪婪地猛吸几口气,似乎在留恋这个世界最后的味道。 他哀叹一声,声音低沉,“总算可以休息了,这几年,真是够累的,可惜啊,看不到最后的胜利了。” “你看得到的。”贾行云埋首沉思,突然抬头,“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要干什么?”柳嫣拉住贾行云的肩膀,她很怕心中所想,正是贾行云想要做的。 “光明也有照耀不到地方,黑暗也有向往光明的时刻。”贾行云没有扭头,只是盯着气息越来越弱的梅契耶夫,“只有了解黑暗,才能更快地驱散黑暗,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面对恐惧,不是吗?” “可是,你问过梅契耶夫的意思吗。”柳嫣拉住贾行云肩头的手劲,微微一松,又慢慢收紧,可见她的内心正做着剧烈的思想交锋。 “重要吗?”贾行云慢慢转头,他的脸上挂满泪水,两条冲刷掉泥浆,露出痕迹的泪痕,直落下巴,“生命和立场,你们选择立场,我选择生命。或许,你会认为不正确,不过,没关系,活下去其实更难。” “你是指像你一样,在敌营做潜伏者,表面放弃信仰,实则内心坚守的那种人吗。”柳嫣的自我解读,贾行云其实并没有这层意思。 不过感受到柳嫣的手劲松动,他默默点了点头。 第三百章 枪战 “希望梅契耶夫也是个坚守者吧,否则,我不介意亲手送他下地狱。”柳嫣转过脸去,挥了挥手,剩下的驱魔骑士表情复杂地深深看了一眼贾行云,慢慢别过头去。 柳嫣看着身后半蹲的影子越来越大,嘶吼的声音低沉响起。 那道影,伸手把住气若游丝的梅契耶夫的头和肩,将脑袋慢慢伸了过去。 柳嫣心如止水地闭上了眼。 眼不见心不烦。 …… 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反而因为贾行云咬了脖子,成为拥有强大恢复力堕落者的梅契耶夫。 醒来并没有大吵大闹。 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 整个人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泄去好几层。 贾行云都能从他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中,读出浓郁的哀伤。 “身份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贾行云并没有说些大义凛然的话,拍了拍梅契耶夫的肩,戳了戳他的心窝,“只要这里光明,再浓的黑,也冲得开。” 或许是成为贾行云“种子”的缘故。 梅契耶夫对贾行云不仅不反感,反而有种无条件的信任。 他叹息一声,摇头苦笑,“你说的我都懂,只是难免有些讽刺,驱魔骑士最终成了堕落者,我有些难以接受,给我时间,我会慢慢消化的。” “别多想,你看他不就知道了吗。”柳嫣挤出生硬的笑容,指了指贾行云,“他说的对,正义的光,在心中,不在表面,以驱魔骑士的身份成为堕落者也好,至少更加了解恶魔的弱点。” “或许这指不定是你打人敌人内部的契机呢,说不定将来某一天,邪恶组织就是被你铲除的。”贾行云的话,让梅契耶夫茅塞顿开,泄去的精气神又慢慢提了起来。 “对,做一个像你一样的潜伏者。”梅契耶夫摸着已经复原的伤口,眼神灼灼地望向贾行云。 贾行云摸了摸鼻尖,眼神鼓励,其实内心平静无波。 临时休整,打扫破败的战场。 贾行云并没有在缺了三分之二的机修设备房,发现猎狐的尸体。 倒是在房外的员工储物柜中,发现数套干净的修理工背带装工人服。 众人脱下黏糊糊沾满泥浆的穿着,换上干爽的背带装,捡起散落得到处都是的武器,再度出发。 三人小分队,变成九人。 贾行云、柳嫣、梅契耶夫各带着两名驱魔骑士,以品字队形侦查式推进。 一路上,不仅会遇到普通士兵,还会遇到半兽人,零星的战斗时有发生。 只要不是大股部队,小队摧古拉朽,横推一切敌。 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基地的核心——动力房。 只要炸了那里,连锁反应会使整个基地烟消云散。 至于撤退路线,早就计划好了。 潜艇舰长克莱蒂也就是蒋飞,占领北区,那里有基地的唯一出路,湖底船埠。 九人小分队交叉前进,在通往动力房的必经之地遇到了强大的阻击。 这里,在梅登格子间,墙上挂着的地图用红笔标记了四个字——维利计划。 重兵把守的地方。 基地乱作一团,这里的兵力也只是分出去一部分。 重点是这里的兵,隶属极北之地,也就是归猎狐管,梅登的身份不好使。 贾行云刚冒出半个头,喊了半句“我是梅登……”,就被一串-42通用机枪的子弹扫得侧翻躲避。 “梅登,果然不出所料,你就是个叛徒。”猎狐的声音在对面愤怒响起。 他全身都是被滚沸水烫过的伤痕,有的地方还在起泡流出淡黄的液体。 他亲自操作着机枪,张狂地咆哮,“该死的梅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呀,变身啊,不是皮糙肉厚吗,看看是你的恢复能力强,还是我的机枪子弹硬。” 随着他的咆哮,哒哒哒……密集的子弹扫向小队的方向,激起成片成片的火花。 贾行云依托地形,开枪还击,引来更加猛烈的火力封锁。 一时之间。 似乎有数不清的枪声响起。 别看小队人少,个个都是精英。 特别是成为堕落者的梅契耶夫,身体各方面提升一大截。 他抡起一束手雷,以他都吓了一跳的力气投掷出去。 轰的一声巨响。 沙袋堆砌的环形机枪阵地就缺了个口子,三个士兵被轰上天,砸在地上,稀碎得都看不出人样。 贾行云专门瞄准对面的机枪手,一枪一个准,阴一枪阳一枪,直压得机枪火力很难密集衔接。 柳嫣与几名驱魔骑士配合。 驱魔骑士负责往对面扔手雷。 柳嫣负责射击凌空的手雷。 半空爆炸的手雷弹,威力成倍增加,弹片的杀伤力,由上而下,片杀效果明显。 九人的小队,打出了几十人的效果。 轰轰轰,对面的人,发射了火箭筒。 一发炮弹落在小队阵地,两个驱魔骑士瞬间就牺牲了。 “注意安全距离。”贾行云滚落在地,直接一梭子子弹扫射出去。 他换个弹夹,打掉对面的火箭筒,又冒着枪林弹雨,奋力投出两颗手雷。 通风不畅的湖底基地,硝烟弥漫,两边的人都看不清对面,只能从枪口喷出的火舌判断大致的位置,火力压制。 视线受阻,更加有利于贾行云的发挥。 这些硝烟,比烟雾弹的效果还好。 他听风辨位,砰地一枪就射倒一人。 “敌人趁乱摸上来了。”贾行云看到倒下的人戴着防毒面具,离己方阵地不远,意识到猎狐仗着人多,火力压制的同时,驱策士兵压了上来。 似乎是印证贾行云的话,喊杀声震天,对面发起了冲锋。 小队本就人少,又丧失两名驱魔骑士,面对强大的火力,被压得几乎抬不起头。 “战术性撤退。”贾行云吼一嗓子,被硝烟呛得胸腔难受,捂着口鼻咳个不停。 “撤个屁,来不及了。”柳嫣一把抓住一个士兵的枪管,将他倒栽葱拉近掩体,咔擦一下就拗断了对方的脖子。 “乌拉。”梅契耶夫和剩下的另外四名驱魔骑士大吼一声,拔出刺刀就冲了出去。 肉搏战一触即发。 枪声变小了,战斗却更加残酷。 第三百零一章 猩兽肉搏 刺刀见红。 硝烟朦胧中,驱魔骑士配合娴熟,守望相顾,所向披靡。 贾行云似乎都从中瞧出了战阵的影子。 柳嫣为前矢,一往无前。 四名驱魔骑士守护她左右,梅契耶夫占据后方。 六人各司其职,有人出击,有人防守。 视线本来就模糊,娴熟的配合,自然占据优势。 看似是几十敌人围攻六人,小范围却是六人围攻对方。 贾行云没有加入对方的阵型。 而是作为一匹独狼,直接变身异变者。 白色的硝烟,白色的人影。 变身后的贾行云完美融入环境。 每每敌人看清一双红色眼睛的时候,就是丧命的时候。 贾行云一击必杀,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秒。 他绕着外圈,专挑落单的士兵。 把游击偷袭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驱魔骑士六人组,声势浩大,吸引火力。 贾行云就像融入环境的白色硝烟,一会飘忽在战场左边,一会出现在战场右边。 好像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梅登的异变效果,普通子弹都难以伤到身体。 别说偷袭。 就算光明正大,异变者也可以大杀四方。 贾行云觉得没有必要逞一时之快,阴人的效率更高,风险更低。 他就像一缕白色烟雾,卷起一股气浪,必撒泼一道血雨。 他锋利的指甲犹如死神镰刀的刀刃,用最小的力气和角度刁钻地收割着基地士兵的生命。 诡异的身法,无声无息消失在身边的同伴。 恐惧的气氛迅速蔓延。 只是须臾。 基地士兵就被杀得抱头鼠窜。 还没等贾行云喘匀气。 地面传来巨大的震动。 数道高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两个巨大的拳头砸向驱魔骑士,六个人影直接发出闷哼,喷着鲜血倒飞回去。 贾行云风驰电掣,半空翻身,用柔软的小腹垫了一下脸色苍白的柳嫣。 他双手张开,半空中剩下的五个驱魔骑士就被他拦下。 梅契耶夫恢复力惊人,扭着变形的手臂咔擦一声,自己掰正。 剩下的四人,很惨。 两人当场毙命。 另外两人,一个重伤,胸膛的肋骨断了数根。 一个轻伤,是被同伴撞伤的。 柳嫣的伤看上去比较狰狞,十根手指指皮全破,耷拉着肩,双手鲜血淋淋。 “我要你命。”柳嫣的伤,彻底激怒贾行云,他爆喝一声,冲天而去。 嗵地一声闷响。 贾行云跟磨盘大的双拳全力对了一拳。 手臂麻酥酥的,他抬眼一看。 比他还要高大三倍的黑影,正噔噔噔后退着撞碎其身后一截管道。 管道中的水,夹杂着蒸汽,瓢泼大雨一般。 花洒一般的水,冲刷掉硝烟,淡淡白雾缭绕中,贾行云终于看清黑影的样子。 黑漆漆的大猩猩。 比金刚小几号的大猩猩。 不止一只,是十来只。 “小心,这些是极北之地的精英,猩兽。”柳嫣有气无力的话,让贾行云眼神一缩。 他盯着对面不断晃脑的大猩猩,神色不善道:“尼古拉斯,方才是你出手的吧。” 大猩猩咧着厚厚的嘴唇,喷个响鼻,朝贾行云勾了勾手指,“没错,就是我,梅登,我看你不爽很久了,今天新帐旧账一起算。” 他捏着拳头,歪了歪脖子,朝四周怒吼,“我和他之间的战斗,你们谁都不准插手。” 剩下的大猩猩,慢慢变回人样,离开战场远远的。 普通的士兵架起了机枪,守住了各个进出口。 “单挑?”贾行云脸上露出讥讽,大骂一声“傻比”。 还没等变身大猩猩的猎狐反唇相讥。 贾行云直接就冲了过去。 猎狐双拳捶胸,张嘴朝贾行云咆哮。 “你踏马吃屎了吧,嘴巴这么臭。”贾行云嫌弃地干呕一声,蹭地张开手指,十把锋利的指刃左右开弓,划向猎狐的膝盖。 猎狐看上去比贾行云高大三倍,反应却是一点也不弱。 他抬起右脚,以藐视的姿态重重踏向贾行云。 贾行云以指插地,瞬间变换方向,擦着猎狐的右脚掌,给他划开几道深深的切口。 “说你傻比还不信,脚掌最柔软,偏偏送给我切。”贾行云嘴上不饶人,滑行绕到猎狐后背,盯上了他的膝关节后窝。 “被蚊子叮了一口,敢不敢再使点劲,没吃饭吗。”猎狐不管贾行云意图如何,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黑影压顶。 贾行云就算能硬抗,他也嫌弃。 “洗洗再出来丢人现眼吧。”贾行云揪住猎狐左腿上的腿毛,绕柱一般,指刃狠狠插在他的膝盖骨上。 猎狐怒吼一声,双掌拍来。 啪地一声闷响。 贾行云一击得手,早一步前滚翻逃之夭夭。 “是男人,就正面刚。”猎狐摸着渗血的膝盖,暴怒地一拳砸出。 “刚你妹,傻缺。”贾行云矫捷地躲开,绕着一拳拳砸地的猎狐跑圈。 用最小的代价,利用灵活的身体,战胜猎狐,才是贾行云认为最理智的选择。 又不是擂台打拳,现在是生死关头,贾行云神经病犯了才会跟猎狐对刚。 不过。 当他看到猎狐一拳砸向柳嫣的时候。 贾行云觉得自己做个神经病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双眼猩红,飞身撞向猎狐的腰。 猎狐冷哼一声,转身的同时,拳头就迎上了贾行云。 原来他砸向柳嫣是假,引诱贾行云出击是真。 咣当哐…… 贾行云被全力一击的猎狐捶在肚子上,翻滚落下,滑出老远,浑身都快散架。 “那谁。”柳嫣举着手,望着贾行云的方向,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眼中深深的担忧稍纵即逝。 “你不刚,我就杀了他们。”猎狐举起手望向贾行云,示意只要自己手掌挥下,士兵就可以开枪。 “你要刚,那便刚。”贾行云活动活动脖子,脚步一蹬,原地消失。 此意正中猎狐下怀。 他早有防备,以肩背靠顶。 两人一触即开,又再次凶狠地撞在一起。 地动山摇的肉搏战,以两人的怒吼拉开序幕。 贾行云“瘦小”的身体爆发巨大的能量,力量比拼丝毫不落下风。 他拳风如锤,腿风如鞭,肩风如盾…… 凶悍地跟猎狐撞在一起。 第三百零二章 不想变成大猩猩 贾行云把高大的大猩猩当成了一棵树。 那种大爷晨练锻炼身体的树。 他弓背曲身,蜷缩成一颗炮弹,横冲直撞。 两人每一次触碰,都爆发出沉闷的冲击波。 每一次撞击,两人之间的空气,都爆发出被急速挤压的轰鸣。 纯粹的比拼,野蛮的兽血沸腾。 这不是两个人在战斗。 是一匹白色的血狼,和一头黑色的大猩猩在厮杀。 贾行云抓住猎狐的手臂,带力翻身,灵活绕到他身后,十指抠进他的腰肉,爆喝一声,后仰着将他抱摔在地。 巨大的震响,地下被砸出偌大一坑。 猎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倒提着贾行云的腿,站起来轮了几圈扔了出去。 贾行云炮弹一样将墙撞出一个窟窿,又脚步蹬墙,炮弹一样反弹回去,以头撞入猎狐的腰间。 两人后退三步,又凶狠地以肩撞击在一起。 嗵地一声闷响。 上下传导的力量,导入地下,地板震裂飞溅。 两人越战越勇,嗜血的眼神凶狠得令人心寒。 贾行云一口咬住猎狐的手臂,牙齿直陷对方手骨。 猎狐举起手臂,上下捶地,直把贾行云捶得呛出一口鲜血松开牙齿。 满嘴的血腥,贾行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燃烧,热烫滚滚,快要沸腾。 他觉得梅登的血脉要觉醒了。 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要喷薄而出。 他觉得空气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加亲和。 “去死吧。”猎狐从墙上掰下一块钢板,高举着拍向贾行云。 贾行云错身后撤,在钢板还未杵地的瞬间,就踩着钢板跳了上去。 他高高跃起,自上而下,双膝并起,泰山压顶。 猎狐抡起钢板,刚抬起来,又被贾行云突然伸出的左腿压了下去。 贾行云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一击泰山压顶。 他左腿压上钢板,借力右腿展开,一击膝顶就撞上了猎狐的鼻子。 喷薄的鲜血箭如雨下。 猎狐捂着鼻子后退着,掌心大捧大捧的鲜血。 “我要……”鼻子肿成馒头的猎狐,刚撒开手,一条钢板就拍上他的鼻梁。 “送你一条大香肠。”贾行云抡起钢板,半空弯腰发力,狠狠砸在猎狐鼻梁上。 猎狐黑乎乎的脸上,从额头经过鼻梁到下巴,巴掌宽一条鲜红的血印。 “很好,非常好,你彻底激怒了我。”猎狐不怒反笑,配合脸上那条鲜红的血印,很违和的滑稽。 他低吼一声,双拳对击,越来越快。 随着擂鼓一样的响动。 猎狐的手臂肉眼可见再次变粗。 他浑身上下的肌肉,不断鼓涨,每一处都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那肌肉高高隆起,散发昏暗钢铁色泽一般的金属光。 本就比贾行云大了三倍的猎狐,更大了,五倍有余。 四周传来山呼海啸的声音。 所有士兵竟然跪向猎狐的方向,眼中充满疯狂的崇拜。 “兽神出世,帝国将战无不胜。” 不断有人高呼,渐渐连成整齐划一的呐喊。 “感谢你,唤醒了兽血的进阶形态。”猎狐捏了捏嘎吱作响的拳头,再次碰拳的声音,充满不真实的铿锵声。 “难怪你要和梅登硬钢,原来只不过是利用他完成进阶。”柳嫣心很慌,驱魔骑士不是没有斩杀过兽人,但是古老的羊皮纸上,记载着兽人进阶,一个字,逃。 “你说得对,你,你们没用了。”猎狐弹出一根手指,嗡地一声,似有指风破空。 “什么狗屁神通学会,我,尼古拉斯……” 啪! 神色倨傲,自我感觉良好的猎狐脸上青筋暴起。 一只鞋啪地一声盖住了他的嘴。 “进阶怎么了,不就是只大点的猩猩,照样爆捶。”贾行云用小指旋了旋耳朵,伸在眼前仰头轻轻一吹,“我还……” 砰! 贾行云只觉得眼前一花,喉头一甜,身体倒飞着就镶嵌在墙上。 哇…… 他喷出大口的鲜血,惊觉猎狐已经站在了他的眼前。 进阶的猎狐,不止力量成倍增加,速度也是暴涨。 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贾行云,铜铃大的眼珠充满讥讽。 “无知的凡人,这就是挑衅神的下场。” “去尼玛滴……哇!”贾行云伸出手弱弱地捶在猎狐的肩头上,又是一口腥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真是可怜,啧啧啧。”猎狐伸出食指挑起贾行云的下巴。 他的手指比海碗还粗,挑的动作变成了托。 “放开他。”柳嫣心急如焚,耷拉着双臂,颤颤巍巍刚站起来,又软绵绵倒了下去。 “吼!”梅契耶夫堕落者变身,被应声而起变成大猩猩的两名兽人摁倒在地。 “哼!”猎狐轻声冷哼变成重重的响鼻,他手指成拳,举在贾行云眼前比划两下,“你说,几拳可以把你砸成肉饼。” 贾行云挣了挣,被猎狐以指戳肩,摁得动弹不得。 他弓身后弯,镶嵌在墙上,刚要说话,遮天盖地的拳推着拳风砸了过来。 砰地一声。 连带着贾行云镶嵌的周边,都深深窝陷。 猎狐的拳直接把贾行云砸进墙里。 他提起拳,拳印周边,满是皲裂的痕迹。 可见这一拳的力量有多大。 贾行云浑身是血,鼻青脸肿,几欲散架,异变者恐怖的恢复力这个时候竟然有点恢复不过来。 他全身的伤,血肉翻涌,肉眼可见在筋肉搅合。 “呵呵,有点东西。”在柳嫣悲愤的诅骂声中,猎狐又砸了一拳。 这一拳,半面墙都被砸塌了。 贾行云像只被拍死在墙上的蚊子,血花四溅。 他整个身子似乎薄了一层,蠕了蠕嘴,艰难地呸出一口气。 “呵呵,命真硬。”猎狐侧着簸箕大的耳朵,咧着嘴笑道:“你想说什么,来,我给你机会。” “我……踏马……不……不想……成为……大……大……猩猩。”贾行云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声音让猎狐听得莫名其妙。 是的。 有了数次“重生”经验的贾行云,几乎可以断定,物理死亡会重生成原来的身份。 人为死亡,会重生成对方。 猎狐杀了自己。 自己的下一次重生百分百会成为猎狐。 但是,贾行云不想成为猎狐。 好不容易闯关成功动力中转仓这个地狱关卡。 这一次。 他不想死。 更不想以大猩猩的身份,面对表姐柳嫣。 第三百零三章 湖底基地塌陷 贾行云全身都在抗拒那种时空撕裂的感觉。 那种熟悉了好几次的重生前奏。 他抗拒得灵魂颤抖,血液燃烧。 用玄幻的角度描述。 贾行云在燃烧梅登的魂火。 这种感觉,撕心裂肺,痛苦得贾行云几欲放弃。 簇地一声轻响。 似即将熄灭的火苗,被提芯添油。 一股暖意从贾行云的心头直冲眼际。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裂开了,里面似乎藏了一头恐怖的野兽,要撕开心脏蹦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火辣辣的痛,有砂砾感的液体似乎要从中溢出。 猎狐心头一紧,从肉身翻卷,伤口不断愈合的贾行云身上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股气息让他攻击的拳,下意识就改成防御姿态。 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但是对危机意识敏感的兽性告诉他。 梅登。 很危险。 锃~嗡嗡! 两道炙热的光。 炽烈阳光般刺眼的光芒,闪耀雷电星辉的光芒,从贾行云眼中射出,激光一般射向猎狐的双拳。 贾行云抱着脑袋痛苦地嘶吼。 他双眼一瞪一闭一睁,两道光喷薄而出。 如铁锤砸热铁。 贾行云和猎狐之间,连续两道竖立的爆炸冲击波互相湮灭,又引发连锁爆炸。 猎狐进阶形态的拳头,比钢铁还要硬百倍的拳头,煅烧一般,变得通红。 他五倍于贾行云的高大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不断后滑。 只是须臾。 就坚持不下去,直接怒吼着被掀飞撞倒整整一面墙。 海底火山爆发一般的地动山摇。 基地大片大片塌陷。 很多地方,湖底皲裂。 基地。 漏水了。 爆炸的中心点,一片狼藉。 不仅向上撕裂,漏水如雨。 更是从贾行云镶嵌的墙面朝猎狐的方向,出现一道不断扩散的冲击波毁坏的痕迹。 一只残破不堪,鲜血淋淋的猩猩大手攀着裂墙,刚从墙洞伸出一条腿,又被两道爆裂的光撞了回去。 贾行云。 不,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梅登血脉觉醒,异能出现。 贾行云冷漠地盯着对面黑黝黝的洞口,眼中似乎因为异能觉醒,生出不真实的烟雾。 这异能之光。 他很熟悉。 菲弗尔城堡马场,大战紫翅人的时候。 紫翅人曾经竖瞳闪烁,雷电之光直接轰掉一处天穹系统的地堡。 感受体内梅登血脉的变化,贾行云大概能猜到两者之间的联系。 这眼中射出的异能之光,力量来源是一种异变返祖的血液。 如果把这种能量的迸发,比喻成白磷在空气中的自燃现象,或许好理解一些。 只不过,这种血液的自燃,成千上万倍猛烈而已。 极北之地最大的力量依仗是兽人的进阶。 神通学会最大的力量依仗是异变者的血脉觉醒。 这其中又以菲弗尔家族更加纯粹。 因为他们有被称之为始祖的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 很显然。 重生成梅登的贾行云,在巨大的生死危机关头,不甘心死亡重生成大猩猩的执念下,异变者的血脉觉醒了。 堕落者梅契耶夫变身,用重伤之躯,护住柳嫣。 面对血脉觉醒的贾行云,灵魂都在颤抖。 这种无形之中带来的血脉压制,让他既激动又害怕。 他甚至都不用拿眼去看。 就知道贾行云快如鬼魅,一边倒地屠杀着在爆炸波中,侥幸活下来的士兵和普通大猩猩。 凄厉的惨叫。 漫无目的的枪声。 呼吸之间倒下的尸体。 漏水的区域,血流成河,人间炼狱。 “梅登。”猎狐搬起一堵墙,愤怒地从洞口砸向犹如魔神下凡的贾行云。 贾行云扭头眨眼,光芒万丈。 那墙被炸成齑粉,混着水线,下起了泥雨。 “咬断你的喉咙。”梅登的执念,血脉觉醒后,更加执着了。 贾行云任由这股执念散发,血液沸腾,化作一道闪电撞向猎狐的方向。 山崩地裂的炸响。 一个比大猩猩瘦小五倍的白色人影,快到似乎全身都起了燃烧的空气音障。 他推着猎狐虾米躬身的身体。 两人撞烂了一堵又一堵钢铁构建的板墙。 直到贾行云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猎狐后飞着,后背狠狠撞在一架泛着流光溢彩闪动纹的圆贝上,发出沉闷的嗡响。 这个材质不明,有流光溢彩的闪动纹,像圆贝一样,直径超过十米。 篆刻黑太阳图纹的祭台,拳头大的镂空中心,有一个带刺的空洞。 此时此刻。 那个空洞中。 一块巴掌大的骨质圆盘。 被数道璀璨的光针刺穿的骨钱令副盘时空轮,剧烈地颤抖着。 那个突兀出现在贾行云心头“快救我,快救我”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这里。 正是贾行云意识恢复,第一次重生在梅登身上,出现的地方。 那个空间呈圆形构造,钢铁结构楼层很高大的地方。 也是贾行云“初来乍到”,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就是维利计划核心区域的地方。 基地核心中的核心,就是这个篆刻黑太阳图纹的祭台。 “梅登,我要你死。”全身淌血的猎狐,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双拳抱起,狠狠砸来。 地动山摇的晃动。 猎狐一拳,堪比炮弹轰鸣。 地上深陷半个篮球场的拳坑。 贾行云两道刺目的光芒射向猎狐的膝盖,凌空而起,蹭蹭蹭连续几道光直射得猎狐噔噔噔摇晃着后退。 轰隆一声巨响。 猎狐庞大的身躯刚刚后仰,就被贾行云踩在他胸膛上。 贾行云边用雷电之光攻击猎狐脆弱的喉咙,边一拳又一拳打铁一样捶打着他的软肋。 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巨大的能量。 一拳一拳砸在同一个地方,直接把猎狐坚硬如铁的肩胛骨砸得块块裂碎。 他指刃疯涨,沿着猎狐的伤口狠狠绞杀,抠住他的肩胛骨,翻身爆喝一声。 就见一个小小的蚂蚁,直接以猎狐的肩为圆心,狠狠将他砸了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 大象倒地般的震动。 猎狐庞大的身体对核心区域造成巨大的破坏。 落下的钢板、巨石、土块,直接把猎狐埋了大半。 有些力竭的贾行云,喘着粗气,盯着埋在地下的猎狐,有心上前补枪,却是有些施展不开。 基地。 在两人的破坏下,到处皲裂,四处进水,震荡着塌陷了一处又一处。 已经不用人为爆破,毁灭是迟早的事。 核心区域也在不断塌陷,管道爆裂,墙倒顶塌,脏水蔓延,犹如末日前夕。 “我们快去北区找克莱蒂,那里的水中船埠是基地唯一的进出口。”柳嫣被梅契耶夫搀扶着,咳着血走到贾行云身后。 贾行云二话不说,直接一肩一个,扛起柳嫣和梅契耶夫,攀向二层通往北区的通道。 “一个都别想走,死也要拉你们垫背。”猎狐轰地一声震开身上的重物,全身残破不堪地摇晃站起。 他站起的高大的身躯,直接盖过二层,一拳砸去,方向却不是贾行云等人逃离的通道。 而是。 那个激活维利计划核心黑魔法祭台的控制室。 祭台上黑魔法的图案亮了。 圆贝突然以时空轮为心,剧烈旋转起来。 嗡地一声。 似有光罩形成。 “快走。”贾行云奋力将柳嫣和梅契耶夫扔进通道,转身高空跃起,扑向时空轮。 “不要。”柳嫣哀嚎一声,虚空伸手,倒飞着看着那个白色的影,模糊在光芒大盛的光圈中,心碎得犹如刀绞。 她发现从未像现在这般难过。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点一滴地从心间溜走了。 猎狐浑身是血,张狂地大笑着,笑着笑着笑容就凝固在他脸上。 他看到贾行云扑到圆贝上,在不断扩大旋转的流光溢彩中,握住了时空轮。 这流光溢彩的光芒漩涡,越来越大。 从一团光罩,不管扩大。 旋转的力度越来越汹涌,吸收着一切,毁灭着一切。 它就像个黑洞一样,深邃不见底。 身处黑洞中的贾行云,握住时空轮的那一瞬。 身体就被撕裂成齑粉。 这是一种紊乱的时空之力。 一种穿越时间和空间的力量。 这黑洞渐涨,吞噬掉猎狐,卷碎了核心区域,引发更大的连锁风暴。 风暴席卷了心如死灰的柳嫣,撕裂了咆哮着以螳螂挡车姿态,用背抵抗风暴的梅契耶夫。 它就像惊天核爆,卷起的圆形气浪一样,一涨再涨,一推再推。 所过之处。 皆成齑粉。 化作流光溢彩的旋转光暴的一部分。 这光暴,席卷了整个基地的东南西北四区域。 数不清还在大乱战的半兽人和德军士兵,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成为光尘。 北区,那一处水中船埠。 蒋飞刚来得及下令脱离基地。 潜艇就旋转着被卷入光圈,成为星星点点的尘埃。 湖底基地。 毁了。 烟消云散。 1945年的托普利茨湖。 被后世推测,疑似二战德军做核武爆炸得托普利茨湖。 毫无征兆,湖底大地震,整个湖突兀形成一个巨大的水中漩涡。 这股漩涡席卷了整个托普利茨湖。 待到风平浪静。 整个湖面的湖水下降了差不多五分之一的高度。 湖水很清,湖面很平。 甚至光洁得犹如一面镜子。 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漩涡。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且自然。 只有之前漩涡的中心点湖底。 那里有一层亮片的闪烁,越来越暗,越来越小。 呿地一声,光芒闪耀几下,彻底黑暗。 …… 第三百零四章 水下琥珀宫 “啊……” 悠长而压抑的嘶吼。 贾行云从昏迷中醒来。 全身散架一般的酸痛。 他像频临死亡的鱼儿,艰难地拔掉嘴中的呼吸器,张嘴剧烈呼吸。 这感觉。 很熟悉。 很像第一次重生成普希金的重演。 莫非开启了无限重生模式。 再一次回到新手村的重生点? 贾行云怀着巨大的莫名惊诧,举目四望。 骇然发现。 自己身上穿的。 居然是重力潜水服。 一样又不一样。 映入他眼中的,是柔和而绚烂的光。 他的内心无比震撼,震撼得无以复加。 只是稍许“回到2020年”的疑惑,又变成“还是1941年凯瑟琳宫”的失落。 眼前所见。 正是琥珀宫的全貌。 完整的琥珀雕墙,华丽的17世纪装饰,珍贵的黄金珠宝,高超的手工艺技艺,完美无缺。 整个色调闪耀着从柠檬黄到金红色,人类可以想象的黄色系中一切的色彩,辉煌得令人窒息。 贾行云一眼就看出这是真的。 跟第一次重生成普希金时候看到的琥珀宫,一模一样。 不对。 也有不一样的。 除了琥珀宫。 还有数不清的黄金珠宝堆积的财富山丘。 耀眼夺目,价值连城。 贾行云除去身上的潜水服,连滚带爬。 很快发现异常。 他脸上古怪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这一处琥珀宫,按照工艺对比。 贾行云发现,有一部分,是仿制品。 按照数量评估。 不多不少。 刚好可以装满11箱板条箱。 不可能……吧。 贾行云完全蒙逼。 不会这么凑巧吧。 菲佛尔城堡里有11箱尚在修复的琥珀宫残片。 此处完整的琥珀宫,16箱数量的真品,11箱数量的仿品? 难道只是巧合? 贾行云迫切的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是什么人。 他回忆着第一次重生的经验。 拉开了那道大门。 拉开的一瞬间。 贾行云保持拉门的动作,望着眼前的一切,长大嘴巴,久久不能复原。 眼前波光粼粼。 是一堵水墙。 一堵有鱼儿优哉游哉游来游去的水墙。 水中蔓延的石阶。 两旁宫殿石柱。 岩洞一般精雕的水中石屋。 无一不在告诉贾行云。 自己身处的地方。 是一座。 水下宫殿。 一座金碧辉煌的水下琥珀宫。 目瞪口呆的贾行云。 还没完全消化掉眼前的视觉冲击。 又惊讶的发现。 骨钱令的能力回来了。 不仅如此。 从水墙上依稀的影子中。 贾行云看到,那是自己本来的相貌。 那个熟悉的,帅气的,俊朗的华夏面孔。 他忙不迭是地掏出胸前的骨钱令。 再次骇然。 副盘。 多了一块。 贾行云抽出多的那一块,手中端详。 这块副盘灰白骨质。 表面流溢着不真实的色泽,似漩涡一样,看似在旋转,细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眼,贾行云就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似乎连眼神都会被吞噬。 时空轮。 贾行云很笃定,这就是时空轮。 是自己“刚刚”握在手中的时空轮。 他感受着身体纹身的变化,时隐时现,似真似幻。 八块副盘。 除了远在南昆山的促织牌,骨钱令纹身,已经七脉相连。 七脉相连的感觉,贾行云觉得与骨钱令的联系更加紧密。 他似乎有种血脉相连,同出一处,血溶于水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强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双眼一瞪一闭一睁。 屁都没有。 不是梅登的贾行云,丝毫没有沮丧。 反而大为开怀。 他从自己醒来看到自己身穿现代潜水服的疑惑,慢慢有种似乎是回到2020年的明悟。 一切的一切。 都是时空轮在搞鬼。 那么重生成普希金,梅登副官,梅登的经历。 到底是梦,还是幻觉。 那些人,那些事,到底是梦一场,还是真实发生了? 亦或者说,是真实发生在时空漩涡中的存在? “时空轮,能掌握时间和空间之力吗?”贾行云疑神疑鬼地嘀咕着,还没验证时空轮的能力,就被身后不断响起的惨叫打断。 他霍然转身。 海黾旋瞬开。 熟悉的力量。 让贾行云化作一道青烟,嗖地一声穿过琥珀宫的侧殿。 只是一眼。 他刚刚怀疑自己重回2020年的信念,又渐渐沉沦,化作泡影。 眼前。 是一个带有巨大水泡包裹,悬空石一样镂空在水中的溶洞。 数个以鱼人居多的半兽人,正在对绑在石柱上的男男女女,施展残忍的切割手术。 半兽人? 难道还在1945年的湖底基地? 疑惑只是一瞬。 贾行云的荷瓣剑就脱手而去,斩断了两条鱼人的手臂。 因为他看到石柱上熟悉的面孔。 表姐柳嫣。 而不是莎士波娃的柳嫣。 “贾弟弟,小心后面。”柳嫣眼露焦虑,对喷了自己一脸的鲜血,视若无睹。 听到熟悉的称呼。 贾行云笑了。 他头也不回,唰地一声,突兀出现的荷瓣剑挡住后背。 叮当一声脆响。 一颗弹头变形的子弹,落在地上。 开枪的鱼人,还来不及扣响第二枪。 就发现握着手枪的手臂,沉沉地落在了地上。 贾行云错身划过,一剑斩臂再枭首。 他沐浴在血光中,鬼魅一般的身法穿梭在胡乱开枪的半兽人群中。 血雨瓢泼,骨肉横飞。 呼吸之间。 半兽人死伤殆尽。 贾行云收剑笑盈盈地站在柳嫣身前。 身后还传来噼里啪啦半兽人尸体落地的声音。 获得时空轮得贾行云。 又强了。 “笑个屁,还不放老娘下来。”柳嫣静静地看着贾行云装比的样子,吹鼻子瞪眼。 “表姐,我好想你。”贾行云狠狠抱住柳嫣,抱住她的额头,亲了又亲,眼中的泪水无声滑落。 “你魔怔了吧。”柳嫣感受着贾行云的真情流露,微微一愣,脸上又升起愠气。 她脖间青筋隐隐,挣扎着吼道:“短命鬼,放我下来。” “哦哦哦,骂得好,骂得好。”贾行云嘿嘿傻乐着,像个傻子一样,一会哭一会笑,手忙脚乱地解开柳嫣身上的绳索,语无伦次道:“回到2020就好了,我还是喜欢表姐柳嫣一点,不喜欢那个莎士波娃的柳嫣。” “莎士波娃?”柳嫣身体微微一僵,想得有点头痛。 她含着手指蹙起眉头,努力回想,嘟囔道:“好熟悉的感觉,好像做过一场梦。” 她偏着头,疑惑地望了一眼贾行云,咬着下唇,绕着贾行云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恍然拍脑。 看着柳嫣的表情和动作。 贾行云内心一惊。 莫非表姐和自己一眼,拥有那段记忆。 “好哇,啥是波娃?”柳嫣气势汹汹地捏起贾行云的耳朵,踮着脚提了又提,横眉冷对道:“说,瞒着我勾搭上哪个大洋马了?” 第三百零五章 回归现世 “没……没有大洋马。”贾行云捂着耳朵冷气直抽,夸张地痛呼,心里却是充满甜蜜。 能被熟悉的柳嫣蹂躏。 真好。 “米斯大人,您再迟点出现,我就要被肢解了。” 听到略带哭腔的叫唤,贾行云循声望去,看到弗雷德里克被反绑在石柱上,胸毛被鱼人剃得花一块白一块,一把剪刀还半吊在成绺的胸毛上晃荡。 贾行云咧嘴一笑,拍了拍柳嫣的手,示意自己要去救人。 柳嫣哼了一声,反背着贾行云的手,将他往前一推,还不忘在他屁股上蹬了一脚,“姑且饶你,闲下来有你好看。” “好看,好看,哪都好看。”贾行云贱兮兮的傻样,让柳嫣眉头微微一皱,内心狐疑贾弟弟什么时候变得又贱又油腻了? 她疑惑地按着太阳穴的位置,盯着贾行云的背影,嘀咕道:“怎么越看越不对劲,像个恶魔一样,嗯,恶魔,好顺口的叫法。” 贾行云解开弗雷德里克的绳索,拍着他的肩膀,口中啧啧有声,“不错,不错,小伙子,真不错。” 看着贾行云眼中近乎“色眯眯”的眼神,弗雷德里克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他心惊胆寒地缩着眼神打量一眼贾行云,又蹙起眉头摸着下巴“嘶”了一声。 他怀抱手臂,上下扫视贾行云,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恍然地拍着脑门大叫“米斯大人,我有种神奇的感觉,你的背影,很像我祖父的画像。” “我当过你爷爷梅登。”贾行云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是平静无波。 他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想到在梅登笔记中留下的那个恶趣味,“弗雷德里克,你认真回答我,你祖父的笔记中,最后一页都写了什么?” 弗雷德里克的表情变得很精彩,甚至有些古怪。 “祖父笔记最后一页,风格突变,叮嘱菲弗尔家族的人要多学,还要……还要……”弗雷德里克望了一眼贾行云,眼神有些闪躲,脸上一红,后面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用弗雷德里克明说。 贾行云已经知道内容是什么了。 那就是自己的杰作。 所以说。 1941-1945年关于自己身上,断断续续所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重生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穿越回去,改变了历史? 现在所知。 这是时空轮的能力。 那么穿回去的意义何在? 准确的说,是时空轮把自己弄回去的意义何在? 假设自己没有出现。 湖底基地半兽人计划和维利计划就成功了。 成功,是时空轮不愿意看到的? 它为什么不愿意看到。 二战德军的目的,是利用维利计划,从1945年带着半兽人部队重回1941年,改变战争走向。 而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恐怕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就是沟通神域,也就是所谓的亚德兰迪斯。 所以,时空轮是不愿意沟通神域? 或者说,维利计划的成功,会打通某个时空节点,连接到某个连它也忌惮的时空。 不会是外星人吧? 三体里面那种不要回应的警告? 联想到当初始皇打造八个副盘,反而分八个方向分离,到死也不让八块合一的事实。 贾行云甚至怀疑,始皇是知道什么,八块合一,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那么自己身背七块,第八块在南昆山,理论上,马上就能八块合一,骨钱令最大的秘密唾手可得。 这到底是有幸还是不幸? 贾行云不好判断。 离真相越来越近,贾行云反而越来越心慌,有种莫名的胆怯。 别的先不说。 从龙川墓开始。 骨钱令就拥有复活琥珀俑的能力,荷瓣莲更是神出鬼没,能组成刀阵大杀器,所谓荷瓣剑,看似犀利,实则连荷瓣莲十三分之一的能力都没有开发出来。 卡寨血鸦笛,红雾横空,能影响意识,活的死的,都能操控,还能造血鸦分身,够诡异了吧。 这又出来一更加诡异的时空轮,拥有穿梭时空的能力,理论上,穿越、重生这种戏码,轻松得形同儿戏。 就这三块骨钱令副盘,哪一块不是有违现代科学,但又实际存在的东西。 八块合一,发生更加惊涛骇浪的事情,贾行云也不会觉得诧异。 想起时空轮,贾行云发散的思维又收回现实。 “其他人呢?我记得,我们好像是卷入漩涡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贾行云望了望气泡包裹的岩洞,除了柳嫣和弗雷德里克熟悉外,其他人多半脸生,是其他探险队的队员。 “我们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被绑在石柱上了。”柳嫣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她检查着鱼人的尸体,扣下鱼鳞,对着光线照耀,“和夜泳时袭击我的鱼人是一类,我怀疑我们还在托普利茨湖。” “我比较担心,卷入漩涡前,咬断铁索的那头巨大水兽。”弗雷德里克捡起地上粘稠液体中的枪,检查还能不能用,“当时那种情况,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其他人,恐怕……” 弗雷德里克没有明说,在这些不熟的面孔中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猎狐的安保小队和蒋飞为首的贾家外卫成员,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发财了,金子,珠宝,翡翠,玛瑙……”贾行云醒来的琥珀宫,被救下来的人发现,大家一窝蜂冲了过去。 “我们?”弗雷德里克随着人群看了一眼,又兴奋地冲了出来,朝贾行云比划着,“琥珀宫……琥珀宫剩下的残片。” “先找人。”贾行云摆了摆手,望着那些怀中搂着金银珠宝的探险队员,已经开始互相残杀起来,摇头道:“这里一看就是鱼人得老巢,危机还没解除,财富是拿不走的。” “走吧。”贾行云拉响枪栓,路过面露忧色的柳嫣身边,默默说道:“表姐,不用管了,管不了的,几十辈子花不完的财富,摆在身前,唾手可得,他们早就迷失了,你去劝,只会迎来子弹的扫射。” “鱼人……”柳嫣叹息一声,转身就走,“算了,你说得对,我们不是圣母,没必要对财迷心窍的人负责,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三百零六章 基地中死掉的现世也死了 “至于琥珀宫……谁也别想染指。”弗雷德里克拉响枪栓,发泄般朝水泡外扫射一梭子,“边边角角都是我的。” 三人离开溶洞,沿着吊着亮灿灿石钟乳的通道前进。 弗雷德里克射出的子弹。 穿过水泡,似击穿一层乳胶般的薄膜。 子弹将薄膜拉扯出老远,啵的一声击穿。 薄膜又弹了回来,慢慢溢水。 只是须臾。 那薄膜就弹弹收收,晃晃荡荡,愈合在一起。 整个水泡,犹如水底的气球一样,一会扁,一会圆,挤压着张张合合。 细细看去,那层薄膜,竟是一层粘合力极强的鱼胶。 水下琥珀宫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军阵。 鱼人军阵。 军阵的前方,一头人身,鳄鱼体,十米长左右,高大的鳄鱼人。 他面无表情地裂开锯齿般的牙齿,手中一柄合金三叉戟划着水泡往前一指。 鱼人军阵无声游弋,整齐划一地冲向水中琥珀宫。 琥珀宫内,为了财宝自相残杀的探险队员,错愕地发现,被手持鱼鳞枪的鱼人包围了。 这些鱼人,一言不发,啵啵啵冲进薄膜,见人就杀。 战斗毫无征兆,一触即发。 探险队员,开枪还击,乱射一气。 那个高大的鳄鱼人,手中三叉戟,海神一样,顿地震飞一圈人。 他连戳带捅,三叉戟不断收割着探险队员的生命。 纷飞的子弹打在他身上,发出铿锵的金属撞击声。 他身上的鳞片,快速震动着,如鸟羽抖擞,消弭着子弹的冲击力。 战斗起的突兀,结束得更快。 四面八方冲进水中琥珀宫的鱼人,鱼鳞枪投掷。 仅仅一轮,就将剩下的探险队员,洗地一样,扫了一遍。 鳄鱼人扫视一眼,用三叉戟挑起一个奄奄一息的探险队员,“躺在这里的梅登去哪里了?” 探险队员答不了他。 他不知道梅登是谁。 如果贾行云在这里,一定会惊愕。 这个鳄鱼人,2020年的鳄鱼人,用的称呼是“梅登”。 咔嚓。 鳄鱼人咬掉探险队员头,咔嚓咔嚓在嘴中咀嚼。 他抹了一把嘴边的鲜血,三叉戟横空指向溶洞的方向,“尼古拉斯,去,我要活的。” 一个“新鲜”的鱼人列队而出,领着大队的鱼人朝溶洞追去。 这个新鲜的鱼人。 身体是猎狐的模样,撕裂缝补的痕迹还很明显,鱼胶沾合的部位,还在隐隐泛红。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麻木得犹如一具拼凑的行尸走肉。 对贾行云称呼为梅登,对猎狐称呼为尼古拉斯。 这是一个在托普利茨湖,熟知1945年湖底基地的鳄鱼人。 至于他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 贾行云一行三人,杀了数个鱼人,发现一个现代医疗器械齐全的实验室。 看着刚被解剖的两具尸体。 贾行云很哀伤。 “普希金”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同志——被叫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斯蒂芬,和被叫做安德烈耶维奇的琼斯。 斯蒂芬被肢解得支离破碎。 琼斯被工具插得千疮百孔。 两人的死状,与在凯瑟琳宫前被堕落者撕碎,和在军用帐篷前被子弹扫射的惨样,诡异重合。 两个时空的错乱,又隐隐吻合在一起。 二战重生经历中,死了的,在2020年的现世,也死了。 那最后关头,基地的湮灭? 是时空漩涡的缘故。 所有,那不是爆炸? 是时空穿梭? 贾行云不禁想到那个会绑着炸药,要跟德军同归于尽的梅契耶夫。 既然柳嫣还活着。 那是不是说明梅契耶夫并没有死? 他是过去的人,是回到过去,还是回到现代? 带着数个想不明白的疑问,贾行云将斯蒂芬和琼斯,小心翼翼收殓了。 看不明白贾行云慎重其事的行为,但是从他悲从心来的脸上,柳嫣看出他真切的悲伤。 “我和他们不熟。”贾行云抿了抿嘴,加重语气,“但我觉得他们是勇敢的人。” 前一个他们是指斯蒂芬和琼斯,后一个他们是指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安德烈耶维奇。 “我不懂你的行为,但不妨碍姐姐支持你。”柳嫣给贾行云打着下手,望着他的侧脸,感受他失落的心情,想安慰几句,又无从开口。 怎么开口? 琼斯就从来没见过。 斯蒂芬在岸边营地,还因为他说了一句“黄皮猴子”,被贾行云修理过一顿。 两人跟贾弟弟根本就不是朋友。 弗雷德里克的心态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觉得米斯大人,品格高尚。 对生命充满敬重。 是一个越看越顺眼的偶像。 嗯。 不仅顺眼。 还越看越亲切。 那种,忍不住想叫“爷爷”的亲切。 啪。 弗雷德里克下意识抽了自己一耳光,暗念自己胡思乱想什么。 贾行云有种湖底基地随着自己穿越回现代的错觉,但他明知道这种错觉是不可能存在的。 听到弗雷德里克扇耳光的声音,他点头道: “你说的对,半兽人计划早就毁掉了,不应该存在。” “……”轮到弗雷德里克错愕了。 我说什么了就? 米斯大人,我只是拍个耳光,您不会是对“啪”有什么误解吧? “当务之急,找到出去的路,营地有不少重武,炸了这里。”柳嫣的话音刚落,实验室得门就被炸开。 “贾少,柳小姐,是你们吗?” “蒋飞?”贾行云扇了扇硝烟的味道,欣喜地朝外喊道:“我们在这里。” 蒋飞领着一队人冲了进来,看到贾行云和柳嫣安然无恙,脸上的神色为之一松。 “可算找着你们了。”蒋飞冲过来,激动比划,“我运气比较好,被漩涡倒卷上天,凑巧落到营地,开着快艇,带着生命探测仪,钻了一条水道,才找到这里。” “水道?”弗雷德里克接过蒋飞递来的水壶,猛灌口水,擦着嘴角,“托普利茨湖哪里来的什么水道?” “哎,说不明白,只能说漩涡导致托普利茨湖的水,下降五分之一后,别有洞天,这在平时,根本发现不了,我们先出去再说,你们自然会明白怎么回事。”蒋飞指着生命探测仪上,越来越近的密集星点,“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第三百零七章 鱼人追击 “说得对,出去再说。”贾行云挥了挥手,嘴中发出“轰”的拟声,朝撤退的溶洞口做了个并指爆开的动作。 “定时炸弹。”蒋飞领会到贾行云的意思,拧开两个巴掌大的炸弹,旋了个一分钟的延时,塞进了石壁缝隙。 他怕错过时间点,还落在队伍后面边撤边布下触发式地雷。 后路无虞,前路早被蒋飞带人荡扫一空。 半路上尽是各式各样半兽人的尸体。 越往外撤,溶洞越大,地势还有隐隐向上的趋势,自然光的光线也越来越明朗。 刚行到一处陡然间宽阔的水潭前,身后就远远传来几声剧烈的闷雷声。 看来是追击的鱼人,踩到了地雷,引发了爆炸震动。 “小心。”贾行云将身前的柳嫣轻轻往后一拽,一块抖落的壁石擦着她的脚尖,滚入水潭。 水潭很大,足够三艘快艇停泊。 四周都是带顶的溶洞,这水潭看来是暗藏在溶洞中的内潭。 一条依稀带光的半弧形水洞穿过石壁,向外延伸。 从水迹线下降很多的痕迹,可以看出,这条水道平时是在水下淹着的。 沿着潭边的绳梯下攀十来米,才正式进入快艇。 前面快艇开道,后面快艇押后。 中间快艇上,蒋飞驾驶位,弗雷德里克副驾驶位,后面分别坐着贾行云和柳嫣。 三艘船刚驶进水道,潭边就涌来大批鱼人。 鱼人一轮速射,直接把最后面的那艘快艇打爆炸。 轰的一声巨响。 火光映照,火焰的冲击波,推着贾行云他们的快艇猛地前冲,差点撞到光滑的岩壁上。 四人埋头俯低身体,火焰光一冲而过,背上是火辣辣的灼热感。 “头发着火了。”弗雷德里克抬头一看,蒋飞的头发火星点点,被漂去了一层顶。 “没事,没烧着。”蒋飞要开船,又怕撞上石壁,自然比三人要早抬头看方向。 “我都闻到肉焦味了,还没着?”贾行云左手深入水中,连泼带浇,五泼水过去,才浇灭了蒋飞头上的青烟。 蒋飞的头顶,光秃秃一片,肉红烫伤的头皮都露了出来。 “真没事。”蒋飞咬了咬牙,生生吞下痛呼的感觉,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我来开。”柳嫣半蹲而起,被贾行云一把摁倒,一截倒吊的石钟乳,擦着柳嫣的头皮划过。 “别瞎起身,水道地形复杂,你又不熟,开什么开。”贾行云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噗通噗通落水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 嚯。 好家伙。 层层叠叠的鱼人跃水追来。 嗵地一声响。 一把鱼鳞枪插在贾行云和柳嫣之间,颤动着发出“噔噔噔……”的颤响。 “半兽人,半兽人,我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吐。”贾行云反身就是一梭子扫射过去,还气不过地摸出两颗手雷丢了出去。 两颗雷炸得鱼人群血肉横飞,空出两片空挡。 只是窒了几息,空挡又被合拢,鱼人蚂蚁群一样从后咬了上来。 弗雷德里克端着冲锋枪,位置不佳,又不敢站起来,只能朝快艇后面的石壁开枪。 别说这方式还很有效果,大片大片的石钟乳锥子一样往下掉,戳穿不少鱼人的身体。 “吃你姑奶奶一炮。”柳嫣左膝跪地,右膝半蹲,骢嗡一声,肩头的火箭筒就喷了出去。 这一炮,威力巨大,坍陷了整整一面石壁,就连水道都起了连锁反应,震松往下落的石钟乳,若不是蒋飞开船技术过硬躲了过去,好几次都差点被落下的石钟乳戳到快艇。 “打炮这事,还是你们男的比较在行。”柳嫣随手把火箭筒塞给欲言又止的贾行云,夺了他的冲锋枪,半趴着往后哒哒哒扫射。 贾行云呃了一声,刚扛起火箭筒,快艇就打了个旋,差点撞上石壁。 “水下有东西。”蒋飞猛打方向盘,快艇急转弯,半倾斜地船底擦着石壁回到正途。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快艇差点侧翻。 贾行云更是半个身体都悬空了,若不是柳嫣拉住他的腿,他非得被这甩力晃出船去。 快艇一松,砸进水面,荡进大片的湖水。 船底擦石壁的地方,血迹斑斑的碎肉中,水面渐渐下沉一把虾钳。 蒋飞这驾船技术了得,发现船底攀了东西,当机立断就利用回旋角度解决了隐患。 不过这又苦了另外三人,快艇进水,浑身湿透不说,还得边朝越来越近的鱼人群射击,边往外舀水。 水还没舀完,船体咔地一声。 一把巨大的蟹钳就咬住了船舷。 “好大的螃蟹钳子,几个帝王蟹的体积吧。”弗雷德里克惊呼的叫声,喊得贾行云居然肚子咕咕叫。 他盯着蟹钳完全是下意识舔唇。 下一刻又差点吐了。 蟹钳的后面,一颗滑腻带死鱼眼光泽的人头冒了出来。 “砰……砰砰砰。”贾行云掏出手枪,往刚露头的蟹人头顶打了好几枪。 蟹人死了,蟹钳还夹在船舷上,带着他的尸体,被快艇带得半漂起来。 人头,蟹身,鱼尾,杂交得更加复杂的一条蟹人。 “虾兵蟹将都出来了,还有水底琥珀宫,咱们是闯了西海龙王的老巢吗。”柳嫣抽了抽嘴角,捂着嘴角干呕一口,还有心情开玩笑。 贾行云抽了把工兵铲,斩断蟹人的手臂,蟹人的尸体船尾水浪一冲,打着两个水漂沉入水中。 那个咬合着船舷的蟹钳坚硬无比,砍了好几次,船舷都变形了,才拗开丢进水里。 “可惜了,这么肥美的蟹钳。”弗雷德里克嘟囔一句,利用快艇转弯的机会,哒哒哒侧方射向鱼人群。 快艇刚拐弯,前方就发出巨大的爆炸轰鸣。 前面开路得那艘快艇,突然爆炸,滚起浓厚的火焰,噼啪声响,又引发第二次船体爆炸。 快艇上的卫士,来不及跳水,就被炸得血肉模糊。 “低头,我要冲过去了。”蒋飞牙一咬,快艇穿过滚滚浓烟,咔嚓撞断还在冒火的快艇残骸。 还没弄明白前面那艘快艇是怎么毁灭的。 四周就传来噼啪落水的声音。 众人循声抬头。 石壁上满是倒吊的蟹人、虾人。 第三百零八章 好像我爷爷 贾行云枪口一抬,火舌喷薄,虾兵蟹将破碎的尸体掉的更加密集了。 砰地几声前后脚响起的闷响。 蟹人掉入快艇,张牙舞爪挥舞着巨大的蟹钳,拍飞了贾行云手中的冲锋枪。 几个虾人攀上船舷,螯足胡乱撕裂着船体。 柳嫣拔出刺刀,连砍带捅,两脚就将一个企图爬向动力桨的虾人踹进水里。 弗雷德里克护着开船的蒋飞,哒哒哒扫射掉前艇玻璃罩上的蟹人,刚松口气,头上就传来破空声。 “低头。”听到贾行云的急呼,弗雷德里克想都没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道剑光就斩了过去。 头上下起瓢泼血雨,把弗雷德里克浇成了血人。 他干呕连连,拍掉肩头的一截断肠,闭着眼睛胡乱朝头顶开枪。 贾行云一把荷瓣剑使得鬼神莫测,但凡从天而落的蟹人、虾人都被他凌空斩成几截。 “蒋飞,还有多久才能出去。”贾行云脚背钩住座椅,半个身子探到快艇外面,侧身斩落扑向蒋飞的蟹钳。 “坚持一下,马上就能出去了。”蒋飞盯着越来越明亮的洞口,说完这话,嘴里一句“麻麻批”脱口而出。 洞口的位置慢悠悠出现一个船头,马上就要堵死洞口。 “防撞,防撞措施。”蒋飞心一横,往前猛推,动力提到最大,擦断一条伸入水中的石钟乳,狠狠朝洞口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 快艇几乎是被船头和洞口擦着生生挤了出去。 如果再慢上一秒,哪怕就一秒。 快艇也会跟船头撞个实在。 快艇前面严重变形,两边的船身被挤瘪了好大两块,整个船头的形状更加像锥子了。 哒哒哒…… 冲进湖面的快艇,身后几串子弹射击的水串。 堵住洞口的那艘游艇上,几架机枪扫射过来。 船上的探险队员骂骂咧咧,追着快艇的尾巴扫射调戏。 “快艇上的是傻子吧,挥手做什么。”探险队长切了一声,正要命令进洞探索,就听到密集的如鱼群跃水的声音越来越响。 “什么玩……意,哦,我的上帝。”探险队长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蜂拥而至的鱼人捅碎船舱的玻璃,刺了个透心凉。 惊慌失措的身影。 凄厉的惨叫。 慌乱之中胡乱开枪的恐慌。 拥有游艇,实力不弱的探险队,被铺天盖地的鱼人淹没。 远远看去,就像翻滚的食人蚁群,在啃噬大象。 只是一会。 游艇就成了一艘只剩躯壳的鬼船。 贾行云蔫蔫放下挥舞的手臂,叹息一声。 柳嫣拍了拍他的肩,同样叹息一声,“怪不得我们,那种情况,我们自保都难。” “我明白。”贾行云按了按柳嫣的手臂,看她一脸的血迹,担忧道:“有没有受伤。” “都是虾兵蟹将的。”柳嫣摘下头发上蟹壳屑,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脸嫌弃,“什么味,好臭。” 众人这才发觉,浑身肮脏不堪,死鱼那种还夹杂臭鸡蛋的味道,熏得人干呕连连。 “我再也不想吃海鲜了。”弗雷德里克刚站起,又坐下把住快艇方向盘。 他惊呼一声“蒋飞”,焦急的目光朝后望去。 贾行云内心一惊,看到蒋飞的后背血糊了衣服,湿漉漉一片。 “蒋哥!”贾行云架住蒋飞的双肩,把他从驾驶位拖了出来。 弗雷德里克把住方向盘,忧心忡忡地坐上了驾驶位。 “不碍事,咳咳咳。”蒋飞胸前插着一把虾螯,深深入骨,直透后背。 他咳出血来,扶着虾螯,说话都不利索,“贾少,幸不辱命,咱们出来了。” “你别说话,马上到营地了。”贾行云捂住蒋飞的伤,虾螯的贯穿伤,钳口还带着锯齿,撕裂的伤口更加狰狞。 “营地……咳咳咳……营地没了。”蒋飞眼中的愧疚一闪而没,声音虚弱,唇色发白,“不要……不要去营地……剩下的人……人……反了。” “什么,什么意思?”贾行云还没听明白,蒋飞就嘴中咳血,脑袋慢慢歪了下去。 “你别晃,还有气,只是晕厥了,他胸口这伤,没有伤到心脏和肺部,刚好从中间穿了过去。”柳嫣检查着蒋飞的伤,抓住贾行云的手止住他摇晃的动作,“去不去营地是其次,当务之急,是到索普小镇找医生。” “对,先救人,先救人。”弗雷德里克驾驶着快艇,却不知往哪开。 托普利茨湖本来就很少有涉水湖岸。 因为漩涡,湖面下降五分之一,湖边尽成了悬崖,更加没有靠岸的地方了。 “就去营地的方向。”贾行云眼角跳动,脸色阴沉。 营地发生了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蒋飞一路上都没有提这事。 还带出来三艘快艇。 可想而知其中的艰难。 看着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蒋飞。 贾行云很想揍人。 “可是……”看着贾行云严肃的表情,柳嫣内心一突,“好,姐姐陪你。” 柳嫣拉响枪栓,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米斯大人,你说去哪就去哪,我相信你。”弗雷德里克二话不说,一打方向盘,快艇划了个半弧,还没加大动力,就被贾行云止住。 “慢点,别让鱼人跟丢了。” “哈?”弗雷德里克以为自己听错,疑惑扭头,看到贾行云脸上认真的表情,再次确认,“你想引着鱼人攻击营地?” 看到贾行云嘴角冷酷翘起,弗雷德里克的内心打了个冷战,他嘟囔一句,“疯了疯了,我的上帝……” “我知道你是异变者,弗雷德里克,待会和我配合。”贾行云的手轻轻压在弗雷德里克的肩头,感受到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我……”弗雷德里克扭头,苍白着脸,急匆匆要解释,被贾行云挥手打断。 “你不用解释,这不是你能掌控的,我知道,菲弗尔家族的血脉,天生就是异变者。”贾行云在弗雷德里克诧异的目光,说了一句让他更加错愕的话,“你的血脉觉醒了吗。” “我……”弗雷德里克想要否认,话到嘴巴,变成默认式的摇头。 “你不要可,只管听,什么都不要想。”贾行云一脸淡然,回忆着梅登血脉觉醒得那种感觉,把要诀一点一滴地说给了目瞪口呆的弗雷德里克。 弗雷德里克心中掀起巨浪。 贾行云所说的不仅是菲弗尔家族最大的秘密。 他说得那么详细,就算是家族的核心嫡系,对血脉觉醒的见解也不可能有他深刻。 他。 米斯大人。 贾行云。 到底是谁? 弗雷德里克风中错乱,细细琢磨着贾行云侧脸,那种“好像我爷爷”的怪异感觉,又强烈了。 第三百零九章 祸水东引 难怪弗雷德里克会诧异。 贾行云曾经身为梅登,异能觉醒,还与兽人进阶的尼古拉斯,大战一场。 不从物理时间讨论。 单从他的感知时间来说。 贾行云对异变者血脉觉醒的感受,还很新鲜。 这种从无到有的亲身异能体会,菲弗尔家族最大的秘密在他眼中近乎透明。 “明白了吧,简单来讲,就是心血上涌,血脉燃烧。”贾行云用手指顺着自己心脏位置,滑上眼睛,“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你的心脏就是储藏子弹的弹夹,你的眼睛就是发射的枪管,眼睛一闭一睁,子弹就发射出来了,嗯,跟超人一样,能量喷薄,威力巨大。” 弗雷德里克感觉自己悟了,但又好像没懂。 他似懂非懂地下意识点头,老实说,他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听懂。 快艇后面的湖面层浪蝶涌,鱼人群穷追不舍,越来越近。 前方断崖,两头高,中间凹,离水十来米的岩壁上,还吊着几具贾家外卫的尸体。 “开火。”营地的方向,那种射飞机用的双发高射炮,直接朝快艇来了一轮十连发。 “约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叛菲弗尔家族。”弗雷德里克驾驶快艇快速绕着s曲线,躲避高射炮的轰击。 炮弹落在湖中,掀起三四米高的水爆,快艇就像在水柱间穿梭,高低起伏,左冲右突。 “弗雷德里克,你的父亲联合外人武力逼宫家族长,已经被家族长除名,我奉命接管营地,诛杀外乡人,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你乖乖投降,我不会为难你的。” 约瑟是城堡卫队的队长,早先来托普利茨湖的队伍中,并没有他。 营地的人被他带人武力接管,还杀掉了反抗的贾家外卫。 仓促之间的对话,贾行云脖间已隐隐涨起青筋。 约瑟的话,透露出很多信息。 汉斯联合的所谓外人,不用说,肯定是贾家人。 至于武力逼宫,从何说起,不得而知,至少贾行云一行从城堡出来的时候,一点苗头也没有,老妈柳如兰也不会卷入别人家的私事,其中定有隐情。 约瑟用了汉斯被家族长除名,和诛杀外乡人这样的字眼,可见,事态很严重,不单单是撕破脸这般简单。 “柳姨?家里人?”柳嫣大惊,脸上的担忧之色,眉头都起了郁结。 “不要担心,留守的五个贾家内卫,足以秒杀大部分的阿猫阿狗。”贾行云说不担心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宽慰柳嫣的心。 “去死吧。”柳嫣这暴脾气,抬起冲锋枪就愤怒地向营地扫射,发泄心中的郁气。 营地立马还击,密集的子弹激起成片的水花,快艇也霹雳啪哒到处中弹。 本就残破的快艇,这下更加不堪,左冲右突发出快散架的声音。 “米斯大人,怎么办。”弗雷德里克肩头中弹,一声不吭,咆哮着驾驶快艇,短平快地变速变化方向,躲避营地的射击。 “再坚持一下。”贾行云望着鱼人潮水线越来越近,按住弗雷德里克的肩,轻轻拍着手指,“就是现在,快速冲进营地的射击死角。” 悬崖十来米,俯视射击有倾角,射击死角就是悬崖底。 弗雷德里克猛推动力杆,快艇嗡地一声,差点散架,直冲崖底。 快艇瞬间躲进营地的射击死角,约瑟还没来得及吩咐手下站在悬崖边往下射击,就被手下惊慌失措的叫声打断。 “托普利茨湖水怪,天啦,怎么这么……” “噗……”说话的人,喷出一口鲜血,愣愣地看着胸口从前到后,插进一把锯齿形鱼鳞枪。 凌空的鱼鳞枪,铺天盖地,发出拖尾的响嘀声,从湖中划着抛物线,射向营地。 “隐蔽,隐蔽。”约瑟咆哮着,一轮鱼鳞枪齐射之后,马上组织人手还击。 “鱼人部队,冲锋。”躲在悬崖下的贾行云吼得震天响,却是双臂端起冲锋枪,直接扫向鱼人,把两个弹夹打空。 隐隐听到贾行云的声音,约瑟呸了一声,“该死的外乡人,果然有帮手”。 他亲自操作高射炮,朝鱼人倾泻炮火。 营地里各种各样的轻重武器,同时开火,鱼人群中爆出成片的血碎,殷红的血,将湖水染成火枫的颜色。 鱼人起初的目标是快艇,被营地猛烈攻击,自然就把对方当成了快艇的援兵。 营地的目标也是快艇,只不过快艇躲在悬崖下的射击死角,还没来得及调整,就被鱼鳞枪的齐射,打了个措手不及。 约瑟听到贾行云的叫唤,更加笃定鱼人是外乡人的帮手。 两边本来就不是朋友,被贾行云藏艇这一手,阴差阳错弄成了敌人。 鱼人不仅量多,还悍不畏死,占据水下优势,很快就冲到悬崖边开始往上攀爬。 鱼人瞎了吗? 悬崖下那么大一艘快艇,他们没看到? 快艇? 悬崖下哪有什么快艇。 空荡荡的,只有一块凸出的崖石。 崖石后,是目瞪口呆的弗雷德里克和柳嫣。 快艇还是那艘残破得几乎散架的快艇。 只不过快艇先是被一层血色雾气包裹。 紧接着这血色雾气就慢慢幻化出石壁的颜色,几乎和悬崖融为一体。 血鸦笛的血雾笼罩。 螺纹咬的幻颜变色。 贾行云对骨钱令的理解,越来越得心应手。 鱼人饺子下锅一样,噼啪落水。 更多的却是攀上悬崖,冲进营地。 这些鱼人不单单会用鱼鳞枪,还会用现代热武。 营地得人,在数量庞大的鱼人攻击下,死伤惨重。 约瑟所在的高射炮位置,成为鱼人着重关注的地方。 数不清的鱼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用身体掩埋的飞扑方式,肢解了到死也没弄明白状况的约瑟。 听到营地方向枪声越来越稀拉,贾行云朝柳嫣打了打手势。 柳嫣一把抓住贾行云的肩膀,蹙眉向他摇头。 “你不用担心……”贾行云刚朝头顶的位置指了指,就惊觉快艇被什么东西高高抛起,脱离水面。 快艇卷入龙卷风一样旋转着,从水面被抛向营地。 重力加速下,落在地上,快艇就算不散架,艇上的人,也会九死一生。 第三百一十章 实验体A1109 贾行云海黾旋开,就要将剩下的三人抛出快艇。 他刚抓上柳嫣的衣襟,天空一暗,一个高大的,十来米长的人首,鳄鱼体的鳄鱼人,攀出悬崖,高高跃起,伸手就将快艇接住。 “嗨!梅登。” 正准备甩出荷瓣剑的贾行云,听到鳄鱼人嘴中的称呼,身体一颤,不可思议地朝对方望去。 他叫我梅登? 他竟然叫我梅登? 两个念头电流一样冲击着贾行云的脑海。 让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弗雷德里克更是被雷得外焦里嫩,一会望望贾行云,一会望望鳄鱼人,脸上的表情既纠结又复杂。 他完全想不通,自己臆测的“米斯大人好像我爷爷”的感觉,怎么就成真了? “呸,胡说八道什么。”柳嫣才不管那么多,枪口一抬,怦然开枪。 光影闪动,一把三叉戟挡在了鳄鱼人身前。 他冷漠地瞥了一眼柳嫣,无视了她的存在。 “再等等。”贾行云拉住柳嫣,嘴唇蠕动,声线微弱。 贾行云判断,既然鳄鱼人接住了坠空的快艇,这个动作至少说明他短时间不是敌人。 鳄鱼人弯腰将快艇放下,往后挥了挥手。 大批的鱼人,清理着战场,连半块碎肉都没有留下。 鳄鱼人杵着三叉戟,拖着长长的尾,躺不像躺,坐不像坐,接过鱼人抬来的托盘,放在贾行云面前。 “老朋友叙旧,吃的喝的怎么能少,你说是吧,我亲爱的恩人。” “你……是你。”贾行云冥思苦想,指着鳄鱼人,突然醒悟,“你是a1109,那个从g38水舱,逃出去的试验物。” “哈,75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能记住我。”鳄鱼人启开一瓶啤酒,用三叉戟推了过去。 “……” “……” 柳嫣和弗雷德里克一肚子的疑问,对望一眼,很聪明地什么也没说。 他俩看到贾行云施施然地喝了一口啤酒,索性默不作声地走到托盘下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不管后面是什么局,吃饱肚子才有精力对付。 “75年?我这么年轻,你竟然把我认成……那位?”贾行云瞟了一样装作若无其事,实则视线有意无意瞄来瞄去的弗雷德里克,口中的梅登二字,溜到嘴巴给换成了那位。 “不会有错,我这里很灵的。”鳄鱼人指了指自己的鼻,挑起一盘生鱼片,“你吃吗?味道不错。” 贾行云嘴角抽了抽,眼角瞥到忙碌的鱼人,瞬间就没了胃口。 鳄鱼人不置可否,整盘倒进长满锯齿的嘴中,“经历过半神改造和维利洗礼,这世上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合理的。” 他比划着贾行云的外表,补充道:“何况外貌、年龄。” “所以,你是从1945年活到现在,而不是从1945年直接到现在?” 贾行云的话听在柳嫣和弗雷德里克的耳中,有些拗口,还难以理解。 但是鳄鱼人明白他什么意思。 “答对。”鳄鱼人打了个响指,指了指柳嫣和贾行云,“从你们夜泳那晚,我就认出你来了,那两支用拖网犁湖的探险队,争夺装有时空轮的箱子,也是我刻意挂上去的。” “目的?”贾行云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琥珀宫的线索指向托普利茨湖,贾行云一直怀疑是菲弗尔家族设下的局,谁知道居然是这个a1109,谋划了75年的鳄鱼人。 鳄鱼人眼神灼灼地盯着贾行云,娓娓道来。 “1945年,湖底基地,被你放走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找不到人生目标,我躲在阴暗潮湿的洞穴中,生不如死。” “我知道,我这个样子,为世俗所不容,所以,我想造更多的半兽人,幸好,托普利茨湖最不缺的就是财富,我打造出先进的实验室,每天做着重复的实验。” “可是,新鲜的很少,我需要鲜活的人,大量的活生生的人。” “直至某一天,托普利茨湖突然热闹起来,多了很多前来探险的人。” “我把收集的财富,悄悄投放,引诱他们自相残杀,这样一来,我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海量的实验肢体,直至,鱼人成功诞生,我成了他们的王。” “所以,你现在是在报复?”贾行云看着鳄鱼人越来越兴奋,尾巴上的鳞片都在止不住轻颤,挥手打断,“你把别人强加在你身上的痛苦,转嫁强加在无辜之人的身上,你就没有半分同理心吗。” “同理心?”鳄鱼人为之不屑,撇嘴一笑,一瓶啤酒被他连瓶子带酒丢进嘴里。 他咔咔生嚼,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动,“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我本想和你分享我的心路历程,现在看来,好像没这个必要。” “的确没这个必要,我们似乎不是一路人。”贾行云直言不讳,有违伦理,他甚至连和鳄鱼人阳奉阴违的心思都没有。 “不不不。”鳄鱼人摇着手指,指向贾行云胸前,“我们是一路人,我和你的家族是一路人。” 我的家族? 贾行云内心一惊,差点误以为鳄鱼人所说的是贾家。 “因为你的关系,我仔细研究过菲弗尔家族,果然,你们是神裔血脉,先祖更是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的创始人。” “不过话说回来,真是好笑,同出一脉的两个组织,湖底基地的时候,竟然自相残杀,你说是吧,尼古拉斯。” 随着鳄鱼人的招手,被改造成鱼人的猎狐默默站了出来。 “是的,海神大人。”冷漠的猎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低眉顺眼的样子,既不像尼古拉斯般暴躁,也不像猎狐那般孤傲。 他成了一具,只会听从鳄鱼人命令的半兽鱼人。 “海神大人?”弗雷德里克嘟囔一句,低声嘀咕,“你莫不是对海和湖有什么误解吧。” 鳄鱼人看了一眼弗雷德里克,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暗。 “他就是个孙子辈,犯不着生气吧。”贾行云晃了晃手中得酒瓶,吸引鳄鱼人的目光,指着自己,“我们才是平辈。” 弗雷德里克被水果呛到,咳得面红耳赤。 他站起刚想争辩,被柳嫣一把拉下,半个面包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弗雷德里克更加郁闷了,鼓着眼珠子生着闷气,发泄地狠狠咀嚼着面包。 第三百一十一章 现编故事谁真谁假 “你说的对。”鳄鱼人开怀大笑,又启开一瓶红酒丢给贾行云,“我们才是对等的。” “所以,我邀请你加入海神计划,你不会反对吧。” “这就是你的海神计划?”贾行云朝忙碌的鱼人环视一周,目光汇集在鳄鱼人的三叉戟上,“其实说到底,不就是半神计划。” “nonono,不一样。”鳄鱼人以手抱天,眼露疯狂,“地球七成是水资源,局限在陆地上的人类,早晚会面临资源枯竭的局面,海洋才是人类的未来。” “我的海神计划,就是改造人类的身体,使其适应海洋环境,想想看,如果有一天,人类能像在陆地上一样在海洋中自由自在生活,是不是就可以解决土地资源局限的可题?” “资源的盘子只要足够大,就不存在争夺的情况,战争不也就无形消弭了?这个世界将变得更加和谐,到时候,海神计划下的新人类,想在陆地上生活就在陆地上生活,想在海洋中生活就在海洋中生活……”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柳嫣用刺刀削去苹果皮,切掉一块苹果,用刀尖插着放在嘴边轻咬一口,“你所谓的新人类,是没有繁衍能力的改造人吧,换句话说,新人类是剥夺别人生命的拼凑物,没有未来。” 柳嫣吃掉苹果,将刺刀有一搭没一搭地插在地上,拔起又插入,“你所谓的海神计划,本质上就是奴役人类,将鲜活的人,作为改造人的器官培养体,我说得对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有什么不对吗?”鳄鱼人的脸上渐起怒气,捏碎手中的酒瓶,提高声音道:“生命是有等级的,羊吃草,狼吃羊,狮子吃狼,低等级生命活着的意义,就是给高等级生命提供养分,改造人更高级,普通人被改造人豢养有什么可题?” “很有可题。”如果前面是一个餐桌,贾行云不介意直接掀翻。 他指着鳄鱼人的身体,手指隐隐颤抖,“你也是半神计划的受害者,我还清楚记得,当时你眼中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现在,你居然痴心妄想,要把这种痛苦强加在全人类身上,这种与整个人类为敌的想法,不仅有违伦理,还很天真。” “有违伦理?天真?”鳄鱼人嗤鼻一笑,反而施施然坐下,“别人这么说,我或许就信了,但是,你,半神计划的负责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们菲弗尔家族的人,没一个好鸟。” “知道我背后最大的金主是谁吗?就是你的好儿子汉斯……” “不可能。”弗雷德里克蹭地跳起,捏着拳头,眼睛盯着鳄鱼人,激动得眼眶泛红,“父亲是德高望重的教授,绝对不可能赞助,你这种伤天害理的项目。” “呵呵,是啊,汉斯博士嘛,学识渊博,万人敬仰,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你就得可可他了。”鳄鱼人斜眼瞥了一眼贾行云,嘴角翘起一股捉摸不透的笑意,语气玩味着一字一顿道:“梅……登……大……人。” 弗雷德里克快疯了,捂着脑袋头涨得厉害,米斯大人和梅登祖父之间? 到底有什么关系? 汉斯是幕后金主? 贾行云有点错乱,按照形势走向,幕后黑手不应该是库迪? 难道这是鳄鱼人放的烟雾弹? 贾行云敲击着手指,在想梅登对汉斯的影响。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梅登笔记。 笔记记载,梅登最大的遗愿之一,就是集齐骨钱令…… 对,骨钱令副盘? 鳄鱼人与骨钱令的联系,那就是时空轮这个副盘。 他费尽心思,让身为贾行云的自己,穿梭时空重回1945,也是因为时空轮。 而自己,与时空轮最大的联系,就是骨钱令其余副盘的拥有者。 所以…… 贾行云心中警觉,鳄鱼人的话,是假的。 “差点被你骗了。”贾行云嗤鼻轻笑,嘴角的弧度越来越翘,“其实自始至终,你都知道我是贾行云,而不是梅登,你故布疑阵,整些有的没的,我猜猜看,是想取得我的信任?” “我甚至怀疑,营地的反叛,约翰的出现,是你和库迪达成的默契,可怜的约翰,只不过是你们手中的棋子,想要博取我信任的投名状,你们可真下血本,几十个城堡精英,说没就没了。” “呵,没想到你编故事的能力还挺强。”鳄鱼人既没否认也没肯定,一脸淡然,“嘴巴长你身上,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么我们不妨聊聊天,我就这么一说,你姑且这么一听,对不对的,谁知道呢。”贾行云十指交叉,握掌成拳,拇指杵在颌下,笑眼成花。 “这个故事从哪聊呢?要不从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这个人开始聊起吧。” 听到贾行云嘴中的名字,鳄鱼人的眼神微微缩了一下。 这名字,带给弗雷德里克的冲击也不小。 他挪了挪腿,腮帮子鼓了鼓,强忍着说话的冲动,一眨不眨地盯着贾行云。 “从鹅城红花湖涉水坟岛上的佛门镇压石碑推算,这个菲弗尔家族的始祖死于清康熙六十年,也就是公元1721年。” “这个人,是作为传教士的身份,从普鲁士时期的德国,到达当时的清朝。” “康熙帝重用传教士,这是历史上不争得事实,可是这么一位传教士,怎么会出现在偏远的鹅城,还被镇压在红花湖呢。” “梅登笔记中的记载,让我想明白很多事。” “温斯洛的出现,是冲着我贾家的骨钱令去的,不过他太低估我们家的实力了,区区一个人,就想闯进南昆山?” “他当然不是一个人,他想在鹅城制造堕落者部队嘛,野史记载,那段时间,南方出现吸血恶魔,僵尸横行,弄得人心惶惶,官府联合佛道两家,驱魔除妖,以至于影响到后来的影视作品,僵尸文化的盛行,不得不说,温斯洛当记首功。” “按照常理来讲,清朝时期的东西方,交通没有现在这么便利,信息也没有如今这么发达,温斯洛怎么就惦记上了鹅城的骨钱令?” 第三百一十二章 时空轮的能力 “原因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时空轮,远在匈牙利摄政皇室进献给二战德军之前,早就被温斯洛掌握了。” “很巧合的是,我曾经在城堡马场,遇到过一个强大的紫翅人,他很显摆地说过很多有趣的事,现在,我几乎可以笃定,紫翅人就是从红花湖复活的温斯洛。” “温斯洛在不久前,找过你吧。”贾行云手指点背,不等鳄鱼人回话,自顾自继续开口,“时空轮的秘密是他告诉你的吧,怎么的,想要配合琥珀宫的修复计划,以此为饵,夺取整个骨钱令?” “米斯大人,我对天发誓,琥珀宫的修复,我们是诚心的。”弗雷德里克竖起手指,急忙解释,“绝对没有阴谋。” “时间上推测,比温斯洛复活要提前几天,我相信你。”贾行云的话让弗雷德里克心中一松,却又因他的话,心情再次吊了起来。 “库迪也好,汉斯也罢,甚至整个菲弗尔家族的上层核心,都是知道我贾家,是骨钱令的拥有者,或许,琥珀宫的修复计划,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只不过,刚好和温斯洛的计划,不谋而合。” “可惜,温斯洛刚复活,脑子有点不够使,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条。”贾行云盯着鳄鱼人的眼睛,眼露讥讽,“他想用时空漩涡,困住我,让我重生成梅登,不断洗脑自己就是梅登?然后,利用家族血脉,同化我,骨钱令就唾手可得?呵呵,你没想到吧,时空漩涡中,所有人都失去记忆,只有我,还保持自我意识。” “你,一直梅登梅登的叫我,只不过是在试探,其实,你也不太确定。”贾行云手掌一抖,荷瓣剑毫无征兆斩向鳄鱼人,冷笑道:“我说得对吗?a1109,温斯洛的紫翅分身。” 三叉戟横空,噌的一声,挡住荷瓣剑。 鳄鱼人连退三步,杵戟在前,阴沉着脸,“你是怎么发现的。” 贾行云轻蔑一笑,将荷瓣剑伸在眼前,映照着自己的影子,“你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也太低估骨钱令的能力,空谷牙可堪破一切虚妄,时空漩涡中所有人都失去记忆,就我还保持意识,我就有所怀疑,当我在水下琥珀宫醒来,嘴中还含着呼吸器的时候,就判断,重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个相当高明的幻境,是个被时空轮压制了空谷牙能力的幻境。” “啪啪啪……” 鳄鱼人鼓掌大笑,不进反退,“托普利茨湖只不过是闲来之笔,没想到被你看破,不过,你说错了,那不是幻境,是点对点的时间折叠,不懂?” 随着鳄鱼人的退后,鱼人群蜂拥而至。 他还有心思大作解释,以手画圆,做了个手指对碰的动作,“一张纸上对角不相干的两个点,对折在一起,就能实现毫无距离的重合,时空也一样。” 鳄鱼人指着贾行云的胸口位置,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时空轮,送给你了,你们贾家,八块副盘集齐,我很期待看到神域的开启,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时空轮的时空漩涡,真的是无敌的存在哦,你可以试试。” 鳄鱼人身形一闪,竟是化作一股半截翅膀紫烟的形状,凌空飞去。 成千上百的鱼人围了上来,将贾行云等人团团围住。 这么多闪着寒光的鱼鳞枪,一轮齐射,纵使开启海黾旋的贾行云,也很难全身而退。 退不了,就不退了。 贾行云觉得鳄鱼人最后那句话说得没错。 时空漩涡,或许是无敌的存在。 心随意转,骨钱令纹身胸中激荡。 贾行云的胸中,浮起一块旋转的骨盘纹理。 这纹理,隐带光泽,似有陨星流转,像一个世界星云一样,能吞噬一切。 “抓紧我。”贾行云左手搂柳嫣,右手抓弗雷德里克,脚上还踩住重伤昏迷不醒的蒋飞。 起风了。 无形的风。 毫无征兆的风。 滋滋滋的声响在贾行云身前五米的位置,突兀响起。 那里有一个黑点,小到不能再小的点,在慢慢变大。 压抑的空气,似瞬间被真空机抽干一样,令人不能呼吸。 只是一瞬。 那黑点,刺刺两声,如雷电闪鸣,啵地一声胀大数倍。 一轮幽暗的,似星云旋转的黑洞出现了。 狂风突起,竟形成龙卷,鱼人东倒西歪,不受控制地被黑洞吸扯进去。 那黑洞就像一个吞天巨兽,吞噬着所有。 这股吞噬之力,很不真实,避开了贾行云,笼罩方圆数里。 等一切归于平静。 贾行云等人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鱼人不见了,方圆数里,光秃秃一片,连草皮树木都没有了,地上,只能用刮地三尺来形容。 贾行云嘴角抽了抽,看着一片平坦下陷的营地,默默感受时空轮的能力。 他能感受到,鱼人不是死亡,而是被“传送”。 至于被传送到什么地方。 很难说,或许是时空裂缝,或许是过去,或许是未来。 “能进行时空旅行的能力?”贾行云摇了摇头,否定这种想法。 他单指一点,眼前出现一个磨盘大的黑洞。 贾行云把手伸进去。 黑洞的背后,并没有出现手臂。 就像消失一样。 他抽出手臂,捏了捏手指,又伸了进去。 “点对点,无视时间与空间?”贾行云不断抽送,抱起手臂,摸着下巴,来回踱步。 一个黑洞,两个黑洞,三个黑洞…… 柳嫣和弗雷德里克胆战心惊地看着,陷入沉思的贾行云身边出现数个大大小小的黑洞。 他用尽各种方式,或往里面投东西,或伸胳膊递腿,尝试着其中的联系。 “你疯了。”柳嫣见到贾行云满脸兴奋地要把头伸进黑洞,她脸色煞白,一把抱住贾行云得腰,死命往后拖。 “表姐,你放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贾行云掰着柳嫣的手指,拖着她的身体,魔怔一样往黑洞拽,“我发现时空轮真正的用法了。” “没时间验证了,蒋飞生死不明,城堡的贾家人,可能身陷危险,你还有心思做什么实验?” 贾行云身体一僵,从魔怔的状态瞬间清醒。 他反手就扛起柳嫣,朝弗雷德里克正色道:“带上蒋飞,我们先去索普小镇,找个地方打电话,弄清楚情况再说。” 柳嫣肚子挺在贾行云肩上,挥臂踢腿,气都快喘不匀,“放我下来,我又没受伤。” 第三百一十三章 菲弗尔家族内乱 贾行云无限重生这段时间。 菲弗尔家族也不太平。 库迪以家族长的身份,召集董事会所有成员在城堡开会。 毫无征兆。 库迪当场发难,血腥清洗以汉斯为首的族人。 一时之间。 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整个城堡几乎染成了红血色。 汉斯似乎早有预见。 埋伏在城堡外的卫队,冲进城堡,双方在城堡里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城堡的每一个房间,都成了双方争夺的战场。 枪声连绵不绝,从白天响到夜晚,又从夜晚响到天亮。 战斗白热化,这些同出一个家族的族人,杀起自己的亲族来,一点都不手软。 表面上占据劣势的汉斯,没想到卫队战斗力,竟然隐压对方一头。 甚至于,城堡的亲卫队,很多都是汉斯的内应。 这个看似温和的小老头,远不止他表现出来的这般人畜无害。 绞杀与反绞杀,背叛与反背叛,时时刻刻都在上演。 双方后手尽出,不断有各方势力加入战局。 直至堕落者部队的出现。 库迪一方,开始慢慢推进,汉斯的城堡阵地,不断收缩。 此时此刻,只剩下小教堂一处还算太平。 也就是,贾家人坚守的地方。 “还不出手吗,我们要亡了。”汉斯浑身是伤,抓痕入肉,那是若拉变身异变者偷袭的伤口。 “不卷入任何一方内政,这是我们国家的宗旨,也是我贾家的宗旨。”柳如兰话虽这么说,却早已安排李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要跟我打官腔,库迪向我发难,原因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汉斯擦着嘴角的血迹,往冲锋枪弹夹里装填着子弹。 他指向门外,“我赢了,你们才能活,如果库迪赢了,我敢保证,他会割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柳如兰不为所动,嘴角一翘,施施然抱着手臂坐在靠椅上,“你也别危言耸听,说到底,我也只是来跟你们家族谈合作,做生意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库迪不会不知道我的身份,杀了我?他面对的可是一个国家的怒火,他挡不住。” 汉斯手上一顿,沉默半响,冷哼一声,“行,就算你说得对,那库迪赢了,合作的事,绝无可能,他们的态度,不用我明说吧。” 柳如兰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大家都不是孩子,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来点实际点的。” “由我掌控的菲弗尔家族,会跟你们展开全方位合作,请注意,是全方位,我能给你们想要的一切,只要我们有,只要你们敢要。” “空头支票谁都会开……” 柳如兰不闲不淡的态度,让汉斯无名火起,他没等柳如兰说话,愤怒地拂袖而去。 “怎么不等我说完呢。”柳如兰盯着汉斯的背影,举起一杯红酒摇晃。 “主母,这个人不简单,隐忍了这么久,我不信他就这点手段。”李林抱着平板,观察着城堡的战局,不断放大各种细节,判断道:“飞鹰侵入城堡的闭路系统,发现汉斯的人虽然处于劣势,但是在有意收缩,好像在等什么。” “我知道。”柳如兰晃了晃酒杯,拿在眼前,看着挂杯上消失的汉斯背影,不紧不慢道:“汉斯要跟贾家做大买卖,我们的人怎么会不收集情报呢,别说他,就算整个菲弗尔家族,前后几代人,都被我们摸得透透的,看着吧,汉斯没出全力,库迪最大的依仗也没使出,看似打得激烈,实际上都在等。” “等什么?他们不会是在做戏,想要吃掉我们吧。”李林嗤鼻轻笑,浑身散发出强大自信,“但愿是我想太多。” 柳如兰手指点杯,很有节奏地敲击,“这场内乱,起得很突兀,甚至有点仓促,的确很不合理,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样,菲弗尔家族只是为了,吃掉我们而做的一场戏,那我还真是敬佩他们的手笔,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 “我们怎么说也是客人,只要不摆明立场武力介入,库迪也好,汉斯也罢,还能主动攻击我们?这些人,虚伪得很,没有所谓的正义理由,他们是不会出手的。” “那可不见得,虚伪的人,一旦撕下伪善的面具,样子更加狰狞。”柳如兰突兀起身,放下酒杯,摸出手机,连拨几次接不通的号码,“对了,小贾那边什么情况,联系上了吗,有没有卷入这场内乱。” 李林一脸忧色,懊恼道:“一直联系不上,不仅少爷的手机打不通,柳小姐的手机也是忙音,蒋飞搞什么鬼,早知道,就应该让我跟着少爷。” “问题不大,那小子鬼精得很,能算计他的人,十有会被反算计,那个弗雷德里克,在他眼中,顶多算个青铜,如果汉斯想用弗雷德里克制约小贾,呵呵,我觉得下场一定很惨。”柳如兰想起贾行云,脸上写满满意的神情,嘴角情不自禁翘起,差点笑出声。 李林露出会意的微笑,点头道:“是啊,二爷曾经说过,别看少爷人很正派,发起狠来,能屠尽天下,放在古代,是那种人屠角色的儒将。” “什么人屠不人屠,老二尽瞎扯淡,我们家小贾,孝敬恭顺,尊老爱幼,上对得起国家,下护得了家族,是个完美无缺的大好青年。”柳如兰夸着夸着,嘴角一撇,叹息一声,画风急转,“有一点,我很不满意,什么时候才结婚。” 这话李林没法接。 他刚转身想默默离开,又扶着耳麦神色凝重地嗯嗯点头。 李林苦笑一声,望向柳如兰道:“我们被发现了,库迪对着监控摄像头,直接拿出写有要与您面谈的纸。” “他说谈就谈?”柳如兰想了想,直接坐下,撩腿上桌,双腿架在一起,“晾他几个小时再说,谈判嘛,就看谁沉得住气。” “晾不得。”李林的脸上写满无奈,捏着拳头,狠狠捶在桌子上,“他展示了一段少爷遇险的视频……” 李林话还没说,柳如兰就纵身而起。 “夫人,这边,南门。”看到无头苍蝇直冲东门的柳如兰,李林赶紧跟上步伐,往南门指引。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柳如兰。 听到贾行云遇险。 慌了。 她摸出手机,把早已编辑好的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福爷妖孽的辈分 飞驰的中欧列车上,某节车厢,偌大的软卧车厢,只有一个老年人和一个中年人。 老年人身着唐装,神态慵懒,耷拉着眼皮,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 但他的动作。 双腿盘膝吊在上铺,双手成心至于肚脐位置,倒悬打坐。 中年人剑眉星目,一脸英气,成熟中透着一丝冷峻的威严。 正旋下一杆银枪的枪头,哈着气用丝绸轻轻擦拭。 恰逢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中年人打开短信,点着屏幕回复三字“知道了”。 中年人将枪头旋入枪身,单手抖起枪花,又将银枪拆卸成三段,小心翼翼地放入手提箱。 他擦了擦手,嗦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不紧不慢道:“事情进度过快,小兰急眼了。” 中年人眼前一花,手中的保温杯被一道残影抄走。 他保持虚空握杯的手,下意识成拳捏了捏,又苦笑摇头,“福爷,至于吗,不就一杯茶。” 福爷。 那个贾氏祠堂唯一有资格为祖宗供牌扫尘的内卫教头。 那个贾家包括贾行云在内,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无人不尊称他一声“福爷”的贾福。 中年人。 那个贾氏的掌舵人。 那个地方吼一吼,南面抖两抖的巨贾世家家族长。 贾行云的老爸——贾瑞知。 “小阿知啊!”贾福抬起眼睑吊了贾瑞知一眼,抿一口枸杞茶,嘴中漱口,“年轻人要多运动,养生茶,还是留给我们老不死的吧。” “福爷,我都是族长了,您老能不能别叫我小阿知。”贾瑞知捂着额头,拇指、食指来回搓捏,对这个称呼表示头痛。 “族长怎么了?”贾福手指点击着保温杯,快速拨弄,茶水被他震得顺着杯口荡漾,恰到好处地飞进他嘴里。 他就像龙吸水一样,头隔着杯口老远,一条水线从杯中上行入他口中。 “就算你老子,你老子的老子,我也叫小小贾和小贾,你嘛,应该叫小小小贾,我嫌麻烦,叫你声小阿知,怎么,不爱听?喜欢我叫你小小小贾?” 贾福话里的信息量,好大。 贾瑞知的爷爷,贾行云的曾祖父,在他面前,辈分都还偏小。 那这个贾福,什么来头? “得嘞,随您老喜欢。”贾瑞知一脸淡然,神情轻松,在贾福面前,小辈礼拿捏的足足的。 “真没趣,你倒是反抗一下嘛,整个贾家上上下下都这样,我说什么都没人反对,很无聊的好嘛。”贾福捏了捏手腕,将保温杯放下,眯起眼,脸上的皱纹渐渐起了波澜。 他一脸回忆,摸了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还是贾行云小时候好玩啊,长大了就越来越没趣了,跟你们一样。” “说起小贾,不知道他跟那条湖鱼撞上了没有。”贾瑞知嗤鼻一笑,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贾福挤出一丝眼屎,手中搓了搓,曲指一弹,神色悠闲,“托普利茨湖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最适合养鱼,鱼嘛,养肥了,自然是要杀来切片涮火锅的,算算时间,刚刚好。” 贾瑞知用保温杯杯盖倒了一杯枸杞茶,在贾福瞪眼的“警告”下,施施然喝了。 他咂摸下嘴,抹了一把嘴角,“当初您和月小尒老祖,联合佛道两家,将温斯洛镇压在红花湖,是不是就已经布下了这道杀鱼盘。” “呵呵,弗雷德里克·温斯洛·菲弗尔,机缘巧合来到这个星球的小喽啰,妄想收集界柱碎片搞风搞雨,南昆山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当年将他镇压在红花湖,只不过为了顺藤摸瓜找到时空轮的下落,荷瓣莲和血鸦笛,我们其实尽在掌控,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不过,小贾这孩子,急了点,我还想再等等看呢。” 贾瑞知揉着太阳穴有点胀痛,“自从温斯洛在鹅城吃了大亏,元气大伤,半扇紫翅化作分身,隐藏在托普利茨湖,一直暗中掌控菲弗尔家族,华夏遭遇几次外敌入侵都有他们的影子,若不是我贾家内卫奋勇参军,还真是差点让他们得逞了。” “也不要把抵抗侵略者的功劳归功到贾家,这是整个民族的胜利,是无数英烈换来的。”贾福挥了挥手,手掌虚空压了压,“菲弗尔家族弯弯绕绕,历史上搞这么多事,主要目的一直没变,就是冲着界柱碎片打造的骨钱令来的,我们引而不发,还不是为了时空轮的下落。” “其实很容易理解,他们想要剩下的,我们何尝不想要时空轮。” “时空轮这副盘,和其他副盘不太一样,光听名字你就知道,它能以实体原样出现在任何一段时空节点,现世,我们摸了好几次都没有摸着。” 贾瑞知摸了摸鼻翼,脸色愧疚,“当菲弗尔家族邀请贾家修复琥珀宫的时候,我就知道,契机出现了,温斯洛在主动出手,他想引我们入局。” “是啊,这个局,连你儿子都被蒙在鼓里,好样的。”贾福瞥了一眼摸鼻的贾瑞知,语气更加让人捉摸不透,“连小兰都亲自以身涉险,骨钱令,骨钱令主人,骨钱令主人的老妈,尽在温斯洛眼皮下出现,他能不动心才怪。” “小兰知道计划的。”贾瑞知嘟囔一句,摊了摊手,“经过荷瓣莲和血鸦笛的洗礼,我相信我儿子,这不,不出所料,把时空轮藏在某个时空节点的温斯洛,动心了,托普利茨湖出现时空漩涡,他,出手了。” “就怕他不动,只要出手,就是我们收网的时机。”贾福捏了捏指关节,手指竟然有些颤抖。 他深吸口气,叹息一声,脸上露出追忆,“八块副盘集齐,我这个老不死的,总算可以安心的死了。” “福爷。”贾瑞知张了张嘴,被贾福抬手打断。 “集齐副盘的目的,不用我啰嗦了,总之,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星球,如果不然,这么大一个不确定因素摆在这里,我怕,等我真的死后,没人能拦住所谓神域的降临。” “子虚乌有的传说罢了。”贾瑞知握住保温杯,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收紧手指,“您,真信?” “你不懂。”贾福的目光透过车窗,望向天上飞机过后,划过的一道白色痕迹,“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它,一直存在。” “是祸躲不过,早了结,早安生。”贾瑞知一脸淡然,手指点在桌面上,悄悄握住保温杯。 贾福瞪起眼来,鼻音浓重地“嗯”一声,两个巴掌一翻,一手打掉贾瑞知握住保温杯的手,一手掌心出现个巴掌大的老式功能手机,拨通标记为“老妖婆”的手机号码。 他清了清嗓,蕴笑说道:“喂,老妖婆,收网吃鱼了,来不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怂小和尚和霸道婆婆 “吃鱼?个老不死的,我看是想骗我织渔网吧。”月小尒摁掉电话,气呼呼地往棋桌上一拍,咋呼道:“小秃驴,落子不悔,给我放下。” 一个眉清目秀眨眼的小和尚,穿着灰色僧衣,跪坐在月小尒对面,捏着白棋子虚空放在棋盘上,尴尬地往回缩手。 他咧嘴轻笑,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睛明亮,竟是通透无尘。 这不是在永福寺前给贾行云算命的小和尚——,又是谁。 “师叔祖。”拖长尾音,还没开口求饶,就被月小尒一把捏住手腕,硬生生地掰开他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 “少来,我跟秃驴没关系。”月小尒搓了搓手,一颗黑子落下,开怀大笑,“哈哈,提子,不用数,看这盘面,我赢了。” 揉了揉手腕,手指点着棋盘,低声嘟囔,“您悔棋几十步,我一步都不行,不赢才怪。” “哈?你说啥?大点声。”月小尒捂着耳朵身体往前探,脸上的皱纹蹙得化不开,大声嚷嚷道:“信不信我敲破你的后脑勺。” 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往后缩了缩脖子,伸出拇指,一脸正色,“师叔祖,小僧错了,您棋艺高明,当为古今第一人。” “怂货,跟你师祖一个尿性。”月小尒白眼瞟上天,又看白痴一样,端详了一下,突地嗤笑道:“你就是你师祖,转了几世,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喂喂喂,老妖婆,说归说,人身攻击,老衲跟你急眼,你信不。”年轻的脸庞,板起脸来,端着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瞪眼一鼓,看到月小尒哼了一声,又颓然泄气,硬气的语气化作无形,用商量的口吻道:“大家都是老妖怪,给个面子?” “哟哟哟,啧啧啧。”月小尒以不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伸手在他光头上,摸了一圈又一圈,“别说你没有前几世的修行,就算有,在我面前,也得叫我一声大姐大。” “修行是有的。”扒掉月小尒的手,拔高声音,梗着脖子,满脸通红。 “原来是有没错。”月小尒摊了摊手,无奈耸肩,“送给贾小子了嘛。” 脸皮抽了抽,捂着心脏处,做揪心状,眼泪鼻涕,说下来就下来,眼泪婆娑痛呼道:“贾行云夺了我的几世修为,师叔祖,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少来。”月小尒手掌枕脑后,双腿神展,眼露轻蔑,“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切,没意思。”挥了挥手,眼角的泪水晶莹剔透,脸上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往后招了招手,一个等待多时的老僧,毕恭毕敬地端来水果盘,低眉顺眼倒退着默不作声又走了下去。 月小尒望着老僧的背影,摇头拿起一片西瓜吃了,“万人敬仰的蓝毗尼园的守塔人,就这样被你当侍者呼来喝去,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挫你骨扬你灰算轻的。” “有什么不对?”耸耸肩,呼噜噜三片西瓜下肚,连西瓜皮都没剩下。 他甩了甩手,指了指天,后撑着手,抬头望天,“本来就是我座下的持经童子,现在持盘水果,道理还不是一样,持经和持水果,没什么分别,都是修行。” “脸皮见长,更厚了,当年镇邪一战,你是几世转来着?”月小尒扇了扇手,不以为然道:“懒得算了,管你几世,反正就是化道为碑,封了紫翅人在红花湖,当年,要不是你脸皮厚,跑上南昆山死乞白赖的求我,我才懒得帮你。” “帮我?”蹭地就站了起来,原地来回踱步,急吼吼说道:“是帮我吗,啊?不是你和福爷飞鸽传书给我的吗?啊,那么偏远的地,我屁颠颠的跑去为了啥?为了啥?” “咿!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还急眼了。”月小尒抛给一个削皮的苹果,摆手示意他坐下。 “那我问你,除魔卫道,是不是佛家本职?解救苍生,是不是佛家本职?普度众生,是不是佛家本职?” “要你教?”一口咬住苹果,斜着眼,脱去灰色僧袍,露出内里的明黄僧衣,盘膝坐下,咬一口苹果,囫囵吞枣含糊不清嘟囔,“佛法讲缘,一切皆修行。” “那不就结了。”月小尒仰着脖子,提着串葡萄悬在嘴上,抿着嘴唇,吧嗒吧嗒连吃好几颗。 她吞咽下肚,很熟练地含住葡萄籽和皮,四下望了望,噗地一口往四周喷了个半弧。 “你……”眼角抽了抽,半蹲又坐下,一脸鄙夷。 “咿!真虚伪,方才还说佛法讲缘,一切皆修行,现在又……” “你个老妖婆,是不是要和我论佛法,来来来,从古至今,我还没怕过谁。”撸着袖子,一脸愤然。 “打住,你们那些唧唧歪歪的,老娘听得头痛。”月小尒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一脸嫌弃。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镇压紫翅人,你叨逼叨的功夫挺能耐嘛。” 月小尒的话又差点让暴走。 他吹鼻子瞪眼,给了月小尒一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嗤鼻道:“那叫因果论道,口吐莲花。” “哦,吹牛b吓唬人呗,别以为我看不明白。” “呼……呼……”单掌在胸前,虚空上下翻转,胸膛急剧起伏,差点破口大骂。 “行了。”月小尒很随意地摆手,在果盘中挑来挑去,“你就别咋咋呼呼的,老实说,你化道为碑,镇压紫翅人,前不久被贾行云无形中破了,你是不是早就预见了。” 沉默片刻,手掌杵在颌下,手肘撑住棋盘,语气有些颓然,“老实说,我能预见,所以才有你和老不死这么多年的布局,但是,我当时就很奇怪,预见不了何人所为,直至永福寺遇到贾行云,从时间上判断,看不透的他,正是那个人。” “既然你都知道是他,永福寺里为何不阻止呢。” “是你,你会阻止吗?”咧嘴一笑,一股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邪魅表情,稍纵即逝。 “我不会,否则,老不死的怎么吃鱼。”月小尒呵呵一乐,同样的表情浮现在她脸上,只不过,她脸上的厉色更狠。 她抬眼望向远方,咬牙切齿道:“没有骨钱令副盘集齐,神域自开这个饵,怎么将觊觎这个世界的邪恶,一网打尽。” 远方。 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 雪山南侧。 有一国。 名尼泊尔。 国中,有个叫蓝毗尼的地方。 这里。 是佛祖释迦牟尼的诞生地。 蓝毗尼有个蓝毗尼园。 此时此刻。 园中一婆婆一少僧。 脸上阴晴不定,盯着雪山的方向,视线一直向上延伸。 似乎要看穿那苍穹。 这雪山。 有名。 名叫珠穆朗玛峰。 …… 第三百一十六章 高山雪芒寺 珠穆朗玛峰西北120公里左右。 有一座海拔8027米,世界高度排名14的雪山——希夏邦马峰。 此山也是唯一一座完全在华夏境内的8000米级高峰。 山腰雪际线附近。 有一座破败的喇嘛寺。 这寺庙一半在雪地,一半在草甸。 残垣断壁的规模,还能依稀见着门廊、经堂、佛殿的样式。 经堂的原址上,新砌一泥砖房。 房屋不大。 一居室。 摆设也极为简陋。 面北案几上,泥捏两尊佛人。 看那造型,不像佛,更像人。 案几下方,一方破旧的蒲团,中间远薄于四周,凹陷深深。 除此以外。 别无他物。 连床都没有,更别说锅碗瓢盆。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都不足以勾画主人生活的寒碜。 屋外。 却是另一番景象。 尽种藏地波罗花。 这些花朵,又大又红。 挨着地面,就像直接从土里长出来一样。 如果这种生长在海拔5000米左右的高山草甸的神奇花朵,出现在这里,还算正常。 那么旁边一小片霜打茄子一般萎靡的芭蕉林,就显得古怪。 看那砂砾土壤质感的新鲜度。 移栽的日子,不超过两日。 远方。 慢慢出现两个人影。 两人全身登山防寒服裹得严严实实。 防寒帽、护目镜上尽是凝霜。 其中一人,左臂空荡荡的。 他肩头一抖,右手托着登山包的包底,朝另外一个看上去比较娇小的人说道:“阿妹,帮我接一下。” “哥,你又要看地图了?”娇小的女子用登山杖支住自己背后的登山包,摸出氧气罐,深深吸口气,指着喇嘛寺的方向,含糊不清道:“不用看了,就是这里。” “确定?”男子擦了擦护目镜上的凝霜,看着喇嘛寺的方向,疑惑道:“怎么跟记载中的样子不一样啊。” “是很诡异哈。”女子嘴角弯出细细的弧度,两颗浅浅的小虎牙咧开来,再次深吸口氧气,“有波罗花就算了,居然还有芭蕉林,难道高僧修行过的地方,天气不一样?” “也说不定,佛光普照嘛,春暖花开也不是没可能。”男子摘下护目镜,在防寒服上擦了擦,哈出一口白气,“我刚当上实帕头人,依照传统,必须要重走祖地路,苦哈师曾经为了封印血鸦笛,以身坐化镇压诡异,是我们卡寨的恩人,顺路来他的苦修地,拜祭一下,是应该的。” “嗯,看样子还有人,我们去看看吧。”女子摘下护目镜,略显疲倦的脸上,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弯弯的眉芽会说话。 这断臂青年,虎牙女子。 正是缅北卡寨刚当上实帕头人不久的瓦策,和他的妹妹眉苗。 按照傈僳卡寨的传统。 每一届实帕头人,都要重走先祖来时的路,一直回到藏地祖地祭祖。 而这座喇嘛寺。 正是卡寨禁地白塔中,以身镇压血鸦笛的苦哈师的修行地。 也是梅登笔记中,记载的那座隐世之地。 两兄妹此次回藏地祭祖,拐了个大弯,来这里拜祭献身在卡寨的苦哈。 “哪位高僧在此修行?”瓦策站在泥砖房前,扬声高呼,“我兄妹二人,受惠与苦哈师,特来祭拜。” 清冷的空气,寂静的雪山。 无人回应。 眉苗轻轻推开吱呀的房门,见到里面的泥像,朝瓦策歪了歪头。 瓦策顿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眉苗后退着,轻轻掩上房门,朝寺庙残骸的位置指了指。 瓦策会意,肩头抖包,单手取出早已分捡拜祭物品的布袋,“我们去佛殿原址吧,既拜苦哈师,也拜神佛。” “哥,我来吧,你手脚不方便。”眉苗弯腰抄起瓦策手中的布袋,嘴角一瘪,语气带着哀怨,“贾行云也真是的,当初要不是他……” “当初要不是米斯大人,哥早死了。”瓦策打断眉苗的埋怨,右手抓起空荡荡的左袖摆了摆,“一条手臂换一条命,值得,可不要说米斯大人的不是。” “我就事论事而已,又没有责怪你的偶像。”眉苗眉心一皱,裂嘴轻笑都显得有气无力,看来,高反在她这里,很严重。 “怎么就成我的偶像了,是谁一路上念叨着这次既然来了华夏,就一定要去鹅城看看的。”瓦策翻了翻白眼,憋着嘴,学着眉苗的语气,“找贾哥哥带我们好吃好喝。” “哎呀,再挤兑我,就让你一个人去祖地。”眉苗脸蛋一热,朝佛殿原址走去,还没两步,又跳步转头,伸出舌头,扮个鬼脸,嘻嘻笑道:“我就喜欢贾大哥怎么了,我不仅喜欢,我还要嫁给他,不管你同不同意。” 瓦策望着蹦跳着跑开的眉苗,高叫一声“慢点,待会高发严重,我可懒得背你”。 眉苗朝后挥了挥手,脚步慢了下来。 瓦策摸了摸鼻头,眺望东南的方向,叹息口气,嘀咕道:“我的傻妹妹呀,不是哥同不同意的问题,是米斯大人同不同意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甩了甩空荡荡的左臂,无奈苦笑,跟上眉苗的步伐。 两人不远的芭蕉林中。 一头四肢伏地,耳朵有一搭没一搭蒲扇着的小象,正呜呜咽咽盯着眉苗的背影哼唧着。 它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眼神中带着询问的目光,瞥了一眼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的无头女人。 这无头女人在高寒的环境下。 穿着单薄的白色蝶花睡袍,苍白而修长的手中拿着一截枯枝,正在地上写着“苦哈”“苦塔”“雪芒寺”这样的字迹。 她似乎“看到”了小象的目光。 她微微抬手,按住它的额头,轻轻摩挲。 小象眯了眯眼,嘴中无意识轻轻哼了一声“哞呜”的声音。 “咿?”熏着香的眉苗侧了侧耳,疑惑地凝视一眼芭蕉林的方向,朝瓦策询问道:“哥,你听到了吗,好像是芽芽的声音。” 瓦策扇灭香上的明火,摆弄着果盘,头也不抬,“怎么可能,这里海拔5000多米,别说大象上不来,就算上来了,还不得冻成冰雕。” “也是。”眉苗又朝芭蕉林的方向多看了几眼,这才心有不甘地收回目光,“哎,真是想念芽芽,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被无头女尸拐跑了呢。” “我怎么知道。”瓦策心不在焉地应付一句,挤了挤眼,忽又笑道:“这个问题,恐怕你要去问你的贾哥哥咯。” “讨打,又来。” “听到”兄妹二人得对话。 无头女尸,手中的枯枝,在地上写出“贾哥哥”,又用脚抹去,重写了一个大大的“贾”字。 她顿了好久,握着枯枝,似在沉思。 好半响。 再贾字后面补上了“行云”。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小教堂前的约谈 菲弗尔城堡。 小教堂外。 以柳如兰和库迪为首的两拨人,正在对话。 柳如兰身后,两步远的位置,是戴着耳麦,双手交叉至于腰际两侧的李林。 库迪身后,数十荷枪实弹的堕落者,神情并不轻松,如临大敌。 “堕落者都这么明目张胆了?”柳如兰紧了紧武装带,摸枪的动作,让对面枪口微抬。 “用不着这么紧张吧,你的敌人不是我。”柳如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只是摸枪,而不是拔枪。 满脸疲倦的库迪往后挥了挥手,故作优雅地朝柳如兰行了个绅士礼,“我库迪尊贵的客人,因为汉斯这个蠢货的鲁莽,惊扰了阁下,实在是抱歉。” 库迪刻意在尊贵的客人前面加上“我库迪”三字,隐隐拉拢柳如兰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柳如兰并不吃这一套,自古以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才是王道,库迪与汉斯之争,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菲弗尔家族的权利与游戏。 深谙巨无霸家族游戏规则的柳如兰,并不认为这种表面的客气,就是实打实的承诺。 “我要知道贾行云的最新消息。”柳如兰很想沉住气,不过雷厉风行的性格,加上涉及亲儿子,她选择直接明了。 库迪了解东方人的含蓄,本想寒暄寒暄,慢慢进入话题,未曾想柳如兰居然比西方人还直接。 憋了一肚子的话,没了说场,库迪想了半天,竟忘了约谈的初衷。 “说出你的条件。”柳如兰霸气地右腿架在台阶上,右肘杵在大腿,擎着下巴,端倪对方。 “爽快。”库迪挽了挽衣袖,那里一道长长的,愈合后,新鲜的惨白疤痕。 他接过堕落者递来的平板,点开上面的视频,翻转屏幕面朝柳如兰。 视频正是托普利茨湖发生龙卷漩涡的那段,从天空拍去的画面,看上去很震撼。 柳如兰眼神缩了缩,擎着下巴的手指,点在颌下,四指越来越快。 她换了条腿,又双腿并拢,站得笔直,脚步已情不自禁迈向库迪的方向。 似乎是为了吊柳如兰的胃口。 视频并不完整。 刚好停留在一张长满锋利牙齿的大嘴冲天而起,咔嚓一声咬断铁链的地方。 至于后面拖船沉湖和柳嫣等人跳湖的画面,并没有体现出来。 这是一段暗示贾行云等人遇到危险,但并不知道后续发展的视频。 “后续还有两段视频。”库迪收起平板,轻轻推开柳如兰的手,“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给你。” 库迪的谈判毫无艺术,直来直去。 不是他不懂。 而是。 他觉得占据主动的自己,没必要绕弯弯。 “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我儿子。”柳如兰脸上的苍白之色稍纵即逝,往后退了两步,压着不安的情绪,尽量平缓语调,“一段无头无尾的视频,就想套路我?大家都是成年人,收起你的小心思。” “是不是套路,你可以选择不信,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库迪有恃无恐,觉得威逼一个母亲,只要利益到位,也没什么合适不合适。 “怎么地,威胁我呗?”事已发生,担心是自然的,但是不能乱了方寸,柳如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然不吃库迪这一激。 她捏了捏手指,指着平板,“就算这是真的又怎样,能说明什么?我甚至可以理解成我儿子他们在捕鱼。” “你的心真大,要是我,我可受不了费舍尔深陷险境的事实。”库迪掌心拍了拍平板,眯起眼缝举在身前,“剩下的两段,就在里面,唾手可得,要与不要,随便你,不过,这一次不要,下一次想拿,就是另外一个价码。” “哦?你想要什么。”柳如兰嘴角扯出一抹略显生硬的弧度,刻意不看平板,眼角扫视着库迪的身后,“或者说,我有什么,值得你惦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并不屑于同我们合作吧。” “和你们的科学家团队合作,我的确没什么兴趣。”库迪冷哼一声,骨子里那种傲慢,就算他刻意掩饰,也让柳如兰看着有点不舒服。 “但是和你们,你们贾家合作,我非常有兴趣。”库迪的话,让柳如兰心头微跳,暗道一句“终于来了”。 她恰到好处地长大嘴,故作惊讶状,“有什么区别?我们不就是贾家。” “nonono。”库迪竖起手指摇了摇,“你们是你们,贾家是贾家,我们仅代表两个家族。” “我说我们都是神裔家族,你信吗?” “信,我怎么不信。”柳如兰嗤鼻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能不能别扯有的没的,你在这里跟我打哈哈,就不怕汉斯端了你的老窝?”柳如兰很清楚库迪打的什么主意,这都是大计划中的一环。 只不过,贾行云那一环,纯属偶然。 “我要寻方令副盘。”库迪眉心跳了跳,加重语气,“是从未离开过南昆山的促织牌。” “你怎么不去死。”柳如兰如被踩中尾巴,假装气急败坏,其实心中已是有了底。 她“恼羞成怒”捏着拳头吼道:“那是我族根本,你要促织牌,跟断了我族活路有什么分别。” 柳如兰竖起手掌,止住库迪想开口说话的动作,欲擒故纵道:“没得谈,就算你把贾行云绑在这里,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得商量。” 库迪抿了抿嘴唇,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柳如兰。 内心疑惑:怎么与情报不符?贾行云为贾家唯一继承人,这小子出事了,他母亲怎么不急? 不是柳如兰不急,而是出身军政柳家的她,天生一颗大心脏。 “你会答应的。”库迪冷哼一声,扬起手中的平板,抬脚就走,“我已派了约翰带人去托普利茨湖救人,放心,只要贾行云被我救到,我保证,会完好无损地给你带回来。” 库迪的话,救人的鼻音咬得很重,意思不言而喻。 他想了想,转身面向柳如兰,“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建立信任的关系,后续视频送给你又何妨,条件我们可以考虑换一个,比如……帮我灭了汉斯这个叛徒。” 库迪将平板抛向柳如兰的方向。 柳如兰心头一紧,正要接过平板。 一声狙击响起。 直接将平板轰成碎片。 第三百一十八章 谁伏击谁,谁知道呢 “谁踏马开的枪。”一直忍着的柳如兰拔出手枪,头都没抬,就精准地射向狙击枪响起的藏身位。 她怒了,是真怒。 全神贯注时刻防备突发事件的李林。 枪声刚起,就以脱兔之姿挡在了柳如兰身后。 他人还未站稳,双手就已交叉拔枪,两把沙漠之鹰砰砰两枪就将隐藏的狙击手从钟楼打下。 狙击手眼眶中弹,半片脑门血肉模糊,倒栽葱砸在地上。 嗵地一声砸地的声音,就像信号弹发射一样。 钟楼各个位置爆发火力扫射。 库迪的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堕落者组成人肉墙将库迪护在身后,边还击边撤退。 “该死的,还击。”库迪矮着身子,拉住一名连中好几弹的堕落者挡在身前,朝身后的园林花园怒吼。 园林内,枪声大作,猛烈的火力朝钟楼倾泻。 看来,汉斯带人从钟楼偷袭,库迪在园林藏兵,也不是没有准备。 柳如兰身手敏捷,连续三个侧滚翻,抄起平板残片,躲在台阶侧面,朝李林打了个手势。 李林点了点头,吹响指哨。 嘭嘭嘭。 三发烟雾弹从小教堂窗口弹出来,完美组成一个战术撤退的烟雾三角。 柳如兰卧倒在地,深深吸气,调整呼吸,趁着烟幕急速爬行。 身侧一声闷响。 李林模糊的身形往后晃了晃,又坚定不移地调整防弹衣,弯腰挡在柳如兰身侧,以身体掩护柳如兰撤退。 “你先撤回去。”柳如兰拍地而起,一发子弹嗖地一声擦着她的额角,差点正中额头。 她惊出一身冷汗,顺势卧倒。 噌噌两声。 小教堂的二楼,从天而降两道举盾的身影。 两贾家内卫,从远高于国内二楼高度的窗口跳下,曲腿一蹬,连缓震都不带消化,就直接藏身于盾后,侧跃扑向柳如兰和李林的方向。 “快撤。”内卫盾牌合在一处,挡在两人身侧,看都不看外面,甩枪就是砰砰砰三枪速射。 六声枪响,击向盾牌的流弹骤然减少。 四人抓住时机,配合娴熟,一闪而入小教堂。 “父亲大人,好机会。”隐藏在园林的费舍尔,接应到库迪,朝钟楼一指,“汉斯不再分兵放冷枪,把人都调到钟楼,更加有利于我们一网打尽。” “也不枉我以身为饵。”库迪用枪管顶了顶偏额,斜眼打量了一眼小教堂刚刚闭合的大门,“汉斯这个蠢货,这么急不可耐就跳出来阻止我,看来他是真的急了。” “父亲大人高明,约谈是假,引诱汉斯的人伏击你才是真,刚好,我们来个反包围,今天就可以全歼对方。”费舍尔抚掌轻笑,眼中一抹厉色,“等约翰取了弗雷德里克的假眼,双匙在手,天穹系统掌握在我们手里,汉斯再有多大的底牌,我们也不怕。” “你说错了一点。”库迪欣慰地点了点头,朝小教堂的方向努嘴,“约谈也不算是假的,不过这一次,我就提了一嘴,重点是引诱汉斯出手。” “柳如兰打得一手好算盘,名义上保持中立,实际上,是想待价而沽,两边讨好。” “这群该死的东方人。”库迪冷哼一声,嗤鼻不屑道:“自以为是的家伙,他们以为会占便宜?等我吃掉汉斯,就我一家的时候,条件就不是现在这个条件。” “开始吧。”库迪扛起脚边一架火箭筒,嘭地射向钟楼,“让汉斯这一脉彻底从菲弗尔家族消失吧,是时候清理掉异教徒了。” 费舍尔举起信号枪,朝天扣响扳机。 随着信号弹的炸响。 城堡周围,一直藏着掖着的大部队,开始朝钟楼合围。 若拉张狂地站在一辆装甲车车顶,踩着车载机枪炮跳进车厢。 她沉默不语,大手一挥,身后七八辆坦克同时加速,从丘陵的方向冲了出去。 东面偏远一点的广场,三架武装直升机盘旋升空,风驰电掣地低空冲向城堡的方向。 莉莉安亲自操作一架直升机,开启空对地瞄准系统,还没到达城堡的上空,就朝钟楼的位置开了一炮。 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 这一炮,没有击中钟楼。 反而离小教堂更近一些。 “低等的渣滓,给你们的警告。”莉莉安拉升直升机,远远地绕着小教堂,按下机载双管机枪。 暴雨倾盆的子弹,激起数不清的弹尘。 这强大火力的密集程度,如果直接朝小教堂一面扫射。 不消几分钟,就能将小教堂射个半塌。 好在莉莉安只是出气,并没有失去理智。 她猖狂大笑,神色狰狞,看到小教堂四周被自己扫射出来的环形弹坑,半跳着咆哮,“牧羊血脉,早晚是我的美食,等着被我们豢养吧。” 园林深处的火箭筒,丘陵方向冲下的坦克炮,天空直升机射下的空对地。 照着钟楼狂轰乱炸,红光冲天,震耳欲聋。 中世纪结构的钟楼,宽厚的石板,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炮火洗礼。 只是三轮饱和攻击。 钟楼就直接被轰成平地。 “汉斯完了。”库迪挽了挽袖,用烫红的枪口点燃雪茄。 他舒服地深滋一口,喔着嘴唇轻吐出一串烟圈。 他抻了抻肘,朝后一挥手,张嘴还没说话,就被费舍尔扑倒在地。 “小心,炮袭。” 费舍尔惊慌的声音,被越来越响的炮弹嘀鸣掩盖。 库迪看着天空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炮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榴弹炮。 十几发榴弹炮的齐射。 “不,这是军队才有的规模,该死的,不可能。”库迪瞬间变身异变者,希望可以抗下这一波榴弹洗礼。 嗵嗵嗵……轰轰轰…… 比之轰击钟楼,更加猛烈的爆炸。 园林火光冲天,一片火海。 就连小教堂也被波及。 一发榴弹砸向顶端,把贾行云几人之前吃火锅的阁楼,轰得稀碎。 不仅榴弹洗地。 若拉的坦克群,也炸了锅,两辆坦克毫无征兆,调转炮口,轰隆两炮,打向身旁的坦克。 她刚抬头想呼叫莉莉安的支持,却发现,莉莉安的直升机,被另外一架直升机咬在身后,疯狂射击。 而剩下的那架直升机。 已冒着浓烟,撞向丘陵,化作一团爆炸的蘑菇云。 谁伏击谁。 不到最后一刻。 谁知道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汉斯合作的对象 “呸……” 若拉调转车载机枪,照着追击莉莉安的直升机扫射过去。 五管转速式重机枪,瞬间怒吼,水银泻地的弹壳铺满黄橙橙一地。 追击的直升机被打得当空爆炸,绽放成一团璀璨的烟花。 莉莉安的直升机也没逃脱追击者死前一击。 一串速射机枪炮将她的直升机打成半残,机舱起火,冒着黑烟,旋转着失去控制。 莉莉安驾驶位直接变身异变者,从天跳下。 咚地一声闷响。 莉莉安砸下的地面,深深窝陷。 她拔出陷入土里的双脚,浑身是血挺身咆哮。 她浑身掺血的白毛,脸上出现褶皱,看不清原样。 四肢变得粗壮,指甲尖锐,脑袋变得微微前突,两颗更加长的牙齿,冒着寒光钻了出来。 这,不是夜袭贾行云的白毛? 她眼睛充血,弯腰做出奔跑的动作。 咚地一声,脚掌狠狠顿地,化作一道残影就肩撞一辆反水的坦克。 坦克被撞得一侧腾空,又重重压了下去。 莉莉安锲而不舍,再次助跑,再次撞击。 她就像一头嗜血的暴龙,不断猛撞钢铁巨兽。 坦克被撞击那侧,一次次上抬腾空,弧度越来越高。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直震得车里的人,七窍流血,神志不清。 撞击的声音突然加重。 坦克外。 若拉变身异变者,加入暴怒的撞击队伍。 只是三个连续的肩撞。 这辆坦克就被若拉和莉莉安撞翻在地。 莉莉安咔嚓一声,掰正骨折的肩头,歪着脖子,有些变态地望着坦克还在转动的履带。 她发泄地怒吼一声,再次跳上侧翻的坦克,双臂握住炮筒,仰天咆哮着生生掰断。 她扛起炮筒,跳下坦克,拖着炮筒,跑得越来越快。 锵的一声巨响。 火星四射。 莉莉安抡起炮筒打铁一样抽歪另外一辆坦克的炮筒。 轰地一声爆炸的声音。 这辆坦克发射的炮弹,还没射出炮筒,就直接炸膛。 炮筒的位置,豁开一个规则不均匀的大豁口。 里面的人,不是被震死,就是全身着火,痛苦惨叫,胡乱瞎串。 莉莉安掏鸟窝一样,从里面抓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张开嘴,咔擦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她贪婪地吮吸,眼中的猩红越来越明显。 她嘴下的人,花朵一样,慢慢枯萎,直接成为一架带皮的骨架。 “咳咳咳……” 被榴弹群火炮洗礼,变成灰烬的园林里。 炮坑中,两个近乎焦糊的人,从黑乎乎冒着火星的残渣中钻了出来。 库迪很惨。 被炸断了一条胳膊,全身的白毛都被烤焦了。 他推开费舍尔的身体,发现一块弹片插在费舍尔脑袋上。 库迪摸了摸断臂的地方,毫不在意地拔出费舍尔头上的弹片。 噗~! 滋滋冒血的声音。 “不要浪费了,用来疗个伤。”库迪抱住费舍尔的脑袋,嘴接龙头水一样吞咽着鲜血。 库迪似乎嫌弃这样太慢,索性抿住费舍尔脑袋伤口的位置,喉头不断蠕动。 “别吸了,给我留点。”费舍尔狠狠推开库迪,捂着开始慢慢愈合的伤口,晃了晃脑袋。 以异变者恐怖的恢复力,被库迪这一阵猛嘬,他也有点眼冒金星的感觉。 库迪舌头舔了舔唇,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盯住费舍尔脑袋的目光。 那种“掰开他的脑袋,吃掉脑仁”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 库迪的断臂,肉眼可见,血肉涌动,不断攀升,看那趋势,不消片刻,一条完好的手臂就会长出来。 “不够,还差点。”库迪默念一句,目光转向三三两两站起来的堕落者。 他慢慢走到一名受伤严重,被轰得只剩半个身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堕落者面前。 库迪手掌摊开,歘地一声插进这名堕落者的脑袋。 随着他曲指回掏。 一团还在隐隐跳动的红白脑浆,就被他塞入嘴中。 其他受伤轻微的堕落者,互相对望一眼,竟然有学有样,毫无感情地扑向那些受了重伤,动弹不得的堕落者,甚至……尸体。 此起彼伏的惨叫。 野兽一般啃噬的声音。 人吃人的画面,在黑乎乎冒着火星的土地中上演。 这一幕。 犹如地狱。 甚至有堕落者为了同一个目标,互相厮打起来。 库迪喉咙发出威胁的嘶吼。 厮打的堕落者才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 城堡周围的乱局,刚有了点明朗的眉目。 被轰成平地的钟楼位置。 掀石推土的声音传来。 “库迪,是你逼我的。”汉斯在不断钻出的人身后,怒吼一声,“今天,我为菲弗尔家族的赎罪而战,你们,这些吃人的恶魔,统统都该下地狱。” 汉斯,没有变身,他的人也不是异变者。 这些人,从不知何时挖掘的地道口,蜂拥而出。 他们打扮复古,穿着合甲,脖子的位置,还用金属软圈掩盖。 他们手上,一手持枪,一手持匕首,呐喊着冲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汉斯眼露骇然,连续急促说出几个不可能,“驱魔骑士,不是……不是死绝了吗。” “杀。”费舍尔一声咆哮,冲在堕落者队伍的前面,直接扑向驱魔骑士。 两者短兵相接,一轮互射。 费舍尔惊讶地发现,特制的银弹,居然穿透了自己的手臂,那伤口,虽然也在愈合,但是速度无限缓慢,竟然有不受控制的趋势。 堕落者就没有费舍尔这么强大的体魄。 瞬间被打死好几个。 受伤的堕落者,痛苦地抱着伤口,惊恐地发现,伤口冒着白烟,化脓一样在腐朽。 致命的还在后面。 驱魔骑士手中的特制匕首,一触即收。 他们不讲究一击致命,只追求以最小的代价换来堕落者负伤。 “叛徒,叛徒,叛徒。”库迪恼羞成怒,抓飞两个驱魔骑士,凶狠的目光远远盯着神情复杂的汉斯,“灵魂被腐朽的叛徒,你是菲弗尔家族的耻辱。” “是你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汉斯嘴中喃喃低语,突又大声咆哮,“我查到了,我亲爱的妻子,只不过是普通人的米雅,就因为撞见你们恶心的吃人的秘密,你就挖了她的眼睛,你们这些肮脏的,坏了菲弗尔家族血脉的恶魔,才应该统统消失。” “菲弗尔家族血脉是高贵的存在,所有人都是我们的奴仆。”若拉带人从侧面冲进战局,听到汉斯的咆哮,出言呵斥,“你的妻子,只不过是下贱的血脉,弗雷德里克是不纯的杂种,你们这一脉,玷污了家族血脉的纯洁,才是消失的存在。” “汉斯叔叔。”浑身血污,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莉莉安,吮吸着手指上的鲜血,歪着脖子,一抽一抽地低语,“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米雅是驱魔骑士派来得卧底,你爱上不该爱的人,活该,活该,活该。她呀,眼睛是父亲挖的,掏空她心脏的人,是我呀,你可爱的小侄女。” 第三百二十章 米雅的眼泪 她有些变态地咧嘴伸舌,砸吧着嘴,“我现在都还能清楚地记得那美妙的味道,我很期待,你的味道,会不会更加美妙。” 莉莉安呵呵冷笑,完全不做防御,冲进人群,横冲直撞。 驱魔骑士和堕落者半斤八两,打得难分难解。 两边都杀红了眼,完全不惜命。 随着库迪、费舍尔、若拉、莉莉安这四个首领级异变者的加入,驱魔骑士越来越吃力。 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一往无前。 这个誓要铲除邪恶,在二战中就跟以梅登为首的堕落者部队,纠缠不休的驱魔组织,从来不缺赴死的勇气。 “为了米雅姑妈。”一声愤怒的咆哮。 驱魔骑士中突然出现一名堕落者。 他的堕落变化,明显异与寻常的堕落者。 介于异变者和堕落者之间,比异变者弱小,比堕落者强大。 这名堕落者,眼瞳带浅褐,左眼下有一浅浅的泪痣。 他的脸色还带着隐隐的赤红,鬓毛脸庞处有那种带着天然斑,看上去似乎颗粒感的点状肌肤。 他,正是索普小镇,小酒馆里的酒保——维尔塔。 “维尔塔,我这么器重你,你居然反我。”费舍尔一拳击中维尔塔的胸口,肋骨断裂的声音瞬间响起。 维尔塔双手按住费舍尔的手臂,狠狠一掰,怒吼道:“梅契耶夫祖父曾经教导我们,正义的光,在心中,不在表面,以驱魔骑士的身份成为堕落者也好,至少更加了解恶魔的弱点。” “我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米雅姑妈报仇,去死吧,恶魔。”维尔塔抱住费舍尔的手臂,狠狠箍向他的腰,完全不顾他另外一只手插向心脏位置的锋利指刃。 指刃锋利,透胸而过。 维尔塔咳着鲜血,用肌肉夹紧费舍尔的手臂,让他抽离不得。 他狰狞地掀开衣服,冒着火星的炸药滋滋作响。 “嘿嘿,你们的弱点,我找到了。”维尔塔狠狠盯着费舍尔慌乱抽离手臂的动作,嘴里喷着鲜血,急促吼道:“你抽不掉的,为了驱魔骑士,为了梅契耶夫,为了米雅……乌拉。” 轰隆隆…… 特制的混合银质物的炸药,猛烈爆炸。 爆炸中心。 血肉飘零,噼里啪啦,下起腥风血雨。 维尔塔抱着费舍尔。 同归于尽。 贾行云估计死也想不到。 1945年湖底那一咬,梅契耶夫整个家族,都成了潜伏者的存在。 所以。 那重生经历,真如他所判断的那样,只是幻境? “好孩子,你不会白死的。”汉斯默默闭上眼睛,两道泪痕滑落。 他端起冲锋枪,哒哒哒愤怒地发泄心中的悲伤。 “费舍尔!”库迪凄厉惨叫,捧起爆炸中心混着血肉的土壤,撕心裂肺。 “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库迪仰天嘶吼,脚下蹬地,一条直线冲向汉斯的方向。 一路上,不管是堕落者还是驱魔骑士,统统被他抛向半空。 他猩红双眼,鼓着眼睛,挂着粘稠液体的锯齿,每一次低头,都撕扯掉一片血肉。 所过之处,浓郁的血痕。 汉斯硬压变身的冲动,手中的冲锋枪,换了一个又一个弹夹。 他站在原地,看着库迪暴戾的身影越来越近,眼中充满平静。 “米雅,你放心,就算死,我也不会变成异变者。”汉斯喃喃低语,手中的冲锋枪变得滚烫,焦糊的肉味丝毫没有影响他坚定的信念。 他答应过妻子,永远不做恶魔。 嗵地一声。 库迪举着一具驱魔骑士的尸体将汉斯砸倒。 他抠着身上密密麻麻的子弹,边走边仍,盯着晃晃悠悠爬起来的汉斯,吼道:“变身啊,你这个懦夫,用菲弗尔家族的方式,咬掉对方的喉咙。” “我以拥有这种血脉而感到耻辱。”汉斯将一口血水呸在地上,擦着嘴角,深吸口气,“我秘密研究过,始祖不是人,是恶魔,是妄想奴役地球人的异星人。” “哪又如何?”库迪自恋地舔了舔自己手臂上的血,指了指伤口慢慢愈合的地方,“神裔血脉,我们是高贵的存在,是神域降临后,统治阶级的存在。” “我不想和你说话,我觉得恶心。”汉斯扯开胸襟,歪了歪脑袋,指着脖子的位置,“来,咬我,咬死我,我迫不及待想上天堂跟亲爱的米雅重逢。” “想死?”库迪原地消失,快速挥舞利爪,“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汉斯一动不动,任由库迪疯狂地在身上划出无数道血痕。 不消片刻。 他就成了一具血人。 看着伤口不断裂开,又不断复原,汉斯的内心,依旧平静无波。 暴怒的库迪。 静立的汉斯。 违和的一幕,在越来越小的战场上,显得尤为诡异。 战圈渐小。 堕落者损失惨重。 以几乎死亡殆尽的代价,终于团灭驱魔骑士。 场中。 除了少量的堕落者。 就是浑身是血,犹如鬼怪的若拉和莉莉安。 “跟这个叛徒废什么劲,让我送他下地狱。”若拉扑向血人一般,站立不倒的汉斯,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在他脖子上。 若拉贪婪地吮吸着,兴奋得差点尖叫。 同级的异变者血脉,让她欲罢不能。 突然。 若拉眼球迸裂,推开汉斯,抱着脑袋咆哮不已。 “该死的,你在血液里掺了什么鬼东西。” “呵呵呵,赫赫赫。”汉斯摇摇晃晃,按住流血不止的脖子,气若游丝,“我是博士啊,醉心研究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怎么样,死神的味道不错吧。” 他举了举手中一根空空的针管,狠狠捏碎,“腐蚀病毒,我取名米雅的眼泪,赫赫赫……” 汉斯流淌的血,慢慢变得腥臭,肉眼可见,如同淋了硫酸一样不断腐朽。 若拉抠着自己的喉咙,全身起了红肿。 她跪地翻滚,不消片刻,红肿渐渐肿大,爆破一般,霹雳啪哒炸响。 这响声连成一片。 若拉像炮仗投入稀泥一般,血肉翻涌。 她满脸肿胀,不断炸开,声音都变得诡异。 她艰难举手,喉咙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救我……救我。” 哗啦。 若拉的身体慢慢消融,直接散架。 她的骨架保持跪拜举手的动作,一点点变成脓水。 汉斯同样越来越小,原地化作一摊血水。 目睹一切得库迪和莉莉安,隐隐发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眼中是深深的忌惮。 “炮……炮团。”莉莉安心有余悸地望向面如死灰的库迪,说话都不太利索,“汉斯的炮团。” “放心吧,汉斯跟该死的驱魔骑士合作,我早就买通了极北之地的图勒佣兵团,西科夫的人,这时候应该团灭了炮兵团吧。”库迪心情低落地望着两摊血水,神情复杂。 这一役。 菲弗尔家族,损失惨重。 连家族继承人——费舍尔,都死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库迪捏了捏手指,转身阴沉地盯着小教堂,喃喃道:“现在该你们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消失的炮团和贾家人 “刚才没玩够,现在才是正菜。”莉莉安舔着手上的血污,舒服地伸腰。 若拉的死,费舍尔的死,似乎在她心中没留下任何阴影。 她污秽的身体,全身出现裂纹。 皱褶的皮肤层层脱落。 就像脱去一层异变者的皮囊。 噗嗤抖落的声音。 莉莉安的后背,一对紫色的肉翅慢慢展开。 她如同新生,眼中泛起竖瞳。 “还是这个形态最舒服。”莉莉安摸着光滑洁白的肌肤,高高在上的眼神,就连库迪看着也生出一股胆怯。 他不敢与之对视,望向小教堂的大门,“莉莉安,始祖重伤未愈,后面靠你了。” “请叫我圣女。”莉莉安傲然之色,脸色愈发张狂,“父亲大人,你要明白,返祖的我,是更加高级的存在,比如,我能这样。” 莉莉安挑了挑眉,双眼一瞪,两道雷电之光从她眼中直射小教堂大门。 大门轰隆一声巨响。 烟消云散后,偌大一个融化的门洞。 库迪眼神微缩,脸上阴晴不定,捏着的拳头,慢慢散开。 他垂首低眉,单膝跪在莉莉安身前,“是的,我尊敬的圣女。” “赐福于你。”莉莉安居高临下,按住库迪的头,挤破手指,一滴血液送入他的嘴中。 “无穷无尽的能量,莉……圣女,愿神王与您同在。”库迪眯着眼,感受血液喷薄的能量冲击。 他舒服得全身刚长出来的白毫,都在抖动。 “有了贾家主母作为筹码,接下来,是时候彰显我们的诚意了,去吧,我的父亲大人。”莉莉安指着破门的位置,挥手差遣库迪的手势,犹如在指挥一条猎犬。 “遵命。”库迪咬着后槽牙,起身带着堕落者扑进小教堂。 这一次接触。 他觉得,不叫谈判,叫……下命令。 看着所有堕落者小心翼翼绕过自己,冲击小教堂。 莉莉安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她将紫色翅膀,包裹在身前,自恋地抚摸着,眼中尽是痴迷。 “弗雷德里克,就剩你这个杂种了,我会好好享用你这道美味的。”莉莉安舔着唇,痴迷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霾。 她咬牙切齿地展开双翅,眼中竖瞳横竖翻滚,心情暴躁地低语,“还有该死的贾行云,那夜带给我的耻辱,我要慢慢洗刷,我要把你养成人畜,每天吸你的血,片你的肉,放心,你不会让你死的,怎么舍得,我的新鲜美味。” “什么情况。”莉莉安望着库迪等人一去不回的小教堂,左等右等,不见动静。 “是不把我这个圣女,放在眼里吗?”莉莉安眯着眼,脸上阴晴不定地盯着小教堂,“就算你是我的父亲,忤逆我的意,我也不会宽恕你的。” 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好奇,慢条斯理地踱步走进小教堂。 教堂中心,库迪等人围成一圈,默不作声,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咳咳……”莉莉安觉得不说话,用咳嗽提醒库迪,比较适合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见没人回应。 莉莉安愤怒地拉起身前的堕落者抛向半空。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深深的地洞出现在莉莉安的身前。 “什么意思?谁能告诉我什么意思?” “这么大一个地洞,掘土的土壤呢,这么多天,就没人发现?” 莉莉安暴怒地连续将几名堕落者推进地洞,判断道:“给我追,不可能跑远。” 库迪张了张嘴,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 他默默后退几步,重心朝后倾斜。 被推进地洞的堕落者,还没走几步,就踩上地雷。 轰隆隆几声。 塌陷的小教堂。 只跑出来两道人影。 灰头灰脸的库迪和气急败坏的莉莉安。 两人还没喘匀气。 山呼海啸的炮弹又铺天盖地,从天而降。 “炮团怎么回事?” 库迪疑惑的声音,被数不清的轰鸣掩盖。 整个菲弗尔城堡,火力全覆盖。 只怕炮击过后。 菲弗尔城堡,从此将从地图上抹去。 小教堂的贾家人,怎么会消失了? 那个地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炮团不是被图勒佣兵团接管了吗,怎么又以库迪为攻击目标了? 我们把时间拉回到几小时前的托普利茨湖。 “呃……我们好像错过了什么。”银枪在手的贾瑞知出现在水中琥珀宫的地方。 他翻挑着还算新鲜的各种尸体,五味杂陈。 “我的养鱼湖,怎么成这样了。”贾福背着双手,佝偻着身躯,愁眉不展,来回踱步,“贾小子,真能折腾。” 他吸了吸鼻,紧蹙的眉渐渐舒展,“嗯,不一样的味道,与骨钱令副盘同出一脉,看来时空轮现世了。” “噢?福爷,您是说,臭小子,狗屎运大爆发,得到时空轮了?”贾瑞知拍了拍胸前的促织牌,眼神灼灼道:“八块副盘尽在我手,请君入瓮的计划,是不是可以实施了。” 贾福摆了摆手,摸着胡须沉吟片刻,“不急不急,既然湖鱼不见了,先去和贾小子汇合。” 贾瑞知一听,脸立马拉了下来,“兔崽子,在索普小镇,玩得正嗨,要不是柳嫣给我打了通电话,我还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离这不远,走吧,瞧瞧去,看他玩什么。” 贾瑞知口中的玩。 在贾行云眼里,那叫拼命。 话说。 抬着伤重的蒋飞进入索普小镇的贾行云等人。 刚进入小镇就遭了埋伏。 暴熊兽人,莽得一塌糊涂。 个个扛着那种反坦克炮,二话不说,照着贾行云的方向一顿猛轰。 贾行云身前一道黝黑的旋转黑洞,尽数“吃掉”直面而来的炮火。 数枚反坦克炮落在四周,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熊……熊人。”贾行云想都不用想,这些牛高马大的家伙,跟尼古拉斯的猩猩部队一样,都是隶属极北之地。 “好气啊。”柳嫣扔掉手中早已没有子弹得冲锋枪,拔出匕首,跃跃欲试。 “别冲动,对面的是西科夫的图勒佣兵团,业界冠以杀神的名号。”弗雷德里克趴在地上,捂着耳朵,张嘴大声嚷嚷,“等下让我出面,我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能用钱解决问题。” 第三百二十二章 梅契耶夫的后代 “不用想,肯定是库迪雇佣的对方,你觉得,你出得起多大的价钱能让对方撕毁库迪的雇佣协议。”贾行云看到这群莽夫弃了武器,咆哮着冲了过来,手中荷瓣剑身前一亮,“这个时候,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 “照顾好自己。”贾行云嗖地一声,冲进暴熊队伍,刚举起荷瓣剑就听到一声奇怪的怒吼。 这声怒吼下。 所有的暴熊刹车一般踩在地面,滑行老远,才堪堪收住冲锋的身躯。 有的人,一时刹不住车,侧翻在地,连滚带爬。 那庞大的身躯,滑稽的表情。 真像一头憨憨的狗熊栽倒在地上打滚。 “……” 举着荷瓣剑的贾行云顿时无从下手,愣愣地看着一头暴熊滚在自己的脚边,愣是收住了砍下去的冲动。 这暴熊四仰八叉,用背拱了拱地,摸着头朝贾行云憨笑,“那个,拉我一把呗。” 贾行云感觉,怎么就这么不真实。 他居然在这个憨批脸上,看到了羞赧。 贾行云鬼使神差地茫然点头,伸手拉了憨批一把。 这憨批扣了扣头,不好意思朝贾行云笑了笑,坐在地上,双拳捏起,憋红着脸,跟便秘一样。 “那个……”贾行云实在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他刚开口,就被一个硕大的熊掌盖住视线,“等等,马上就好。” 便秘的暴熊,哼唧了半天。 终于。 泄气一般。 渐渐恢复人样。 “你好,我叫西科夫。”憨批不憨,长相反而有点凶神恶煞的意思。 “我们认识吗?为什么埋伏我?”贾行云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轻轻拍开西科夫递来的手。 “我不认识你,我看过你的画像,我认识你。”西科夫说的莫名其妙,让贾行云怀疑自己遇到个神经病。 “祖父有家训,你是我们的引路人。”西科夫补充的话,让贾行云更加疑惑了。 嘶…… 贾行云倒抽一口凉气,那种不真实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他用怀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西科夫的侧脸,用不太确定的疑问语气道:“你祖父,是梅契耶夫?” “是的是的,我秉承祖父遗训,在极北之地做潜伏者。”西科夫眼前一亮,突又暗了下去,低语道:“米雅姑妈和维尔塔都进了神通学会做潜伏者,我们信奉:正义的光,在心中,不在表面,以驱魔骑士的身份成为恶魔也好,至少更加了解恶魔的弱点。” 贾行云风中凌乱。 这话是自己1945年,呃,记忆中的前不久对梅契耶夫说过的。 想不到。 竟造就了一个潜伏者家族。 “米雅姑妈爱上了汉斯,最后死在菲弗尔城堡,说起来,弗雷德里克。”西科夫朝后方喊了一嗓子,“我们算是亲戚。” “亲戚?怎么没听母亲说过。”弗雷德里克从藏身处走出来,摸着脖子搓了搓,突然正色道:“不对,刚才你为什么袭击我们。” 西科夫脸色变了好几次,咬着牙音道:“米雅姑妈在你们家惨死,我当然对菲弗尔家族的人恨之入骨,有证据显示,米雅姑妈的死,是库迪亲手所为。” 他捏了捏手指,指着贾行云,轻语一声,“菲弗尔家族的人,不包括你,哦,细细算来,你算不得菲弗尔家族的人。” “怎么可能!”弗雷德里克身形晃了晃,喃喃道:“不是说死于病毒感染吗,怎么会?” 贾行云拍了拍弗雷德里克的肩,叹息一声,也不知如何安慰。 他从西科夫的话中,听出很多不寻常的信息。 “梅契耶夫和梅登结缘于湖底基地,他受他……我,影响,终身致力于潜伏事业,我能理解。”贾行云在你我之间拗口地切换着,他相信就算自己不明说,西科夫也应该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老实说,梅登是梅登,我是我,你是怎么判断我就是他的。” 西科夫点了点头,脸上忧色稍纵即逝。 他望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弗雷德里克,朝贾行云努嘴,示意接下来的话,只适合两个人交谈。 贾行云想了想,暗道:西科夫在手,不怕他耍花样,当务之急是救治蒋飞。 他指了指蒋飞,朝西科夫说道:“我这位兄弟,受了重伤,你不嫌麻烦的话,拜托你。” “不麻烦。”西科夫朝佣兵团招手,两名团员直接原地装好拆卸式担架,火急火燎地抬着蒋飞往镇上的医院飞奔而去。 这鲁莽的性子,贾行云很不放心。 柳嫣眨了眨眼,和贾行云打了声招呼,跟了过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走到一旁的贾行云推开西科夫递来的雪茄,摆了摆手,“谢谢,不会。” 西科夫点燃雪茄,熏了熏,也不抽,从腰袋抽出一个结绳的画卷,抛给贾行云,“自己看。” 贾行云展开画卷,入眼是十几张惟妙惟肖的画像。 准确的说,是推理性质的画像。 最早一副就是二战时期,湖底贾行云重生成梅登的样子。 而最后一副,贾行云很诧异,正正好,是自己现在的模样。 “很诧异对吧。”西科夫嘬了口雪茄,慢慢吐出烟圈。 他扇了扇烟雾,眼中露出追忆。 “祖父有段时间神神叨叨,嘴里尽是穿越,重生,传送这种别人理解不了的词汇。” “我翻看过祖父的笔记,上面详细记载了那次湖底大爆炸。” “他提及那段诡异的经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次大爆炸后,他以为自己死了,醒来却发现已是十年后。” “他穷极一生,得出身陷时空漩涡的结论,并且笃定梅登不是真正的梅登,而是一个重生者,也就是你。”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别人,就凭这画像?”贾行云没想到梅契耶夫还有这般经历,他被时空漩涡,送到了十年以后。 “你忘了,祖父曾经是你的种子,他寻着那种血脉的感觉,曾经去东方硬闯过南昆山。”西科夫摸了摸鼻头,有些好笑道:“不过,被人揍得不轻,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没错,我揍的。” 懒洋洋得声音,苍老中带着随意,让贾行云虎躯一震。 他机械地转头,眼露不可思议,伸出手指点着慢慢走来的老人和中年人,张大嘴巴,叫了几声,都给堵在了嗓子眼。 第三百二十三章 蝴蝶效应 “祖师爷。” 西科夫对着贾福抱拳鞠躬,毕恭毕敬的模样。 让贾行云眼皮情不自禁抽了抽。 祖师爷? 福爷是西科夫的祖师爷? 莫非在南昆山,被福爷揍得生活差点不能自理的梅契耶夫,是他的徒弟? “嗯,乖。”贾福泰然受之的自在模样,可见他跟西科夫早就认识,并且还很熟。 “不用诧异了。”贾瑞知很满意贾行云一脸愕然的样子。 他重重一拳擂在贾行云胸口位置,“好小子,没死就好。” “您可真是我亲爹,就不盼点我好。”贾行云装模作样,配合贾瑞知的拳劲攀上退后几步,摇头不解,“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种因果循环,时空错乱的感觉。” “这话说来就长了。”贾福伸手接过西科夫递来的雪茄,嘬了一口,还不忘伸出巴掌去摸西科夫的脑袋。 西科夫两米左右的大高个,为了让贾福摸得顺手,恭顺地蹲在他身旁。 贾行云竟然在这个凶神恶煞的憨批眼中,看到了感动的泪花。 贾福拍了拍西科夫的头,指着他淡淡开口: “他的祖父,梅契耶夫当初找上南昆山,满嘴都是别人理解不了的胡言乱语,自然被外卫重点照顾了。” “不过这小子有点本事,变身堕落者横冲直撞,硬是被他突破了一线天。” “呵呵,不过想要冲进内卫把守的云天海庄园,自然没那么容易。” “那天,我刚好有点兴趣,就陪他玩了会,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夸张了点,嗯,反正就是动弹不得的意思。” “谁知这家伙,硬气得很,嚷嚷着要见贾行云,呵呵,那时候,你妈刚怀上你,还没你呢。”贾福冲着贾行云眨了眨眼,手指点了点贾瑞知的方向,“就连你爸都跟你现在差不多大。” “说起来,贾行云这个名字,还是梅契耶夫以死做威胁,非要我们给你取的。”贾瑞知接过贾福的话,有些好笑地摸了摸下巴,“当时,小兰挺着个孕肚,梅契耶夫指着她,确切的说,是对着肚子里的你,咚咚磕头,额头都破了。” 贾行云只差扶额,搞半天,自己原来不叫贾行云,是梅契耶夫的坚持,才叫了这个名字。 那到底是自己重生到二战影响了梅契耶夫,还是梅契耶夫回来到南昆山影响了自己。 这成了一桩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扯不清的问题。 “随着梅契耶夫匪夷所思的解释,特别是对托普利茨湖湖底基地的细说,我们总算理解了一些东西。”贾福摆了摆手,好像中间吞咽掉很多话,“总之,他的话,和我们谋划了很久的一些东西,不谋而合。” “后来,梅契耶夫被我收为挂名弟子,在南昆山跟了我一段日子,直至贾小子你出世。” “你出世的当晚,梅契耶夫的堕落者印记就应激苏醒,迎来了一次不算彻底的返祖血脉觉醒。” “我们对其进行研究溯源,这种血脉具有两面性,一面可以造就异变者,一面能造就兽人,这就是所谓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的依仗。” “最后我们得出结论,这两个历史上搞风搞雨的组织,创始人是同一个人,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就是菲弗尔家族的始祖温斯洛。” “明白了。”贾行云总算想通,为什么梅契耶夫是堕落者,而西科夫却是兽人。 原来是他经过一次返祖,从堕落者升级了,其后代血脉中,能同时出现异变者和兽人的血脉。 “嗯,隔代遗传最为明显。”西科夫举手插了一嘴,“米雅姑妈就是普通人,堂弟维尔塔和我,一个是不纯异变者,一个是不纯兽人,所以,表弟去了神通学会做潜伏者,而我则去了极北之地。” “祖师爷曾经找到我,在他的暗中帮助下,我掌控了图勒佣兵团,是插进敌人内部的一颗钉子。” “据我这么多年收集的情报,极北之地走的是海洋路线,很多海盗,都有他们的影子。” “你做的不错,这几年,海盗没有以前那么猖狂,你的功劳功不可没。”贾福夸了西科夫一声,顺带赞了梅契耶夫一嘴,“算我没白疼梅契耶夫这个老外徒弟。” “还是祖师爷你教导得好。”西科夫咧嘴一笑,又叹息道:“可惜,祖父再也不能孝敬您老人家了。” “梅契耶夫……他?”贾行云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贾行云没想到,梅契耶夫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湖底基地短暂的交集,后来还会发生这么多故事。 他也没想到。 当初只是单纯的不想梅契耶夫,接受不了成为“梅登”种子的事实,而说出来的那番话,居然不仅影响了他的一生,甚至还影响了他的整个家族。 这就是所谓改变了历史的蝴蝶效应吧。 西科夫神色一暗,勉强挤出笑容,深深盯了一眼脸色剧变的弗雷德里克,“米雅姑妈染病去世的消息传来,祖父笃定她是被人害死的,曾经带人潜入菲弗尔城堡寻找真相,结果事情败露,被城堡的天穹系统,炸成了肉糜。” “不……”弗雷德里克脸色苍白,抱着脑袋痛苦地跪在地上,惨叫一声。 他双手伸在眼前,无声的眼泪直线滑落,抽泣着喃喃道:“怎么会,怎么可能,那一晚的敌袭,竟然是……是……外祖父。” “我亲手……畜生,畜生。”弗雷德里克捶胸顿足,扣出自己的假眼仍在地上,狠狠脚踹,“该死的密匙,该死的天穹系统。” “怨不得你。”西科夫止住弗雷德里克的动作,黯然摇头,“这是作为潜伏者的宿命,米雅姑妈是注定不会把真实身世告诉菲弗尔家族的。” “不过,我可以肯定,汉斯姑父对姑妈是真心的,他通过蛛丝马迹,曾经查到了维尔塔,不仅帮他隐瞒身份,还帮他取得了费舍尔得信任。” “说到这,我有很重要的情报要分享。”西科夫拍着自己的脑袋,懊恼地嘟囔一声“差点误事”。 “斯蒂芬探险队曾经在托普利茨湖营地被人夜袭。”西科夫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补充道:“我和维尔塔的人做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再等等,再等等 西科夫竖起手掌止住其他人插话的眼神,继续说道: “我们曾接到指示,在索普小镇待命,等到你们探湖归来,配合约翰的人,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那个受了重伤的人。”西科夫比划着方才蒋飞的样子,“突然掉进营地,识破了约翰的计划,我和维尔塔暗中助他,放了他一条生路。” 原来是这样。 贾行云心中暗道:难怪蒋飞还能在约翰手中,从营地抢到三条快艇,原来是西科夫他们的帮忙。 “没过多久,菲弗尔城堡内乱的消息就传了过来,维尔塔担心姑父的安全,先一步回去支援,而我……收到库迪的这条短信。” 西科夫拿出手机,在收件箱里点开库迪发来的短信:一千万欧,买弗雷德里克一条命。 下面是一条西科夫的回信:两千万欧。 紧接着是库迪的回信:我给你三千万,带着你的人,杀回城堡驰援我。 西科夫打了一串省略号,后面加了一条:要死人的活?五千万不二价。 差不多隔了五分钟,才是库迪的回信:成交。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弗雷德里克满脸惆怅,忧心忡忡地问道:“那我父亲?” “我妈呢?贾家人呢?”贾行云比弗雷德里克更急,满目焦色地揪起西科夫的衣襟,又狠狠放下,转向贾瑞知的方向,“爸……我……” “不急,计划之中。”贾瑞知拍了拍胸前的促织牌,淡然地给了贾行云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我和福爷之所以提前很久坐火车,而不是坐飞机,就是因为要带着虫豸军团,这个时候,金甲虫群的地洞,应该挖到小教堂地下了。” “顺带提一句。”贾瑞知瞟了一眼同样焦急的弗雷德里克,“你父亲也不是没有准备,我们的金甲虫,发现了复杂的地下迷宫,里面都是你父亲的人,看来,他也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 “那就好。”弗雷德里克拍了拍胸口,手忙脚乱地把假眼又装了回去。 他捂着假眼的位置,揉了揉,拔腿就走,“想都不用想,若拉、莉莉安肯定是站在库迪一方,父亲独木难支,我要回去支援。” “你就靠两条腿?”贾行云慢跑几步,拉住弗雷德里克,朝西科夫点头,“既然库迪委托你捣毁汉斯的炮团,说明汉斯暂时占优,否则也不会急着答应西科夫连续几次的坐地起价。” “这是个机会,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贾行云处变不惊的样子,让对望一眼的贾瑞知和贾福微笑点头。 两人走到一旁,窃窃低语。 “让年轻人玩玩?” “那我们的计划?” “温斯洛?福爷放心,菲弗尔家族陵墓在虫豸军团监控中。” “那个重伤未愈的鸟人,还不值得我上心,我是怕这么大动静,会惊动当地政府。” “说起来真是作茧自缚,库迪为了私欲,买了个联合演习的名额,城堡的枪炮声,会被官方定义为部队实弹演练。” “那行吧,虫豸军团交给小贾,让他练练手。”贾福微微叹息,不知想到什么,复又摇头,“那一天早晚会来,不趁现在,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福爷,不用这么悲观吧。”贾瑞知解下促织牌,在手中摩挲,朝望来的贾行云招手,“您和几位老祖谋划了这么久,我不信,我们会输。” “你不懂,时代变了。”贾福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心中默念,“现在是末法时代啊。” “爸,福爷。”贾行云的目光汇集在促织牌上。 这副盘骨质灰白,一道似蟋蟀又似天牛的兽纹,以仰天咆哮的身姿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他胸中如遭重锤,骨钱令纹身渴望融为一体的感觉越发强烈。 数不清模糊的呢喃低语在他耳边响起。 这种呢喃让他意识陷入混沌,组成一种灵魂撕扯的感觉。 哚的一声轻响。 贾行云晃了晃身形,瞬间清醒,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下意识伸了出去。 “看来还不是时候。”贾福皱了皱眉,轻哚一声,清醒贾行云的意识。 他伸手挡住贾行云的手掌,握在掌心,默默感受。 须臾之间。 贾行云似陷入一方天地。 一方比当初小和尚用因果眼带入的地方,更飘渺的天地。 道不清,说不明,看不透。 贾行云就像即将睁眼的婴儿,迫切想要堪破眼前的迷雾。 只是一霎。 他又回到现实。 贾福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手掌。 “福爷?” 贾福举起手,止住欲言又止的贾行云,“再等等,再等等。” 等什么? 贾福陷入沉思的低语,让贾行云不明所以。 “嗯,再等等。”贾瑞知想了想,收起促织牌放进胸前。 贾行云看着两人哑谜一般,完全摸不着头脑,“等什么?解开八块副盘的秘密?” “这样,让虫豸军团辅助你,你放心的去吧。”贾福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向贾瑞知,“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我们有我们的玩法,来都来了,介不介意陪我这个老不死的去见见几个老朋友。” “福爷差遣,义不容辞。”贾瑞知看了一眼有些牙痛的贾行云,拍了一把他的脑门,“别想太多,容易少年白。” “喂,爸,我都……”贾行云话还没说完,脚下一歪,土包隆起,悉悉索索的大量金甲虫破土而出。 “比坐飞机还快。”贾瑞知打了个响指,不等贾行云反驳,金甲虫包裹住贾行云、弗雷德里克、西科夫还有佣兵团的人钻入地下。 “爸,福爷。” 地洞传来贾行云含糊不清的抗议。 贾瑞知攥了攥手中的银枪,有些好笑,“福爷,您说,这三小子,以后会不会见着金甲虫就绕道走。” “我估计会。”贾福扯了扯胡须,手中轻碾,想到好笑处,痴笑道:“当年,我第一次被金甲虫带着在地底穿梭,可是把我晃吐过。” “哈哈哈……” 两阵爽朗的大笑。 这一老一中年,再次被金甲虫包裹陷入地底。 第三百二十五章 金甲虫群的转运 金甲虫。 颜色金黄。 一片片,犹如金灿灿的麦田。 当然。 如果不是流动的话。 会更美。 被金甲虫流动液体一般裹着在地底穿梭的贾行云。 吐了。 吐得天昏地暗。 这裹成球状的玩意。 完全不顾里面有没有人。 速度快得,风驰电掣来形容都算慢。 见过开彩票号码那种转动的机器吗。 金甲虫裹成的样子,就是那台机器。 贾行云就像机器中的球。 开彩票时的那种转动速度,再加快个千百倍。 就是贾行云现在的处境。 如果单单是这样,还能忍的话。 那金甲虫速度起来互相摩擦,产生的那种越来越燥热的气味,就太踏马难受了。 这味道。 不好形容。 打屁虫那种味道,细细想来,这一刻都像是美味。 贾行云体会着什么叫生不如死。 差点产生荷瓣剑齐出,毁灭一切的冲动想法。 不过。 他忍住了。 其实,不是忍不忍得住的问题。 是完全没多余的精力施展。 稍微分心。 就,又吐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反正。 贾行云觉得自己快死了。 时间漫长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脑子都快浆糊一样,意识都模糊了。 金甲虫群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流水一般脱离贾行云的身体。 它们并没有散去。 静静地警戒在四周。 等待贾行云的下一步指示。 促织牌拥有者贾瑞知,给虫豸军团下过一个命令,简单的五个字:听贾行云的。 贾行云。 死人一样。 瘫在地上。 缓了许久。 才捂着恶心的胸口,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除了他。 最先站起来的是吐得似乎瘦了一圈的西科夫。 接着就是站起来又跌跌撞撞倒下,倒下又撅着屁股站起来,又倒下的弗雷德里克。 佣兵团的其他人。 反应各一。 狼哭鬼嚎的。 哭爹骂娘的。 痴痴傻笑的。 十几个两米左右的大个,精神萎靡得不成样子。 “吱吱吱……”每人身边出现一个手舞足蹈的金甲虫。 它们引起对方的注意后,缓缓后撤。 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药丸留在原地。 “原来如此,难怪。”贾行云释然了,就说嘛,家里怎么可能没点后手,就这样一次群传,人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战斗力。 他捡起药丸,咬在嘴中,噗地一声又吐了出来。 这苦涩味,熏得他眼泪、涎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坑娃啊,老爸。”贾行云心底的话直接喊了出来,惊喜地发现,药到病除,立竿见影。 贾行云活动活动手指,扭了扭脖子,精气神反而更佳。 “非常有效,兄弟们,速度。” 还在踌躇的弗雷德里克等人,见到贾行云生龙活虎的样子,满怀希望地塞药入嘴。 又是一阵叽哇鬼叫。 双重“享受”,简直让人怀疑人生。 “你爸……”弗雷德里克猛咽口水,朝贾行云竖起拇指,眼中是深深的忌惮,“是个狠人。” “不要出声。”西科夫侧了侧耳朵,耳朵轻轻扇动。 那种兽类的天赋被他发挥到极致。 他吸了吸鼻,蹙眉道:“外面有坦克,直升机,装甲车……” “厉害啊,光听听,闻闻就知道?”弗雷德里克嘴巴喔成一个圆,惊讶得口水都差点掉出来。 “差不多。” 贾行云淡淡的语气,让弗雷德里克佩服不已:米斯大人,也是恐怖如斯。 “看看我们所处的环境。”贾行云揪着弗雷德里克的头,别向后方,“应该是一处军事装备的仓库,咯,半废弃的直升机。” 仓库很空旷。 除了一架拆去设备的直升机,还有很多蒙上厚厚灰尘的零部件。 金甲虫早就按照贾瑞知的计划,将贾行云等人带到此处。 至于目的。 如果贾行云还猜不出来,那他就不配做贾家的继承人。 “考虑得真周到,装备都准备好了。”西科夫撬开金甲虫运来的弹箱,取出一把冲锋枪,检查弹夹。 他拍了拍满弹的弹夹,指挥着佣兵团的人各自装备。 贾行云和弗雷德里克在门缝处,朝外观察,两人一阵低语。 “若拉,她上了一辆装甲车,看样子准备带着坦克部队入局。” “莉莉安,这丫头,没看出来,还会开直升飞机?” “这算什么,我们家族的人,战斗机都会开。”弗雷德里克愣了一下,捏着拳头,狠狠捶了一下门缝,“她们从来都站在父亲的对立面,说起来是至亲,其实连朋友都谈不上,我以前还奢望能用亲情感化她们,现在想来,因为母亲的关系,还是我太天真了。” “哪有什么好说的,还坦克飞机,我让兄弟们让这些玩意变成一堆破铜烂铁。”西科夫高大的身躯插入两人之间,挤着身子,眯眼朝外望了望。 他拍着胸前挂起的两排手雷,豪气万丈道:“能炸就炸,不能炸,就同归于尽。” 贾行云看着西科夫莽夫一样的神情,情不自禁就想起绑着炸药,动不动就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梅契耶夫。 他呼了西科夫脑袋一把,气愤道:“你们家的人,怎么都这臭毛病,动不动就跟人拼命。” 西科夫红着脖子,还想反驳,被贾行云一眼瞪得没了脾气。 他抠着脑门,嘟囔道:“那你说怎么办。” “这么好的武器,不能浪费了。”贾行云手指点着下巴,思索片刻,回头望了一眼那些整装待发的佣兵团成员,“会驾驶坦克,会开直升机不?” “瞧不起谁?”西科夫白了一眼,神色傲然地拍起胸膛,“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只要叫得出名,就没有我图勒佣兵团不会的。” “航母潜艇你也会?”贾行云嗤鼻轻切,撇着嘴不屑念叨:“瞧把你能得,还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里游的。” “还真会。”西科夫认真想了想,目光清澈,“还记得那什么瓦良格不,被土耳其要过路费,后来希腊不是出面担保吗,我悄悄操作的。” 贾行云张了张嘴,喉咙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半响才闭嘴,化作一个大大的拇指伸了过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小虫子也有演技 “小意思,极北之地,海权意识很重,我多少有点势力,到时候给你搭线,你想往国内弄什么,都可以畅通无阻。”西科夫眨了眨眼,用嘴型无声说了几个词汇。 “我也可以帮忙。”弗雷德里克头也不回插了一嘴,朝外面忙碌的身影努嘴,“不过眼下这一关,我们怎么过。” “来,合计一下。”贾行云原地画起地图,“外面的重装,抢了炸了都不能利益最大化,最佳的方式,就是混进去,到时候在关键时刻,突然发乱,保证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贾行云伸出手掌,跟西科夫和弗雷德里克搭在一起,“靠你们了。” “明白。”“收到。” 贾行云捂着嘴,发出奇怪的低沉音节。 金甲虫闻声而动。 卡特和约克是直升机驾驶员和枪炮师。 两人配合机械师做完起飞前最后的检查工作,正坐在机库中,离直升机不远的弹药箱上吹瓶。 “该死的,这个时候,居然自己人打了起来。”约克举着酒瓶,跟卡特手中的酒瓶碰了一下,“你说谁会赢。” “你白痴啊。”卡特白了约克一眼,小抿两口啤酒,用袖口擦了下嘴,“当然是我们赢了。” 约克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叹息道:“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汉斯那个小老头,还跟我说过几次话,蛮和蔼的一人,怎么搞起暴乱了呢。” “不都说了吗,汉斯勾结外人,杀了董事会不少人,要夺权自己当家族长。”卡特打了个酒嗝,长长呼出一口酒气,眼神有些飘,“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我有个同乡在城堡当亲卫,他说汉斯乱搞,被人撞见,这才恼羞成怒喊打喊杀的。” “这你都信?”约克眯起眼,身体往卡特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乱搞的可是若拉和莉莉安,这两人,嘿嘿,一起伺候过某位要员。” “有这事?”卡特立马来了兴趣,跟约克勾肩搭背地碰瓶,“说来听听,我要是能享受这福气,死了都值得。” “这事呀,要得从去年说起……”约克顿了顿,故意卖个关子,仰着脖子大大喝了一口啤酒。 他哈地长舒口气,吊足卡特胃口,正要细说,眼角却是被一抹金黄吸引过去。 “噢,我的上帝,好……好……大的金甲虫。” 约克侧了侧头,顺着卡特的视线望去。 可不是。 两只拳头大小的金背金甲虫,正在角斗。 这两金甲虫。 全身金黄,不掺杂一丝杂色,熠熠生辉,漂亮威武得不像话。 卡特和约克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角斗的两只金甲虫,头顶头,互相推搡,分开又吱叫着顶在一起。 “这种稀罕东西,能卖大价钱。”约克跳下弹药箱,弯腰朝金甲虫扑去。 两只金甲虫瞬间分开,同仇敌忾地撑起前肢向约克示威。 “哟,还挺有脾气。”约克放下酒瓶,脱下皮夹,盖向金甲虫,并回头朝无动于衷的卡特叫道:“过来帮忙啊,一人一只。” “虫子有什么好玩的,要玩也玩女人啦。”卡特百无聊赖,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注意时间,等下有任务,你不是不知道。” “没品味。”约克朝后甩手,嘀咕一句“这种虫王,大把的人买,一只少说也能卖几百欧。” 他紧随两只金甲虫,扑来扑去就是扑不着。 两只金甲虫,还会挑逗装蒙。 一会故意撞在一起,四仰八叉。 一会又身手敏捷地一蹦三丈远。 “喂,别跑远了。”卡特摇了摇酒瓶,吹着瓶口,含糊不清。 “知道了。”约克毫不在意挥了挥手,追着两只金甲虫,越来越远。 “小乖乖,跑不掉了吧。”看着被逼入墙角的金甲虫,约克搓着手,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颜色。 不过。 这颜色,在他眼中越来越多。 约克惊讶地发现。 堵住金甲虫去路的那堵墙。 垮了。 潮水般的金甲虫,瞬间淹没了,还来不及呼救的约克。 金色渐褪。 约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愣愣地发着呆,死得很安详。 他四肢弹了弹。 僵硬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一个从金色状态慢慢浮出的人影,出现在他身后。 这人完美贴合在咽气的约克背后,操纵他手中拎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金甲虫,摇摇晃晃朝卡特走去。 “哟呵,不错嘛,玩虫高手。”卡特望着摇摆着走来的约克,灌了口啤酒,嘲笑道:“也没见你喝多少啊,怎么的,这就不行了?” 约克耷拉着脑袋,摊了摊手,耸肩作无辜状。 “行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酒量。”卡特拧起约克的酒瓶,甩手抛去,“赶紧喝完,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哗啦。 酒瓶落在约克脚下,碎得酒花满地。 约克愣在原地,双臂摆直,手中活蹦乱掉的金甲虫,似乎也同时一愣。 卡特错愕抬头。 越看越不对劲。 “你……”卡特手忙脚乱去拔枪,惊讶的发现,约克,竟然会分身术。 他身后出现一道残影。 卡特只觉眼前一花。 残影就到了他的身后。 卡特愣愣地低头,看到一个带血的剑尖从胸口轻轻抽了回去。 他嘴角蠕了蠕。 死之前升起古怪的念头,“这个酒,有问题,喝了会出现幻觉”。 贾行云一击得手。 朝金色墙倒塌的方向打了几个手势。 西科夫的人,溜着墙根,弯腰跑来两人。 两人二话不说,换了约克和卡特的衣服,戴上头盔,大摇大摆地上了直升机。 “眼瞎吗,佣兵团成员的身高,明显比约克和卡特更高大,这都不盘查?”躲在弹药箱后面的贾行云绷紧神经,看到牛高马大的两个伪装者,跟机械师还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 “一群莽夫,是怎么活这么久的。”贾行云嘟囔一句,后退潜行,准备如法炮制,进入第二个机库,再搞架机。 他刚要行动,就被突然爆发的枪炮声,打乱节奏。 “我去,让西科夫和弗雷德里克去搞坦克,这个憨批,不会是想硬抢吧?”贾行云很伤脑筋,想到图勒佣兵团杀神的威名,很笃定,这个……不,这群憨批,肯定是暴熊变身,要大杀四方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群憨批 战斗起得很突兀。 其实并不怪西科夫和弗雷德里克。 爆发的第一枪。 准确的说,是第一炮。 出现在坦克群内部。 一辆坦克突然暴走,连续几炮轰掉了两个直升机机库。 五架直升机,就只剩下包括取代约克和卡特在内的三架。 “撤撤撤,坦克中有自己人。”弗雷德里克想通其中关键,拉起西科夫就往后撤。 “刚好,里应外合,吃了这股装甲部队。”西科夫非但没走,还煞有其事地拉开火箭筒,架在肩头,瞄向了乱作一团的坦克群。 弗雷德里克按住西科夫的肩,焦急摆手,“你怎么就不明白,哎,这么和你说吧,我们这一系,虽说处于下风,但也不是毫无准备,家族部队中,很多人明面上的立场并不代表真正的立场。” “哦,我明白了。”西科夫取下肩头的火箭筒,拔出匕首插在地上,“生擒,免得失手误伤了潜伏者。” “不是,我意思……”弗雷德里克刚要解释,就被一发炮弹震翻在地。 “我意思是干他丫的。”弗雷德里克被震得晕头转向,晃了晃脑袋,怒火中烧,直接违背初衷,半跪在地就朝坦克群的方向,连扔几颗手雷。 “兄弟们,开菜了。”西科夫歪嘴一乐,再次扛起火箭筒,葱地一声就射了一发。 他还没看清这发炮弹落在哪里,就趴在地上滚了几圈,吼道:“散开,分散阵型。” 好几发炮弹落了过来。 若不是西科夫提前滚开,非被轰成渣滓不可。 哒哒哒…… 佣兵团的莽夫,是真不怕死。 才躲过这一轮火炮。 就端起机枪大咧咧地横扫一梭子。 他们边打边撤,依托仓库来回迂回,给人一种人数很多的错觉。 “给我来轮齐射,莉莉安,空中火力支援,吃掉这群偷袭的家伙。”若拉捏着耳麦,刚下的命令,被莉莉安打断。 “父亲大人那边的总攻开始了,不要在这里浪费弹药,我看了下火力点,顶多十几个人,想想都知道,这肯定是汉斯的诡计,他妄想用少量的人马,拖住我们的大部队,不要上他的当。” “对方这么点人,如果我们倾泻火力的话,肯定能团灭对方,但是,弹药消耗又要重新补充,时间上推算,已经错过了父亲大人的总攻时间。” “所以……”若拉公共频道切换成独立频道,和莉莉安一对一通话,“你判断,汉斯急眼了,想要用这支小股部队,拖延我们的步伐,如果我们上当,就中了他以最小代价拖住我们主力部队的诡计?” “就是这样。”莉莉安戴上头盔,跳进直升机,开启按钮,“汉斯越不想我们做什么,我们越要反其道而行之,这里的小虾米,留下三辆坦克就行了。” “好,就依你,三辆坦克,吃得掉就吃,吃不掉也不影响大局,重要的是赢下城堡方向的战场。”若拉切换到公共频道,下达坦克部队转移目的地的命令。 莉莉安同样给直升机下达飞往城堡的命令。 误打误撞这一出,西科夫的人混入了直升机,为后面摧毁一架直升机,追着莉莉安的飞机屁股后面打,创造了机会。 而汉斯埋在坦克部队的暗钉,也因为若拉和莉莉安自以为是的分析,逃过一劫。 两人没有趁坦克炮打机库的契机,去肃清坦克部队的隐患,为后面坦克部队的内乱,惨食苦果。 被轰得四下乱窜的西科夫等人,发现对面的大部队撤了,杀向了城堡的方向。 而原地只剩下三辆还在开火的坦克。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悄悄搞吗?”闻讯而来的贾行云扑在灰头灰脸的弗雷德里克身边,拍掉他后背上的一层浮土。 “不是我们动的手。”弗雷德里克双手在头上一阵猛撩,蓬松的头发,大把大把掉灰。 他呸了几声,指着对面,“我猜,是父亲的人,内部暴走,操作坦克轰掉了两个机库。” “就剩三辆了,这是瞧不起谁?”西科夫弯着腰跑了过来,一个滑步,卧倒在地。 他朝坦克开炮的方向努嘴,“怎么说,搞不搞,搞完了还有大戏。” 西科夫摸出手机,嘿嘿傻乐,用肘子拐了弗雷德里克一把,“你家老爷子也是后手不断,看看,库迪又给我发短信了,让我搞定城堡北面的炮团。” “那还等什么,灭了这三辆坦克,驰援炮团,鬼知道,库迪是不是只买通了你这一支佣兵团。”弗雷德里克的话倒是给贾行云提了个醒。 他稍加思索。 就让金甲虫部队潜入地底,以网状的方式,不断往外扩散搜索范围。 “爷爷来了,让你们知道谁更刚。”西科夫站起身,咆哮一声,身体肉眼可见慢慢渐涨。 那头在索普小镇袭击贾行云一行人的暴熊人又出现了。 图勒佣兵团的人,同时变身,十几头暴熊,怒吼着震地,冲向坦克。 “和坦克肉搏?”弗雷德里克僵硬转头,望着贾行云龇牙一声,“他们脑子没毛病吧。” “一群憨批。”贾行云倒是很理解西科夫的思维。 当时变身大猩猩的猎狐,也喜欢硬刚,这是兽人的兽性,只有通过这种热血的方式,才能最大可能激发兽血沸腾。 “你在这等我,我去帮忙。”贾行云开启海黾旋,唰地一声手持荷瓣剑,冲进暴熊队伍。 西科夫单手一托,贾行云跳上他的手掌,直接站上了他的肩头。 这对熊骑士。 率先抵达一辆坦克的侧面。 西科夫捏起拳头,咣当三拳,砸瘪了坦克盖子。 坦克拐弯后退,炮筒如臂指使,还没对准西科夫,就被贾行云一剑从中如浪劈成两瓣铁花。 被毁去炮筒的坦克,并没有放弃抵抗。 炮塔灵活转动,炮塔机枪同时开火。 天女散花一样的机枪子弹绕着圈密集铺开,子弹喷薄的火舌,把坦克映照得犹如一枚地陀螺烟花。 炮塔机枪在转,西科夫这个憨批,硬扛着挨了几发子弹,重重顿地跳上了坦克。 他双拳抱在一起,咚咚两拳砸在炮塔上。 瘪了的坦克盖,直接从上窝了下去。 那架炮塔机枪也哑了火。 西科夫连踹带跳,每一次跳起落下,都将坦克压下几分。 金属挤压变形发出的声音,让贾行云有些牙痛。 第三百二十八章 盯上炮团 他都不忍想象坦克里面的人,正在经受多大的痛苦,这种眼睁睁看着越来越瘪的空间,会被压成肉饼的可预见结果,比直接毙命要恐怖多了。 “啊,我受不了了。”坦克内部传来惊恐的叫声,紧接着就是一声闷雷炸响。 坦克瞬间失去动力,冒出硝烟。 只是须臾,就开始爆炸起火。 贾行云拉住还在兴奋“捶铁”的西科夫,使了不小的力气,才把他拖下冒火的坦克。 “过瘾。”西科夫卷了卷舌,目光盯上另外一辆已经爬了三个暴熊人的坦克。 “闪开,让我来。”西科夫捶着胸口,原地四肢着地,咆哮着狠狠撞向坦克。 这憨批,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祖师爷教我的绝技,靠字诀。” “靠山崩山,靠海崩海,福爷的靠字诀?”贾行云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贾福的成名绝技,西科夫学到了?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 贾行云拍着额头,不忍直视。 西科夫这憨批,喊得山响。 动作,却是跟狗熊后背撞树一个德行。 其他的暴熊人,有学有样,连番接力,不断背击坦克。 这坦克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撞击下,竟然像玩具坦克一样,滚了起来。 “一,二,三,嘿哟。”西科夫喊着号子,真把坦克当玩具,撞着这辆坦克,冲向了最后一辆坦克。 最后那辆坦克,惨不忍睹。 被暴熊人大卸八块。 这群憨批,合力抬起快散架的坦克,当巨石一样砸向了滚动的坦克。 就算两辆坦克都变形得不成样子。 他们还没放过,站在坦克残骸上,又蹦又跳,看那东倒西歪的兴奋样子,跟蹦迪没什么区别。 “图勒佣兵团业内杀神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弗雷德里克走到贾行云身边,望着西科夫等人,眼中除了忌惮,还有庆幸。 他庆幸西科夫这群人不是敌人。 否则。 这群近战无敌,把坦克当玩具的家伙,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什么杀神,就是一群杀痞。”贾行云摇了摇头,不忍直视,“要是我,哪会给他们近身的机会,现代热武,饱和攻击,什么变身都是灰灰。” “诶?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灰灰?”西科夫摇身一变,变回真身。 他抖了抖衣服,披挂在身上,痞气十足地翘起拇指,指向自己,神色傲然道:“祖师爷给我取的,知道不,祖父的小名叫大黄,也是祖师爷取的。” “大黄?”贾行云牙酸得厉害,没想到贾福还有这么恶趣味的一面。 他一拍额头,悠悠开口,“大黄,在我们国家,是狗的专用名字。” “没错啊,忠犬的意思,祖师爷希望祖父不忘初心,做一个忠于人民的忠犬。”西科夫的解释,让贾行云好一阵无语。 行吧。 你硬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三只小虾米不够过瘾,搞炮,搞炮。”西科夫掏出手机晃了晃,“我记得城堡的北面,是丘陵地带,咱们早点去,别被人给端了。” 看着西科夫眼中泛起的兴奋,贾行云哪能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我看啦,你是想亲自打几炮过过瘾吧。” “嘿嘿,难道你不想?”西科夫摸着后脑勺,憨厚咧嘴,“库迪把账都转给我了,我这不去火炮阵地转转,岂不是对不起佣兵团的名号。” “你们去吧,我想回城堡,帮父亲。”弗雷德里克忧心忡忡地望着城堡的方向。 那个方向,轰隆闷响,炮火连天,正是战斗进入白热化的时候。 “忘记我刚才说什么?”贾行云拍着弗雷德里克的肩,“热武时代,饱和攻击,强大的火力,才是决胜的关键,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住炮团,库迪找上西科夫,说明他盯上了炮团。” “对,你也不要着急,维尔塔带了不少人,早就去支援姑父了。”西科夫捏了捏手指,搭着弗雷德里克的肩,轻轻拍了几下,“再说,你一个人去也改变不了战局走向,既然姑父选择在你去托普利茨湖的时候,跟库迪摊牌,就说明他不想你卷入正面战场。” “我有点心神不宁,总感觉心里慌得很。”弗雷德里克捂着心口的位置,化作一声叹息,“你们说的我都明白,就是很不放心父亲,明里暗里嫌弃异变者血脉的父亲,我怕他在关键关头,不愿意变身。” “要我说啊,在这光想没什么用,你真想帮你父亲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接管炮团。你想想看,就算我们让你一个人回战场,我们这些人,怎么接管炮团?不被对方当成敌人才怪,如果炮团真是你父亲的伏手,除了他,也就只有你才指挥得动了。” 贾行云的话,让弗雷德里克茅塞顿开。 他右拳捶左掌,心结一下就打开了,“那还等什么,打炮打炮。” 贾行云点了点头,捂着嘴,又发出古怪的音节。 悉悉索索破土的声音。 无数金甲虫破土而出。 这一次,贾行云吸取教训,先让大家捏住鼻子吞了药丸才再度出发。 地洞通道再一次开启。 吃了“晕车药”的贾行云,总算清醒着体验了一把地下飞车。 裹着自己的金甲虫群,分工明细,像外覆在身体外面的履带式流动虫群。 经过贾家秘法饲养,又经过促织牌进化过的金甲虫,不仅坚硬无比,口齿和前足锋利无比,掘起土石来,切豆腐一样轻松。 金甲虫群在地面上自然也可以像在地底一样,当传输工具。 只不过,那场面。 被人看见。 未免太惊世骇俗。 越往北移动,就越接近城堡。 枪炮声的闷响,和炮火引发的震动,也越来越清晰。 从贾瑞知口中得知柳如兰和贾家人会从地洞逃出,贾行云没有多此一举地钻到小教堂去看个究竟。 他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炮团的位置。 只不过行至一处。 他指挥金甲虫载着弗雷德里克和西科夫等人,继续前行。 而他自己,停了下来。 这一处。 地下早就被掏空。 头顶垂下的树根。 像血管一样脉动着。 涌动的液体,腥臭的味道。 分明就是鲜血。 第三百二十九章 血疙瘩血葫芦血椰 这里是一处镂空的地下世界。 顶部是密集的丝状网络血纹,组成黑魔法铭文的样式图案。 倒吊着的,大大小小的血色葫芦时涨时消。 像心脏跳动一般脉动着。 每一次脉动。 丝状网络血纹就清晰可见地抽送出一股股移动的血瘤。 “城堡是个绞肉场,渗入地底的血液都被汲收到这里了?”贾行云皱着眉,自言自语,绕着血葫芦细细打量。 他看来看去,总觉得心神不宁。 贾行云笃定自己没见过。 但是,灵魂深处,却有股莫名的愤怒不断上涌。 他想都没想,近乎潜意识举起荷瓣剑划开一枚血葫芦。 顶部的丝状网络血纹连锁反应,迥然收紧。 这种现象,很像突然受伤时,身体产生的应激保护反应。 划开的血葫芦。 瓢泼流血。 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跌落在地。 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贾行云用剑挑了挑,眼神一凛,突然收缩。 这血肉模糊的东西,很像胎盘连接的生命体。 不过。 这生命体,还处于尚未成熟期。 重要的是。 这生命体朦胧的造型。 像没有长毛,还未出壳的鸡仔。 其他部位都不太明显,唯一明显可辨认的一处。 就是“他”的背后,有对隐隐可见的肉翅。 “紫翅人温斯洛的同种?”贾行云压下心头莫名的恐惧,连续劈开数个血葫芦。 看着辨认越来越明显的生命体,贾行云终于想通城堡内乱的关键。 温斯洛之所以将城堡变成绞肉场。 就是为了收集血液,用来供养这些血葫芦。 而菲佛尔家族的血脉,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与之同源的存在。 库迪、汉斯之争,本质上只不过是温斯洛供养环节的一环。 最后不管是谁胜谁负,恐怕都难以逃脱成为养分的命运。 城堡的所有人,都是温斯洛的棋子。 这地底的血葫芦,才是温斯洛的“亲儿子”。 温斯洛在托普利茨湖大张旗鼓的半兽人计划,恐怕只是掩人耳目。 血葫芦的蕴种,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一个紫翅人就搞得满城风雨,如果出现一群同级别的存在,后果会怎么样,贾行云不敢相信。 贾行云当机立断,连劈带砍,数不清的血葫芦坠地成了一滩滩的血泥。 不过。 贾行云很快发现,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 丝状网络血纹在黑魔法图案旋转下,不断有新的血疙瘩形成。 这些血疙瘩,早晚会成为血葫芦。 斩其根,毁其来源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可题。 贾行云思索片刻,裹着金甲虫原路返回。 他来到打坦克的仓库。 那里有的是汽油。 一桶桶的汽油被金甲虫裹进地洞,运送到血色的地底世界。 贾行云将汽油撒泼得到处都是,冷寒着脸,照着汽油桶开了一枪。 轰隆数声巨响。 紧接着就是迅速蔓延的大火。 地底世界火红一片,比血色还要明亮的大火,焚烧着一切。 丝状网络血纹不断收缩、炸响,甚至爆发出一阵阵渗人的惨叫。 似乎有无数的冤魂,在魂飞魄散的瞬间,爆发无声的怒吼。 血疙瘩炸响,血红的液体被烧干,竟是渗出星星点点的紫色液体。 这就是所谓的返祖血液吧。 抱着一锅端的心思。 贾行云继续向前。 前路交织垂涎的血纹圆道,像放大了无数倍的血管。 血色隐隐的光滑圆壁。 让贾行云有种乱入干涸了血液,膨胀无数倍的血管的错觉。 越行越深,越来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贾行云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 这种被无形之眼,明目张胆窥视的感觉很不好。 金甲虫被贾行云铺开。 并没有发现实质的危险。 但是,心神不宁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就在贾行云想着要不要如法炮制,再来次汽油焚烧的时候。 眼前出现一方血池。 嘶~! 贾行云抱着手臂,摸着下巴,审视着汩汩冒泡的血池。 龇牙的同时,莫名的熟悉感又冲击着他的心灵。 “好像在哪里见过?”贾行云冥思苦想,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或许在梦中?”贾行云自言自语,刚用荷瓣剑搅进血池。 血池就触剑而分。 分开的血池,露出一个半人高的血椰。 血纹板油丝一般覆盖着血椰,触及空气化作潺潺血流。 贾行云一剑劈去。 剑切水面般,丝毫不受助力。 他这一劈,卯足了劲。 结果,没有任何助力的剑势,劈空了。 这就导致重力劈空的贾行云,倒栽葱一样,直接就栽进了血椰。 贾行云来不及调整,就被血色世界,瞬间包裹。 满眼血红,一股分解之力瞬间袭来,就像数不清的细小针线穿梭着他全身每一处细胞。 刺破,拉扯,打结,吸附…… 贾行云脑袋一歪,意识清醒,却是动弹不得。 那种被撕裂的感觉只是一瞬。 一瞬过后,他顿觉浑身奇痒,燥热无比,浑身起了红疹。 这种感觉,跟那种冰天雪地里赤着双手打完雪仗,双手麻木,再伸在火炉旁烤火,又麻又痒,淤青紫斑暗红一片的感觉一模一样。 燥热的感觉刚过。 一股灵魂颤抖的寒意,又席卷而来。 以为要冻死的贾行云,身上得红疹渐渐隐退,平静无波的血池湮了血椰,渐起波澜,缓缓流动,慢慢回旋,绕着贾行云活物般游来游去,似那人形好似一口从未见过的美味佳肴,不敢触碰,但闻之香气扑鼻,令人嘴馋不已。 最终,那股诱惑压下好奇,血色液体如进食般晃晃悠悠尝试一口。 至此一口,眼前雪亮,再美味的山珍海味与之想比都相形见绌。 尝试的一口变成迫不及待。 血色液体往贾行云涌来。 缓缓流动变成轻浪渐起,慢慢波涛汹涌,继而惊涛拍岸。 贾行云就像装不满的漏斗,鲸吞海吸,数不清的血色液体争先恐后钻进他的体内。 平静的血池吸声四起,肉眼可及慢慢减少,随着贾行云的吸收速度加快,以他为中心甚至出现了锥形漩涡,不消片刻,血池为之一空,血椰越来越瘪,成了一个干瘪瘪的皮壳。 吸收却还未结束。 第三百三十章 虚虚实实似假还真 围绕贾行云的吸附之力并未因此停滞,在将血池吸干,血椰吸瘪的同时,顺着四周的血色纹理,四散蔓延。 这股贪婪的吸附之力,吸尽地底血色世界。 肉眼可见,血色的世界,慢慢变得干枯。 很多地方,血脉一样的血管状网络,变得黑焦枯萎,一片死灰。 身处中心的贾行云。 全身血纹隐隐。 骨钱令的纹身,饱餐一顿般漫漫光泽,若隐若现。 他额前那一枚隐隐明亮的骨钱令印记,渐渐清晰。 变化最大的,就是血鸦笛。 血鸦笛,似乎再次进化。 它脱离贾行云身体而去。 盘旋升空。 在贾行云头顶展翅飞翔。 这血鸦变得璀璨,血鸦似已不是血鸦,似金乌,似鲲鹏,似神鸟…… 它低鸣一声,化作血影从贾行云天灵盖摄入。 贾行云心随意转。 后背歘地一声。 一对血光流溢的翅膀,缓缓展开。 这血翅,血气滔滔,似火焰映照,似熔岩翻滚。 随着血鸦笛的变化。 陷入混沌的贾行云,如梦如幻进入那个梦境。 那个小和尚因果眼带入的梦境。 不过。 这一次。 他不仅视觉转换。 身份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感觉处在一处虚幻的血色汪洋上空。 汪洋之中惊涛骇浪,血气翻滚,无数惊天的高大擎天巨人。 巨人阵前。 是一对遮天蔽日的血色翅膀。 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血影,伸出五指,虚空轻划。 五道撕裂时空的闪电,迥然消失。 无穷无尽某个地方,闪起五道天雷。 那大地之上,黝黑枯竭,山崩海啸,火山爆发。 入眼五道触目惊心的撕裂沟壑。 数不尽的灰烬积起厚厚的泥浆,满世界死气沉沉,一片苍凉。 “这是我干的?”血影内心狐疑,动作却是双翅展空。 随着他的升空。 身后一点红芒乍现,越来越大,变成猩红的圆月,初如磨盘,后如摩天轮,直至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头。 那猩红变成烈焰,密密麻麻的影无穷无尽。 贾行云知道。 那些影,都是拥有翅膀,能飞行的“人”。 贾行云更加知道。 视觉转换在血影身上的自己,是王的存在。 是要去征服星辰的存在。 他更加知道。 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前一次。 他的视觉在对面。 这一次。 他的视觉在这面。 随着一道偌大的,目不可及的圆柱突兀出现。 贾行云知道,对面的世界,以界柱破碎的代价,即将开启波澜壮阔的自爆。 八个犹如太阳一般耀眼的身影,跟二十团红的浓得化不开的影撞在一起,空间都被撕裂出黯淡的星河。 其中三个。 直奔血影而来。 一声“爆”,出自血影的口。 也出自对面的三个太阳。 贾行云感觉头痛欲裂。 身体随着血影的分崩离析,撕心裂肺的痛。 如梦如幻中。 那血影仅剩一丝残魂。 在暗无天日的世界,漫无目的飘散着。 不知时日,不知岁月。 无穷无尽的混沌。 数不清的斗转星移。 直至,某一天。 出现一颗蔚蓝的星球。 毫无意识的残魂。 降临在一个婴儿的身上。 等到贾行云努力地想要看清那个婴儿的样子。 撕裂的感觉再度传来。 贾行云啊地一声。 痛苦地抱着脑袋醒来,浑身酸痛地倒在地上。 看着死灰瑟瑟的周遭,轻轻一扣就掉壳的枯萎血椰。 贾行云回想如梦如幻的所有。 陷入沉默。 永福寺前的视觉代入。 地底世界的视觉代入。 至少明白一点。 这是两种域外文明的冲突。 是文明程度远远异与现代地球的惨烈冲撞。 是以吞噬对方星系为目的的战争。 很显然,永福寺前代入的那个世界,是被动的一方,输了,输得很惨。 而地底世界代入的那一方,是侵略的一方,是元气大伤的一方。 那自己属于哪一方? 贾行云陷入不真实的思索。 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如果是前者,那八个光灿灿的太阳,所代表的星河世界,是不是就是骨钱令副盘所对应的异世界? 那如果是后者,擎天血翅下血影的那个王,残魂飘零后的婴儿,是不是就暗示着什么? 贾行云摸着身后的血翅,毛骨悚然。 “我不会是被残魂夺舍后,暂时失去记忆的血影吧?”贾行云惊得原地跳起,拍着脑门,痴痴念叨: 系统? 面板? 灵魂老爷爷? 金手指? 新手礼包? “孤儿院果然是骗人的。”贾行云嘀嘀咕咕,歪着嘴气呼呼摸鼻。 陷入某种愤愤情节的贾行云,抖了抖腿,刚站稳。 就被一阵地震惊得茫然四顾。 “谁摘了我的果实?”一声愤怒的爆喝,幽幽传来,伴随地底世界的坍陷。 “握草,温斯洛?”贾行云眼神收缩,三剑环绕,做足了拼命的准备。 “拼毛线,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显然是误打误撞,坏了温斯洛的计划,此地不宜久留,嗯,战术性撤退。”贾行云自言自语,毫不犹豫,血翅瞬展,风驰电掣原地逃离。 地震一样的地底世界。 震动着,坍陷着,到处都是抖落的泥石。 在贾行云刚离开不久。 一道残影停在干枯的血池旁。 他竖瞳、残翅,半跪在地,捧着几片老树皮一样的血椰皮,气得七窍冒烟。 “该死的小偷,我精心温养数年的道果。”温斯洛全身颤抖,气得竖瞳中的雷电之光,四下乱射,“啊……我要疯了,是谁,是谁,是谁,给我出来。” 半路摘桃的贾行云,胆战心惊地将海黾旋开到极致。 他发现,不仅血鸦笛异变出翅膀。 海黾旋也加强了。 速度不仅更快。 控制角度的“僵直”时间,无限缩短。 那种随心所欲,毫无停滞的顺畅感,变得前所未有的舒适。 配合血翅的飞翔。 贾行云,觉得自己,能鹰击长空。 “嗯,成为鸟人的感觉,真心不错。” 听着温斯洛,越来越远的怒吼,贾行云心情不错。 他一头扎向北方,正欲与弗雷德里克、西科夫汇合。 却悲催地发现。 前路轰然坍陷。 数不清得炮弹,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刻。 正是库迪、莉莉安从小教堂逃出。 被掌控炮团的弗雷德里克,饱和打击的瞬间。 只不过。 弗雷德里克也没想到。 城堡全覆盖的炮火。 轰塌了本就镂空的地底。 而半路摘桃的贾行云。 刚好。 路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时空轮的完美运用 危急关头。 贾行云几乎是处于本能意识,条件发射血翅横空。 快速收拢。 将自己包裹成一团血球。 呼啸而来的炮弹,震耳欲聋的炮火。 猛烈的爆炸和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叠加的冲击波。 将这血球崩得如暴风雨中飘零的孤舟。 贾行云身在其中,生不如死。 真正被震得七窍流血,耳鸣目眩。 整个城堡原址,如骄阳焚烧。 破碎的中世纪大石板,直接气化成灰。 倒塌的建筑物,经过一轮又一轮炮火洗礼,被轰得面目全非,尘土飞扬。 城堡不仅没了。 还深深下陷。 出现犹如大地震后产生的裂坑。 裹着血球的贾行云,感觉被一轮巨锤从天爆捶。 一锤又一锤,地动山摇。 毫无间隙的爆射。 丝毫不给人以喘息的机会。 这么饱和又猛烈的炮火攻击。 甚至让贾行云一度怀疑,弗雷德里克才是那个最大的幕后黑手。 这种不分敌我,一网打尽的炮火覆盖方式,完全没考虑战场上还有没有自己人。 还是说? 他发现汉斯已经阵亡。 用这种方式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贾行云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颤颤巍巍从血球中走出。 就跟浑身残破的两个血人撞了个正着。 “是你,该死的贱种。”莉莉安竖瞳发光,两道雷电迸射而出。 轰隆巨响。 贾行云原地消失。 再出现已在莉莉安头顶。 “都是老子玩剩下的。”贾行云双手举剑,从天而降,一招力劈华山,剑锋隐带剑罡。 “哦?是吗。”莉莉安头也不回,脑后长眼,原地消失,刮起一道风圈。 贾行云心中警觉,劈砍之姿,半空生生扭转,往空无一物的侧方点出一指。 一指出,黑洞现。 莉莉安的身躯出现在黑洞前,只是一瞬,与黑洞擦身而过。 莉莉安摸着擦出血肉的手臂,手掌轻划,伤势荡然无存。 她紫翅横空,浮悬离地,后退三步,眼神忌惮地盯着黑洞。 “时空轮,你得到了?” “我是你爷爷,梅登爸爸。”贾行云送剑入黑洞,与其同时,莉莉安的后背,悄无声息出现剑尖乍现的黑洞。 时空轮。 犹如纸上对角两点折叠重合,穿越时空的运用,贾行云悟到了。 “小心。”库迪突然暴起,撞开莉莉安,残破的身体再遭重创。 “旁观者清,看来,时空轮的运用,还不够完善。”贾行云收剑在手,剑锋指向库迪,“整个家族陪葬,只不过是温斯洛温养计划的牺牲品,这么做,你对得起列祖列宗?” “也是,你不用对得起,温斯洛就是你祖宗。” “碍事。”莉莉安推开胸口一道狰狞剑伤的库迪,语气冷冽,对他的生死,毫不在意。 她竖瞳闪耀,神色傲然道:“血脉返祖,只要有我在,菲弗尔家族,想造多少就有多少,待到神域降临,我,将是神之世间行走,是这个世界的女王,所有人,都是我的牧羊。” “而你,贾行云,只要你忠于我,我不介意与你结合,诞生更加强大的血脉,而你的家族,也势必因为你的选择,无限荣耀。” “我没听错吧?”贾行云掏了掏耳朵,轻掸两指耳灰,玩世不恭道:“我不喜欢大洋马,何况……” 他上下打量着莉莉安,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何况还是你这种搓衣板一样的身材。” “呵呵。”莉莉安不怒反笑,托了托腰,胸前咚咚两声闷响,鼓胀两团好大的面团,“你喜欢这样的?没关系,你要多大的弧度,我都能满足你。” “发面面包也是面包。”贾行云耍着荷瓣剑,挽出剑花,目光凌厉,“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吃西餐,我只爱中餐,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别想馋我的身子。” “不知好歹。”莉莉安爆喝一声,竖瞳闪耀,雷电之光,交织而出,“那你就消失吧,愚蠢的人类。” “自以为是的……”贾行云的声音原地消弭。 他单指画圆,身前黑洞乍现,刚刚迈入,又出现在莉莉安身边。 消失的声音在莉莉安耳边,毫无停滞地衔接,“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莉莉安瞳孔收缩,被贾行云一拳捶得半空倒转两圈。 她呸掉一口鲜血,看着此时才完全从黑洞中现出全身的贾行云,目露不可思议,“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你是怎么领悟的。” “求我啊,我慢慢告诉你。”贾行云如法炮制,再度踏入黑洞。 莉莉安连连后退,警戒得汗毛倒立,却发现再次出现贾行云身影的黑洞,与自己相差深远。 “呵呵,逗你而已,怎么样,是不是吓尿了!”贾行云云淡风轻,目空一切,单手背后,一脸淡然。 莉莉安吓没吓尿,贾行云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玩砸了。 明明把黑洞坐标定在了莉莉安背后,出现时却在她左前十米远的地方。 看来还是不够娴熟啊,精准制导相隔十万八千里,时空轮的点对点,想的和做的,不是那么回事。 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贾行云暗戳戳地想着,连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坐标,敌人又怎么可能琢磨得透呢。 莉莉安却是另一番心思。 她发现面对贾行云,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在不断减退,屡试不爽的血脉压制,不知什么原因,不仅荡然无存,还有种面对始祖时的心慌,甚至,更甚。 方才,对方神鬼莫测的出现在自己左前方,是精妙的算计。 因为,自己下下步的想法,就是那个方位。 贾行云能预判未知? 莉莉安心里有点慌。 “你才尿了。”莉莉安咬破手指,指尖渗出紫色的点滴。 贾行云心头一紧,连续几个纵身翻身而去。 莉莉安指尖的紫点,变成光点,葱地一声,光点成线。 贾行云纵身之前的位置,灼烧出铁球融化的融地。 “看你往哪跑。”莉莉安手指成枪,葱葱葱,三道紫点,瞬间放大。 轰隆巨响,贾行云狼狈不堪。 他血翅凌空,手持荷瓣剑,一分为三,激射而去。 莉莉安竖瞳闪耀,手指轻点,雷电与紫光交织,转瞬即至。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八盘缺一,经轮补缺 剧烈的光爆。 撕裂了空间,似有隐隐裂纹乍现。 一抹血色的影跟紫色的影,半空激战。 分秒之间,数十来回。 库迪惊恐发现。 两人之间的战斗,自己完全跟不上节奏,眼花得根本看不清。 他只能看到两团不同颜色的影,一触即开,又汹涌地交织在一起。 库迪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看不透。 莉莉安血脉返祖,实力暴涨,这是情理之中。 贾行云竟然能跟她斗得旗鼓相当。 这是库迪万万没想到的。 “此子恐怖如斯,万不可留。”库迪内心狐疑,转念又想:可是,为什么始祖不赞成杀了他,还说,贾行云是神域降临的关键? 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库迪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温斯洛的嘱托,一边是对贾行云深深的忌惮。 大事将成,留这么一个人,是莉莉安最大的威胁。 即将到来的大时代。 我,我们,菲弗尔家族,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库迪眼神收缩,一道寒芒乍现。 不过也就一瞬,他眼中变幻的颜色,瞬间消弭。 库迪捏起的拳,又暗暗松了下去。 他心头不知作何想,仅保持异变模式,加速恢复伤势。 “莉莉安,血枯而亡,可不要怨我。”贾行云荷瓣剑三剑合一,瞬间暴涨,一柄巨剑拖着光影,斩向莉莉安头顶。 “不劳你操心,女人的血不流白不流。”莉莉安双指交错,两道紫球抵住剑刃,埋头就是一击雷电之光。 贾行云身前一点,黑洞乍现,吞噬掉雷电之光,反向送出。 爆破之音在莉莉安身前响起。 她被自己的雷电之光击中。 莉莉安拍了拍焦黑的手臂,一层鲜嫩的皮浮现出来。 她被打出真火,竟是直接撕裂皮肤,大捧大捧的血凝结在她身前。 紫色光球越来越大,内隐电闪雷鸣,周遭的空气为之一窒。 贾行云开启螺尾咬,幻色赤红。 血鸦笛紧随其后。 他身后血翅并拢成形,幻化出一只巨大的血鸦。 这只血鸦栩栩如生,全身似流溢着岩浆一样的流质液体。 犹如实质般恐怖的威压。 直压得天空昏暗,乌云罩顶。 这一紫一红,成了这空间唯二的两种彩色。 一声聒噪、听在人耳中很不舒服的鸟鸣。 似来自幽泉,又似来自遥远的天际。 那血鸦,以金乌之姿,展翅腾空,周身似有火凤翱翔。 “凤焰焚天,神迹再现,呵呵,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随着呢喃的低语,一道紫影突兀从地底冲出,一戟拍散了气焰滔天的血鸦。 噗。 突遭袭击的贾行云嘴中喷出鲜血,飞砸在地上,水漂一样连续打了好几个地漂才停下来。 他捂着胸口,单手半杵在地,艰难压下几口鲜血,又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贾行云看着半扇紫翅,手持三叉戟,半空落下的温斯洛,咬牙狠狠挤出三字,“温斯洛……” “原来是你,偷了我的果子。”温斯洛走到莉莉安身下,凌空而起,单手托过她身前的紫色光球。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温斯洛愤怒爆喝,手中的紫色光球,瞬间放大十倍。 他倒立半空,手杵紫球,以压顶之姿,推动紫球盖向贾行云头顶。 紫球还没到顶。 贾行云就觉被重压锁定得动弹不得。 这种憋屈,跟他在马场初遇温斯洛,从天而降的感觉一模一样。 贾行云是强了,但是,跟温斯洛相比,还是差了一大阶。 他跟血脉返祖的莉莉安,才能堪堪战个旗鼓相当。 面对老妖怪温斯洛。 马场那次,若不是天穹系统,恐怕难逃厄运。 这一次,面对明显有所防备,上手就是大招的温斯洛。 贾行云压力无限倍增。 紫球越来越近。 地陷的范围越来越广,更是被压得层层凹陷。 贾行云半跪的身体,裂开一样,皲裂出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淋漓。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温斯洛内心嘀咕着,盯着贾行云,眼神灼灼,不想放过对方的每一丝变化。 “啊……” 感觉灵魂都快被压扁的贾行云,爆喝一声,全身骨钱令纹身全开。 他一寸寸抬高自己的头颅,又一次次被压了下去。 “我不信……”贾行云一字一顿,七窍流血,重压之下,似全身都要破裂。 他身上的骨钱令纹身不断扩撒。 从胸中激荡而出,无形的气浪,一浪高过一浪。 胸前流光熠熠的纹络,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朝身体各个位置蔓延。 他额前那一抹印记。 一分为八。 八星点亮七星。 越来越清晰可见的副盘纹理浮现在他体表。 青蚨一般似蝉非蝉的子母扣,浮于左腿。 蜘蛛网心状态,星点密集的海黾旋,浮于右腿。 十三片荷瓣刀式,鎏金阴雕纹的荷瓣莲,浮于左臂。 变幻着各种颜色变色龙的螺尾咬,浮于右臂。 隐隐漩涡流纹,星光璀璨的时空轮,浮于脑前。 似鸠带牙凸纹图案的空谷牙,浮于脑后。 混沌血鸦样式似神鸟的血鸦笛,浮于后背。 胸际位置,隐隐流光,虚空流转,并没有任何图纹。 那里本该是状若神虫,擎天咆哮的促织牌浮现的地方。 只不过,那一块,在贾瑞知手中。 各种光芒笼罩下的贾行云。 犹如神光附体。 宛如天神。 可惜。 八盘缺一。 看似要抱柱成圆的副盘,始终不能合拢。 一声嗡响。 金黄的光,似有梵音渐响。 一轮经轮浮现。 这是打入贾行云体内的转世轮。 七块副盘,围绕这经轮覆盖,缓缓流转,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头如彗星撞地球。 身如盘钟附体。 贾行云身形一松。 如打坐后,沐浴朝阳,慢慢站了起来。 他心随意转,口中一个爆字。 笼罩全身的盘钟,实质般冲天而去。 这一幕。 像极了。 小和尚因果世界里。 星河世界和烈焰世界惨烈撞击的画面。 “你……是你……不……不是你……”温斯洛语无伦次,被蘑菇云瞬间吞噬。 倒卷的云层。 翻天的爆响。 山呼海啸的冲击波。 烟尘滚滚的气浪。 这一幕。 如核爆降临。 爆炸中心。 地陷的世界。 一个瘦小佝偻,似乎永远睡不醒的小老头。 保持握拳激空的动作,扎着马步站在原地。 他身后,是陷入昏迷,安然无恙的贾行云。 看那爆炸位置。 冲击波以小老头为顶点,分开两浪,越行越远,渐行渐宽。 天空看去。 就像一个拖着长长尾巴的彗星。 “臭小子,扫把星啊。”小老头望了一眼,浑身淌血的贾行云,甩着拳头,龇牙咧嘴,“害得我这老不死得,差点嗝屁着凉,你说说你,我就和教皇喝个咖啡的功夫,你就搞出这么大动静,你说说你,嗨,算了算了,咖啡还是没有茶好喝……” 他眨了眨眼,抱着双臂思索片刻,扛起贾行云抖了抖,仰望天际,嘀咕道:“小鸟人,不是你跑得快,而是,留着你,我还有大用。” 第三百三十三章 永为他人做嫁衣的温斯洛 柏林的地下排污系统,举世闻名。 昏暗潮湿的某个隐秘角落,污水渠旁。 几只掉毛湿身的老鼠,正为一块脏兮兮的奶酪争得不可开交。 泛着油污光泽的污水。 突起荡漾。 青苔满墙的滑壁。 毫无征兆冒出簇簇黑烟。 那几只夺食的老鼠。 吓得四散乱窜。 其中一只。 无头苍蝇一般,撞向滑壁。 只是一瞬。 就被黑烟吞噬。 刚起的吱吱惨叫,就被白骨落地的声音取代。 那老鼠,瞬间只剩骨架。 黑烟流转。 一道黑太阳纹理骤然出现。 光芒闪耀。 随之变暗。 三个浑身残破,气息紊乱的人滚落出来。 两男一女。 正是用秘法脱困而出的温斯洛、库迪、莉莉安三人。 “他要来了……不……是他又来了。”温斯洛喃喃低语,眼中是深深的忌惮。 他精神萎靡,重伤未愈的身躯,又强使秘法,给人一种灯油快耗尽的感觉。 库迪缺胳膊少腿,正以血脉为引,艰难修复。 莉莉安全身残破,油炸一般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 她紧闭双眼,呼吸近乎停滞。 “去,把莉莉安拖过来。”温斯洛盯着库迪的残躯,舔了舔唇,最终把视线转移到莉莉安身上。 “这……始祖大人,不可,外面有的是,莉莉安可是我族唯一返祖的血脉啊。”库迪瞬间明白温斯洛的想法,他这是要将莉莉安吸干,快速恢复。 “大胆,胆敢忤逆我的意思?”温斯洛抬起手,朝库迪做了个捏喉的动作。 库迪身形一窒,无形的血脉压制,让他呼吸困难。 “不……不敢。”库迪捂住脖子,脸色涨紫,艰难挤出气音。 “还不快去。”温斯洛身体一歪,重重倒在地上,气喘如牛,这一下发力,差点让他魂魄溃散。 贾福那擎天一拳,要不了他的命,却是将本就难以压制的,红花湖五子运木造成的旧伤,引发出灾难级的连锁反应。 本来提前引爆菲弗尔家族内乱,收集同族血脉,地底世界滋养出的血椰,也被贾行云半路摘了桃子。 他伤势恢复的速度越来越赶不上溃烂加剧的速度了,只有返祖的莉莉安,血脉中的紫血,才是他唯一的希望。 库迪神色复杂,眼神闪烁不定,内心更是天人交战。 只是稍许。 他咬牙下定决心,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莉莉安拖到温斯洛身前。 “大人,请您享用。”库迪渐渐恢复的身体,四肢慢慢健全,他单膝下跪,埋头不语。 温斯洛撑地起身,试了几次,都趴了下去。 他软绵绵抬手,指向莉莉安,“库迪,划开她的喉咙。” 库迪埋头的眼,精芒乍现,满满恨意。 再抬头时,已是一脸平静。 “遵命,大人。”库迪指夹渐涨,指刃锋利,抵住莉莉安喉咙,转头朝温斯洛问道:“是这样吗,大人。” 温斯洛眼帘沉重,不耐烦点头,“速度……点。” 他心生警惕,下意识举起手臂。 噗地一声,手臂瞬间被洞穿,五个锋利的手指,沾着血,出现在他心脏不远的位置。 “你……好大的胆子。”温斯洛瞪视库迪,发现他竟然双眼竖瞳,早已不知何时完成返祖。 库迪的返祖,更加久远,更加强大,紫血的数量比莉莉安还要多得多。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库迪舔了舔唇,锋利的锯齿,尽是沾满唾液的粘稠。 “库迪,你太低估了我,我防备你不是一天两天。”温斯洛从气若游丝的状态,渐渐容光焕发,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 他翻转着手臂,一点一点掰弯库迪的手腕。 咔擦一声。 库迪的手腕深深变形。 库迪眼角抽了抽,竖瞳闪耀,双眉之间紫星乍现。 “我的种,你拿什么跟我斗。”温斯洛一指抵住紫星,令库迪动弹不得。 两人同时发力,竟短时间僵持不下。 “是吗,菲弗尔家族的蛀虫。” 随着这一声突兀的声音。 温斯洛心头一紧。 他低头看去。 莉莉安的手已洞穿自己的胸口,捏住了心脏。 “你……你不能……我是始祖,杀了我,你们也会血脉消亡。”温斯洛仓皇失措,语气急促。 “你骗不了我们。”库迪脸色轻蔑,眼中尽是厉色,“血脉返祖后,我就知道,我们是同级的存在,你,压制不了我们,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想早点了结莉莉安,只不过是不想出现一个竞争者,毕竟……” “毕竟,神域降临,这份头功,你想独占。”莉莉安接过库迪的话,捏着心脏的手劲,越来越用力。 温斯洛满头大汗,眼露惊恐,急忙开口,“你们不懂,你们不要乱来,神域降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 “去死吧。”莉莉安不等温斯洛说完,狠狠捏爆他的心脏。 库迪紧随其后,一口咬断了温斯洛的喉咙。 温斯洛竖瞳闪烁,几点寒芒闪了又灭,嘴角蠕动着,不断重复着某个词汇。 只不过,库迪、莉莉安早已贪婪地吸着温斯洛的鲜血。 没人在意,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祖血很强大,库迪、莉莉安受益匪浅,全身血液不断往紫色渐变。 两人深陷变强的快感,兴奋嘶吼着,撕咬吞噬着温斯洛的残躯。 “是谁……” 温斯洛的尸体上空。 一道模糊不清的血影从滑壁得黑太阳纹中冲出。 他忽隐忽现,看不清原样,似乎只是一道如同投屏暗影。 库迪、莉莉安面对这道影,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同时跪伏,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血影看着温斯洛仅剩一滩血迹。 盯着库迪、莉莉安沉默半响。 “有意思,一个城主级,变两个。”血影绕着两人,饶有兴趣地转了一圈,“坐标构析如何,可有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原定计划? 库迪知道个屁。 他硬着头皮,刚要表态。 血影指向他的额头,无数信息,顿时涌进他的脑海。 做完这一切,血影瞬间消散,无影无踪。 库迪浑身一颤,陷入某种情节不能自拔。 他解读着信息,神情越来越明悟。 库迪眼露不可思议,喃喃低语,“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神域降临……” …… 第三百三十四章 别说话,就这样挺好 柏林丽晶酒店。 套房的客厅。 贾行云还在发呆。 他手中一块状若神虫,擎天咆哮灰质骨盘。 耳边回响着贾瑞知的叮嘱:促织牌早晚都要传给你,现在给你,也未尝不可。 “老爸啊老爸,你带着老妈,欧洲七国游,剩下的事,就这样甩给了我,合适吗?”贾行云把玩着促织牌,苦笑嘟囔。 又不禁响起贾福的话:贾小子啊,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了,八盘交错,天门自开,到时候,这个世界会变得有些不一样,而你,将承载很多本不属于你的命运,是祸,也不是祸,我们这些老家伙,信天命,讲因果,既然你注定是集齐副盘的那个人,那么如何选择,由你决定。 “福爷啊福爷,您老也学了老禅师那一套,喜欢打禅机,还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看啊,你们一个个的,甩手掌柜当得轻松,把重压丢我一个人头上,这样合适吗。” 贾行云叹息口气,摩挲着促织牌,在考虑要不要将其插入主盘。 一直以来,他都很好奇,八块副盘集齐,会发生什么。 此时,八块在手,真相唾手可得。 他又有些踌躇不定。 荷瓣莲、血鸦笛、时空轮的获取,哪一个不是危机重重,诡异不断。 以千古一帝,始皇的魄力,最后都没有勇气八块合一。 那么,自己,是不是真如福爷所说,是注定集齐副盘的那个人。 而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 贾行云左手拇指、食指掐住促织牌,右手轻轻转动盘面。 即将临门一脚,他很犹豫。 总有种心神不宁,似有大事发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很压抑,是那种觉得似乎会失去什么的烦躁。 “想什么呢?”浴室的门从内推开,一声慵懒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茉莉花的清香,袭进贾行云怀里。 贾行云下意识伸手环抱,又条件反射推开。 “哟,翻了天了,敢推姐姐我。”柳嫣一袭粉缎丝绸睡衣,慵懒地侧卧在沙发上,双脚交叉着架在了贾行云腿上。 “喂……”贾行云咧着嘴,龇牙一声,“能不能不要穿着这么清凉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噢?你是说这样吗?”柳嫣双手顺住瀑布黑丝,撩于肩头一侧,故意夹紧双臂,在贾行云眼前左摇右摆。 “怕了你了,行行行,我还不知道你,想我按脚就直说,别整幺蛾子。”贾行云身体后仰,双手握住柳嫣的脚踝,轻轻一推,往后一送,柳嫣就软趴趴地卧在了沙发上。 “真粗鲁。”柳嫣捂着嘴,吃吃笑一声,风情万种地瞪了贾行云一眼,“不过,姐姐就喜欢你这样对待人家。” 柳嫣捧起手掌,捂住嘴唇,啵地一声,送给贾行云一个飞吻,“待会可要对人家轻一点,人家怕痒。” 贾行云白眼快翻上天,手指关节狠狠在她脚底涌泉穴抵转。 “唔……喔……hohoho!”柳嫣手舞足蹈,冷气直抽,气都喘不匀,“轻……轻点……呀呀呀……嘶……” 贾行云不管那么多。 一手掌住柳嫣的脚踝令她动弹不得。 一手中指按涌泉穴,拇指压太冲穴,两指搓揉挤摁,力道掌控得刚刚好。 柳嫣脸上表情瞬间万变,十足精彩,那还有力气说话。 贾行云不管不顾,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蹂躏”柳嫣,他可不想放过机会。 什么大敦穴、行间穴、太白穴、昆仑穴、太溪穴、里内庭穴统统来了个通透。 “叫你找作,这回,满足了吧。”贾行云抱住柳嫣的双脚,轻轻放在沙发上,还不忘紧了紧她的睡衣。 “姑奶奶,你小点声。”贾行云脸色一红,赶紧捂住柳嫣的嘴,指了指门外,“你这带着魅惑之音的爽字,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好吗。” 柳嫣呜呜呜,被贾行云手掌盖住,说不了话。 她眼睛眨巴眨巴,张开嘴,还没开咬,就被贾行云逃开。 柳嫣半卧起身,双膝跪在沙发上,握着拳,做了个舔拳的猫咪动作。 她吧唧吧唧嘴,哈着拳头,挂在贾行云后背上,歪着脑袋,用脸颊蹭着他的耳朵,语气软糯道:“谁叫你指法这般好, “请准确用词……”贾行云一个头两个大,转身公主抱起柳嫣,重重甩向沙发,“是按摩指法这般好。” 柳嫣在沙发上弹起,又卧下。 她侧卧着双脚绞在一起,握拳撑住脑袋,气呼呼道:“臭弟弟,摔坏了我,你可要赔。” “赔你条毛……” “好哇,我自己来。”柳嫣眉开眼笑,瞬间精气神拔高一个档次。 她眉飞色舞,张牙舞爪地朝贾行云扑来。 “喂喂喂,不是你想的那样。”贾行云一蹦三丈高,绕着茶几,躲避着柳嫣的追击。 “呵呵呵,快给我看看,有几条。”柳嫣紧追不舍,嬉笑不已。 两人老鹰捉小鸡一般,绕着圈子,嘻嘻哈哈。 “看你往哪跑。”柳嫣站在单人沙发上,想也不想,跳起来凌空扑向贾行云。 “我去,你不要命了。”贾行云伸出双臂,从柳嫣的腋下穿过,将她从玻璃盏上空迎了下去。 “我知道啊。”柳嫣脚下蹬桌,顺势将贾行云压在沙发上,她点着贾行云的鼻头,嘻嘻笑道:“你肯定会接住我的。” 看着柳嫣眼中的狡黠,贾行云彻底没了脾气。 他轻轻拍着柳嫣的背,就这样搂着她窝在沙发中。 柳嫣挤在他身上,朝前拱了拱,埋首侧耳,反而安静了下来。 “味道真好闻。”柳嫣眯着眼睛深吸口气,静静说了一句,趴在贾行云身上一动不动。 贾行云嗅了嗅柳嫣发丝的味道,轻轻顺着她的秀发,目光清澈。 “小贾?” “嗯!” “贾弟弟?” “嗯!” “亲爱的?” “嗯!” “你说……” “别说话,就这样挺好。” “噢……”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科学的DNA检测 “对了。”贾行云推开怀中的柳嫣,扶着她的肩,正襟危坐,“过几天就要回国了,你是想跟科学家团队坐飞机,还是同蒋飞他们坐中欧列车?” “谁说我要回去了。”提起这茬,柳嫣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眼中闪出一丝厌恶,“我跟那个家,没有任何关系。” 贾行云叹息口气,拍了拍柳嫣的肩头,刚想顺势搂住安慰她,被柳嫣拐着肩躲避开来。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相信当初外公他们的决定也是情非得已……” “是啊,堂堂柳老爷子,总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嘛。”柳嫣眼露讥讽,语气冷冽,“要不是他老人家一句话,我母亲也不会为了我,最后落了个撞柱身亡,以死明智的下场。” “那事的确蹊跷,柳、贾两家都讳莫如深,连福爷都守口如瓶,可见事情不简单,十年来,我帮你调查过。”贾行云架着双掌,并拢拇指抵住下唇,脑袋轻点几下。 “想都不用想,以柳家通天的实力,肯定什么都没查到吧。”柳嫣看似蛮不在乎切了一声,眼睛却是盯着贾行云,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贾行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撑膝而起,朝柳嫣压了压手掌,“我给你看样东西,或许你就明白了。” 贾行云跑进主卧,旋风般跑回来,一份文件袋丢给了起身又坐下的柳嫣。 柳嫣捧着文件袋,旋着扣绳,那一圈圈的绕绳,感觉时间是那般漫长。 她双肩隐隐发抖,希望看到真相,又很怕真相如传言般残忍。 “怎么可能?”柳嫣捧着两份出自同一鉴定机构,不同时间的dna鉴定书,眼露骇然,“结论完全相左?” “刚开始我也不信。”贾行云握住柳嫣颤抖的双手,细声解释,“所以,我又秘密找人鉴定了一次,这份报告结果,出自你头上两条发丝,前一份证明你与柳叔是父女关系,后一份证明你与柳叔,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这不科学。”柳嫣眼泪滑落,低落在纸上,浸湿了字迹。 她揉搓着鉴定报告,手指隐隐泛白,喃喃低语,“当年母亲的死,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被人怀疑出轨?她不甘受辱,以死明智,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的确不科学。”贾行云搂住柳嫣的头,靠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同一撮头发丝,不可能出现完全相背的结果,但是,你可能不相信,对于这样的蹊跷结果,我反而觉得好像可以接受。” 柳嫣在贾行云怀里,微微一颤,默不作声。 “我给你讲个时空轮的秘密……”贾行云轻轻拍着柳嫣的背,陷入沉思,“二战时期,有个和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叫莎士波娃……” “她是一个勇敢的驱魔骑士……” “曾经带领驱魔骑士团,偷袭梅登的财富运输车队,小树林一战,我救过她的命……” “托普利茨湖湖底,有座德军的秘密基地,他们疯狂地打造所谓的半兽人计划和维利计划……” “也是在那里,我再一次遇到了潜入基地,准备炸毁基地的莎士波娃……” “我们建立起革命友谊,救她同胞的时候,遇到半兽人叛乱……” “我们配合默契,心有灵犀,我感觉就跟表姐你配合一样,很舒服……” “在动力中转仓,遇到尼古拉斯埋伏,我还咬了梅契耶夫,嗯,就是西科夫的祖父……” “后来,力战变成大猩猩的尼古拉斯,阴差阳错,毁了基地,引发时空漩涡大爆炸,梅契耶夫被传送到十年以后……” 贾行云扶正柳嫣,盯着她的眼睛,“所以,我怀疑,当初的时空漩涡大爆炸,错乱了时空,莎士波娃和你重合了。” “你是说……”柳嫣抹掉眼泪,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么诡异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我以前也是不信的,但是,经过荷瓣莲、血鸦笛、时空轮的诡异经历,再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觉得都是有可能的。”贾行云指了指两份报告,“否则,这样的结果怎么解释。” “你说那个莎士波娃和我?”柳嫣指着自己的鼻子,摇头否定,“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性格多变,魔女一般的性情,难道不能说明一切吗?”贾行云内心腹议,这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另外措辞,“你也不用在意,这些都只是我根据鉴定报告给的推测,至于,真相是什么,还有待追查,有了突破口,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就算真相大白,我也绝不会原谅那个家。”柳嫣狠狠挥手,直接撕掉两份鉴定报告。 “那柳叔呢?当年他为了救薛姨,朝自己胸口插了一刀。” “父亲……”柳嫣垂下眼帘,吞吞吐吐喃喃低语,“他还好吗。” “当年那一刀,重创了心脏,这么多年来,心痛的毛病越来越重。”贾行云摊开手,攥在手心好久的一枚爱心信笺出现在柳嫣眼前,“医生说了,他的时间不多,而柳叔死活不肯换心,说是对不起薛姨,要永远用这种痛心的方式,祭奠对薛姨的爱,我想,这种爱,才真正的叫痛彻心扉吧。” 柳嫣已是泣不成声,颤抖着手,迟迟不敢拾起那枚爱心信笺。 “你自己看吧,这是我爸这次过来,柳叔托他带过来给你的。”贾行云将爱心信笺放在柳嫣手中,握紧她的四指,重重拍了两下,“我去弗雷德里克那里商量点事,有事,你叫我。” 贾行云说什么,柳嫣已听不清楚。 她心情复杂,原以为恨那个家,恨同样姓柳的父亲,这一刻听到父亲的消息,还是会止不住心痛。 这枚爱心信笺的折叠方式,是母亲的手法。 原来父亲一直没有忘记,他跟自己一样,深爱着母亲。 柳嫣岔开信笺,入眼是熟悉的字迹,还有几处墨迹斑斑,是泪珠浸染后放大的效果。 “亲爱的嫣儿:” “你好!” “见信如晤。” “多年未见,你可还记得我这个不中用的父亲,是了,忘了吧,作为人夫,我没有保护好妻子,不配当人丈夫,作为人父,我没有陪伴在你身边,不配当人父亲。” “我这一生,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百姓,却唯独对不起你们娘两。” “当年的事情,远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总之,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对你和你母亲的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有所改变。” “写这封信的目的,不是祈求你的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带着怨恨活下去,我希望我和薛菲菲的女儿,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得自在,活得开心。” “最后,我代表不了柳家,我仅代表自己,给你说一声,对不起,你受苦了。” “永远爱你的父亲!” “爸……”柳嫣泪眼婆娑,捏着信笺,泣不成声,“我从来没有怨过你。” 第三百三十六章 幕后的幕后 世界某个不知名的庄园地底。 五根古老的石柱上。 点着永不熄灭的灯火。 四周是各种前沿科技的数据分析室。 石柱之间的地面,用的是全息屏。 镌刻着复杂的黑魔法铭文。 这一处祭坛。 黑灰的全息屏,隐隐血色。 像镶嵌了血色玉石的地板。 地板之上,图纹流转,隐隐清晰。 仔细看去。 骇然就是骨钱令八块副盘的图案。 只是,其中一块促织牌的图案,远没有其余七块那般明亮。 脚踩八块图案的祭坛中央,站满一圈着各式颜色袍子,罩头盖脸的神秘人。 “数据解析得如何?”那红袍之人,似乎地位最高,嗓音带着腐朽的老气。 “我们用了整个菲弗尔家族为饵,也没有逼出寻方令的所有潜力,八块缺一,数据不完整,不过,给我更多时间,我相信能通过逆反的方式,弄明白寻方令的秘密,毕竟,一切都可以用编码的方式数据化。”黑袍之中,一人脚下顿步,脚底的图案,无限放大。 他通过手中的笔记本,操作着祭坛的变化。 四周的数据分析室,尽是主机运转的轰鸣。 “一切的本源都是可以能量化的,寻方令也一样。”另一名黑袍走了出来,看他走路的姿势,步履蹒跚,年纪也不小了。 他面向红袍,微微曲身,以示尊重,“贾福那个老不死的,以为我们没有实物,就不能完成神域降临的仪式,他的思想太落后了,科技与传统结合,能产生让人想不到的惊喜。” 红袍一指虚空点在祭坛上。 他手指尖血色隐隐,刚凝聚如符文一样的东西,就呿地一声,散得无影无踪。 红袍曲张着手指,沉思片刻。 “传统不能马虎,无论如何,仪式感一步都不能有差错。”他双臂环抱,两指点肩,“开始今晚的祭祀吧。” 随着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垂首。 古怪的音节渐渐响起。 五根石柱缓缓转动。 石柱背面,五个年轻的女子,被刺穿在石柱上。 她们穿着白色轻纱,浑身洁净,看不到一丝血污。 随着古怪音节的吟唱。 一圈又一圈繁琐的符文不断扩张收缩。 五个女子,肉眼可见,在消瘦着。 她们眼中痴迷,口中诡异地发出靡靡之音。 五条血色从石柱上蔓延,渐渐填满那些镌刻的纹理。 嗡地一声。 血光冲顶,地板的血色,似沟通了一个血色世界。 里面血光隐隐,似有咆哮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那无形的压力,犹如实质般越来越重。 只是须臾。 那五个女子,就成为五具白骨。 躯壳脱离成灰的瞬间。 血光即刻消失。 所有念念有词的着袍人,身体轻震,从不可名状的状态,苏醒。 红袍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涎水,默默感受身体的变化。 每一次的祭祀,都能从那个世界,引导来血丝浸身。 不过,很可惜,来得多,消散得更多,留下的百不存一。 似乎,这血气,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被某种规则,抹去了。 “还是不行,看来,神域的沟通,八块集齐,缺一不可。”红袍搓了搓了手指,指向其中两个灰袍,“库迪,莉莉安,私自吞噬温斯洛的事,血影会决定不做深究,毕竟,菲弗尔家族的奉献,功不可没。” “谢大人。”灰袍库迪,莉莉安,同时开口,垂首不敢抬头。 “不过,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因为你们的愚蠢,元气大伤,不可不罚,你们可有怨言。” “不敢,愿受一切责罚。” “很好。”红袍一言出,手中突兀出现一条血红的鞭子,啪啪啪啪啪给了两人,一人五鞭。 五声如一声。 鞭刑施完,惨烈的叫声才从两人口中叫出。 这鞭,每抽一鞭,两人的身后就出来一道撕裂的影,又拉扯回去。 活像灵魂和身体,瞬间被抽离。 五鞭下去。 库迪、莉莉安差点魂飞魄散,直接抽搐着倒地不起,犹如两滩烂泥。 圈子中,出来两名灰袍,拖死狗一样,将两人拖了下去。 “既然要逼出寻方令的所有潜力,下一步,就是直接对贾行云出手,各位可有想法?”红袍扫视一圈,见众人垂首,眉头轻皱。 他扯了扯衣袍,眼中不着痕迹露出一丝厌恶,“怎么,区区一个城主级实力,这么多领主级高手,就没一个人敢动。” “大人,贾行云还好说,贾福那个老家伙,可不好对付,我们谋划了这么久,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红袍竖起手掌,打断黑袍的话,“没什么可担忧的,菲佛尔家族的事,我自有安排,这只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后续的计划正在有序展开,到时候,贾福,自然有人对付,你们只需要按部就班,逼贾行云全力出手,数据一旦收集完成,神域开启,定当记首功。” “八块副盘都在贾行云手上,全部融入主盘,是迟早的事,我们为什么不等等呢。” 红袍捏了捏手指,环绕四周,指向捣鼓笔记本的黑袍,“我不喜欢被动,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何况贾福那个老狐狸,明知道我们要什么,还这么大咧咧的集齐了八块副盘,我这心里,不太踏实,如果这里的数据逆反顺利,我们就可以完全占据主动,到时候,有没有寻方令,根本没所谓。” “让我去吧。”捣鼓数据的黑袍,折叠笔记本,啪地合上,“我想和贾行云交交手,亲身体验,能更加完美得得到第一手数据资料。” “你不能去,这里只有你玩得转。”红袍拂袖,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他刚要直接点将。 一个戏谑中带着强大自信的声音,响起,“要不,让我这个新任亚洲区负责人去?” “亚洲区?”嘀咕声一片,热议纷纷,“折损了好几任黑袍的地方?是谁?这么有勇气。” “安静。”红袍抬手,嘈杂声立刻消失。 他指着从石柱后,缓缓走来的一名黑袍,“剑十三,新一任亚洲区负责人。” “是他?” “新入会的新人?” “新人拥有黑袍的实力,看来不简单。” “新入会就委以重任,未免太……” “嗨,大家好。”黑袍直接掀开头罩,嘴角蕴着不屑,神情倨傲道: “藏头露尾,鼠辈行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长生堂主,赵猛是也。” 8。:8 第三百三十七章 绝密资料 丽晶酒店。 得知汉斯身死的弗雷德里克。 非但没有陷入悲伤。 反而一反常态地,全身心投入工作。 菲弗尔家族,家大业大。 明面上,嫡系仅剩下他一人。 庞大的商业帝国,他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他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悲伤。 从天亮忙到傍晚的弗雷德里克,粒米未沾,嘴角都起了泡。 油头的蓬松金发,被他挠得成咎打结。 他身前的桌面上,堆积成山的各种资料,直接快把他埋了。 一个托盘出现在他眼前。 盘中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两个鸡肉汉堡,外加对半切的水煮鸡蛋。 “不是说了,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打扰我吗。”弗雷德里克头也不抬,手中的笔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通过这种方式麻痹自己,但是不吃不喝,并不能解决问题。”温暖的声音,伴有不容置疑的语气。 “米斯大人。”弗雷德里克抬起隐带血丝的眼,看到贾行云微笑的脸,放松下来的瞬间,浑身的疲倦,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站起身,眼前一黑,脚下酸软,差点跌倒。 贾行云眼疾手快,扶住弗雷德里克的肩,轻轻将他推倒在座椅上,“气血不畅,又不吃不喝,不适应是正常的。” 弗雷德里克揉着鼻梁,微微眯眼,休息一阵,这才缓过劲来。 他手中传来温暖的触感,睁眼看去,咖啡杯已经被贾行云送到手中。 弗雷德里克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继而急不可耐地猛喝两口,这才深切体会到什么叫饥肠辘辘。 他迫不及待拿起汉堡,囫囵吞枣般连吞带咽。 “咳咳咳……”弗雷德里克满脸涨红,呛得手舞足蹈,慌乱地捧起咖啡杯,仰着脖子,咕咕咕一气喝得干干净净。 “哈……呼……嗝……” 弗雷德里克长舒口气,拍着胸口,舌头在口腔里搅来搅去,好半响,才换气成功。 “米斯大人,我也正好有事找你。”弗雷德里克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贾行云,指向客厅的座椅,“坐,等我填满肚子,我们慢慢聊。” “哦,是吗,我也正好有事找你聊聊。”贾行云茶杯托在掌心,另一只手不断转动,“你先说。” 弗雷德里克塞了一瓣鸡蛋在嘴中,摆着手含糊不清,“你的事,不用操心,我早就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他清了清口腔,正襟危坐,脸露严肃,“菲弗尔城堡虽然毁了,菲弗尔家族核心成员也死伤殆尽,根据早已拟定的法律条款,我成了家族唯一掌舵人,这你是知道的。” 弗雷德里克想起汉斯的死,眼中的哀伤,稍纵即逝。 他叹息一声,继续开口,“这几日,我阅读了很多以前没有资格接触的绝密资料,发现,菲弗尔家族只不过是一个叫血影会组织的触角。” “而所谓温斯洛建立的神通学会和极北之地,算是血影会旗下的两个分支。” “血影会?”贾行云手指点着茶杯,缓慢敲击,不紧不慢,“那个传说中地下世界掌控者的隐秘组织?” “据说当年臭名昭著的东印度公司,就是他们打造的,曾经好几次想要祸害东方,都被打得满地找牙。” “这不是重点。”弗雷德里克活动着手指,一根根捏响,“我怀疑他们的目的,就是所谓的神域降临,通过绝密资料的蛛丝马迹,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快成功了。” “所以,说到底,他们还是冲着我来的?”贾行云摸了摸胸口的位置,眼露讥讽,“还真是瞧得起我。” “不仅仅如此,他们图谋更大,从优先级推断,你并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弗雷德里克站起身,从杂乱无章的资料中,抽出一本厚厚的折叠书。 他翻到其中一页,放在桌上,摊开来,“看这八个图案,熟吧。” 贾行云抬眼望去,瞬间起身。 那八个图案,正是骨钱令的八块副盘。 如果只是这样。 还不足以让贾行云惊讶。 他惊讶的是这份庞大的分解草图。 上面的字迹,是秦篆。 “祷天坛?封神禅书?泰山飞升祭?”贾行云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差点高叫出声,“这是始皇东巡登泰山。” 最后一页,泰山之上,斜沐阳光,紫气东来,八图流转,以压顶之势,从天而降。 再高的天空,血色隐隐,似一轮无边的血色太阳,模糊的飞天神祗若隐若现。 旁有秦篆四个大字,“天命神授”。 “难怪,难怪始皇会打造寻方令。”贾行云喃喃低语,“他东巡泰山,登顶于此,见此神迹,以为天命神授,大秦将万万年不朽,故而……” “不对,始皇依天图打造寻方令,却至死都没有合八为一,以他迫切求长生的心理,都能压下这种欲望,肯定是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前者为祥瑞,后者为不详。”贾行云盯着那无边的血色,盯得越久,越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收回目光,心脏的位置,一片燥热。 “这就是血影会追求的神迹降临。”弗雷德里克指着那边血色,“他们相信这片世界就是消失的亚特兰蒂斯。” “但是,从各种隐秘资料的解读,好像又不单纯是这样。”弗雷德里克摸着下巴,眼露疑惑地搓着下巴尖,“有些东西很令人费解,其中有一段是这样描述的……” 弗雷德里克翻了翻资料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他眼珠上翻,做苦思冥想回忆状。 “血影潜行的迷雾,神主的光辉永世不灭,遮蔽的星空,终将回归……” “别念了。”贾行云嘶了一声,揉着胀鼓鼓的太阳穴,“像咒语一样,听得我头痛。” “你觉察到了?”弗雷德里克点着自己的脑门,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得位置,“我也有这种感觉,第一次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像是要刺穿我的脑膜一样。” “剥开了一层洋葱,结果发现更加熏人。”贾行云苦笑着坐下,翘起二郎腿,叹息道:“赵猛的长生堂还是个定时炸膛,这又勾出个更加庞大的血影会,看来,剩下的日子,有得忙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赵猛找上门 “米斯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弗雷德里克抽出一张密密麻麻的清单,慎之又慎地递给贾行云,“这是目前来说,我能搞到的东西,往后,只要我这能搞到新东西,只要你想要,一句话的事。” 看着这张西方世界对华夏禁运的清单,就算是贾行云,心头也是一阵火热。 他快速扫视几遍,当着弗雷德里克的面点燃。 看到化为灰烬,又慎重地用茶水洗了,这才放心地点头,“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你懂的。” “不麻烦。”弗雷德里克搓了搓手,有些好笑地嗤了一声,“我负责提供东西,西科夫负责运送。” 他有些夸张地比划着手势,轻笑道:“你是不知道,这哥们,居然有艘苏联时期淘汰的核潜艇,图纸和重要轻便件,这会估计,已在大西洋了吧。大件的东西,在汉堡港的集装箱码头,现在,应该在装货轮。放心,我已经打点通了。” 看着弗雷德里克说得轻松,其中的艰难和风险,不足为外人道。 一旦被人发现,别说弗雷德里克,就算全盛时期的菲弗尔家族,也挡不住某些条条框框的反噬。 “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托普利茨湖水下琥珀宫的财富,你一分不要,就算我们家族鼎盛时期,几十年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光凭这些,就足以我站稳脚跟,是我应该谢你。”弗雷德里克摆了摆手,略带歉意,“本质上来说,是菲弗尔家族,先对不起你,米斯大人。” “这话就见外了,我们是兄弟,不是吗。”贾行云站起身,握着弗雷德里克的手,拍着他的肩道:“你帮我们,也冒着顶天的风险。” “不是帮你们。”弗雷德里克撇嘴轻笑,加重语气,“是帮你。” “都一样。”贾行云呵呵一笑,按下眉头,抬眉,欲言又止,最终轻轻说了一句,“血影会,不会放过你这颗摇钱树的,如果,事有不顺,不要硬抗,鹅城贾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你放心,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真要鱼死网破,什么血影会,黑影会的,全都别想囫囵着离开。”弗雷德里克挤出一丝苦笑,笑眼之间充满哀伤。 汉斯的死,菲弗尔城堡的毁灭,异变者家族的真相,暗中觊觎的血影会,对年轻的他,打击不可谓不大。 弗雷德里克承受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从弗雷德里克处离开。 贾行云一直沉默不语。 想着弗雷德里克的遭遇。 贾行云不禁联想到缅北卡寨的瓦策。 “碰到我,真是倒了血霉,是不是与自己有交集的家族,都会家破人亡呢。”贾行云自言自语,走进电梯,下了两层,来到自己的房间那层。 “瓦策是这样,弗雷德里克也是这样,从外人的角度,或许这叫破而后立,但是,站在他们的角度,又何尝不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或许,我就是个不详吧。”贾行云苦笑摇头,摸着胸前的骨钱令,“不是我,是你,连始皇都嫌弃你,说明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似乎是感受到贾行云的嫌弃。 骨钱令嗡嗡轻颤,似扭捏的女子,跺脚发泄着不满。 “怎么滴,还说不得了?”贾行云举起手敲击房门,“表姐,开门,是……咿?” 房门自开,裂开一道门缝。 “这么巧,知道我回来了?”贾行云轻轻推门,却发现屋内乌漆麻黑的,随着廊灯的摄入,屋内的光线从昏暗变得模糊。 沙发的位置,窝着一个人影。 忽明忽暗的星火,和空气中淡淡的烟味,预示着对方在抽烟。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要是难过,我陪你小酌几杯。”贾行云横起手指堵住鼻孔,扇着手,按下照明开关。 “不是茅台,我不喝哦。”灯光照亮的瞬间,戏谑的语气,让贾行云猛然抬头。 他全身一紧,身体条件反射做出攻击姿态。 出声这人。 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鼻肚一点红痣,脸庞菱角分明。 他腰吊琥珀盘龙坠,翘着二郎腿,手中一支冒烟的雪茄,正似笑非笑地朝贾行云望来。 “赵猛。”贾行云咬着牙,齿音挤出两字,他虚空张手,荷瓣剑悄无声息出现在他手中,“我表姐呢。”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好久不见,你看看你,紧张什么。”赵猛施施然嘬了口雪茄,娴熟地吞云吐雾。 “我再问你一遍,我表姐呢。”贾行云瞪眼缩眉,音调不自然地拔高。 手中的荷瓣剑,更是一剑化三,凌空飞去,直接悬在赵猛头顶。 赵猛看都不看头顶的剑,换了条腿搭着,再度翘起二郎腿。 “惯得你?嗯?”赵猛嘴角翘起轻蔑的弧度,夹烟的那手小指点着自己的脑门,嘲讽道:“来,从这里插进去,躲一个,我随你姓。” 贾行云嘴唇蠕了蠕,竟无从反驳。 这赵猛,算是拿住了他的死穴,明知道贾行云在意柳嫣的生死,还故意拿话激他。 赵猛的有恃无恐,让贾行云更加笃定柳嫣在他手中。 贾行云吃了个暗瘪,冷哼一声,收了荷瓣剑,索性大大咧咧地坐到赵猛身边,学他一样,翘起了二郎腿,“行,算你狠,我认栽,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你也别拐弯抹角,有屁快放。” 赵猛歪着身体,老朋友一般搂住贾行云的肩头,朝他脸上噗出一口浓浓的烟气,“放松,身体绷这么紧做什么,我你还不了解?” 赵猛顺手下滑,按住贾行云的胸口,被他没好气一把打开。 “啧啧啧,厉害啊,听说八块副盘都集齐了?怎么滴,促织牌呢,旋进去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神迹了。” 贾行云憋着气,半响才长舒口气。 他嫌弃地吹散烟气,白了赵猛一眼,“你这么想要,我送你好了。” “好哇。”赵猛将雪茄叼在嘴里,玩世不恭地摊开双手,“不要白不要。” “你可想好了?”贾行云当真扯开胸口,露出骨钱令来,“拿去,就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斗的就是心智 赵猛盯着骨钱令,眼中的,无限攀升。 他双手下意识往前伸,又曲指回缩,吧嗒一口雪茄,在烟雾缭绕中眯起眼,慢条斯理道:“我这个人,生来比较贱,白来的没有硬抢来的香。” “呵呵,怕了?”贾行云收起骨钱令,表面强装镇定,后背冷汗隐隐,他还真怕赵猛硬来。 不过以他对赵猛的了解。 赵猛,这人,你越是顺着他来,他越是不敢乱来。 多疑的聪明人,一招空城计,比什么都好使。 “是啊,我好怕。”赵猛夸张地抬腿,抱着双臂,惺惺作态,“我怕你咬我。” “咬你?”贾行云呵呵一笑,一语双关,“咬你没有兴趣,若是月小柒,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赵猛微微一愣,脸上僵硬的表情,隐现黑线。 他挑了挑眉,复又故作轻松,“大家都是老爷们,你跟我从这开车,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不过,看到你吃瘪,我觉得很有意思。”贾行云不等赵猛发飙,双手枕着头,舒服地往后靠了靠,“行了,别整有的没的,你大老远跑出来,不是单纯的跟我斗嘴吧,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说说你的条件,怎样才肯放了我表姐。” “呵呵,你还真是艳福不浅。”赵猛碾灭雪茄,摸了摸喉咙,干咳一声,眼神往酒柜的方向瞟去,意思不言而喻。 贾行云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想喝东西自己倒,爷没有伺候人的习惯。” “真巧。”赵猛握了握自己的手腕,金刀立马地坐在沙发上,“爷也没有这个习惯。” “那渴死你算了。” “是吗?”赵猛提高音量,摸着下巴旋转一圈,语气冷冽,“那,柳嫣……” “哥,你喝啤的,还是红的?白的也行,就是没有国内勒味。”赵猛话没说完,贾行云就已站在酒柜旁,手臂搭着一条白帕,侍从的姿态拿捏得足足的。 “……”赵猛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么久没见,贾行云的下限又刷新了。 “啤的。”赵猛抻了抻腰,伸出一根手指,“灌装。” 唰唰两声。 也不知是不是贾行云故意的,两罐啤酒风驰电掣,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向赵猛袭来。 赵猛打了个呵欠,看似随意伸手,两罐啤酒就已在他手中,而且,还是上下叠合,不偏不倚。 贾行云眼角一缩,越来越看不透赵猛。 得了时空轮后,贾行云明显觉得自己比之前要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地底世界,摘了温斯洛的血椰,这种强,更加明显。 但是,方才这一手试探。 赵猛,竟然很从容。 大秦的武道宗师? 贾行云望着施施然喝着啤酒的赵猛,心中腹议:就这么一个所谓的长生堂主,都这么深不可测,那始皇帝座下,那些出名的猛将,该有多猛。 始皇会不会也是个武道巅峰的存在? 胡思乱想的贾行云启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微微皱眉,平时还算可以的口感,这时候竟然很是苦涩。 赵猛,与骨钱令有千丝万缕的家伙。 不远千山万水,从鹅城,出现在柏林,还出现在自己下榻的酒店,这绝对不是巧合。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菲弗尔家族覆灭后? 依照他浑水摸鱼,暗下黑手的性格,莫非,欧洲这边,有他落下的子? “别瞎琢磨了。”赵猛似乎看透了贾行云的想法,两罐啤酒咣咣咣下肚,撑着膝盖站起来,举起两根手指。 “今天找你来,两件事。” 赵猛曲下其中一指,“一,骨钱令我不要,促织牌,借我把玩一下。二,作为你借我的报酬,我保证,柳嫣,毫发无损,而且还送你一条非常有意思的信息。” “促织牌?你不是应该对时空轮更感兴趣吗?”贾行云盯着赵猛的眼睛,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异样。 赵猛处之泰然,完全没有丝毫破绽可言。 他平静地与贾行云对视,眼中看不出任何波澜。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赵猛说一不二,从不食言。” 贾行云陷入沉思,从赵猛的态度,贾行云判断,菲弗尔家族这边,一连串的事件,赵猛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对时空轮毫无兴趣。 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贾行云相信赵猛一定是最在意骨钱令的那个人。 当然,还有刚刚在弗雷德里克房间,获知的所谓血影会那批人。 时空轮的连锁事件,这么大动静,居然毫无赵猛参与的痕迹,说不太通。 除非…… 贾行云想到一种可能,以不敢相信的眼神,望向赵猛,“你加入血影会了?” “喔哟!”赵猛开怀鼓掌,“不愧是我看重的人,有点脑子。” 看着赵猛无所谓的态度,贾行云眉头紧锁。 “既然你提到这茬,那我就多说一句。”赵猛突然严肃,板着脸,“血影会不是你能对付的,我劝你不要有那么多好奇心。” “我要血影会的所有信息。”贾行云直接明了,摸出促织牌,想也不想抛给赵猛。 赵猛接住促织牌,哼了一声,似乎早料到贾行云的反应。 赵猛顿了顿,转身从沙发后,拖出一个三d扫描仪,插头甩向贾行云,努嘴,“插上电。” “……”贾行云条件反射接住插头,瞬间无语,这赵猛是早就算计到自己会答应? 不过,准备扫描仪是什么鬼? 数据解析骨钱令? 贾行云内心冷笑,拖着尾线,将插头插上。 赵猛揭开盖来,将促织牌放入其中,点了点耳麦的地方,喂了几声,当着贾行云的面,毫不避嫌道:“怎么样?是不是这样操作的。” “哦哦哦,还要按下开关啊。”赵猛弯着腰在扫描仪上找来找去,好半天没下手。 他扭头朝贾行云望来,“喂,这些鬼画符,我不认识,你来,按下启动键。” 贾行云头上的黑线啊,要多粗有多粗。 他嘶得牙痛,走到扫描仪前,按下英文的开关,幽幽说道:“还要驱动匹配的,单一台……” “要你管,闭嘴。”赵猛的耳麦中传来清脆的声音,声音大到贾行云都听到了。 “呵,月小琉啊。”贾行云摸了摸鼻,摊开手走开,嘀咕着,“看你这群古代人,怎么玩转现代设备。” 第三百四十章 被摆了一道 接下来一幕,贾行云自闭了。 这扫描仪,赵猛玩得很溜,还知道连手机,做匹配,数据实时传输,一帧不落。 赵猛调配好一切,将手机放在扫描仪上,转身面向贾行云。 “很好,目前为止,我们合作愉快,我也兑现我的诺言。”赵猛按着拇指,清响一声,“血影会核心成员,有灰袍,黑袍,红袍之分。” “菲弗尔家族,只不过是血影会下一个分支,库迪、莉莉安,并没有死,是其中的两个灰袍。” “那个什么温斯洛,嗝屁了,说来好笑,被库迪、莉莉安吸了个干干净净。” “而我。”赵猛指着自己的鼻头,嘴角隐秘藏笑,“新加入的黑袍。” “血影会的目的不单纯,神域降临,也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据我观察和推测,诸多线索指向的是人,似乎神域开启,能从某个不知名的世界,召唤来一个强大的存在。”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你只要知道一点,那就是血影会,已经盯上你了,我的出现,就是佐证。” “这些不是秘密,我早就知道了。”贾行云故意不屑,嘴角冷笑,他耍了个心眼,故意诈赵猛。 “那我就说点你不知道的。”赵猛见扫描已好,打开盖子,拿出促织牌都不正眼瞧上一眼,就抛返还给贾行云。 他诡异撇嘴,轻笑道:“如果把寻方令比作一件活物,血影会,已经克隆还原出875,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沟通另外一个世界了。” 贾行云心头突地一声,攥住促织牌,下意识加大手劲。 “不过……”赵猛拍了拍扫描仪,有些好笑道:“还要谢谢血影会的思路,现在,对于我来说,寻方令,100,你……贾行云,对我来说,失去意义了。” 砰……砰砰砰。 赵猛脸色微变,原地消失。 那台扫描仪。 被一簇涌起的血雾直接裹死,电光火石间收紧成一团铁疙瘩。 血雾消散,噼里啪啦的电光火花。 “没用的,晚了。”赵猛戏谑的声音飘忽不定,最终定格在窗外。 贾行云寒着脸,走到窗边的破洞口。 那里有一道隐藏了许久的黑洞,是贾行云进门看到赵猛时,就埋下的伏手。 不仅这里有,房中任何一个隐秘的位置,都有。 赵猛跳窗而去,竟没有触发这里的黑洞。 贾行云不敢置信,皱着眉头,愣愣站在窗边。 房中因为火花和熏烟,自动灭火系统启动。 屋内撒水满天,酒店警铃大震。 房门嗵地一声被人暴力踹开,一道熟悉的声音,让贾行云瞬间转身,定格一样再次愣在原地。 “搞什么,我就出去这么一会,你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柳嫣穿过雨帘,跑过扫描仪残骸的位置,差点绊了一跤。 她跌跌撞撞朝贾行云扑来,被他双手搂住。 “表姐,你没事吧?”贾行云上下打量着柳嫣,看她样子不像被赵猛挟持。 柳嫣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拉着贾行云往外走。 “我能有什么事,刚才前台打电话,说大堂有个美女找我。”柳嫣顿了顿,噗出眼前的水汽。 两人出了房门,早有酒店的消防人员,冲了过来。 贾行云举着手,尴尬耸肩讪笑,双手往门内送了送。 “哦,说到哪了?”柳嫣将额前的发丝撩了撩,自顾自搭话,“说到有美女找我。” 她掏出一个首饰盒,慎之又慎地擦了擦上面的水珠,“她说她叫小九……” 听到此处,贾行云一把夺来柳嫣的首饰盒,一脚就将它踢进垃圾桶,还按住柳嫣的头,嘴中喊了一声“趴下”。 柳嫣被贾行云按倒在地,贾行云更是全身盖住她,保护得死死的。 “不是,你毛病啊。”柳嫣脸色发白,一把推开贾行云,冲向首饰盒,咆哮道:“那是我妈的遗物。” 贾行云伸在半空的手,瞬间僵住。 不过也就一瞬,他冲向前,抱住柳嫣,“你等等,那个小九什么样子。” 柳嫣胸前急剧起伏,生生压了几口气,依依不舍的目光从垃圾桶的方向移到贾行云脸上。 “你今天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杀了你。”柳嫣凶神恶煞,眼眶泛红。 她闭了好几次眼睛,这才忍住流泪的冲动,用赌气的声音,一口气说完,“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眼珠黑色泛隐隐浅蓝,睫毛长长,眼睛漂亮得犹如天上的星辰……手中还捧着杯酸奶舔啊舔的。” “月……月小玖,我给你提过的长生堂赵猛座下的三个香主之一,我的对头。”贾行云拉着柳嫣的手,不肯放松,“方才,赵猛就在我房里,他以释放你为前提,和我谈条件。” “释放?”柳嫣从暴怒的状态,渐渐清醒,有些不明所以,“我又没被对方挟持,而且,你说的这个叫月小玖的姑娘,十足十的大美女,对我很客气,我们在大堂喝咖啡吃点心,相谈甚欢,她真是个吃货,吃了我大几千的甜食。” “喝咖啡吃点心?就这?”贾行云按了按隐隐胀痛的太阳穴,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柳嫣摆脱贾行云的控制,捡起垃圾桶里的首饰盒,擦了又擦,“也不全是,这个首饰盒,我认得,的确是我妈的,小九把它给了我,说是受人所托,物归原主。” “赵猛。”贾行云咬牙切齿,狠狠一拳砸在墙面上,懊恼不已,“被你摆了一道。” 他一拳砸墙,整个酒店似乎都在晃动。 “嗯?”贾行云将自己的拳头放在眼前晃了晃,满脸狐疑,自己的拳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能一拳震荡出这么大的动静? 柳嫣身形晃动,抓住贾行云的手刚刚站稳,酒店这一次不仅晃了两晃,更是传来爆炸的声音。 警报器的铃声,响彻整栋酒店。 灭火器系统再度自动开启。 走廊上,都下起了迷蒙细雨。 烟气渐起的走廊中,恐慌得气氛伴随着仓皇逃窜的人群,越来越浓烈。 一群手持电棍的安保,逆流而上,冲进了贾行云他们这一层。 只不过。 他们手中的电棍,是那种军用的功率。 第三百四十一章 龙川墓中墓 酒店不远的位置。 赵猛撑着伞,伞下一个怀中杂七杂八甜品的可人儿。 “赵叔,你吃吗。”月小玖举着一个蓝莓球,伸到赵猛的嘴边。 赵猛吧唧一口整个吞下,哈着冷气含糊不清道:“血影会的东西,你送到了吗。” “嗯,送到了,那个美女真心不错,请我吃这么多甜品。”月小玖眨着睫毛,眼睛在甜品之间扫来扫去,分不清应该先吃哪一个。 “血影会的棋盘挺大嘛。”赵猛擦了擦嘴角的奶油,抬头望向冒烟的酒店,低语道:“棋都下到柳家去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月小玖用舌心刮了刮椰冻,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比起血影会,我看贾行云,反倒顺眼多了。” “嗯,你说得对。”赵猛摸了摸月小玖的头,抬头望天,眼神深邃得犹如一汪幽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小琉那边如何,顺利吗,长生军是不是可以复活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 “那贾行云这边,血影会的人混进了酒店,我们管不管。” “管什么?我们也是血影会的人啊,呵呵。”赵猛撑伞,换了一只手,悠悠说道:“何况,我早就暗示过贾行云了,他要是还看不破,就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可惜了,那个叫柳嫣的美女,是个极品啊。”月小玖伸出舌头,舔一口奶油,含在唇边抿来抿去,“真想给她检查检查身体,呵呵。” “你这好蕾丝的陋习……算了,你开心就好。”赵猛点了点蓝牙耳机,朝远在龙川墓中的月小琉说道:“趁血影会裹乱这时间差,我们也开始吧。” “收到,调试马上完成。”月小琉挂断电话,看着眼前忙碌的一切,喃喃低语,“秦风依旧,长生堂的时代,终于要来了。” 此处,正是墓中墓的那一处庞大的内掏空间。 半空中一缓慢旋转圆形祭坛,八只巨大的,以飞翔造型拖拽祭坛的青黛色冶鸟分设八个方位,在转动的带动下,似随时都能展翅高飞。 祭坛被一通天彻地的齿轮铜柱自中心穿过嵌在半空。 铜柱下达地底,宽大的绕柱铜叶,在地下河的奔流下缓缓转动。 其上绿锈斑斑、千疮百孔,更是在几千年前的冲刷积累下,铜叶泛暗灰白,长出疙瘩状钟乳石。 铜柱上探积木状堆积、呈不规则倒悬石的穹顶。 穹顶层层间隔分明,严丝密合,在铜柱的带动下交相扣合。 穹顶似天幕,倒悬石如星辰。 天幕时而如水磨豆腐,渗出丝丝缕缕的暗红,沿着铜芯渗入祭坛。 祭坛之下,方圆百米,一圈又一圈。 杵立万余似蜡像的军阵琥珀俑。 琥珀俑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嘴唇缝线、脚踏羊头。 万余手执兵器的武士,数百匹曳车的战马,一列列、一行行。 规模宏伟、气势磅礴。 此一万军俑,号“长生堂”。 庞大的祭坛,八分空间。 到处都是忙碌的那种酸与怪物。 这些怪物似东拼西凑,三头,以面相对,依稀可见融入三臂,六条似人形的腿绞在一起,麻花状灵活地摆来摆去。 数据分析室、全息屏、黑魔法铭文。 祭坛之上,图纹流转,隐隐清晰。 仔细看去。 骇然就是骨钱令八块副盘的图案。 如果血影会的人再此,必定会惊讶地发现,此处的构造,几乎完美地复刻了他们的祭坛。 拿到促织牌数据的赵猛,并没有第一时间传输给血影会,而是发回给月小琉。 月小琉盘膝坐在正东方向的青黛色冶鸟头上,手指在膝上的笔记本上,健指如飞。 她青涩未脱的脸上,写满前所未有的认真,盯着从875开始缓慢上涨的数据条,眼中闪烁奇异的光芒。 随着数据的上涨。 祭坛之上的八个图纹,越来越清晰。 绕着铜柱转动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快。 那八只翱翔状态的青黛色冶鸟,活了一般,越发灵动,死灰的眼渐起血色。 月小琉扭了扭脖子,活动的间歇,温柔的目光投向祭坛下,长生军俑阵前的那个银面人。 她的目光在银面人身上停留片刻,神色复杂地在对方身前的那尊琥珀俑前一扫而过。 “夜枭,你记住,我不是帮她,是帮你。”月小琉心中默念,烦躁的心,瞬间明朗。 夜枭,也就是韦世强。 他轻轻抚摸着眼前的茶红色琥珀女俑,动作轻柔,目光深情。 那琥珀女俑身材娇小,微微闭眼,神态安详。 她戴半框椭圆眼镜,右眼角一颗醒目的美人痣。 她头箍宽条白色运动带,着连体白色束腰网球裙,左膝盖上套着一黑色护膝。 只不过,这女俑,头戴假发,掩盖住了脑勺的位置。 “我的眼很小,只看得到你,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你,小红,就快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再见面了。”韦世强撇起唇角,生硬地拉扯出一抹笑意。 半肉身、半骷髅的韦世强,似乎忘了怎么去笑,也只有在面对范晓红的琥珀俑时,他才会潜意识想要去微笑。 “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宿。”韦世强深喃喃低语,深情注视,眼中只有那一抹从不回他的影,“这样静静看着你,就很好,我很知足。” 咔擦。 韦世强内心一惊,瞳孔瞬间放大。 范晓红的琥珀俑,出现隐丝裂纹。 他唇色发白,虚捧着范晓红的脸庞,隐隐发抖,话都说不利索,“来……来……来银。” “不用担心,正常现象,祭坛起作用了。”唇角有痣,脸色郁气,一颦一笑似在皱眉苦思冥想的女子,飘然而至,用荧光探照灯照了几下,又飘然而去。 “月小柒,给个实话,今天,小红就能复活吗。”韦世强颤抖着双手,望着对面冰冷的脸,眼神复杂。 月小柒绕着一尊秦俑细细检查,闻言头也不抬,硬邦邦回道:“你是不相信堂主的判断,还是不相信我得医术?” 她敲了敲秦俑,弯腰侧耳细听,微微点头,又转身在秦俑对称的位置,重复了之前的动作。 第三百四十二章 长生军异动 “就算她活不了,我也能让她保持原样。”月小柒的承诺,让韦世强心头一松,又暗暗收紧。 保持原样,和活不了有什么区别。 韦世强苦笑一声,抬头对上了月小琉的目光。 月小琉耳朵发烫,目光一触即收。 她转过背去,干咳一声,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某人听,“放心吧,这座祭坛,可不简单,是当初帮始皇大人打造寻方令的墨家巨子,亲自打造的,这根铜柱,本就掺杂了寻方令的边角料,虽比不上主盘,也相去不远。” 随着祭坛八处骨钱令副盘图纹的渐渐清晰。 酸与怪物们,将一桶又一捅的鲜血泼向铜柱。 铜柱瞬间吸附,探入地底的血丝纹理不断朝琥珀军阵蔓延。 嗡地一声。 月小琉笔记本中的数据条达到100。 祭坛虚空暴涨。 虚影穿透整个空间,扩散不知几远。 八个方位,传来鸟鸣。 那黛青色冶鸟。 活了。 盘旋在祭坛之上,犹如凤凰啼哭。 扩散的虚影,又瞬间收拢。 八盘合一。 化作数不清的蝌蚪符文,贴服在铜柱上游走。 铜柱如高温浇筑。 慢慢渗出黄灿灿的液体。 须臾。 泼洒开来。 犹如星空炸裂的万千星点。 星点随着冶鸟盘旋。 转瞬之间。 在半空合成一八芒星阵。 星阵之中,山川纹理图,流转不息,生命的气息越来越浓。 犹如实质般的温黄之气微风抚柳一般,从星阵弥漫开来。 这气息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心神俱佳。 月小琉最先体会到这股神秘的奥妙。 她竟有种醍醐灌顶的顿悟。 全身通透,舒服得想要尖叫。 祭坛之下。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成千上万的各色琥珀俑,片片脱落。 手持弓弩的锐士,足登短靴,机械地动了一步。 背负铜镞的弓箭手,颤了颤手指,弹开了指上的琥珀。 手持长铍的甲士,攥了攥手,长铍僵硬侧向。 跨马提弓的骑士,抖了抖缰绳,跃跃欲试之姿,呼之欲出。 双手握髻的御手,两臂前伸,在缓缓后移。 手执吴钩的指挥官,眼珠渐渐泛起光泽,有了复苏的迹象。 “是真的,是真的。”韦世强喃喃低语,盯着范晓红渐渐皲裂的琥珀俑,激动得泪痕无声滑落。 咔擦咔擦。 绵连不觉的声音,越来越响。 僵硬的犹如木偶一般机械活动的秦兵,活动的弧度越来越大。 “巍巍大秦,永世不灭。”月小琉双臂展空,兴奋得无以复加。 她沐浴在温黄之气下,脚踩冶鸟后背,犹如仙鸟上的神女。 “差点东西。”月小柒摸着下巴,用镊子不断捡起地上的琥珀碎片观察。 “差点什么呢?”月小柒苦思冥想,嘟嘟的婴儿肥脸蛋,鼓了又消。 咔擦咔擦。 不仅有琥珀脱落的声音,还有身体触碰的声音。 月小柒循声望去。 移着机械步的秦兵,东倒西歪,又颤颤巍巍爬起来。 这些排列整齐,光静止不动就散发军阵杀气的秦兵,脱离了琥珀俑的束缚,竟然如残兵败将一般,溃不成军。 “汝等军纪散漫,成何体统,可对得起长生军名号。”月小琉凌空飞下,一脚踏在一名弓箭手胸前,怒气满面道:“站起来。” 这名秦军抿紧嘴唇,僵尸一般,双眼无神,茫然四顾,对月小琉的怒喝置若罔闻。 “难道要拆线?”陷入医学研究状态的月小柒,绕着秦兵不断试着用各种方法。 她掌心光芒隐闪,一柄手术刀唰地一声切开秦兵唇上的缝线。 秦兵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 他抱着脑袋满地打滚,看那动作,从生疏渐渐熟练,快有了正常人的频率。 只是。 他眼中的茫然,依旧。 “身体苏醒了,灵魂还在沉睡?”月小柒杵着下巴,轻轻点击着手指,疑惑着嘶声,“不应该啊,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小红,小红,是我啊。”韦世强摘下银面,半张脸正常,半张脸骷髅。 他的笑,比哭还难看,无边的泪线,止不住往下流。 范晓红一脸木然,机械地抬手,瞳孔毫无聚焦。 韦世强颤抖着双手,捧起范晓红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脸上。 那冰冷的触感,却温暖了他那颗残破不堪的内心。 “你活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韦世强泣不成声,诉说对范晓红的思念,“我们以前租的小屋,我买下来了,阳台上的向阳花,我每隔一段时间都去浇水施肥,放心,长势喜人。” “毛毛生了一窝小猫咪,我没有送人,等着你回去再安排。” “我们的父母,生活无忧,我经常偷偷打钱,很多很多钱,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我想好了,什么仇什么怨,我都不报了,只要你能复活,比什么都好,我们出去,找个无人的小岛,平淡一生,死了,骨灰撒向大海,你说好不好。” “你说好不好哇,说话啊,小红。”韦世强轻轻将范晓红僵硬的身体,搂入怀中,泪水决堤。 范晓红傀儡一般,目光散乱,连呼吸都是冰冷的。 她的眼球,混沌一片,神采全无。 无意识地张了张嘴,蠕了蠕唇,终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列队,列队。”月小琉状若癫狂,抽打着东倒西歪,又条件反射慢慢爬起来的秦兵,气得胸膛急剧起伏。 “还差点东西。”月小柒止住月小琉的暴躁,神色冷静,“我猜想,只有真正的寻方令,才有附魂的能力。” “还要等?”月小琉甩脱月小柒的手,心烦意燥地揉搓着头发大叫一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小伞死了,小尒下落不明,小依、小施、小舞、小芭、小石、小诗意、小丝儿,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像我们一样,我想姐妹们了。” 提起月小尒,月小柒眼神微不可察缩了一下。 她轻轻拍了拍月小琉的肩,安慰道:“办法总比困难多,脱离琥珀而出,就走出了可喜的第一步,你看,我们得长生军,活生生的人,相信我,真正复活,时日不远了。” 月小琉抬起泛泪的眼,长舒口气,正想向赵猛汇报,忽然发现异样。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不叫黄泉,我叫贾福 “快看。”月小琉指向上空。 那里八芒星阵的顶部巨石,血色隐隐,似有血晶,娇姿欲滴。 墓中墓的异样只是轻微。 坍陷的龙川墓外。 整座苦竹嶂。 山峰之上。 一片血色。 这片血色,云层一般,血云压峰顶。 像火烧云一样,红彤彤,映照了半片天空。 只是。 这血色的云。 瘆的慌。 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早就将苦竹嶂重点监控的南部战区。 快速反应部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数架无人机,穿进血云。 “受到不明干扰。” “影响强烈。” “信号丢失,信号丢失。” 墓室下,祭坛中。 月小琉目瞪口呆地看到几架无人机的残骸,近乎瞬移般出现,散架落下。 月小琉凌空一把接住一片机翼,看着上面两道冒着青烟的抓痕,蹙起眉头。 她掏出手机,直接视频连通,把这里的情况反馈给赵猛。 “不出所料。”赵猛手指点着屏幕,不断放大诸多细节,“当初在红花湖高榜山,挂榜阁上,和贾行云赌盘的时候,我就发现副盘的灵性不足,现在想来,这小子身藏秘密,连我都没看破。” “大意了啊。”赵猛手机在掌心中拍来拍去,眼神捉摸不定。 他轻笑一声,嘴角一抹浅浅的弧度,嘀咕道:“血影会,促织牌的数据资料已发给你们了,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几乎跟苦竹嶂前后脚。 西方不知名的庄园地底。 血影会也进行了一场隆重的仪式。 这仪式的规模。 比龙川墓下赵猛的团队要强大许多。 他们的方式也略有不同。 五柱之上,钉着密密麻麻的活人。 祭坛的中心,是一片褶皱的皮肤,一勺紫色的血液,一截枯萎的指骨。 肤代表形在,血代表命格,骨代表魂体。 这是一个接近转生的仪式。 随着如出一撤的八芒盘空。 祭坛的中心如喷泉从无到有,从低到高,慢腾腾浮现小小的血人儿。 这血人看不清模样,长到五六岁的模样,轰然倒塌,化作一滩血水,又被八芒上的血色天空倒吸回去。 “成了。”红袍跪伏在地上,仰天长啸,“成了,神域即将降临,神主要苏醒了。” 八芒之上的血色,越来越浓郁。 更是压得八芒不断下移。 直至贴近地面上骨钱令图纹。 接天及地的血色,似有血海翻腾,一个高大的虚影慢慢浮现,越来越清晰。 红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山呼“神主”。 就在那道虚影将要现出真容的时候。 被压得跟骨钱令图纹重合的八芒,星辉闪耀。 一道明黄的漩涡突兀乍现。 漩涡之中五个看不清、道不明、紧闭眼的小人影坐在根粗壮的圆木上,飘荡着凭空浮现。 看似缓慢,实则迅捷到无从察觉。 那圆木,材质不是实木。 猩红猩红,似有血海翻腾,似有星河灿烂。 两面各四张流彩旋转,深邃得犹如蕴含宇宙的星图。 星图鲜活、立体、富有生命力。 只是一霎。 红袍如坠冰窖,冷汗淋漓。 他咬破嘴唇,巴掌上抹满血迹,双掌盖住地上,爆喝一声“元素法阵,开启。” 随着他的爆喝。 五根石柱猛地炸开,光芒大作。 分别代表金、木、水、火、土的银色、绿色、蓝色、红色、黄色五种光柱,取代了石质的柱子,冲天而起,如地下熔岩喷薄而出。 法阵箍天,凝固了时空,无形的凛冽刀锋,杀气腾腾。 那突兀出现的五子运木。 最后那道模糊不清的光团小人。 看似漫不经心一回头,银色光柱戛然而止,消弭得无影无踪。 他抬起一指,绿色光柱直接被他吸收,化作指尖的一点绿芒。 他曲指轻弹,绿芒射入蓝色光柱,直接引发汹涌无匹的大爆炸。 他口吐哚音。 哚哚两声。 红色光柱、黄色光柱,烟花一般同时爆开。 元素法阵,红袍穷其一生,在这末法的世界,耗费巨资合成的五色元石打造的强大杀阵。 在五子运木,轻飘飘的“关照”下,鸡蛋壳一样不堪一击。 不是红袍不够强。 是五子运木,太过诡异。 红袍如遭重击,噗地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身体如断线的风筝,飞退着半空化作一团黑烟。 黑烟凝了又散,散了又重聚。 最终成为一缕忽明忽暗的灰影,逃之夭夭。 五子运木任由红袍逃遁,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们的目光汇集在那尊虚影之上。 光影闪烁。 五子运木瞬间暴涨。 五团光影,炽烈得宛如五轮金灿灿的太阳。 这阳光灿烂夺目,耀眼无比,淹没了地下世界,取代了血色的颜色,冲散了虚影。 虚影无声咆哮,身体在风暴中拉扯变形,消失得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风暴洗礼。 风平浪静。 虚影烟消云散。 五子运木如同来时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狼藉的地底世界。 只剩下骨钱令副盘图纹还在转流泛光。 消散的血云,丝丝缕缕,再度降临。 只是再也没有催城的气势。 宛若天空中点缀的霞云。 过了许久。 数道灰雾飘散而来,慢腾腾聚成一团黑烟。 红袍从黑烟中跌落而出。 捂着胸口吐血不止。 “该死的,余孽,余孽。”红袍盯着洞穿的天空,气喘如牛。 他擦掉嘴角的鲜血,捏拳狠狠砸地,眼中现出厉色,却又藏满深深的忌惮。 他摊开掌心,一尊香水瓶出现在他手中。 那香水瓶,内有血红液体,远远看去,似蕴含了一个世界,血怒滔天。 “呵呵,还是成功了。”红袍攥着香水瓶,从喃喃低语到放肆大笑,“纵使你们这群余孽百般手段,都终究难逃神主的恩赐。” “哦?是吗?”飘忽的声音,似来自地底,又似来自天穹,又似无处不在。 “黄泉,你来晚了,哈哈哈。”红袍肆无忌惮,猖狂大笑,“元素法阵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没想到,钓到的是更大一条鱼,神主知道了,神主知道了,哈哈哈。” “黄泉?”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走来,不急不缓,语气玩味,“这个名字,我都快忘了。” 他睡眼惺忪的眼,猛然睁开,精芒湛湛,一字一顿道:“我不叫黄泉,我……叫……贾……福。” 第三百四十四章 拳皇,教皇,叛教者 “黄泉也好,贾福也罢。”红袍掀开头罩,露出被灼烧后扭曲的脸。 他满脸疙瘩肉瘤,鼻梁塌陷,两个鼻孔一大一小,极为丑陋。 他望向贾福,说话的语气,却是另外一种态度,“出来吧,堂堂霍顿,躲在暗处,准备阴人,说出去,有失威严。” 与贾福对称的红袍后方。 首先出现的是一柄十字权杖。 圣洁的光雨凝结成人,一个满面无波,喜怒哀乐不行于色的老人,浮现而出。 “拳皇、教皇亲临,东西方最强者联袂而至,真是看得起我。”红袍把玩着香水瓶,咬牙切地地盯着霍顿,“教廷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和外人联手的地步了。” “道格,我主慈悲,宽恕世人,作为叛教者,只要你诚心悔过,跟我回去,我可以饶你一命。”霍顿一脸恬淡,眼中没有汇焦,却又似眼芒万千,无一不封死了红袍的位置。 “叛教者?”红袍道格眼露讥讽,语气急促,“当年若不是我,你会有机会登上教皇的位置?” 他满脸愤愤,指着自己狰狞的脸,气急败坏,“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回去做什么,啊,回去像当年一样,活生生受尽火刑。” “休要提当年。”面色无波的霍顿渐起愠怒,手中的权杖轻轻点地,一道洁白的光,荡起波澜,“驱魔圣骑士莎士波娃,为教廷立下不世之功,你竟然与恶魔交易,将其献祭……” “你知道个屁。”道格挥手打断,神色复杂,又恢复坚定,“那是神主,是我们教义侍奉的存在……” “啰里八嗦,真墨迹。”贾福掌心拍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漫不经心地挤着眼角的眼屎,“若不是你痴心妄想,搞什么献祭召唤,我们还找不到你,既然我们来了,你不妨反抗一个,给我看看?” “反抗?”道格嘿嘿一笑,全身气势,毫无征兆,陡然暴涨,“我今天要捶爆你们。” 他全身爆裂,数十道黑烟骷髅朝两人席卷而去。 贾福轻蔑翘唇,后撤半步,右手成拳,手臂肌肉高高隆起,迎着黑烟当空一拳。 只见拳头波动轻颤,淡淡黄光,破空声响,似空气破裂的声音。 一拳出,百拳影。 所捶之处,空气裂响,内有星河暗涌,波浪滔滔。 其内,人头滚滚,幽魂无数,恰似地狱黄泉。 拳皇黄泉,由此而来。 黑烟倒卷,所过之处,充满腐朽死气,侵蚀得建筑物,滋滋冒烟,转瞬就化作滩滩白斑。 霍顿权杖顿地,圣洁的光,冲天而起,光芒万丈。 那光,吞噬着死气,净化一般,不断压缩黑烟腾挪的空间。 “呵呵,不陪你们玩了。”道格飘忽的声音传来,空中啵的一声爆响,烟消云散。 半空散落香水瓶的碎片。 里面的物质,以贾福和霍顿的境界,竟然完全看不透,是以何种方式,消失不见。 “神光画影?”霍顿用权杖挑起道格的红袍,看着化为灰烬的袍子,眼神复杂。 他长舒口气,喃喃低语,“天才如你,当年若不是走错一步,教皇之位本该是你的。” “诶,老了,不中用了。”贾福背着双手,抬头仰望天空,神色如常,“好不容易追查到血影会的总坛,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不是我们老了。”霍顿跟贾福肩并肩,同样抬头望天,“是这个世界老了。” “是啊。”贾福叹息一声,低头脚尖碾着脚底,“也不知我们那一步,走得到底对不对。” “对与不对,有什么关系,我们走与不走,事情总会发生,还不如多做准备。” “是啊,是啊……”贾福嘴中不断重复这两个字,声音越来越小。 他眼露深邃,默念一句“贾小子,对不起……” 被贾福惦记的贾行云。 在酒店中,深陷泥潭。 触发灭火系统的爆炸还在持续。 走廊中,天花板上的喷水器,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 他和柳嫣两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 准备走消防楼梯的两人。 偏偏又被手持电棍的不明人士偷袭。 这些人,混在人群中,打扮各异。 贾行云只能从滋滋滋的电击声,判断那些是敌人,那些是普通入住者。 如果,仅是这些苍蝇级别的打手。 贾行云还能自由应付。 问题是。 柳嫣。 突然就病了。 或许是看了父亲的信笺,伤心过度。 或许是得到了母亲的遗物,欣喜不已。 或许是悲喜交加下,又淋了消防水。 总之,不管什么原因。 柳嫣发起高烧,神志不清,满嘴胡话,站都站不稳。 贾行云只能用床单把柳嫣裹在背后,随着仓惶逃窜的人流,往下挤。 滋滋滋。 听到熟悉的声音。 贾行云暗道一声又来了。 他侧身刚躲,又被一个大妈推搡着挤了回去。 “要命啊,有人趁乱骚扰我。”大妈捏着兰花指,高举双手,惊声尖叫。 “……” 贾行云一头黑线,一不做二不休,拉住大妈的手臂,轻轻一送,就和她来了个位置互换。 滋滋滋。 大妈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羊癫疯,羊癫疯,大家都让一让。”贾行云分开拥挤的人群,趁势单手成指,狠狠捅在偷袭之人的腰窝处。 这偷袭之人如脊椎被刺入钢锥,颤颤巍巍就倒了下去。 “羊癫疯,羊癫疯。”这回不用贾行云出声,周遭的人就自动闪开,指着偷袭之人唯恐躲之不及。 “让开,让开,我是执业医师。”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手提皮箱,逆流而上,跪在抽搐的大妈身前,抬头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谁来帮我按住她的双手,算了……” 西装男环视一周,手指胡乱一点,“就你了。” “我?”贾行云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反应过来。 他托了托了昏迷中发烧的柳嫣,蹲下身,“有没有退烧药,我朋友高烧不止。” 西装男掀开手提箱,埋头翻找,“我这有泰诺林,可以试试。” 他抬头望了一眼柳嫣,又埋头,“我看她唇色发白,打一针吧。” 西装男不由分说,举起一支针管晃了晃。 “等等。”贾行云一把抓住西装男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药剂师?” “是啊。”西装男抽了抽手,发觉手上的暗劲越来越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姐姐头上有尖尖 “去尼玛的。”贾行云怒骂着,咔擦一声就拧断了西装男的手腕。 他半蹲起身,抬腿就是两脚,直接把对方从扶梯踢飞出去。 西装男砰砰砰撞击了好几层扶梯,才重重摔在楼梯口,也不知死没死。 “杀人了。”推推搡搡的人群,惊恐着四下乱窜。 贾行云翻着西装男的手提箱,毫不在意,嘟囔道:“装什么药剂师,有手术刀就算了,这消音手枪是怎么回事,当我白痴?” 贾行云拿起消音手枪,检查弹夹,一脚踢翻手提箱。 手提箱里的东西沿着楼梯滚落,撒落一地,还真滚出两瓶药来。 “贾……贾……弟弟,不要……不要……离开我。”后背传来柳嫣的声音,贾行云反手一托,轻轻拍着她的屁股。 “表姐,我在。”贾行云侧脸用额头,碰了碰柳嫣的额角,惊叫一声,“好烫。” 他再度用手掌触了触柳嫣的额头,满脸焦色,“怎么这么高温度,怕是快超过极限了吧。” 贾行云心中焦急,抬脚滑在阶梯上,差点崴了脚。 他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脚步如飞。 刚拐过一道楼梯口,就被两道刀光闪得后退两步。 应急门猛地推开,两个安保二话不说,提刀就砍。 这两人刀花耍得那叫一个利索,一看就是擅长用刀的高手。 “噗……噗……”两声枪响,刀片落地,两名刀手抱着腿,哀嚎不已。 “花里胡哨。”贾行云举着枪,用脚踢开刀片。 他踩了踩一名刀手的伤口,问道:“这五星级酒店,有医务室吧,在哪。” 刀手冷气直抽,颤巍巍举起手来,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 “耍我?”贾行云枪口指着刀手的头,作势欲开枪。 “不……不是,我……我意思,是……是,上下两层,都……都有。”刀手哆哆嗦嗦说完,又抱着腿哀嚎不已。 “那叫应急医疗箱,我问的是医务室。”贾行云抬腿欲踢,只把刀手吓得缩成一团。 他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不知道?” 刀手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忙不迭是点头。 “那留你何用?” “别别别,有用有用。”刀手举着血糊糊的手,慌忙摆手,复又在身上乱摸,摸出一包白色粉末,“止痛,效果很好。” “噗……” 贾行云冷寒着脸,二话不说,一枪爆头。 “本想饶你一命,你非要往枪口上撞。”贾行云抬了抬枪,指向另外一名刀手。 “我不知道,你打死我吧。”这名刀手还算硬气,硬咬着牙,忍得极为辛苦,却是一声不吭。 “没兴趣,我就想知道医务室。”贾行云摆了摆枪,移到死了的刀手身上,又移了回来,示意自己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 “我真不知道。”刀手脸上的肌肉颤了颤,大把的汗哗哗直流。 他猛咽口水,用商量的语气道:“你如果有命冲到楼下,那里有救护车。” “谢了。”贾行云手枪入怀,托着柳嫣,头也不回。 “谢?”刀手愣了一下,抱着流血不止的腿,盯着贾行云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道:“你能活着下去,我切腹自尽。” 越往下走,越是困难。 不仅到处是人。 还有弥漫的浓烟。 贾行云拐进一间房,取了防烟面罩给柳嫣和自己戴上,这才又重新上路。 下了一层。 楼梯口已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 下面浓烟滚滚,伴随着灼热的火气。 不断往上蔓延的火势,将人群一次又一次逼退。 “消防梯,1208伸来了消防梯。”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潮涌动,推搡着转身。 贾行云被人群裹挟,只差没双脚离地。 他忧心背后的柳嫣。 怒吼一声,“谁再挤我,死。” “法克尤。”错愕也就一瞬,此起彼伏的通用骂语就淹没了贾行云的怒吼。 急于逃生的人,命都快没了,谁还管别人。 “我踏马……”贾行云怒火中烧,护住柳嫣,刚要开启骨钱令,来个横扫八荒,就被一声娇嫩的哭喊,熄灭了怒火。 “妈妈,妈妈……呜呜呜……”被人潮撞来撞去的一个瘦小女孩,哭喊着,刚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 只顾逃命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甚至为了节省时间,直接踩踏了小女孩几脚。 “救……救……”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柳嫣的嘴里传出,早已脱离很远的贾行云,毫不犹豫转身,逆流冲向小女孩的方向。 他看到那些丝毫不顾及小女孩安危的人,不再畏畏缩缩,左右开弓,猛力推开人群。 被推的人重重撞在墙上,骂骂咧咧还想还手,被贾行云轻飘飘瞪了一眼,就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贾行云毫不手软,推着推着,人流就开始自动分开。 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一个壮汉,肩扛保险箱,横冲直闯,眼看着就要踩到小女孩。 贾行云脚步轻顿,脚边的可乐罐凌空飞起,被他一脚抽瘪。 瘪凹的可乐罐唰地化作一道流线,正中壮汉的膝盖。 壮汉脚下不稳,向前扑倒,腾空的身体,刚好从小女孩的头顶跃了过去。 嗵地一声巨响。 保险箱砸在地上,金银珠宝撒得满天满地。 “抢啊。”逃命的人,瞬间高涨,反正戴着防烟面具,谁也不认识谁,贪婪的彻底激发。 “你们这些该死的,我的,都是我的。”壮汉扯下防烟面具,一脸的络腮胡。 他凶神恶煞,拎小鸡一样,将抢夺金银珠宝的人揪得飞来飞去。 贾行云眼中没有钱财,只有那个可怜兮兮,吓傻眼的小女孩。 抢夺的人,为了同一串珠宝,互相扭打在一起,拦住了他的去路。 贾行云索性学着壮汉,一手一个,左抛右甩。 乱作一气的走廊。 就像两匹狼冲进了鸡群。 鸡飞狗跳,到处都是飞来跳去的人。 贾行云跟壮汉错身而过。 竟然在对方眼中看到惺惺相惜的眼神。 “来,跟我走。”贾行云呼了口气,伸手拉起小女孩,拍了拍她身上的脚印,柔声道:“痛吗?” “不痛。”小女孩五六岁模样,蹙了蹙鼻,眼角挂着泪花,指着贾行云的后背,“这个姐姐很痛吧,她头上都插了尖尖的东西。” “……” 贾行云浑身冰冷,心急如焚,转头看去,提到喉咙的心又沉了下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人间不值得 柳嫣的头上,哪里有什么尖尖的东西,只有几条埋在发丝间的木屑。 贾行云摘掉柳嫣发丝的木屑,深吸口气,转头去看小女孩。 小女孩一脸诡异的笑,阴森森的,盯得人头皮发麻。 “喂……”贾行云下意识后退两步,手按住了腰间的手枪。 “啊?叔叔你说什么?”小女孩身形一愣,满脸天真无邪,复又哭丧着脸,揉着眼睛,“叔叔,这些人好可怕,我要妈妈。” 贾行云晃了晃脑袋,暗示自己,烟雾弥漫,是自己看错了。 “杀……杀……妈妈……”柳嫣迷迷糊糊的,又开始胡言乱语。 “不怕,不怕,有我。”贾行云轻言细语,手掌轻轻拍后,闪着腰,缓缓摇晃着后背,像背着孩子,在哄睡梦中做恶梦的母亲。 “攥紧我的手,知道吗。”贾行云一手牵起小女孩的手,一手反托着柳嫣。 从后远远看去,像带着两个孩子,艰难逃生的苦命人。 走廊的温度越来越高。 自动灭火系统,出了故障,早已不再出水。 艰难走到1208,这才发现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 “我这有孩子,是谁家的孩子。”贾行云抱起小女孩,举过头顶,高高示意。 “鄙视,后来的还想插队。” “听他口气,不是自己的孩子,真龌龊,以为这样可以博取同情。” “谁家还没有个孩子。” 群情激奋,非但没有让开,反而挤得更紧。 “后面的不要挤,前面的不要上了,再上,消防梯就要塌了。”窗口处,两个消防员,一个张开双手,死命地抵住往前涌的人群,一个脚蹬窗棂,拽住两个你争我抢要上去的人。 “我给你一万,让我先上。” “老子差你这点钱?我给十万,位置让给我。” 两人相持不下,互相揪住对方的衣领,谁也不让。 听到可以用钱买位置。 人群又疯狂了。 “让我先来,我给一百万。” “我有一串镶钻项链,让我来,让我来。” “滚,有钱人的命是命,我们穷人就活该等死吗。” “冲啊,最后两个名额了,再不上,消防梯就要撤了。” 面对活命的机会,这些一个个平时自持绅士、淑女的人,完全不顾形象,推墙一样人推人。 “排好队,都有机会。”消防员的声音,被疯了人直接无视,失去理智的人,开始用撞击的方式,撞击人群。 贾行云举着小女孩,退后又退后,被人撞击得差点暴走。 轰隆一声巨响。 贾行云脚步一歪,下意识弯腰。 1208不堪重负,临外的墙直接被疯狂的人推倒。 倒塌的墙引发连锁反应,整个1208坍陷大半,人挨人的房间,下饺子一样从12层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这下,谁也不用争了,统统下去——下地狱去。 消防梯更是来不及回缩,被塌陷的墙砸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上去的人,有的经受不住,从梯子上掉了下去。 下层的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侥幸存活,站在断裂地板边缘,胆战心惊的人,还来不及后撤,就被火苗漂得全身起火。 “救命,救命。”活人吼叫着,到处乱窜,被生怕波及的人,直接踹下11层的火堆。 “人性之丑陋,人间不值得,这是个肮脏的地方。”不知何时苏醒的柳嫣,眼神灼灼地盯着火堆,眼中映照火光。 “表姐,你醒了?”贾行云侧脸看向柳嫣,被他冰冷的眼神惊得心中冒起寒气。 “不行,我觉得烧糊涂了。”柳嫣冰冷的眼神,瞬间温暖,却又再度陷入昏迷的状态。 “握草,回光返照也没有你这么短啊。”看到脑袋一歪,鼻息滚烫的柳嫣,贾行云哭笑不得。 “姐姐变得好快呀。”小女孩踮脚看了一眼柳嫣,往脸上糊了一手,黑黢黢的巴掌印。 “姐姐发烧了,神志不清的人是这样的。”贾行云揩掉小女孩脸上的黑印,牵起她的手,想了想,又往楼梯口走去。 “是吗,可是姐姐头上又冒尖尖了。”小女孩扣了扣头,在自己头上比划出两根手指。 贾行云回头看去,柳嫣的头上不仅有墙灰,还有血迹。 他伸手轻轻拍掉柳嫣头上的脏东西,低头看一眼奇奇怪怪的小女孩,“头上有耳朵的是小兔子,兔女郎是很可爱的。” “什么是兔女郎呀?”小女孩眨巴着眼,满满的探知欲。 “这个……”贾行云一时语塞,不知作何解释。 “我知道了。”小女孩挣脱贾行云的手,双手在脑间比划,蹦蹦跳跳说道:“养兔子的女孩,就是兔子女郎。” “呃……是吧。”贾行云摸了摸鼻,发现也是一手的灰。 “兄弟,等等。”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贾行云回头一看,扛着保险箱的那个络腮胡壮汉,追了过来。 “什么事?”贾行云牵起小女孩的手,把她往身后藏了藏。 “我看兄弟身手不错,强者合作才有出路,我们联手,怎么样。”络腮胡把保险箱重重放在地上,指着箱子,“只要活着出去,里面的东西,我分你一半。” “没兴趣。”贾行云牵起小女孩,转身就走。 “我联系了直升机。”壮汉的话让贾行云脚步一顿,又往前踏了几步。 “还有医生。” 贾行云的脚步停了下来,生生转身。 “条件。”贾行云当然不会认为自己长得帅,天生王八之气,虎躯还没震,就将壮汉折服。 “是这样的。”壮汉舔了舔唇,目露凶光,“刚才1208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直升机来的时候,我需要人帮我维持秩序,你的身手,我觉得没有问题。”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怎么知道,到时候你会不会过河拆桥。”见到人性丑恶一面的贾行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何况还是这个主动迎上的壮汉。 “我以上帝的名义……”壮汉得话还没说完,就被撞开消防通道门的声音打断。 “不要信他。”弗雷德里克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拉响枪栓的声音,“他是血影会的黑袍之一,代号,机甲。”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代号—机甲 贾行云早就心生防备。 听到弗雷德里克的示警。 他拔出手枪,三发连射。 弗雷德里克的枪响紧随其后,直接扣空了弹夹。 叮叮当当的声音密集响起。 壮汉身前的保险箱活了一般,变成一套人形机甲,挡住了所有的子弹。 壮汉从机甲背后贴入,如石沉水面。 这套看似死气沉沉的机甲,瞬间有了灵魂,抬手就是一发激光炮。 “干……钢铁侠。”贾行云荷瓣剑斩,劈开水浪一样,将激光炮劈散成花。 “不是钢铁侠,是生物机甲,机甲就是他,他就是机甲。”弗雷德里克躲在贾行云身后,护住小女孩的眼,语气急促。 “未来科幻啊。”贾行云解开束缚柳嫣的床单,防备着壮汉,朝弗雷德里克说道:“帮我照顾表姐,我来拆了这堆破铜烂铁。” “我可以照顾。”小女孩推开弗雷德里克的手,伸展双手虚空托向往后倒的柳嫣。 大她好几倍的身影往她倒来,吓得她条件反射伸手变成了抱肩。 弗雷德里克托起柳嫣软绵绵的胳膊,搭在他肩上,另外一只手架起小女孩的腰,搂在腰间就往逃生通道冲。 11层的火势汹涌无比,很快就席卷了12层楼梯。 弗雷德里克带着昏迷的柳嫣、手舞足蹈的小女孩,艰难冲向13层。 他后望一眼被火海吞噬掉的12层楼梯口,心忧贾行云的安危,却是毫无办法。 他也明白,这一大一小两个毫无战斗力的女人,留在下面,就是贾行云的累赘,唯有自己解了他的后顾之忧,贾行云才施展得开。 米斯大人一定会速战速决的。 弗雷德里克内心默默嗯了一声,又向上冲了一层。 “你怎么不趁乱出手。”贾行云指肚擦了擦剑面,恬淡的语气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聊天。 “听说温斯洛是栽在你手里的,我很好奇,就你?怎么可能。”机甲活动着手指,声音变得沉闷,“我想光明正大的打赢你,向血影会的老头子证明,我,保利诺,才是最有能力接管温斯洛势力的人。” “哦,明白了。”贾行云曲了曲指,看似漫不经心地弹去指甲上的灰尘,“血影会本质上来说,还是群黑涩会,地盘你一块他一块,温斯洛死了,他的地盘就空出来了,谁想要,就打着为他报仇的名义,做掉我呗。” “你明白就好。”保利诺双手搭在后脖处,慢悠悠抽出一把骨鞭。 这骨鞭脊椎样式,骨刺隐隐,关节位置,灵活自如。 “想杀我?”贾行云手指轻弹荷瓣剑,嗡地一声,保利诺身后突兀出现星光灿烂的黑洞,“代价,就是你的命。” 保利诺原地消失,再出现,已在贾行云头顶。 这机甲速度之快,竟与瞬移不相上下。 荷瓣剑与骨鞭短暂交锋,瞬间就是十来击。 贾行云愕然发现,保利诺这骨鞭,不简单,角度刁钻,神鬼莫测,还隐带麻痹效果,每一次接触都会让人有麻酥酥的感觉。 “哚。” 一声开口音,空谷牙的精神攻击,直冲保利诺脑海。 愣神也就一霎,两只血鸦就冲进了保利诺的身体。 控魂的效果并不理想。 贾行云发现自己与血鸦失去了联系。 他身前三点,三把荷瓣剑湛湛寒芒,以品字形封向保利诺。 保利诺骨鞭绕圆,往后一拉,再一拉,连拉三次,手中的骨鞭就仅剩下鞭柄。 三座横锥形的骨朵,半空骤然绽放,流星坠地激射而去。 贾行云手掌合十,身后一道虚影瞬间化成实质的血影,拍蚂蚁一般,凌空两掌。 惊爆之声,连绵不绝。 酒店的走廊,钢筋水泥墙,千疮百孔,露出生锈的钢架结构。 上层酒店,嘎吱几声,差点直接将12层压塌。 保利诺肆无忌惮,双肩哒哒两声,自瞄穿甲弹,水银泻地。 洞穿墙板,射断钢筋的声音,此起彼伏,叮咚落地的发热弹壳,埋了保利诺的双脚。 螺尾咬下,贾行云与环境完美融为一体。 他倒贴在天花板上,纹丝不动,神情冷漠得犹如一只随时要扑出去捕食的壁虎。 “出来,出来,就这点本事吗。”保利诺怒吼着,双拳互相对击,一阵阵刺耳的音波圈圈荡漾。 “找到你了。”保利诺猛然抬头,正是贾行云以穿心之势,持剑飞扑而下。 保利诺后撤半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单手往后,右拳蹭蹭蹭一节节回缩。 看那回缩时身后荡起的圈纹,出拳时刻,必定是力破千军。 贾行云竟是毫不防备,展露半空,破绽百出,活生生一个傻乎乎的靶子。 保利诺后脚顿地,咆哮着推出压到极致的右拳。 那拳影迅捷,拳风刺破空气,直接在他拳头上摩擦起了火气。 这一拳,别说是头牛,就算是头鲸鱼,也要翻肚皮。 保利诺一拳擎天,直接将贾行云轰得血雨撒泼。 沐浴在血雨下的保利诺痴痴地看一眼自己的拳头,没曾想这一击竟是如此凶猛。 不过痴呆也就一瞬,那血雨身后一道黑洞乍现,将保利诺的拳劲收之一空。 保利诺的身后黑洞乍现,一只手掌从中伸出。 那手掌之上还有黑洞,对着保利诺的后背迅猛无比地贴了上去,保利诺的拳劲悉数从这掌心释放。 螺尾咬幻形隐藏,血鸦笛分身化影,时空轮点对点折叠。 贾行云将自己传送到保利诺身后,黑洞的瞬间相连,堪破了时空,保利诺的拳劲被贾行云折叠空间,返回到他自己身上。 保利诺全身一紧,来不及任何反应,弹射一般,嗖地一声咚咚咚……撞破无数堵墙。 “自己把自己打死了,还蛮有意思的。”贾行云戏谑的声音从黑洞中传出。 他拔了拔腿,最后一只脚差点没出来。 贾行云虚擦额头,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消失的黑洞,“还是不够熟练啊,差点迷失在时空裂缝中。” 他望向被数不清的钢筋绞在一起,砸在墙窝上的保利诺,边走边掰断裂墙上的钢筋。 每走一步,贾行云都将钢筋标枪投射一般,射向靶心的保利诺。 裹着变形钢筋的保利诺,很快又成了钢铁刺猬。 第三百四十八章 糟糕,好像打不过 “吃自己拳头的滋味爽不爽,嗯?”贾行云捏着保利诺机甲残破的下巴,重重用力,“黑袍?就这?老实说,就你这样的,带给我的压力,还没有温斯洛一半……” 贾行云心生警惕,电光火石间,海黾旋开到极致。 轰隆炸响。 钢铁刺猬保利诺身上的钢筋,激射而出。 四面八方,洞墙裂石,犹如暴雨梨花。 无形的气,那种温斯洛身上带来的压力,在保利诺身上不断暴涨。 如果融合生物机甲的保利诺,从玄学的角度来描述,带给贾行云的感觉,是毫无气机的科技。 那此时回归本体的保利诺,就如一头史前巨兽。 两种压力,不可同日而语。 “是我小看你了。”保利诺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他看似随意的从墙窝蹬了下来,浑身都起了符文。 符文绞合,如链条一般在保利诺的体表游走。 贾行云的后背微凉,隐隐有种不敌的感觉。 这保利诺站得看似随意,但是,贾行云相信,不管自己怎么动,他都能锁定自己。 贾行云双眼湛湛,子母扣可堪破弱点的能力,这一刻,居然只能看到保利诺是一团模糊的迷雾。 “你很幸运,能见识到神域的力量。”保利诺搓响手指,锁链符文随之异动。 毫无征兆,贾行云左臂炸起血雾,一个樱桃大小的血洞,血肉模糊。 什么时候? 什么方式? 贾行云全然不觉。 他忍着剧痛,瞬间消失。 又被保利诺搓指的声音现出原形。 贾行云跌落在地,眼神收缩,左腿处,一处血洞。 “这一次是左腿,下一次是右腿。”保利诺再次搓指。 贾行云荷瓣剑唰地一声,挡住右腿。 只不过,于事无补。 保利诺的能力,似乎无视了任何存在,像是引爆了贾行云体内的血瘤。 “自己身上开出血洞来,爽不爽。”保利诺将贾行云的讥讽,以同样的调侃语气奉还,还不忘在他伤口上撒盐,“神域的力量,爽不爽,来,告诉我,爽不爽。” 啵啵,两指。 贾行云胸前两簇血花。 “说话,爽不爽。”保利诺再搓一指。 贾行云的后背又是一个血洞。 “爽你妹,你妹让我爽。”坐以待毙不是贾行云的性格,他全身淌血,怒骂一声,蹭蹭蹭……在保利诺的周围出现数个大大小小的黑洞。 贾行云投身入洞,在黑洞之间来回出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一个出现点是在哪里。 啵啵啵…… 响指不断。 贾行云身上的血洞也越来越多。 他穿梭黑洞,时不时以诡异的角度,持剑刺向保利诺。 保利诺就像全身长眼,不管贾行云从任何角度出现,都能准确预判。 他悠闲地搓指旋转,犹如踩着华尔兹优雅跳跃的舞者。 每一次搓指,带给贾行云的都是血洞的痛苦。 不消多时。 贾行云浑身是血,残破不堪,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 “血影化身,覆盖在体,还能撑一阵,搓指频率没有规律,方位没有规律,引爆身体部位没有规律……” “威力大小有规律,每一次爆破带来的痛楚,随着响指的大小不同而略有不同……” “嗯?越靠近火势的地方,好像会出现不畅的感觉……” 贾行云生死之间,冷静得有些可怕。 他强大的大脑,这时候高速运转。 如果把他大脑中的数据,提取出来,做成可视图。 会发现整个空间结构中,保利诺的每一次搓指带给他的所有数据,都被他详细记录在脑海中。 “我知道了……” 贾行云恍然大悟,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 他多次屏住呼吸,刻意“穿越”进火势汹涌的地方。 啵。 “嗯?”保利诺捏着手指,符文锁链为之一窒。 这一次,只有声音,没出效果。 “呵呵。”贾行云浑身是血,站都站不稳。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污,身上破烂,精神却是极度亢奋。 他学着保利诺搓响手指。 贾行云手指之间血气弥漫。 一圈血鸦为圆瞬间扩散,笼罩了贾行云和保利诺。 外间看去,一个从天盖地、越来越浓郁的血幕,直接淹没了酒店11、12、13层。 血幕越来越小,里面的两道身影也越来越淡。 血幕的好几处,发出滋滋滋的气响。 如同被戳穿了气囊的内胎。 “空气弹。”贾行云搓着手指,手指尖的血珠上下浮沉,“我可以这么理解吧。” 贾行云浑身污秽,风骚地抹了抹头,用手指梳了个领袖大背头。 “有空气的地方,你就能随心所欲,没有空气的地方,你就如离了水的鱼。”贾行云呼吸急促,说话开始不太流利。 “怎么,你想用包裹空间,抽离空气的方式,斩断我的能力?”保利诺望了望血色的血幕,搓了几次手指,都没有反应,“你想憋死我?那你自己也不用呼吸了。” “那就看谁最先憋不住气呗。”贾行云胸膛急剧起伏,受伤颇重的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轻松。 “不得不说……”保利诺竖起食指,单指指天,“你的想法很天真。” 簇地一声。 保利诺指尖一道气弹直射血幕,“我戳破这球,不就万事大吉。” “想得倒美。”贾行云原地消失,用身体接下那道气弹。 他哇地一声喷出半口鲜血,凌空跌落在地,表情狰狞道:“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你陪葬,你使啊,使的空气弹越多,空气消耗越快,你y的死得越快。” 硬气的贾行云。 沉默的保利诺。 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保利诺占优的局。 如果不看过程,光凭贾行云的语气,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困兽的猎人。 “你就这么想死?”保利诺呼吸变得粗重,血幕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让他难以为继。 “不是我想死,是你找死。”贾行云目光一凝,黑洞乍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湛黄的光点闪耀,五柄荷瓣剑同时出现。 “找你空气弹弱点的时候,我明悟了一点。”贾行云压着心口的不畅,颤巍巍站起来。 他眼中带着嗜血,带着疯狂,喘气不匀道:“时间是流动的,空间也可以,所以……死去吧。”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什么miss能吃吗 随着贾行云的怒吼,五柄荷瓣剑依托黑洞,变换了时空。 五个点,加持了海黾旋的五个点,迅捷无匹地变幻着,闪耀着光芒,犹如千把万把剑,同时出现。 “就这就传说中的万剑归宗吗?”保利诺看着无处不在的剑影,有心抵挡,却是无力闪躲。 这些剑,无处不在,封死了他的所有方位。 剑星闪耀,数不清的剑芒插进保利诺的身体。 剑影有万千,剑却只有五把。 犹如万剑穿心的保利诺,身上洞穿五把荷瓣剑。 唰唰唰唰唰。 五道连响。 贾行云收剑,还不放心,直接一道黑洞从上而下,吞噬了保利诺。 贾行云撤去血幕,噗通倒地。 呼吸粗重地趴在原地,要死不活。 他呼吸如风箱拉扯,艰难翻身,四仰八叉,嘿嘿傻笑,“用来用去,还是荷瓣剑最好用,现在的我,五把是极限,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十三把齐出,是不是可以毁灭一个世界?” 残破的酒店12层。 因为贾行云和保利诺的打斗。 仅剩下一些承重柱,悬而不倒。 楼下的火势,早已从楼梯席卷上13层。 也就是说,贾行云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12层也在燃烧,不消多时,动弹困难的贾行云肯定被烧成炭黑。 “烧不到我的。”贾行云自言自语,手指搓响,一团中空血球砸向火堆。 那火堆呿地一声,很快熄灭。 “空气弹的原理,自然可以反其道行之,还要感谢保利诺带来的灵感,血鸦笛的中空血球,瞬间抽空空气,塌陷也是一种能量爆破,如果空气弹的爆破是向外,那血气弹就是向内,能量湮灭往往比能量爆破更加恐怖。”贾行云渐渐明悟,对血鸦笛的运用,又多了一层手段。 他觉得自己对骨钱令的运用,边边角角而已,远没有达到极限,它就像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就算自己再勤快,也搬不空里面的宝物。 边休息的贾行云,边对着四周的火势做着实验。 一枚血气弹带来的是湮灭。 两枚血气弹互相碰撞,带来的是湮灭爆破。 这很好理解,两处如同空间被破坏的构造,相比庞大的空气世界,微不足道,血气弹取代不了那方空间,只能瞬间改变,又被空气世界覆盖。 正因为瞬间的结构改变,湮灭又放大,两处的能量相互碰撞,才会产生爆破,这跟反作用力几乎是一样的道理。 那三枚、四枚、五枚……更多更多呢? 轰。 更多的结果。 就是产生了短时间无法愈合的黑洞。 “……” 贾行云目瞪口呆,看着慢慢愈合的黑洞,若有所思。 这黑洞和时空轮的黑洞不是同一类。 前者是紊乱的能量团,任何东西都会被撕得粉碎。 后者是稳定的通道,是点对点可折叠,无视时空存在的运用。 “血气弹?血气连弹?黑洞湮灭弹?名字都不够拉风啊。”贾行云颤巍巍爬起来,边弹出血气弹,边嘀嘀咕咕,“不想了,头痛,以后再说,还是先和表姐他们汇合。” 血气弹湮灭着火。 贾行云所过之处,就像瞬间抽干了空气,火再也燃烧不起来。 楼梯口,很多地方被烧得钢筋酥软,混凝土成渣,踩上去如踩豆腐渣。 贾行云好几次差点踏空。 火势虽熄。 但烟熏火燎的热浪,还是熏得贾行云眼中流泪。 楼梯口最先起火,烧得最久,结构破坏得也越是彻底。 12层到13层之间,半架楼梯塌陷,贾行云这身体,放在平时,开启海黾旋,唰地一下就上去了。 或者来个血翅化形,噌一下就飞上去了。 现在的他,失血过多,头冒金星,不大补一顿,真心没能力唰啊飞的。 “电梯井?”贾行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原路返回,捡起根钢筋当拐杖,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找到电梯口。 贾行云发现。 那电梯口,被轰掉了一半,几根炸着火花的电缆,晃晃悠悠地摆来摆去。 起火不乘电梯是常识。 不过贾行云不是要乘坐电梯。 而是想通过攀电梯缆绳的方式,上到13层。 以他对弗雷德里克的了解。 别的不说,不断飞往楼顶的直升机群,绝对有他的一架。 这边贾行云抱着缆绳艰难地往上爬。 那边弗雷德里克也扶着昏迷高烧不退的柳嫣往上爬。 弗雷德里克的身边还有个絮叨不断的小女孩。 “长尖尖了,又出来了。” “闭嘴。” “噢,呀,尖尖没有了。” “闭嘴。” “叔叔,那个叔叔不会被大火烧死了吧。” “闭嘴。” “坏叔叔,就知道骂人家,我要妈妈……呜呜呜。” “闭……好吧,答应我,你五分钟不说话,我就给你买冰淇淋。” “……”小女孩乖巧地用手指虚空拉住自己的唇,瞪大眼睛半天不吭声。 噗通。 弗雷德里克脚下绊葱,跌跌撞撞扑倒在地,半颗牙差点磕没。 “你怎么不提醒我,前面有块铁疙瘩。” “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呀。”小女孩眨巴眼,翻了翻白眼,一脸无辜,摊手耸肩,示意是你自找的。 “好吧,我允许你说话。” “那冰淇淋,我要五个。”小女孩撒开手掌,举在弗雷德里克眼前,巴掌撑得大大的。 “甜食吃太多,容易掉牙。”弗雷德里克拉着柳嫣站起来,靠着栏杆休息片刻,探身往下望去。 他挥散眼前的热气,呸了一口,喃喃道:“我相信米斯大人,他会追上我们的。” “什么?” “没什么。” “哦。”小女孩嘟起嘴,嘴角一撇,“能吃吗?” “不能。” “可是,我好饿。” “到楼顶就好了,有直升机接我们。” “直升机是那种嗡嗡嗡的铁家伙吗?” “嗯,是的。” “能吃吗?” “不能。” “可是,我好饿。” 弗雷德里克一头黑线,很想把小女孩打晕,拴条绳子在她身上,拖着她走。 絮絮叨叨的小女孩。 昏迷发烧的柳嫣。 忍气吞声,满头大汗的弗雷德里克。 终于爬到了21层。 从上而下,传来脚步声。 弗雷德里克条件反射,打开了挂在胸前的冲锋枪保险。 第三百五十章 演员——波塞冬 “董事长,是我们。”三个菲弗尔家族企业,汉斯一脉的高管,火急火燎地跑了下来。 看到筋疲力尽的弗雷德里克。 三人二话不说。 一个接过柳嫣,抱起就走。 一个扶住弗雷德里克,搭手上肩。 一个抱起小女孩,还没迈步,就被她蹬着腿晃了下来。 “不要你抱,我要他抱。”小女孩指着弗雷德里克,甩着手臂,扭来扭去。 “别理她,再瞎嚷嚷,给我打晕她。”弗雷德里克甩了甩手,推开来人的手臂,撑着膝盖,活动活动酸楚的肩膀,指着楼下说道:“你们先上去,我还要去接米斯大人。” “董事长,酒店从7层烧到了13层,火势蔓延很快,再不走,楼要塌了。” “嗯,我知道。”弗雷德里克往下走去,头也不回,“你们先上去,如果十分钟没有等到我,就先乘直升机离开这里。” “董事长……” 弗雷德里克猛然回头,瞪了一眼,三个高管,瞬间没了声音。 “走吧,下面有个什么大小姐,那是他的爱人吧。”小女孩根据弗雷德里克的音译,自顾自解读米斯的意思,小大人一样摆了摆手。 三人无奈,约定酒店不塌,必将死等到底。 弗雷德里克张了张嘴,化作一声叹息,扶着楼梯,噔噔噔往下跑。 三人接力,很快到达楼顶。 两架机身刷着菲弗尔城堡标识的家族直升机早已等待多时,不仅备足吃喝,还有临调的医生。 柳嫣等人上了其中一架直升机,其他人除了小女孩,统统被赶了下去。 小女孩披着毛毯,手捧巧克力,吧唧吧唧啃食着,盯着给柳嫣输液的医生含糊不清道:“她有尖尖,你要做切掉手术吗。” “什么尖尖?”医生回头望了小女孩一眼,转身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什么医生,尖尖都不懂。”小女孩嘀咕一句,窝在座椅上,专心对付吃喝。 “不可能,人怎么能发烧到这么高的温度。”医生甩了甩温度计,以为自己看错,换了一个温度计,又重新架在柳嫣腋下。 刚过几秒,啵的一声。 医生惊讶地发现,医用水银温度计,裂开了。 这表示,柳嫣的发烧温度,突破了42°,还在往上升。 医生伸手摸向柳嫣的额头,刚触上去,就缩了回来,“好烫,天啦,上帝,这不是人该有的温度。” “那是尖尖的温度呀。”小女孩倚在座椅上,双脚晃悠着,打着嗝,慢悠悠地说着,“我都说了,你还不信。” “胡说八道。”医生轻语一声,翻开药箱,又给柳嫣打了一针,掰开她的嘴,喂了两片退烧药。 “奇了怪了,发着这么高的烧,居然不出汗的。”医生好奇地解开柳嫣的衣领,一串水晶吊坠滑了出来。 这吊坠看似空荡荡的,里面却有丝丝缕缕,不太成形的气。 “我母亲的遗物,你想干什么。” 医生手伸在半空,还没触碰到香水瓶,就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捏住。 他抬头一看,一张毫无感情,神色冷淡的脸盯了过来。 这脸,冷峻无波,眼神,犹如在看死人。 医生毛骨悚然,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你终于醒了啊。”小女孩拍了拍手,笑嘻嘻地双手杵着下巴,凑到柳嫣眼前,痴痴地叫了一声,“妈妈。” “谁是你妈妈!”柳嫣推开医生的手,哈出一口寒气。 医生如坠冰窖,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 一个人,发着远高于人类体质所能忍受的高烧,出得气却是阵阵冰寒,你敢信? 医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医学常识,白学了。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蛋,惊觉这不是梦。 “鬼……”医生惊恐着眼,刚要开口大叫,就被一只小手掐住了脖子。 “乖乖的哦,不要吵,不要闹,吵到妈妈睡觉觉,就是不乖的小朋友。”小女孩天真无邪地舔着唇角的奶油,吧唧着嘴,又面向冷酷得面无表情的柳嫣,“要补一补吗?” 她点了点医生的脑袋,一脸殷切。 柳嫣歪着头,平静地审视着小女孩。 小女孩笑眯眯地望着柳嫣,与她丝毫不让地对视。 诡异的气氛,沉闷的空气。 喉咙越来越紧的医生,觉得自己快死了,快疯死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 不就发生一起大火吗。 这个大女人发起高烧,喷着寒气也就算了。 这个小女孩,手劲大到让人可怕。 主要是她脸上越来越疯狂,越来越诡异的笑意,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地狱的魔鬼。 对,魔鬼。 医生拍打着小女孩的手,脸上一片乌紫。 “没兴趣,我没睡饱,再睡会,别打扰我。”柳嫣伸了伸懒腰,扯过一条毛毯盖在自己身上,轻轻闭眼。 小女孩嘻嘻一笑,盯着医生的眼睛,语气中带着魅音,“她是病人,她发着高烧,她需要治疗。” 医生的眼,瞬间黯淡,激烈的抵抗变得无力。 他喃喃低语,重复着小女孩的话,“她是病人,她发着高烧,她需要治疗。” “谁把输液管拔了?我的上帝。”恢复神志的医生,似乎忘了方才的一切,手忙脚乱地再次给柳嫣弄好了输液针。 他舒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角,下意识就摸向了脖子。 “奇怪,怎么感觉痒痒的。”医生嘀咕一句,扭了扭脖子,发现小女孩在眼神灼灼地看着他,还舔了舔唇,似乎自己是一块诱人的甜食。 “你叫什么名字。”医生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感觉,手掌盖在小女孩头上,挤出自以为温柔的笑容,问道:“你妈妈呢?” 小女孩眼中杀意瞬现,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喵了柳嫣一眼,又慢慢放松全身。 她握起医生的手,托在掌心,笑意盈盈地微笑着,轻轻拍打着医生的掌,人畜无害地举起手指竖在唇间,“我叫波塞冬,是个演员哦。” “波塞冬?”医生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还揉着小女孩的头,“这么小就是演员了,果然很有演戏的天赋,这名字霸气啊,海神的名字,你驾驭得了不。” 波塞冬裂开嘴,天真烂漫,阳光灿烂,笑得春暖花开,“是的呀,我是演员嘛,别说海神的角色,就是宙斯的角色,我觉得我也是驾驭得了的呀。” “好好好,你是演员,我是医生,我们都是有职业的。”医生爽朗大笑,捏了捏柳嫣身上的毛毯,完全忘了,刚才给她测体温的事。 第三百五十一章 莫名其妙成了通缉犯 医生和波塞冬有一搭没一搭逗趣的时候。 直升机舱门从外拉开。 弗雷德里克搀扶着浑身是血的贾行云,出现在舱门外。 “快,止血。”弗雷德里克一把拉住医生的衣襟,几乎用吼的语气道:“救人,多少钱都可以,我给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别吓着人家。”贾行云拍着弗雷德里克的手背,摆手道:“皮外伤,不碍事。” 他躺进机舱,滚了两圈,爬到柳嫣身旁,摸了摸她的额头,皱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谢谢你。”贾行云抓住医生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会报答你的。” “我做什么了?”医生一脸茫然,完全记不起来柳嫣什么时候上的直升机。 他只知道看到个摘了输液针的病人,出于职业操守,又插了回去。 不过看到贾行云血糊糊的,满脸感激,他也不好推说什么。 “应该的,应该的。”医生下意识迎合着,在医疗箱里翻出酒精、止血棉,眼神在贾行云身上乱瞟,竟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眼前这个人,看上去全身是伤,精气神却是极为亢奋,还能温柔地帮睡梦中的病人捏毛毯。 最为神奇的是,这个人,剥开身上的血痂,神情轻松得犹如在剥鸡蛋壳。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又遇到个奇人。”医生内心狐疑,微微一愣,心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又? 他检查一遍贾行云的身体,啧啧称奇,“完全看不出受过伤,这位朋友,啧啧啧,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受伤?”贾行云愣了一下,活动活动身体,全身咔擦咔擦,血痂片片脱落,“难道是吸收血椰,改造了体质?” “米斯大人。”弗雷德里克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神神叨叨研究血痂的医生和百无聊赖吃手指的波塞冬,朝贾行云招手,“麻烦你,跟我过来一下。” 贾行云温柔地给柳嫣喂了口水,卷起袖口擦去她唇角水渍,这才放下矿泉水回头,“什么事?” 贾行云随即跳出直升机舱,波塞冬盯着他的背影,冷哼了一声,搞怪地学着他的模样,虚空朝柳嫣喂水。 柳嫣的眼噌地一下睁开来,满是杀意。 “不学就不学咯。”波塞冬小声嘀咕一声,举手投降,复又加重鼻音,“珍惜吧,时间可不多了。” “你说什么?”医生抬头,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柳嫣,这才转向波塞冬,“你刚才说话了吗?” “什么?”波塞冬一脸无辜,眨巴着眼,语气疑惑,“我刚才说话了吗?” “哦,没什么,你继续吃你的零食。”医生埋头整理药箱,没看到波塞冬举起手指,抬腕做手枪状,眯起单眼瞄着贾行云的后背,嘴中发出“biou”的无声口型。 “刚收到消息,我接手的家族企业,同时爆出负面消息,股市市场,闪崩。”弗雷德里克压低声音,止住贾行云想要插话的意思。 “资本市场空头的围剿,我能应付,我担心,禁运物品和技术资料的事,已经被人发现。” “刚有议会的朋友打电话暗示过我,让我清理干净尾巴。” “都是西科夫的人在帮忙转手,到你这能查到什么东西?”贾行云抱着手臂,原地来回踱步,“没有证据的事,以你在这边的实力,打一场三五年的法律战,完全没有问题。” “这种事,不需要证据,我的哥。”弗雷德里克苦笑一声,埋头看了一眼手机,直接拍额,递向贾行云,“自己看吧。” “嚯,还挺帅。”贾行云先看了一眼自己的照片,然后才看字,光一个醒目的加粗题头,就让他右眼挑个不停。 “通缉令?”贾行云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念着上面的字,“极度危险恐怖分子,菲弗尔城堡事件的实施者,多起恐怖袭击的策划人……” 贾行云嘴角抽搐,看着上面一条条,一桩桩,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十恶不赦,比本还要罪大恶极的恐怖分子。 “都不敢这么编,扯寄吧淡呢。”贾行云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机就要砸,被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的弗雷德里克先一步抢下。 “城堡搞出那么大动静,官方总要个替罪羊,而你,米斯大人,很幸运,继车神、武神之名后,再次全世界大出名。” “你还有心思调侃我。”贾行云呼了弗雷德里克脑勺一巴掌,恍然道:“赵猛之前告诉我库迪和莉莉安并没有死,这手杰作,我看十有是他们做的。” “掌控权利真空下的菲弗尔家族,你,任重道远啊。”贾行云拍着弗雷德里克的肩,语重心长,“你要小心他们的反扑,毕竟相比库迪,你掌控家族的时间,太短了,短到栽赃我的通缉令下来了,你才收到消息。” “我已经尽最大能力清洗了内部的库迪势力,但是,如你所说,库迪这么多年的家族长不是白当的,外部势力才是他最大的依仗。”弗雷德里克眼露歉意,叹息口气,“现在最紧要的事,是把你安全的送出境,官方渠道是没戏了,我还有私人机场和飞机,放心吧,我有备用方案。” “能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贾行云努嘴的方向,一架武装直升机盘旋而来。 “拼了……” “拼什么拼,没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是国家机构,那误会可就大了。” 贾行云竖起衣领,藏了藏脸,话才刚说完。 那直升机的螺旋桨就嘣地一声爆开,摇摇晃晃冒着烟撞向了另外一栋楼。 “……” 两人对视一眼,同样蒙逼。 机舱内,检查药箱的医生,数来数去,发现少了一个听诊器。 他被外面的爆炸声惊醒,抬头看去,发现波塞冬戴着听诊器,只挂了一半耳件在耳边,还有一半,因为脑袋太小的缘故,耷拉在肩头上。 她有模有样地捏着听头,正在给柳嫣检查身体。 “你这孩子,别瞎玩。”医生提起波塞冬,将她摁在座椅上,举着听诊器,问道:“听头呢?哪去了?” “嗖……唰……砰,就没了。”波塞冬憋着嘴,摊手直翻白眼。 第三百五十二章 金蝉脱壳 “我信你个鬼,快还给我,这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医生哈着手指,作势要挠波塞冬痒痒。 “敢挠我痒痒,杀了你哦?”波塞冬歪着脑袋瓜,一脸认真。 医生丝毫没放在心上,谁会把这么小孩子的话当真,还以为是小孩子没心没肺的童言童语。 正当医生要挠上去的时候。 弗雷德里克的声音传来。 “走走走,事不宜迟,去私人机场。”弗雷德里克推开驾驶员,道一声我来,指着另外一架直升机道:“你们去那边。” 两架直升机轰隆声响,盘旋上升。 刚驶离楼顶,就被一架武装直升机截去前路。 “里面的人听着,听从我们的指引,到指定位置停机,否则,马上击落。” “分开走。”弗雷德里克当机立断,无视对面的喊话,两架直升机嗡地一声,背向大转弯,反方向逃之夭夭。 “追。”武装直升机上面的人,指向弗雷德里克的民用直升机,还用无线电联系地面指挥,“我们在追击疑似通缉犯,另外一架直升机,反方向逃离……” 武直咬着民直,紧追不舍,不断用性能优势压缩民直的飞行轨迹。 弗雷德里克咬着腮帮,眼露疯狂。 他无视了武直的存在,直接撞了上去。 每一次撞击,武直都轻松拉开。 看到武直并没有使用火力,弗雷德里克心里有了明悟。 看来某些人,或者说参合进血影会的政治力量,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真要不通过正规渠道,当空杀掉所谓的恐怖分子,恐怕会闹成国际事件。 抓捕为主,以此要挟,博取更大的筹码,利益最大化,才是政治家应该有的弯弯绕绕。 想通对面的心理。 弗雷德里克更加肆无忌惮。 驾驶直升机,一条直线。 只要武直敢拦截,民直就敢撞。 一个无所畏惧,一个有所顾忌。 不敢有大动作的武直,就像在护送民直远航。 两架直升机,一高一低,一会互相纠缠,一会凌乱走位。 武直每一次的试探性航线压缩,都在民直面前自讨没趣。 真应了那句话,横的怕不要命的,民直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武直也很憋屈。 向上面请示好几次,授权动用武器,都被否决。 既然武器不能用,那就玩阴的。 武直同步在民直头顶,打开舱门,一点一点将绳梯往下放。 绳梯绞进民直的螺旋桨,民直基本上也就废了。 绳梯尚未绞进螺旋桨。 民直拉了一个抬头,突然加速,拦住了武直的去路。 仓皇之间,武直紧急回旋,机尾擦着民直的舱门,火星四溅。 看着歪歪扭扭冒黑烟的武直。 弗雷德里克轻蔑翘起唇角,“跟我玩直升机,老子八岁就把武直当玩具开了。” 弗雷德里克高兴劲还没过,就听到葱葱两声响。 被惹怒的武直坠机前,两发红外制导锁定了民直。 弗雷德里克头皮发麻,不断爬升,眼看着锁定的导弹就要击中民直。 民直直接凌空九十度,玩了手半空停车。 动力全失的民直,最高点熄火,自由落体。 轰的一声爆响,两枚导弹在锁定的最后位置,撞在一起,掀起猛烈的爆炸气浪。 自由落体的民直,后仰翻身,倒栽葱的速度陡然加快。 大大小小的弹片,砰哩噼啦,冰雹一样砸得民直,千疮百孔。 机身旋转摇摆,不受控制,离地越来越近。 将要机毁人亡的瞬间。 离地仅几层楼的民直,再度动力全开,停机架刮着地面又飞了起来。 民直撞断了好几颗树冠,打着摆子,零件松动的老爷车一样咯吱乱响。 听着满世界的滴滴滴,弗雷德里克满头大汗,全身湿透。 “法克,法克……”弗雷德里克捶着仪表盘,骂着脏话,脸红脖子粗,满是刺激后的兴奋。 劫后余生的兴奋劲还没过多久。 又有两架武直追了上来。 这一次。 武直学聪明了。 不紧不慢地远远将民直夹在中间,既不喊话,也不行驶出敌意航线。 任凭弗雷德里克如何用公共频道挑衅,武直也不为所动,活像两架为民直护航的僚机。 “难道是自己人?”弗雷德里克嘟囔一句,驾驶着民直,歪歪扭扭地停在了郊外的私人机场。 民直刚停。 就被荷枪实弹的部队包围。 一个身穿戎装的中年人,敲响了驾驶舱的机壳。 弗雷德里克一脚踹开舱门,跳到地上,刚看清对方的模样,就一击摆拳打到了对方的脸上。 咔擦咔擦,子弹上膛的声音,无数个枪口指向了甩手的弗雷德里克。 中年人竖起手掌,示意不要开枪。 他摸着左脸的拳印,舌头刮了刮牙龈,呸出一口血水吐到地上,“弗雷德里克,这一拳,当我欠你的,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那我还要谢谢你咯,柏克铎。”弗雷德里克转了转手腕,完全无视这么多条枪指着自己。 他吐吐两声,吐出唇边的树叶,“没有我家老爷子扶持,你能有今天?怎么的,不给活路呗。” “我是兵,你是……你的朋友是贼,官兵抓贼,天经地义。” “呸,到底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投靠血影会的投名状罢了,不要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你抽身事外,我保证不为难你。”柏克铎往前两步,压低声音,复又退后,指着民直挥手大声道:“拿下通缉犯,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他这冲着手下说的话,实际是冲着弗雷德里克说的,意思表达很清晰:配合点,别逼我痛下杀手。 弗雷德里克甩手切了一声,眼露讥讽,似笑非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武装人员一拥而上,拉开舱门,空空如也。 “柏克铎,投名状不是这么好拿的,叛徒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好。”弗雷德里克拍了一把目瞪口呆的柏克铎的肩,与他错身而过,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能让我弗雷德里克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人,不是这么好惹的,咱们,走着瞧。” 弗雷德里克大摇大摆,在万军丛中,如履平地。 菲弗尔家族的人,那怕城堡毁了,只要不是叛国,依然可以在欧洲横着走。 柏克铎神情复杂地望着弗雷德里克的背影,默默想到:能让独眼弗雷德里克都为之折服的人,我是不是真的站错了队。 第三百五十三章 干洗还是湿洗 与弗雷德里克的民直,在酒店附近,背道而驰的另外一架直升机,绕了一个大圈,直接钻进另外一栋破了两层楼的高楼。 再出现时,已是换了颜色和款式的又一架刷着xxtv的直升机。 这架早已报备在案的电视台专用机,光明正大,慢慢悠悠地晃到了另外一处私人飞机场。 这直升机停在一架空客320前,贾行云抱着柳嫣,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飞机。 弗雷德里克玩了一招声东击西,金蝉脱壳,把自己当诱饵,差点机毁人亡,终是把贾行云送上了包机。 看着仰头飞上蓝天的空客320。 波塞冬盖着眼眉,眯眼掏出电话。 “走了,监视的几只小虫子,我已经捏死了。” “是的,确认。” “好,我知道了。” 波塞冬挂断电话,手机在两指尖转来转去,无邪的眼中,满是深邃的目光。 “走吧,该联系你妈妈来接你了。”医生抓起波塞冬的手,顺势把她举起抱在怀中。 波塞冬脸皮抽了抽,手掌盖在医生的后颈处,手指轻轻点击,语气玩味道:“妈妈没意思,要不这样,你当我爸爸好不好。” “你这孩子……”医生虎着脸,语调突然变得迟缓,“好……好的。” “嗯,乖,是个好孩子。”波塞冬摸着医生的头,拍了两下,“好好表现,乖乖听话,给你糖吃。” 医生一脸木然,就像提线木偶一般,下意识点头。 “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唔……”波塞冬眼望天,手指点着唇,思索片刻,抚掌道:“梅契耶夫怎么样?这可是个传奇,是我所有玩具中,最好玩的一个。” “不行不行,妈妈知道了,会杀了我的。”波塞冬有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爬上医生的肩膀,揪着他的头发,坐到他肩上,再次开口,“玩具太多,想得我都词穷了,这样吧,还是用你的本名好了,你叫什么?” “卡西欧·沃尔弗干格·封·歌德。” “哟,还是个贵族出身。卡西欧也不错,能量天使的意思嘛,做个医生还真是屈才你了。”波塞冬抚摸着卡西欧的头,掰着手指又想了半天,“传你一套手术刀吧,你知道不,小李飞刀的刀,很犀利的哦。” “主人喜欢就好。” “你是爸爸,我是女儿,记住了哈。” “好的,女儿主人。” “女儿就女儿,没有主人。” “是的,女儿主人。” “嗨,行吧,都说做父亲的都是女儿奴,这样喊,别人也不会怀疑。” 两个一大一小的人,絮絮叨叨,有问有答,阳光斜照下,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从后看去,还真是父爱如山。 空客上的贾行云,将柳嫣放在头等舱改造成卧室的软床上。 他摸了摸柳嫣的额头,再贴在自己额头上,对比温度,“嗯,总算正常了。” 他摸出手机,翻到弗雷德里克那一页,看了半天,也没有拨出去。 贾行云把玩着手机,闻了闻身上快馊掉的味道,站起来按了按铃。 槅门拉开,一名身材火爆,端庄蕴笑的空姐快步走来。 “尊敬的贵客,您是想洗澡吗。”空姐不等贾行云回话,开始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您是想干洗,还是湿洗,我等竭诚为您服务。” 贾行云差点喷鼻血,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先生,不用客气,我们的服务不会额外收费。”空姐微微弯腰,不解自己的扣子,改去脱贾行云的外套。 “都说了,不需要,是不是想死。”一声冰寒的声音,让空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冰寒的声音,听在贾行云耳中,却如同天籁。 他扑向床沿,握住柳嫣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摩挲,兴高采烈道:“表姐,你醒了,我好怕你就这么一觉不醒。” “睡了好久好久好久了,是该醒了。”柳嫣冷寒的眼,对上贾行云的目光,瞬间化作暖色。 她目光温柔地盯着贾行云,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又一遍,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咋的了?”贾行云打量着自己,疑惑地扣头,恍然道:“我明白,身上太脏了,这就去洗。” 柳嫣挑了挑眉,撑着床起身。 贾行云赶紧递上枕头,帮她调整好舒服的姿势。 柳嫣推了推,把枕头抱在怀里,眯起眼,咬着下唇,唇瓣轻启,“洗澡嘛,鸳鸯戏水才过瘾。” 看到柳嫣熟悉的作妖表情。 贾行云心脏都跳慢了半拍。 “这个……那个……哈哈,你先,你先。”贾行云打着哈哈,哪敢接柳嫣的话头。 “我是说真的,贾弟弟,一起。”柳嫣忽然正色,诚心实意的表情,让贾行云愣在原地。 “真……真的?”贾行云咽了咽口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哈哈哈,想觊觎我的宝贝?说,是不是早就想了,是不是心里猫抓一样想。”柳嫣举起枕头砸向贾行云,抓包的语气,满是调侃。 贾行云哭丧着脸,讪讪一笑,硬着头皮道:“我就想了,怎么滴,你能吃了我?” “我真能吃了你哦。”柳嫣用舌头嗦了嗦嘴,指肚佛过唇,昂地一声,夸张张嘴。 “那你最好把我吃得骨头都不剩,要不然,变成鬼,也要跟你来一段人鬼情未了。”贾行云嬉皮笑脸的话,让柳嫣神色微变。 她眼眶泛红,泪花止不住在眼中打转。 “喔哟,是不是很感动,是不是很感动。”贾行云在床边张牙舞爪,随心所欲地扭腰。 “傻弟弟,傻弟弟啊。”柳嫣咆哮着起身,一把推开贾行云,掩面冲进洗浴室。 她反锁上门,用温水拍脸。 镜中的柳嫣,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温水。 “你不会得逞的。”柳嫣盯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贾弟弟,你,也不行。” “表姐,表姐?”贾行云咚咚敲门,不明白发了一次高烧,睡过一觉的柳嫣,怎么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这不是魔女的风格嘛。 门被拉开,伸出一只手揪住贾行云的衣领将他扯了进去,还有一句让他胆战心惊的话,“快来快来,一起泡澡澡。”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举世异动 鸳鸯池里双戏水的迤逦,终究还是被贾行云一脚蹬在门外逃脱了。 看着贾行云夹着尾巴狼狈逃窜,柳嫣咯咯咯的笑声,荡气回肠。 贾行云心惊肉跳,面红耳赤,“顿顿顿……”喝了整整半壶水才止住口干舌燥的感觉。 女人泡澡,不墨迹个把小时,把水温泡凉,一般不会出来。 柳嫣亦然。 借了另外一套房间的浴室洗完澡的贾行云,穿着白色浴衣,汲着拖鞋。 百无聊赖地用飞机上专用卫星网络,刷新闻打发时间。 刷着刷着,贾行云的表情就凝重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世界上许多古老又神秘的地方,都出现了匪夷所思的超自然现象。 据说是外星人起降飞碟的航空中心——阿尔卡伊姆城,古城中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两座同心圆,相互逆转,活了一般,带动整座城的同心圆如齿轮扭转,缓缓转动。 新闻上不仅有文字图片,还有高空拍摄下的视频。 贾行云顺着视频中转动的巨石同心圆慢慢扭脖子,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像是一对要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巨目。 复活节岛上近千尊巨大的石雕人像,一夜之间,统一面朝同一个方向,诡异的是,从周遭的环境判断,完全没有移动的痕迹,似乎一直以来杂乱无序的石雕,本就应该是统一朝向。 阿姆斯伯里庞大而复杂的巨石阵,毫无征兆,塌了,无穷无尽的石料,一端着地,一端倾斜浮空,就像撒在两条磁铁中间的铁粉,随着磁铁的转向,同步微调倾斜角度。 百慕大三角这么多年诸多离奇失踪的飞机和轮船,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争先恐后涌了出来,数以百计的船只和飞机,仍旧保持失踪前的模样,只不过,上面的人,依旧无影无踪。 著名的狮身人面像,像遇到大恐怖一样,双目流血,怎么清洗也清洗不完,而旁边的金字塔,崩了几条深深的裂缝,跑出来几具玩的木乃伊。 这一诡异事件,与另外两条不寻常的新闻,迅速占据全天热度。 第一条源自西方,源自贾行云熟悉的托普利茨湖。 湖水像被某种吞天巨兽一气吸干,取而代之的是从湖底凭空渗出的血雾,这血雾越涨越浓郁,直至浓郁得犹如血海一般,很快填满整座湖泊,不断扩散,大有溢满而出,永不枯竭的意思。 数不清的媒体蜂拥而至,现场直播。 贾行云随便点开一个直播链接。 这是一个空中视角。 索普小镇,临时扩充了百倍有余,数不清的媒体和军队一波又一波开了进去。 托普利茨湖上的血雾,远远看去,慢慢高出地面,凝而不散,犹如解除固形装置的水立方。 这血雾水立方,并不稳定,看那颤颤巍巍的弧度,很像倒扣在地上的血色果冻。 血雾之上,是两架盘旋侦查的战机,不断压低,尝试接触探秘。 血雾的边缘,数名全副武装,身穿防化服的先遣队。 先遣队员小心翼翼,亦步亦趋,正准备用容器收集血雾。 “不要去……不要去……”贾行云也不知怎地,喃喃出声,看着画面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啊”地一声惨叫,最先接触到血雾的那名先遣队员,全身飞速被血雾包裹,两名队友拉着他,硬是被带得往前扑。 好不容易将他从血雾中拉了出来,这名队员失魂落魄一般,形如行尸走肉,也就那么一愣,眼珠血红,突然鼓起,毫无征兆向同伴扑咬。 哒哒哒,几阵枪响。 这名队员被打成马蜂窝,还在蠕动着往前爬。 他身上的血雾,慢慢悠悠脱离他的身体,回归整座血雾。 整座血雾,像是被惹怒。 突然掀起滔天血浪,将盘旋的两架战机卷了进去。 仓惶撤离的先遣队员,跑了还没十步远,就被血雾中猛然伸出的血刺一样的东西,穿了透心凉。 画面一抖,四面八方数不清的火力同时倾泻,密密麻麻的火舌扫进血雾,却犹如石沉大海。 血雾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沉默得犹如挨打的孩子。 第二条源自东方的热度新闻。 就让贾行云很不淡定。 同样的血雾,不同的出现方式。 龙川苦竹嶂。 整座山峰,血帘一般的血色瀑布,自上而下,时而倒卷,时而下沉,规模在不断扩大。 山脚下的上柏村,贾行云第一次见到婆婆月小尒的那颗老槐树,触碰到血雾,突然之间大放光芒,槐树拔地而起,陡然之间暴涨无数倍,与山顶齐,与山盘粗。 那槐树之上淡黄色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似经历了无数个冬去春来。 漫天的淡黄,纷纷扬扬,笼罩了血雾,包裹了整座苦竹嶂。 血雾的扩散,迥然回缩。 血雾退,淡花进,直至两者最后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难怪婆婆对龙川墓中的那种酸与怪物有恃无恐,原来早有后手,不愧阵师之名。”贾行云点着屏幕,切换视觉。 与西方大张旗鼓不同,东方这边显得格外谨慎。 既没有派遣先遣队接触,也没有用炮火盲目进攻。 似乎他们有高人指点,在苦竹嶂附近好几处像上柏村一样的地方,“点醒”了几颗老槐树。 苦竹嶂附近,只有军队,有条不紊,围绕苦竹嶂挖掘战壕,修筑地堡的军队。 方圆大大小小的村镇,有无数基层干部,在有条不紊地做着撤离百姓的工作。 甚至河源,都已开始全城动员,全员撤离。 这个正在崛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民族,为了苦竹嶂这一处异动,为了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危,不惜再次大费周折,数百万群众大迁移。 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连绵不绝的运力工具,相信国家、自觉配合政府的人民,还有逆流而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军人。 恐怖的动员能力,迅捷的反应速度,民众与政府默契的配合。 自上至下,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个万众一心的国家,没有理由不腾飞。 一列列,一辆辆,高速公路上,一边是驶向鹅城方向的撤离大军,一边是统一军绿色的钢铁洪流。 军车过处,致敬得鸣笛,连绵不绝。 危机突发,总有那么一群可敬的人,明知道前途充满危险,依旧坚定选择做斩妖除魔的逆行者。 第三百五十五章 飞机上的迤逦 “托普利茨湖?苦竹嶂?似乎跟卡寨相同的吃人血雾?”贾行云关掉信号,揉了揉眼角,陷入沉思。 贾行云手指点着额头,起身踱步,夹了冰块在酒杯中。 他拔出威士忌的塞子,刚要倒酒,又凝在半空,“这三处地方,都与骨钱令副盘有关,莫非有什么联系?” “那世界各地的其他异动呢?我是不是可以推测为,那些地方是其余五块骨钱令副盘曾经出现的地方?” “不对,不一样,这三处都是副盘最后出现的地方,其他异动的地方,从被发现以来就充满神秘和诡异。” “呀……”贾行云抖了抖手,惊觉威士忌倒得溢了出来。 他赶紧放下酒瓶,嘴凑到酒杯前喝了一口,这才轻轻放下,拿了毛巾擦拭酒渍。 “好浓的酒味。”柳嫣的声音传来,还带着深深吸鼻的声音。 贾行云头也不抬,回话道:“表姐,你要吗,威士忌,加冰不。” “要什么威士忌,喝点纯的,我看到酒柜有茅台。”柳嫣把头从浴室门伸了出来,又缩了回去,用风筒吹向头发,又关了开关,再度把头伸了出来,“问空姐要点吃的。” “花生?瓜子?八宝粥?”贾行云玩笑着扭头,被柳嫣扔过来的毛巾盖住了脸。 “滚,花生瓜子八宝粥,我还啤酒饮料矿泉水呢。” “我这不开玩笑嘛。”贾行云嘟囔着,深吸口气,毛巾上淡淡茉莉香,还带着温度。 “真香。”贾行云捂在鼻间长吸口气,夸张地哈了一声,顺带……用毛巾扭起小锥锥,塞进鼻孔,挖了挖鼻屎。 唤来空姐,贾行云要了份凉拌猪舌。 “尊贵的先生,没有猪舌。”金发碧眼的空姐,一脸正色,职业的微笑,一丝不苟。 “那来份酱牛肉吧。”贾行云看到空姐的眼中又闪起迷惑的眼神,补充道:“就是卤牛肉,全熟,熟透的那种。” “尊贵的先生,没有牛肉。”空姐清浅一笑,微笑不失礼仪。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弗雷德里克包了架什么机。”贾行云轻声嘀咕的话,被空姐听了去。 她挑了挑眉,微微弯腰,“我们只有鹅肝、松露、鱼子酱,配酒正合适,您需要吗。” “呃……”贾行云被堵得不轻,感情不是人家什么都没有,而是自己土鳖了。 很少当土鳖的贾行云,觉得这个感觉很新鲜,他抿了一口威士忌,勾了勾手指,故作神秘道:“还有什么?” 空姐眼前一亮,俯身都快贴到贾行云,指着自己,神采飞扬道:“还有……我。” 噗…… 这转折措不及防,给贾行云呛得不轻,酒沫都喷到了空姐制服上。 空姐妩媚一笑,擦完身上的酒,手指放在嘴里嗦了一口,还给贾行云扭了一个完美的s曲线。 贾行云朝浴室的方向指了指,龇牙用手指划了半圈自己的脖子。 空姐瞬间想起那个能让人灵魂都冰冷的美女,赶紧一脸正色地整了整制服,若无其事行礼,“好的,先生,松露扣鹅肝,鱼子酱配白面包,各两份,马上就来。” 服务很周到,不仅有推车式餐桌,还很细心地摆上插花和蜡烛架。 贾行云搓了搓手,点起蜡烛,调节灯光,很快有了烛光晚餐的氛围。 他围着餐桌审视了两圈,移走插花瓶,单独抽出里面的玫瑰,放在柳嫣座位前的餐具旁。 摆了摆位置,又调了调光线。 贾行云这才从酒柜拿出茅台。 他拧出两只白酒杯,转念一想,西餐都整上茅台了,索性中西结合到底。 白酒杯被贾行云换成了红酒杯。 贾行云倒了半口茅台在红酒杯中,举起酒杯倾斜着对着烛光晃了晃,摇头晃脑自言自语,“嗯,这杯82年的茅台,挂杯不错,上上品。” “噗嗤。” 柳嫣倚在门边,慵懒地弯起单脚抵住门框,笑意盈盈地看着贾行云装a。 她解了解浴袍,松开腰带换了个更加宽松的结法,巧笑嫣然地走了过来。 “不伦不类,倒也有趣,贾弟弟,你花这么大心思布置得这么浪漫,怎么滴,想灌醉我,然后吃了姐姐?” “明明是你提议的,怎么就成了我居心不良。”贾行云拿起玫瑰,故作绅士地伸到柳嫣眼前。 “不要。”柳嫣哼地一声抱起手臂,小女人神态扭头,鼻音浓重,语气发嗲,“我见别人都是用嘴叼着,壁咚向心上人示好来的,你这么没有技术含量就伸了过来,没有情趣,差评。” “没试过,人家不会嘛。”贾行云学着柳嫣的语气,装模作样到自己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会?”柳嫣眉毛轻挑,咬着下唇,眯起眼来,“我教你。” 她伸手接过玫瑰,咬在嘴里,提腰挎臀,划着双手,款款朝贾行云走来。 看着柳嫣异样中带着魅惑的神色,贾行云心脏的跳动情不自禁加快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捂住衣领,下意识后退,眼神闪躲道:“你……你……要干什么。” 柳嫣右手食指勾起贾行云的下巴,左掌从他左肩穿过,虚空撑墙,用嘴边的玫瑰,摩挲着贾行云的唇,语气调侃,“男人,加上姿色还不错的空姐,我们一起,今夜让你当皇上好不好。” “噗……” 贾行云觉得自己喷的不是口水,而是鼻血。 他颤巍巍退了两步,膝盖窝碰到床沿,脚下一软,就坐在床上。 柳嫣压了过来,双手环着他的后颈,弯腰手臂撑在他肩上,欲要将嘴中的玫瑰让贾行云接过去。 宽松的浴袍,无限风光,贾行云的心脏,扑扑扑……,跳得都快飞了出来。 他面红耳赤,举起手来,想要拿了玫瑰,却被柳嫣“嗯”了一声,侧头躲过。 “口含玫瑰,唇齿留香。” “不……不是……赠……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贾行云嘴皮子哆哆嗦嗦,眼神闪烁,转来转去,不敢在眼前聚焦。 “哪来那么多废话。”柳嫣霸道地捧住贾行云的头,往前猛摁。 贾行云下意识张嘴,温醇一触即开,玫瑰就已落在自己嘴中。 “香不香?”柳嫣附身在痴痴发愣的贾行云耳边,呼了口气,带着魅惑之音道:“想要不。” “想……”贾行云喉咙咕咚一下,声带不受控制发出心声。 “我也……”柳嫣用鼻头轻轻刮着贾行云的耳廓,猛地推开贾行云,跳开嘻嘻笑道:“想你个大头鬼。” “我就知道,肯定又是软趴趴的临门一脚。”贾行云意味阑珊地蔫蔫起身,取下嘴中的玫瑰,甩了甩口水,丢到餐桌上。 柳嫣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嘻嘻笑着,还扶着腰做了个s蹲。 “吃饭了,魔女。”贾行云没好气地白了柳嫣一眼,拉开椅子坐下,气吁吁地喝了一口闷酒。 “哟哟哟,想吃葡萄?”柳嫣虚空按了按自己,搓着手指假装轻捏,又吐舌做鬼脸,“不给。” “不稀罕。”贾行云倒了半杯茅台,当白开水一样“顿顿顿”赌气地一气喝完。 “呐呐呐,我就知道,别掩饰,你不仅想吃葡萄,还想吃大宝贝。”柳嫣切开鹅肝,细嚼慢咽,对挑逗贾行云,百试不爽。 “哼……”贾行云就像没有要到玩具,生着闷气的孩子,叉子剁着鹅肝,捣得毫无章法。 “是不是,浑身难受?”柳嫣晃着酒杯,白酒当红酒品。 她滋了一口,哈出长气,愉快地叫了声“爽快”,这才接着先前的话道:“要不要叫那个馋你身子的空姐,给你下下火。”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夜,百花开 “好哇,好哇。”贾行云索然无味地吃着鹅肝,埋头含糊不清道:“干洗,湿洗什么的,我还没体验过,光听听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我不介意尝试尝试。” “你去呀。”柳嫣刀叉互碰,做着切割的动作,眯着眼瞄向贾行云的大腿,“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贾行云讪讪一笑,夹紧浴袍,给柳嫣添上酒,赔笑道:“使不得,贾家独苗,就这一根,还靠他开枝散叶呢。” “知道就好。”柳嫣端起酒杯跟贾行云碰了一下,后仰着单手枕在靠背上,突然正色地正襟危坐。 她放下酒杯,双手捧着下巴,双肘撑在桌上,认真地望着贾行云。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乜。”贾行云抬头望了一眼,又低头在白面包上涂上鱼子酱,咬了一口,见柳嫣还在痴痴地望着自己。 贾行云用指肚擦了擦唇角,疑惑地检查自己的浴袍,“怎么这么看着我,哪里有脏东西吗。” “世间男人千千万,看来看去,还是我贾弟弟最招姐姐喜欢。”柳嫣笑眯眯的,眼睛闪闪发光,活像贾行云的小迷弟。 “少来,再整幺蛾子,我可不陪你玩了。”贾行云伸了伸手中咬了一半的面包,递向柳嫣,“鱼子酱配白面包,味道不错,尝尝。” 柳嫣不用手接,张嘴往前送了送。 贾行云半蹲起身,将面包塞进柳嫣嘴里,还恶作剧地捏瘪面包,拍了进去。 柳嫣鼓着眼,瞪了贾行云一眼,鼓囊囊地嘟着腮,连吞带咽。 “别噎着了,你瞧瞧你,吃个面包也这么猴急。”贾行云装模作样,一脸关切,眼神却带着狡黠。 柳嫣说不出话,指了指贾行云,示意:你小子,走着瞧。 “慢点吃,慢点吃。”终是关心大过整蛊,贾行云急匆匆起身,拧开矿泉水递给柳嫣。 柳嫣就着矿泉水,连喝几口,顺畅下肚,再漱了几口,才气哼哼道:“贾弟弟,你学坏了啊,如今,蔫坏蔫坏的。” “还不是跟你学的,谁叫你……”贾行云差点说出心里话,末了改口,“谁叫你从小整蛊我的,这叫近墨者黑。” “好的不学,学坏的,哼。”柳嫣挑了贾行云一眼,举起酒杯,大刺刺拍着桌面道:“来,今晚一醉方休。” “这可是你说的啊。”贾行云晃了晃茅台瓶,“别学小时候第一次偷喝酒,跳进河沟里,疯颠颠硬说自己是嫦娥。” “想起那次,哈哈哈。”柳嫣捂着嘴,笑得差点背过气,“你不也一样,说自己是猪八戒,背着我在河沟里疯跑,边跑边喊什么娘子,这是俺老猪统领的十万水军,要为你打下大大的江山,哈哈哈,笑死我了,结果……结果……” 贾行云噗地一声,没憋住笑,接过柳嫣的话,“结果,撵着人家养的鸭,非要骑鸭出征,你还不依,东倒西歪要和我同骑一只鸭,最后,把人家的鸭给活活压死了。” 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指着对方,笑得眼角飙泪。 两人喝着酒,回忆着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一会笑,一会哭,哭笑不得。 听到里面的动静。 空姐偷偷在门外喵了好几遍,生怕两人喝高,把飞机拆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蜡烛燃尽二分之一。 贾行云细许微醺,柳嫣也已醉眼朦胧。 贾行云的眼中。 本就美得不可方物的柳嫣,在朦胧的烛火中,淡粉的桃腮垂涎欲滴,润泽的眼眸似勾魂的幽泉。 慵懒随意的举手投足,妩媚之姿一览无余。 这一刻的柳嫣,不是强大气场的女王。 是肆意绽放自己芬芳的花朵。 柳嫣勾了勾手指,却是自己起身,软绵绵地走到贾行云身边,倒在他怀里。 她摸着贾行云的脸,神情专注。 贾行云无欲无求,微醺,但是很清醒。 “你知道的,这点酒,我是不会醉的。”柳嫣打个酒嗝,带着酒气,窝在贾行云怀里,靠在他胸口上停了一阵,这才仰望抬头。 “贾弟弟。”柳嫣蜷了蜷身子,依偎在他怀里,用从未有过的孱弱语气道:“我好怕。” 贾行云怜爱地箍住柳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我好怕失去你,也好怕失去我自己。”柳嫣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揪着贾行云的浴袍,狠狠用力,指关节都在发白。 “傻瓜,怎么会。”贾行云心中发酸,眼睛涩涩的,很不舒服。 他张嘴仰天眨了眨眼,再低头,眉开眼笑地擦着柳嫣眼角的泪花,“你不弃,我不离,我永远是你的贾弟弟。” “你爱我吗。”柳嫣轻语一声,以从未有过的神色,认真地望着贾行云。 贾行云低下头,轻轻吻在柳嫣额头,“爱。” “有多爱。” “很爱很爱,好多好多爱。” “哼,好敷衍。” 柳嫣心眼的泪,再度决堤。 她默不作声,紧紧抱住贾行云,等到心情平复,她支支吾吾半天,脸上略带羞赧,以贾行云从未见过的娇羞语气,盯着贾行云的侧脸,蚊蝇般说了一句,“我……我想……” “我懂。”贾行云浅笑着伸出手指,盖住柳嫣的唇,伏在她耳边轻语道:“你等我,我去刷个牙。” 感受到柳嫣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贾行云将柳嫣抱起放上床。 他给了柳嫣一个淡定的微笑,打了个ok的手势,走向浴室。 砰砰砰…… 猛兽撞笼一样的心跳,贾行云差点晕厥。 他狠狠拍了自己几巴掌,不断调整呼吸。 又急不可耐地匆匆刷牙漱口。 一遍又一遍。 等他压着心跳已不知如何形容,近乎颤抖地走进卧室。 烛光依旧。 美人掩被在床。 床头柜上。 睡袍散落。 “熄……熄光。”蒙头盖被的声音支吾传来。 贾行云深呼口气,吹灭蜡烛,不断暗示自己,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他摸摸索索,揭被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触碰到一具温暖的,隐隐发抖的暖玉。 “望着我……望着我……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现在的模样。”柳嫣颤抖着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抱住了贾行云。 一夜。 风雨来。 一夜。 百花开。 …… 第三百五十七章 史册中的狠茬女角都是你 夜色微凉,繁星皓月。 皎洁的月光,忽明忽暗。 莹白月色,从舱窗映照进机舱卧室。 餐桌上早已化作几滩冷凝的烛水,像湿了一地的泪。 一袭红衣翩翩的柳嫣,附身在床头,慢慢弯腰。 “傻瓜,笨蛋……”她喃喃低语,泪水无声滑落。 睡得很沉的贾行云,睡梦中嘴角蕴着笑,唇边,满是幸福的弧度。 他咂摸着嘴,下意识摸了一把脸颊上滴落的泪珠。 “再见……再也不见。”柳嫣心中默念,低下头,轻轻吻唇,久触不开,如时间凝固。 末了。 她猛然抬头。 狠狠一擦眼角。 头也不回,掩面而去。 柳嫣化作一道红影,直冲机尾。 她掌心贴在窗口的位置,那窗,水泽荡漾。 柳嫣回头温柔地望了一眼。 再回头。 冷若冰霜。 她步入窗中,如石沉湖底。 再出现。 已是万里高空。 …… 花都。 某个守卫森严的地方。 有一栋带花园的三层砖瓦小楼。 小楼外,明哨暗哨很多,别说风吹草动,就算连只苍蝇飞过,也在监视人员眼中。 这栋楼里,住着姓柳的人家。 最顶层的书房。 灯火通明。 一位身着唐装的老人,独自一人,在书桌前用毛笔写字。 他满头银丝,身板坚挺,书写手法,龙行虎跃,一气呵成。 “回来了?坐。” 老人声如洪钟,头也不抬,提笔藏锋,执笔放于砚台。 他用湿毛巾敷了敷手,抖开毛巾,折反再将双手擦拭一遍,这才将毛巾方方正正叠得棱角分明。 他吹了吹宣纸上墨迹未干的字迹,宣纸一角,轻轻掀起,四个大字似有灵魂般,活了。 “问心无愧?”冰冷的声音,嘲讽的语气,“堂堂柳老爷子,放在古代,封疆大吏般的存在,还需要暗示自己,问心无愧?怎么的,当年逼死我母亲,你在忏悔?” 老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目光清澈。 多年上位者的威严,无形展露,不怒自威。 “小囡……” “叫我柳嫣。”一身红衣的柳嫣,落落大方,慵懒而坐,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她脸若冰霜,眼角轻挑,一闭一睁,似乎整个书房,都充满了寒气。 柳嫣唇角微翘,脸露讥讽,再度加重语气,“柳是柳树的柳,不是你们柳家的柳。” 老人沉默半响,叹息口气,整个人的气势,一减再减,慢慢黯淡,似乎又苍老了几岁。 他沉默不语,从书桌后沉稳走来,烧水煮茶的动作,显得细许生疏。 也是,柳老爷子,什么时候亲自为人烫壶洗杯泡过茶。 “院外的守卫,都是国士,你不该……” “睡上几个小时自然会醒。”柳嫣打断老人的话,眼露讥讽,“我不像某人,以莫须有,而乱杀无辜。” “乱杀但并不无辜。”老人神情平淡,丝毫不理会柳嫣寒芒乍现的眼神。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再指了指天,“我柳清风,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百姓,更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一生光明磊落,行事堂堂正正,你母亲的死,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唰! 柳清风手中的青瓷茶杯一分为二。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柳嫣目光凛然,掌风如刀,干净利落,话音未落,斩开的一半茶杯还在半空。 柳清风神色如常,泰山崩于前,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他抄起半边茶杯,和手中的另一半再度合拢。 固执地完成洗杯仪式。 “告诉你真相,不是我怕你。”柳清风荡洗残杯,神情自在,娓娓道来。 “当年你父亲柳建军,并不姓柳,而是姓刘,是在战场上救了我数次性命的警卫员的儿子。” “他父亲,牺牲的时候,将他托付给我,我当亲儿子培养。” “建军好样的,没有辜负我的栽培,成为军界冉冉升起的将星之才。” “呵呵,优秀的年轻人,自然不乏追求者,何况是我柳家的人,建军谁都不爱,一眼就相中了薛菲菲。” “想进柳家的人,自然要身家清白,暗中调查的过程中,我发现,薛菲菲是血影会亚洲区负责人,也就是所谓的黑袍,代号很有意思。” 柳清风手指点着桌面,很有节奏地敲击着,停顿片刻,望向柳嫣,笑得意味深长,“代号,唤神。” “后来,经过贾福的点醒,我发现一些更加有意思的东西。” “血影会是个古老的神秘组织,暗中操控了很多了不得的大事件。” “譬如,埃及艳后的倾力扶持,苏妲己的祸国计划,武则天的取唐建周……我就不一一列举,总的来说,中西历史中,但凡能在史册中留下姓名的女性角色,都有血影会的影子。” “说到这,就不得不说另外一件事。”柳清风泡好两杯红茶,朝柳嫣推了一杯,自顾自抿了一口,“那就是秦始皇的六国一统,和寻方令的打造计划。” “古秦灭六国,实属壮举,当时,论军力国立,秦朝都不算是最强大的,最后却笑到了最后,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血影会,两者有交易,血影会提供财力,支持始皇大一统,作为回报,为其打造寻方令,在泰山之巅,沟通神域。” “始皇不愧千古一帝,数次泰山封禅,识破了血影会的阴谋,寻方令也八分天下,并颁下永不合一的密令,更是大肆清洗血影会在东方的影响力,并毁灭相关记载,史称……焚书坑儒。” “东方人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柳嫣转着手中的茶杯,杯中得红茶,不断荡漾,却丝毫不落,“你扯这么远,我看你怎么圆回来。” 柳清风面对柳嫣的挖苦不以为然,旁若无人,就像在讲故事。 “血影会,所谓的神域降临,其实是残魂唤醒计划,一个不断转世的残魂。” “几千年来,血影会,亲自下场,围绕残魂的转世,想要扶其上位,统一世界,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直至二战时期,莎士波娃的出现。” “所以,我是该叫你柳嫣呢,还是莎士波娃,或者再直接点,叫你一声……异世界的神主?” 第三百五十八章 斩断羁绊,告别过去 “没意思。”柳嫣伸了伸懒腰,甩了甩脖子,“还以为可以多玩会呢,没想到,你们居然猜到了,说说看,是怎么发现的。” 柳清风端起茶杯,复又放下,摇头道:“其实,二战时候的莎士波娃,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注定是苏醒不了,再度转世的。” “关键点,就是贾行云这个臭小子,误打误撞,在托普利茨湖无意中激活了时空轮,闯入莎士波娃的时代。” “怎么说呢,冥冥之中或有天意,莎士波娃作为教廷圣骑士,被叛教者道格灵魂祭献,是你吧,哦,是莎士波娃自己唱的戏码吧。” “残魂苏醒的莎士波娃,那个时候应该非常虚弱,不够完整,与贾行云的意外接触,让她明白,贾行云的重要性。” “所以,她骗取了梅契耶夫的信任,追寻到后世贾行云的真实来历,并派遣薛倩倩打入柳家。”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转世到贾家呢,岂不是更加方便?你忌惮什么?贾福吗,还是云天海山庄的那头守山蟋蟀?我现在可能明白了,二战时的贾行云,或许告诉过你,有柳嫣这么个人。” “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我并没有察觉,方才所说,也只是我近段时间慢慢揣摩才想明白。” “当时,我只是追查到薛倩倩血影会的背景,我曾经给过她机会,让她离开建国,并不想要她性命,只是,哎……” 柳清风叹了口气,抿口红茶,眯着眼休息片刻,再度开口。 “说到底,薛菲菲也只不过是一颗有感情的棋子,她爱上了建国,怀了他的骨肉,也就是你,柳嫣。” “她以为自己可以告别过去,做个平平淡淡的人,但是,自从她怀上你这一刻开始,就是莎士波娃早就算计好的计划,你,是她残魂转世的载体,你是你,也不是你。” “薛菲菲将血影会的很多事情向我和盘托出,只求生下你,即将临盆的她,终究是个母亲,何况,是她和建国的骨肉。” “所以,你就杀了薛菲菲,还污蔑她出轨?”柳嫣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似乎薛菲菲这个人,无关紧要。 柳清风轻蔑一笑,眼露不屑,“我还不屑于为难一个女人。” “她的死,完全是因为你,你的出生,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 柳嫣的指,下意识收紧,眼神收缩,沉默不语地盯着柳清风。 柳清风坦坦荡荡,目光清澈,毫不回避柳嫣的目光。 “那也洗刷不了你污蔑她出轨的事实。”柳嫣竖起食指,一指点在柳清风肩头。 噗地一声,血柱连冒。 柳清风肩头重重一沉,鲜血浸湿了外套。 他咬牙冷哼一声,额头豆大汗珠,慢悠悠地坐正身体,看也不看血洞一眼。 “怎么,默认了?”柳嫣捏起拳头,又缓缓松开,拔高语调道:“说话啊,只要你向我母亲道歉,我就给你条全尸。” 柳清风看了柳嫣一眼,嘴角一抹笑意。 “道歉,道歉。”柳嫣再度两指,洞穿柳清风的腿骨。 柳清风颤抖着再次坐正,看向柳嫣的神情,竟然带着慈祥。 “不管你是谁,终究改变不了,体内流着柳家的血这个事实。”柳清风咳了数声,喘气不匀。 “我,永远都是你爷爷。”柳清风身上气势陡然提升,那股上位者的气势,就算身负重伤,也丝毫不减。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我,柳清风,一辈子都没有服过软,谁也不行。”柳清风扶着座椅,身上三个血洞,却是坐得堂堂正正,一丝不苟。 “你这么想死,我成全你,杀了你,我再屠了整个柳家,为我母亲陪葬。”柳嫣语若冰霜,整个书房,温度骤降。 那支毛笔,凌空而起,直往柳清风脑门激射而去。 柳清风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赴死。 “嫣儿……咳咳咳。” 弱不可及的声音,却让一怒欲杀人的柳嫣,如遭重击。 她拂去疾风面向柳清风脑门的毛笔,愣愣地看着书房门口,轮椅上那个头发稀松,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 那个记忆中,伟岸的、帅气的、英朗的父亲。 柳嫣眼神复杂,脸上写满纠结。 她冷哼一声,破窗而去。 “哎!”柳建国叹息一声,带动心疾。 他捂住心口,喘了好半天,才自己推着轮椅到柳清风面前。 “爸!”看着柳清风身上的血洞,柳建国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去做按压。 “没事,死不了。”柳清风拍了拍柳建国的手,望着柳嫣消失的方向,语气低沉,“她,醒了,又没醒,我身上的伤,看似狰狞,却偏离要害,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 柳清风喃喃低语,终究年迈,晕厥过去。 …… 心中隐隐作痛的柳嫣。 并未走远。 在一处竹林飘然而落。 竹林很干净。 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草和败叶。 竹林的中心,是一座看上去就经常有人打理的无字墓碑的坟墓。 “母亲。”柳嫣抚摸着冰冷的墓碑,眼中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终究是下不了死手,或许我依旧是我,而不是时常泛起古怪念头的家伙。”柳嫣抱着墓碑轻吻一口,倚着墓碑慢慢滑落。 这一刻的她,从未有过的寂寥。 “心中三件最重要的事了,我并没有多开心。”柳嫣摸着墓碑细说着,意识越来越混沌。 她神志不清,喃喃低语,“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我,在了却心愿,我觉得,我快要压制不住了,母亲,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我怕变成所谓的神主,我怕会杀了贾弟弟,还有……柳家的人。” “或许,自杀是唯一的出路,你说是吗,母亲。”柳嫣惨笑一声,身体在开始升温。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苦笑道:“母亲,你看,我又要发高烧了呢……” 柳嫣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一层血色的肠衣在泛着斑斓的光泽。 她颤抖着双手,泪眼婆娑,“母亲你知道吗,柏林酒店那一次,我苏醒了另外一个意识,这个意识……” 柳嫣张着嘴说不下去,脸上得表情突然凝固。 只是须臾。 她抹掉脸上的泪痕,面无表情站了起来。 “神主,不应该有感情。”柳嫣自言自语,掌心杵在无字碑上。 一声轻响。 毫无征兆。 这无字碑,化作齑粉。 粉尘漫天。 柳嫣僵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双膝无力跪地,抱着头痛苦呻吟,“这不是我,这不是我,你滚开。” “颤抖吧,愚蠢的人类。”抱着头的柳嫣,无风自动,无形的气浪,吹得竹林片片折断。 她一会表情丰富,一会痛苦不堪,一会冷若冰霜。 疯疯癫癫,像个神经病。 “啊……” 柳嫣仰天咆哮,吼得似乎月色都黯淡几分。 她原地打滚,痛呼不已,背后噌地一声,血翅横空。 凌空而起的柳嫣。 月色下。 张扬的身姿。 妖艳的红。 好耀眼。 第三百五十九章 寻一人,替我许你白头(1/2) 鹅城东郊。 三环开外,靠近四环的地方。 有一处废弃的工厂园区。 几个月前,一家濒临破产的饮料公司被人全资收购。 不仅在极短的时间,打造出几条高水准生产线。 还开足马力,二十四小时加班加点,生产出一款畅销到需要提前预约很久,才能提货的高端饮料——梦巴黎。 穿园而过,有条排污渠。 横架在排污渠上是一栋科研楼。 时至半夜。 大楼依旧灯火通明。 在公司员工看来,这里充满神秘。 里面的人,只有晚上才上班。 白天,不仅见不着人,整栋大楼,安保严密,生人勿进。 晚上就算进,也需要瞳孔扫描才行,不在数据库的身份识别,一律视为商业间谍。 据说。 一个月前。 排污渠发现了两具尸体。 就是想偷偷闯大楼,发现后被人活活勒死的。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传得有板有眼,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段时间,饮料公司,配合调查,停产了半个月,也没有发现什么违规的事,后来,这事,被列为悬案,暂时没了定论。 这不。 两名科研楼的外围工作人员,正穿着静电服盘点仓库聊这事呢。 两人,一人叫何冰,一人叫李小飞。 “冰哥,上个月那两人,据说是楼里的人做的,我听说……”李小飞夹起文件夹,圆珠笔别在耳边,摸着口袋抖出两根烟,话还没说完,就被何冰打断。 “你找死呢,仓库里抽烟。”何冰年纪稍长,抓住李小飞的手,将他手中的烟拍回烟盒。 他望着四周,来回打量,压低声音吼道:“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被经理发现,我看你怎么死。” “那个公车经理黄淑芬?”李小飞碎了一口,摆脱何冰的手,嘀咕一句,“你不抽,我抽。” 李小飞自顾自点了烟,深深吸一口,示威地朝摄像头的方向喷出浓烟,眼露不屑道:“整天穿得风骚无比,扭来扭去,不抓生产效率,揪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完没了,还美其名曰什么5s精益生产,我呸,典型的外行指导内行。” “也不能这么说。”何冰轻轻拉了一把,将七个不平八个不忿的李小飞,拉到不太显眼的位置,“别的不说,就说她吃死那个张工,把那群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科研人员驯得服服帖帖的手段,就很有手腕。” “所以,我才说那娘们是个公交车嘛。”李小飞挑了挑眉,神秘兮兮道:“那个张工,低调的很,昼伏夜出,晚上都戴着口罩,我给你说,有一天晚上,二楼洗手间,你猜我看见他两干什么了……” “什么啊?”何冰嘿嘿一笑,摸着下巴,凑近到李小飞身旁,还用胳膊撞了撞对方。 “你懂的啊。”李小飞叼着烟,双掌连续拍响好几次。 “我去,我见张工的眉毛都快白了,这老东西,行不行啊。” “行不行的,你去问公交车啊,哈哈哈。” 两人眉飞色舞,聊着聊着,没发现,一个脖系浅蓝水袖丝巾的年轻女子,抱着手臂,笑盈盈地站在了两人身后。 “黄淑芬真的这么多水?”年轻女子适时插话,平淡的语气,就像是在跟两人聊天。 “那还有假……”何冰顺话搭话,见搭话的对象不是目瞪口呆的李小飞。 他内心一惊,猛地转身,看到年轻女子的脸,噔噔噔后退三步,撞在李小飞身上指着对方生咽口水道:“黄……黄……黄经理。” 黄淑芬吹着指甲,一脸平静,不紧不慢道:“说呀,继续说,让我帮你们分析分析。” “不敢,不敢,我们开玩笑的。”李小飞浑身抖了个激灵,下意识往后跑,身后一堵肉墙堵住了去路。 他还没来得及回望,双手就被人反锁。 李小飞双手被人吊了起来,双膝一软,跪下去,又被人提起。 杀猪般的嚎叫,从他嘴里吼出。 黄淑芬越过颤巍巍的何冰,手指伸进李小飞嘴里,抓住他的舌头,边拔边说,“来来来,我什么样的,继续说。” 看着李小飞的舌头被黄淑芬拔得如吊死鬼一样长,何冰吓得满头大汗,脚下一软,噗通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对不起,我错了,饶我一条狗命,我不想死。” “哦?”黄淑芬拍了拍手,吧嗒一声将李小飞的舌头松开,转向何冰,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扯在半空抬起。 她低下头,有些变态地用舌头舔了何冰的侧脸一下,又一口口水吐到他脸上,语气阴冷道:“你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消失的那两个人,是我弄死的。” 何冰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不过聪明人,死得最快。”黄淑芬扭着何冰的头,重重掼在地上。 她抬起手掌,吹掉上面带血丝的头发,指着何冰和李小飞两人,朝几名安保道:“拖下去,融了,当梦巴黎的原料。” 何冰一听真要死,求生的,爆发强大的反抗意志。 “反正都是个死,拼了。”何冰大叫一声,脸色狰狞,吼叫着举起身边的原料桶砸向黄淑芬。 黄淑芬还没挪步,就被身后的安保一拳将原料桶砸破。 漫天的黄白粉末,洋洋洒洒。 “要死啊,这是什么,你们不知道?”黄淑芬赶紧捂鼻,连连后退,瓮声瓮气道:“养你们这群饭桶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杀了他。” “小飞,拼了啊,梦巴黎是软毒,这些粉末,我们带出去交给警察,才有活路。”何冰冲向李小飞,拼了命想要把他从安保手中救下来。 “滋滋滋……” 电花闪耀,李小飞身后的安保,直接将电棍杵在他腰间。 李小飞两眼一翻,浑身抽搐,还没真正搞清楚状况,就浑浑噩噩倒了下去。 “啊……”何冰不进反退,手舞足蹈,疯了一样,货架上的原料桶,不管空的实的,通通被他扒了下来。 哗啦啦山响。 原料桶滚得到处都是。 何冰趁乱,埋头往仓库门的方向,拼命狂奔。 他还没到仓门,仓门就从外打开。 两个身穿白大褂,戴护目镜的科研人员,看着兵荒马乱的仓库,愣在原地。 发愣也就几秒。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底气十足大吼,“警察,别动,举起手来。” 第三百六十章 寻一人,替我许你白头(2/2) “警察?”在场的人,同时愣在原地,几名安保举着滋滋响的电棍,潜意识要往后跑。 “救我救我。”何冰连滚带爬,刚爬了几步,被黄淑芬踹倒。 她一脚踏在何冰背上,伸手指向门口的两名白大褂,“做了他两,否则,堂主怪罪下来,你们一个个的,等死吧。” “梦巴黎,果然是长生堂搞的违禁品。”白大褂男子摘下护目镜,太阳穴位置一条埋入头发的刀疤旧伤。 他扭了扭脖子,拐着腿活动手脚,朝另外一名白大褂说道:“小江,发信号。” 被唤作小江的白大褂,扔掉护目镜,右手中指习惯性撩了撩耳边的发际,掏出藏在袖口的信号枪,朝外砰地打了一枪。 “江晓蔷,孟庆。”黄淑芬盯着两人,咬牙切齿,“三番五次,阴魂不散的家伙,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黄淑芬,这话还给你。”江晓蔷反手就把仓门的大门拉上,指着黄淑芬,义正言辞道:“你胆子是真大,竟敢杀害卧底调查的同事,今天,就算违反纪律,我也要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我们国家,对违禁品零容忍,梦巴黎致人成瘾,已被定性为软毒,牢底坐穿是轻的,等着吃枪子吧。” “成瘾?”黄淑芬踩着何冰,又重重踏了他好几脚,语气嘲讽道:“咖啡不成瘾?可乐不成瘾?怎么没见你们禁,单一个成瘾,治不了我的罪。” “治不了你的罪?”孟庆一脸正色,边走边说,“静心斋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们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今天晚上,联合行动,长生堂的触角,根根须须都别想逃。” “师傅,跟他们废什么话,这种祸国殃民的犯罪分子,直接拿下。”江晓蔷咚地一脚砸响大门,哗啦一条铁链子缠在自己手上,话音刚落,就冲向围过来的电棍安保。 “警察?”黄淑芬嘴角轻蔑一翘,语气不屑,“枪都不带,你们当拍戏呢。” 她啪啪击掌,仓库各个位置,咔擦咔擦子弹上膛的声音,现出数名埋伏的枪手。 江晓蔷眼角一跳,与举着拳头,严肃的孟庆背靠背。 “咳咳咳……”喘息的声音中带着咳嗽,一名花甲老人,花白头发稀松,从货堆后慢腾腾走了出来。 他戴着挂耳绳的小圆眼镜,掏出沙丁胺醇气雾剂朝嘴里轻轻一喷,抿了几嘴,才开口说话,“今晚警方有大行动,我没说错吧。” “张志和,是你,考古队的罪人。”江晓蔷眉头一挑,指着老人气吁吁道:“贾行云和刘青山,就是因为你,遭受了莫大的冤屈。” 张志和摆了摆手,佝偻着背,捂着嘴咳了再咳,“没时间跟你们墨迹,你们这么着急想要下地狱,死去吧。” 随着张志和挥手的动作,枪手同时开枪。 眼看着江晓蔷和孟庆,就要成为烈士。 仓库的顶。 突然洞开。 一道红色的影。 飘然而至。 突兀的动静,所有人下意识抬头。 那身红衣。 是如此夺目。 宛如天外飞仙的霞云。 着红衣那女子。 脸色冰寒,身段火热,头发上两个若隐若现的发丝尖尖鼓包。 她踩在空气中,如有旋梯自来。 一步落,红莲花开。 一步落,涟漪湛湛。 这女子的出场。 似凝固了时空。 瞬间让所有人失去了思维的能力。 眼中。 只有,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女子的出现。 让身为警花,对自己的美貌充满信心的江晓蔷都自行惭秽。 她觉得这女子,美得好不真实,不应该出自人间。 “死。” 女子轻哚一声。 除了江晓蔷和孟庆,仓库中的所有人。 同时。 人头落地。 江晓蔷都痴了。 一字断人生死? 这……还是人吗? “你……”孟庆脸皮猛跳,刚说出半个字,就毫无征兆晕了过去。 “孟队,师傅,师傅。”江晓蔷捧住孟庆的头,抬头猛地盯向女子,丝毫不胆怯地怒目相向。 “贾弟弟中意过的女人?”红衣女子凌空审视着江晓蔷,突然头痛地撑住半边头,咬牙硬挺。 她眼中红芒湛湛,似有血海翻腾。 她凝在空中的身形,把持不住,当空落下。 还未触地,又稳稳停落。 “快没时间了。”红衣女子脸上汗津津的,拍了拍头,自言自语。 在红衣女子头痛的时候,江晓蔷差点窒息。 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女子身上铺天盖地而来。 幸好只是一瞬。 这一瞬,差点让江晓蔷觉得魂飞魄散。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杀人者,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江晓蔷正义凛然,一脸严肃,颤抖的嗓音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是个美人。”红衣女子对江晓蔷的话置若罔闻,几乎用瞬移的方式,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 “本钱也不错。”红衣女子检查身体一样,双手在江晓蔷身上一通游走。 江晓蔷全身一僵,却是动弹不得。 “你……”江晓蔷刚刚张嘴,被红衣女子拇指堵住。 “我说,你听。”红衣女子冷寒的脸再冷几分,空气似乎都在凝结成冰。 “点头活,摇头死。”红衣女子不容置疑的语气,比之一言九鼎的女王,更胜若干筹。 江晓蔷轻嘶一声,身体并没觉得很冷,却是灵魂深处如起了冰霜,思维都快凝固。 她下意识点头,不明白,这个一言断人生死的女子,想要做什么。 “喜欢贾行云吗?” “啊?”江晓蔷没想到红衣女子突然这么一问,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方式错误,该罚。”红衣女子眉角一挑,啪的一声,江晓蔷的侧脸,就起了五个指印。 江晓蔷怒目相向,对上红衣女子平静的眼,瞬间气势全无。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恨不起来。 江晓蔷潜意识竟然认为,红衣女子,这一巴掌打得对。 江晓蔷默默点头。 “你愿意嫁给他,一生忠贞不渝,不离不弃吗?” 江晓蔷脸颊飞霞云,想都没想,下意识点头。 “记住你的誓言。”红衣女子拂袖转身,飘然而去。 “你是谁?”江晓蔷望着宛如神仙的红衣女子逝去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红衣女子再度拂袖。 江晓蔷身体晃了晃,同样昏迷。 再醒来。 她和孟庆,将只记得昏了过去。 至于仓库发生的一切。 天知道吧。 柳嫣凝在半空,身后一轮弯月。 那月似乎都被染成了淡红。 她抬头望天,眼角一抹泪痕,喃喃低语,“寻一人,替我许你白头。” 她浑身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满是纠结。 “快没时间了。”柳嫣拍了拍头,头痛欲裂。 “我要坚持,我一定要坚持。”她喃喃低语,望向鹅城城区,“还有两件事,还有两件。” …… 第三百六十一章 托一人,代我宠你余生 鹅城的夜。 一直以来。 都很舒服。 但是。 今晚。 有点凉。 江畔花园某处复式。 书房内。 刘青山戴着老花眼镜,一手红芯笔,一手工程尺。 他推开旧街改造项目的工程图,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狠狠撑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才发现,夜已深。 腰酸背痛的感觉,潮水般袭了上来。 刘青山捋了捋发白的头发。 捏着拳头后捶着佝偻的腰,挺了好几次,都没有挺直。 他轻轻甩了甩脖子,踱步到窗边,望着远方江景边的灯火,嘴角下意识翘了起来。 “也不知道贾小子怎么样了,真是臭小子一个,我这把老骨头啊,快被你折腾散架咯。”刘青山低语着,摇头叹气,脸上的疲倦一扫而光。 门外。 端着热气腾腾糖水的李婉欣。 站在门外,踌躇不定,久久不愿进去。 她今晚,除去居家服,穿得格外隆重。 竟是一套陪刘青山参加宴会的礼服。 李婉欣掏出手机,一条一条删除没有备注姓名的短信。 短信最近一条。 发来不久。 “计划改变,杀了刘青山。” 李婉欣神色复杂地盯着这条短信,按键的手,隐隐发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婉欣喃喃低语,眼角的泪,滴落在糖水碗中。 “谁在哪?”刘青山的声音由远及近,“是你吗,小婉?” 书房的门,轻轻拉开。 李婉欣巧笑嫣然的脸,出现在相视一笑的刘青山眼中。 “大郎,喝药了。”李婉欣风情万种,捂着嘴,吃吃一笑,只把刘青山看得,春心再起第二浪。 “就你调皮。”刘青山接过糖水碗,手指刮着李婉欣的鼻,“大晚上的,怎么穿这身?” 李婉欣捏着腰摆,原地转了一圈,微笑道:“我美吗?” “美?独一无二的美。”刘青山搅拌着糖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婉欣,像是在欣赏一件怎么看也看不够的艺术品。 “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现在这个样子。”李婉欣跳脚绕到刘青山背后,捏着他的肩头,语气嗔怒,“你那个弟子也真是的,哪有这么使唤老师的,看看你,肩酸了吧,坐下,我给你按摩放松放松。” 刘青山嘿嘿一乐,端起糖水正要喝,被李婉欣急匆匆夺下。 她眼色闪烁,夺下糖水放在书桌上,拉开了座椅,示意刘青山坐下。 “不会真下了砒霜吧。”刘青山望着糖水,咂摸下嘴,开着玩笑坐下,扭头给了李婉欣一个溺爱的眼神,“就算下了砒霜,我也愿意做你的武大郎。” “贫嘴。”李婉欣嘟着嘴,在刘青山脸上啄了一口,轻拍他的头,“坐好,松肩了。” 刘青山手掌拍了拍肩头上李婉欣的掌,眯着眼往后靠了靠,神态慵懒道:“小婉啊,你的按摩手法,当真是赛神仙,次次都让我觉得……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满血复活。” “你喜欢就好。”李婉欣轻柔地捏着刘青山的肩,神色微黯。 她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 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当初,花都大学南门河边,与张志和导演的那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计划原本是让年轻貌美的自己,委身刘青山,让他对自己日久生情,然后再勾引贾行云,让这对感情至深的师徒,不仅因此决裂,还要用亲密照,让刘青山出尽洋相,身败名裂得再无崛起的可能。 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刘青山对自己欲罢不能,情深意切。 可是,世事无常。 李婉欣也很难相信,自己,会真的爱上了刘青山。 她爱这个博学、真性情、善良的教授。 她爱这个对自己全心全意,无微不至的男人。 她爱这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以为,这种日子可以再长点,长到或许计划生变,长到或许张志和忘了还有自己这么个人。 她想要的一切,其实很简单。 她只想就这样,简简单单,活下去,就好。 可是。 李婉欣知道,这是奢望。 张志和有自己的把柄,一段不堪回首的把柄,一段交到刘青山手里,会完全毁了自己的把柄。 除非,张志和,死。 李婉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上的劲,不自觉加大几分。 “嗯?”刘青山哼了一声,微微睁眼。 他望了一眼神情不太自然的李婉欣,按住肩头的手,关切道:“不舒服吗,你去休息吧,我再绘会图纸。” “没……没有。”李婉欣抽出手,反握住刘青山,“刚才走神了。” 刘青山不由分说,起身将李婉欣摁在座椅上,撸了撸袖子,“你辛苦了,来,我给你松松肩。” 李婉欣张了张嘴,正起身子,又缓缓靠下。 感受着肩头明显有些吃痛的力度,李婉欣咬牙忍住,还不忘回头给了刘青山一个满意的微笑,“力度刚刚好,你都可以出师了。” “那感情好,等往后,老子不给贾小子使唤了,哼,我们去开个按摩店,自己养活自己。” “你呀你。”李婉欣剜了刘青山一眼,伸出手指推了一把刘青山的额头,“说得好听,我看你,乐在其中,这把老骨头,不埋在你弟子手里,是不会退休的。” “我还是愿意埋在你宽广的怀里。”刘青山开怀大笑,老不正经。 李婉欣眼角跳了跳,神色微微一暗,又眉开眼笑骂道:“老不正经,你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白天教授,晚上禽兽。” “嗷呜。”刘青山摆个鬼脸,叫唤道:“不不不,我是晚上野兽。” 李婉欣噗嗤一笑,捂着嘴乐个不停。 两人打情骂俏一阵。 刘青山突然神秘兮兮俯身在李婉欣耳边,“小婉,我们要个孩子吧。” 李婉欣浑身一颤,如打了个摆子。 她慌乱起身,眼角一酸,泪水止不住往外涌。 “我不配。”李婉欣内心低语,捂着脸不敢正视刘青山。 刘青山还以为李婉欣激动到哭。 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安慰道:“不急,不急,你不想要也没关系,来日方长。” 李婉欣转身,抱住刘青山,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抽泣道:“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会后悔的。” “傻丫头。”刘青山拍着李婉欣的背,轻轻推开她,擦拭着她眼角的泪花,“这个世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而你,就是我愿意用余生守护的那个人。” 李婉欣的心,揪得很痛。 她越来越矛盾,越来越拎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糖水都凉了。”刘青山嘀咕一句,端起碗来,正要喝。 “不可以。”李婉欣惊叫一声,脸色苍白地,条件反射就将糖水打翻。 糖水泼了一地。 地上的地毯。 冒起了轻烟。 “……” 刘青山愣了,眼中写满错愕。 李婉欣痴了,一声惨笑,正要和盘托出张志和的计划。 此时的窗外。 一道红影闪过。 噗噗两声毫无察觉的细响。 刘青山、李婉欣同时倒地。 红衣飘飘。 踩着地毯漫步而来。 她头上豆大的汗水,脸上纠结痛苦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她坐在椅子上休息片刻,这才一手一个,将两人拧到客厅的沙发上。 “贾弟弟最尊敬的老师。”柳嫣冷哼一声,手掌突然成刀劈向刘青山的脖。 “杀了他,让贾行云痛苦一生。” “痴心妄想,我不允许。” 两种违和的声音,出自柳嫣的口。 她电光火石收住手刀,改劈为拂。 似有徐徐清风,刘青山的白发,轻轻飘起又落下。 李婉欣额前的刘海,卷了又开。 柳嫣收手起身。 怎么来。 怎么走。 她回望一眼两个酣睡的人,嘴角挤出一抹笑意,“不该记住的东西,就应该忘掉。” 她叹息口气,目露水泽,低语道:“我很羡慕你们,可以再无束缚深爱下去。” “托一人,代我宠你余生。”柳嫣喃喃低语,无声的泪,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多过。 8。:8 第三百六十二章 觅一人,承我受你宠溺 宝巾互娱。 公司大楼。 所有练习室大门紧锁。 除了一间,舞蹈专用室。 舞练室中。 一人独舞,对着镜子,不断重复调整每一个动作。 她天然不施粉黛,睫毛弯弯、自然微卷,水灵的大眼睛,在雨滴酒窝和微微上翘的嘴型弧度衬托下,明亮且充满灵性。 一个看似几近完美的动作,被她否定重来。 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微凉的夜。 她全身出汗,胸口的衣襟,湿漉片片。 作为公司全力倾斜资源支持的新人。 作为娱乐圈公认的年度最佳唱跳型新人。 她没有骄傲,更没有半丝松懈。 依旧保持初心,努力再努力。 别人未醒,她已朝歌练嗓。 别人睡下,她还在挥汗练舞。 面对外间各种流言蜚语,她不闻不顾,用一座座新人奖杯,啪啪打那些造谣者的脸。 她。 就是被宝巾互娱当祖宗小心伺候的最强新人,孙茜西。 因为他们的老板知道,这个孙茜西,是那个他们惹不起的男人的干妹妹。 孙茜西对着镜子,重复再重复,挥汗如雨。 孙茜西如此努力。 可就苦了她的经纪人,黄梅。 自从跟了孙茜西,黄梅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 “茜茜。”黄梅揉着睡眼惺忪的眼,从门外将脑袋伸了进来。 她调整语气,尽量用平缓的声音问道:“天都快亮了,你看,是不是先去休息,明早还要飞外地赶个通告。” “又赶通告啊。”孙茜西停下舞蹈动作,抻肘扭腰,嘟囔道:“我都快成空中飞人了。” 黄梅赶紧递上毛巾,将准备多时的保温杯递了过去,闻言,一脸谄笑,“新人要有曝光度,有了粉丝基础,来年的创造营才有优势,否则,光秃秃的新人,就算有实力,也很容易作为小透明一轮游。” 黄梅打量着孙茜西的表情,见她并未生气,这才继续开口,“当然,我相信,以我们家茜茜的实力,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时下,流量为王,多赶点通告露露脸,最好有点话题,就……” “话题?什么话题?”孙茜西抿了口水,眉头微皱。 “简单来说,就是勾起粉丝的吃瓜心理。”黄梅语重心长,以过来人的经验道:“比如,你干哥哥贾大少,那可是全民偶像级,你偶尔和他同同框,我们再推一推,我敢打包票,今年的最佳新人,非你莫属。” “他呀。”孙茜西神色微黯,深吸口气,赌气地哼了一声,“我都好久没见着了。” 黄梅眼角一跳,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贾大少?没主动联系过你?” “他是大忙人咧。”孙茜西蹙起鼻头,吸了吸,心中默念一句“臭哥哥”。 这表情、语气在娱乐圈老油条黄梅看来,太常见。 n线明星被富家公子玩腻后,抛弃的标准模板。 她内心微叹,以为抱上大腿的孙茜西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只瞎扑腾的小麻雀。 实力? 娱乐圈多的是实力不俗的新人。 这么多年来,又有几个能出头? 再也不能回到从高处跌落谷底,那种被人呼来喝去,满是白眼的日子,我不想再来一次。 黄梅打定主意,重新审视着被贾行云“玩腻”后抛弃的孙茜西。 脸蛋精致,腰肢平坦,身段优美,前突后翘,还有那种大方得体,不卑不亢的气质。 重要的是形体能曲能伸,能解锁无数种姿势。 这种刚出炉的绝色,大有市场。 再找个大腿抱抱,不成问题。 打定主意,黄梅眼珠子一转,“那个,茜茜,时下最火电视剧的武导你知道吧。” “知道啊。”孙茜西擦着脖间的汗,卷起毛巾搭在肩头,好奇望了黄梅一眼,“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哦,也没什么,他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下部戏有个角色,比较适合你。”黄梅观察着孙茜西的表情,只要她有一丝不悦,就立马转换话题。 “是吗,有剧本吗?我还没拍过戏呢,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个新人。”孙茜西一脸正色,内心止不住有点小兴奋。 “还在筹备中。”黄梅见孙茜西升起兴趣,直接步入正题,“他说一起吃个饭,大家坐下来聊聊……” “吃饭?聊天?”孙茜西瞬间失去兴趣,眼露讥讽,“接下来,是不是喝酒,上床,谈条件?” “茜茜,你听我……” “梅姐。”孙茜西举起手,止住黄梅,盯着她,脸色正经,“我什么性格,你不是不清楚,娱乐圈的潜规则,套路什么的,在我这里不好使,我孙茜西宁愿一辈子不火,也不会出卖自己。” 她拍了拍黄梅的肩,语重心长道:“名气,财气与我而言,不是唯一,我只是喜欢唱歌,喜欢跳舞,我想要的是凭作品,凭实力,我曾经答应过贾哥哥,是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呃……”黄梅刚开始感觉被毛丫头教训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听着听着,听到最后一句,勃然醒悟。 原来。 孙茜西。 没日没夜的这么努力。 是贾大少的功劳啊。 我还以为……嗨,该死。 黄梅没来由刮了自己侧脸一巴掌,吓了孙茜西一跳。 “梅姐?” “没事,没事,茜茜你说得对。”黄梅长舒口气,心中的郁结瞬间化作无形。 她捧起孙茜西的手,信誓旦旦道:“从今往后,我,黄梅,陪你到底,咱们就做娱乐圈那股清流,谁敢对咱们家茜茜有非分之想,我拿大嘴巴子咣咣扇丫的。” 孙茜西噗嗤一声,有些好笑道:“老油条被漂白了?我还真不习惯。” “你以为我愿意啊。”黄梅瞟了孙茜西一眼,“谁的内心没有藏着一颗纯洁干净的心,只不过,被这个世界很多事,刺痛得越来越深,深到很多时候自己都看不见。” “嗯,冲你这句话,我饶你不死。” 柳嫣的身影幽灵一般出现在黄梅身后。 黄梅从镜子中惊讶地发现,除了自己和孙茜西的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她侧眼看了看身旁冷若冰霜的美人,再看了看镜子,确认镜子没人。 “鬼……”半个字音还没吐出,黄梅就软绵绵倒了下去。 “你……”孙茜西伸手退后两步,指着柳嫣,起初的慌乱被疑惑取代。 她皱眉思索,恍然道:“你是贾哥哥的表姐,我认得你。” “哦?”柳嫣好奇地想了想,自己似乎没有和孙茜西见过面。 “我知道了。”柳嫣上下打量孙茜西,有些意味深长地拖着长音,“贾弟弟去欧洲之前那天晚上,他在洗澡,我和他视频,你,就在门后偷看?” “谁偷看了?”孙茜西俏脸微红,梗着脖子道:“我是去叫他吃饭,没有偷看。”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柳嫣呵呵一笑,捏起孙茜西下巴,在掌心划过,“贾弟弟的身材好看吗?” “好……呸,我又没看过,我怎么知道。”孙茜西咳嗽一声,推开柳嫣的手,支支吾吾道:“我还要练舞,请你离开。” “好玩,心性还不错。”柳嫣摸着下巴,满意点头,又翘起唇角,“就是有些傻里傻气的。” “你才傻。”孙茜西反唇相讥,脸蛋红扑扑的。 “嗯,不错,不错。”柳嫣连叫两句不错,频频点头,托着手肘,绕着孙茜西转了一圈又一圈。 孙茜西被柳嫣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缩了缩脖,指着昏迷的黄梅,“我知道你是贾哥哥的表姐,肯定不会乱来,但是,你把她这样,不好吧。” 柳嫣“检查”完孙茜西,叹息一声,自顾自叹道:“没什么不好,挺好的。” 孙茜西蠕了蠕唇,还没张嘴,毫无征兆的睡意袭来。 柳嫣架住孙茜西的胳膊,轻轻将她放下。 她蹲在孙茜西的身旁,盯着她看了好一阵。 眼中的红,起了又熄,闪了又灭。 “觅一人,承我受你宠溺。”柳嫣扶膝起身,全身似充满疲倦,她喃喃低语,“贾弟弟,就这样了,我真的没有时间了。” “就算迷失自我,醒来的那个她,我也不想她摧残我的国家。”柳嫣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毫无征兆崴了下脚,猛提口气,面向孙茜西练舞的镜面。 镜子的她,多了一分妖艳的气质,越来越有种拒人千里,端倪天下的气势。 柳嫣单手撑在镜面上,那镜面渐起波澜。 她回望一眼练习室,眼神穿过窗。 外面星星点点,鱼肚渐白。 天。 要亮了。 柳嫣叹息一声,眼中是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眷恋。 “走了,走咯。”柳嫣故作轻松,头也不回,迈入波澜的镜面。 那镜面波光轻皱,微微闪烁。 很快。 就平静得如平常无二。 孙茜西翻了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梦中呢喃。 不知道醒来的她,似乎还记得,曾经有一个目露忧伤的红衣女子,把那份割舍的爱,托付在她身上。 窗外雾朦胧。 鱼肚白的天。 渐起朝露。 城市中。 最先醒来的一批清洁工人。 清扫着叶子的落叶。 默默念叨道一声“叶落秋将起,寒意来袭”。 …… 第三百六十三章 贾大少,被人脸上拍钱 飞机上。 睡得有些不踏实的贾行云。 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睁眼。 眼前一抹光滑。 他揉了揉眼。 眼中尽是温柔。 贾行云从后环抱,入手尽是酥暖。 贾行云眯着眼,下巴搭在那洁白的肩头上,深吸口气。 突然睁眼。 不对。 味不对。 贾行云仔细打量。 那头发的颜色,不是印象中的黑发,而是金丝。 “亲爱的,你醒了?”金发碧眼的可人儿,慵懒扭头,朦胧未醒的模样,正是魅力最佳的状态。 贾行云目瞪口呆,推开想要双手攀上来的空姐,气急败坏道:“你……怎么是你?” 空姐拉起被子盖住身子,半起身朝贾行云抛了个媚眼,“你真坏,折腾了人家一晚上,这么快就想不认账,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不……不可能。”贾行云都快要疯了,抱着脑袋头昏脑涨,“柳嫣呢,我表姐呢?” “喔哟,你好这口啊,我们再来,你让我扮演什么都可以。”空姐一脸寄希,有点饥渴难耐的意思。 “滚。”贾行云红着眼眶,瞪着空姐,眼神几欲吃人。 空姐的笑脸瞬间僵住。 她尴尬地讪笑一声,拉下脸来,“玩玩而已,当什么真,发什么火。” 空姐气愤地偏向床头,摸出两千撒到贾行云脸上,抱着衣服,故作优雅下床,“不白嫖,两千买你一夜,只多不少。” “站住,柳嫣呢。”贾行云眼中带着血丝,差点暴走。 “神经病啊。”空姐用手指甲剔了剔牙,回味无穷地盯着贾行云完美的身材,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飞机上的客人,自始至终,就你一人,哪来什么柳嫣。” “就……就一人?”贾行云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空姐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才如梦惊醒。 贾行云疯了一样,匆忙起身,差点什么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他将衣服裤子胡乱穿在身上,扣子扣错位了都全然不知。 贾行云在飞机上疯跑,除了驾驶室以外的所有人,被他拧住衣领,凶神恶煞地问了个遍。 “怎么可能?”贾行云瘫坐在床上,颓然抱头,“所有人,得了失忆症一样,完全不记得有柳嫣这么个人?” “别玩了,表姐。”贾行云站起来拍着餐桌,苦笑一声,声音隐隐发抖,“一点都不好玩,你出来,好不好。” 看着餐桌上燃尽的蜡烛。 尚未收拾的两套餐具。 昨夜的烛光晚餐,一夜如梦的迤逦,历历在目。 贾行云可以笃定,夜里怀中的温柔,绝不是空姐。 他找出手机,翻到柳嫣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嘟嘟嘟的忙音。 贾行云一遍又一遍,越按越心慌。 “接电话啊,接电话。”贾行云扔掉手机,狠狠踹了两脚。 不敢相信。 柳嫣在飞机上,就这么凭空消失。 滴滴滴。 警报闪烁。 间隔几秒。 机长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 “接塔台通知,鹅城机场受龙川不明情况影响,暂时封停,本次航班将飞往花都。” “花都,对,花都柳家。”贾行云手忙脚乱,捡起地上的手机,擦了擦被摔破的屏幕。 “还好,没坏,没坏。”贾行云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捧着手机颤抖着,还没开机,手上的手机就跳起舞来。 “……” 反应慢一拍的贾行云茫然抬头,发现跳舞的不是手机。 而是。 整个飞机。 飞机剧烈抖动。 窗外。 红茫茫一片。 “啊……啊……” 惨叫不断响起。 贾行云抓住固定位,身体随着机身倾斜。 他发现飞机失控,卷入乱流一般,飞得毫无章法。 舱窗不断破碎。 一阵莫名的声音突兀袭来。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贾行云陷入巨大的恐惧中,全身汗毛倒立。 “快救我,快救我……”幼童哭泣的声音,前后变调的低缓声,断断续续,犹如来自鬼蜮幽怨的低鸣。 只是一瞬。 “快救我”的声音,就连成一片,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说不清有多少种声音,连成复杂的含糊不清的“快接我”。 这声音初次出现在缅北德乃矿区磅石台别墅外。 第二次出现在别墅内,无头女尸的嘴里。 第三次出现在卡寨禁区象牙山脊,疑似无头女尸留下的三个血色大字。 最后一次出现,就是二战时期,托普利茨湖湖底基地。 每一次的突兀出现,都没有这一次这般清晰。 贾行云如坠魔窟。 就像这声音,笼罩了整片天地,无处不在。 他被阵阵诡异的声音,冲击得灵魂颤抖。 自身也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这是一种情绪的延伸。 听着这声音。 他发觉自己很愤怒。 无边的愤怒。 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愤怒。 有种憋屈得想哭的冲动。 而他胸前的骨钱令。 呜呜作响。 就连没有嵌入主盘的促织牌,也在不断自传。 那上面的那个状若神虫,擎天咆哮的图纹,似要挣脱牢笼活了一般,一飞冲天。 舱窗外,无穷无尽的红雾,汹涌而来。 淹没了卧室。 淹没了贾行云。 外间看去。 龙川苦竹嶂。 本被月小尒的槐树阵封得平静的血色结界。 不知什么原因。 突然暴走。 瞬间扩散。 从苦竹嶂浪涌一般,覆盖了整个龙川。 此时的高空。 一架本来飞往鹅城机场的空客320。 飞行航线,擦着龙川的边境,被毫无征兆暴起的红雾,突然席卷。 这架飞机。 如怒海浮萍,全无招架之力,动力全失,倒栽葱一般偏离航线,风驰电掣撞进苦竹嶂的红雾结界。 苦竹嶂外,驻扎的部队,来不及撤退的民众,反应不及时,统统卷入这股暴走的红雾。 河源、鹅城,乃至南部战区,快速反应。 数支生化部队,奋不顾身,冲进受灾区。 这里面。 有一支很特别的队伍。 一支戴着蟋蟀面具的特种部队。 危机面前。 贾家出手了。 南昆山云天海山庄的内卫。 全员出动。 经过短暂的慌乱。 时刻关注苦竹嶂局势的诸多科学家,很快解析发现。 这突然暴起的红雾。 不吃人。 但是。 据推测,不吃人的红雾里面。 有比吃人还可怕的东西存在。 因为。 一辆抢夺回来的取样机器人车,穿进红雾,被拉了出来。 破破烂烂的机器人。 身上。 满是啃噬的牙印。 第三百六十四章 恍如隔世 陌生的世界。 冒着黑烟的空客残骸。 散落四周的零部件。 不远处,是一具甩出机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 贾行云“啊”地一声,幽幽醒来,又痛苦呻吟。 他发现自己左腿上插进一块铁皮。 整个左半身一片麻木,骨头散架一般,酸痛无比。 左手腕严重变形,肿得很高。 贾行云呲牙咧嘴,抱着腿,半卧半坐。 他碰了碰左碗,钻心的痛。 他忍着痛捏着肿胀处,检查片刻,确信没有骨折。 贾行云深吸口气,咬着牙,鼓起眼,咔擦一声就掰正了错位的关节。 这一掰,直痛得他大汗淋漓,只差没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半趴在地上,休息片刻,稍稍缓过劲来。 贾行云把目光盯向了左腿上的铁皮。 他握着铁皮,不断重重吸气、呼气,将呼吸调整到最佳,歘地一下,拔出铁皮。 血噗地一声就喷了出来。 贾行云感觉自己身上的血,似乎都瞬间从伤口处,猛然被什么东西嘬了出去。 伤口虽深。 好在没有伤及动脉。 贾行云撕烂衣服,将小腿箍了一圈又一圈。 这点伤,以他在丽晶酒店跟保利诺大战之后的经验,很快就会好。 处理好明伤。 贾行云能明显感受到身上的暗伤,也在清晰好转。 他试着慢慢站起。 一拐一拐地,走到飞机残骸旁。 飞机上的其他人,没有贾行云这般好运。 他寻遍整架飞机残骸,别说活人,就算一具完好的尸体也拼凑不齐。 站在一具几近模糊,还能依稀可辨的尸体前。 贾行云百感交集。 从对方血肉模糊的身形和金发推断。 她就是那个甩两千到贾行云脸上,不白嫖他的空姐。 “愿你做个好梦。”贾行云将空姐残破的尸体,从飞机残骸中拖了出来,原地刨坑,细细将她埋了。 插一铁皮在临时坟包上,贾行云举着准备刻字的石头,愣在半空。 空姐叫什么,多大了,哪个国家的? 贾行云不知道。 他想了半天,迟疑地将“国际友人”四个大字,刻在了铁皮上。 做完这一切。 贾行云才有心思细细打量周遭的环境。 茫茫淡红。 红色的天空。 红色的大地。 还有看上去很远又感觉很近的两轮红月。 没错。 是两轮红月。 这红月不像平常所见。 像是被搬倒九十度,平躺在半空。 除了这种统一的颜色。 四周很荒凉。 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凉。 戈壁不像戈壁,沙漠不像沙漠。 给人一种死气沉沉,失去生机的感觉。 贾行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龙川附近有哪个地方是这样的环境。 看上去生机全无的地方。 给贾行云却又另有一番感觉。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呼吸更畅快了。 胸前的骨钱令自动运转。 周身的骨钱令纹身,似乎成了一个吸收的漩涡。 又说不清道不清的东西,进入他身体里。 他觉得自己在不断变强。 怎么说呢。 骨钱令纹身像是转化器一样,把不知名的东西,转化成能量,融进他的体内,在改造他身体的同时,也在不断给他的身体赋予活力。 这种新奇的感觉在外面,从来没有体会过。 似乎骨钱令现在吸收的东西,只有这里才有。 “难道是所谓的灵力?骨钱令纹身在自动提纯?岂不是说,时间越久,我越强,都不需要我自己修炼的?”贾行云自言自语,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头,大骂自己一句“神经病,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灵力。” 贾行云一瘸一拐地在驾驶舱翻来找去。 试图找到通讯工具。 他发现,不管好的坏的,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失灵了。 贾行云一筹莫展,愣神了好一会,才杵着块半焦的钢板当拐杖,朝那两轮不寻常的红月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 看似很近的红月,依旧是那么遥远。 四周的环境,一成不变。 红茫茫一片。 如果不是周边没了飞机残骸。 贾行云一度以为自己在原地踱步。 “有发现。”贾行云看着不远处一抹黑色,晦暗的心情,瞬间明朗。 他加快脚步,一瘸一拐,越走越快,发现腿伤,已经不受影响。 贾行云索性扔掉钢板,急不可耐跑了起来。 “无人机的碎片?”贾行云捡起地上的半块零件,发现无人机的机翼上,满是乱七八糟的痕迹。 这一架无人机,似乎被什么东西,暴力拆卸了。 看到现代化的东西。 贾行云心里总算有了底。 无人机的出现。 至少说明自己没有像在托普利茨湖一样,掉入了时间漩涡。 现在还是现在,而不是过去,或者未来。 不过。 眼前毫无边际的红茫茫。 到底怎么回事。 贾行云依旧毫无头绪。 骨钱令也只在飞机坠毁前,疯狂运转。 此时此刻,就像能量耗尽,全无生气。 那个诡异的“快救我”的声音凭空消失一般,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 搞不清状况的贾行云。 只能继续向前。 他抬头望了望天。 那两轮红月。 似乎变高了。 也变大了。 越来越像什么呢? 贾行云想了想,找不到一个准备的词来形容。 站在原地,盯着红月发呆的贾行云。 突觉地面微不可察震了一下。 他茫然四顾,没发觉任何异样。 贾行云趴在地上,耳朵贴地,细细体会许久。 确认是地在震。 “地震?”贾行云拍着退,爬起身,手掌盖在眉心,举目远眺。 那个红茫茫,什么也看不到的方向,是贾行云判断的声音来源。 贾行云决定一探究竟。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下。 好奇心虽会带来危险,但也是最快了解情况的捷径。 越走越远。 震动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地上的砂砾开始不规则跳动起来。 一声高过一声的沉重踏地声,也越来越清晰。 闻声不见形。 以贾行云的目视距离,竟然依旧见不到任何东西。 这就让贾行云很诧异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相隔这么远,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老实说。 贾行云有点发憷。 他发觉,这声音不仅越来越响。 还有一种压抑的感觉,越来越沉重。 近了。 远处黑点闪现。 沉重的震响,似乎还夹杂着悲鸣。 莫名的愤怒又燃烧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血影族和奴役神虫 贾行云发现,骨钱令开始躁动不安。 特别是促织牌。 滴唔滴唔,似在泣血鸣叫。 贾行云捂着促织牌,决定不能再主动靠近。 他唰地甩出荷瓣剑,原地刨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埋在地下的贾行云,只露眼珠子。 他贴在地面,感受着震地的声音,慢慢变成了清晰的拖拽。 越来越近的远景。 在贾行云眼中变得清晰可见。 他倒抽一口凉气,目露不可思议。 眼前所见,超出他的认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依然在他认知范围之内。 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 他见过,但也没见过。 这两种相驳的念头,在贾行云脑海中如电流一般闪过。 他眼中,充满血色,愤怒的情绪,不断攀升。 嗜血的目光,紧紧盯住庞然大物身后粗长的铁链。 这铁链比人还粗。 一头捆绑着庞然大物,绷直到无穷无尽的地方。 这庞然大物。 俨然就是促织牌上那状若神虫的图纹模样。 四足带脚,肢由一节节箍变形的关节组成。 宽大的螯齿被齐根锯断。 头上的触角,一条垂地,一条缺了半截。 促织牌上威风赫赫的神虫,在这里,只不过是拉铁链的奴隶。 神虫背上。 三个跟温斯洛那种,相差无几的血翅人,正挥舞着鞭子抽打着神虫。 这些血翅人,长相更加奇异。 除了翅膀是血色,不是紫色以外,还分了多翼。 眼前三人,两人双翼,一人四翼。 明显看得出来,四翼是他们的头领。 也只有他手中才有那种隐带雷霆的闪电鞭。 每一次鞭击。 都将神虫抽得顿地匍匐,痛呜不已。 神虫身后尽是血肉模糊,肉烧焦的味道。 血翅人不仅肆意狂笑,还很变态地捡起神虫身上的烧焦血肉,扔进嘴中惬意咀嚼。 铁链深深入骨,锁住神虫致命位置。 它神情麻木,似乎早已认命,在血翅人的蹂躏下,颤颤巍巍站起来,痛苦地绷直铁链,艰难移动。 “该死的牧羊,快点,别偷懒。”四翼啪啪两鞭,抽在神虫的关节上,咆哮道:“神像是对你们的恩赐,赶快立起来,比别的小队慢了,我今天晚上就剁了你。” 神虫置若罔闻,近乎是条件反射在前行。 贾行云手中的促织牌,发热发烫,似乎在宣泄愤怒的情绪。 贾行云埋在地中,身体都在颤抖。 他开启血鸦笛,血色的影,沿着地底,顺着神虫的四肢攀了上去。 “走啊,动起来,别装死。”四翼挥舞着闪电鞭,刚抽了两鞭,就被突然暴起的神虫,掀翻在地。 “不对,有人。”四翼瞬间升空,被一柄造型怪异的剑当空拍下。 黑洞乍现,贾行云持剑而出,五剑齐射。 三剑激射血翅人,两剑斩向神虫身后的铁链。 火星迸射,铁链挣脱,嘣地一声,弹射回缩。 天上两轮红月。 晃了两晃。 “湮灭。”贾行云三指成搓,血气弹劈天盖地。 双翼人竖瞳闪耀,雷电隐隐,击中血气弹,呿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正欲展翅,脚下凸起血影,唰地将他拖进神虫的嘴中。 神虫眼中红芒阵阵,状若癫狂,咔擦一口将双翼人咬在嘴中。 它满地打滚,嘶吼不断,擎天咆哮。 另外一名双翼人,死得很快,也死在大意。 他竟然以拳击剑。 被荷瓣剑一剑断臂。 他掉下虫背,被神虫原地践踏。 双翼人竖瞳闪耀,雷电之光还没射出,就被贾行云的血气弹盖住了双眼。 轰地一声。 他算是被自己给炸死了。 四翼人凌空翻转。 以鞭抽歪荷瓣剑。 他在空中打了几个侧翻,居高临下,远远审视贾行云。 “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血影神族,你是那一脉的虫子。” “虫子?”贾行云眼神收缩,身前突兀黑洞,血气弹繁星点点,“你才是虫子。” 轰隆一声巨响,湮灭产生的爆炸,威力无比。 出现在四翼人身后的黑洞,差点轰塌通道,影响到贾行云自身。 含怒出手,贾行云被自己的血气弹吓了一跳。 依照他在酒店的经验,三颗血气弹的湮灭威力,比眼前产生的爆炸效果,要小太多。 此时的威力,三颗恐怕能抵三十颗。 一道紫影,从天坠落。 四翼人浑身冒烟,地下砸出硕大的坑。 他颤巍巍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污,爆喝一声。 他四翼断两,化作擎天紫手,拍岸而来。 黑洞乍现。 贾行云迈入洞中,原地消失。 再出现已是四翼人头顶。 “血影遮天。”四翼人猛地抬头,紫手合拢,拍得惊天炸响。 “我在这里。”溃散在紫手中的贾行云,神鬼莫测地出现在四翼人背后。 他双指抵住四翼人,噗噗两剑,洞穿他的身体。 “你……”四翼人倒在原地,抽搐着指着贾行云,“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说对了。”贾行云一指点去,黑洞笼罩,四翼人被吞噬得悄无声息。 “这个世界?是哪个世界?”贾行云后知后觉,搓着手指,感受身体越来越强的变化,疑神疑鬼道:“难道又踏马穿越了?” “八方神界,虫族大陆。” 贾行云循声望去,吓了一跳。 一对残破的虫子腹眼,远远地盯着自己。 “是你在说话?”贾行云指了指颤颤巍巍的神虫,看了看四周,好像并没有外人。 “爽。”神虫大叫一声,噗通倒地,浑身流血。 贾行云飞身上前,很疑惑长得像虫子的虫子,流出的血怎么和人类一样是鲜红的。 “你别动,我帮你取出这些铁链钩刺。” 神虫精神萎靡,似回光返照,动了动头颅,目光灼灼地盯向贾行云。 贾行云看着这些嵌入骨肉肢节的锁链,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幸在南昆山有虫豸军团。 贾行云从小就对昆虫的构造了如指掌。 当然。 如果眼前这个巨大的能说话的家伙,还是虫子的话。 仔细检查片刻。 贾行云拿住一条钩镰,深吸口气,“你忍住,应该有点痛。” 这一条钩镰,从结构上讲,如同锁死了人的琵琶骨。 “来吧,我不怕死,只是被血影族锁住灵脉,求死不能。” 第三百六十六章 神界废土,虫族大陆 “灵脉?”贾行云嘀咕一句,压下心头诸多疑惑,松了松钩镰,一点点拔出。 神虫全身颤抖,生不如死。 贾行云索性心中发狠,快刀斩乱麻,唰地一下就将钩镰拔了出来。 神虫痛得悲鸣一声,血雨瓢泼。 “再忍忍,一鼓作气。”贾行云如法炮制,手脚麻利,将神虫身上的钩镰一一拔出。 叮叮咚咚的声音不断响起。 钩镰足足十来条。 神虫痛不欲生,只差没断气。 不过随着它身上的钩镰根根拔出。 它浑身的气势越来越强。 强到贾行云都有点胆战心惊。 “你站远点。”神虫浑身残破,样子破烂不堪,精神却如换了新春。 贾行云不明白神虫想要做什么。 往后挪了三步。 “再远点。” 贾行云依言再次往后三步。 “十个这么远。”神虫比划着自己和贾行云的位置,自己往后挪了挪。 贾行云转身跑远,捂着嘴喊道:“这么远,可以了吗。” “差不多了。” 随着神虫艰难起身。 它仰天长啸,喝风一般,张开断了螯足的大嘴。 血色的世界。 起风了。 肉眼可见的气浪,被神虫鲸吞海吸。 它的嘴,就像个漏斗一样,怎么装也装不满。 随着神虫的吸收。 它的身体不仅在恢复,还在慢慢变小。 “本体进化,虫形化人?”贾行云的脑海中情不自禁响起这八个字。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前一刻还是庞然大物神虫样的虫子,下一刻就变成跟自己差不多高矮的人类。 它不再是它,而是她。 沐浴在风暴下的她。 全身覆如鳞纹一般的黑色轻薄虫甲。 额前两条垂到眉心的触须。 长发很粗。 是很粗很粗。 比手指还粗。 “虫族竹飞飞,拜谢恩人。” 变身成人的神虫,单膝下跪,声音女声没错,但是听在贾行云耳中,很怪异,像嘴里含了什么东西,有点含糊不清的感觉。 这诡异的一幕,惊得贾行云有点不知所措。 待到竹飞飞再叩谢了一遍,他才如梦方醒。 “不用客气,应该的。”贾行云连连摆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贾行云愣在原地,傻傻问道:“竹飞飞?虫族?你们的姓倒是挺特别,是不是在什么东西上化身成蝶,就姓什么?” “你怎么知道?”竹飞飞扑闪着全身的轻薄虫甲,犹如身上的连体皮衣皮裤泛起了光泽。 ————— 她神色一暗,有些不好意思揪着额头的触须道:“先祖在竹林得道,蝶化成圣,我还差得远。” “真?真的?”贾行云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随口一说,竟然是真的。 还有什么虫族?竹林得道?蝶化成圣? 以及竹飞飞之前所说的八方神界,虫族大陆,灵脉,等等。 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贾行云开门见山的一句话,让竹飞飞为之一愣。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贾行云决定向竹飞飞虚心请教,“你能告诉我实情吗?” 竹飞飞见贾行云表情不像作假,她沉思片刻,揪着触须,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就从什么八方神界开始说起吧。”贾行云摊了摊手,挠头说道:“你就当我是刚出生的婴儿。” “恩人,不是我不说,是怕血影族的人追过来,一般的喽啰我能应付,只不过,镇压我们这一界的,有八翅君王,我就是打不过他,被他锁了灵脉,当奴隶拉神主雕像的。” 八翅君王?神主雕像? 贾行云望了望远方天上的那两轮红月。 莫非那就是所谓神主雕像的眼睛? 张嘴就是贾行云理解不了的东西。 贾行云决定不再追问,免得越问越复杂。 “那就先离开这里,你看哪里比较安全。”贾行云转身就走,突然身体一轻。 竹飞飞背后伸出蝉翼一般的半透翅膀,搂着贾行云就飞了起来。 “去我族避难的地方,我们边飞边说。” 贾行云浑身绷紧,头一次,以这种方式持续飞在空中。 飞,他也行,就是吸收温斯洛血椰后,突兀出现在背后的血翅。 只不过。 他还没真正好好运用过一次。 竹飞飞,飞得很快,在贾行云看来,比飞机还快。 眼前的景,模糊一片,耳边传来的风声,呼啸而过。 贾行云适应了很久,才从那种浑浑噩噩,头晕目眩的状态恢复正常。 “从哪开始说呢?”竹飞飞紧了紧贾行云的腰,有些不好意思揪了揪额前的触须,“哦,八方神界。” 竹飞飞清了清嗓,迎着风,也不影响她的发音。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中心有一擎天界柱,界柱是世界的本源,也是万族修炼的根本所在。” “那是一个璀璨的时代,万族争锋,战乱不断,强者辈出。” “天长日久,大陆诞生八名伟大的帝君,他们缔结盟约,为大陆带来了数万年之久的和平。” “其中就有一位是我虫族的帝君。”竹飞飞嘴角含笑,全身的鳞纹都在舒张,显示其心情不错。 “八名帝君,子民亿万万,形成统治世界的主要八脉,我们就隶属虫族一脉。” “八方帝君,又以界柱为核心,吸纳强者,组建万族为之向往的朝圣地,我们称之为八方神界。” “神界的守护者,自有图腾,称之为八部众,他们的统领,也就是八名帝君,又称为八部使。” “图腾?八部使?”贾行云心头升起怪异的感觉,摸出促织牌,伸到竹飞飞眼前,“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啊,神啊。”竹飞飞突然亢奋,激动万分,兴奋得举手无措。 “啊?”贾行云突然发现腰间一松,手舞足蹈,半空落下,大呼小叫地张牙舞爪,“啊……啊啊啊……” 嗖地一声。 竹飞飞凌空抄起贾行云。 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磕头就拜。 “先祖显圣,虫族有救了,八方神界有救了,我们的世界有救了。”竹飞飞悲痛不已,哭得惊天动地,抱住贾行云的腿,死死不松开,一把鼻涕一把泪道:“部使大人,帝君大人……救救你的子民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莫名其妙成为救世主 “不是……你先起来。”贾行云手足无措,双手不知往哪里放,“老实说,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帝君大人?你要抛弃你的子民吗?”竹飞飞茫然抬头,泪眼婆娑,抱住贾行云双腿的劲道更大了。 贾行云被竹飞飞可怜兮兮的表情搞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迟疑地将手放在竹飞飞头上,尝试用商量的语气道:“你先起来,好不好?” “是,谨遵帝君大人令。”竹飞飞挂着泪眼,面露欣喜,蹭地一声起身立正,额前的两条触须,左右交错,互相摩擦,愉快地伸缩。 “呃……”贾行云挠了挠头,怎么感觉竹飞飞的表情,似乎很享受被呼来喝去的样子。 “太好了,预言成真,帝君重生,不仅我族有救,八方神界都有希望了。”竹飞飞搓着手,想要去抓贾行云的手臂,又有些局促地缩了回去。 “那个……”贾行云怕再度刺激到竹飞飞,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讪讪笑道:“我这里出了点问题,很多事情记不起来,你继续说,帮我回忆回忆。” “是,谨遵帝君大人令。”竹飞飞一脸肃然,揪了揪额前的触须,不好意思指了指贾行云的腰,“我们还飞吗?” “远吗?”贾行云牵起竹飞飞的手,主动搭在自己腰上,“我是说,这里离你族避难的地方,还有多远?” “不是很远,我全力飞行的话,一刻钟左右。”竹飞飞搂着贾行云的腰,微微低头,有些不敢像之前那般自然。 “那就来吧。”贾行云反手搂住竹飞飞,拍了拍她的手指,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嗖地一声。 贾行云还没站稳。 就又上了天。 这一次。 他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全力飞行。 竹飞飞,为了在她心中的帝君大人面前留下好印象,一声不吭,拼了全力,飞得风驰电掣。 眼前的景,模糊了再模糊。 贾行云被晃得眼都冒起了星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行云终于慢慢适应这空中节奏。 “既然八方神界这么厉害,现在怎么这么破败,还被那种长翅膀的鸟人奴役呢?”贾行云手指在竹飞飞腰间按了按,示意她飞慢点。 竹飞飞慢下速度,深吸口气,眼眶变得湿润。 她叹息一声,眼中露出深深的憎恨。 “据族中历史记载,祖上的祖上那个年代,也就是八方神界,帝君都在的那个辉煌年代,以吞噬世界本源界柱为目的的血影族,入侵我们世界。” “两界爆发旷日持久的界域战争,数不清的先辈为了神界的安危,前赴后继,誓死不退。” “可是,血影族很强大,他们的高手也远比我们要多,单单帝君级别的高手,他们就有二十几个,而我们才八个。” “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天帝级神主——烈焰女王。” “血影族多次攻入八方神界,打得山河破碎,陆地沉浮,我们的先烈每一次,都付出惨痛的代价,惨胜不降。” “八位帝君大人,更是硬抗对方的二十几名帝君级高手,身负重伤,境界不稳。” “最后一战,烈焰女王以大神通,携烈焰世界降临我界,八位帝君大人,以界柱破碎为代价,惨烈自爆,和对方所有的帝君级高手同归于尽。” “这次自爆,引发连锁反应,八方神界分崩离析,烈焰世界残破不堪,他们的烈焰女王也下落不明。” “两界几乎融在一起,这也是现在的虫族大陆,为什么血色迷漫的原因。” “高手殆尽的两界,残存下来的人,不可能和平相处,世代为敌。” “不知道其他七处大陆什么情况,反正,我们虫族大陆,始终处于劣势,单一个八翅君王,就已经压得我们喘不过气了。” “虫族很多同胞,被血影族当牲口一样圈养,不是当奴隶,就是当口粮,帝君大人,我们……过得……真的……很苦。” 竹飞飞泣不成声,狠狠擦了一把眼泪,止住抽泣,眼露坚毅,“但是,再苦再难,为了虫族的自由,为了八方神界的荣光,我们必将抗争到底。” 听着竹飞飞的细说。 贾行云陷入沉默。 她所说的很多东西,跟在永福寺里,小和尚因果眼世界中,“看到”的不谋而合。 那一次,主视觉是八个光灿灿的太阳自爆,也就是竹飞飞口中所说的八名帝君。 还有一次。 就是菲弗尔城堡地下世界,吸收血池后,短暂的梦境。 那一次,主视觉应该就是烈焰世界所谓的神主。 两相印证,诸多画面,几乎和竹飞飞描述的,自动叠加。 一副波澜壮阔的界域战争,慢慢在贾行云脑海中,惨烈展开。 八方神界,以帝君八脉为首的万族。 烈焰世界,以烈焰女王为主的血影一族。 一方为了自保,一方为了掠夺。 旷日持久的侵略与反侵略。 站在八方神界的立场,这虫族大陆,怕是一方废土世界吧。 那分崩离析的其他七块大陆,又叫什么? 是不是和促织牌对应虫族大陆的图腾一样,骨钱令另外七块也是余下大陆的图腾? 骨钱令到底是什么? 自以为很了解骨钱令的贾行云,反而更加迷茫。 能驱动骨钱令的贾家血脉,与八方神界有什么关系? 难道我们是八方神界的后裔? 那地球……岂不是说,是其中一块神界废土? 如果推测可能性。 这里是虫族大陆。 地球是不是就是人族大陆? 依此推测,是不是还存在其他的什么兽族大陆,精灵大陆,树族大陆…… 也不对。 促织牌对应虫族。 那么。 螺纹咬,不得对应变色龙,龙族大陆? 荷瓣莲对应莲花,花族大陆? 那其他的…… 数不清的念头在贾行云脑中划过。 最终汇成一个大大的疑问……这个所谓的虫族大陆,是如何出现在龙川附近的? 神域降临? 莫非与血影会的神域降临有关? 贾行云想到其中关键。 血影会,紫翅人温斯洛,异变者,兽人,半兽人…… 难怪叫血影会,恐怕和血影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我明白了。”贾行云打了个响指,眼露骇然,说了句吓了自己一跳的话,“地球被捅破,出现时空裂缝,界域重叠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阶虫变小木森 “啊?”竹飞飞愣了一下,速度不减,疑惑道:“帝君大人,你在说什么?” “有救了,你们……我们有救了。”贾行云兴奋地拍着竹飞飞,兴高采烈道:“如果我能进来,龙川附近的驻军也能进来。” 贾行云见竹飞飞不明所以。 他诶了一声,摆手道:“你不用明白,这么和你说吧,地表最强单兵部队,成建制杀入异界,血影族的人很快就会体会到什么叫地球人太凶猛了。” “帝君大人还有亲卫军?”竹飞飞眼前一亮,额前的触须互相快速摩擦,“界域一战,你并没有死,只是卷入时空乱流,一直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带着重整旗鼓的八部众,杀了回来?” 贾行云一头黑线。 这个竹飞飞,太能歪歪了。 “到了,帝君大人。”幸在竹飞飞没有刨根问底,否则贾行云还真不好和他解释,是东风快递厉害,还是什么八翼君王厉害。 触目依旧荒凉。 与贾行云飞机坠毁的地方又稍有不同。 入眼有树林。 不过。 这些树。 焚烧殆尽。 满是枯枝败叶。 到处一片荒芜。 粗壮的树干,晦暗一片。 黑麻麻成片成片的倒塌。 很像雷击过后焚烧的痕迹。 偶有绿意,从枯败的枝干倔强长出。 贾行云的内心,也随之升起暖意。 原来。 这个世界。 也不是只有一种血样的颜色。 竹飞飞额头的触须摩擦着。 她谨慎地观察四周,生怕身后留了尾巴。 几声微不可察的奇怪音节。 竹飞飞的触须摩擦,发出回应的声音。 破败的树林,陷开地浪。 一个仅容两人齐肩过的通道洞开来。 竹飞飞先一步跳下,露出半个头朝贾行云招手。 贾行云紧随其后,刚跳下去,洞口就瞬间合拢。 眼前一暗,又渐渐明朗。 竹飞飞点燃火把,头前引路。 通道不高,贾行云要弯腰低头才不至于碰到头。 弯腰走了一阵曲折百变的通道。 饶是贾行云记忆非凡,也被绕得晕头转向。 越来越宽敞的通道,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岔路口。 不仅如此。 数不清的机关陷阱,要不是竹飞飞带路。 贾行云觉得单凭自己,十有八九肯定中招。 单此一处,就看出虫族避难所的谨慎和艰难。 如果日子过得好,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布置这么多防御性机关。 “飞飞姐回来了。”一声莽撞的咆哮,惊喜不已的少年从岩石后咚地一声翻砸了下来。 这少年。 除了额头明显的触须,还没有完全退去神虫模样。 嘴边豁着手指长的螯足,嘴里满是大大小小的螯齿。 他地上翻滚,连滚带爬,举着一块莹白的虫甲护盾,撞进了竹飞飞怀里。 “木森,别闹,帝君大人在呢。”竹飞飞给了贾行云一个歉意的微笑,抱着少年郎的头,宠溺地拍了两下。 “木森?”贾行云会意,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祖上出过在树上羽化的先祖?” “你是谁?”木森一脸警惕,将竹飞飞护在身后,举起虫甲护盾,下意识做出冲锋姿态。 ————— 他上下打量一番贾行云,突兀出手,“你长得和我们不一样,是血影族的奸细。” 海黾旋启。 贾行云瞬间移到木森后背,按住他的头笑道:“血影族的人有我这么帅吗?” 木森原地匍匐,全身缩在虫甲护盾后,疑惑地露出半个头,再一次仔细打量贾行云。 “也对哦,你又没有翅膀。”木森解除防御姿态,刚直立起来,又躬身举盾,质问道:“那你是谁?” “休得无礼,是尊敬的帝君大人。”竹飞飞拉开虫甲护盾,作势欲打。 “帝君?”木森原地跳开,面对竹飞飞嘻嘻一笑,又一本正经转向贾行云,忽然,眼露激动之色,指着贾行云捂嘴,一脸的不敢置信,“那个帝君?” 他手中的虫甲护盾跌落在地,滚在贾行云脚边。 贾行云顺手拾起,触感微凉。 “好材料啊。”贾行云凑到耳边,轻轻敲响,声音很纯。 他放在手里颠了颠,啧啧称奇,“这材料,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啊。”木森傲然,指着自己鼻子道:“这是我的脱形本命冲甲盾,跟飞飞姐身上的吸收铠一样,很厉害的。” 竹飞飞见贾行云不解,指着自己身上黑色的鳞纹紧身衣,“我们生来都是虫体,资质上佳者,一生会经历四阶虫变,一次羽化,每一次虫变,都会脱去虫形部分成人,而虫变时脱离的身体部位,有很大几率形成本命物。” “飞飞姐可厉害了,族中唯二的三阶虫变强者,能一拳打死好几个同阶的六翼血影魔头呢。”木森一脸傲然,夸赞竹飞飞的表情,与有荣焉。 “三阶对六翼。”贾行云默默念叨,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有了更加详细的类比。 他将手中的冲甲盾抛给木森,微笑道:“那你能,几阶虫变了。” “一……一阶。”木森挠了挠头,嘴里的螯足,快速翻动,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差得远。” 他复又脸色坚毅,狠狠点头,“我会努力的,要像飞飞姐一样,保护族人。” “小木也不错,一阶就有了本命物,难得一见的天才呢。”竹飞飞目光温如地摸着木森的头,眼中的哀伤,一闪而过。 “哪有,哪有。”木森嘿嘿傻乐,抠着头一个劲摇头,“赶姐姐差远了。” “那你要努力,早日超过姐姐。”竹飞飞拍着木森的肩,语重心长,“族人和姐姐,就靠你保护了。” “一定的。”木森举起拳头,凌空挥击,小小的脸上,写满坚毅。 告别站岗小暗卫木森,竹飞飞继续领着贾行云深入前行。 越往下走,空间越来越大。 贾行云惊奇的发现,此处别有洞天。 除了光线不足外,俨然就是陆地村庄搬到了地下。 地下河两岸,方正的石板街道,底层是岩洞商铺,往上是层层叠叠,有软木梯连通的桥梁。 桥梁连接的各方,组成立体的生活区。 尚未虫变的大小神虫,和经过虫变,多少保留神虫特征,各种化形成人的虫族,忙碌地在地下河撒网捕鱼。 第三百六十九章 要被人来个下马威? “多谢地下河的恩赐。”竹飞飞双拳虔诚抱胸,抵在下巴处念念有词。 “我看族中虫变的族人并不多,木森那么小就已经历过一阶虫变了,按理来说,一阶以上的数量应该占多数吧。” 听到贾行云的疑惑。 竹飞飞神色黯淡,“不止我们部落是这样,整个存活的虫族大陆都已陷入青黄不接的情况。” 竹飞飞带着贾行云穿街过巷。 一边向众人解释贾行云的身份,一边给贾行云细说。 贾行云面对神色各异的眼神,浑身不自在。 他尽量保持微笑,不断点头示好。 纵使这样,有意无意的虫族人,远远坠在两人身后,窃窃私语。 “自从界柱破碎,帝君陨落,虫族大陆始终处于下风,我们部落还算好的,有残破界柱碎片护佑,还能时不时完成几次虫变进阶。” “界柱是我们修炼的来源,我们部落碎片的能量越来越弱,眼看要耗尽,再这样下去,早晚要成为血影族的奴隶。” “这也是为什么,明知不敌,我还要去刺杀八翼君王的原因。” 竹飞飞叹息口气,无奈道:“失手被捉,被八翼君王锁了灵脉,当成拖拽雕像的劳力,要不是遇到帝君大人你,我早晚也会成为血影族的口粮。” “族中就没有三阶以上的强者了?”贾行云看一眼这个倔强的女孩,本该享受生活的年纪,却背上了整个部落的命运。 “除了我,还有族长是三阶。”竹飞飞摊手,惨笑一声,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想当年,我竹氏一族,可是虫族大陆的中坚,四阶高手如云,更有羽化级的帝君。” 贾行云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安慰。 “不过,现在好了,帝君大人,你回来了。”竹飞飞眉开眼笑,深吸口气,狠狠吐了一口,似心中的郁气尽数吐出。 “帝君大人带着图腾回归,我们的界柱碎片,有了复原的可能,到时候,我等全员进阶,随帝君再战血影一族,把失去的都夺回来。” 看着竹飞飞满脸激动,神情激昂,贾行云不想破灭她的希望。 贾行云知道,促织牌,只是始皇打造的仿制品,并不是真正的原版。 至于能不能修复界柱,还是两说。 他想告诉竹飞飞真相,但又害怕竹飞飞知道真相。 难道告诉她,不仅你心心念念的帝君是假的,连所谓的图腾也只是个赝品? 刚刺杀八翼君王失败,提起来的希望,就这样幻灭。 贾行云怕这个将虫族命运一肩抗的女子,经受不住打击。 “是吧,希望如此。”贾行云心情略显沉重,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措辞,告诉竹飞飞实情。 他还在等。 等是不是如自己猜想的那样。 龙川附近的驻军也进入了血色世界。 如果真是那样。 现代热武对血影族,应该不会落下风。 或许。 能从另外的方向,解决虫族大陆的危机。 贾行云想着这种可能。 完全没有想,虫族大陆的人,相对于地球人来说,同样是异类。 这些能虫变进阶的虫族,如果落入现世,将会引发多大的震动。 贾行云不是没想。 而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本就应该站在虫族一方。 这种想法很奇怪,也很危险。 好像,贾行云笃定虫族是正义的一方。 就算联合对方一起灭了血影族,也不会对现世产生影响。 贾行云竟然隐隐有种,地球和虫族大陆,同出一脉的感觉。 难道真如猜想的那样,地球也是八方神界的一脉? 贾行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有些自嘲地轻哼了一声。 “帝君大人,你不同意吗?”竹飞飞好奇回头,停在原地,脸上露出歉意,自顾自摆手道歉道:“请原谅飞飞的自作主张,我太心急了点。” “什么?”晃神的贾行云,差点撞到竹飞飞。 他紧急刹车,还是扶着竹飞飞的肩,差点将她揽入怀中。 “放开你的脏手。” 一声怒吼,尾随的人群被猛地推开。 一个双臂覆鳞甲,单手有甲刃的人,气急败坏冲了过来。 那甲刃,两头刃,尖头细,如同长在他手臂上,足足有半个手臂那么长。 “竹青,你不要乱来。”竹飞飞拦在贾行云身前,脸色微红。 “飞飞,你让开。”竹青盯着贾行云,手指一抬,凶神恶煞道:“来历不明的外族人,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识相的,赶紧滚。” 看着竹飞飞和竹青两人的表情。 贾行云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个看似莽汉的竹青,应该是竹飞飞的追求者,而竹飞飞,貌似也对他有好感。 方才自己无意间扶住竹飞飞,差点揽她入怀的动作,让竹青吃醋了。 真是误会啊。 不过。 不介意让这误会来得更猛烈点。 贾行云蔫坏蔫坏地拍了拍竹飞飞的肩,语气温柔道:“男人的事,女人站一边,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贾行云有恃无恐不是没有道理的。 竹飞飞说过,族中就只有她和族长是三阶虫变。 那这个竹青顶多就是个二阶。 以三阶对应六翼血影。 二阶差不多就对应四翼。 贾行云接触的四翼不多,刚好就杀了那么一个。 对付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吃力。 贾行云被周遭怪异的眼神,盯得很不舒服。 这种隐带排斥,觉得对方不是自己人的氛围。 让贾行云觉得,或许用拳头表明自己的态度,比较好使。 看到贾行云的手又搭在竹飞飞肩上,竹青气得眼睛都快鼓了出来。 他胸膛急剧起伏,呼吸粗重。 “帝君大人……”竹飞飞难为情地看了贾行云一眼,目露哀求。 “放心,我有数,不会打坏你的情郎。”贾行云眨了眨眼,给了竹飞飞一个放心的表情。 竹飞飞俏脸一红,额头的触须杂乱无章摆动。 她低下头去,还偷瞄了竹青一眼,生如蚊蚋嘀咕:“不是我的情郎。” “明白,明白,哈哈哈。”贾行云活动活动手腕,捏着拳头咔咔响,朝早就差点暴走的竹青勾手指头,“来,切磋切磋。” “切磋你个鸟蛋,我要捶爆你。”竹青早就急不可耐,抬起右手的甲刃,被竹飞飞惊叫着又松了下去。 “竹青,你敢动用甲刃,我这辈子都不理你。” “不用就不用,照样捶爆。”竹青不满地嘀咕一声,嗖地收起甲刃。 这甲刃回缩到他手臂上,化作一块坚硬的臂甲。 “你不用武器,我也不用。”贾行云全身骨钱令纹身瞬间覆盖全身,一股他从未体验过的快感袭遍全身。 第三百七十章 促织牌是帝君圣物? 四周的空气似乎带着欢愉,涌进他的体内。 贾行云觉得,自己像一个怎么也装不满的大容器一样,贪婪地吸收着不知名的东西。 “天啦,灵气灌顶。” “这个人是谁?” “只在传说中才能见到的异相,这个人,只怕有三阶了吧。” “我看不止,你看见没,七脉汇集,灵气成雨,吓死人的天赋啊。” “是啊,是啊,灵气不断汇集而来,我觉得,我许久未进阶的虫变松动了。” “不行了,我要进阶了。” “我也是,我也是。” 本着看热闹的众人,喧嚣不断,议论纷纷。 更有人,把持不住,盘膝坐下,原地进阶。 咔擦咔嚓如鸡蛋破壳的声音,不断响起。 进阶的虫族人,身体在裂开。 “……”贾行云一脸茫然,完全不懂他们嘴中说的是什么。 竹青也愣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他眼中的贾行云,头上,七条灵气汇集而去,犹如实质的飘带,把他衬托得像怪物一样。 “还打不打了?”贾行云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有种喷薄而出的力量,不发泄不快。 “打。”竹青咬着牙,凶猛一拳,拳头带风。 贾行云看着那隐带劲风的拳,心中升起一股豪迈。 他觉得自己可以硬抗。 这么想,拳头也这么打。 贾行云捏起拳头,堂堂正正硬碰硬。 啵砰一声巨响。 两人拳头爆出气浪,直接把看戏的人,推得踉踉跄跄,退了三步又三步。 “爽快。”竹青爆喝一声,手臂肌肉高高隆起,再度一拳。 贾行云手臂酥麻,退了半步,却是当仁不让,迎着竹青的拳头,狠狠对了上去。 这一拳。 两人几乎都使了全力。 竹青占据上风,后撤一步。 贾行云噔噔噔退了三步。 “哇,这个人,还是不是人。” “竟然能和融了本命虫甲的竹青比拳头。” “好厉害,竹青的右拳,堪称麒麟臂,连三阶的竹飞飞都不敢硬碰硬呢,这个七脉汇集的人,果然恐怖。” “三阶?”贾行云听到嘈杂的议论,心中一句麻麻批。 他双手背后,手指隐隐发抖,故作轻松道:“刚试了试你的成色,还不错,接下来,我要认真了。” 竹青捏了捏手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的力道,居然在这个看上去不怎么发达的人类面前,讨不到好。 “那我也认真了。”竹青一脸严肃,开怀顿地,怒吼一声,“小心了,虫技,蹬天裂地。” 竹青双拳擎天,凌空砸下。 似乎空气中都出现裂纹。 他一拳砸下,地面为之裂开。 福爷的裂爆拳? 贾行云眼神收缩,来不及细想,一枚血气弹藏在掌心。 以掌迎向竹青的双拳。 啵的一声湮灭的声音。 竹青惊讶地看着贾行云轻飘飘抵在自己拳头的手,还没来得及出声。 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力反推得凌空飞去。 轰的一声巨响。 竹青洞穿临街的岩洞,半个身子都镶进石头里。 贾行云望着自己的拳,愣愣出神。 血气弹的湮灭竟然可以这样用? 湮灭的是竹青的拳劲。 理论上来说。 竹青,不是被贾行云击飞的。 而是被湮灭后突破临界力量的反作用力击飞的。 也就是说,竹青被他自己打飞了。 场面静寂无声,落针可闻。 谁也没曾想。 动用虫技的竹青,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击败。 这可是族中仅次于竹飞飞和族长的高手啊。 那个二阶无敌,可战三阶的竹青啊。 就这么轻飘飘被击飞了? 众人看着贾行云的眼神,不自觉亮了起来。 “你耍诈,我不服。”竹青龇牙咧嘴从岩洞走了出来,甩着胳膊嚷嚷道:“再来。” 贾行云也是惊讶竹青的皮糙肉厚。 身体倒飞着岩石都砸乱了,还能活蹦乱跳。 “好了,竹青退下吧。” 淡淡的声音,还带着声带隐隐带痰的感觉。 这不高的声音,让七个不平八个不忿的竹青,立马老实。 他憨厚一笑,跑到出声之人身前,行礼道:“族长,我们切磋呢。” 竹青回头,朝贾行云挤眉弄眼,“兄弟,你说是不是。” 这就是竹飞飞口中的三阶强者,虫族族长,竹凌云? “没错,友好切磋。”贾行云回着竹青的话,打量起这个老人。 竹凌云弓着背,背后像龟仙人一样,覆着从后颈到脚背的虫甲。 他额前的触须,长到快到腰间,上面的肢节密密麻麻。 脸上的皱纹浓到化不开,手中还杵着一条图腾木杖。 那图腾,正是促织牌上面神虫模样。 贾行云在打量竹凌云。 竹凌云也在打量贾行云。 竹飞飞低头在他身边低语,一脸兴奋地比划,指了指贾行云,又指了指自己。 “敢问?”竹凌云听完竹飞飞的细说,褶皱的脸上,起了波澜。 他颤抖着声音,有些迟疑道:“真是帝君大人的信物?” 竹凌云没有说帝君大人,而是说帝君大人的信物。 可见。 他对贾行云是帝君这个说法,是不信的。 “你说的是这个吗?”贾行云再次举起促织牌,正反面转了转。 竹凌云眯着眼,细细打量。 越打量,越激动。 他扔掉木杖,仰天长啸一声“苍天有眼”,再低头时,已是老泪纵横。 竹凌云颤巍巍就要跪下。 被眼疾手快的贾行云飞过去一把托住。 “老人家,使不得。” “不……不……使得……使得。”竹凌云的眼中没有贾行云,只有他手中的促织牌。 他暗暗发力,直接重重跪在地上,朝贾行云……手中的促织牌,匍匐跪拜。 “帝君有灵,圣物回归,我虫族崛起,光复大陆,指日可待,啊……祖先,我等到了,我等到了啊,我们部落等到了。” 竹凌云满脸激动,指挥着族人虔诚跪拜。 呼啦啦,跪了一地。 场中除了贾行云,就没有站着的。 就连竹青,也是一脸激动,看向贾行云都充满了敬畏。 被竹飞飞一人跪拜。 贾行云还没觉得什么。 这黑压压一片,还有闻讯赶来,人挤人跪成一窝,山呼海啸“帝君有灵,圣物回归”的场面。 让贾行云不好意思的同时,竟有点热血沸腾。 他生出一股豪迈,无形之中,肩头似乎压下一副重担。 第三百七十一章 界柱碎片 “快,部落最高规格,恭迎圣物。”竹凌云被竹飞飞和竹青搀扶着,颤巍巍起身,褶皱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整个人似乎都瞬间年轻了许多。 贾行云苦着脸,对所谓的最高规格,充满了质疑。 一头。 不是……是一条。 半个火车车厢大小的,色彩斑斓的青虫。 地底钻了出来。 一对水桶大小的眼睛,鼓楞鼓愣地瞪着贾行云转圈。 “这种五彩虫,是虫族唯一一种以本体存在的种族,祖上很辉煌,虫骑的不二之选。”竹飞飞从旁解释,说着说着,神色就暗了下来。 “这是我们部落仅存的一只成虫了,其余都是沉睡的虫卵。” “对的,我们虫族的最高礼遇。”竹青拉住贾行云的手,硬将他往虫背上拖。 明显感受到贾行云的抗拒,竹青嘿嘿一乐,压低声音道:“你不会是怕吧?” “怎么会,哈哈哈,这么可爱的宠……虫物。”贾行云摸着五彩虫的身体,入手那种奇怪的触感,很不得劲。 骑上虫背的贾行云,表情僵硬,尴尬地挥手示意,在兴高采烈犹如过年一样开心的虫族人簇拥下,被竹凌云领到一处独建的岩洞。 岩洞四周,守卫森严,族中的精锐勇士,片刻不离,就算之前那么大动静,也没有人擅自离开。 迫不及待跳下五彩虫的贾行云,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被竹青拉住了衣袖。 “这是我们虫族最最最丰盛的美食,如今物质匮乏,就我们,一年也只能享受一次。”竹青说着这话,口水在口腔里直打转。 他从人群中接过石碗,双手举高过顶,半跪着端在贾行云脚下,眼神中充满期待。 贾行云看着石碗里蠕动的白花花的肢节虫。 喉咙下意识蠕了蠕。 吃虫这事? 贾行云有点……抗拒。 他正要拒绝,迎上竹青虔诚的目光,和四周隐带期盼的眼神。 贾行云鬼使神差,伸出手去,捏起一条活蹦乱跳的肢节虫,丢进嘴里。 白汁四溅,还有甘醇的甜香,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心。 “他吃了……他吃了。”竹青兴奋地大叫一声,站起身,拍着贾行云的后背,狠狠给了他一个熊抱,“兄弟,我们是兄弟。” “喔嚯。”手牵手掀起人浪,虫族的人喜形于色,用各种方式抒发心中的喜悦。 这一刻的贾行云,才算真正被虫族认可。 “咳咳咳……兄弟,兄弟。”贾行云被竹青拍得,刚吞下去的肢节虫又差点吐出来。 “好了,都散了吧。”竹凌云高高举起木杖,不大的声音,瞬间就让场面安静下来。 “等会再找你,我还有好东西。”竹青朝贾行云挤眉弄眼,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恋恋不舍随人群离去。 贾行云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好东西? 不会是更大的虫子吧。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竹凌云一脸正色,吩咐竹飞飞亲自守在门外。 竹飞飞一脸严肃,重重点头,眼中饱含希望。 看到竹凌云在前引路,虔诚地推开石门。 贾行云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他紧随在竹凌云身后,亦步亦趋踩着他的脚印,不敢有丝毫偏差。 门内,到处都是促织牌上那神虫模样的图腾石壁。 入门不远。 是一道石盘。 两人站在石盘上。 机括声联动。 贾行云只觉脚底一沉,失重的感觉突兀袭来。 他深吸口气,把惊魂未定,几乎要叫出声的惊吓,吐了出去。 失重的感觉,持续差不多十来秒。 噗地一声气响。 就像地下有一股气浪冲向石盘。 石盘慢悠悠,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眼前所见。 令早有心理准备的贾行云,仍旧情不自禁长大了嘴巴。 四周星光灿烂。 犹如身处外太空。 竹凌云木杖顿响石盘。 星光灿烂的星空,斗转星移。 似乎很远的地方,闪耀一点。 这一点,越来越近。 不知是石盘移到对面,还是对面移了过来。 一块硕大无比的不规则巨石出现在石盘的前方。 这巨石,黑得发亮,黑得……发油光,似乎眼光看过去,都能被吞噬掉。 石壁周身,深浅不一的纹理,流溢着璀璨的星河条纹。 那种沧桑又神秘的磅礴感,一浪又一浪地冲击着贾行云的灵魂。 他觉得……如沐春风。 全身的骨钱令纹身,疯狂运转。 胸前的骨钱令,嗡嗡作响,如歌如泣。 “这就是界柱碎片。”竹凌云摸着石壁,声音低沉。 “你管这叫碎片?” 贾行云目力所及,上不见顶,下不见底,左右遥望不可及。 如果这也叫碎片的话,那所谓的界柱,到底能大到什么程度。 “这只不过是形,而不是神。”竹凌云摇了摇头,目露追寻,朝很远的地方,凝望了很久。 他叹息口气,转过头来,“你将圣物拿出来,抵在石壁上,就明白了。” 贾行云闻言,拿出促织牌,慢慢靠近石壁。 嗖地一声。 促织牌似急不可耐贴了过去。 不仅如此。 他胸前的余下七块副盘,竟不受驱使,咔擦咔擦脱离主盘,盘旋而去。 一时之间。 八道犹如漩涡一样的光影贴在了石壁上。 “这……这这这……你……你你你……”竹凌云眼露骇然,指着贾行云,痴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木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悄无声息。 毫无征兆。 那看似无边无际的界柱碎片,瞬间缩小,仅剩磨盘大小。 八块副盘紧贴其上,深邃得犹如八个看不清原样的小世界。 起风了。 但。 不是风。 只是贾行云的感觉。 他感觉,有无穷无尽的无形之风,飞速地,愉悦地,迅捷无比地挤压了过来。 八个深邃的小世界,犹如八个鲸吞海吸的吞天巨兽。 不断收纳着这无形之风。 这无形之风,起了颜色。 绿的、红的、蓝的、紫的…… 最终化作流光。 八条从小世界汇入界柱碎片的流光彩带。 竟起了鲸吞的声响。 这声响。 就像饿死鬼投胎,见着美味的急不可耐。 就像刚出生的婴儿,还没睁开眼,吃上的第一口奶。 “灵气汇集,界柱重凝,八方神界的荣光,有望啊。”竹凌云跪倒在地,半举着手,激动得无以复加,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全民进阶 随着天地灵气的汇集。 八条流光,化作小溪,汇集成江河,乃至汪洋。 那界柱碎片,肉眼可见,越来越大。 从磨盘大小直到楼层,再到小山,最终一眼望不到头。 随着碎片的膨胀。 贾行云胸前的主盘。 亦神采熠熠。 与之同源的那头发丝不到的碎片材料,慢慢变粗。 破壳的声响。 这主盘……裂了。 就如同盘中孕育出新盘,在不断快速长大。 那龙形首尾半相咬合,半掌大小,镌刻复杂山川纹理的圆形中空饰盘。 活了一般。 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明亮。 中空本无一物的地方,渐渐起了波澜,似有海浪层叠。 复杂的山川纹理图,组成一副再怎么放大也永远看不尽的大陆地图。 八块副盘犹如开启界柱碎片自动运转的密匙。 脱离碎片自动环绕在贾行云身前。 青蚨一般似蝉非蝉的子母扣,浮于左腿。 蜘蛛网心状态,星点密集的海黾旋,浮于右腿。 十三片荷瓣刀式,鎏金阴雕纹的荷瓣莲,浮于左臂。 变幻着各种颜色变色龙的螺尾咬,浮于右臂。 隐隐漩涡流纹,星光璀璨的时空轮,浮于脑前。 似鸠带牙凸纹图案的空谷牙,浮于脑后。 混沌血鸦样式似神鸟的血鸦笛,浮于后背。 状若神虫,擎天咆哮的促织牌,浮于胸际。 八盘被界柱碎片反哺,光彩夺目, 终合一体。 随着悬浮的副盘一块块扣入贾行云胸前的主盘。 贾行云似乎感觉被打通了周身关窍。 他的头上,灵气犹如实质。 从一脉汇集,直至八脉齐开。 他就像那界柱碎片一般,无底洞一样,鲸吞海吸。 贾行云明显感觉自己在蜕变,在变强。 新加入周身的促织牌纹身,再度布满全身。 他有一种全身血液,改天换地的错觉。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副天图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这天图一分为八,亮了一角。 这一角点亮,一只擎天的神虫翱翔天际。 它一眼可堪破虚无,一声可令世界破碎。 贾行云陷入观想状态,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此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外间同样异相丛生。 虫族部落,灵气化雨,犹如实质,漫天的祥瑞五彩缤纷。 时而麒麟腾云驾雾。 时而天女撒落花瓣。 时而电闪雷鸣。 时而倾盆大雨。 数不清的人,多年顽疾得以治愈。 进阶的惊喜,一阵高过一阵。 竹飞飞所在的虫族部落,沐浴在浓得化不开的灵雨中。 全族进阶。 甚至有人连续突破。 多年停滞不前,夯实又夯实的修为。 一朝解放,一发不可收拾。 竹飞飞的进阶,最为凶猛。 作为三阶强者,四阶虫变。 是羽化前的最后一次虫变。 充满变数。 也充满凶险。 她的虫变,引来天地异动。 电闪雷鸣,瀑布直落。 犹如渡劫。 竹飞飞沐浴在雷电中,身体支离破碎。 她化身虫形本体。 仰天长啸。 誓要冲散雷电,招来清明。 一浪高过一浪的雷雨。 将她洗刷得千疮百孔。 每一次倒下。 竹飞飞都骄傲抬头。 她不屈的眼神,写满倔强。 她瓢泼的血雨,画满不甘。 她要与天斗。 要与整个虫族大陆的血影族斗。 她要捅破这天。 让这天空不再血色。 还虫族一个自由的天空。 竹飞飞沐浴在雷电中,光解本体。 轰隆炸响。 光雨耀眼,浓郁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洁白的美人儿,全身没有一丝虫甲地裸露在半空。 她圣洁得犹如天使。 背后是薄薄的蝉翼。 身前是再度精炼的脱形本命物吸收铠。 这吸收铠从黑化白,覆盖在她身上。 从头到脚。 竹飞飞的四阶虫变,没有额外的脱形本命。 只是罕见地本命进阶。 这种只出现在羽化以后的情况。 竹飞飞。 四阶虫变,做到了。 她完成进阶,身覆威风赫赫的银白紧身铠,单足点地,望向石门的方向,充满感激。 “帝君大人,谢谢你。”竹飞飞嘴中呢喃,欣喜地看到,所有的族人,都在进行虫变。 外间虫族全族进阶。 内里竹凌云同样受益匪浅。 他身处核心,四阶虫变,来得比竹飞飞更加猛烈。 只不过。 这猛烈也就一瞬。 所有的雷云,拐了弯,冲向他身旁的贾行云。 贾行云沉浸在神虫傲天的观想中,浑然不觉。 他只是心随意转。 学着观想中的神虫,吞天咆哮。 “滚。” 一声炸响。 比之雷云还嚣张。 还没到达贾行云头顶的雷云,就溃散四溅。 雷云轰隆。 并没有溃散。 而是在积累。 单一的颜色,似乎出现七彩之光。 这七彩化形。 龙行虎跃。 势不可挡。 从观想状态回过神来的贾行云。 望着彩色斑斓的龙腾。 下意识舔了舔唇。 “既然天生异相,这一招就叫啸天吧。”贾行云喃喃低语,身后无形虚展。 一道观想中体悟到的神虫幻影,出现在他身后。 这神虫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犹如实质。 仰天长啸。 震耳欲聋的巨响。 虫嘴一股巨浪喷薄而出。 这喷薄的能量,不仅溃散了龙腾。 更是洞穿了雷云。 界柱碎片应激而发。 磅礴的光芒。 冲天而起。 这光芒一飞冲天,冲破虫族部落,洞穿无边无际的苍穹。 残破的虫族大陆。 血色的天空。 突见清明。 现出璀璨的星空。 这光芒无穷尽。 接天及地。 形成一道永不灭的光柱。 整个虫族大陆。 下起了灵雨。 枯萎的树干,泛起绿芽,一朝花开花又落。 干涸的河流,响起娟娟细流,一时水草悠悠。 皲裂的湖泊,汇集沼泽,汪洋片片。 荒芜的戈壁,滴落雨滴,顷成倾盆大雨。 光秃的山丘,翻石掀土,绿荫纷纷。 毫无生气的虫族大陆。 随着光柱的磅礴喷涌,换了新颜。 整片大陆。 因为一个人的到来。 活了。 很多很多。 艰难生存的虫族部落。 发生着惊天的巨变。 数不清的虫族人,苟且的同时,默默进行着虫变进阶。 因为一个人。 不止竹飞飞的虫族部落在进阶。 而是。 整个虫族。 都在进阶。 这。 就是界柱的力量。 能汇集天地灵气。 滋养万物的力量。 …… 第三百七十三章 长生军——复活 光芒的冲击远不止这些。 血色越来越淡的虫族大陆。 有一处别样的山。 此山郁郁葱葱。 四周。 擎天的槐树。 残枝败叶。 数支血影族小队,在四翼队长的带领下,谨慎前行。 那槐树大阵。 不仅对山中的怪物有效。 对血影族同样有效。 以损失数名两翼血影为代价。 终于有血影小队,进了山中。 此山有名。 名苦竹嶂。 山中有墓。 名龙川墓。 墓下有人。 名长生军。 “吼……” 山摇树动。 数只酸与怪物扑进血影族小队。 还没几个回合。 就被双翼血影绞杀殆尽。 “领主大人。”两翼血影手持滴着粘稠液体的雷霆鞭,赶到四翼血影前,“这些不明怪物,很低等,不像虫族大陆原住民。” “我知道。”四翼血影拢了拢长长的指甲,吹掉上面不知何时沾染的黄色粉末,“这是另外一个大陆的牧羊,神主复苏,我们即将举世攻入。” “新鲜的血液?”两翼血液舔了舔唇,带尖的舌头,满是唾液,“恶心的虫子,我都吃腻了,是时候换换新口味了。” “嗷呜……”四翼血影毫无征兆,扑向两翼血影撕咬,口中喃喃道:“要的就是这种新鲜感。” “领主大人,你干什么。”两翼血影挣扎着,惊恐地发现,四翼血影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啃噬自己就像在啃食一块美食。 四翼血影陷入不可名状的兴奋状态不可自拔。 他嘴上全是血,咀嚼着同伴的血肉,含糊不清,“新口味,好吃,好吃。” 两翼血影死不瞑目。 他不明白,领主大人怎么突然就疯了。 同样不明白的。 还有四翼血影。 他被越来越多失去理智的两翼血影,拼了命地围殴撕咬。 这些血影族,陷入自相残杀的疯癫状态,不可自拔。 山风微凉。 血肉飘零的丛林外。 一个唇角有痣,脸色郁气,一颦一笑似在皱眉苦思冥想的女子,闲庭信步走来。 “你……你是谁?”奄奄一息的四翼血影,指着这个漂亮的嘟嘟脸,挪了挪残破的身躯。 “长生军起,大秦无敌,我乃药师月小柒是也。”月小柒神情冷漠,扬手一抹黄雾。 这黄雾见血化水,四翼血影喉咙鼓泡,不消片刻,化作一滩脓血。 “天堂散,黄泉路,药师亦可是毒师,擅闯我长生军禁地者,死。”月小柒蹙眉轻挑,对突兀出现在虫族大陆发生的异事,充满疑惑。 不过。 这有什么关系。 大秦无敌,当有破万敌的气势。 这些长相怪异,来过好几拨的血影族,一开始就充满恶意。 杀就是了。 月小柒望了望飘零槐花的槐树大阵,心情复杂。 那个老得牙都掉了的月小尒啊,终究还是对长生军的复活,充满忌惮。 不过。 现如今。 血影族的出现,比之长生军的威胁更甚。 未知的环境,未知的血影族。 月小柒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苦竹嶂。 好像一根萝卜被人突然拔走,又栽种到未知的田地里。 月小柒很不喜欢,这里的天气。 血色淡红,充满压抑。 “还是喜欢医院里福尔马林消毒水的味道。”月小柒舔了舔唇,抬头望天。 一道璀璨的光芒乍现,冲破天际。 那光芒透天穹,飞快扩散。 如有风浪袭来。 月小柒如沐春风。 她舒服地深吸口气。 鼻息如虹。 鼻腔舒畅得如堵了好久,突然通了的感觉。 “这是……”月小柒眼露骇然。 她伸手接住在掌心化作无形的灵雨,身体轻盈,陷入空灵。 “活了,活了,长生军活了。”月小琉惊喜的声音山中回响。 惊醒陷入奇妙状态的月小柒。 她化作一道残影,心情激动地,冲进墓中。 墓中祭坛,图纹流转,骨钱令八块副盘的图案,八芒星阵巨震。 无穷无穷犹如实质的灵息,从似天幕的穹顶,摄入八芒星阵,再化作灵雨,撒落长生军阵中。 那八只翱翔状态呆滞的青黛色冶鸟,突兀展翅,色泽鲜明,叫声明亮。 祭坛之下,方圆百米,一圈又一圈。 万余机械般僵硬行走,毫无生气的军阵,渐渐有了灵性。 他们的眼不再呆滞。 他们的行动不再毫无章法。 随着灵雨的洗礼。 活死人一样的长生军,有了灵魂。 万余手执兵器的武士,数百匹曳车的战马,一列列、一行行。 规模宏伟、气势磅礴。 刚苏醒意识,就下意识整装列队。 “呼吼……呼吼……” 越来越整齐划一的呼吼,转瞬山呼海啸,万余精神奕奕的大秦精锐,气势堪比数十万。 一股铁血之意,无形扩散。 战无不胜的大秦长生军,堪比那个时代的特种部队。 活了。 月小柒和月小琉相拥而泣。 欣喜地看到七名宛如画中走出的古装美人儿,笑意盈盈联袂而来。 月小依、月小施、月小舞、月小芭、月小石、月小诗意、月小丝儿,加上月小柒和月小琉,除了在回来途中的月小玖,仓促复活死掉的月小伞,婆婆月小尒。 长生军十二名身怀绝技的余下香主。 活了。 “巍巍大秦,无敌于世。”月小琉振臂高呼,豪情万丈。 “巍巍大秦,无敌于世。”万余长生军,顿地举戈,齐声高喝,声威震天。 “此乃长生军禁地,擅闯者,死。”月小琉单手虚空劈地,声如洪钟,“今堂主未归,汝等各司其职,驻守苦竹嶂,但凡见身背血色翅膀者,杀无赦。” “杀杀杀……” 一列列,一队队,浑身散发杀伐气息的将士。 有条不紊,从墓中走出。 八只青黛色冶鸟,分赴八个方向,盘旋苦竹嶂,声声啼鸣震天。 “姐妹们,我想死你们了。”月小琉青涩未脱的脸,满是欣喜,蹦跳着蕴着泪花跟众女拥抱。 月小柒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心道一声真好,跟在月小琉身后,看着熟悉的面孔,干了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来来来,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月小琉直接盘膝坐下,拍了拍地面,擤了一把鼻涕。 “这事,要从一支考古队进入墓中说起,有个叫贾行云的臭小子……” 月小琉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月小柒从旁补充,见缝插针,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给七名刚刚复活的同伴。 第三百七十四章 界柱修复,灵气复苏 祭坛下。 空荡荡。 除了两个相拥而泣、默默流泪的人。 范晓红揭开韦世强的面具,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泣不成声,“我是在做梦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就算是梦,我也希望在这梦中永远醒不来。”范晓红挠了挠头皮,头发脱落,连着头盖骨的假发被掀掉。 她张嘴无言,脸上写满大恐惧。 “不怕,你看我,不就很正常。”韦世强抓住范晓红颤抖的双手,勉强挤出笑意,“当然,我这个样子,丑是丑了点,但该有的一样没少。” 陷入莫名恐惧的范晓红被韦世强一句逗笑,眼神下意识下瞟。 她瞪了韦世强一眼,笑容凝固,突然抓紧韦世强的手,叫道:“老师呢,师哥呢,还有蒋飞,他们怎么样?” ————— 韦世强全身一僵,脸色尴尬,“自从你……昏迷不醒……” “原来是这样。”范晓红神色复杂地望了祭坛上月小琉一行人,眼中的哀伤一闪而过。 她捧住韦世强的脸,依偎在他怀里,叹息口气,“为了我,你受苦了。” “不苦,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韦世强搂紧范晓红,生怕再次失去她。 感受到韦世强的依恋。 范晓红闭着眼睛沉思片刻,抬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是我们有什么打算。”韦世强刮着范晓红的鼻头,抬头望天,声音低沉,“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与贾学长……哎!总之,是回不去了,我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你说好不好。” “我想先回家一趟,悄悄看看父母。”范晓红舒服地窝了窝身子,指着自己半片空挡的脑门,苦笑道:“这个样子,肯定见不了人,我只要知道父母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都依你,你说怎样就怎样。”韦世强搂着范晓红轻轻摇晃,低头在她额头吻了一口,心中无欲无求。 “你说怎样就怎样。”阴阳怪气的语调,月小琉抱着手臂从两人身旁走过。 她轻轻踢了范晓红一脚,眼露嘲讽,“长生堂不养闲人,我劝你早点离开,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范晓红蠕了蠕嘴唇,话到嘴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月小琉。”韦世强拉高声音,对上月小琉复杂的眼神,情不自禁低下嗓门,“你不要欺人太甚。” “受得了受,受不了滚,没人拦着你……们。”月小琉胸膛急剧起伏,气呼呼咬着牙音碎了韦世强一口,嘀咕一句“狗男女”,扬长而去。 “这个女人。”范晓红望着月小琉的背影,转头盯住韦世强的眼睛,“好像在吃醋。” 韦世强轻咳一声,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漂浮,“怎么会,我和她没什么。” “噢?”范晓红拖长声音,托正韦世强的下巴,强迫与之对视,“看着我,我有说过你和她有关系吗。” “那个……”韦世强唯唯诺诺,岔开话题道:“我给你说说贾学长的近况吧,你不是最崇拜他的吗……” 被韦世强惦记的贾行云。 正在经受蜕变。 天图观想出啸天一击。 他脑海中的天图又点亮一角。 这次点亮的是血鸦笛对应的混沌血鸦。 他深陷观想状态,不可自拔。 苍莽的战场上,无穷无尽的血海。 惨烈的战争,万族争锋。 遥远的天际,一对血色的眼睛笼罩而来。 开合之间。 万族定身。 似施了定身术。 那直挂云海的眼睛,带着魅惑,能禁锢灵魂。 观想中的贾行云,只是一眼,就觉得神魂飘荡,似要溃散成烟。 他的眼角渗出血滴,眼球欲裂。 贾行云一眨不眨,观想状态,与之对视。 那血色大眼,似有惊涛血浪,骸骨擎天。 贾行云陷入血海诡异的画面,不知岁月。 随着血海沉浮。 他如海中孤舟,渺小得随时一个细微的浪花,就能让他魂飞魄散。 血色的眼睛,凝固了一个世界。 随着它的消失,万族俯首。 “一眼万年,一眼瞬息。”贾行云幽幽睁眼,眼中似有巨浪。 他负手而立,遥望远方,喃喃低语,“这一式,可称之为血瞳。” “帝君转世,帝君转世啊。”激动的声音,贾行云的腿,被人抱住,擦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贾行云从莫名的状态回神。 低头看去。 下意识龇牙。 那个苍老得似乎随时都要死去的竹凌云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壮的中年大汉。 如果不是从他后颈直到脚背,特征明显带节的本命化形物。 以及额头前两根快垂到腰间的触须。 贾行云差点就怀疑眼前这人,是凭空出现。 看着这个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中年大汉竹凌云。 贾行云一时半刻没适应过来。 “族长?”明知道对方可能是竹凌云,贾行云还是疑惑地问了一声。 “正是老朽。”竹凌云站起来,又跪下,五体投地,再起身,“托你的福,四阶虫变堪堪过关,我不仅恢复如初,寿元更是有了大幅度提升。” “寿元?”贾行云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惊讶道:“修仙?长生?麻麻批,跟我玩灵气吸收,玄幻大陆呢?” “玄幻?”竹凌云愣了一下,有点出神跳戏,“灵气修炼没有错,界柱就是本源所在,我们这不叫玄幻大陆,叫虫族大陆。” 贾行云有点偏头痛。 他扶着额头,捏着太阳穴,越揉越不是滋味。 “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贾行云原地踱步,来回转圈,神神叨叨,“这么看来,我的出现,使界柱碎片成长到可以汇集灵气的地步。” “这界柱实际上就是一个聚宝盆一样的吸收器,灵气这个东西,飘飘虚无,现在,可以被它提纯精炼量化。” “犹如废土的虫族大陆,相当于灵气复苏,那这股灵气复苏之风,会不会影响到地球?” “全民修真的时代?我的天,像福爷那样的高手,会不会一跃飞升?他老人家本就是陆地神仙的存在,再飞升,了不得,一拳能捅破天吧。” “好像……我也可以。”贾行云嘀咕着,下意识学着贾福捏拳,一拳捶在空荡的位置。 第三百七十五章 虫变羽化,八脉之资 啵滋。 空气隐带震动。 贾行云被自己的拳风吓了一跳。 这一跳。 贾行云想都没想到。 好高好高。 控制不住的贾行云,半空中张牙舞爪跌落下来,被竹凌云稳稳当当接住。 竹凌云公主抱着贾行云。 贾行云双手邀在他脖子上。 两人大眼对小眼。 尴尬得一比。 “帝君打个喷嚏,都能喷碎一座山头,你这……还好。”竹凌云放下贾行云,纯粹是没话找话。 “那个……咳咳。”贾行云手背掩唇,清咳几声,“我对修炼这种东西,蛮敢兴趣的,你们什么体系?” “体系?”竹凌云再次微愣,恍然道:“你是说开灵脉,灵气入体,虫变吧。” 说起灵脉,竹凌云激动的神情再次浮现。 他激动比划,指着贾行云一时合不拢嘴。 “人之一体,分五脏、六腑、丹田、神魂、天门,对应五脉,相对于我虫族来说,开五脏脉虫变一阶,开六腑脉虫变二阶,以此类推,开天门脉对应羽化。” “羽化最难,我虫族,仅寥寥数人。” “羽化之上,还有境界,但虫族大陆,有史以来只有帝君可以达到那个境界。” “八方神界八名帝君,统统都是六脉之资,我们称其为帝君境界。” —————— “而七脉之资,大概就是能压帝君一头的血影族神主。”竹凌云神色一暗,复又神采飞扬。 他指着贾行云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像你这种八脉之资,别说见识,历史中都从来没有过记载。” 贾行云不明觉厉。 愣愣地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骨钱令。 八盘合一的骨钱令。 在自动运转。 除此以外。 他身上的骨钱令纹身,分布身体八个方位,犹如黑洞吸收。 那种叫灵气的东西,就算贾行云不主动吸收,也会被这骨钱令纹身自动转化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贾行云觉得,就算自己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也能越来越强。 他不禁想到传说中的神兽。 自带种族天赋,修炼什么的,不用努力,时间越久,就越强。 比神主还妖孽的八脉之资? 应该是骨钱令纹身的功劳。 贾行云不觉得自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他觉得自己就像八方神界的帝君,使了大神通,将骨钱令挂到他身上的修炼外挂。 “那你是几脉?”贾行云望了望竹凌云,有些好奇这个返老还……中年的族长,资质几何。 “四脉而已。”竹凌云摇了摇头,面露苦笑,又有些欣慰地去摸早已没了胡须的下巴。 “我四阶虫变已到顶,此生羽化是肯定无望了。” “不过竹飞飞和木森这两个孩子,五脉之资,灵气枯竭时代,当然羽化无望,现在嘛,我就希望我能活得更久一点,只要不出意外,有生之年,我恐怕还能看到部落出两个羽化级高手。” “两个羽化级,对付一个八翼血影族君王,还是可以的,虫族大陆的解放,指日可待。” 竹凌云沉浸在自我歪歪中,被贾行云一句话浇灭了盼头。 “难道血影族不是修灵脉的?灵气复苏的话,血影族六翼不可能没有进化到八翼的存在吧。”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竹凌云脸色惨淡,忧心忡忡道:“血影族除了灵脉修翼,他们还有速成的方法。” “血影族以吞噬万族而存在,他们可以建造血池,直接从四翼开始培育,理论上来说,虫族越繁荣,他们所需要的原料也就越充沛。” “灵气复苏,是我们的机遇,又何尝不是血影族的机会。” “血池培育?”贾行云想到温斯洛在地下世界打造的那颗血椰,心有所动,问道:“他们的血椰,我们能半路摘桃不?” “不能,为何有此一问?”竹凌云不明所以,还面露鄙夷,“血池是以虫族的生命本源为资源,是邪恶的存在,就算能,我们也不屑为之。” “不能!不能!不能?”贾行云脑海中大大的问号,被冲击得有点喘不过气。 那自己? 当初在地下世界,吸了血椰,完成蜕变,是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是血影族? 贾行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联想到自己尚未展示的血翅,贾行云的内心很慌。 他思索片刻,以询问的语气小心措辞,“虫族不能,那八方神界的其他七界也不能吗?” “这个……”竹凌云陷入苦思,有些不好意思道:“八方神界很大的,况且我又不是神界破碎那一代的人,就连我虫族大陆的好多历史,都遗失在长河中,另外七界,除了图腾,我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对了。”竹凌云一指贾行云,激动道:“你不是拥有八块图腾圣物吗,你应该知道的。” 果然是八方神界的圣物。 贾行云摸出骨钱令,轻轻抚摸,“具体来说,我也不是太清楚,这是何物,其中五块是我祖上之物,另外三块是最近所得,至于这一块……” 贾行云抽出促织牌,在竹凌云虔诚的眼神下晃了晃,“算算时间,在我贾家,差不多也才八百年,我家先祖若干人,同样没有研究透彻,若不是遇到竹飞飞,被她带到你们部落,我甚至不知道这就是所谓八方神界的圣物。” “贾家?”竹凌云终于反应过来,疑惑道:“你不是虫族大陆的人?看你也不像血影族的人,那你来自哪一方神界?” 疑惑之色仅是一霎,竹凌云又激动起来,语气急促道:“其他神界怎么样?血影族有没有被消灭干净?” 贾行云不想打消竹凌云的激情。 他想了想,点头道:“我也不知道我那个世界叫什么神界,如果非要定性的话,应该叫人族大陆吧。” “我们那个世界啊。”贾行云嘴角情不自禁翘了起来,“血影族倒是有三两只,不过已经发生异变,成不了气候,反倒是有个叫血影会的组织,尾大不掉,他们信奉黑魔法,想要实现所谓的神域降临。” 为了竹凌云更好的理解。 贾行云原地作画,画了黑太阳的图纹。 “这是?”竹凌云指着图纹叫道:“这是血影族军队的旗帜,他们原本的世界就叫烈焰世界,火红火红的球体。” 第三百七十六章 暗船漂流,血影入侵 “果然如此。”贾行云拍手起身,眼露深邃,“这么说来,我们那个世界,还真有可能是八方神界其中一界。” “或许,我们那个世界,应该叫龙族大陆。”贾行云旋出变幻着各种颜色变色龙的螺尾咬,语气迟疑道:“历史记载,人类成为主宰之前,我们那个世界,是恐龙的世界,后来突然灭绝,是不是就是因为爆发了八方神界和血影族的战争?” 贾行云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他点着脑门,继续说道:“恐龙灭绝是在大约6500万年前的白垩纪,最有说服力的两种假说分别是超新星爆发和陨石撞击。” “如果结合我曾经疑似在幻境中看到的画面,还真有可能。” “恐龙?龙族?”竹凌云咀嚼着这两个词汇,突然眼前一亮,“虫族大陆就有龙族,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种龙族。” 竹凌云蹲在地上,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指着地上弯弯曲曲的画作道:“是不是这种长角的龙。” “呃……”看着蚯蚓一样,密密麻麻蜈蚣脚,长满菊花齿轮大嘴,头上带角的“龙”,贾行云歪着脑袋审视片刻,嘀咕道:“蚯蚓一样,就算是龙,也是变异的地龙。” “对啊,对啊。”竹凌云激动得唾沫四飞,拽着贾行云的胳膊不放,“就是地龙一族,是当初八界破碎,遗失在虫族大陆的种类。” 歪打正着。 还真有蚯蚓一族。 贾行云有点腻歪。 他拍了拍竹凌云的手臂,示意他不要激动。 竹凌云缩手,擦着嘴角,想要去拖贾行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龙一族比较排外,既不相信虫族原住民,也不相信血影族。” “他们因为能遁地,深藏地底熔岩世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我曾经好几次想要找他们结盟,都被他们推辞了。” “既然你有他们的图腾圣物,我相信,他们的族长不会再固执了。”竹凌云以拳捶掌,恨不得现在就出现地龙一族的地方,“毕竟,谁不想恢复帝君时代八方神界的荣光。” “不见得。”贾行云长呼口气,正要张嘴,被突兀尖厉的声音打断。 竹凌云闻之脸色剧变。 他额前的两条触须交错摩擦,发出同样尖厉的声音。 “血影族入侵。”竹凌云嗖地一声,消失在原地,又返回,拉着贾行云跑上来时的石盘。 石盘再度向上。 刚钻出地面,就出现震耳欲聋的爆破和激烈的杀喊声。 贾行云抬头一望,一道明晃晃的光柱透过地底,恐怕已出现在云霄之上。 难怪血影族会找到部落所在,恐怕还在往上喷薄的灵柱,暴露了避乱所。 竹凌云沉默无语,原地消失,加入战局。 贾行云当即无语。 好在贾行云记忆力惊人,寻着来时的路,踩着之前的反节奏,安全无恙走了出去。 他推开石门。 入眼即是惨烈的肉搏战。 血影族并没有从入口进入。 而是凿穿了地下河。 大大小小的战船,顺河漂流,拥挤在岩洞村落两岸。 最惨烈的战斗就发生在街铺附近。 血影族的船队,满载两翼、四翼,甚至还有六翼,不断从河流中漂流下来。 不过今非昔比。 刚刚经历全族虫变进阶的虫族,正是士气正旺的时候。 全民皆兵的虫族,几乎将战场压缩在河岸。 经过最初的慌乱。 每一处,都在有条不紊地组织反攻。 就连刚刚二阶虫变的木森,小小的身体,爆发大大的能量。 他的脱形本命不仅有冲甲盾,还多了一把锯齿的长矛。 看那样子,是他嘴边的螯足脱形而成。 那螯足,一半脱形,一半还在,模样很是怪异。 木森一手举着冲甲盾,一手持矛,半弯腰,很猥琐地玩偷袭。 能战四翼血影的小子,丝毫没有高手的觉悟,把补刀玩得淋漓尽致。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在他面前独当一面,大开大合的竹青。 已经三阶虫变的他。 怒吼着,上来就是一招招的虫技——蹬天裂地。 他的每一次蹬天裂地,都似有虚幻的神虫覆盖在他体表之上。 虫纹隐隐。 每一击都裂石穿山,震塌一圈血影族。 震得晕头转向的血影族,被木森为首的猥琐小队,收割了一茬又一茬。 此处的战场,呈现一面倒的压倒性优势。 一名六翼血影手指一挥,大军推进,自己飞上天。 呼啦啦,不断拍翅的声音。 强攻受挫的血影族,直接飞上天。 竖瞳闪耀,数百雷电之光,轰隆而下。 虫族战士四散躲避,钻进岩洞,又从四通八达的高空岩洞,飞扑而下。 他们悍不畏死,抱住血影族,半空就扭打在一起。 噼里啪啦。 半空下起人雨。 红的、紫的,血雨飘零。 竹凌云跟一名六翼血影战在一起。 半空中,到处都是两人,闪现的身影。 竹凌云拳印交错,每一击,似都出现空气裂纹。 六翼血气缭绕,化形百变兵刃,打出三头六臂之姿。 竹飞飞同样堵住一个追杀虫族的六翼血影。 她全身波光粼粼,圣洁的白鳞片片活络。 全身每一处都是武器。 竹飞飞的虫技很特别。 身上的白鳞舒展,层层叠叠,不规则的间隙喷出气浪。 她就犹如瞬移一般,每每出现在匪夷所思的刁钻角度。 “吼……”音波犹如实质,圈纹震响。 六翼血影血雾溃散,黑太阳符文阵反震。 看着顺流而下的战船之上,还有不少六翼。 贾行云当机立断。 荷瓣剑五剑……六剑,七剑齐出。 这一次出七剑,贾行云自有感悟。 七道锋芒璀璨无比,组成七星剑阵,威力大增。 这剑阵直冲地下河上方的岩石。 轰隆隆巨响。 引发地动山摇的山崩。 坍陷的岩石,落下无数,不仅砸死数不清的血影族,更是直接将地下河堵得严严实实。 这样一来。 地下河再没有战船能进来。 进入部落的血影族就成了孤军。 “关门打狗。”贾行云提着荷瓣剑,旋风杀入血影族。 天上的两个六翼被竹凌云和竹飞飞牵制。 他这样一个大杀器,冲进两翼、四翼血影族阵营。 那真是狼入羊群。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天图观想,血瞳显威 一剑一个。 直杀得血影族毫无还手之力。 刚进入这个世界杀四翼血影,贾行云显得比较吃力。 现在砍起来,竟然有点砍瓜切菜的随意。 什么竖瞳闪耀,雷电隐隐。 一剑劈散。 什么化翅成形,血掌拍天。 一剑劈散。 贾行云觉得自己变强了,也变得好暴力,好残忍。 到处都是他的身影和剑影。 只要哪一方战场虫族处于劣势。 那一方必然就会出现贾行云的身影。 打来打去。 竹青反而不满了,怒吼着跟贾行云抢食,“给我族留点,刚进阶的小子们,还要练手呢。” “哦哦哦。”贾行云收剑立于一旁,为还未见血的虫族新手们掠阵。 “有翅膀了不起乜?”贾行云端倪着眼,一飞冲天。 他半空唰唰两剑,两名飞天的两翼血影,血翅齐根脱离。 没了翅膀的血影,重心全失,空中倒栽葱栽进虫族包围圈。 没了翅膀的血影,就跟没了牙齿的老虎一样,被蜂拥而至的虫族撕成碎片。 “儿啊,我的儿,为娘为你报仇了。”一名花甲的虫族老妇人,举着一块血影族的血肉,半跪在地,痛哭不已。 “小妹,你可以安心长眠了。”一名精壮的小伙,手里攥着满是鲜血的石头,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砸着早已没了呼吸的血影,脸上满是悲情,没有一丝报仇的快感。 “恶魔,吸血魔鬼,让你们嚣张,让你们吃我们虫族。”一名刚刚一阶虫变的女孩,青涩的脸上,还带着害怕的神情,她与一群小伙伴,对没了翅膀的血影,拳打脚踢,恨不得吃了对方的肉。 随着血影族数量的减少,占据上风的虫族,并没有庆祝欢呼,反而陷入悲情释放的氛围。 这些生活艰难,在血影族追杀下苟且偷生的虫族。 每家每户都有亲人死在血影族暴戾奴役下的虫族。 每一次与血影族争锋都处于绝对劣势的虫族。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赢得这般畅快。 多少个暗无天日的日子,今天,他们总算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有一种自由的向往,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 都是因为那个人啊。 木森、竹青崇拜的目光望向半空中,那个专切血影族翅膀的贾行云,似乎在他身上,看到耀眼的光芒。 以黑洞在半空诡异穿梭的贾行云,切着切着,就发现没了血影族可切。 剩下的血影族被沐浴在血光下的贾行云切破了胆。 谁还敢上天。 就算不上天。 光是地下成倍如狼似虎的虫族,也够他们受的。 战场被不断切割,不断缩小。 虫族以成倍的人数优势,群殴着数量越来越少的血影族。 不过多时。 闯入部落的血影族,除了跟竹飞飞、竹凌云战在一起的两个六翼,其余全灭,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堵塞的地下河。 染了红紫的颜色。 满是浮沉不定的尸体。 “不好,退,快退。” 竹飞飞灵魂未定,高声示警。 她全身白鳞翻飞,似乎要组成一堵巨大的盾牌。 “飞飞,你是我族的希望,我来。” 竹凌云一肩撞开竹飞飞,张开双手迎向两名即将合在一体的六翼血影。 竹飞飞腾空倒转,被竹凌云撞得急速下坠。 她大叫一声“族长”,眼中写满焦急。 “六翼血影要合体。”竹飞飞心焦如焚,看到贾行云的身影,眼前一亮,急呼道:“帝君大人,救命啊,族长要自爆。” 合体?自爆? 贾行云心头微跳。 这地下岩洞,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竹凌云这个族长疯了不成。 是要将全族埋在地底吗。 还是说,六翼的合体,充满危险,连两个四阶虫变的高手,都有所忌惮。 贾行云来不及多想。 全身骨钱令纹身急速运转。 八脉启开,犹如实质的灵带,疯狂倒灌。 观想天图新近领悟的那招——血瞳,转瞬使出。 贾行云身后。 毫无征兆。 裂开两道裂缝。 一对血色的眼瞳。 假寐睁眼。 那眼瞳似滔天血海,带着魅惑,能禁锢灵魂。 一眼万年,一眼瞬息。 血色的眼睛,似无处不在,凝固了整个世界。 战场中,所有望见血瞳的人。 ————— 如被施了定身术。 画面如同定格。 面露忧色的竹飞飞,半伸着手,以固定的诡异姿势,禁锢在半空。 木森托盾收矛,脸上写满焦急,刚冲出身子,迈开半步。 竹青脚步顿地,单脚已离地面,欲凌空飞身接住竹飞飞。 所有的虫族,保持既有的姿势,纹丝不动。 似突然袭来的绝对零度,冻得时间都凝固了。 身体鼓胀,双手大张,拦在六翼血影前方的竹凌云,脸上挂着决然,似护犊的母鸡,守护着地上的族人。 两名六翼血影,半身融合,血色的翅膀即将出现蜕变的痕迹。 说来很长。 其实很短。 短到血瞳开合仅是一瞬。 这一瞬。 让两名六翼陷入莫名恐惧。 神魂颠倒,似在血色世界,流放了万万年。 这一瞬。 对于贾行云来说。 足够。 黑洞突兀出现,直接吞噬掉两名六翼血影。 贾行云福至心灵,全身骨钱令纹身,再度疯狂运转,八脉齐开。 他想都没想,一指抵在竹凌云天门。 龙吟之声无声响。 一股贾行云说不出来的能量,自他手指流向竹凌云。 砰地一声。 似世界破碎的声音。 禁锢的世界。 活了。 除了化作一道流星坠地,加速跌进地下河的竹凌云。 其余人等的动作,按照原来的轨迹,按部就班。 “呃……”贾行云举起手指,悄悄藏在身后,“第一次这样用,控制不到位,好像玩脱了,就不知道族长……受不受得住。” “族长,不要……”竹飞飞还沉浸在竹凌云即将自爆的情绪中。 她抬头望天,哪里还有什么族长,连即将合体的六翼血影,也不见踪迹,原地只剩一个在讪讪发愣的贾行云。 “族长呢?六翼血影呢?”竹飞飞半空生生顿住身形,轻飘飘落下,让踏步起飞双手迎向她的竹青,搂了个寂寞。 “族长?”木森张大嘴巴,不敢置信,指着地下河扑腾的竹凌云,“你不是在天上吗,怎么在河里。” 竹凌云浑身湿漉漉的,颤抖着爬上岸来,拍着脑门,疑神疑鬼,“奇怪,全身泄气一般,浑身乏力,脑子嗡嗡嗡的,好像被谁砸了一石锤。” “六翼血影呢?”竹凌云身体下意识绷紧,推开围拢过来要搀扶他的族人。 “部使大人,你去哪儿?” 竹凌云激动的叫唤,让鬼鬼祟祟,藏在竹飞飞身后准备转身的贾行云,刚提起的脚步又放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那个……啊,是吧。”贾行云尴尬地举手,指了指天,一句“天气不错”的话,硬是生咽了回去。 地下河岩洞附近的虫族部落,鬼的个天。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举族迁徙 “多谢部使大人救命之恩。”竹凌云双手抱拳,仍觉不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 黑压压的虫族,跪了一地。 “快起来。”贾行云心怀歉意,一个一个去拉,手忙脚乱。 拉了又跪下,拉了又跪下。 贾行云索性也跪了下去,“我们那不兴这一套,你们这么喜欢跪,我陪你们跪好了。” “受不起,万万使不得。”竹凌云连滚带爬,架住贾行云的胳膊,死命往上拽。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竹凌云急得面红耳赤,又不敢使大力气,只能转头朝竹青和竹飞飞咆哮。 贾行云见众人都在起身,他顺势也站了起来。 “以后不要这样了,大家是朋友,没什么贵贱高低之分,动不动就下跪磕头,是封建糟粕。” 贾行云见竹凌云有点蒙圈。 他思索片刻,换了说法道:“我在你们面前高高在上,和奴役你们的血影族有什么区别,虫族既然要追求自由,首先膝盖就要硬起来,没有任何人能让你们下跪,除了你们的父母,懂吧。” 竹凌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追求自由,膝盖要硬。”竹飞飞喃喃低语,望着贾行云的背影,愣愣出神。 “下次虫变,我争取本命化形,膝盖硬到能碎山。”竹青觉得贾行云说得很在理,光膝盖硬还不行,全身都要硬。 “傻子。”木森白了竹青一眼,指着自己的本命长矛,神色傲然,“部使大人说的是你这个意思吗?他明明是要告诉我们,身为虫族,要有傲骨,要挺起胸膛做人。” “为什么做人,做虫不是挺好的吗?”一名刚刚一阶虫变的小伙,傻乎乎地摸着脑袋上的虫甲,百思不得其解。 “傻子,边去。” 竹青呼啦一把小伙的脑袋,忿然道:“你懂什么,虫变过后的虫族,如果不是生死关头,现出本体,就是对我们莫大的羞辱。” “是啊,是屈辱。”竹飞飞神色一暗,想起刚刚遇到贾行云的时候,若不是他救了被锁住灵脉的自己,只怕要以本体的样子,死在血影族的奴役之下。 “或许,也是机遇吧。”想到正是因为那样,才遇到的贾行云,竹飞飞心情瞬间明朗。 “大家都散了,收拾收拾,这里已经暴露。”竹凌云环视四周,指着逆水方向,被贾行云七星剑阵轰塌的地下河,“血影族早晚会再来,与其这样,我们不如举族迁徙。” “又要迁徙。” “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哎。” “战就战,还怕了血影族不成。” “今非昔比,我族全族进阶,杀上地面,收复失地,恢复虫族荣光。” “对,杀上地面,收复失地。” 群情激奋,振臂高呼,恢复虫族荣光的口号,震耳欲聋。 口号热血沸腾,身为族长并没有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 竹凌云压了压手,自己先脸红脖子粗,吼了一嗓子“恢复虫族荣光”,再清了清嗓,环视四周亮晶晶的眼神,默默点头。 他深吸口气,吐气悠长,“这么多年都忍了,不差这一时半会,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保存实力,提升虫变进阶,联合足够多的虫族部落,才能大事可期。” “远的不说,就说离我们最近的望风城,就不是我们可以战胜的。” ————— “望风城?”贾行云压低声音,手指点了点竹飞飞的肩,“我记得,我们一路飞来,尽是荒凉,不见一丝人烟。” “哦,帝君大人。”竹飞飞不学竹凌云叫贾行云为部使,而是固执地叫他帝君。 她扭头,捂着嘴,悄声道:“帝君大人有所不知,望风城以北水草丰富,物质充沛,适合生存,当然是被血影族霸占,以南就是广袤的戈壁荒原,常年无雨。” “望风城就是横在南北之间的一道雄关,很久以前是我虫族的主城之一。” “不用说,血影族肯定以望风城为界限,把虫族都驱赶到南边了吧。”贾行云微微叹气,都可以想象虫族生活的艰难。 “不止如此。”提到这,竹飞飞的眼眶都红了,额前的触须翻飞得杂乱无章,“血影族把南边当牧场,虫族在他们眼里就是豢养的牧羊,经常会派小队进行血腥屠戮,要不是有地下河,我们虫族,恐怕早灭绝了。” “血影族占据望风城,更是改名屠虫谷,我们虫族无时无刻不想光复失地,洗刷屈辱。” “打草谷。”贾行云脑海里响起这个名词。 “地下河的存在,血影族是知道的,一般来说,他们是不会深入地下赶尽杀绝,像今天这么大的战船规模,实属罕见,如果不是有什么事刺激了他们,就是他们的内部出了问题。” 竹飞飞思索着,幡然醒悟,指着从地底透往顶部的光柱,“应该是界柱碎片的气息让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贾行云望着喷薄的灵气光柱,疑惑道:“按理来说,界柱碎片是你族的瑰宝,族长方才说要举族迁徙,这明晃晃的光柱,就是最大的靶子,你们能迁徙到哪?” “帝君大人有所不知。”竹飞飞脚步顿了顿,指着地下道:“界柱既已复苏,就已融入整个虫族大陆,没有大神通,是找不到的,当年,也就只有几名帝君才能探寻一二。” “可是。”贾行云扣了扣太阳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能感知到,具体的大小和方位。” “因为你是帝君大人啊。”竹飞飞眨了眨眼,觉得贾行云能感知,似乎是理所当然。 “飞飞。”竹凌云朝竹飞飞招了招手,“你过来。” 竹飞飞给了贾行云一个歉意的眼神,快步跑了过去。 两人窃窃私语一阵。 看那神情,竹飞飞似乎还在争辩。 “我不。”竹飞飞大声反对,争得面红耳赤,“族长,族人不能离开你,联络其他部落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你资历……” “那就用实力说话。”竹飞飞身上鳞纹闪烁,捏起拳头,“四阶虫变够有说服力了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联合小分队 见竹凌云还要反对,竹飞飞跳到贾行云身边,拉住他的手臂道:“何况帝君大人会和我一道前往。” “……” 贾行云一头雾水,被赶鸭子上架。 “那我也要去。”竹青刚迈出半步,就被竹飞飞一眼瞪了回去。 他看着竹飞飞抱着贾行云的手臂,心里怪不是滋味,嘟囔道:“我可以保护你们。” 木森二话不说,拽住竹飞飞的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我看……不如……”贾行云刚开口说话,竹凌云大手一挥,喜道:“多谢部使大人,那就这么说定了,竹飞飞、竹青、木森,你们好好照顾大人。” “我是想说……” “散了散了,大家伙抓紧时间收拾。”竹凌云转身嚷嚷,完全不给贾行云说话的机会。 看他欢快的背影。 贾行云觉得,好像被这个返老还……中年的,假糟老头子套路了。 咕呦咕呦的声音传来。 数条刚苏醒没多久的五彩虫涌了出来。 曾经驮过贾行云的那条五彩虫,再一次停在了他的身边。 “帝君大人,我们出发吧。”竹飞飞飞身站上五彩虫,弯腰朝贾行云伸手。 “我帮你。”竹青用背挡住竹飞飞的手,抓住贾行云的肩,嘿哟一声将他扔了上去。 竹青的小心思,贾行云也不点破,朝窃笑的木森努嘴,“你这么小,就留在族里帮忙吧。” “我哪里小了。”木森半截螯足噗嗤嗤连动,跳上五彩虫插腰道:“我都二阶虫变了,能战四翼血影,放眼整个虫族,也是妥妥的高手。” “我三阶,能战六翼。”竹青爬上五彩虫,硬挤到竹飞飞和贾行云中间,讨好地朝竹飞飞伸出三根手指。 “那刚才,你怎么不去对付六翼。”竹飞飞往外靠了靠,一句话呛得竹青直摸头。 她给了满脸笑意的贾行云一个歉意的眼神,提起虫笼绳甩打在五彩虫身上。 五彩虫咕呦咕呦两声叫,扑进地下河,顺河而下。 “水陆两栖啊,不错嘛。”贾行云盘膝坐在虫背上,弯腰掬起一捧水,想到刚发生大战,河里湮过不少血影族的尸体,又撒开手指让水漏掉。 他嫌弃地在虫背上揩了揩。 被五彩虫咕呦抗议了一声。 贾行云咧嘴一笑,刚要说道说道,一条肥嫩白胖的肢节虫递到了眼前。 —————— 贾行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吧嗒一声闭住了嘴。 “你不吃,我吃。”木森仰着脖子,将活蹦乱跳的肢节虫丢进嘴里。 看着木森喉咙吞咽的动作,贾行云下意识蠕了蠕喉头,满满一腔清口水。 “五彩虫不仅是运输工具,还是强大的攻城利器。”竹飞飞接过竹青递来的竹筒,擦了擦瓶口,转手就递给贾行云。 贾行云看竹青涨红了脸,要说不说的样子,刻意逗他。 他举起竹筒,喝了一口,夸张地咂摸嘴皮,吧唧吧唧道:“还能攻城呢,是凿穿城墙那种吗。” “是炎弹侵蚀。”竹青没好气地夺过贾行云手中的竹筒,举在耳边晃悠,嘟囔道:“一口喝这么多。” 贾行云擦了擦嘴角,哈哈大笑。 “笑吧笑吧,待会到地龙一族,还能这么放肆大笑,算你厉害。”竹青背过身去,赌气生闷气。 “地龙一族会攻击我们?”贾行云想了想,换了更加准确的用词,“对虫族充满敌意?” “也不是。”竹飞飞摆弄着笼绳,脸上略带忧色,“地龙一族生活在熔岩深处,那里的环境,不适合我们虫族长时间停留,他们既不招惹血影族,也不搭理我们虫族,理论上来说,算是中立种族。” “那我们还费尽心思联合他们做什。”木森吧嗒吧嗒吃得嘴角冒白汁,语气不满道:“现如今,我们全族进阶,单凭我们虫族就可以了。” “话不能这么说。”竹飞飞拍了拍木森的肩,压手道:“地龙个体强大,他们不受灵脉的限制,完成蜕皮的成虫个个有我们三阶的实力,只不过他们数量稀少,局限了整理实力。” “最重要的是这个。”竹飞飞摸出四件皱褶的半透明披风,一一分给众人。 手感微凉,有种蚕丝被的触感,贾行云拿在手里颠了颠,轻若鸿毛,丝毫感觉不到重量。 “这就是他们成虫的蜕皮,水火不侵,还能隔绝有害物质,是绝佳的材料。”竹飞飞用披风裹住身体,头上拉上面罩,除了淡淡的皱褶纹,完全不影响她的外观。 “有点东西。”贾行云有学有样,披风裹体,面罩覆了口鼻,依然不影响呼吸,还有一种淡淡的清凉。 “族长交代了,联盟能谈成最好,谈不成也没关系,采购几条地龙的完整蜕皮就算达到目的了。” 竹飞飞摸着身上的披风,继续道:“一条蜕皮,可为虫族打造百套披风,到时候跟血影族交锋,又多了一层保障。” “一条蜕皮可打造百套?”贾行云暗暗咋舌,比划着尺寸大小,“那地龙得多大一条。” “没见识了吧。”竹青抓住机会,拍了拍座下的五彩虫,鄙夷道:“看见没,有十来个这家伙这么大。” 五彩虫咕呦一声,抬头喷水,似乎在发泄不满。 “要是能当成坐骑就好了。”木森舔了舔唇,眼中泛出异样的光彩。 “地龙傲气得很,当坐骑?省省吧。”竹飞飞抵住木森的脑袋,戳了一指,又转向竹青,“你们两个,到了地龙一族的地界,脾气收着点,我第一次跟族长去的时候,就因为说了句傲什么傲,就被他们赶了出来。” “龙族嘛,傲一点,正常。”贾行云拍着明显不情愿的木森,安慰道:“不过也不用太过拘谨,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强到别人无法忽视的地步,所谓的傲气,其实就是个骨气。” “打铁还需自身硬。”竹飞飞喃喃低语,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明悟,抚掌道:“帝君大人说得对,这几套披风材料,就是族长跟对方打了一架才得到的。” “打架?”竹青双拳对击,眉开眼笑,“这个我比较拿手。” “算我一个。”木森用覆在手臂上的冲甲盾碰了碰手中的长矛,朝竹青挤眉弄眼。 第三百八十章 屁里屁气的竹青 “满脑子就知道打打打。”竹飞飞气吁吁地,给了竹青和木森,一人一个爆炒栗子。 “没路了。”贾行云呵呵一乐,指着断头台一样闸下的岩洞。 “嗯,有一段隐藏水道。”竹飞飞起身站立,跳到岸边,“去地龙一族地盘,不走水道,我们走这边。” 竹飞飞手指的方向,天然溶洞,亮晶晶的石钟乳,散发出怪异的光泽。 “你先回去吧。”竹飞飞拍了拍五彩虫的额头,比划着溶洞的大小,“前路比较艰难,你过不去。” 五彩虫咕呦几声,含出一口水,水雾喷射。 它身体一撅,水下翻身,调转方向,头也不回。 “果然是沾水即落。”贾行云原地抖脚,地龙蜕皮制成的披风,水滴直线滑落。 “走吧,要打火把了。”竹飞飞擦亮火石,点亮火把,被竹青瓮声瓮气抢了去, “我在前面带路。” “我殿后。”贾行云要去接火把,被竹飞飞躲了过去。 “我殿后,帝君大人在中间。” “别争了,我个头最小,我殿后最合适。”木森不由分说,举着火把就站到了最后。 “这是什么逻辑?”贾行云揉了揉木森的头,把他提到前面,“前边去,殿后的事,哪轮得到小孩子。” “前边去,殿后的事,哪轮得到小孩子。”竹飞飞捂住木森的嘴,顺手将他扭到竹青身后。 “你们还不是一家人呢,就合起伙来欺负我。”木森的话让竹青先不高兴了。 他反手一巴掌呼在木森头上,望了竹飞飞一眼,凶巴巴地低头压低声音怒吼,“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抽你。” “不信,咧。”木森扮个鬼脸,抱着竹青的腿,想要跳到他身前,被竹青一把揪住,甩到身后,“边去,趟雷的事,哪轮得到小孩子。” “都当我是小孩子,那别带我啊。”木森瘪了瘪嘴,半个螯足隐隐抖动,他赌气地抱起手臂,甩着头,用额头的触须,抽打着竹青的大腿。 贾行云与竹飞飞相视一笑,会心摇头。 一行四人,举着火把开始赶路。 溶洞大小不一,连成复杂的地洞。 石钟乳滴水的声音,滴答回响,在火光的照射下,折射奇异的光芒。 奇形怪状、千姿百态的地底。 贾行云不仅发现熟悉的翡翠玉石,还有好几种叫不上名字的彩色晶石。 据竹飞飞介绍,这些不知名的晶石,是彩晶,充满灵气的宝贝。 贾行云舔了舔唇,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这些地球上没见过的晶石,在不在元素周期表上?弄出去化验化验,是不是能引发科技革命的新材料?国家要是垄断了这些新技术,腾飞还不是早晚的事。 “小心,峭壁悬崖。”竹青的步伐慢了下来,往后传话。 前路曲折蜿蜒向下,道路疙瘩不平。 一面是狰狞的峭壁,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四人亦步亦趋,背靠着峭壁,小心翼翼。 “当心。”贾行云一把拉住竹飞飞,她半只脚已悬空。 竹飞飞压抑地呼了一口重气,拍了拍胸。 贾行云探头探脑往下望去。 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偶尔会有一丝热浪若有若无的飘荡上来。 地底不是应该阴凉吗,怎么会有热浪? “不要发出声响,前面有蜘蛛。”竹飞飞低语一声,指了指前面一道两边都是悬崖,中间一条小车宽的下行路。 那下行路,险峻无比,堪称悬崖石桥,中间还突兀断了一截。 “蜘蛛有什么可怕的?”贾行云不明所以,暗暗嘀咕,随着前面三人小心翼翼踏上石桥。 这石桥,说来也奇,左边凉风,右边暖风。 贾行云探头往左望,深不见底,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探头往右看,依然不见底,偶能瞧见点闪的星火。 “地下熔岩吧?”贾行云想起竹飞飞曾经说过地龙一族生活在熔岩世界,默默点了点头。 “蜘……蜘……”木森刚张嘴,就被竹飞飞从后盖住。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嘘,这些阴阳蜘蛛,领地意识不是很强,只要不打扰它们,就没有危险。”竹飞飞压低声音,身子也下意识蹲低。 贾行云循着木森瞪大的眼神看去。 石桥偏左的位置,三头磨盘大蜘蛛正在沉睡。 这些蜘蛛,身子火红,腹部鼓胀,忽闪忽闪着隐隐火色。 步足与贾行云常见的蜘蛛有所不同,铲形扁平,像机甲骨骼。 头部雪白,两道青色的纹,一鼓一消,很有频率。 四人屏住呼吸,亦步亦趋,侧着身子垫着脚尖往前走。 无惊无险,贾行云最后一个与蜘蛛错身而过。 竹飞飞呼了口气,松开捂住木森的手。 “嗝~!”木森咽着气音,涨红脸,打了个嗝。 吓得四人下意识原地愣住。 竹飞飞瞪大眼睛,凶了满脸歉意的木森一眼,嘴唇无声蠕动。 贾行云悄悄转身,往后看去,松了口气。 阴阳蜘蛛,睡得正香,毫无反应。 他抵了抵竹飞飞的后背,示意无恙,继续前行。 四人再度挪步。 贾行云刚抬起脚,“噗~!”的闷响传来。 “……” 谁放屁? 竹青僵硬侧身,满脸涨红,嘴角扯了两下。 木森捂住鼻子,满脸嫌弃。 竹飞飞欲哭无泪,挥手示意赶紧走。 “不行,我憋不住了,对不起。”竹青语速奇快,拔腿就跑,身后一连串的噗噗噗…… “尼踏马滴。”贾行云不由分说,抱起目瞪口呆的竹飞飞,搂住傻眼的木森,一手一个,嗖地一声就超过了竹青。 “等等我。”竹青回头一看。 吓得头皮发麻。 他这连环屁,惊醒的不止桥上的蜘蛛。 越来越多的雪白蜘蛛头,从石桥两岸冒了出来。 噗噗噗…… 这不是竹青在放屁。 而是液体喷射的声音。 蜘蛛毒液不仅有青绿,还有墨红。 触到地上,呿呿作响。 竹青懊恼不已,还没跑几步,就被蜘蛛拦住了去路。 他顿地踏足,刚要使出全力,石桥就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 竹青赶紧收脚,一脚踢飞两只蜘蛛。 “别过来,我给你们说,大家都是虫族,别逼我下杀手。”竹青拿低火把,不断横扫,左躲右闪,渐渐被蜘蛛群包围在石桥上举步维艰。 第三百八十一章 岩浆里摸鱼 “屁王,这边。”折返回来的贾行云,扬声高呼,“冲。” 竹青欲哭无泪,头也不回,摆着火把,喊道:“你就别挖苦我了,想想法子。” “叫你冲,你就冲。”贾行云双掌拍地,数道血影飞速移动,缠住石桥的蜘蛛。 他虚空划手,拦在竹青前路的蜘蛛就被他扯下石桥。 竹青听到身后动静,扔下火把,埋头就跑。 他一路狂奔,两旁是不断飞舞的蜘蛛。 “抓稳了。”贾行云抓住竹青的手,顺着他的冲势将他抡起来,半空转了四五圈。 “你要干什么?”竹青半空中绕圈飞行,吓得脸色煞白。 “干什么?”贾行云嘿嘿一笑,阴森的语气,让竹青浑身一僵。 “走你。”贾行云脱手而出,竹青叽哇鬼叫,空中凌乱。 他往下一望,妈耶。 正飞在断桥的半空。 哐当一声。 竹青结结实实地落在断桥另一侧,惊魂未定地跳起来,噔噔噔往后退。 “别退了。”身后传来竹飞飞的声音,竹青赶紧转身,踉踉跄跄又跌倒在地。 “屁王,哈哈哈,瞧你那出息。”木森捂住嘴,嗝了一声,指着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竹青嘲笑不已。 贾行云一路奔跑,断桥的边缘,飞身起跳,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当当地落在断桥对岸。 他转身朝往这边喷涌毒液的蜘蛛挥手,“随地吐痰是不文明行为,以后别这样了。” 噗嗤轻笑。 竹飞飞背过身去,肩头耸得厉害。 “走,接着走。”竹青低着头,谁也不好意思看,快步走到队伍前头,继续趟雷。 木森阴阳怪气笑道:“这回可要夹紧啊,屁里屁气的,怕被你熏死。” 竹青龇牙,举起拳头,朝木森晃了晃。 “行了,有惊无险,也是个教训,走吧。”竹飞飞点了点木森的脑瓜,嗔怒嘟囔一句,“就你多嘴。” 小风波过后。 四人再度开拔。 石桥过后,乱石林立,地势不再险峻。 越往下走,气温越来越高。 一浪一浪的热浪扑鼻而来。 幸在有地龙蜕皮制成的披风。 拉上面罩之后,不仅感受不到热气,还有一种畅快的舒适感。 沿路的岩石肉眼可见,冒起热气。 隐隐可见红芒。 转过两道大急弯。 流动的熔浆尽收眼底。 红色的世界,一眼望不到头。 喷薄的岩浆,偶有浪潮涌动。 到处都是时不时喷薄的气柱,和大大小小的岩浆泉眼。 贾行云还是头一次近距离见识地下的熔岩。 “这么高的温度,熔岩里没有活物吧。”贾行云伸手按在一道气柱上,感受新奇的冲劲。 “还真有。”竹飞飞敲了敲木森的脑袋,“去抓条鱼来。” “好咧,看我的。”木森臂甲延伸,冲甲盾放在地上。 他一手端矛,双脚擦在冲甲盾上,滑一下就冲进岩浆。 贾行云倒抽一口凉气,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惊奇地看到木森踩着冲甲盾岩浆冲浪。 火红火红的熔浆,被他卷起一圈一圈的浪纹。 木森稳稳当当,完全不受熔岩影响。 他聚精会神,一矛插进熔浆里,再抽出,矛上插着一尾亮晶晶的鱼。 “哇,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麒。”竹飞飞抱着这鱼鳍火红,身体半透的鱼,递给贾行云,兴高采烈道:“或许是灵气复苏,这种好像永远长不大的灵食,在加速生长。” 贾行云接过被称做火麒的鱼,发现这鱼没有鱼鳃。 “搞多点,到地龙一族的地头,总不能两手空空吧。”贾行云的提议,让竹飞飞恍然大悟。 四人各显神通,熔浆抓鱼。 能在熔浆上冲浪的木森,是一把好手,时不时就插起一条。 竹飞飞的白鳞吸收铠,片片脱落,暗器一样,甩来甩去。 竹青最直接,寻到小一点的弯道口,咚咚咚捶地,还真的被他震晕不少。 贾行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血鸦笛的血影,可以编织成网用来网鱼用。 他从下往上,收起一网,活蹦乱跳的数十条。 其他三人一看,能捕到活的,那还要死的做什。 都跑来给贾行云打下手。 贾行云又下了一网,网底一沉,以他的手劲,竟然拉起来有点吃力。 “哎哟我去,莫不是网到条火麒鱼王吧。”贾行云深吸口气,再度用力。 哗啦一声,网中不仅有鱼。 还有半块流着熔浆的石碑。 “啊?呀!”竹飞飞惊叫一声,飞扑过去,抖落石碑的熔浆,激动地指着上面的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地龙一族消失的继承名文。” “铭纹?”贾行云围上来,左看右看不像有规律的铭纹。 “不是铭纹,是名字的名,文字的文。”竹飞飞拍着石碑,脸上红扑扑的,“地龙一族不像我们是部落制,他们人少,甄选首领,是通过这块天碑显名来自动继承的。” 竹飞飞见众人不解,挥手道:“我也是听族长说的,每次甄选首领,地龙族每一位族人都要将手掌按在这块天碑上,谁的名字浮现在这上面,谁就是首领。” “这上面都是他们历任首领,咯。”竹飞飞指着最后一个名字道:“龙庆阳,他们现在的首领,当了快三百年了。” “三百年,嚯,那他得多少岁。” 竹飞飞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岁,在他们族,正直壮年。” “难怪人少,活得这么久,人数要是再多的话,岂不是全世界都得被他们统治了。”竹青说着话,把手掌按在天碑上,嬉笑道:“让我的名浮现上去,那岂不是说我就成了地龙一族首领。” “扯淡。”木森拍掉竹青的手掌,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伸手,“我才是那个天选之子。” 他刚伸出手去。 贾行云就先一步摸了过去。 原因无他。 骨钱令。 发出了想要的信号。 嗖地一声。 被贾行云触摸到的天碑。 消失不见。 竹飞飞、竹青、木森,一脸愕然,愣愣地指着贾行云,长大了嘴。 那天碑不是不见。 而是。 突然暴涨。 出现在贾行云身后。 贾行云。 整个人。 就像一道名字一样。 出现在了天碑的上面。 第三百八十二章 骨钱令能力大盘点 一道蓊郁的绿意涤荡开来。 螺尾咬自动运转,幻影扩撒,与天碑同齐,转息覆盖,合而为一。 数不清的条状物,密密麻麻,活物一般,龙形游走。 似有龙吟阵阵。 似有万物齐鸣。 贾行云有感而发。 仰天咆哮。 一声铿锵沉闷,气息倒卷的声音,刺透地底。 悬崖石桥上。 数不清的阴阳蜘蛛,瑟瑟发抖。 似乎感知到什么莫名大恐怖。 贾行云情不自禁一声啸,似龙吟啸天。 无形的气浪,如龙息喷薄,带给竹飞飞三人无穷的压力。 木森在这威压之下,面皮都在抽搐。 他膝盖一软,普通一声就跪在了贾行云身前。 这一跪,威压立减。 木森汗津津的,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的慌乱。 对面的贾行云。 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无形之中,让他生出一股“臣服”或“死亡”的压迫感。 三阶虫变的竹青,浑身暴涨,还在硬撑。 噗地一声。 他口吐鲜血,噗通跪倒在地。 竹青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大口大口喘气,骇然发现贾行云双脚之下,有一头闭眼的龙头。 龙要抬头。 紧闭的眼帘在眼球的转动下,在微微颤抖。 那闭眼的龙眼,似随时随地都要睁开。 竹飞飞,面色沉稳,目露虔诚,单膝下跪。 她。 是跪得最早的。 受到的压力影响也是最小的。 她全程清醒目睹贾行云的蜕变。 贾行云在她眼中。 宛如天穹之上。 脚踩龙头,不可直视的战神。 其一眼可洞天。 其一脚可裂地。 “帝君,帝君……”竹飞飞望着萦绕龙形金光的贾行云,喃喃低语,眼中的崇拜之情,几度疯狂。 天碑在缩小。 螺尾咬在回收。 陷入观想状态的贾行云。 脑中的天图再亮一角。 视海中。 有一人。 孤立苍穹。 他脚踩神龙。 手托天碑。 身下是无穷黑渊。 黑渊之下。 龙吟阵阵。 龙息翻江倒海。 那天碑高万丈。 威风赫赫、煞气无限的神龙。 在天碑衬托下,犹如蚂蚁。 只是那托天碑之人。 看似渺小。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 很诡异地,却清晰可见。 “镇。” 那人无言发声。 天碑光芒万丈。 流星坠地。 越来越小。 却是越来越快。 快到模糊。 快到消失。 直至。 万龙噤声。 万籁俱静。 “这一式。”贾行云喃喃低语,豁然睁眼,“就叫镇渊。” 他眼中似有亿万星光,龙形俯首。 竹飞飞感觉被贾行云一眼,似看穿了灵魂。 她觉得自己在贾行云面前,就跟初生的婴儿一样,毫无秘密。 竹飞飞下意识抱紧自己,螓首低垂,全身发烫。 竹青被那一眼,如遭幻境,大汗淋漓,苦不堪言。 木森最直接。 一晕百事休。 “请帝君大人,收了神通。”竹飞飞浑身颤抖,双脚夹紧,语带颤音。 贾行云察觉到三人异样,从那种不可名状的状态苏醒。 犹如春风过。 竹飞飞、竹青两人,噗通噗通跌倒在地,犹如热急了的老狗,拉破风箱一样喘气。 哪还有什么天碑。 哪还有什么名文。 贾行云觉得骨钱令好像重了。 这只是一种感觉。 一种说不出来的联系。 贾行云回味在这种奇异的感觉里。 开始盘点自己从骨钱令上挖掘的“宝藏”。 子母扣,定物寻宝,丰渚园寻回荷叶双雁纹配饰,初放异彩。不仅能寻物,还能依势见势,这是在红花湖生死骑行,渐渐明悟的能力。 空谷牙,佩之不惑,龙川墓中堪破动图式视觉幻境,小试牛刀。精神层面影响最大,贾行云不仅不受幻境影响,更是可以发起短暂的精神冲击。 海黾旋,轻如无物,墓中丹室荷花刀阵死境求生,锋芒乍现。一直以来,都是贾行云最大的依仗之一,身法的妙用,妙不可言。 荷瓣莲,螺旋刀阵,黄沙水库湖心岛危机现剑,杀意初显。荷瓣剑的出现,让贾行云不再赤手空拳,攻防兼备,更加随心所欲。 螺尾咬,幻颜辨色,缅北密支那赌石场透石买料,技惊四座。卡寨虐杀毒贩的清晨,幻颜辨色的能力再度异变,贾行云能像变色龙一样,与环境完美契合。 血鸦笛,召唤乌鸦,与赵猛赌盘人质事件控魂入体,大杀四方。对于血鸦、血影的运用,手法百变,短时间的灵魂压制,近乎bug级的“夺舍”,堪称无敌,在地底世界摘了温斯洛的血椰后,更是能幻化血翅,血气湮灭弹的领悟,同样来源于此。 时空轮,穿梭时空,菲弗尔城堡与莉莉安生死一战,神威赫赫。点对点的时空折叠,犹如瞬移,与其他手段配合,神鬼莫测。黑洞的吞噬,更是毁尸灭迹的不二之选。 促织牌,虫豸共鸣,云天海山庄打造的虫豸军团,深不可测。别的不说,以它为契机,打开了界柱复苏的密匙,就已经是不可估量的存在。 至于修复界柱,得到的所谓“天图”奖励,观想出的“啸天”、“血瞳”、“镇渊”三式。 在贾行云看来。 就有点玄幻了。 地下河中血影族入侵,对付即将合体的两名六翼,贾行云光使出一式“血瞳”,就差点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能量”。 他有种明悟,天图观想图,一共有八式,对应骨钱令八盘,或许就是所谓八方神界,大放异彩的大威能。 骨钱令的发掘,威力越来越大。 贾行云对八方神界的帝君,所用的招式,充满好奇。 “也不知现在的自己属于什么段位?”贾行云看着自己的手掌,翻来覆去,默然无语。 他沉默半响。 抬头指向保持跪拜姿势犹如雕像的竹飞飞,“你,对我全力一击。” “啊?”竹飞飞以为自己听错,茫然抬头,对上贾行云认真思索的表情,脸上突然一红。 她低下头去,沉声道:“不敢。” “那你……” 贾行云转向竹青,还没说完话,就被竹青摆着手打断。 “不……不……不。”竹青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不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突然就……”贾行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错,还是那个俊朗的帅哥,又没长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把这两人吓成这样。 第三百八十三章 地龙一族秘辛 “这个……木森怎么了?”贾行云走到木森身旁蹲下,试了试他的鼻息,抬头看向竹青,“他怎么了?” 怎么了? 你还问我? 竹青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磕磕巴巴,指着贾行云,又指了指木森,你……你……你,他……他……他,半天也没说明白。 “帝君大人,小孩子嘛,长身体,嗜睡。”竹飞飞咽了咽口水,谨慎措辞,还悄悄朝竹青使眼色。 “对对对,长身体,嗜睡,嗜睡。”竹青脸色僵硬,挤出略显尴尬的笑,抱起木森就抗在肩上,“不碍事,我来我来。” 看着竹青脚下拌蒜一般,颤巍巍往前走,贾行云扣着自己的后脑勺,嘀咕一句“搞什么,奇奇怪怪的。” 他转身想要去找竹飞飞问个究竟,却发现竹飞飞正脸蛋红扑扑地盯着自己看。 竹飞飞见贾行云望来。 她赶紧低头,慌慌张张地在身上乱拍,显得举足无措。 “飞飞……” “啊?好好。”竹飞飞被贾行云叫得差点原地蹦起,埋着头兔子一样跳开,呼哧呼哧赶到竹青身后,托着木森屁股的同时,还不忘悄咪咪往后瞟了一眼。 嘶~! 贾行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个个的,唱的哪出? “难道是因为我把天碑吃了?”贾行云嘀咕着,摇头苦笑,“也是,地龙一族用来选首领的名文就这样消失了,相当于传承族谱断了。” “哎,惆怅啊。”贾行云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拇指、食指一收一搓,“希望地龙一族最好不要知道这事,否则,我的下场一定很凄凉。” “管他呢。”贾行云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跟上前面三人。 竹飞飞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脚步凌乱,连续拍着竹青的手臂。 竹青秒懂,走得越来越快。 贾行云皱下眉头,加快脚步。 竹飞飞再度拍竹青的肩。 竹青再度加快。 一个要追,一个要保持和帝君大人该有的距离。 走着走着就成了跑。 跑着跑着就变成了腾跃。 贾行云刚开始还很疑惑,后来就开始适应这种节奏。 他慢慢调整步伐,有意无意一点一点加快速度。 噗噗。 两声响。 气息紊乱的竹青率先抖开了虫族三阶可出现的蝉翼翅膀。 “诶,不许玩赖皮,欺负我没翅膀是吧。”贾行云蕴着笑,半开玩笑,“翅膀我也是有的,怕吓到你们。” 一句玩笑话,让竹青身体一僵。 他张开的翅膀又收拢起来。 “帝君大人!”竹青转头哭丧着脸,莽撞的汉子,堆起讨好的,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们能别这么快不。” 贾行云缓下脚步,好笑道:“你们跑这么快,我不快点,怎么追的上你。” 竹飞飞咬着牙,似下了很大决心,鼓足勇气道:“你挨这么近,我们有压力。” “嗯嗯嗯。”木森鼻音浓重地在竹青背后小鸡啄米般点头。 “你醒了?”竹青双手一滑,耸了耸胳膊活动活动,“自己走。” 哎哟。 木森一屁股做到地上,假意哭天抢地,抱着小腿装崴脚,“竹青哥,你摔坏我了,你要负责到底。” “竹青都背了你一路了,我来吧。”贾行云一番好意,差点被把木森吓尿。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掌在身前身后猛拍,嘻嘻哈哈道:“帝君大人真神奇,一句话就治好了我的腿伤。” “帝君大人,真神了。”竹青夸张地举着拇指,拍着木森的肩,上下打量。 看着几人跛脚的表演,特别是竹青浮夸的表情。 贾行云头上。 飞过一串带乌鸦的省略号。 他发现了。 之前只有竹飞飞才叫自己帝君大人。 现在。 木森和竹青也叫上了。 还是那种发自内心,极为虔诚的叫法。 “说吧。”贾行云手指点着竹飞飞,故意板起脸来,“为什么突然这么怕我。” 竹飞飞脸色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索性把心一横,“这与一段秘闻有关。” 竹飞飞看也不看贾行云,低着头,脚板来回蹭地。 “准确的说,是与地龙一族的秘闻有关。” “地龙一族,严格来说,谈不上八方神界的八部使部众,他们跟我们虫族不一样,我们属于帝君嫡系。” “当年地龙一族,异常强大,据他们所说,是八方神界最顶尖的一批存在,他们能呼风唤雨,天雷地火,无所不能。” “唯一不足就是没有出现过帝君级别的绝顶强者,在万族争锋中,始终没有太多话语权。” “神界破碎一战前夕,也不知什么缘由,地龙一族被其中一名帝君,施展大神通,差点灭族。” 竹飞飞抬头悄悄瞟了贾行云一眼,见他神色无常,复又继续开口。 “屠龙一事,竟一时风靡,神界破碎一战,地龙一族龟缩不出,扬言永久中立。” “难怪你们族长说,地龙一族,比较排外呢。”贾行云抿了抿唇,竹青腆着笑,竹筒就递了过来。 贾行云抱以微笑,喝了一口水,擦干嘴角,有些好笑地指着自己的鼻头道:“你们不会以为,我就是那个差点导致地龙一族灭族的帝君吧。” 竹飞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沉思片刻,咬唇道:“地龙一族,火树银花林,立有一龙头,与帝君大人……脚踩的那头,别无二致。” 贾行云喝水的动作,突兀慢了下来。 如果真如观想图中所见。 那名施展大神通的帝君,用了一个镇字。 天碑镇压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龙窟? 龙巢? 龙渊? 一般,只有邪祟才采用镇的方式。 难道地龙一族,做了什么对不起八方神界的事? 还是说,他们,跟血影族勾结在一起,被帝君发现了? 不过这也说不通。 如果地龙一族真跟血影族暗中勾结。 那么,如今的局势,他们虽不是血影族的座上宾,至少也能在现在的大陆上混个二等公民。 既然差点让帝君灭了族,那应该视帝君,甚至八方神界为敌人才是。 又是什么原因。 让地龙一族甘愿在地底熔岩,蛰伏? 好伤脑筋啊。 贾行云想得有点头痛。 “出发。”贾行云将竹筒抛反给竹青,挥手道:“我不是什么帝君,也没有屠龙的癖好,今次的目的,很清晰,找上地龙一族,又不是要打打杀杀,谈买卖而已,这个我在行。” “是,帝君大人。” 三人齐呼。 越来越有默契。 第三百八十四章 火树银花林暴动 再度赶路。 除了竹飞飞等人比之前稍许沉默外,倒也没有异样。 地底的熔岩世界,僵硬的岩石越来越软。 慢慢变成岩浆沼泽。 竹青背着木森。 竹飞飞搂着贾行云。 飞跃火红的岩浆沼泽。 “奇怪。”竹飞飞指着前面不远处闪着银色光芒的地方,“我记得火树银花林在地龙一族最深处啊,这里怎么会出现。” “火树银花林?” 见贾行云眯着眼举目眺望,竹飞飞再度开口解释,“是地龙蜕皮的地方,嗯,大概……” 竹飞飞想了片刻,手指撑开,比划长短,“有点像蚕宝宝吐丝结蛹,需要搭造枯草垛一样,火树银花林能让地龙顺利地完成蜕皮。” 四人飞落林边。 贾行云踩在火线的位置,对眼前似乎是另一个天地的火树银花林充满好奇。 林外岩浆沼泽。 暗红一片。 温度甚高。 滚烫的浓稠气泡,汩汩炸响,能见着形状的热气,扶摇直上。 眼前所见,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贾行云总算明白何为火树银花。 火红的树。 流淌的是银色中带着光芒闪耀的晶莹物质。 一眼看去。 好像树中有了跳跃的脉搏。 树枝顺直,如同垂柳。 万条垂下晶莹的半透银色丝绦。 远远看去。 那如真似幻的流动感。 竟如同星帘般充满虚幻。 入手微凉。 贾行云摸着垂下的树枝。 那树枝活物一般,温柔地缠绕着贾行云的手腕。 贾行云感受到一股温顺的情绪。 “快来看。”木森拉拽着银枝,跳起来把住上面的半透皱褶蜕皮,“地龙的蜕皮。” “怎么会?”竹飞飞快步上前,脸露愕然,“地龙一族不可能放任蜕皮不管。” “还有。”竹青越往里走,声音越来也惊讶,“这边也有好多。” 贾行云紧随其后,一眼望去,火树银花林,几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挂有一条蜕皮。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竹飞飞喃喃低语,越看越心惊。 “难道发生什么重大变故,使得地龙一族来不及收集蜕皮?”木森摸了摸脑门,眼露疑惑,“可是不应该呀,这些东西轻得要死,我都可以卷不少。” 现金点币等你拿! “帝君大人。”竹飞飞转向贾行云,面露忧色,“莫非地龙一族也被血影族偷袭?我们……” “当然要救。”贾行云明白竹飞飞的意思,挥了挥手,带着众人穿林而过。 一路上。 尽是火树银花。 无穷无尽。 “不对劲。”竹飞飞指着林中一尊龙头石雕,“我跟族长来过这里,这里原本是地龙一族的山门,有人把守,现在的地貌完全改变,到处都是林子。” “小心一点。”贾行云唰地一声,荷瓣剑在手,眉头微皱。 他摸着火树的枝柳,那种温顺的情绪,似乎变得暴躁,枝柳绕腕的动作变得粗暴起来。 噌地一声响。 伴随破土的声音。 一条粗壮的藤蔓,毒蛇昂首一般,谨慎地拦住四人去路。 还没等众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周边的火树,活了一样,拔地而起。 整片林,瑟瑟作响,渐有围拢的趋势。 “别动。”贾行云压低声音,悄声问竹飞飞,“这些树是活物?我的意思是说,它们是树人吗?” “不是的……”竹飞飞同样压低的声音,似乎惹怒了树林。 悉悉索索的声音,变成海潮。 蹭蹭蹭的藤蔓,毫无征兆,抽卷而来。 “冲过去。”贾行云当机立断,斩断两条藤蔓,沐浴在银辉的树汁中,头前开路。 被砍去藤蔓的火树,猛然回缩,整片林发出低沉的声音。 那断掉的藤蔓,很快化作一滩黄渍,变得腥臭无比。 贾行云左右开弓,砍得树汁溅射。 越来越多的藤蔓,反而越砍越多。 有武器的竹飞飞和木森,配合娴熟,相互补缺。 赤手空拳的竹青,反而成了围在中间,被保护的那个。 他急赤白脸,咬牙切齿地虚空挥拳,恨不得冲进林中,一顿暴力践踏。 “竹青哥。”木森手上缠藤蔓,长矛落地,吓得他大喊大叫,“快救我。” 竹青抱住藤蔓,双手用劲,咬得腮帮高高鼓起。 他大喝一声,生猛地将缠住木森的藤蔓扯断。 “你在中间,我来。”竹青重重一把将木森呼进中心圈,捡起他的长矛,舞得虎虎生威。 “火攻,火攻。”木森上蹿下跳,手忙脚乱点燃火折。 “火树银花生长在熔岩世界,以岩浆为养料,最不怕的就是火。”竹飞飞自我解释,忽然恍然,“火树是最好的火系材料,全身晶莹,断枝后,绝不可能散发这种令人恶心的腥臭味。” “或许,那就是最好的解释。”贾行云指着慢慢被树根带出,显出地底的骨状物。 那骨状物,小山一般,有的保存还比较完整。 长达数十米的不在少数,圆形骨环一节一节。 甚至有些骨环上,还有**的血肉,与树林连为一体。 看上去,不知是树长在骨架上,还是骨架上长了树。 “地龙尸体?”竹飞飞捂住了嘴,不敢置信,“还有更加久远的葬地骨骸,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火树银花不以岩浆为养料,以地龙为养料?” “这是妥妥的食龙树啊。”贾行云一剑劈散被藤蔓带来的骨架,踩在一条藤蔓上,飞上了树冠。 “无穷无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贾行云眺望四野,脚尖轻点,躲过三条飞叉的藤蔓,稳当地落到三人小队中。 “要不我来吧。”竹青脚步顿地,野蛮践踏,圈纹震荡,引发大地裂。 木森有学有样,蛮横得犹如蛮牛。 竹飞飞白鳞横空,组成绞杀阵,断裂的藤蔓,破碎片一样,纷纷扬扬。 贾行云七星剑阵,犹如七道喷薄的金光,一扫一大片。 他们的身前,顿时出现空荡荡的真空。 四人猛提口气。 一路狂奔。 火树似怎么也砍伐不尽,浪潮一般,很快合拢。 合拢再劈开。 暴力清场。 贾行云甚至都觉得自己手都麻了。 火树的数量,竟然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吼~!” 地形震动。 一声沉闷的声音,地底遥遥传来。 似沉睡万万年的怪物,发出被人扰了清梦的怒吼。 第三百八十五章 深渊里的怒吼 听到声音的火树,打了兴奋剂一样,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 快到竹青应接不暇,一个不小心就被洞穿了大腿。 竹青闷不吭声,抓住藤蔓,噗地一下就拔了出来。 血肉横飞,喷了木森一脸。 木森抹一把脸上的血渍,上气不接下气,唇色发白道:“飞飞姐,我快没力气了。” “再坚持下,前面就是龙渊,如果我没记错,那里冒的是寒气,火树银花不敢靠近。”竹飞飞拉住木森,把他挡在身后。 她长长舒了口气,白鳞折叠成骨剑,暴力砍伐。 “远不远?”贾行云手指轻弹,血气湮灭弹,一颗又一颗,连成一片的湮灭弹,又引发连锁反应,形成短时间不可愈合的毁灭黑洞。 “不远,大概千米不到。”竹飞飞的话,让贾行云吸了口凉气,千米看似很近,但是从遇到藤蔓攻击,到现在为止,半个小时过去了,四人行进的路程也就五百米不到。 “看来要放个大招了。”贾行云嘀咕一句,收剑入体。 贾行云心沉如水,全身骨钱令纹身疯狂运转。 在竹飞飞的眼中,贾行云的气势几乎是从无到有,无限攀升。 “八脉齐开。”竹飞飞惊讶得合不拢嘴,差点忘记身处危机。 一道虚影浮现,比之竹飞飞本体更加庞大,更加威风八面的神虫,出现在贾行云身后。 这神虫栩栩如生,让身为虫族的竹飞飞三人,禁不住灵魂颤抖。 他们眼望神虫,脸上尽是敬畏。 这神虫模样,恐怕只有虫族的帝君本体才能这么吓人吧。 “啸天。”贾行云一声怒喝。 他身后的神虫,随之怒吼。 磅礴的能量,毁天灭地的声响,凝成一道粗壮的光芒,从贾行云背后,延伸到不知几远的地方。 包围的火树圈,瞬息缺了一面。 贾行云四人的身前焦黑一片,是保持原本姿势,渐渐枯萎成灰的火树林。 余威震响。 引发大地震。 地动山摇,岩浆喷涌,落石滚滚。 贾行云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握草。” 顿时眼冒金星,感觉全身被抽空一样,浑身乏力。 他更加没想到这一式威力如此巨大。 大到山崩地裂。 贾行云深吸口气,拍醒目瞪口呆的三人,飞速前行。 火树藤蔓一招解决。 却是引来更大的危机。 熔岩世界被贾行云吼崩了。 四人不仅要躲着突然从地底喷出的岩浆。 还要留意头上的落石。 除此以外,山摇地动,四人踩着高高低低的步伐,躲着岩浆和落石,喝醉酒一般,蹒跚飞跃。 竹青伤了腿,行动不便。 贾行云一拳砸开凌空而来的岩石,架住竹青,把他背了起来。 “帝君大人,我自己可以。”竹青吓得脸色发白,又不敢乱动,身体僵硬得比岩石还硬。 “可什么可以,你速度太慢,不要拖大家后腿。”贾行云假装板起脸来,背起竹青上蹿下跳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 听到贾行云这样说,竹青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了一点。 他小心翼翼,尽量躬身提气,以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减轻重量。 身前荡空焦黑。 身后是短暂停顿又追上来的火树。 四人被驱赶一样,火急火燎地埋头狂奔。 前方少了火树银花的阻隔,千米的距离,转瞬即至。 跑着跑着。 贾行云发现身后的火树银花停了下来,踌躇不前。 眼前是一方深不见底的深渊。 火树银花充满忌惮的行为,似乎深渊里,有它们害怕的大恐怖。 “这就是龙渊,哪有寒气?”踱到深渊边的木森,刚探头,就脸色发紫,浑身起了凝霜。 竹飞飞眼疾手快,猛地将差点冻成冰雕的木森拉回。 “不要命了。”竹飞飞甩了甩手,短暂的接触,手掌冰凉。 “我……我……嘶……嘶嘶。”木森全身打着摆子,冷得牙齿磕磕响。 贾行云搓着木森的身子,暗暗咂舌。 难怪在石桥上,一边是冷气,一边是暖气。 莫非深渊的上方,就是石桥一侧。 贾行云抬头望天,黑黝黝的不见顶。 半空中岩壁,凝结成冰,又是另一个冰雪世界。 奇就奇在。 这深渊并没有冷气上冒的自然现象。 似那冷气,是突兀出现。 “深渊龙息。”竹飞飞心有余悸地把住木森,生怕这小子再撒呼呼做傻事,“据说是地龙一族的祖地。” 竹青拐着腿,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投入深渊。 贾行云侧耳倾听,半天不见声响。 噗地一声。 投入的石头又射了出来。 悬浮在深渊上空,凝成越来越大的冰球。 这冰球一会沉入深渊,一会又浮向上空。 浮浮沉沉。 很有节奏。 “这……这是呼吸。”竹飞飞算着频率的快慢,眼露骇然,“深渊里面到底有什么?” 吼~! 沉闷的怒吼。 浮沉的冰球。 凌空炸成齑粉。 深渊震动。 比之贾行云“啸天”威力还要巨大的能量喷薄。 这持续的能量,直接将深渊周边撕裂。 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四人。 在冰冷的风暴洗礼下,被吹上了天。 这风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持久。 贾行云被卷入冰寒风暴,冷得灵魂禁锢。 前所未有的冷,那种钻入骨髓的冷。 贾行云倒卷在气流中,杂乱无章地翻腾。 难受得快要死去一样。 贾行云都不知道自己翻滚了多久。 头晕目眩,胃中翻江倒海,冷到几乎失去意识。 漫长的冲击上涌。 贾行云都不知过了多久。 砰地一声。 眼前一亮。 上浮的冲力陡然减少。 贾行云凌空跌落。 噗……噗噗……噗噗噗噗…… 贾行云连续翻腾蝶跃,被摔得浑身几乎散架。 他四仰八叉,反趴在地,动弹不得。 眼前白花花一片白芒。 贾行云艰难抬头,呸出一口浊气。 才发现,眼前是一座雪山山脚。 雪山一半雪色,一半枯灰。 山尖时不时冒出冷气,烟筒出烟一样。 “飞飞,竹青,木森。”贾行云搓着手臂,瑟瑟发抖,喊话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没人回应,连回响也没有。 贾行云望着富士山一样的雪山。 眼中是对深渊深深的忌惮。 消失的地龙一族。 异变的火树银花。 深渊下的怒吼。 结合观想“镇渊”一式。 贾行云甚至怀疑,深渊下镇压着恐怖的存在。 但是,地龙一族怎么会消失? 温顺的火树银花怎么会异变? 这两个问题,一直在贾行云脑海中挥之不去。 直至他看到一张残破带血的蟋蟀面具。 “这是我们家的促织军面具!” 贾行云手脚并用,从地上捧起残破的面具,眼球欲裂。 云天海山庄的内卫,不到战时,不戴蟋蟀面具。 一旦戴上面具。 内卫就自动成了促织军。 满地的鲜血。 破碎的面具。 凌乱的脚步。 杂乱的车辙印。 还有…… 不远处…… 被分解的尸体。 贾行云杀心四起,前所未有的愤怒。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先有国后有家 虫族大陆。 原本荒凉的戈壁上。 万物复苏。 渐起绿意。 戈壁变草原。 水草丰盛,一派生机。 只是有一处。 格格不入。 三辆敞篷的军绿吉普车。 油门被踩到最底,加足马力飞驰在草原上。 殿后的那辆上面,正副驾驶位坐着两名带着蟋蟀面具的人。 两人浑身是伤,血流不止。 “飞哥,撑住。”驾驶位的人,满头大汗,一手开车,一手扯开纱布,摁在副驾驶位的肚子上。 “小刀,没用了,肠子都踏马断了。”飞哥揭开面具,一张年轻的脸。 他喘着粗气,擦了擦面具上的血污,慎之又慎地抱在怀里。 飞哥推开小刀的手,那里一个狰狞透心凉的血窟窿。 “别说丧气话,把这里的消息带出去,回去我还要喝你喜酒呢。”小刀手足无措地擦着飞哥身上的血,转头给了他一个苦涩的微笑。 “恐怕要辜负弟妹这个媒人了。”飞哥叹了口气,朝反光镜望了望。 他轻拍着怀中的蟋蟀面具,艰难弯腰,从皮靴里摸出一张存储卡。 飞哥擦了擦存储卡上的血渍,连同蟋蟀面具放在挡风玻璃前,“小刀,拜托你了。” “飞哥,你要做什么。”小刀心急如焚,右手急抓,抓了个空。 飞哥一脚踹开车门,抱着武器滚下车去。 他翻了好几个跟头,才颤巍巍半跪着起身。 “来呀,你爷爷在这里。”飞哥单膝下跪,怒吼着扣响手中的冲锋枪。 喷薄的子弹,暴雨一般,向天空倾泻。 十来个两翼血影族,飞在半空,嘻嘻哈哈哈地任由子弹射击到身上。 他们不紧不慢,戏谑地追击着车队,捕杀猎物一般,玩着狩猎游戏。 “哈哈哈,果然是傻子,明知道破不了防,还突突突呢。” “这些牧羊,真是搞笑,不自量力。” “比虫子好吃,口味还是不错的。” 血影族肆无忌惮,甚至有两人神情倨傲的落到地上,顶着飞哥的子弹流,闲庭信步。 两人舔了舔唇,眼中是那种看到新鲜美味的光。 飞哥扣着枪,子弹早已打空。 他回望一眼渐渐远去的吉普车,特别平淡地回头,嘴角一抹蔑视。 他浑身淌血,却是端起冲锋枪做了个拼刺刀的动作。 飞哥嘴角流血,肚子上的伤口狰狞恐怖。 他一脸平静,一人端抢,站出了数人的气势。 “杀。” 飞哥一声怒吼,嘴角血沫横飞,在两名血影族诧异的眼神中,发起了肉搏冲锋。 一声杀字,荡气回肠。 似乎随着他的这一声怒吼。 飞哥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他的身形变得更加高大。 他的脚步变得更加沉稳。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尖锐。 他整个人,更加锋芒毕露。 拼刺刀精神,一个民族之魂,在飞哥的身上不断燃烧。 飞哥为了将虫族大陆血影族的消息传回去。 像许许多多舍身断后的同僚一样。 选择。 赴死。 轰隆数声巨响。 飞哥扑向两名血影族,拉响了身上的手雷。 听到爆炸的声音。 小刀泪如雨下。 他不敢回头。 他怕自己忍不住,要调转车头找那些怪物拼命。 小刀不能让飞哥的血白流。 只有将存储卡带回去。 才能让进入血色世界的大部队,少牺牲。 小刀的视线模糊了。 他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那就是把一手情报带回去。 “再快点,再快点啊,混蛋。”小刀拍着方向盘,猛地右转。 左侧的草地。 轰出深坑。 天空中的血影族,故意打偏,享受惊魂未定猎物的逃脱画面。 轰轰。 油门轰击,错身而过的车影。 另外两辆吉普车。 一往无前地调转车头。 冲向血影族的方向。 擦身而过的车。 甚至没有任何交流。 只有抛进小刀车内的几面不算完整的蟋蟀面具。 小刀咬着腮帮,咯吱作响,牙龈欲裂。 他眼球充满血丝。 眼神紧紧盯着前方。 他甚至可以在脑海中清晰地推演出两辆吉普车的结局。 这一错车。 几无再见的可能。 永别了。 我亲爱的战友。 小刀的泪无声滑落。 双手死死稳住方向盘。 我不能死。 我还有任务。 我要带着信息回去。 小刀坚定着自己的信念。 心痛得不能呼吸。 身后枪声大作。 不消片刻。 再次响起令小刀揪心的轰鸣。 小刀一拳砸烂后视镜,破碎的玻璃刺破了他的拳,鲜血淋漓。 他浑然不觉,全身近乎麻木。 小刀不想下意识去看后面发生的一切。 他的视线只有远方。 似乎他的目光能抵达那遥遥不可及的远方。 那里不仅有他的战友。 有保家卫国的军队。 还有…… 强大的国家后盾。 “我要活着回去,我要带着消息活着回去。” 小刀喃喃低语,眼睛越来越雪亮。 “不会给你们这些怪物冲进我们国土的机会。” 身后再次远远传来轰鸣。 最后一辆吉普车上的战友。 为了掩护小刀。 选择了长眠。 小刀甚至都叫不全他们的名字。 这些在平时默默无闻。 一旦有入侵者想要肆虐我们国家,挺身而出的准战士。 不约而同。 选择了赴死。 不是他们想要死。 而是。 为了多数人的不死。 他们选择了。 自己去死。 死一人而活千万人。 这就是民族的大义。 也是经历过部队磨炼的贾家内卫的大义。 促织军。 从来都不是家族私兵。 贾家人。 也从来都不是家天下。 而是。 国天下。 有国才有家。 这些道理。 小刀都懂。 但是面对战友一个个为了掩护自己,选择尸骨无存,英勇就义。 他仍旧痛不欲生。 愤怒。 无穷无尽的愤怒。 还有压迫的使命感。 吉普车突然骤停。 小刀猝不及防,撞碎车窗,跌在地上,打了好几个翻滚,才半爬起来。 吉普车车尾抬高,又猛地落下。 几名血影族拍着手掌,从车后走出。 他们有的兴趣灼灼,对吉普车充满兴趣。 有的拿起蟋蟀面具,盖在自己脸上,戏谑地讥笑。 “给我放下。” 小刀眼球欲裂,挣扎着爬起来,面对恶魔一样的血影族。 他毫无惧色。 小刀轻松地扭了扭脖子。 有些意味阑珊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对不起,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重托。”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他们。” 不知何时,小刀的背后出现一个愤怒的声音。 咯咯捏拳的声响。 犹如猛虎咆哮。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兄弟们的仇我来 “少……少爷。”小刀惊讶地发现贾行云面色阴沉地出现在身后。 他下意识张开双手,挡在贾行云身前,焦急道:“你快走,我殿后。” 贾行云压住小刀的肩,盯着笑容渐渐凝固的血影族,眼中愤怒的火,犹如实质一般,即将喷薄而出。 “我记得你,小刀,退伍之前在反恐部队待过,你是好样的。”贾行云给了小刀一个稳重的微笑,“你好好休息,兄弟们的仇,我来。” 看着贾行云的微笑。 小刀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感觉贾行云的笑,充满希望,满是阳光。 只是一瞬。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个平时看上去温文尔雅,斯斯文文,极其好说话的贾大少。 整个人的身上。 似乎出现了八条神龙一样的光彩。 沐浴在光彩下的贾行云。 宛如战神。 小刀眼中的战神。 光芒万丈。 耀眼得他睁不开眼。 他惊恐地发现。 贾行云在虐杀那些子弹都打不穿的怪物。 是的。 是虐杀。 毫不花哨地虐杀。 贾行云没有使用荷瓣剑。 而是用拳头。 一拳又一拳。 狠狠地砸在血影族的脑袋上。 他一拳将血影族砸进地面。 踩着对方的胸膛,拳头直上直下。 贾行云默不作声。 拳拳到肉。 拳拳裂骨。 拳拳穿脑。 白的、紫的,浑浊的黏稠,沾满了他的拳头。 贾行云毫不解气地照着血影族的脑袋。 直至地上,都显出磨盘大的深坑。 贾行云把血影族折进深坑。 捣肉饼一样。 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场面很血腥。 小刀很激动。 贾行云很淡定。 他豁然抬头,身前黑洞乍现。 数道雷电消弭在黑洞之间。 “放心,一个都别想舒服的死。”贾行云踩着沉稳的步伐,声音阴冷到犹如死神降临。 他逮住一个想要逃跑的血影族。 狠狠地折断他的手脚。 扔死狗一样,将这名被他戳爆眼睛的血影族丢给激动的小刀。 小刀胸膛急剧起伏,压抑很久的郁气随之爆发。 “飞哥,兄弟们。”小刀搬起石头,狠狠砸向死狗一样的血影族,哭得泣不成声,“小刀给你们报仇了。” 石头破碎。 小刀就用拳。 砸得自己的骨头都裂开了,他也浑然不觉。 他脸上挂着泪。 明知道以自己的能力,砸不死血影族,依旧难挡他发泄心中的怒气。 “该死的怪物,吃人的怪物,想要奴役我们的怪物,你才是牧羊,你全家都是牧羊……” 小刀用尽全力,怒骂着,砸得浑身乏力。 他一会哭,一会笑。 心痛不已的同时,又心情畅快。 小刀砸得没了力气。 凶狠地张开嘴,要去咬血影族的喉咙。 “好了,可以了。”贾行云拉住小刀的肩,轻轻将他提起,“我们不吃人,更不吃肮脏的东西。” 小刀气喘吁吁,盯着还未断气的血影族,眼睛通红。 “神主马上回归,万族皆是我族牧羊。”血影族恢复点气力,无精打采地嚷出一句,就被贾行云一脚踩进土里。 “下地狱去嚷嚷吧。”贾行云脚板在草地上蹭了蹭,扶起小刀进了吉普车。 贾行云发动吉普,眼神在车内的数张蟋蟀面具上一扫而过。 他叹息一声,扭头问小刀,“你们怎么进来了,发生了什么,被血影族追杀。” 小刀眼圈一红,抬着胳膊艰难地指向储存卡,“苦竹嶂的红雾突然暴动,不仅席卷了龙川,整个河源也卷入其中。” “我们进入红雾,作为侦查小队,收集第一手情报。” “未曾想,这个地方,远不是龙川和河源的地形,大到远远颠覆了我们的想象,所见所谓,更是闻所未闻。” “刚开始,到处都是戈壁,我们采集土壤、岩石、标本,并没有发现活物。” “突然有一天,地底震动,一道光芒冲散云层,整片戈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匪夷所思的变化。” “我们这支小队,奉命前往光柱冲起的地方探查。” “半路上,发现了一座临时营地,那些怪物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 随着小刀断断续续的诉说,贾行云算是明白。 不仅促织军进来了,南部战区的部队也开进来好几支。 未知世界,当然是信息最重要。 派遣侦查小队,属于常规操作。 只不过,小刀他们这一支,很不幸,碰上了那个时候应该是攻打竹飞飞部落的血影族。 光芒冲散云层,戈壁发生匪夷所思变化,正是贾行云修补界柱那个时候。 光柱的吸引,到头来成了小刀队伍的催命符。 这些内卫。 不是他们不够强。 而是血影族普通子弹都打不穿,不能以常理推测。 “这个世界啊。”贾行云踩住油门,开始开车,“和我们那个世界,很不一样。” “是不一样,没有信号基站,我们很被动。”小刀手中一张手绘地图,指着破碎的车窗,指挥贾行云左拐右拐。 贾行云刻意放缓车速,时不时朝后方望去。 他在等。 等还有没有血影族赶上来送死。 数名两翼的虐杀,并没有止住他的愤怒。 “前面就是我们的驻地。” 不用小刀提醒。 贾行云早就看到一座攻防兼备的军事基地。 “负责人是谁?”贾行云轻飘飘问了一句。 “你大舅……”小刀突觉马上要进入基地,这样称呼似乎不妥,他改了称呼道:“南部战区特种作战部队柳昌运大校。” “升了?”贾行云咂摸一句,嘟囔道:“特种部队是比较特殊点。” 贾行云开着车,很懂规矩,隔着岗哨很远就开始降低车速。 士兵示意下车检查。 贾行云很配合。 不过还是被士兵隐隐用枪指向了胸口。 原因无他。 贾行云又不是军人。 现在情况特殊。 小刀也算不上军人。 但是柳昌运经常拉着部队上南昆山和内卫对练。 在这些军人眼中。 南昆山那些猛地一塌糊涂,经常揍得自己鼻青脸肿的的陪练们。 属于自己人。 “真是自己人。”贾行云苦笑着举手,任由士兵搜身,还没转身就被踹了一脚。 “臭小子,你还没死呢。” 第三百八十八章 进入异世界的现世桥头堡 苍劲中带着威严的声音。 柳昌运踹了背身的贾行云一脚还不满足。 他提起脚,正要踹向贾行云的屁股,就被贾行云跳开。 贾行云转过身,见到笑盈盈的柳昌运。 却是高兴不起来。 “大舅,内卫小队。”贾行云重重拍在吉普车上,指着小刀,“就剩他一个了。” “怎么回事。”柳昌运预感事情不顺,摆了摆手,又止住红着眼准备说话的小刀,“里面说。” 有柳昌运领路。 畅行无阻。 贾行云发现基地,有很多新出的大家伙。 基地另外一侧,源源不断的物质和军车,似乎连通着外面那个熟悉的世界。 柳昌运的基地,相当于插进虫族大陆的一个桥头堡。 小刀也不说话,直接把存储卡交给了柳昌运。 柳昌运当即召集参谋部,分析模糊的视频。 看着血影族的出现。 促织军的牺牲。 钢铁意志的军人们恨得牙痒痒。 贾行云作为与会者,把在虫族大陆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贾行云的细致描述,比视频内容更加具体。 “照你这么说,虫族属于原住民,血影族属于入侵者。”柳昌运手指点着桌面,分析道:“血影族如果是血影会的幕后,那还真是大条了。” “血影族的生存方式,就是奴役万族,他们是不可能和我们人类和平共处的。” 柳昌运不等贾行云回话,当即连通了数个视频电话。 视频会议画面中,好几个新闻联播中经常出现的老人。 他们静静地听着柳昌运的汇报,并不插话。 过了许久,柳昌运汇报完毕。 画面被临时掐断。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 柳老爷子的身影单独出现在画面中。 他指着屏幕朝贾行云虚空点了点,算是打过招呼,正色地朝柳昌运道:“血影族是人类大敌,外面世界的情况比想象中糟糕,欧洲陷入混乱。” “我们这边不能过于被动,要主动出击,把危险消灭在虫族大陆,绝对不能让欧洲的灾难在我们的国家重现。” 欧洲陷入混乱? 听着柳老爷子的描述。 贾行云眼皮跳了跳。 难道是托普利茨湖? 那弗雷德里克岂不是…… 贾行云不敢想象,血影族在普通世界肆虐会出现什么后果。 柳老爷子虽然没明说。 但从他“不惜一切代价将血影族消灭在虫族大陆”的措辞,和严肃的表情中,可以窥见,发生在欧洲的事情,恐怕很惨烈。 会议结束。 柳昌运与参谋部制定作战计划。 贾行云反倒闲了下来。 他在想论个体素质。 虫族远远比人类的特种部队要强大。 这个充满灵气的大陆。 普通的热武其实并不占据优势。 地面部队的推进,实话来说,就是送菜。 沉重的重武,比如火炮、坦克、导弹……过于笨拙,远程打击是没有任何问题,一旦被血影族突破,同样也是破铜烂铁。 至于空中…… 还真没什么优势。 血影族光两翼就能飞行,还有竖瞳雷电。 如果把虫族武装起来。 战场上扛着坦克当枪使…… 这种画面,贾行云想想都觉得很震撼。 “所有侦查小队撤回来,先派无人机。” 柳昌运大手一挥,双手重重拍桌,声威赫赫道:“蜂巢出动,我不信子弹打不死的血影族能承受导弹的轰击。” 随着命令传达。 基地随即转入战时状态。 数架彩虹、翼龙系列无人机,挂弹出击。 贾行云换了军装,临时充当柳昌运的警卫员,跟着他进了作战室。 作战室的分屏上,同步着数架无人机的画面。 五架彩虹无人机,目的很明确,直扑小刀他们当初遇到血影族的营地。 营地在一个渐渐溢水的小型湖泊边,湖里还有贾行云当初在地下河见到的那种战船。 “开炮,给我打光。” 柳昌运咬着牙,腮帮高高鼓起,捏着拳头狠狠挥舞。 数道拖拽的轻烟从高空冒出。 营地的血影族根本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他们听到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好奇抬头望天。 只见天上闪了数个光点。 然后…… 就没有了然后。 制导导弹丝毫不差地钻进营地。 腾起数道蘑菇云。 烟消云散后。 营地原地消失。 连旁边的湖泊都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复杂的数据分析和生命探测。 画面中。 竟然还有活物。 一名六翼血影没有死透。 展开残破的翅膀,高高低低,歪歪扭扭地想要逃离。 “一个都别想跑。”柳昌运亲自操作,直接用没了弹药的无人机撞向六翼血影。 高空加速下,加上燃料爆炸的威力,这名六翼血影,直接化成了灰。 “还真以为刀枪不入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柳昌运的话很提士气,近日来略显压抑的氛围明显轻松了很多。 另外一边,无人机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战场。 “苦竹嶂?”贾行云看着熟悉的山峰,毫不避嫌地站到柳昌运身边,拉近画面。 “这……这是。”柳昌运惊讶得无以复加,作战室中也惊起声声凉气。 画面中。 是攻防战。 依托山势防守的是古秦战士。 他们丝毫不乱,在数名古装少女的指挥下,井然有序。 密集的一轮飞天弓抛射。 子弹都打不穿的血影族,在强劲的弓弩下,竟然讨不到便宜。 还有那种需要数人合力才能发动的穿云弩,能串饺子一样,洞穿好几个血影族。 他们还有自制的火箭筒,一箭发出,满天的黄色烟雾。 血影族触之即溃。 而进攻方的血影族,同样手段百出。 竖瞳雷电阵,同时轰击,威力巨大。 每一次统一齐射,都能带走大片古秦士兵。 庞大的投石机,山呼海啸,把苦竹嶂的一面都砸扁了。 看着投石机下被铁链锁住,充当劳力的庞大身躯。 贾行云出奇的愤怒。 那些是被血影族锁住灵脉,不得不现出本体,成为拖运工具的虫族。 山脚下,上柏村附近,形成拉锯战。 短兵相接的古秦士兵和血影族,战在一起。 这些秦兵悍不畏死,小队配合极为娴熟,却也是以三比一的伤亡代价,处于劣势。 第三百八十九章 古秦长生军大战血影族 山林中几声清脆而嘹亮的嘀鸣。 数只神采熠熠的黛青色冶鸟飞跃山涧。 鸟首上,唇角有痣的药师月小柒,挥舞着袖摆,撒下漫天的花雨。 景色看上去很美。 却是危机四起。 花雨有剧毒。 名曰“焚香”。 飞天的血影族触之即陷入窒息。 他们如被禁了空。 成片成片的从半空往下倒栽。 噼里啪啦砸在山林间的声音。 此起彼伏。 眼睛漂亮得犹如天上星辰的乐师月小玖。 与赵猛分开,先一步回到苦竹嶂的月小玖。 站在硕大的冶鸟鸟首上,伸手一招,玉笛在唇,一首荡魂曲直击人心。 鸟背之上,四名古秦女子,手持各色音律乐器飘然而至。 长生堂音律法阵,“五音绝魅荡魂阵”。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月小玖主音,笛声悠扬,如歌如泣。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月小依半遮面,身似扶柳腰。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月小施轻启唇,眉黛忧忧暗恨生。 古道湮不续,遗直声以彰。埙声呜幽,和朴韵厚,月小舞暗香浮动。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月小芭玉指玄叩,动静皆宜。 五种音律,五种绝杀,笼罩在阵中的血影族犹如被千军万马轮番碾杀,笛音似刀,琵琶音似枪,箫音似剑,埙音似戟,琴音似矢,刀枪剑戟矢犹如实质,砍的不是身,是魂,荡魂而空的荡魂阵。 旗鼓相当的对阵双方。 顷刻之间。 处于优势的血影族就败下阵来。 浑厚的角号吹响。 血影族丢下满山的尸体,仓促后撤。 秦军还未喘匀气。 沉闷的战鼓再度响起。 血影族驱赶着庞大的神虫,撞向苦竹嶂。 地动山摇。 苦竹嶂更是被数条血色菊花锯齿的大虫。 从内洞穿。 那大虫额顶残留蜕化双角。 盘起来足有楼盘大小,水桶粗的身上满是一节一节的浪纹。 顶端似头非头,是一朵状如菊花的圆形锯齿血盆大口,张合之间黏稠无比,更有白色腥臭液体自其口中流出。 “地龙一族?” 贾行云眼神猛地一缩。 这看上去和火树银花林蜕皮有八分相的虫子。 竟然是消失的地龙一族。 神虫撞击苦竹嶂,地龙肆虐山林。 一时之间。 地动山摇。 山崩地裂。 数不清的秦军被滚石土方掩埋。 更有甚者,被地龙吞进肚中,都来不及叫唤。 秦军损失惨重。 “助我。” 满脸胶原蛋白的虫师月小琉,从冶鸟身上,冲天而下。 她落在一头地龙头顶。 手上交织出复杂的手印。 “控。”月小琉大汗淋漓,双掌狠狠拍在地龙额头。 繁花一样的纹理,瞬间扩散。 暴躁的地龙突然变得温顺。 月小琉操控地龙,与神虫战在一起。 两头庞然大物,悍然冲撞,撕咬崩扯,惨烈厮杀,悲鸣阵阵。 虫甲凋落,皮肉块块,血肉飘零。 一时之间,血流成河。 苦竹嶂都染成了流动的血色。 面对庞然大物,秦军伤亡惨重。 他们依旧坚守阵地,临死都喊着“大秦无敌”发出自杀式冲锋。 被肆虐的山体战场上。 有一名穿着绿色紧身衣的女子。 她潜伏在战场中,与环境融为一体。 数次差点被神虫踩中,仍旧纹丝不动。 她似乎气息全无,与天地同频,无人可察觉到她的存在。 一条庞大的螯足插进她身旁的土里。 她突然暴起,攀着螯足向上,快成一道绿影。 两柄半月匕首。 就像被绿色卷风席卷着,狠狠斩断神虫背上血影族的翅膀。 绿影一击必杀。 根本不看结果。 她腾空而下,隐入绿林。 快成一道影。 一道如山风一样的影。 影杀月小石。 入选长生堂,有且只有一招。 从未失手过的一招屏息刺杀术。 被月小石断去翅膀的血影族。 麻木地半天才反应过来翅膀没了。 他手中的雷霆鞭颤抖着脱落。 失去威慑的神虫。 直接反噬。 它抓住机会。 原地翻滚。 将背上的血影族掀翻在地。 它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残方式,挥舞锁住灵脉的锁链。 数十条锁链被它舞得密不透风。 尽数砸向断翅的血影族。 神虫咆哮着。 状若癫狂。 全身残破,血流不止。 它用尽最后的一点潜力,将奴役它的血影族砸成肉酱。 一声道尽舒畅的悲鸣。 这只神虫。 轰然倒地。 “背上的鸟人是关键。”月小诗意注意到此地的异变,手中密密麻麻的细绳,变幻了图案。 她的手精密得犹如机器。 在细绳上编织出繁琐的结绳。 每一次结绳。 苦竹嶂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关。 从匪夷所思的地方。 迸射出威力巨大的机关。 硕长无比的斩马刀。 山顶劈挂。 天刀一般,像是斩下半座苦竹嶂。 整个战场。 刀光闪过。 数条地龙被斩成两截。 月小诗意的结绳动作,快到眼花缭乱。 蜂群一样的暗器。 密密麻麻,射向神虫背上的血影族。 神虫甚至配合暗器的回旋。 主动迎了上去。 以自杀的方式,也要拉着背上的血影族殉葬。 机关大师月小诗意,毫无波澜。 结绳不断变幻。 早已在神虫四周布下地陷。 坍陷的苦竹嶂。 再度坍陷。 整座山。 缩小了整整一圈。 慢慢稳住阵脚的秦军。 重新组织防守反击。 成群结队头戴软帽,穿袍着甲,足登方口浅履,手持长铍的甲士。 在战壕中龟缩一团。 长铍刺空。 同出同收。 专割地龙腹部。 长铍破不了防。 自有破防手段。 巫蛮月小丝儿,身着祭祀袍。 站在冶鸟上,念念有词。 各种加持笼罩在苦竹嶂间的秦军身上。 每一名秦军。 潜力被额外激发三成。 而在这里。 灵气复苏的虫族大陆。 更是被额外激发出百分百。 月小丝儿的虚弱同时赋予敌人。 正反对比下。 看似弱小的秦军。 竟慢慢有了一战之力。 战鼓齐鸣。 地动山摇再次传来。 一艘狰狞得犹如怪物一样的,比之苦竹嶂还要高的陆地战船。 出现在战场后方。 那战船。 通体猩红。 不知什么材质。 船体上镶嵌着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骨块。 一面黑太阳血影族军旗。 遮天蔽日。 似有冤魂怒吼。 战船上。 每一名血影族,身背四翅。 晶铠覆体,只露嗜血的双眼。 那战船两侧。 一尊尊,冒着血气的恶鬼嘴炮口伸了出来。 军旗之下。 一口冒着煞气的棺材。 一个精血几近干枯的六翼。 半坐而起。 他身后。 还有两处恐怖的肉瘤。 这是一个。 晋升到八翼君王境界,又跌境的六翼君主。 血影族。 只有八翼以上才有封号。 现在的虫族大陆上。 除了八翼君王——鬼道。 也就只有他。 唯一的封号六翼。 血影族最强六翼君主——噬魂。 而他。 带着征战过万族的铁血部队。 血影族的精锐之一。 噬魂军。 来了。 第三百九十章 秦军无敌炎黄不灭 “龙庆阳,你的爬虫,很废物啊。” 噬魂枯萎的手指,攀在棺材上,颤巍巍起身。 他骨肉如柴。 三对翅膀,枯萎一样,蜷缩在一起。 就起身的动作。 似乎都耗尽了他的精力。 “君主大人,我臣服于鬼道大人,不代表臣服于你。” 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男子,站在棺材后面,完全看不清脸。 他双拳紧握,身体绷得僵硬,语气冷冽道:“我地龙一族……” “爬虫就爬虫,什么地龙一族。”噬魂突然剧烈咳嗽,咳得似乎心肝脾肺肾都差点咳出来。 他咳了好久。 才满意地擦了擦嘴角,摆手道:“灵气复苏,神主苏醒未归,鬼道在冲击帝君境……” 噬魂若有若无瞟了龙庆阳一眼,语气平淡道:“眼下的虫族大陆废墟,以我为尊。” 龙庆阳被噬魂一眼,差点陷入幻境。 他苦苦支撑,差点双膝下跪。 好在噬魂见好就收。 龙庆阳身形一顿。 差点站立不稳。 他汗流浃背,浑身的汗,如下暴雨。 龙庆阳稳住心神,微微躬身,模样谦卑,语气却是不冷不热,“君主大人携驻望风城的精锐出战,就不怕虫族端掉你的老巢?” 啪。 轻脆的掌声。 龙庆阳脸上瞬间起了五个指印。 噬魂捏了捏手指,活动手腕,似乎从来没有出掌。 “龙庆阳,别再挑战我的权威。”噬魂咳了数声,掩嘴说道:“我最后再说一遍,那叫屠虫谷,望风城这个名字,你们没有资格再叫。” “虫族?呵呵,一群躲在地下的臭虫,给他们胆,端一个试试?” 龙庆阳并没有去摸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忍了又忍。 噬魂见龙庆阳的样子,轻蔑一笑,打一巴掌不忘给个甜枣,“放心,被镇压在龙渊的那位,等神主回归,自有解封之法。” “如此最好。”龙庆阳硬邦邦回了一句,“只要你能让我祖脱困,我地龙一族,永世为血影族驱使。” 噬魂皮包骨的颧骨颤了颤,眼中不屑,说话却是,“有你族加入,我族如虎添翼,大势将至,外面美味的世界,到时候,一定有你们一份。” 噬魂咔擦咔擦活动似乎生了锈的脖子,转向苦竹嶂的方向,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阵,就有点索然无味。 “小场面,倒也有趣。”噬魂打了个呵欠,咂摸着嘴皮子道:“这种成规模的对阵,我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觉了,呵呵,那真是一个想想都让人血脉膨胀的年代啊。” 噬魂舔了舔唇。 舌头伸得老长。 “儿郎们,愉快地残忍起来吧。”噬魂张开双手,张狂大笑,“记得,慢点来,让我多听听那种死亡前的美妙呻吟。” 随着战鼓齐擂。 战船之上,走出一列列,整整齐齐的军列。 地龙遁地而去。 残破的神虫,被拉住锁链,调转方向。 苦竹嶂的战事,竟短暂停歇。 看着成千上万,充满煞气的噬魂军。 在山脚下,摆出军阵。 长生军。 不甘示弱。 冶鸟齐鸣。 踏地的声音从无到有,再到整齐划一。 头挽发髻,身穿战袍,足登短靴,手持弓弩,冲锋陷阵的锐士在前。 免盔束发,外披铠甲,手持弓弩,背负铜镞,机智善射的弓箭手在后。 头戴软帽,穿袍着甲,足登方口浅履,手持长铍,短兵相接的甲士在侧。 身穿胡服,外着铠甲,头带软帽,跨马提弓的骑士在中。 数千秦军摆明车马列出军阵。 军阵上方。 清一色的八只青黛色冶鸟。 冶鸟之上。 是各有千秋的长生堂月姓香主。 号角齐名,旌旗猎猎。 长生军杀气滔天,气势不输对面的噬魂军。 “傻比。”韦世强怒骂一句,站在苦竹嶂下的上柏村。 他脸色焦急,破口大骂,“月小琉,你个败家娘们,苦竹嶂这么好的堡垒不守,跟人家玩什么军阵对冲。” “月小柒,你最沉稳,这个时候怎么也跟着胡闹。” “月小玖,你不是说赵猛是血影会的吗,你倒是……” “诶,算了,你们这群骨子里还是古人的傻比。” 韦世强无力地坐在地上,感觉心好累。 “你……”范晓红穿着一身秦军戎装,站在韦世强身后,双手揽住他的头。 范晓红望着半空那个刚刚转过头去,青涩未脱,脸色冷峻,满脸胶原蛋白,眼神复杂的月小琉,微微一叹。 “你舍不得她死,是吗。”范晓红摸着韦世强的头,嘴角蕴笑,“我理解的。” “小红。”韦世强的眼角有些湿润,长舒口气,“你知道的,我是舍不得他们所有人去白白送死。” “在外面,他们是坏人,但是在这里,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炎黄子孙。”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韦世强头贴在范晓红肚子上,喃喃低语,“看着同族人被异族屠戮,我很难受。” “我明白。”范晓红拍了拍韦世强的头,摆起他的头,与他对视。 她灿烂一笑,眉开眼笑道:“那……我们共同赴死吧。” 韦世强盯着范晓红清澈的眼睛,慢慢起身,攥紧她的手,脸上的笑,渐渐舒展。 两个苦竹嶂,最弱的人。 昂首挺胸。 手牵手,十指相扣。 走到了长生军阵中。 月小琉看着那两个人儿加入军阵,眼角的明媚,很好看。 “秦军无敌,炎黄不灭。”月小琉默默无声,冷峻的脸蛋,渐起梨涡。 她抬头望天,身姿飞扬,“韦世强,你懂了吧,这是一种精神,虽死无憾。” 她低头再望一眼韦世强。 刚好,韦世强也抬头望她。 两人唇语交流,同时启唇“来世再见。” 月小琉抿嘴轻笑。 再抬头。 已是一脸严肃。 她振臂高呼,豪情万丈,“巍巍大秦,无敌于世。” “巍巍大秦,无敌于世。”数千长生军,顿地举戈,齐声高喝,声威震天。 “炎黄不灭,有我无敌。”月小琉再度爆喝,中气十足。 “呼吼……呼吼……” 越来越整齐划一的呼吼,转瞬山呼海啸,数千被巫蛮月小丝儿加持,又精神奕奕的大秦精锐,气势如虹。 第三百九十一章 悍不畏死军阵冲锋 悍不畏死,铁血意志。 传承一样。 在基地的作战室。 这些保家卫国的军人身上。 热血激发。 “火箭炮集群车,还有多久到达指定位置?” “坦克集群,有没有进入射程?” “轰炸机呢,为什么还没有到达指定空域。” 柳昌运红着眼睛怒吼着,恨不得马上给血影族来波饱和洗礼。 随着作战室紧张有序的排兵布阵。 苦竹嶂下的战场。 又发生了异变。 噬魂军阵荡开。 百余半兽人骑兵率先发起冲锋。 这些半兽坐骑,以曾经八方神界的万族为材料。 比贾行云在托普利茨湖遇到过的半兽人,要狰狞太多。 “弩箭准备。” 长生后军中。 脚踩强弩而起的弓箭手,单膝跪地,端弩斜指阵前。 高举吴钩的下级指挥官。 望着冶鸟上的令旗变幻。 狠狠挥下吴钩。 噌地一声。 变成成片的啸鸣。 黑压压的弩,铺天盖地。 “连环齐射,放。” 在下级指挥官的挥舞下。 弓箭手阵地,井然有序。 前排齐射,整齐转身,穿插到最后一排。 一排排,一列列,井井有条。 天上的弓弩。 竟连成黑压压的一片箭幕。 “战车中出。” 军列变阵。 前军盾牌分列出十来通道。 双匹战马拉拽的战车呼啸而出。 战车上,御手身前护盾,双手持缰。 左右各有长戈军士。 只是一瞬。 全身插满箭矢的半兽骑就与战车凶狠地冲撞在一起。 人仰马翻,车毁人亡。 双方以互相湮灭的方式,甫一接触,就各自损失惨重。 尸骨成堆,血流成河。 湮灭的地方,高速公路车祸现场一般。 不断堆积。 越来越高。 秦军战车。 悍不畏死。 明知车毁人亡。 依旧一往无前。 失去战车的秦马。 一跃而起,双足踏向半兽骑。 没了战马的御手,拔出腰间短剑。 砍向狰狞的兽腿。 战场中线上。 无时无刻,不在挥洒血雨。 秦军战车很勇猛。 奈何。 半兽骑兵。 不是人。 冷兵器时代无敌的大秦将士。 面对异世界的血影族半兽骑。 完败。 “骑兵出击。” 月小琉当机立断,挥舞令旗。 护卫长生军两翼的胡服骑兵。 是轻骑。 不是重骑。 面对能将战车撞得车毁人亡的半兽骑。 根本没有对冲的资本。 他们的任务,是狼群战术。 游弋在战场边缘。 以刀锋擦边的战术,抛射诱敌。 轻骑上的秦军,箭法超绝。 无一不是百步穿杨的佼佼者。 “变阵。” 长生军原地回旋,龟缩成数个防御小阵。 重盾在外。 长铍在内。 众将士猛喝一声。 压低身形。 肩抗盾。 冲撞的声音。 接踵而至。 半兽骑转瞬冲进长生军阵。 绞杀与反绞杀。 血腥上演。 被冲乱阵型的秦军誓死不退。 像石器时代围猎猛兽的先人一样。 以成倍的伤亡,分散合围。 短暂的第一波接触。 长生军就伤亡惨重。 月小琉等人不得不驱使冶鸟加入战局。 清脆啼鸣。 八只青黛色冶鸟。 势不可挡。 利爪撕裂半兽骑。 撒泼成片的血雨。 沉闷的步伐。 噬魂军全军冲锋。 密集的竖瞳雷电。 交织成电闪雷鸣。 天。 暗了又亮。 冶鸟全身淌血。 青黛色的鸟羽。 漫天飞扬。 像下了场变异的鹅毛大雪。 大雪变成雪雨。 雪雨变成……血雨。 惨烈的防守战。 长生军败了。 万余古秦士兵。 战至现在。 仅剩千余。 千余浑身挂彩的秦兵。 且战且退。 被逼入上柏村一角。 八只冶鸟。 也只剩下最后两只。 轰地一声。 奄奄一息的冶鸟砸进山林。 脑袋一歪。 发出最后的悲鸣。 月小琉疯了一样。 拖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小芭,小石,你们撑住,我带你们回古墓,我再复活你们一次。” 噗地一声。 月小琉身后那条被她降服的地龙。 齐齐断成两截。 一名四翼血影,挥舞三米长的大刀,将地龙一分为二。 他沐浴在血雨中。 毫无表情的眼睛,盯向月小琉。 “还我姐妹命来。” 月小琉面色凄然,抽出匕首。 却是划向自己。 喷薄而出的血。 撒成血瀑。 月小琉状若癫狂。 双掌捧住自己的鲜血,怒吼着拍向地面,“都给我出来。” 随着月小琉不要命地以血为祭。 苦竹嶂墓中墓下的那座祭坛。 疯狂运转。 铜柱带动的苦竹嶂。 似乎连山体都在转。 战场上。 所有死去的尸体。 诡异地蠕动起来。 血肉模糊中。 渐渐融合。 那种酸与怪物。 新鲜出炉。 吼…… 秦兵酸与怪物,半兽骑酸与怪物,血影族酸与怪物……还有冶鸟酸与怪物。 成千上万。 逆转了局势。 整齐划一,冷血无情的噬魂军。 渐渐陷入混乱。 这些完全不知死亡为何物的酸与怪物。 杀不尽,砍不完。 犹如从地狱深渊爬出的军队。 凶残地扑进噬魂军中。 那怕数十酸与怪物才能拼死一个四翼血影。 但是。 死亡的血影。 又成了酸与怪物。 三头六臂十二翼的血影酸与。 真的。 很强。 “小琉,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月小柒抓住月小琉的手,一颗药丸拍进她嘴里。 “起开。”月小琉抬头瞪一眼月小柒,眼睛充血。 月小柒毫不畏惧,固执地抬起月小琉的手,“你敢死,我就先一步死在你面前。” 月小琉双手一松,眼泪止不住往外涌。 她环视四周,泣不成声。 “不是你的错。”月小玖捂着左臂,一拐一拐地靠了过来。 “只剩小施和小丝儿了。”月小琉抱头跪地,痛哭不已,“堂主把长生军,交给了我,我就这样……没了啊,姐妹们,没了啊。” “她们与我们同在。”月小柒揽住月小琉的头,紧紧抱在怀中,抽泣道:“不哭,不能让敌人看我们的笑话。” “没错。”月小玖仰天捏鼻,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 她低头挤出一丝苦笑,“我们……可是,从未有过败绩的长生军啊。” “对。”月小琉狠狠抹掉眼泪,蹭地起身,“酸与军队,越战越强……” 滋……嗡……轰。 月小琉话音刚落。 战场上。 越战越勇的酸与。 被一滴紫血砸中。 这紫血。 瞬间放大。 威力巨大。 掀起巨浪。 撕裂了战场。 所有笼罩下的酸与也好,噬魂军也罢。 统统…… 汽化。 夸夸夸晶铠摩擦的声音。 再度响起。 没了酸与军队的千余长生军。 如同失去藩篱的羊圈中,待宰的羔羊。 第三百九十二章 地球人太凶猛了 “跪降不杀。” 喊话的噬魂军血影族,被月小玖甩出玉笛插爆了左眼。 “秦人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月小玖整了整衣裳,脸上的傲色丝毫不减。 千余浑身挂彩,身前受伤的长生军。 簇拥在五名神色孤傲的香主身后。 愤懑的神情。 攥紧武器的手。 不言而喻。 “那就去死吧。” 死音刚落。 尖啸的厉声就划破长空。 这声音。 惊雷炸响一般。 变成沉闷的轰鸣。 “这是……” 月小柒眼露骇然,茫然转身。 苦竹嶂山峰之上。 密集的炮弹。 呼啸而过。 轰轰轰……噗噗噗…… 爆炸声太过密集。 直接变成连响。 噬魂军阵地上。 眼花缭乱,闪瞎眼的蘑菇云。 爆炸声连绵不绝。 震耳欲聋。 山崩地裂。 无穷无尽的炮弹。 从不同方向,倾泻而来。 苦竹嶂后方。 成排的八发装phl-191远程箱式火箭炮发射车。 璁璁璁…… 连续喷吐。 声威震天。 战场的另外一侧。 99a主战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 集群齐射。 千发齐鸣。 冰雹一样,砸进噬魂军的阵地。 高空之上,雷鸣轰隆。 一架轰-6k,呼啸而过。 一枚加装钻地弹头的kd88巡航导弹。 精准落入船舱。 来了个内部大爆炸。 那艘堪比苦竹嶂大小的陆地战船。 直接支离破碎。 炸得粉身碎骨。 蜂巢式武装无人机。 呼啸而过。 盘旋在长生军的头顶。 对着残存的噬魂军火舌喷薄。 哒哒哒…… 滚烫的黄灿灿的弹壳。 在长生军的头顶。 下起了绚丽的金黄雨。 瀑布一样的雨帘。 隔绝了阵地。 一面残肢断臂,犹如地狱。 一面温暖如阳,宛若天堂。 月小琉等人眼神复杂地伸出手掌。 任由带着温度的弹壳从指缝滑落。 “原来,他们一直没有下死手。”月小柒嘀咕着,看着在风暴中解体的那艘庞然大船,似乎看到了解体的苦竹嶂。 “这才是后世军队的真正实力吗?”月小玖不敢相信,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打败无敌长生军的噬魂军,竟然分分钟,就化作齑粉。 那如果对敌的是长生军? 月小玖不敢相信,只能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呼吼……呼吼……” 普通的秦军,振臂高呼。 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 只觉得。 这震耳欲聋的轰鸣。 很解气。 与有荣焉。 恨不得化作其中一颗炮弹。 狠狠地撕碎敌人的身体。 “是师兄吗?” “嗯,可能是学长吧。” 两个不同的称呼,都指向同一个人。 韦世强和范晓红,相拥而泣,喃喃低语,“不用死了,活着……真好。” 有的人能活。 有的人却只能死。 譬如。 那个只有名字,脸面貌都还没有见过的龙庆阳。 就死得很憋屈。 他是被噬魂当做挡箭牌炸死的。 连带着他卑微的理想。 死得。 尸骨无存。 第一波火箭弹洗礼。 噬魂就已预感不妙。 那种从未有过的惊心。 是身为强大的八翼时候的自己都没有体验过的。 噬魂第一时间。 就将龙庆阳挡了出去。 在战船解体的瞬间。 噬魂更是魂魄都在颤抖。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让他本能地想逃。 他觉得逃还不保险。 噬魂当机立断。 身后四翼齐断。 以燃烧魂血、寿元为惨重代价。 终于亡命逃出。 噬魂全身残缺不堪。 枯萎的皮包骨。 残破得不成人样。 他身后仅剩双翅。 高高低低,跌跌撞撞,艰难飞行。 瘦弱干枯的身体。 在漏着风的残翅下。 就像一只喝醉了酒,被火烤过的蝙蝠。 紫血流淌。 半空溅落。 砸出偌大的坑洞。 他已控制不住能力的流逝。 他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骇然。 这种从未见识过的威力。 让噬魂很慌。 那种让他很心惊的威力。 那种堪比八翼君王全力一击的威力。 让他很迷茫。 虫族大陆…… 除了巅峰状态的自己和鬼道君王。 什么时候…… 出现过这等恐怖的战力。 噬魂只想逃。 他要逃进屠虫谷。 那里有血池。 有以虫族为生命本源建造的血池。 可以让自己恢复的血池。 该死的鬼道。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所以才先一步回了神主城闭关。 噬魂很不甘。 也很憋屈。 他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就让噬魂军几乎全军覆灭。 “还有,我还有。”噬魂喃喃低语,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带着颤音,“屠虫谷,还有三分之一的噬魂军,我还能再战。” 他心急如焚,不断提升自己的速度。 噬魂时不时抬头瞄一眼。 生怕那种怪异的破空声再度传来。 他在抬头瞄天。 天上也有无人机在瞄他。 噬魂浑然不知。 飞临山涧,刚想喘息一下。 那种该死的尖锐呼啸声。 突兀袭来。 噬魂大叫一声。 魂都差点吓没。 抱着脑袋。 亡命狂奔。 身后的山涧。 爆起炸响。 威力其实并不大。 但。 噬魂根本不敢回头看。 那种声音。 在他耳中无限放大。 如同催命符一样。 噬魂胆战心惊。 埋头鼠窜。 飞了又落。 落了又起。 不断变幻着方位。 他犹如杂耍一般的身姿。 在天上的无人机看来。 一览无余。 无人机戏耍着噬魂。 每每在他的速度刚刚出现递减的趋势。 就突突突扫在他的身后。 噬魂根本没有闲心去想。 是不是可以反击。 他被吓破了胆。 明明只要锁定无人机。 身为最强六翼的他。 一滴紫血就可以洞穿无人机。 噬魂被巡航导弹那一击。 吓得想当然地认为。 所有那种尖锐的声音。 威力都是相同的。 他觉得。 自己被一名八翼君王级别的强者盯住了。 这个强者想要虐杀自己。 就像当初自己虐杀虫族大陆上的那些牧羊一样。 噬魂想当然地觉得,强者的恶趣味都是一样的。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是八翼噬魂君王,我是最强六翼噬魂君主,神主复苏,我还能重回巅峰,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到屠虫谷。” 噬魂的精气神,凝成执念。 他要拼着最后一口气。 回到屠虫谷。 “到……快到了。” 眼中的雄关,依稀出现在噬魂眼中。 他的脸上终于起了血色。 噬魂猛提口气。 刚要高呼开门。 就被城门上三个大字,惊得跌落在地。 那股强提的精气神。 瞬间泄气。 噬魂瞳孔放大。 满是不可思议。 “望风城。” 第三百九十三章 图谋望风城 噬魂长大嘴巴,低语变成歇斯底里的怒吼,“怎么会是望风城。” “赫赫赫,欢迎来到虫族主城,望风城。” 阴冷的笑声,犹如来自地狱。 贾行云站在城头上,面色阴沉。 呼啦啦。 数不清的促织牌图腾的旗帜。 突兀出现。 山呼海啸的虫族在城头涌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 噬魂望着变幻大王旗的城头,咆哮道:“我的噬魂军呢,不可能,你们这些臭虫,不可能。” “噬魂,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竹凌云、竹飞飞、竹青、木森等人出现在贾行云身后。 将噬魂军的黑魔法军旗撕成碎片扔了下去。 重兵把守的屠虫谷怎么就被虫族占据变成了望风城。 我们把时间往回收一收。 收到那艘与苦竹嶂差不多等高出现的陆地战船,出现的时候。 苦竹嶂的长生军陷入苦战。 柳昌运排兵布阵,紧急支援。 而贾行云早已离开作战室。 他黑洞闪现,不断瞬移。 先在雪山附近找到了竹飞飞等人。 竹飞飞带着贾行云到了虫族部落紧急迁徙地。 “什么?” 竹凌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错愕地掏了掏耳朵,面露不可思议,声音颤抖道:“你再说一遍,攻打望风城?” “不是攻打。”贾行云露出不可言明的微笑,窃笑道:“准确的说,是收回。” “望风城,雄关天险,不仅有噬魂军驻守,城中还有几十万的血影族人,我们几个全民进阶的虫族部落,人数加起来,也才五万,怎么智取?”竹凌云眼眉拧成一朵花,怎么舒展也舒展不开。 “就是,我是看在老竹的面子上,才答应联合生存,没有去自杀的道理。”一个长相粗狂,六手六足,手足三关节,看着很别扭的人出言反对。 “这位?”贾行云好奇地打量这个长相怪异的人,疑惑道:“也是虫族?” “界虫部,界不显。”竹凌云有些心不在焉,索性指着另外几人一一介绍,“沙虫部,沙京基。象甲部,象长宁。” 沙京基,长得……唔…… 身材矮小,只到贾行云膝盖位置,头尖很发达,余下几乎蜕化成一团。 象长宁,身材魁梧,身宽体胖。 耳朵蒲扇那么大,最显眼的当属拖到胸口的象鼻。 沙京基和象长宁属于脾气不太好的两位。 完全没给贾行云好脸色。 “如果你不是我们虫族图腾拥有者,就凭你想要拉我们去送死的行为,我恨不得撕了你。”沙京基双手托着尖尖的头,一下又一下往上顶,故意把尖尖的地方,对准贾行云的小老弟。 贾行云脸皮抽了抽,还没反驳,就被竹飞飞呛了回去。 她身上的鳞纹无风自动,冷眼道:“侮辱帝君大人者,我不介意卸下他的脑袋。” 咯吱咯吱捏拳的声音响起。 竹青和木森不由分说,坚定地站在了贾行云身后。 “老竹,你管不管,你个族长的位置让外人占了?”象长宁吧嗒甩鼻,将象鼻搭在肩上,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死死地盯住贾行云。 贾行云属于那种,你对我客气,我对你更加客气。 你要是对我甩脸色。 那对不起。 爱谁谁。 “别怪我说话难听。”贾行云冷笑一声,“窝里横你们虫族倒是挺能耐,一提到血影族就怂了?” “望风城现在叫什么?叫屠虫谷,什么意思不用我明说了吧。”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早就望了祖宗的荣光吧。” “行,你们爱藏在地下,过永无天日被奴役的生活,你们随意,我还不伺候了。” 贾行云拔腿就走,被心急的竹飞飞死命拉住。 “族长?”竹青脸色发青,狠狠跺脚,地都给他跺裂开来。 “别别别,大人,我们不是在商量吗。”竹凌云赶紧拉住贾行云,转头朝另外三人道:“别的不说,界柱修复,你们是不是沾了光,怎么,占了便宜,不出力?持有神界图腾的大人,就是帝君般的存在,你们不是忘了祖训吧。” “我们……”界不显迟疑地看了另外两人一眼,见两人朝自己使眼色。 他狠狠咬牙,抱拳低头,不敢看向贾行云,“请出示图腾。” 原来结症在这里。 贾行云暗呼一句:早说嘛。 贾行云不再言语,连骨钱令都没有旋出。 他心随意转。 骨钱令纹身透体而出。 状若神虫,擎天咆哮的促织牌图纹。 渐渐在他胸际清晰。 噗通噗通噗通。 界不显、沙京基、象长宁跪倒在地,双手虚捧促织牌,老泪纵横。 贾行云好一阵拉扯。 总算把这哥几个拉了起来。 身份坐实。 贾行云明显感受到几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完全是那种惟命是从的感觉。 贾行云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地掏出平板电脑。 把发生在苦竹嶂的战事,和望风城内的高空监视画面展示了出来。 “嘶……” 不断倒抽凉气的声音。 木森第一个没忍住。 眼睛冒着金星,嘴角流着哈喇子,情不自禁就把手伸向了平板。 啪地一声响。 木森的手被竹飞飞拍了下去。 木森吸嗦一声口水。 眼中尽是爱慕。 “我……”贾行云不想解释那么多,尽量用虫族人能理解的话术,向目瞪口呆的几人阐述。 “我的亲卫,嗯,你们这样理解就可以了,马上就可以歼灭这伙噬魂军。” “至于城内的噬魂军,我有方法可以将其引出。” “此时的望风城,如画面所见,其实很空虚。” “我……我的亲卫可以用一种……呃……铁鸟,悄无声息地运送你们潜入进望风城。” “当然,我知道你们三阶虫变能飞,但是数量有限,我的……铁鸟,能无视虫变等阶,肚中能藏成百上千的人。” “到时候,趁城内空虚,大家里应外合,取了这城,将虫族的旗帜插满城头,岂不快哉。” 贾行云的话,虫族的人,一时很难吃透。 但是最后那句话,正好挑动了他们的神经。 “屠虫谷。”竹凌云咬着腮帮狠狠捏拳,恶狠狠道:“是时候洗刷掉这个侮辱性的名字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用现代热武,武装虫族 当两架运—20出现在虫族人面前时。 那种让他们头皮发麻的震撼画面。 估计这一辈子,他们都不会忘记。 竹凌云、象长宁的部落,几乎全族上了飞机。 界不显、沙京基的部落。 贾行云另有打算。 飞机中。 不仅有大口径重狙,反坦克炮,还有04a型步兵战车,07式122毫米自行榴弹炮。 除了一时半会教不会的精密重装。 虫族部落的人,人手一门老式的双轮山炮。 木森都不用吸气,举起山炮玩具一样在肩上抖来抖去。 竹青则是看上了步兵战车。 他好奇地试了试,竟然一把就轻松举了起来。 联合行动的促织卫惊讶于虫族人的力气。 虫族人也惊讶于这些在平板画面中轰得噬魂军,溃不成军的铁疙瘩。 贾行云老早在脑海中歪歪的画面终于实现。 看着穿戴一新,把玩山炮爱不释手的虫族们。 贾行云的恶趣味得到深深的满足。 两架满载全副武装虫族士兵和促织卫的运—20。 穿云过峰。 绕到望风城的大后方。 望风城。 其实不单单是一座城。 而是横在南北山脉之间的一道关隘。 山脉南北,宛如两个世界。 北部地区,不仅有数座城池。 还有数不清的大小村落。 靠近望风城北部郊区的方向。 就有一座叫青山坪的村寨。 这个村寨的人。 清一色被锁住灵脉的虫族。 像牲口一样被豢养着。 活着的时候被当成采矿的奴隶。 死了。 被当成血影族的肉材。 看守村寨的人。 是一群普通的血影族。 普通到连血翅都没有。 普通到。 突袭的虫族大军攻进村寨的时候。 到死。 整群人。 都是懵的。 成百上千年。 血影族的意识里。 虫族都是卑微的口粮。 什么时候见过口粮暴动? 暴动的虫族很血腥。 竹青轮着自行榴弹炮炮筒,当铁棍子一样,咚咚咚地砸着死的不能再死的血影族。 被奴役得不成样子的虫族。 面对同族的暴动。 也是懵的。 近乎麻木地看着血影族的死亡。 他们的眼中。 无欲无求。 甚至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直至那个男人。 那个放大促织牌,虚空浮现出图腾的男人。 那种血脉中的记忆。 那种灵魂中的烙印。 那种渐渐苏醒的认同。 奴役的虫族们。 放声大哭。 肆意大哭。 最终化作悲天的愤怒。 灵脉得以解锁的虫族奴隶们。 胸膛挺了起来。 有种叫希望的大火。 在心田熊熊燃烧。 在图腾的护佑下。 甚至很多解锁灵脉的虫族奴隶。 原地虫变进阶。 破壳的声音不断响起。 贾行云惊讶于这个种族的韧性和强悍。 这种种族天赋。 可想而知。 虫族大陆。 在那个辉煌的年代。 是怎样的无敌存在。 为了切断望风城与北方的联系。 虫族大军化身若干小队。 在北郊拉开了一张梳理网。 数个奴隶村寨得以解放。 虫族小队的规模也越来越大。 等到望风城里的血影族军队有所察觉。 已经。 太晚了。 被贾行云挑选精英武装成机械化部队的虫族分队。 围点打援。 高速在各个村寨间支援。 清一色二阶虫变的虫族分队。 单个实力就可以战四翼血影。 有了各种热武器加持的个体。 拿山炮当枪使的个体。 其强悍程度,远远超越这个大陆的认知。 血影族小队人还没见着呢。 噼里啪啦的炮弹就砸冰雹一样落了下来。 晕头转向,搞不清状况的血影族。 很快就被扛着山炮呼啸山林的虫族瓜分了。 呼啸的虫族。 远远看去。 只能用丢盔卸甲来形容。 丢下满山的武器装备。 扑进血影族小队,暴力对轰。 “真是……” 贾行云看得直捂眼,不忍直视。 那个贬义词怎么说来着? 沐猴而冠。 这么好的家伙什不用。 偏偏还要用拳头。 “帝君大人。”竹飞飞护佑在贾行云左右,看到贾行云的表情,望向战场,会意笑道:“虫族被奴役太久,也压抑得太久,只有通过这种看似残忍的方式,才能洗刷心中的怨气。” “理解,理解。”贾行云摊了摊手,无奈苦笑道:“好在大家终于不将山炮当铁锤用,冲锋之前还知道先来一轮炮弹洗礼。” “慢慢来,有了这种神兵,收复望风城,踏碎神主城,指日可待。”竹飞飞看贾行云的神情,愈发敬畏了。 帝君大人亲卫用的神兵。 连她这个四阶虫变的高手都心惊。 那种叫什么来着? 电磁炮? 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竹飞飞不敢确定。 反正那炮怒吼的威力。 比自己化形神虫,虫吼的威力还要巨大。 要是有数不清的这种神兵,轰击望风城? 竹飞飞瞳孔发散,脑海中尽是那种震撼的想象画面。 “这边交给你了。”贾行云拍了拍手,身前一道黑洞。 他钻入黑洞,又探头出来,加补一句“按照计划,看我信号弹执行”。 看着贾行云消失在黑洞中。 竹飞飞更加笃定他就是虫族的未来。 时空穿梭啊。 这可是帝君级别才能拥有的大神通。 原地消失在望风城北郊的贾行云。 再出现。 已是望风城南边的林子。 血鸦笛不断加持下。 他摇身一变。 一具血鸦分身出现在他身边。 这具血鸦分身。 看不清面貌。 就像一具血色的人形粗坯。 贾行云抱着手臂,绕着粗坯琢磨一阵。 螺尾咬幻颜变色的能力又加持在粗坯上。 一个颜色的粗坯开始慢慢变得立体起来。 贾行云眯着眼睛,比划着粗坯的大小。 开始给粗坯塑性。 随着对细节的把控。 一具骨瘦如柴的血影族出现了。 这具血影族。 徒有其表。 没有灵魂。 呆滞的目光,双眼无神。 “差不多了。”贾行云拍了拍手,转到血影族的身后,卸去两翼翅膀。 血鸦分身,控魂入体。 配合螺尾咬对外形的细节把控。 拥有贾行云意识的血影族。 苏醒了。 贾行云真身再度消失。 分身抖了抖六翼血翅。 眼神带着孤傲。 浑身充满煞气。 时不时掩嘴咳嗽的噬魂。 出现了。 分身舔了舔唇,现出一抹嬉笑的神情。 风驰电掣地冲向望风城。 第三百九十五章 分身引诱,埋葬噬魂军 “速开城门。” 人未至,声先到。 噬魂外貌的贾行云分身转瞬出现在城门下。 “君主大人。” 城门守卫忙不迭是,推开城门,堆起笑脸,正要阿谀奉承。 却是一阵轻风。 他眼中的噬魂君主。 又消失了。 望着消失的噬魂。 守卫摸了摸头,后知后觉嘀咕道:“君主大人不是带着噬魂军出征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 “你懂个屁。” 另外一名守卫斜眼瞪了对方一眼,傲色道:“你是城卫编制吧,这都不懂?” “你就懂了?你不就参加了一次噬魂军的选拔?还不是被人刷了下来。” “那也比你强,你连选拔的资格都没有。” 两个守卫互相呛白,各自吹嘘。 完全就没把为什么噬魂会一个人回来当做一回事。 在他们眼中,最强六翼君主,噬魂大人。 是自己这些城卫不可揣测的无上存在。 贾行云早就对无人机拍摄的望风城了然于胸。 他一路畅行。 直接昂首阔步进了噬魂军驻地。 “君主大人?”一名噬魂军六翼血影,看似谦卑,语气却提出质疑,“全军开拔?我没有听错吧,我噬魂军自驻军屠虫谷以来,从未有过敌手,何况大人带三分之二的精锐已经出城歼敌,现在何故……” “嗯?”分身猛地瞪眼,语气阴冷道:“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不敢,大人。”六翼血影垂下脑袋,微微躬身,“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分身把噬魂的神情刻画得淋漓尽致,阴森森说道:“你是不是想取代我,统领噬魂军?” 六翼血影垂首下,凌厉的眼神,稍纵即逝,还想争辩,就被分身挥手打断。 “来人啊,把这个藐视上官者拉下去,砍了。” 呼啦啦涌进一群晶铠军士,毫不犹豫扑向六翼血影。 “君主大人。”六翼血影不断挣扎,高呼要一个解释。 他不敢反抗。 血影族等级森严。 以血翼为尊。 数量的多寡,就是权力的象征。 也是实力的象征。 “谁还要解释?”分身环视一周,数名对视的噬魂军将官低下头去。 “我噬魂的封号,就是最好的解释。” 分身张扬跋扈,把一个从八翼跌落六翼,心中充满暴戾的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 “全军开拔,随我驰援前军。” 分身大手一挥。 剩余的噬魂军,轻装整军,迅速出城。 得知“噬魂”返回城中的城卫统领,早已恭候在城门瓮城内。 他谨慎地拦住分身,汇报道:“北郊出现不明轰鸣,疑似爬虫暴动,卑职派去的人,久不见报,望君主大人调拨噬魂军……” “废物。”分身端了一眼统领,怒喝道:“区区锁住灵脉的爬虫你都解决不了,要你何用?来人啊,拉出去……” “大人,砍不得。”噬魂军中自有六翼悄悄压低声音提醒,“这人以前是鬼道大人的近卫。” “噢?”分身拔高声音,指着统领道:“那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城门卫我看久疏战事,站都站不稳了,拉出去操练操练。” “城门卫?”统领脸皮抽了抽,有些疑惑地瞄了分身一眼,被他凌厉的眼神盯得赶紧低头,“城门不用守了?” “我此次率军出击,荡扫一切敌,有我噬魂军在,屠虫谷何曾有失?倒是你城卫军,区区爬虫奴隶还要用我噬魂将士,怎么滴,仗着鬼道大人撑腰,使唤我?” 统领当即跪倒,汗流浃背,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这顶大帽子,扣得他胆子都快吓破了。 “行了。”分身语气一缓,放低姿态,走到统领身边,将他慢慢拉起,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也是为你好,你的位置想要往上挪,军功是最好的政绩。” 感受到“噬魂”的点拨。 统领如释重负。 他恍然大悟,一脸明了,“谢君主大人提携,我知道怎么做了。” “嗯,很好。”分身故作高深点点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赶苍蝇一样的动作,却是让统领甘之如饴。 他直接撤走城门卫,亲自带队,往北郊扑去。 “血影族固化的阶级观啊。”分身摇了摇头,心中腹议,“腐朽且落后,不过,正合我意。” 带着最后的噬魂军开拔的分身。 穿林过河。 来到一处山谷。 前军未出,后军刚进。 震耳的爆炸声,突兀响起。 放置在山体两侧的定时炸弹,轰山裂石,轰隆大塌陷。 仓惶迎战的噬魂军,人仰马翻,刚想飞身。 铺天盖地的手雷就从两侧砸了下来。 血肉交织的半空,饶有幸运的噬魂军,又被数不清璁璁璁冒着白烟的火箭筒,射了下来。 天上数架无人轰炸机呼啸而过。 地面地雷陷阱,子母连环雷,穿甲爆破弹,迫击炮齐鸣。 只炸得噬魂军,血流成河,尸骨成堆。 “君主大人,君主大人。” 凄厉的惨叫。 噬魂军心中的战神噬魂君主大人,居然毫无还手之力,直接溃散。 主官阵亡。 军心涣散。 噬魂军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前所未见的热武,震耳欲聋的爆炸。 撕裂着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噬魂军人的身体,也在撕碎他们的信心。 他们的主心骨“噬魂大人”。 这个时候正半蹲在山谷一侧,肩抗反坦克炮,璁璁璁愉快地往山谷投穿甲弹。 “密度不够,衔接起来,手雷不要停。”贾行云怒吼着,六手六足的虫族界虫部,人手几箱手雷,玩杂技一样,数个手雷一起扔。 头尖发达的虫族沙虫部,身材矮小,负责搬运各色炮弹,流水式作业,快得犹如按了马达。 促织卫负责高精尖的炮火支援。 各种威力巨大的炮弹,不要钱一样从天倾泻。 每一组火炮周围,还有界虫部和沙虫部的人。 这些异世界的虫变进阶者,力大无穷。 一旦各种设备因为后座力发生偏移。 就第一时间调整方位。 有了他们的配合。 促织卫根本不用担心,坐标有太大的偏移。 开炮,开炮,不断的开炮。 炮膛都红了。 山谷直接被填平。 最后这点噬魂军。 被贾行云分身引诱,直接全军埋葬。 埋葬了噬魂军的埋伏部队。 虫族两部的人,轻松地扛起需要牵引车才拉得动的火炮。 马不停蹄。 随着贾行云冲向望风城。 一发信号弹打上天。 北郊的虫族部队发起冲锋。 而南面。 望风城头。 寥寥几名城门卫。 眼睁睁地看着一柄造型奇怪的大剑,削去了自己大好的项上人头。 第三百九十六章 虫族炼狱,不死魂军 贾行云一脚踹断城头的黑魔法旗帜。 把一杆绣有促织牌图腾的旗帜插了上去。 迎风招展的图腾旗下。 贾行云单膝跪地,单手背后,双指斜斜指天,怒吼一声“攻城”。 “收复祖地。” “冲啊。” “为了虫族的自由。” 城外的虫族群情激奋,蜂拥而至。 三阶以上能飞的,直接越过城墙,扑进城中,见到血影族的人就下死手。 不能飞的,涌向城门,将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越来越多的虫族,攀墙而上,兴奋地从城墙上跳进城内,眼中满是暴戾的血色。 数条庞大的五彩虫,城中钻地而起。 炎弹四射,倒楼塌屋,火光冲天。 呼啸而过的武装直升机,密集的火力掩护。 但凡有冲上天的血影族,都被数枚空对空导弹锁定。 璁璁璁的导弹发射声。 天空下起了血影族的饺子雨。 有胆敢冲向武装直升机的血影族,往往会被三阶虫族合围。 没了噬魂军护佑的望风城。 城中的血影族,完全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 零散的强者。 被成百上千的虫族,一拥而上,瞬间分尸。 北郊方向,竹凌云、象甲虫部落,还有成千上万解放的虫族奴隶,同时攻城。 带着城门卫,妄想建立军功的城卫统领。 非常悲催。 遇到了眼下虫族仅有的两名四阶高手竹凌云和竹飞飞。 只是一个照面。 竹飞飞就削掉了统领的首级。 竹飞飞身在半空,提着统领滴血的脑袋,朗声高喝,“今日不要俘虏,虫族的屈辱,就用血影族的血来洗刷吧。” 杀红眼的虫族,魔兵下凡,冲进城中,屠城。 南北夹击。 残忍横推。 杀声震天。 数不清的虫族,直接亮出本体。 望风城内。 甚至每一处建筑。 都成了虫族发泄怨气的道具。 这成了一座血染的城。 紫色的血。 还有沐浴紫血状若癫狂的虫族。 很多虫族,杀得手脚麻木。 杀着杀着。 就哭了。 贾行云沉默地在残破的街道游走。 脚步沉重。 目之所及。 残垣断壁。 战火焚烧的痕迹。 还很新鲜。 脚下的血。 粘稠的一层。 提起的脚底。 似乎都带着怎么扯,都扯不断的血丝。 战争是残酷的。 那怕血影族再怎么该死。 这望风城中。 依然有数十万的血影族平民。 面对陷入癫狂状态,屠城的虫族。 贾行云没有阻止。 他也阻止不了。 千百年被血影族当做奴隶和口粮的屈辱。 身为现代人的贾行云。 体会不到。 假设某一天。 地球上的猪,开了智,揭竿而起,把屠刀举向了人类。 它们的愤怒。 或许。 就是眼下的虫族吧。 看着追杀着零星血影族的虫族。 贾行云麻木得就像一个过客。 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直至。 一名护着孩子倒在自己脚下的血影族。 贾行云阻止了。 他救了那个浑身颤抖的孩子。 这个满眼写满恐惧的血影族。 看上去,还很稚嫩。 普普通通,连身后的血翅都没有张开。 他脏兮兮的身上。 满是污秽。 匍在尸体身边。 谨慎看向贾行云的眼中,写满憎恨。 没有一个战争是正义的。 贾行云叹息口气。 蹲下身。 还未开口。 这名年幼的血影族就突兀暴起。 张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那稚嫩的脸庞,嘴中满是锯齿的锋刃。 唰地一声。 人头落地。 贾行云沉默地看着倒下的血影族。 那种悲天悯人的心,逐渐沉落。 血影族。 一个以奴役万族、寄生而生的种族。 没有。 平民。 贾行云的心中。 泛起乏力的同时。 一股深深的疲倦感袭来。 他抬头远望。 城中蔓延大火。 这座镇压得虫族喘不过气来的“屠虫谷”。 被虫族发泄式地掘地三尺。 杀戮还在继续。 贾行云被一种压抑的气氛。 压得喘不过气。 他想吐。 心中有一股吐之不快的郁气。 似乎越来越浓。 轰隆巨响。 城中一处硕大的雕像轰然倒塌。 贾行云循声望去。 那里突起血浪。 血光冲天。 贾行云心中的郁气无限攀升。 那个初次进入虫族大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再度潮水般涌来。 “快救我”的声音,连成一片,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说不清有多少种声音,连成复杂的含糊不清的“快接我”。 “这是?” 贾行云望着那股冲天的血气。 血色萦绕下。 似有无数冤魂痛苦呻吟。 他原地消失。 出现在血气边缘。 低头只一眼。 倒抽一口凉气。 眼前一汪硕大的血池。 数不清的尸体。 沉浮其上。 这些尸体。 似乎并未死尽。 痛苦地呻吟着。 发出无意识的惨叫。 悲天痛哭。 无数赶过来的虫族。 匍匐在血池边缘。 眼球欲裂。 血池中犹如熬制炼油一般的尸体。 尽数。 虫族。 这是一方虫族炼狱。 是以虫族生命本源为原料的血影族血池。 各种铭刻黑魔法铭文的法阵。 让这些求死无门的虫族。 受尽折磨。 这一处血池。 浓郁的血气。 长年累月。 不知填了多少虫族。 难怪叫屠虫谷。 这是让虫族充满屈辱的地方。 冤魂一样的声音。 渴望死亡的声音。 冲击灵魂的声音。 一直以来。 贾行云听到的诡异声音的来源。 就是这个炼狱深渊。 看得哭得撕心裂肺的虫族。 贾行云感同身受。 他仰天长啸。 促织牌纹身应激而出。 遮天蔽日的促织牌。 悬浮在血池的上方。 蓊郁的气息,荡涤而下。 不断冲刷着血气的纯度。 犹如净化一般。 血气干枯着。 被黑魔法铭文阵锁住灵魂的虫族。 得以解放。 越来越多的虫族灵魂。 化作星星点点。 冲天而起。 “快救我”的痛苦呻吟,慢慢被“谢谢”的感激取代。 萦绕在促织牌上的星星点点。 化作一个个虚幻的虫族。 有的溃散了。 升入天际。 更多的却是涌进促织牌。 成为山川纹理图的一部分。 成千上万的虫族冤魂。 心甘情愿。 守护虫族的图腾。 他们的灵魂得以超脱。 成为不死不灭的虫族。 这才是促织牌,真正的控虫能力。 这才是真正的虫豸军团。 也是当年八方神界,虫族帝君得以傲视天下的。 不死虫族——魂军。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为什么骗我 促织牌不断净化。 血池终于归于平静。 暴怒的虫族。 将这里变成了屠宰场。 数不清的血影族。 被当做祭奠先人的祭品。 填满了血池。 而贾行云。 站在那座巨大的雕像下。 哭得稀里哗啦。 “神主,你竟然是血影族的神主。”贾行云看着残破的雕像,依稀可见的容貌,心如刀绞。 “怎么会是你,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贾行云喃喃低语,心痛得不能呼吸。 他揪着心脏的位置。 只觉天旋地转。 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 音容笑貌。 历历在目。 “是不是想要姐姐的大宝贝?” “嘻嘻,贾弟弟,让姐姐把一把,看看有没有长大。” “哼,敢看别的女人,脱光光,打屁屁。” “欺负我贾弟弟者,死。” “贾弟弟,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很爱很爱,好多好多爱。” “望着我……望着我……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现在的模样。” …… 所有的一切。 梦幻泡影。 在贾行云朦胧的泪眼中。 化作一个恶魔天使。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信。”贾行云捂着心口,噗地一声喷出大口的鲜血。 他对着那具残破的雕像,无力地拳打脚踢,怒吼道:“难道自始至终,你一直都在骗我?” “都是骗子,都是骗子。”贾行云怒吼着,悲恸得无以复加。 此时此刻。 他只想杀人。 “帝君大……” 唰地一声。 贾行云猩红着双眼,猛地抬头。 只吓得开口的竹飞飞,灵魂颤抖。 她似乎在贾行云的双眼中看到滔天血海。 “噬魂快到了。” 竹飞飞只觉得眼前一花。 贾行云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往城头的方向飞去。 “赫赫赫,欢迎来到虫族主城,望风城。” 阴冷的笑声,犹如来自地狱。 贾行云站在城头上,面色阴沉。 城门外。 是姗姗来迟的噬魂。 他望着变幻大王旗的城头,咆哮道:“我的噬魂军呢,不可能,你们这些臭虫,不可能。” “不可能?”贾行云面沉如水,心如死灰,声音嘶哑,“我也觉得不可能,想不通?那就……” 他猛地从城头跃下,凌空一道黑洞,消失的声音在噬魂背后响起,“那就死去吧。” 噬魂仓惶迎战。 全身冒烟。 一杆幡旗突兀出现。 数不清的冤魂骷髅,呼啸而出。 “魑魅魍魉,一力以破之。” 贾行云心中悲切,上来就是一击大招。 他的背后。 犹如实质。 一只栩栩如生的神虫,咆哮昂首。 汹涌的能量喷薄。 骷髅凌空溃散。 噬魂幡旗招展,遮天蔽日。 黑魔法铭文下。 一具小山般的狰狞骨架。 从天而降。 陷入愤怒情绪的贾行云,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啸天刚过,一击镇渊接踵而至。 恐怖的气息。 镇压万界的气息。 触天及地的一块天碑。 惊涛拍岸。 望风城。 在这座天碑之下。 犹如火柴盒。 噗通噗通的跪地声。 受不了这威压的虫族。 跪了一地。 暴风洗礼,威压倒卷。 无处不在,似又只针对噬魂的天碑。 拍天而下。 那个小山般大小的狰狞骨架。 触之即溃。 那幡旗裂成碎片。 噬魂狂吐鲜血。 跌落在地。 几乎被啸天和镇渊,抽空灵力的贾行云。 八脉启开。 八道犹如实质的流光,飞速涌进他的身体。 噬魂眼中的贾行云。 犹如巅峰状态的八翼血影。 “别过来,你别过来。”噬魂倒退着,竖瞳闪耀。 还没射出雷电之光。 就被贾行云蕴在拳头里的湮灭弹砸住眼眉。 噬魂顿时眼冒金星,稀奇古怪的液体,流得彻头彻脑。 “为什么骗我。”贾行云右拳出,左手拉住凌空倒飞的噬魂,又将他扯了回来。 “我……” 砰地一声砸地的声音。 噬魂虾米躬身,感觉肚子都被贾行云握起的双拳打穿。 “为什么骗我。”贾行云踏地顿足,意识混沌的噬魂被震得高高跃起。 咔擦声响。 贾行云手掌成爪,抓住噬魂的脊椎,猛地灌向地面。 “为什么骗我。”贾行云暴怒地一击腿鞭,抽得噬魂倒飞着砸向城墙。 贾行云后发先至,还没等噬魂砸进城墙,半空劈腿,将他抽向地面。 急速坠地的噬魂。 只觉身下又是一句让灵魂颤抖的“为什么骗我”。 他就被腾龙绞柱的贾行云踹向半空。 贾行云再度跃起,抽球一样将噬魂抽进城墙。 浑身散了架的噬魂。 被贾行云一拳又一拳,寸寸砸进城墙。 直至洞穿了城墙。 洞穿城墙的噬魂。 死都不明白。 自己什么时候骗过这个该死的恶魔。 “飞飞姐?”木森颤巍巍的,看了一眼浑身是紫血的贾行云,赶紧低头,“噬魂骗帝君大人什么了?” “不知道。”竹飞飞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感受到贾行云悲愤的气氛,她亦莫名想哭。 “帝君大人好强。”竹青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有点干痛。 “威武,威武……” 看到噬魂被贾行云活生生虐杀。 虫族山呼海啸。 “吼……” 一声沉闷的怒吼。 盖过了虫族的欢呼。 地动山摇的感觉。 犹如地震爆发。 突如其来的嘶吼。 似瞬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 那座半腰雪山的山峰。 突然大雪崩。 喷薄的冰寒。 凶猛大爆发。 声声龙吟刺破天际。 引发更大的震荡。 还未等众人弄清状况。 天空又下起黑雨。 云层倒卷。 黑云压顶。 电闪雷鸣。 一张丑陋的人脸探向望风城。 “是谁,令噬魂的魂火熄灭。” 这愤怒的声音,带着无穷无尽的威压。 直压得望风城的虫族,噤若寒蝉。 “鬼……鬼道,八翼君王。”竹凌云虽已虫变四阶,但是面对此大陆上,镇压得所有虫族喘不过气来的鬼道,还是心有余悸。 “是你爷爷我。”贾行云拖着噬魂的尸体,站上城头最高处,踩着噬魂的头,声音不大,“鬼道是吧,洗干净脖子,等着爷来取。” “是你?”硕大的人脸表情丰富,诡异一笑,溃散成云。 天空转晴。 犹雨过天晴。 贾行云心中一突。 鬼道那一笑什么意思? 貌似认识自己? 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动静。 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激情四射的文明火花 占据望风城的虫族。 一面在北郊建立庞大的防御阵地。 一面族人四散,在南方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联络其他的虫族部落。 短短数日。 成百上千的各色虫族部落,涌进了望风城。 推倒重建的望风城。 到处热火朝天。 一派欣欣向荣。 临时基地的人族大部队。 也同步驻扎进城。 各种大型建设设备海量投入。 现代科技文明和异世界文明的触碰,迸发难以现象的激情。 人类科学家在血影族搜刮的材料库中,发现许多新材料。 譬如那种晶铠的原料,就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矿石元素。 经过量子计算机的推演。 发现小小的指甲大小的矿石能量,竟然堪比一座中型火电厂全年运转,发的电能。 还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植物汁液。 提纯后,吸音效果,简直可以做到完美消音。 将其涂抹在狙击上,不用消声器,开枪无声。 数座实验室,一夜之间,拔地而起。 人类科学家。 熬夜熬得激情四射。 虫族中也不乏那种科技狂人的疯子。 两个世界不同思维的交流,往往都能给对方拨开乌云见日月的灵感。 有贾行云在。 虫族把人类当成自己人,没有一点心里负担。 至少竹飞飞等人认为,这些是帝君大人的亲卫,八方神界时代,八部众的存在。 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唯独有一群人显得格格不入。 那就是在最后关头被救下的长生军。 这群古秦人。 面对虫族热络的招呼。 谨慎中带着防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这些在那个时代征战天下的军人们。 现实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实在是应接不暇。 同为人族,面对专门负责他们物资的促织卫,长生军反而渐渐有了好感。 毕竟人家算是救命恩人不是。 “缺什么,和小刀说。”贾行云拍了拍欲言又止的韦世强,眼神却是望向低着头脚板蹭地的月小琉。 “学长,我……”韦世强深吸口气,刚想说话,就被一旁的范晓红打断。 “师兄,对不起。”范晓红抿起嘴唇,不敢与贾行云对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隔夜仇。”贾行云一手拉起韦世强,一手拉起范晓红,握在一起,“放在古代,我们三个,都是老师的亲传弟子,是当师兄的没有照顾好你们,才让你们吃了这么多苦头。” “哎~!”韦世强张了张嘴,化作一声叹息,望了一眼泛起微笑的范晓红,自己的脸上也泛起好久没有出现过的笑容。 “行了,安着,长生军相对于血影族来说,干净太多,有我在,不会让你们难过的。” “我不可能以你为尊。”月小琉涨红脸,憋了半天总算说出一句,“我们永远追随堂主。” 她支吾了半天,声音转小,“当然,还是要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贾行云完全不搭理她,转身面向月小柒,“望风城内,百废待兴,战地医院差个医术高超的全才,有没有兴趣?” “当真?”月小柒眼前一亮,郁气的脸色,瞬间换了神采。 “咳咳咳……”月小玖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压低声音吞着牙音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贾行云看一眼月小玖,总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是那种……怎么说呢? 看情敌的眼神? 贾行云噗嗤一声,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小柒,我们不去。”月小玖抱住月小柒的胳膊晃动着,剜了贾行云一眼。 “你不是自称乐师吗,我想举办一次人族、虫族大联欢,我差个……” “不去。”月小玖梗着脖子,神色傲然,被月小柒瞪了一眼后,才意味阑珊地往后指了指,“看在你救了我们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不过说好了,这事,你找我姐妹。” 月小施、月小丝儿联袂而来。 两人款款而至。 依足了古秦礼数,向贾行云行礼道:“公子请吩咐,奴婢等定当全力而为。” “停停停……”贾行云手掌盖指,指着两人朝月小琉望来,“你没告诉她们现在什么时代了吗,咱们不兴这一套。” “没来得及。”月小琉神色一暗,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 她乏力地挥了挥手,“你放心吧,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就算堂主在此,我也敢对你承诺,我长生军,不再与你为敌。” 她掩面仰天,鼻息浓重,半响放下掌,捏着拳头,眼神灼灼地盯着贾行云,“我只有一个请求,杀血影族这种事,以后请带上我们长生军。” “赵猛可是血影会的黑袍之一。”贾行云见月小琉神色复杂,给她先打了一剂预防针,“血影会与血影族脱不开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想好了再说。” 贾行云挥了挥手,转身就走,“我与赵猛必有一战,你们站在什么立场,我都不会怪你。” 看着贾行云的背影,月小琉下意识咬住了嘴唇。 告别长生军,贾行云一路晃荡。 发自肺腑的“帝君大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管虫族的人在忙什么。 只要看到贾行云。 无一不是眼神炙热。 “我真不是帝君啊。”贾行云摸了摸鼻子,内心腹议。 热火朝天的建设场地。 也有轮班休闲的广场。 两界的美食比拼正如火如荼。 人类的美食。 虫族绝大部分的人独爱烤串。 木森这小子啃着肉串,吃得嘴角兹兹冒油。 竹飞飞就喜欢喝珍珠奶茶,滋滋地用吸管嘬着珍珠,粒粒不落。 竹青还是喜欢吃虫子,蜘蛛烧被他一包包地往嘴里塞。 看得贾行云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帝君大人,来一包不?”竹青嘟囔着,晃了晃手中的蜘蛛烧,含糊不清地抹嘴,“撒了什么孜然粉,我地个乖乖,老有味了。” 贾行云呵呵一笑,丢给竹青一个白眼。 除了美味佳肴。 广场上。 人气最旺的。 还当属播放着电影的大投屏。 这种新奇的东西。 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虫族。 看着人头涌动的人群,贾行云有种电影下乡,家家户户搬着长板凳翘首以待的错觉。 第三百九十九章 半峰山下有龙渊 “啧啧啧,楼房可以建那么高哇。” “那个女演员真丑,介绍说是什么十大美女之一?” “就是,我喜欢那个男配,够阳刚。” “小鲜肉是什么肉?好吃吗?” “那个女配怎么那么讨厌,好想掰断她的脑袋。” …… 看着电影吃着瓜。 八卦的精髓被虫族的人掌握得淋漓尽致。 在场的人类被围在中间。 眉飞色舞地给这些听得津津有味的虫族科普什么是网红,什么是表演,什么是拍摄手法…… 轰地一声。 黑压压的脑袋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了看,又嘻嘻哈哈地转过头,“又实验失败了?哈哈,每天不听个几次响,我好像还睡不着。” 一派欣欣向荣。 接触着新鲜事物的人族和虫族,互相取长补短,每一天都激情满满。 看着这些前段时间还生活在血影族奴役阴影下的虫族,脸上绽放发自内心的微笑。 贾行云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笑,笑个屁。”柳昌运忙得焦头烂额,看着贾行云悠闲自在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牛气了,都成了虫族的救世主了,怎么滴,帝君大人,能否赏个脸,一起吃个便饭。” “大舅,瞧你这话说的。”贾行云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到柳昌运身后,捏着他的肩笑道:“我再怎么牛气,还不是你侄儿,别说吃饭,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少跟我嬉皮笑脸。”柳昌运手指虚点着贾行云的额头,正色道:“你让探查的事,有眉目了。” “查清楚了?”贾行云捏肩的手劲刚松,柳昌运哼哼唧唧地又指了指背。 贾行云很有眼力见的帮柳昌运捶背。 柳昌运装模作样享受一阵,这才转身,“竹凌云在等我们,一起合计合计。” 跟着柳昌运进入一排平房。 等待的人不仅有竹凌云,还有沙京基。 “帝君大人。”竹凌云、沙京基刚要起身,就被贾行云压手示意坐下。 竹凌云、沙京基对望一眼,沙京基先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沙京基展开一张彩色的卫星地图,指着上面的雪山道:“这座雪山,我们叫半峰,半腰之上,常年积雪,以前我们并没有注意,经帝君大人提醒,我派人探查过,底下,的确是地龙一族以前的禁地。” “沙虫部遁地功夫一绝。”竹凌云接过话题,“他们地下行走,如履平地。” 看着头尖很发达,余下几乎蜕化成一团的沙京基,贾行云点了点头,很理解竹凌云的话。 “帝君大人猜测没错。”竹凌云清了清嗓,脸色有些沉重,“下面果然是龙渊所在。” “这是我们的探测仪扫描的地下立体地形图。”柳昌运连接设备,投屏上出现一座立体剖析地形图。 “为什么只有一半。”看着明显只有上半截的清晰画面,贾行云不禁有些好奇。 “下面的磁场干扰极其强烈,信号完全扭曲。”柳昌运摆了摆手,“而且,越往下,温度越来越低,我们投放的设备,不是被吹出风口,就是失去信号。” 贾行云点着脑门,琢磨道:“地龙一族生活在熔浆岩底,被他们视作禁地的龙渊,却是寒冷无比,有点说不通啊。” “帝君大人。”竹凌云蹙起眉,回想片刻,“这其实与虫族大陆一段秘闻有关。” 贾行云见竹凌云望来,也不打断,点头示意他继续。 竹凌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摸着没毛的下巴,咂摸一声,“这就要从八方神界还未破碎时候开始说。” “相传,虫族大陆那时候,占据统治地位的,不是我们虫族,而是一群孽龙。” “地龙一族其实只是寄生在孽龙身上的伴生种族,差不多有点像我们身上的寄生虫一样,相伴相生。” “孽龙的首领,是一头强大的双头巨龙。” “传闻这双头巨龙,一头能喷龙炎,一头能喷冰霜,一个喷嚏就能引发火山爆发,或者冰雹降临。” “其强大无比,带领孽龙肆虐各方大陆。” “因为他们数量不出千,并没有引起神界帝君们的重视。” “直至有一天,血影族出现在八方神界,孽龙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与他们狼狈为奸,在神界的各个地方,建造黑魔法传送阵。” “帝君大怒,以天碑镇之,使其永世不得脱离深渊。” 说到这,竹凌云比划了一下,加重语气道:“有点像帝君大人在望风城使的那招镇渊。” “你是想说……”贾行云点着侧脸,龇牙道:“镇压龙渊的天碑,被我收了,深渊下的孽龙会脱困?” 竹凌云点了点头,“这也很有可能是,为什么地龙一族的火树银花林会异变的原因。” 他抬起头来,叹息道:“因为火树银花林,本就是帝君布下的连环封印。” 贾行云恍然大悟。 难怪当初攻击自己的火树银花,树根下会出现那种庞大的尸骸。 失去天碑镇压的龙渊。 火树银花林的封印效果大打折扣。 随着冰火龙息的加强。 松动的封印,造成了火树银花的异变。 这也是为什么,近日来,经常会听到能引发地震的龙吟。 “血影族还没有解决,又出来一群孽龙。”柳昌运手指点着桌面,嘴角扯出弧度,“要不要投两原子弹解决了。” 贾行云嘴角抽了抽,白眼快翻上天,“大舅,半峰离望风城不远,你准备把这一片变成不毛之地啊。” 柳昌运摊了摊手,示意:你行你上。 “我决定。”贾行云长长呼出一口气,道:“下去跟双头巨龙,接触接触,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什么怨也化解的差不多了吧,如果龙族能站在我们这一方,攻打神主城,又多了不少的把握。” “从地龙一族的偏执,加入噬魂军攻打苦竹嶂的长生军,就可以推断,估计被镇压深渊的仇,很难化解。”柳昌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不,还是算了,东风快递,一发入魂,永绝后患。” “龙巢诶。”贾行云挑了挑眉,给了一个柳昌运你懂的表情。 柳昌运掩着眼眉,垂首摇头。 难怪贾行云不同意自己的计划。 原来是打到了龙族财富的身上。 第四百章 困龙升渊龙族悲剧的开始 龙巢这种东西。 自古就伴随财富传说。 探穴掏渊,大发横财。 想想都刺激。 只不过,还没等贾行云组织人手进山掏龙窝。 半峰雪山。 熔岩喷薄,火山迸发。 遮天蔽日的火山灰。 混杂着寒气。 下起了泥雨。 那天气。 一会阴冷,一会炎热。 阴阳两重天。 令望风城的人。 苦不堪言。 吼…… 沉闷的龙吟。 越来越清晰。 龙渊深处。 铮铮铮的声音不断响起。 火树银花林。 灭了又起。 起了又熄。 稀薄的煞气。 渐渐浓郁。 幽暗的深渊下。 一半冰寒。 一半熔岩。 两对灯笼大眼,渐渐睁开。 粗重的鼻息越来越沉重。 成百上千条黝黑的“泥鳅”样的孽龙,轮番冲撞着头顶一块出现裂纹的庞大符文阵。 这符文阵法,天碑模样。 数不清的奇怪文字绞合成光影锁链。 纵横交错。 穿插进地底。 每一次地底震动。 锁链都会出现断裂,光影黯淡的情况。 失去天碑实体的封印。 符文阵法,犹如失去力量源泉。 难以为继。 “嚯……” 寒气逼人。 一道庞大的身躯地底翻身。 引发山崩。 “黄泉,我感受到了你的虚弱,桀桀桀……”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两声犹如千万年没开过口的低沉声响,嘶哑中带着死气沉沉的声音。 庞大的身躯。 双头龙身。 龙鳞簸箕那么大。 两颗头颅。 一头赤目。 一头冰蓝。 那颗赤目的头颅,明显萎缩,只有三分之一冰蓝大小。 冰蓝的头颅开口说话,声音带着悲愤,“困龙升渊,八方神界,准备迎接我龙九的怒火吧。” 赤目的头颅睁开眼,虚弱地朝封印的方向抬头,“还差一点,桀桀桀,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尝新鲜的血肉了。” “是啊,还差一点,就祭献你吧。”冰蓝头颅一口咬向赤目,囫囵吞枣。 “是啊,就差一点,就祭献我吧。”赤目神采飞扬,主动溃散。 一颗火红流彩的龙珠,出现在冰蓝嘴中。 他仰天咆哮。 冰蓝大嘴中,喷薄出炙热无比的本命龙息。 这龙息。 比之熔岩要猛烈千百倍。 不断冲击头顶的符文阵法。 铮铮铮的声音,密集响起。 犹如开锁拧锁匙的声音,连成一片片。 大片大片的符文溃散。 游弋在四周的孽龙。 迫不及待艰难往外钻。 “吼……” 清脆的龙吟。 深渊地底直透云际。 一条,两条,三条……不断有孽龙冲出。 轰然巨响。 阵法破碎。 深渊亦破碎。 短暂的稳定。 引发更加猛烈的爆炸。 一头缺了半颗头的冰霜巨龙。 冲天而起。 伟岸的身躯。 冲天倒卷。 卷着那座半峰雪山,箍得支离破碎。 “这山有罪。”龙九愤怒咆哮,风暴洗礼,漫天的冰寒,“这地有罪,这虫族大陆,统统有罪。” 龙九舔了舔唇。 望着远方的望风城,猩红的舌,垂涎欲滴。 他的眼中满是进食的。 龙九深深吸鼻,陶醉地呻吟,“啊,多么美味的味道,多么自由的呼吸。” “黄泉,卑鄙老儿,当年你带给我的屈辱,今天,我要你千百倍偿还。”龙九咆哮着,沐浴在天雷交织下,状若癫狂,“你给我出来,有种来战,有种来战。” “王。”有孽龙谨慎靠近,出言提醒,“你元气大伤,失了一半本命,实力大不如前,我们,还需蛰伏。” “蛰伏?蛰什么伏,当年的黄泉老儿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他卑鄙无耻,手段下作,怎么会将我等镇压,那天碑是我的,我的,你懂吗,是我的。” “黄泉老儿,你出来,与我一战。”龙九天上地下翻腾,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引发山川改道,河流断枯。 龙九喘着粗气,几欲冰冻百里。 他发泄一阵,庞大的身躯飞跃高空。 “望风城,嘿嘿,黄泉老儿,你不出来,我就吃掉你的子民。”龙九望天长啸,直指远方,“儿郎们,进食了。” 数百饥饿了成千上万年,憋肚的孽龙,山呼海啸,透过云层,呼啸而去。 咔擦。 龙九下意识张嘴。 锋利的龙牙上,一堆闪烁火花的破铜烂铁。 他呸地一声吐在爪子上。 望着这堆有部分能映照出他身影的“镜子”,好奇不已。 “什么东西,这么难吃。”龙九毫不在意,将高空侦查无人机捏得粉碎。 轰地一声响。 龙爪酥麻。 龙九心中一惊,抖了抖爪子,脑海中满是疑惑:这破铜烂铁,还能爆炸? 砰……砰砰……砰砰砰…… 龙九诧异地看到数不清的烟花,在孽龙群中爆发。 这些烟花,破不开孽龙的身体,但是对他们的翅膀产生极大的威胁。 数条孽龙的翅膀被烟花击穿,高空坠落。 “什么玩意?”龙九咆哮着,眼角闪来光芒。 他条件反射避让。 一条拖着浓烟的圆筒呼啸而过。 龙九盯着圆筒,正要追上去看个究竟。 那圆筒划出一道半弧,拐了弯朝他飞来。 “卑鄙的暗器。”龙九龙爪猛探,吧地一下就抓住了圆筒。 “切~!”龙九眼中不屑,这什么玩意,轻轻松松就给抓住了,手感温暖,冲击力不痛不痒。 危机感陡然加剧。 龙九竟不知这股危机感来自何方。 他仓惶四探,发现危机感来击爪中的圆筒时,已经太晚了。 轰隆隆。 红旗—17地空飞弹,大爆炸。 龙九爪中的圆筒,撕裂了龙九的爪子。 “吼~!” 痛呼中带着憋屈。 龙九抖着带血的爪子,痛苦怒吼,“望风城的蝼蚁,安敢伤我,儿郎们,给我焚了这城。” 呼啸而去的孽龙。 龙炎喷吐。 成百上千颗热浪滚滚的火球,劈天盖地,映红了半边天。 犹如世界末日前夕。 滋……滋滋滋…… 望风城中。 数不清火红的火鞭,扫向半空。 自动瞄准的防空炮。 密集的速射。 天女散花一般,半空全覆盖。 炮弹洗礼,交织成水泄不通的防空网。 龙炎火球。 凌空爆散。 天空下起火雨。 只浇得天地换了颜色。 望风城内外。 遭受波及。 起了火灾。 数量消防车穿梭在街道两侧。 人族开车,虫族端水枪灭火。 甚至有消防车过不去的地方。 两个二阶虫变的虫族。 直接抬起消防车。 跑得飞起。 第四百零一章 防空体系对龙息谁才是天空霸主 看书还可领现金! 月小柒挎着药箱,穿梭在战火纷飞的火灾现场,手法娴熟地救助伤员。 长生军在月小琉授意下,全员手臂缝制红十字,充当担架队,有条不紊地配合军医,在临时医院紧张忙碌。 虫族的炮弹运输队,行云流水,衔接起来,毫不费力。 竹青在火炮阵营,赤着胳膊,亲自操作着防空炮,怒吼着“来吧,吃爷爷一发棒棒糖。” “哥,那不是棒棒糖,是能每分钟发射1万发的11管30毫米机炮射速炮。” “你管我,爷喜欢。” 竹青回了顶替掉位置的促织卫一嘴,继续怒吼,“来吧,吃我万发棒棒糖吧。” 持续的炮火饱和封锁。 始终将孽龙压制在城外空域。 孽龙群损失惨重。 很多孽龙破碎了翅膀。 喝醉酒一般。 半空落下。 刚落地,挣扎着还未起身。 就被五彩虫拖入地底。 地底下,擅长遁地的虫族,蜂拥而上,咔擦咔擦大卸八块。 龙九冰霜洗礼,无尽的冰寒冰雹冰刃,切割着炮弹。 他浑身残破,龙鳞都脱落不少。 孽龙群面对集火的防空火力。 从未有过的憋屈。 龙九吃了大亏,终于明白这些飞来飞去的破铜烂铁,不能吃。 他引领孽龙群,不断拉高。 总算试探出防空火力的弱点。 火力再强。 也不能无限升空。 “儿郎们。”龙九满眼不服,看着身下爆炸的烟花,怒吼道:“龙族才是天空的王者,望风城的蝼蚁,终究被我们征服,拉高距离,等到对方乏力,就是我们的表演时间。” 天空震荡,震耳欲聋的轰鸣由远及近。 望风城中的炮火骤然停顿。 龙九眼前一亮。 挥动翅膀,正要呼啸扑下。 却是被那种空气刺破的轰鸣,惊得眼皮直跳。 他仓惶四顾。 目之所及。 并没有见到任何威胁。 只是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又是什么鬼东西啊。”龙九几欲抓狂,“轰隆隆的有完没完。” 龙吟阵阵。 声波激荡。 烦躁的情绪在孽龙群中蔓延。 望风城中。 几个偌大的莹白锅盘,对准了天空。 嗡地一声。 锅盘震动,四周的尘土都出现了巨浪。 天空中的孽龙。 顿时头痛欲裂。 超大功率超声波攻击。 不断调整着频率。 半空中。 呼呼啦啦。 又下起了孽龙雨。 “天上的人听着,束手……呃……喂喂……喂!”贾行云扩音器喊话,也不管孽龙听不听得见,只要全城的人听得见就行了。 “束……翅就擒,绕你们不死,我们优待俘虏,缴枪不杀,只要同意做我们的坐骑,百年后,还你们自由。” 贾行云又在歪歪了。 龙骑士的想法,想想都激动。 “该死的爬虫,高傲的龙族,怎么可能让人骑在背上,妄想,妄想。”龙九头痛欲裂,狰狞咆哮,小山般的冰川,遮天砸下。 “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分分钟就会灭族。”贾行云的话,让龙九怒火中烧,本命流转,龙息喷薄。 “风霜国度。”龙九张开大嘴,喝风呼啸。 半空中,寒风刺骨,望风城都起了冰霜。 城池的上空。 起了漩涡。 无穷无尽的冰刺。 遮天蔽日。 防空炮再度怒吼。 火舌喷薄。 双方在城池的上空,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溃散的冰刺,形成刺骨的冰雨。 刚经受火灾,热得出汗的望风城,转眼就陷入阴寒。 “不听劝,那就毁灭吧。” 轰隆的声音再度密集。 划破长空的轻烟。 从遥远的天际。 拖着长长的尾巴。 一波又一波。 数架歼-20,尚未出现在龙九的视线中。 就发射出霹雳空空导弹。 从下而上的炮火。 孽龙群还能飞高躲避。 而专为空战存在的第五代歼-20。 不用目视,就早已锁定孽龙群。 是无影无踪的歼击机厉害。 还是天空霸主龙族厉害。 霹雳导弹的轰鸣。 半空泼洒的龙血。 说明了一切。 “不可能。”龙九咆哮着,无论他怎么躲,都被锁定得死死的,“天空之上,我们没有天敌,这一定是黄泉老儿的卑鄙手段,和我一战,和我一战啊。” 龙九很憋屈。 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就被这种拖着尾巴的东西炸得浑身残破。 龙九很不甘。 被镇压龙渊这么久,用了半条本命的代价,终于脱困。 到头来。 尽是这样的结局。 “望风城。”龙九看着七零八落的孽龙群,恨得牙痒痒,“你给我等着。” “撤。”龙九憋屈地哼出一句鼻音,刚转身。 身子一热。 “王,王……”仓惶的惨叫,残存的孽龙瞪圆眼睛,盯着龙九,悲呼不已。 “……” 龙九低头看着漏风一样的身体。 那里瓢泼大片的血肉。 一个很规则的灼烧圆洞,竟然从肚子直透背部。 一道从望风城直达天际的透明光柱。 刺穿了龙九的身体。 嗡嗡嗡的声音。 不绝于耳。 那道光柱转瞬即收。 龙九脑子迷糊,脑袋一歪。 当空跌落。 数条孽龙飞到龙九的身下,驮着他庞大的身躯,不断下沉。 贾行云站在实验用电磁炮下,惊得合不拢嘴,“晶石提纯做能量,果然比电驱动强啊,要是搞成制式手持电磁枪,啧啧啧,人类的征途,必将是星辰大海。” 望着从天落下的龙九。 贾行云下意识舔了舔唇。 “该我们出手了。”贾行云搓了搓手,大手一挥。 身后是以竹飞飞和竹凌云为首的虫族精锐。 除了两人四阶,剩下的十来名虫族,尽是三阶虫变的强者。 “捉龙小分队,出发。”贾行云眼中冒着金星,直往孽龙群跌落的地方跑去。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身前黑洞连闪,无限瞬移。 “不要吃。”贾行云老远就开吼,指着吞噬孽龙尸体的五彩虫叫道:“要活的,死的也给我留下,科研好材料啊,不要浪费了。” “缴枪不杀。” 贾行云吼得荡气回肠。 指着围在生死不明龙九身边的数十头身上挂彩的孽龙。 “高贵的龙族,不向任何人屈服。” 孽龙咆哮着,群情激奋。 “是吗?”贾行云掏了掏耳朵,往后挥手,“加大麻醉剂量,扛下来的才有资格,做我们的坐骑。” 虫族高手们。 嘿嘿一笑。 人手一个爆粗的针筒。 第四百零二章 天碑真龙石 “你们……龙炎。”孽龙挣扎着,誓死不屈,咆哮着就要拼命。 “我看你们还是乖乖的。”贾行云淡淡一笑,身后天碑缓缓浮出真形。 “你……” 孽龙群看着那道熟悉得不再熟悉的天碑,瞳孔涣散。 那天碑见到孽龙。 直接应激而发。 符纹流转,活了一般。 斗大的虚形文字,不断绞接,化作条条光彩夺目的锁链。 还没触及到龙群。 孽龙就已俯首。 乖乖注射麻醉剂。 沉沉睡去的孽龙。 运往望风城。 龙九被单独关押。 身上的伤还被细心处理。 他的身上,贴满各种数据线。 小山一样的身体,被数根粗壮的合金柱禁锢着。 …… “龙渊之下的东西,认识不认识的。”柳昌运夸张地在贾行云身前比划,眉飞色舞,“装了足足上千辆重卡。” 他不等贾行云回话,转身就走,嘀咕道:“我要找国家要材料科学家,可以预见,科技大爆发的时代,即将来临。” 贾行云看着柳昌运暴发户一眼,熬红的双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贾行云转向有苏醒迹象的龙九,笑道:“别装睡了,败在高科技手里,不丢人,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败过。” 龙九眼帘翻了翻,鼻息浓重。 见龙九还在装,贾行云接着刺激,“我掏了你的老巢。” 龙九闷哼了一声,呼吸节奏开始紊乱。 “呀,龙渊竟然还有龙蛋啊,就不知是水煮蛋香,还是煎炒的好吃。” 龙九的呼吸都隐隐带着密集的哼声,鼻息之间,两条白龙,周边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哦,知会你一声,你手下的孽龙跟我们签了本命契约,成为坐骑了。” “吼……” 贾行云闭着眼,一颗喷着寒气的龙头,瞪着眼,死死地挤在合金柱上,恨不得吃掉他。 “看来你还蛮有活力嘛。”贾行云呼啦一把脸,打了个响指。 滋滋滋,电花四溅。 合金柱上强劲的电流,让龙九吃痛。 他远离合金柱,蔑视的眼神端倪着身前渺小的贾行云,“不可能,作为龙族的王,他们的生命印记在我身上,他们签了本命契约,我不可能不知道。” “是吗?”贾行云眼露讥讽,比之龙九更加蔑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可怜人,“可我有这个。” 贾行云身后天碑浮动,密集的文字上下浮沉。 “你……怎么是你,你不可能是黄泉,天碑真龙石怎么在你手里。”龙九当即陷入暴躁状态,瞪圆双眼,冰霜龙炎,冲撞着带电的合金柱,愤怒不已。 四周响起呿声,早就针对冰霜特制的气浪,冲刷着龙九。 他泄气一样,喷了好几次,龙息……被中和了。 “黄泉?真龙石?”贾行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黄泉是当初镇压你的那个帝君吧?真龙石,我看你是不是吐词不清,应该是镇龙石才对吧。” “黄泉,我跟你势不两立,你出来。”龙九陷入暴躁状态,不能自拔,凶狠地盯着贾行云,咬牙切齿,“小子,黄泉是你什么人,黄泉老儿呢,叫这个卑鄙的小人出来见我。” “我不认识什么黄泉。”贾行云摊了摊手,“现在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时代。” 他见龙九满脸悲愤,眼中尽是蔑视,补充道:“当然,如你所见,是比你印象中更加强大的时代,我……” 贾行云指了指自己,冷笑一声,“比帝君还要恐怖。” 龙九想到之前的遭遇,万般手段都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心惊的同时,信了三分。 他上下打量贾行云,眼神收缩,眼前这个人,他竟然看不透。 龙九沉思片刻,心情渐渐平复,内心升起复杂的情绪,有些不信道:“比帝君还恐怖?你是血影族神主烈焰女王那个级别的?” 贾行云心情微暗,脸上不着痕迹,当即八脉启开。 看着八道犹如实质的灵气灌体而入,龙九差点惊掉了下巴,“八脉之资,难怪败于你手,我堂堂龙族,输得不冤。” “我是天碑拥有者,听闻龙族留其名,才能获得冥冥之中的真龙认可,也就是说……” 贾行云盯着龙九的眼睛,嘴角一抹笑意,指着自己道:“也就是说,我现在是龙族的真龙天子,我不认可你们,你们就是无名的野龙。” “当初黄泉也是这么说的。”龙九怒目相视,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暴躁起来,“他以帝君之威,骗取我的信任,在真龙石上做了手脚,反逆铭文,将我全族镇入深渊。” “你们与血影族勾结,没要你命算便宜你们。” “勾结血影族?”龙九满脸嘲讽,哈哈大笑,突兀用头撞向合金柱,愤怒道:“好大的罪名,你没脑子吗,既然勾结血影族,黄泉为什么不杀了我们,而只是镇压。” 贾行云身形一顿,先入为主的观念,一直以来觉得合理的地方,现在细想,的确不合理。 龙九苦笑一声,又满脸鄙夷,“你绝想不到,当年我与黄泉兄弟相称,助他万族称雄,当年的他,还不是帝君。” “我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海族翘楚,也就是后来的输娑帝君。” 龙九愤怒地拍向带电的合金柱,捏着滋滋滋响的电柱,被电得全身发麻也在所不惜,“黄泉惺惺作态,借口帮我追输娑,哄骗我借他真龙石一观。” “我哪里想到这个卑鄙老儿,早就觊觎我族瑰宝,真龙石助他登上帝君境界还不够,竟是污蔑我勾结血影族。” “黄泉逆转真龙石符文,镇压我族,如果不是最后关头,输娑出手,镇压绝对是镇杀。” 听着龙九咬牙切齿,娓娓道来,贾行云没想到,堂堂帝君,也跟人争风吃醋。 “不对。”贾行云猛地抬头,眼角的阴霾渐渐浓郁,“你在说谎。” “你的表演毫无痕迹,装的挺像嘛。”贾行云轻蔑冷笑,“说得有模有样,但是,你忘了最重要的,地龙一族,他们作为你们的伴生种族,投靠血影族,可是我亲眼所见。” 第四百零三章 喜欢看番剧的龙九 “地龙一族?”龙九明显一愣,晃着合金柱,咆哮道:“地龙一族是黄泉的人,他们是奉命加固封印的人。” “装,继续装。”贾行云伸了伸懒腰,搓响手指,朝外喊道:“给我加大电流,让他享受享受失传的电击疗法。” 贾行云拍响嘴,甩了甩脖子,懒洋洋转身道:“什么时候愿意说真话,什么时候停。” 噗滋滋滋…… 惨烈的悲呼,焦糊的味道。 密集的电流交织,合金柱中下起了雷电。 龙九很硬气。 万般强硬手段下,越挫越勇。 竟慢慢有些享受这些变态的折磨手段。 硬的不行。 贾行云决定来软的。 他在囚禁龙九的四周,布置了环绕式立体音,高清无码iax巨幕。 循环播放关于龙的大电影。 什么《龙与地下城》、《火龙帝国》、《龙骑士》、《驯龙高手》1和2…… 这些电影侧重点不同,但是主旋律基本一致。 正义战胜邪恶,站在人类一方的龙族,终将战胜反人类的一方。 起初。 龙九很不屑。 看着看着眼神就起了变化。 特别是《驯龙高手》里的没牙仔——夜煞。 动画形象充满新奇和逗趣。 龙九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思。 越看越上瘾。 洞察到龙九口味的贾行云,撤去真人电影,全部换成有龙元素的动漫。 《千与千寻》的白龙是十二岁左右的人族少年,龙九看得有点腻歪? 喂喂喂,你懂什么,这电影可是感动了无数人…… 算了,你不是人。 换。 《驭龙少年》可以了吧,主人公大空零士和“废龙”小助的成长,够热血吧。 什么? 你不喜欢废柴翻身流? 《巴哈姆特之怒》喜欢了吧,人,神,魔等种族共同生活的神秘世界,密斯塔尔希亚。过去,黑银之翼的巴哈姆特曾几乎令这个世界毁灭…… 哈? 一只被人刷经验条的失败者? 行,给你换一部刺激的。 《铳皇无尽的法夫纳》啧啧啧,大把的美少女,本应成为最强暗杀者的少年与持有龙之异能的少女们展开一连串与龙战斗的故事。 虾米? 次元文化你看不懂? 那你流什么哈喇子。 《星刻的龙骑士》? 咿? 你喜欢龙族与人类共生的设定。 可是……主角亚修的龙伴侣,是一个外表很正的龙少女啊。 这部番……咳咳咳,车速很快的呀。 “淫龙。”贾行云目露鄙夷,狠狠地鄙视了一把龙九。 然后。 津津有味地和龙九把这部番剧,重温了一遍又一遍。 “行吧,当个坐骑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龙九意犹未尽地看着贾行云按掉遥控器,喷嚏一口冷气道:“你要做出承诺,以后碰到黄泉,与我联手,收拾他。” “那还用说。”贾行云胸膛拍得咚咚响,“成了我的人,谁欺负你,我打他,你欺负谁,我打他,总之一句话,让你过得绝对的舒坦。” “一言为定。”龙九哈噗一口,伸出爪子,上面一滩大大的龙涎。 “有这个必要吗?”贾行云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被龙九的龙涎呼啦一下砸了个正中。 歃……涎为盟,只不过是龙九的恶趣味。 他眼中促狭,摇身一变。 一个帅气的中年大叔出现在贾行云身前。 中年大叔龙九,菱角分明,头上双角,脖上还能看到隐秘的龙纹。 龙九张嘴吐息,一颗湛蓝的龙珠飞到贾行云身前。 贾行云天碑运转,真龙石上吸收一缕龙珠本命。 这就算契印完成。 贾行云额间一枚龙形印记,一闪即没。 冥冥之中与龙九产生了灵魂上的联系。 龙族庞大的生命本源,涌入贾行云体内。 他发现自己体内有股莫名的东西在疯狂增长。 这就是寿元? 磅礴的生命力。 犹如实质。 恐怖到能让贾行云实实在在感受到增长。 那这股生命之力,相对于普通人短短百年的寿命,是何等的恐怖。 贾行云在这股磅礴的力量冲击下。 天图再次点亮一角。 这次的观想世界。 很平和。 鸟语花香,百花齐放的芬芳世界。 到处一派生机勃勃的迹象。 古树参天。 草木成林。 每一株看似普通的植物,都有山丘那么高大。 这是一处生机无限的植物森林。 森林深处,滔天猛兽蛰伏。 战战兢兢。 围绕着一朵不起眼的荷花匍匐颤抖。 这荷花不断花开花谢。 瞬息之间。 似经历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花瓣无穷尽。 流转之间。 化作花雨。 化作花河。 化作花海。 花海之上。 一轮弧月升腾。 弧月一分为二。 恐怖的气息压得万物皆俯。 二化三,三分五……直至十三。 弧月层层叠叠。 形似荷花。 这荷花每一片花瓣。 无穷无尽的生命之力,带去生机。 也。 带去毁灭。 十三片荷瓣瞬息收拢,似埋葬了一个世界。 生机勃勃的植物森林。 只是一刹那。 瞬间凋零成灰。 只剩下。 遮天蔽日的荷花。 贾行云左臂之上,鎏金阴雕纹的荷瓣莲纹身,溢出体表。 只能七莲的荷瓣,飞速补全。 十三瓣光彩夺目的荷瓣莲。 闪耀着奇异之光。 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层层叠叠的花瓣,喷泉浪涌一般。 煞是好看。 贾行云缓缓吐纳,眼中变幻奇彩荷莲。 他豁然睁眼,眼中的奇彩,不断幻灭。 终将平静,贾行云似有所感,轻唔一句,“这一式,就叫化莲。” 与贾行云签订本命契约的龙九。 带给了贾行云无穷无尽的生命本源。 自己也受其反哺,获得莫大的好处。 八脉之资的贾行云,无形中拔高了龙九的上限。 他因为失去一颗头颅,丧失的那半本源,不仅在慢慢恢复。 龙九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 假以时日。 自己能突破数万年停滞不前的境界。 帝君境界,不再是奢望。 最重要的是。 真龙石上留其名。 相当于得到规则认可。 龙九能调动的冰寒之力。 开始飞速攀升。 他试着踏步。 脚下。 步步冰莲。 “谢主人赐予新生。”感受到莫大好处的龙九,心中那一抹怨气,烟消云散。 龙族不是不能成为坐骑。 而是要看对方够不够强。 本命契约的签订。 如果签到狗上。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是签到拥有无限可能,像贾行云这种八脉之资的人身上。 龙九不仅不亏,简直可是说是血赚。 相对于龙族无穷无尽的生命。 百年的自由,换一个无限可能。 龙九觉得自己做梦都会笑醒。 “什么主不主人的,不兴这个……”贾行云摆了摆手,直接被龙九小心翼翼的一句轻音打败。 “修金……撒嘛?” 故作扭捏的动作,卡哇伊的表情,眨巴眨巴的眼睛。 龙九这个中年大叔,学到了精髓。 哇列个擦。 贾行云直接扶额,龙九这是看番后遗症,主人的音译都出来了。 第四百零四章 龙骑士资质选拔 有了龙九的授意。 孽龙的契约签订。 顺利太多。 但是签订契约的条件,其实很苛刻。 这不是简单的你情我愿,就可以搞定的。 如果不是现代热武压制得太厉害。 单就龙九的孽龙群。 肆虐望风城,其实还是挺简单的。 也就是说。 单体的实力。 龙族会对虫族形成全面碾压。 这也造成了尴尬的局面。 选拔过大半。 海量的虫族鲜有能满足契约资质的。 单说竹凌云所在的部落。 仅仅只有竹飞飞和木森满足契约条件。 成为数量稀少的龙骑士一员。 因为他们两人都有羽化之资,与孽龙能正反互哺。 新建的广场中央。 热闹非凡。 成排吐纳龙珠的孽龙。 各族的人尝试着与之产生本命联系。 每每有人契约签订成功。 都会引来羡慕的目光和喧嚣。 人族中。 小刀竟然成功与一头孽龙签订契约。 着实让贾行云惊讶了一把。 “小刀,可以呀。”贾行云拍着小刀的肩,发自肺腑的开心,“你是人族第一……哦,除了我,第二个成为龙骑士的,很给我们促织卫长脸啊。” 小刀摸着脑勺,讪讪一笑,连连摆手,“赶少爷你差远了,我就是运气好,呵呵。” “咋滴,从这玩凡尔赛呢。”柳昌运七个不平八个不忿,气呼呼地抱着手臂,“凭啥老子就不行。” “大舅。”贾行云赶紧安慰,笑嘻嘻道:“你是联合大军的指挥,就算成了龙骑士,也不能让你上阵杀敌不是。” “我就是气不过,眼看着全民修炼的大时代就要来了,这契约签订不成,就是说我资质不够呗,哎,在这波浪潮中,我是被淘汰的那批呗。” “也不能这么说。”贾行云轻咳一声,给小刀使眼色,“热武时代,孽龙个体实力强是强,也禁不住炮轰嘛。” “就是,就是。”小刀搓着手,涨红脸,打着哈哈道:“龙骑士什么的,冲锋在前,说出去拉风,其实危险性极大,你是首脑级的人物,出谋划策,引领我们打胜仗,起的作用,比龙骑士强太多了。” “一口一个龙骑士,说得我心烦,去去去,不稀罕看到你们两。”柳昌运斜端了贾行云一眼,昂首阔步,腰杆子挺得倒是蛮直。 “嚯……” 喧闹的人群,掀起浪潮。 不断有人契约签订成功的惊呼,一浪高过一浪。 短短数分钟。 就有五人与孽龙契约签订成功。 而且,一水的人族。 “啊!这就成功了?”月小琉满满胶原蛋白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她揪了揪小辫,无奈摊手,“其实我们就是来试试运气而已。” 好气人啊。 你这话很容易引起公愤的。 月小柒拉了拉月小琉,天生郁气的脸上,多了几分越来越明媚的笑容。 她捂着嘴,喜形于色,摸着孽龙的身体,眯眼笑得有些合不拢嘴。 月小玖高傲地抬起下巴,犹如天上星辰的眼睛似在说话。 “你,从此以后,叫我女王大人。”月小玖拍了拍孽龙的头,很满意对方垂首的动作。 月小施梳理着孽龙的鳞片,爱不释手,开心得当场演奏了一曲萧音。 月小丝儿作为巫蛮,得以孽龙的契约签订,相比于其他四人,对她的提升更大。 她这个辅助系非战斗人员,有了孽龙的保护,战场中更加如鱼得水。 看到长生军中五个月姓香主,都与孽龙契约签订成功。 贾行云很好理解。 长生军的人无不是万里挑一的精锐。 而几名香主,更是百万里挑一的存在。 古秦时代,这些本就拥有异能的人,资质不恐怖,那还有谁有资格提资质天赋。 经过一轮喧嚣。 似乎是商量好一样。 虫族中又爆发一轮契约签订成功的。 还在继续。 这一次。 换了柳昌运的特种部队和南昆山的促织卫。 这些经过血与火磨练的军人。 那更是精英中的佼佼者。 龙珠的选择。 不看你强不强。 而是看你是不是有无限可能。 如果。 单论个体实力。 虫族对人族那当然是碾压。 但是论天赋。 人族并不输给任何种族。 否则。 虫族的虫变,也不会往人形进化。 这说明了一个自然规律。 人族。 才是打破生命桎梏的终极形态。 经过数轮选拔。 不出意外。 龙骑士中人族占去了大半名额。 面对海量的虫族人口。 出现这种局面。 也是贾行云万万没想到的。 帝君之名再度在虫族唱响。 拥有龙族王者龙九为坐骑的贾行云。 在他们眼中。 才是那个最强的存在啊。 望风城的建设。 每时每刻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防空力量的打造。 是重中之重。 血影族个个能飞。 把望风城打造成禁空领域。 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整座城被推倒重建。 到处都是坚固的碉堡。 三步一处炮塔。 五步一处防空速射炮。 十步一处导弹发射车。 望风城俨然成了一座攻守兼备的金刚堡垒。 人族科学家们。 没日没夜研究着新材料。 很多只是存在理论可能的新型武器。 被设计了出来。 岩晶坦克、隐身战车、非充能式电磁炮……不胜枚举。 甚至。 还有只是出现在科幻电影中的陆地战舰。 也有了雏形。 单单那种最新研制,一发可以无声湮灭半个山头的导弹。 就让科学家都大吃一惊。 受了龙骑士刺激的虫族。 卯足劲修炼着。 虫变的进阶声。 每天都在望风城汇集成奇怪的皲裂声。 贾行云也没闲着。 站在化身龙身的龙九头上。 与龙骑士们演练着各种阵型。 战机的高空搏斗战术。 被引入进来。 这种新奇的战法。 让龙九也为之心惊。 原来空战还能这么打? 龙九眯着眼,咆哮着,教训手下的孽龙,“那谁,对,就是你,高空停车不会?翅膀白长了,啊!还有你,滚筒做得像喝醉了一样,死了算了!什么?伊麦曼回旋你会头晕,我呸,你别当龙族,当虫族算了。全体都有,分离s机动,相续五个,谁做不好,全体都不准吃饭。” 龙九训着孽龙。 空隙之余,贾行云也在训着龙骑士。 第四百零五章 月小玖和小木森 “你们都是各族佼佼者,都是百万里挑一的存在,不要跟我说什么磨合有难度,有难度还选你们做什么。” “现在是各族大融合时代,我们万不可有什么种族之分,特别是原来长生军的啊,我要着重强调一下,你们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要不得。” “对,说的就是你,月小玖,你还别不乐意……” “要你管!”月小玖鼓了鼓腮帮,刚嘀咕了一句,就被数道虫族凶巴巴的目光盯了过来。 木森第一个怼了过去,“再敢对帝君大人无礼,你就是整个虫族的敌人。” “整个虫族的敌人呢。”月小玖撇着嘴,白眼只差没翻上天,低声学着木森。 “决斗。”木森二话不说,跳出阵营,抠向胸口的位置,吧地一声,冲甲盾就举了起来。 月小玖嘴角微翘,朝看过来的贾行云切了一声。 贾行云其实很好奇。 月小玖这些人。 到底什么实力。 木森二阶虫变,可是能战四翼血影族的存在。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默认了啊。”月小玖撸起袖子,朝贾行云高傲地抬起下巴。 她转向木森,勾了勾手指,“小屁孩,别怪姐姐欺负你,我让你三招。” 木森眼睛一红,感觉遭受了莫大的屈辱。 他一拍手臂,本命化形的锯齿甲矛被他横握掌心。 木森脸上红扑扑的,转眼还不忘询问贾行云,“帝君大人。” “切磋而已,点到即止。” 有了贾行云的首肯。 木森咧嘴一笑,额前的两根触须欢喜得上下飞舞。 “我不要你让,也会打得你满地找牙。”木森大喝一声,甲矛在手,冲甲盾在前,四平八稳,一击野蛮冲撞。 “一招。”月小玖脚踩错步,步旋八卦,与木森错开的瞬间,还轻飘飘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你别得意的太早。”木森咬着牙,回旋顿地,冲甲盾砰地一声鼓胀变大。 “虫技,崩山碎石。” 随着木森的怒喝。 冲甲盾犹如一座不周山,从天而降。 甲纹隐隐,块块碎石,携坚不可摧之姿,呼啸而来。 “有点东西。”月小玖原来计划让三招,看这木森上来就用了大招,她再也让不下去。 “虎啸。” 月小玖仰天咆哮,乐音化形,似有一硕大虎头,张开大嘴。 音浪强劲,虎啸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音波犹如实质,与半空的冲甲盾猛烈冲击在一起。 轰隆雷鸣。 晴天旱雷。 乐师月小玖,玉笛在手。 她并非用嘴吹。 而是手指划过玉笛,不断变幻孔位。 一圈又一圈的音纹,刀锋一样,刀阵滚滚。 木森爆喝一声,身体瞬间长了三倍。 他甲矛刺空,怒吼一声,“虫技,灵脉横渡。” 木森的头上,五脉齐开。 五道依稀的灵气灌入甲矛。 甲矛的尖端,起了五分剖圆的旋转光点。 这光点越来越大。 嗡地一声,犹如激光激射。 月小玖双手临结繁琐手印,玉笛被她悬浮身前。 玉笛之音飘散出肉眼可见的浪纹。 月小玖犹如凌空织帛,抽丝剥茧。 一条条音纹被她张织成网。 “音波束丝。”月小柒见贾行云充满好奇,主动解释,“其实,在苦竹嶂祭坛下,我就隐隐有种感觉,与这个世界的某种能量体,产生了亲密感,近段时间来与虫族交流,原来那叫灵气。” “我们姐妹本就自成体系,有了虫族的点拨,接连突破,现如今,应该可以战个六翼血影吧。” “那木森看来不是对手,他才二阶虫变。”贾行云点了点头,惊讶于月小柒等人天赋异禀的同时,又好奇问道:“那你们几脉之资。” 月小柒掩嘴一笑,故作高深地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贾行云翻了翻白眼,暗嘲:老子八脉,你还能有我强? 月小琉见贾行云吃瘪,心情大好,指着月小柒显摆道:“姐姐七脉,用虫族的话来说,超越帝君之资。” 她上下打量着贾行云,眼露鄙夷,“你这区区帝君,到时候要被小柒姐姐压在打。” “压着打呀。”贾行云扣了扣眉角,瞟了一眼朝月小琉瞪眼的月小柒,笑道:“我是不介意被小柒压着打的,就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什么意思?”月小琉微微一愣,琢磨着贾行云的话,味道怪怪的。 月小柒俏脸一烫,风情万种地白了贾行云一眼,眼望打斗正激烈的两人,似在自言自语,“谁稀罕跟你打架,被我解剖我倒是愿意。” 场中的两人打斗正酣。 境界稳压木森一头的月小玖,开始有意识收招。 木森被打出真火,小蛮牛一样,顿地裂石。 到处都是被他砸出的大坑。 月小玖找到空挡,玉笛点在木森手臂上。 木森龇牙咧嘴,手臂颤巍巍地,还要猛攻,被贾行云呵下。 “木森,行了,境界压制,你败了。” “我没败。”木森倔强地举盾横矛,泪花在眼中打转,“我还能再战。” “哟哟哟,哭鼻子了,姐姐可没用全力打你。”月小玖故意拿话刺激木森,“叫我一声女王大人,姐姐教你呀。” “呸,你想得美。”木森碎了一口,朝月小玖吐道:“帝君大人是我虫族的王,你想做帝君夫人,排队去吧。” “你这个臭小子。”月小玖气不打一处来,呲牙作势欲打,“谁稀罕做什么帝君夫人了。” “那你一口一个女王大人自嗨,我们都说你恬不知耻,觊觎帝君大人的身子,坏女人,臭不要脸。”木森呸呸呸地,把私下议论的话,嚷嚷出来。 “女王大人是这个意思吗?啊?”月小玖面红耳赤,使出全力,追着木森满场跑。 木森见能在话术上占据便宜。 故意不断拿话刺月小玖,“你想屁吃,你是我们看的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种不要脸的女配角,你茶言茶语,是小三,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我勒个去。”月小玖挽胳膊撸袖子,“小子,有种别跑,看我今天不抽烂你的屁股。” 被月小玖狠狠踹了一脚的木森,跑跳着逃窜高呼,“帝君大人,快来教训你的妾侍,要杀人啦。” 贾行云摇头没眼看,捂着嘴朝月小玖喊道:“这娃太皮实,只要不要命,替我狠狠地教训他。” 月小玖捏着拳头嘎吱响,还不忘回头怼贾行云,“要你管,一边凉快去。” 月小柒嘴角翘起会意的微笑,心情舒畅地深吸口气。 “小柒姐,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月小柒回着月小琉的话,心情从未有过的晴朗。 自从复活。 她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很压抑。 从来没有一天像现在这样,可以拥有真实的生活。 就连孤傲的月小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她笑的次数,恐怕比她这一生还要多吧。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偷偷瞥一眼那个带来变化的男人。 月小柒只想这种日子能过得再久一点。 第四百零六章 血影族的反扑 陷入憧憬的月小柒。 被尖锐的防空警报惊醒。 望风城的全城广播,不断播放着“血影族入侵”的示警。 防空雷达画面上。 密密麻麻的星点。 风驰电掣地朝望风城涌来。 璁璁璁…… 拖着长长烟尾的防空炮鹰击长空。 雷达画面中。 两片星点,互相湮灭。 “他们想干什么?”贾行云看着高空无人侦察机拍摄的画面,皱起了眉头。 画面中。 半空之上,庞大的血影族,不顾死亡代价,完全拿命在填。 “是想消耗我军的弹药吗?”柳昌运眼露不屑,“从望风城到临时基地再到外界,早已打通,源源不断的运输车队,就这样的弹药轰击基数,连续支撑几个月,完全没有问题。” “不对劲,这是炮灰。”贾行云放大细节,指着天空中不断碎裂坠空的血影族,“你看,这些血影族,统统都是两翼,连四翼都很难见到。” “运输线?”柳昌运与贾行云对望一眼,同时惊呼,“血影族开始反扑了。” …… 神主城的女王广场。 一眼望不到顶的女王雕像下。 黑压压,密密麻麻的军阵。 这些军阵。 浑身黑雾笼罩。 充满煞气。 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恐怖感。 黑魔法军旗林中。 有几面狰狞的鬼面。 持有鬼面旗帜的军团。 属于鬼道的嫡系——鬼道军。 统统是强大的六翼血影族。 除了四翼、半兽军团以外。 还有庞大的虫族军团。 这些虫族。 眼神呆滞,被鬼道剥夺意志,无一不是本体。 虫族大陆血影族唯一八翼君王——鬼道,提前出关,正向几名下跪的六翼军团长,发号施令。 “一军团,屠虫谷北郊,临时征调两翼,牵制对方的空中火力,试探出薄弱点。” “二军团,出两刃峰,走风口岭,攻打西门,地面突进,不惜代价,务必将传送法阵架设进城。” “三军团,战船锁江,沿古蔺河南下,攻打东门,断了屠虫谷的水源。” “四军团,切断屠虫谷的运输线,给我抢,给我烧,要是城中还能运进一粒粮,提头来见。” “屠虫灭谷,杀杀杀。” 四名六翼军团长眼中充满嗜血,各自领命而去。 神主城中的军队。 山呼海啸,顿地踏足,震耳欲聋。 鬼道站在大厅王座之下。 朝那空荡荡的王座垂首,“王,我已做好迎接母星的降临,您既已苏醒,我族的光辉,必将再一次荣耀无比。” “与您那个世界的祭献即将完成,此屠虫谷一战,不论成败,驱动法阵的血气都将达成。” “王,您最忠实的战将,夜舒圣君,数百年前,祭献百万子民,自损境界,从母星映照诸天,降临到您所在的大陆。” “现如今,圣君大人,怕是也要苏醒了吧。” “王,我族的辉煌,必将永耀诸天。” 鬼道双手擎天,拥抱天空,状若癫狂。 他脚下血纹阵阵,从王座之下,不断蔓延。 整个神主殿、女王广场,乃至神主城。 都是一座庞大的祭献法阵。 法阵的核心,王座之上的天空。 血气凝结。 一颗蔚蓝星球,若隐若现。 如果。 鬼道知道。 眼下的虫族大陆。 因为时空裂缝的原因。 已经勾连到那个他朝思暮想,耗费无穷无尽资源,想要抵达的大陆。 不知。 他会不会抓狂。 …… 重建后的望风城。 陷入危机。 血影族的反扑。 来的又快又凶猛。 北郊方向。 火力线的压制越来越往城墙的方向靠拢。 血影族完全不惜命。 踩着几乎快成为血浆的土地,阵营渐渐推进。 城中的主要炮火集中在这个方向。 远程打击的强度。 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停歇。 滚烫的空炮筒,几乎堆成了小山。 西门、南门的方向。 同时出现血影族的身影。 城中的防空系统,高速运转。 压制北门的炮火。 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支援其他两个方向。 城中也在调兵遣将。 促织卫和象甲部为主的虫族,负责北门。 柳昌运的军队和沙虫部为主的虫族,负责西门。 长生军和竹凌云部落为主的虫族,负责东门。 多手多足的界虫部,负责为内城炮阵输送弹药。 贾行云的龙骑士团,负责机动。 他站在龙九的头上,身后是一群紧急升空的龙骑士。 首先支援的方向。 是望风城和临时基地之间的运输线。 …… 连绵不绝的运输车队上空。 巡逻着数架直—19武装直升机。 王铮是一名老兵。 飞行里程全队数一数二,从未发生事故。 前段时间。 本该是他光荣退役的日子。 只不过龙川附近,发生诡异。 他二话没说。 主动请缨。 成为最早的那批逆流而上的军人之一。 “王哥,你退伍了想干啥。”副驾驶位的周志,入伍还没满一年,属于刚出模拟舱没多久,需要老人带的新人。 “你个新兵蛋子。”王铮扶了扶耳麦,拍着靠椅,语气不善道:“这么想我早点退伍,你是不是早就惦记上了我的老家伙。” “哪敢啊,我不就这么一说嘛,直—19的驾驶员,要不是遇到现如今的紧急情况,没个两三年,哪会让我这种生手操作。” “你不敢?”王铮抿了抿牙,笑道:“上次打望风城,是谁打报告要亲操的。” “提起这我就来气。”周志挪了挪屁股,意味阑珊道:“凭啥三小队打主攻,而我一小队就只能搞运输线巡逻。” “你看看,就你这思想觉悟。”王铮转头瞪了周志一眼,呼呼吹一口耳麦,“咱当兵的,别管什么兵种,只有分工不同,哪来什么主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历来运输线,都是生命线的存在,守好底下的汽车兵兄弟,咱们的功劳,不比他三小队差。” “我可是见过血影族的,人家个个能飞,万一切断了运输线,望风城不就成了一座孤城,兄弟们的命,可交在咱们手里了,这种信任,三小队想争还争不来呢。” 听着王铮的解释,周志的心情顿时好多了。 他换了舒服的姿势,侧身往王铮望来,热切说道:“王哥,你说,咱们进入这异世界,图啥。” “图啥?”王铮端倪了周志一眼,满眼鄙视,“你说咱们的嫦娥五,飞到月球上,抓几把土,图啥?咱们的东风快递,没有战事,每年也要来几发,图啥?” 第四百零七章 不平凡的平凡英雄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懂了。”周志点了点头,抿着嘴唇道:“咱们来这异世界也一样,御敌于外,咱们的老百姓才能安安稳稳过好日子,何况血影族奴役万族,都出现在咱们家门口了,咱们不守国门,谁来守。” “这就对了嘛,小伙子,有前途,这觉悟,我看入个党问题不大,这番事了,我当你的入党介绍人。” 周志喜上眉梢,刚抬头咧嘴,笑容就凝固在脸上。 他指着前方,嘶吼大叫,“血影族,敌袭,敌袭。” …… 王铮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猛拉操纵杆,回旋侧飞,机舱亮了出来。 天燕-90空空导弹,嗖地一声,钻进了血影族群。 轰鸣爆响。 战斗一触即发。 地上的运输车,数辆防空排炮火箭车,嗖嗖嗖连续冒出白烟。 “压过去。”王铮满脸严肃,耳麦下令,“不能让血影族冲进车队。” 哒哒哒哒哒…… 127毫米机枪吊舱,喷薄火舌。 周志怒吼着,年轻的脸上写满坚毅,“有我无敌,鸟人们,来吧……” 蓝箭-9空地导弹、57毫米航空火箭…… 数架直—19,边发射,边往血影族的方向飞行。 交叉火力,娴熟的配合。 空中火力配合地面重型武器。 一时之间,压得偷袭的血影族,死伤无数。 奈何运输车队,拉得很长。 武直的导弹,满载就那么几枚。 三四轮齐射,就空舱得只剩下一架机载机枪。 “王哥,十点方向,快。”周志伸手一指,十点的位置,被血影族撕裂开一条口子,数名四翼血影,冲进车队,掀石头一样掀翻了军卡。 一旦近身。 普通子弹破不了防的血影族,就是个大杀器。 有了第一个突破口。 就有无数个突破口。 没了空中炮火支援的车队。 陷入苦战。 血影族的竖瞳闪耀,也不是吃素的。 每每一轮齐射。 数辆军卡就起火爆炸。 没有一辆军卡脱离车队。 没有一个军人跳车逃走。 起火爆炸的军卡,上面的汽车兵,驾驶着军卡,毫不畏惧地冲向血影族。 轰隆巨响。 火爆冲天。 汽车兵把汽车当炮膛,把自己当炮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短兵相交,近战肉搏。 明知不敌的军卡,油门轰鸣,冲向血影族。 每一辆军卡上面,都爬满撕咬车身的血影族。 被掀去车头的军卡。 两名年轻的脸庞,在虎视眈眈的血影族注视下,果敢地拉响了手雷。 自始至终。 他们都是沉默的。 地面战场,劣势越来越明显。 天空之上。 导弹打光的直—19,并没有遵循作战纪律返航。 而是机载机枪,火舌喷薄,扫向地面的血影族。 为了支援地面的车队,直—19相当于放弃了防御。 凌空的血影族,竖瞳雷电。 数架直—19被击落。 王铮驾驶的武直,武器挂架都被打没了。 周志操作着机枪炮,连续不断的开火。 枪炮管子都赤红赤红。 “小周,坐稳了。”王铮大吼一声,压低直升机侧翻拉飞。 锋利的螺旋桨。 卷进血影群,卷起成片的血肉。 整个直—19一片污秽。 砰地一声脆响。 一道雷电之光,击穿玻璃。 王铮脑袋一歪,鬓角豁出一道血槽。 “小周,你有没有事。”王铮呼了鬓角一把,大把大把的血,差点模糊了他的双眼。 王铮狠狠眨了几次眼,闭着左眼,拉高直升机。 “小周,小周。”王铮听到机载机枪突然哑口,连续叫了两声。 等他侧脸一看,脖上的青筋瞬间就冒了起来。 周志半颗脑袋轰没,早已断气,他的手还死死地按在机载机枪开关上,死后都打光了子弹。 “我草拟祖宗。”王铮愤怒得眼球欲裂。 他再度压低直升机。 还未侧翻。 就被凌空扑下的一个血影族洞穿了手臂。 血影族拽在直升机侧门上,不断用利爪猛刺机身。 王铮咬着牙,脸庞的血,浸湿了衣裳。 他单眼紧闭,完全无视了身旁侧门血影族的威胁。 “小周,下辈子再做你的入党介绍人吧。”王铮最后看一眼周志,咬着腮帮,瞠着右目,望向地面。 直升机在倾斜。 头朝下。 速度越来越快。 王铮驾驶着直升机,冲向血影族最密集的地方。 他要自爆。 他要给新兵蛋子小周报仇。 他要给汽车兵战友们报仇。 那怕。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战局。 “你们赢不了,我们终将是最后的胜利者。”王铮喃喃低语,转头轻蔑地望了一眼挂在侧面舱门,面露狰狞的血影族,朝他狠狠呸了一口血痰。 耳边的风。 越来越刺耳。 王铮的鼓膜甚至都在隐隐生痛。 听着耳麦中传来战友的惊呼。 他狠狠扯下耳麦。 骂骂咧咧一句含糊不清的家乡话。 地面的血影族越来越清晰。 王铮几乎都能看到他们脸上惊讶的表情。 “炸死你们这群狗日的。”王铮恶狠狠地想着,脸上的表情,带着释然。 惊讶变成恐慌。 王铮驾驶着直升机,还没冲进血影族,就敏锐地捕捉到血影族的表情变化。 “颤抖吧,鸟人们,爷爷我来了。”王铮脱离驾驶杆,闭紧了双眼。 老实说。 王铮很害怕。 他怕自己跟血影族同归于尽的时候,万一没死透,在死前看到了自己的惨样。 “都要壮烈牺牲了,还在乎什么惨不惨的。”王铮苦笑一声,自嘲的同时,狠狠鄙夷了自己一把。 机毁人亡,轰鸣的声音。 并没有如期而至。 王铮突然觉得身体一沉。 直升机急速下坠的趋势,戛然而止。 不仅戛然而止。 直升机还在横移。 王铮霍地睁眼。 直升机稳稳地落在一堵“小山”上。 侧面舱门上的那个张牙舞爪的血影族。 被两排看不到边的牙齿咬成了好几截。 “龙……龙……”王铮牙齿打着架,指着龙头上那个含怒飞射奇怪大剑的男人,情不自禁吼了一句,“你踏马的怎么才来。” 泪水夺眶而出。 王铮这个铁骨铮铮的军人。 看到龙骑士肆虐在血影族中。 激动得嚎啕大哭。 他哭这些该死的鸟人。 他哭这些再也回不来的战友。 他哭没了半颗脑袋,死后还在按住机枪炮按钮不放的小周。 …… 第四百零八章 望风城保卫战(一) 望风城。 甚至都不用发布动员令。 守城的人族、虫族齐上城墙。 特别是虫族的人。 好不容易看到自由的曙光。 哪会舍弃这座带给他们希望的城池。 岸防炮直接被他们抗上了城墙。 城墙上。 密密麻麻全是大炮。 要不是城墙承压力度有限。 抬着坦克的虫族。 恨不得把这些以吨为单位的铁家伙,一字排开放在城墙上。 北门方向。 成百上千的火炮齐鸣。 浓郁的硝烟味。 熏得人睁不开眼。 促织卫戴着防毒面具,完全不用担心炮膛中没有炮弹。 象甲部的虫族从城墙排到城内弹药库。 人手交接着炮弹,流水一样。 整个交接链看上去,精密得犹如自动炮弹夹。 二阶虫变以上的虫族。 单是力气就大到可以扛起一辆主战坦克。 扔起手雷来。 投掷的距离。 丝毫不比肩抗式火箭筒差。 密集的手雷。 铺天盖地。 天上下起暴雨一般。 在冲锋的血影族阵营里,爆炸出成片成片的火海。 数量庞大的手雷爆炸效果。 堪比轰炸机投了一轮子母弹。 损失惨重的血影族第一军团。 经过短暂的调整。 第二波攻城再次紧凑衔接。 海量的投石山呼海啸。 砸向望风城。 这些投石小山一般。 轰击在城墙上。 碎石裂墙。 北门。 出现了间歇性炮火哑口的迹象。 蜂拥而来的血影族。 驱策着身体庞大的、失去神志的虫族本体。 越压越近。 成百上千的血影族,直接合体。 数具三层楼大小的血球裹成一团。 血球爆开。 一张占据大半血球的嘴撑开来。 嗡地一声。 楼层高的雷电柱冲向北门。 这雷电柱,堪比激光炮。 轰隆数声巨响。 洞穿了城墙。 城墙上的炮,成片成片的熄火。 守城的将士。 死伤无数。 虫族的人扛着火箭筒。 用人群堵在数个缺口位置。 越来越近了。 已经近到血影族的竖瞳闪耀阵。 可以攻击到城墙。 轰隆隆的巨响。 两边的阵营,数不清的爆响。 虫族的人,补了一拨又一拨。 缺口处的尸体。 几乎堆到与城墙齐高。 血影族的攻城部队。 死亡代价更是惨重。 在城墙几十米远的位置。 成了一条生死线。 两种风格明显的颜色泾渭分明。 这条死亡线。 在不断朝北门的方向压近。 城墙上的炮火越来越稀薄。 城内的导弹支援。 如果再近。 爆炸范围就要波及到城墙。 轰隆隆的马达轰鸣。 残破不堪的城墙。 直接被从内推开。 99式主战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 破墙而出。 呼啸而去的炮火。 再度密集。 “为了望风城,为了虫族的自由。”象长宁象鼻仰天,苍莽的嘶吼,响彻云霄。 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穿插在坦克群身旁的虫族。 潮水涌动,呼啸撞进血影族军阵。 北门的肉搏战。 惨烈展开。 …… 望风城西门。 实际上算不得门。 而是连绵起伏的山脉。 城墙上的炮火。 只是速射了几轮。 就已发射不下去。 进攻西门的血影族第二军团。 发了疯。 在尝试性推进失败的情况下。 把整个风口岭几乎拦腰铲平。 居高临下的第二军团。 从风口岭上,不断滚下巨石。 滚滚而下的巨石。 冲击着西门城墙。 越堆越高,越堆越多。 乱石林比城墙还高。 火炮完全打不出去。 西门的接触战。 比北门还要来得更早一点。 半兽骑的血影族。 从乱石林上跃下。 惨烈的肉搏战,来得比想象的要残酷太多。 以沙虫部为首的虫族。 严阵以待。 与半兽骑绞杀在一起。 西门的战场上。 血肉瓢泼。 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流逝。 人命在这里,一点都不值钱。 虫族的人,状若癫狂,英勇无比。 爆发前所未有的勇气。 武器坏了,就用拳头。 拳头折了,还有腿脚。 腿脚断了,还有牙齿。 牙齿没了。 还有手雷。 轰隆隆的爆响。 有拉响手雷与半兽骑同归于尽的。 也有怒吼着冲向半兽骑,灵脉自爆的。 惨烈的绞杀与反绞杀。 源源不断的虫族,前赴后继。 以成倍的死亡代价,死死地把半兽骑压在城墙附近。 是的。 是死亡代价。 而不是伤亡代价。 看到希望的虫族。 宁愿死,也不要过那种被血影族奴役的日子。 双方的肉搏战。 惨烈无比。 血流成河。 尸骨成堆。 堆积的尸体,都成了从乱石林到城墙内斜斜的尸山。 尸山上。 一面是愤怒冲锋的虫族。 一面是高高跃下的半兽骑。 虫族的人。 前赴后继。 誓死不退。 一点点压缩着半兽骑的跳跃空间。 数辆排炮火箭车。 紧急支援。 山呼海啸的火箭弹。 数轮齐射。 打向了乱石林的方向。 潮水涌来的半兽骑。 为之一窒。 短暂的压制,引发连锁反应。 虫族踩着双方尸体堆积的尸山,站上了乱石林。 乱石林后。 身上缭绕让人窒息气息的血影族。 密密麻麻。 血影族的精锐。 拥有六翼血影族,比噬魂军还要强大的。 鬼道军。 来了。 “来……吧。”沙京基怒吼一声,撕裂一具半兽骑的尸体,直接本体化形。 他小山般圆鼓鼓的身躯。 头上化作锋芒湛湛的尖锥。 沐浴在紫血下。 勇不可挡。 …… 东门是一道古蔺河流进望风城的水阀。 长生军和竹凌云部落为主的虫族。 在河中布满了水雷。 血影族的战船。 刚刚进入城墙火炮的射程。 就被水雷轰得支离破碎。 弃船步行的血影族。 又被各种各样的地雷炸上了天。 损失惨重的血影族。 战船之上。 也有炮。 晶岩炮。 以血影族生命本源,驱动的雷霆晶岩炮。 战船内的炮舱。 犹如鬼魅地狱。 低等级的血影族。 被当做燃料推进绞肉机一样的炮链。 嗡嗡声响。 带着血色的雷霆炮火。 射向东门的城墙。 城墙成片坍陷。 东门火炮还以颜色。 地动山摇的齐射。 映红了古蔺河。 震耳欲聋的爆响。 火势冲天。 支离破碎的尸骸。 染得古蔺河都变了颜色。 攻打东门的血影族。 不断驱策失去意识的虫族部队探雷。 东门的守军。 含着泪,将炮弹倾泻进虫族部队。 海量的虫族本体尸体。 死了都不得安息。 成为血影族的军粮。 第四百零九章 望风城保卫战(二) 对轰还在继续。 古蔺河上。 源源不断的战船。 毁了又来。 几乎堵塞了河流。 雷霆晶岩炮给了城墙很大的压力。 数个地方。 出现了缺口。 发现缺口的血影族。 主力部队压近。 半兽骑冲锋。 鬼道军押后。 卯足劲朝炮火薄弱的地方冲击。 数名六翼血影族。 血纹隐隐。 组成强大的灵脉连锁阵。 竟然能抵挡数发火炮的攻击。 顶着灵脉阵当盾牌的血影族。 箭矢一样。 突向倒塌的城墙位置。 “虫鳞剑雨。”竹飞飞一飞冲天,全身白鳞环绕,菱形的羽片暴雨一般,噗噗噗溃散掉血影族箭矢前的灵脉阵。 她的鳞雨暴雨梨花一般,压得冲锋的血影族,千疮百孔,成片成片死亡。 同样四阶虫变的竹凌云。 身前积起越来越耀眼的灵团。 轰地一声,射向对方的灵脉阵。 巨浪滔天的冲击波。 掀石裂土。 箭矢沿路上成百上千的血影族,直接蒸发。 有竹飞飞和竹凌云这两个四阶虫变,能战八翼血影的高手存在。 东门这个地方。 绝对是望风城最坚固的存在之一。 “出击。”竹凌云大手一挥,引领虫族,主动出城迎敌。 留守在长生军中的月小玖和月小丝儿对望一眼。 并没有随虫族出战。 月小丝儿灵光笼罩。 赋予虫族增益加持。 月小玖玉笛启唇。 音波荡漾。 将月小丝儿加持的增益,再度放大。 虫族的人。 瞬间觉得身体轻盈许多。 力量、速度、反应力,比平时要高过三成。 竹青一拳洞穿一名血影,捏着染血的拳头,踏地就是一击大范围的碎石裂地。 木森的身影在他身旁呼啸而过。 他举着冲甲盾,长矛在他手里连续突刺。 数个在半空中的血影族。 被他刺得当场断气。 竹凌云、竹飞飞两个大杀器。 在战场中不断辗转。 一旦哪里出现被压制的情况。 就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虫族的冲锋。 丝毫不让血影族。 以虫族大陆图腾为描本的神虫部落。 当年就是八方神界帝君的嫡系部队。 灵气复苏,全族虫变的神虫部。 更有唯二的两个四阶虫变在。 自信心无比爆棚。 虫技的娴熟运用。 也是神虫部最大的依仗。 战场上。 各种灵脉齐开。 一场异世界的灵脉大战。 华丽上演。 身为人族的长生军。 人手一杆高爆重狙。 雄浑的高爆声,砰砰砰绵绵不绝。 狙击子弹当场要不了血影族的命。 却能让对方的身体出现严重不适。 长生军的每一次射击。 都紧密配合着虫族的攻伐。 与血影族对战的虫族。 前所未有的畅快。 但是。 论整体实力。 神虫部还是赶不上鬼道军。 刚刚占据的优势。 在鬼道军加入后。 虫族开始显出颓势。 竹凌云和竹飞飞,各自被十来名六翼血影缠住,陷入苦战。 竹飞飞白鳞化形。 一把菱形软剑,被她使得神鬼莫测。 散。 漫天白鳞。 犹如万花筒爆射出暗器。 聚。 飞射而出的暗器,转瞬合拢。 一来一去之间。 方圆十米。 血肉横飞。 竹飞飞一剑将一名六翼血影劈成两瓣。 半空腾挪。 又被数名六翼缠住。 六翼血影灵脉锁链,黑魔法阵纹凌空怒射。 竹飞飞虫技遮天。 身后一道神虫虚影,犹如实质。 不断的虫吼之音。 陷入颓势的虫族。 不断有人显出本体。 越来越多的神虫本体。 触须联动。 战场之上起了灵纹的波动。 吱地一声。 竹凌云触须触碰。 发出奇妙的声响。 滋滋滋的声响连成一片。 神虫触须。 激荡的灵纹。 直接连成一整片。 波声滔天。 气浪横推。 光波荡漾。 犹如切片一样的音浪。 一浪又一浪。 切割进血影族阵营。 血影族就如高速运动中,撞上了坚不可摧的金丝。 噼里啪啦的声响。 惨叫不断。 血影族被收割麦子一般,在那奇异的音浪中,一茬茬倒下。 神虫触须共振。 一个当年威震八方神界,能跻身帝君八部卫之一的神技。 这个神技。 理论上,可以无限强。 虫变等级越高,神虫人数越多。 发挥的威力越大。 当年界柱一战。 跻身八部卫的神虫全族,濒临死亡前的一怒,差点让血影族的神主陨落。 也是这一击。 直接重创了血影族的神主。 为后来八名帝君携界柱同归于尽的策略得以实施。 这是这一击。 直接导致。 强大的神虫部落。 高手殆尽。 “撤。”竹凌云刚轻松吐出一个字,就仓惶大叫,“快撤。” 他荡开两名六翼的夹击。 直接本体化形。 那庞大的、栩栩如生的神虫。 仰天咆哮。 对着阴沉变得血红的天空。 本命喷薄。 一道虫息光柱直冲云霄。 那里一张庞大的鬼脸。 呼啸而下。 远在神主城的鬼道出手了。 出手就是“鬼面遮天”。 竹飞飞同样本体化形。 喷薄的本命。 迎天而上。 两道粗壮的,犹如擎天柱一样的光芒。 直接跟鬼脸撞在一起。 半空之上。 惊雷炸响。 犹如核弹爆发。 如果说刚刚四阶虫变不久的竹凌云和竹飞飞,境界属于同等前期。 那么。 成名已久。 八翼数千上万年的鬼道。 就属于他们这个层级的后期大圆满。 四阶虫变可战八翼。 只是刚刚从六翼蜕变到八翼不久的存在。 面对鬼道。 两人联手。 均不敌。 噗噗数声喷血的声音。 竹凌云和竹飞飞同时化作人形。 半空跌落。 鬼面溃散。 鬼道一击击退两名东门的高手。 血影族乘胜追击。 鬼道军大军压上。 全员冲锋。 撤退不急的虫族。 陷入苦战。 被整体实力强横的鬼道军。 分割成数不清的战场。 完全是大乱斗。 混乱的战场。 已分不清敌我。 木森全身挂彩。 入眼皆是血影族。 他的冲甲盾破了。 长矛仅剩半截。 木森咬牙切齿。 一声不吭。 刚将长矛插进敌人的胸膛。 就被一把大刀砍中了肩头。 他盾牌反绞。 完全不顾肩头的刀。 奋力将冲甲盾砸向血影族的脑袋。 切瓜开瓤。 木森拖着重伤。 拼死了两个血影族。 他把住肩头的刀。 跌跌撞撞。 眼神没有一丝恐惧。 看着不断倒下的同族。 木森的内心,满是复仇的悲愤。 “虫族不死,虫族不死。”木森嘟囔着,狠狠拔下肩头的刀。 一手刀,一手矛。 又咬牙切齿地扑进血影族中。 第四百一十章 小玖战死 木森的意识越来越迷糊。 他感觉自己乏力到想沉沉睡去。 “不能睡,我还能再战。”木森咬紧牙关,狠狠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唇。 腥味迷漫。 让木森的精神为之一震。 他挥舞着长矛。 不断收割着血影族生命的同时。 身上的伤。 越来越重。 木森的小腿骨。 肉眼可见。 错位的骨节。 都突了出来。 他拖着腿,一拐一拐。 被一名六翼血影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这名血影狰狞着脸。 胸前挂着满串的虫族血耳。 这是一个双手沾满虫族鲜血的血影。 这是一个身负重伤,木森难以对付的六翼。 木森盯着六翼血影。 眼神波澜不惊。 平静的眼中。 没有丝毫恐惧。 他的眼。 平静得有些令人害怕。 六翼血影张开了血盆大口。 那粘稠的血涎,腥臭的味道。 让木森窒息到想吐。 他甚至还有心思在想。 这个狗日的血影,吃的屎嘛,嘴巴怎么这么臭。 木森没来由叹了一声。 五条灵脉。 疯狂逆转。 他要自爆。 木森要自爆。 拥有羽化之资。 前途无限的木森。 要跟眼前的六翼血影。 同归于尽。 一声尖锐的音啸。 差点刺穿木森的耳膜。 他微微一愣。 惊讶地看到。 张开血盆大口的六翼血影。 头没了。 一支莹白的玉笛呼啸而过。 洞穿了六翼血影的喉咙。 直接音浪爆炸。 “小屁孩,女王大人允许你死了吗。”月小玖呼啸而来,踹飞两名围攻的血影族。 她揪着木森的衣领,眼神高傲地,居高临下端倪着木森。 “姐姐。”木森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血色的笑意,“你的鼻孔真是大啊。” 月小玖漂亮得犹如天上星辰的眼,差点气出火星。 她粗鲁地将木森掼在地上,伸手一招,玉笛在手。 砰砰砰暴虐的捶杀。 月小玖照着偷袭的血影族,一顿猛锤。 边锤还边恶狠狠啐道:“鼻孔大是不是,鼻孔大是不是,我看你是想死了。” 咳咳咳…… 木森看着暴怒的月小玖,笑得咳出血来。 他压了压伤口,环视四周。 血影族的数量。 依然还是看不到尽头。 “你来做什么。”木森苍白的脸,现出哀伤,“这不是白白来送死吗。” 他重重喘息,缓解疲劳,有些气吁吁说道:“虫族是为了自由而战,你,来做什么。” 木森突然暴怒,冲月小玖嘶吼道:“你个丑八怪来做什么,滚回去。” “吼个屁。”月小玖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架起木森,忽然柔声道:“我带你回去。” “你滚开,滚得远远的。”木森激烈挣脱,前所未有的愤怒,眼泪大把大把往外流,“滚回望风城。” 月小玖沉默无语,嘴角翘起好看的笑容。 她摸着木森的脑袋,重重揉了几下,轻笑道:“小屁孩……”。 月小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她只知道,和这个喜欢跟自己斗嘴的小屁孩呆在一起,很舒心。 她不想他死。 就这么简单。 月小玖的世界里。 看谁不顺眼。 谁就得死。 看谁顺眼。 谁就得活。 对于她来说。 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我不想你死,你就不能死。 就是这么简单。 说什么为了虫族自由而战。 月小玖。 只为自己而战。 或许。 只为自己而战的月小玖。 还想为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为战。 她从来都觉得。 自己的心眼。 其实并不大。 装不下那么多弯弯绕绕。 以前。 只要听堂主的就好了。 有好吃的东西,有好听的音乐,能随心所欲,就可以了。 现在。 她觉得。 好像。 很沉重。 “其实,这样也不错。”月小玖嘀咕一句,坚决地将木森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柔声道:“姐姐一定要带你回去。” 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 艰难突围。 坚定又缓慢地杀向望风城的方向。 两人的身后。 两条粗粗的血路。 为了给木森挡住致命一击。 月小玖身负重伤。 全身殷红一片。 血染罗裙。 面对心急如焚,要跳下城墙扑过来的月小丝儿。 月小玖瞠目怒喝,“滚回去。” 拖着快要陷入昏迷的木森。 月小玖固执地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上。 噗噗两声。 血影族锋利的利刃刺穿了月小玖的背。 滴血的锋芒透背而过。 月小玖音波荡漾。 音刃切割了血影族的头颅。 她颤颤巍巍,几欲跌倒。 月小玖反手托住木森。 用背又为他挡了一剑。 “呸。”月小玖玉笛插入血影族的眼眶,啐出一口血水,“这血水真咸。” 月小玖身上的血。 流到脚底根。 她浑身乏力。 几欲虚脱。 眼中尽是血红。 无力感一波又一波。 月小玖的身上,狰狞恐怖的伤。 涌血的伤口。 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索性不按了。 任由鲜红的血。 喷泉一样,往外涌。 围攻的血影族还在继续。 月小玖的伤,越来越多。 她难以为继。 噗通一下就扑倒在地。 月小玖仰望天空。 手还下意识揪住木森的手。 她的呼吸。 越来越紊乱。 意识开始出现模糊。 月小玖觉得自己真的不行了。 她想起了刚复活。 在苦竹嶂山峰下,遇到的那个叫孙扶摇的护林员。 当时的她。 不明白。 为什么为了两串鱼丸。 孙扶摇可以跟自己拼命。 后来。 她懵懂了。 好像懂了又不懂。 她知道孙茜西是那个护林员的女儿。 或许是因为她的歌声,吸引了自己。 或许是因为她是护林员的女儿。 或许是自己想要赎罪。 没有那么多或许。 如果时间倒流。 月小玖一定不会选择杀了那个护林员。 她想到了鹅城下角祝屋五巷,卖了一辈子阿嬷叫的那个絮絮叨叨的阿嬷。 那个敢用油耗耗的长筷子,打自己手板的阿嬷。 那个在她面前,自己会表露少女情怀,时不时找她谈心的阿嬷。 那个自己说东,她说西,完全不影响交流的阿嬷。 面粉包裹着香甜的萝卜丝,表皮炸得金黄香脆,蘸上醋,外脆内软的阿嬷叫啊。 好想再吃一口。 月小玖眼冒金星。 望一眼呼吸都不太匀称的木森。 呵…… 该死的小屁孩。 如果。 再来一次。 姑奶奶。 真的不想救你。 如放电影一眼的场景。 在月小玖脑海中划过。 她发现。 自己好像挺恨贾行云的。 或许是因为嫉妒吧。 或许是因为羡慕吧。 谁知道呢。 月小玖释然了。 死又何妨。 理论上活了两千多年。 该死了。 如果…… 算了。 就这样吧。 月小玖长叹口气。 眼睁睁地看着一把长枪扎了过来。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虫族意志血肉城墙 北门的城墙拉锯战。 已经进入白热化。 残缺的城墙上。 每一块城砖。 都成了争夺的战场。 血影族攻城架搭上了城墙。 还没开始输送兵力。 就被变身本体的象甲部虫族,利用庞大的象鼻摔断了桥梁。 很多象甲部虫族的象鼻断了。 直接扑向血影族从城墙上跃下。 城墙根下。 堆积如山的尸体。 都快与城墙齐高。 象长宁变身本体。 用身体堵住城墙的缺口。 高喊着“誓死不退”。 他的肚子几欲掏空。 内脏都拖了出来。 战场上。 到处都是侧翻压扁的坦克。 那些动弹不得的坦克。 转动炮台。 临死也在怒射。 被逼到退守城墙的虫族。 誓死无畏。 本体变身。 用身体组成了一道惨烈的城墙。 城墙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砖石。 尽是血肉之躯。 城墙以内。 越来越多的虫族本体化形。 前赴后继。 排成人墙。 一排排堵向城墙缺口。 只要虫族还有人。 北门的城墙就永不倒。 他们用自己的身体。 组成了一道无时无刻不在被血影族突破的城墙。 又无时无刻不在修补的城墙。 这道血肉城墙。 看似颤颤巍巍。 却是坚不可摧。 虫族在拿命告诉血影族。 砖石砌的城墙会破。 虫族守城的精神永不破。 只要还有最后一个虫族。 望风城。 就永远是虫族的。 攻城的血影族。 面对这堵血肉城墙。 竟然有种怎么也攻不进的颓废感。 他们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这些不知道什么是命的家伙。 在拼什么。 不就是一座城吗。 退一步。 就能活。 为什么要送死。 血影族的人真的不明白。 北门的虫族。 爆发前所未有的意志。 以身体堵成的城墙。 摇摇欲坠。 却是怎么也倒塌不了。 犬牙交错的拉锯战。 无时无刻不在死亡。 双方的尸体。 越堆越高。 越堆越厚。 更加畸形扭曲的血肉城墙加宽加固。 血影族的尸体。 也成了城墙的一部分。 原本的城墙早已看不清模样。 只剩下一个高高矗立的城头。 那城头之上。 飘扬着一面促织牌神虫图腾旗帜。 是那么的醒目。 象长宁的身体被埋在尸体之中。 他孤傲的头颅凝视着前方。 瞪圆的眼睛。 临死都张得鼓鼓的。 他永远地成为了这血肉城墙的一部分。 这堵虫族意志,坚不可摧的血肉城墙。 为内城的炮火。 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人族的火箭炮。 再度装填完毕。 呼啸而过的炮弹。 飞跃过这血肉城墙。 尖啸的声音。 似在哭泣着向他们致敬。 成片成片的爆炸。 血影族大片大片的死亡。 火焰冲天。 爆炸声。 震耳欲聋。 地陷山裂。 却震不散这道血肉城墙。 这道虫族血肉组成的城墙。 成了北门血影族不可逾越的防线。 这防线。 就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大坝一样。 把滔天的洪水抵挡在外面。 每一个成为城墙一部分的虫族。 无一不是背朝内城,面朝前方。 他们用临死时的背影。 告诉同伴。 虫族不死。 就算化身成墙。 也要抵挡血影族的入侵。 攻打北门的血影族第一军团。 损失是最为惨重的。 他们遇到的炮火打击。 最为密集。 攻到现在。 他们悲哀地发现。 那堵看似随时要倒下的城墙。 竟然怎么攻也攻不上去。 虫族死亡前的搏命。 让他们升起怯意。 特别是象长宁的死。 让虫族疯狂。 这些活着的虫族。 疯了。 疯了啊。 彻底疯癫了。 还没等炮火停歇。 竟然发起了自杀式反冲锋。 …… 西门。 城墙方向已经失守。 半兽骑和鬼道军。 翻山越岭。 居高临下。 已经冲进内城。 惨烈的巷战。 每一寸拉锯的街道上。 铺了不知道多少层的血肉。 地都换了颜色。 虫族的尸体。 已很难看到沙虫部的人。 他们。 整个部落。 死战不退。 全员。 战死在那片乱石林里。 乱石林的尸海里。 有一处由血影族尸体高高拢起的尸山。 尸山的最顶端。 一个千疮百孔,血已流尽干枯的虫族。 他头上的尖锥。 残破不堪。 啃噬一般。 到处都是缺口。 他死之前。 拼死了成倍的敌人。 生命的尽头。 用最后一口气。 将一杆促织牌上面那个神虫图腾做的战旗。 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透体而过的战旗。 染满了双方的血。 凝结成的血痂。 让只剩下几块布的战旗飘都飘不起来。 战旗稳稳地插进尸山。 支撑着他的身体。 永不倒下。 沙京基。 这个看似猥琐的虫族。 带领部落在地底艰难生活,苟了几十年的沙虫部族长。 死后。 也不愿倒下。 望着沙京基残破的尸体。 血影族第二军团的六翼军团长。 沉默了。 他的内心泛起一股无力感。 他站在乱石林上。 内城虫族的殊死抵抗。 尽收眼底。 “卑微的虫子。”军团长咬牙切齿,发现自己的声线带着颤音。 这些一直以来。 被血影族予取予夺的虫族。 弱小的虫族。 为什么会爆发出这么强大的抵抗意志。 以成倍的死亡。 拼得第二军团。 已经喘不过气。 军团长发现。 自己的手下。 在有意避战。 这些强大的杀戮机器。 在胆怯。 面对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赴后继的虫族。 血影族竟然有种乏力的颓废。 还有那些该死的。 扛着火箭筒偷袭的人族。 巷战的经验。 无比丰富。 他们很狡猾。 坚决不打接触战。 游击数发炮弹。 边打边退。 神出鬼没的身位。 让血影族的人摸不着头脑。 只要有一个人族陷入包围。 就会有数不清的虫族。 发了疯地扑过来支援。 虫族负责缠斗。 人族负责远程炮击。 血影族的巷战打得很憋屈。 每一刻都伴随着死亡。 虫族的人。 那些身负重伤。 还有一口气,眼看着快活不成的人。 藏在尸体堆里。 一旦有血影族经过。 拼死跳起,抱住血影族,高喊着“向我开炮”。 更多的虫族。 以重伤为代价。 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就是为同伴创造杀死血影族的机会。 悍不畏死的决心。 哪怕面对单体实力要远远强过自己的血影族。 虫族亦前赴后继。 他们永不言退。 也不能再退。 内城再失守。 被血影族内外夹击其他城门。 望风城就完了。 这。 不仅仅是一座城。 也是虫族的希望。 抗击血影族、向往自由的精神寄托。 再也不能让“屠虫谷”的名字,成为虫族的屈辱回忆。 这里。 只能叫望风城。 虫族的望风城。 …… 第四百一十二章 惨烈的巷战拉锯战 从西门方向突进内城边缘的血影族。 巷战之中。 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特别是当他们冲向炮兵阵营的时候。 负责输送炮弹的界虫部虫族。 发了狂。 双方往往为了一门炮的争夺。 不惜投以重兵。 六手六足的界虫部。 人可以死。 炮绝对不能丢。 这些震耳欲聋的大家伙。 是他们认为战胜血影族,得以守住望风城的关键。 保卫望风城城门的虫族。 有他们的城墙。 界虫部。 也有自己的城墙。 炮兵阵地。 就是他们不容有失的城墙。 发现炮兵阵地的血影族。 竟然放弃追杀。 蜂拥而至往炮兵阵地杀去。 界虫部的虫族。 完全就是搏命的打发。 用人命拖延着血影族冲往炮兵阵地的步伐。 他们不会开炮。 却不影响对炮弹爆炸威力的理解。 很多虫族怒吼着抱起炮弹。 高高跃起。 将弹头全力掼到地上。 轰轰巨响。 真正意义上的自杀式爆炸。 虫族用血肉之躯。 点燃了威力巨大的炮弹。 带走成倍的血影族。 更多的虫族。 则是捡起空壳炮弹。 套在手上。 当成拳套一样,用尽全力去阻击血影族。 冰冷的古铜色炮弹壳。 磨穿了他们的关节。 不止是他们,还是血影族的血液。 将炮弹壳的古铜都染成了奇怪的颜色。 炮弹壳瘪了。 挤压在他们手上。 脱都脱不下来。 虫族的人。 发狠地连同手臂一起。 踩扁了炮弹壳。 断肢一样尖尖的炮弹壳。 深深插进血影族的脑袋。 这些奋勇无比。 将炮兵阵地当城墙的虫族。 用近乎自残的方式。 向强大的血影族宣告。 只要还有一名虫族。 炮兵阵地就永不可夺取。 界不显。 界虫部的族长。 独自站在一辆炮车前。 他的四周。 到处都是虫族和血影族的尸体。 血流满地的污秽。 唯独那辆炮车。 还是干净如一。 他三关节手足的六手六足。 只剩下单手双足。 其余的手足。 在拼死血影族的时候。 要么被啃噬。 要么被撕裂。 他浑身淌血。 全身残破不堪。 一只眼睛流的已是血脓。 望着不断扑过来的血影族。 界不显仰天长啸。 猛地屏住一口气。 他用最后那只手。 拖起身后的炮车。 瞪圆着单眼。 踏着坚定的步子。 生而无畏地冲向血影族。 既然要死。 那就死得轰轰烈烈。 既然要死。 那就不留遗憾。 界不显拖着炮车。 爆喝一声。 全身差点脱力。 他抡起炮筒。 把几顿重的炮车。 当成铁锤。 咚咚咚地砸向血影族。 每一击。 砸出的深坑。 不比炮弹落下的威力小。 大片的血影族。 被他砸得血肉模糊。 每一次威力巨大的重击。 都在消耗他的本命。 界不显。 看似凶猛无比。 却是在用生命的流逝。 上演即将谢幕的终章。 界虫部的虫族。 有学有样。 把炮车当铁锤。 他们。 在燃烧自己的本命。 用尽最后一口气。 也要照亮虫族的希望。 以命相搏的界虫部。 内城蜂拥支援的虫族。 开始慢慢压着血影族往外推。 巷战的惨烈拉锯战。 终于有了优势。 但是。 界不显。 已经看不到了。 他瘫坐在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的炮车旁。 永久地闭上了眼。 他那最后一只手。 临死都没有松开炮筒。 界不显。 你知道吗。 人族的炮手。 再次就位。 他们可以心无旁骛地向血影族阵营倾泻怒吼的炮弹。 因为有你一样悍不畏死的虫族。 压制得血影族喘不过气来的火炮。 一直就没有断过。 也。 幸而。 有你。 有你们。 …… 韦世强和范晓红作为内城后勤。 自始至终的关注点。 都放在了长生军上。 听到东门战事吃紧的消失。 韦世强。 毅然决然地,重新戴上了那面象征长生军“夜枭”的银色面具。 “我欠他们的,我们欠他们的。”韦世强捧起范晓红的脸,将她紧紧搂进怀中。 “我懂。”范晓红深吸口气,轻吻一口韦世强的面具。 那面具冰冷。 温暖的唇温,似乎能透过冰冷,传递给韦世强。 他深情注视着范晓红,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我真的懂。”范晓红眼中闪着泪花,再次坚定语气,“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韦世强凝视一眼远方。 回头给了范晓红一个惨笑,“如果……我是说如果……” 范晓红猛地揭开韦世强的面具,用嘴狠狠堵住他的唇。 良久。 范晓红猛地一把推开韦世强。 头也不回。 望着决然而去的范晓红。 韦世强摸着还散发余温的唇。 慢慢地。 戴上了那面银色面具。 “我是为了小红,报答你们的复活之恩。”韦世强自欺欺人地说服着自己,转身大步流星,跟随支援北门的虫族,呼啸而去。 藏着暗处的范晓红。 早已泣不成声。 他偷偷看一眼韦世强离去的方向。 心痛得不能呼吸。 范晓红走到跟韦世强分别的地方。 举目凝望。 蜂拥而去的支援部队。 她看不到他的影。 范晓红原地杵立。 久久不愿离去。 她就像送丈夫出征的妻子。 站成了一动不动的望夫石。 范晓红亲手将自己的爱人。 送上了战场。 但是。 她不悔。 是的。 你愿意当长生军。 我就是长生军的一员。 等你得胜归来。 我与你同贺。 如果。 等到的是你冰冷的尸体。 我就随你而去。 你在哪。 我在哪。 韦世强并没走远。 他悄悄望着杵立风中。 眼神凝固。 头发飞扬的挚爱。 觉得。 她是那么的美。 “这该死的刺人的阳光。”韦世强揉了揉眼,通红一片。 他对长生堂,乃至整个长生军。 心情复杂。 刚开始。 他迫不得已。 他觉得自己同流合污,隐忍只不过是为了复活范晓红的希望。 只要范晓红复活。 他就向赵猛发起复仇。 但是。 慢慢的。 他觉得长生堂的人。 也是有情有义的人。 她们也会哭,也会笑,也会嘘寒问暖,也会用好奇的眼神,向自己打听现世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变了。 或许。 韦世强也是个简单的人。 谁对他好。 他就对谁好。 那怕这种好。 是以生命为代价。 作为一个“普通人”。 韦世强觉得自己是在报恩。 嗯。 是的。 韦世强狠狠点头。 再深深看一眼范晓红。 他要将爱人的影子。 深深地埋在眼中。 埋进血液里流动。 埋进心脏地跳跃。 韦世强走向了北门的方向。 再无牵挂。 …… 第四百一十三章 变态的鬼道 神主城。 庞大的血气黑魔法阵中。 数不清的血池。 血椰成果。 源源不断的两翼血影族。 从血池中爬出。 血池巢穴暴兵流。 是血影族最大的依仗。 望风城死得越多。 被架设的传送法阵。 输送的血液越多。 血影族反而越多。 这是一个让人能感到恐惧的种族。 理论上。 真正的不死族。 王座之下。 鬼道刻画神秘的符纹。 隐隐有传送之力。 不断涌现。 血气隐隐之中。 两个着灰袍的人。 跌了出来。 “神域,神域,哈哈哈,我终于来了。”欣喜若狂的女声,掀开头罩来,露出一头金发碧眼的苍白脸。 她竖瞳闪耀,身后唰地一声展开双翅。 “见着圣女,还不下跪。” 鬼道冷漠地审视着这个看上去还很稚嫩的女人。 嗤之以鼻。 “该死的,莉莉安,忘记会长怎么说的了?”女人旁边的男人,精修着小胡子,自以为高雅地向鬼道行了一绅士礼。 “尊敬的神域护卫者,我们是为神主大人测试安全通道的先遣者。我是库迪,这位是小女莉莉安,请阁下原谅小女的鲁莽。” “先遣者?”鬼道打量着库迪和莉莉安,喉头下意识蠕动几下。 他原地消失。 嗅着莉莉安的发丝,猛地吞咽口水,陶醉地深吸口气,“新鲜牧羊的味道,我受不了了。” “你……你要做什么?”莉莉安脸色发白,仓惶后退,竖瞳闪耀,雷电之光,射向鬼道。 鬼道完全不做防御。 任由两道雷电消散在身前。 “区区两翼。”鬼道眼露不屑,轻飘飘地扯断莉莉安的手臂。 他抱起莉莉安的断臂,旁若无人地啃得津津有味。 边啃还边发出哼唧的声音,“新鲜,唔,前所未有的新鲜。” 莉莉安抱着断臂,吓得撕心裂肺。 面对鬼道。 她竟然发现,自己弱得如同蚂蚁。 他是怎么动的。 自己完全看不清。 这不可能。 作为地球上最顶尖的那批强者。 刚在欧洲大杀四方,杀得弗雷德里克东躲西藏的强者。 怎么会? 莉莉安痴痴地望着啃噬自己断臂的鬼道。 有些变态地蠕动了自己的喉咙。 她发现鬼道吃得好香。 自己也想要去咬上一口。 “大……大人。”库迪抖着颤音,嘴皮子直打哆嗦,噗通一声就跪下,“我们是神主大人的亲卫,是神主回归的先遣成员,你……你不能这样对小女。” “噢?”鬼道吸嗦着手指上的血,一滴都不想剩下。 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下唇,一掌盖在库迪头上,兴奋道:“既然是神主大人送的祭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吃她,就吃你。” 库迪还来不及反应。 顿时七窍流血。 瞪圆眼睛,死不瞑目。 他肉眼可见地在消亡。 最终化成一架惨白的白骨。 这个曾经在欧洲大陆,呼风唤雨的菲佛尔家族的前任家族长。 曾经给贾行云带来很大麻烦的异变者中的佼佼者。 费尽心思来到传说中的神域。 怎么也想不到。 会是这样的结局。 鬼道鼻息浓厚,深吸口气,沉吟在那种享用美食的感觉,不可自拔。 莉莉安身抖如筛糠。 哪里还有什么傲气。 她就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兔子。 颤颤巍巍身下一滩黄色的尿渍。 “你……你不能……吃……吃我。”莉莉安战战兢兢,哆哆嗦嗦牙齿打架。 鬼道舔着手指,咂摸着唇,锋利的指甲划破了莉莉安雪白的脸皮。 他兴趣灼灼地伸出舌头舔一口莉莉安的脖,眯着眼舒服地吸了口气,“噢?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莉莉安断臂还在流血,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利索,“我……我带来……来,神主……主人的……口……口谕。” “说。”鬼道彻头彻尾地嗅着莉莉安,如同在闻一道香气扑鼻的烤全羊。 莉莉安裂嘴挤出一道僵硬的尬笑,全身起了密集的鸡皮疙瘩。 她生怕这个变态的食人魔,一言不合,就吃了自己。 “放心。”鬼道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绕着莉莉安的头发缓缓转圈。 他猛地一扯莉莉安的发丝。 带皮带血的一缕金发,就被鬼道卷在手里。 他嘿嘿笑着,脸上尽是戏谑的阴森,用指甲正反剐着莉莉安的身体,吞咽着语调,“新鲜的才好吃,我会好好养着你的,养得你白白嫩嫩,嘬一口,像蜜桃一样鲜嫩多汁。” 莉莉安头皮发麻,吓得身体一软。 鬼道狠狠捏住莉莉安的馒头,凶神恶煞道:“说,神主大人让你这个卑微的牧羊,带了什么口谕。” “爆……爆了。”莉莉安竟有种变态的快感,身下的尿渍又多了一些别样的异味。 “该死的牧羊,把自己弄干净。”鬼道嫌弃地将莉莉安推倒在地,看着她断臂之处在渐渐长全,懊恼自己太过心急,干嘛不留着那个什么库迪慢慢享用。 莉莉安装作一副柔弱的状态,刻意扯断肩带,用地球上百试不爽的妩媚神情,向鬼道示好。 “眼睛不舒服?我替你吃了!”鬼道冷哼一声,完全不吃这手段。 他只对狠狠蹂躏莉莉安感兴趣。 那种虐待牧羊带给他的快感。 甚至比吃了她还快乐。 莉莉安内心一凝,尴尬地讪笑一声。 她摸着被扯去头皮的地方,颤巍巍起身,“神主口谕,全族祭献,烈焰母星降临地球。” 她从怀中摸出一块晶石,毕恭毕敬地递给鬼道。 “这一天终于来了吗。”鬼道喃喃低语,突兀肃穆,伸出手掌指向虚空,“永恒的烈焰女王,征伐万界的神主,鬼道向您致敬。” 鬼道虔诚地接过晶石。 内里藏有一道蕴含某种远古坐标的神念。 “来人。”鬼道吩咐门外的血影族亲卫,“传令下去,血池倒灌,不再产出士兵,血气全力汇集神主雕塑,向母星指引时空坐标。” “另,传送的虫族血液够了,攻打望风城的部队,回来献祭。” 随着鬼道的吩咐。 数量庞大的血池,血椰枯萎,不再有两翼血影族从内爬出。 无穷无尽的血气。 富有生命一样爬上神主雕像。 神主的双眼慢慢亮起。 两道直冲云霄的血气。 冲向浩瀚不知何地的天空。 这血气之浓郁。 甚至连整个虫族大陆都看得清清楚楚。 莉莉安被鬼道搂在怀中,心惊肉跳地看着他掰断了自己的手指,当花生米一样咀嚼。 鬼道边嚼边温柔地问“亲爱的,你吃不吃”。 莉莉安变态地回了句“慢点吃,我还有九根”。 …… 第四百一十四章 魂虫军团虫族不朽 攻打望风城的血影族。 接到撤退的命令。 迫不及待的想退。 但是。 已经太迟太迟了。 他们被发了疯的虫族。 拿人命拖住。 混乱的大乱斗。 庞大的绞肉场。 数不清的小战场。 已分不清哪是哪。 山川都被打得改了容颜。 地貌完全变形。 到处都是弹坑、血肉、尸体、硝烟、战火…… 这一仗。 打得天空都成了暗红。 非压倒性实力的强大个体。 在人海面前。 显得微不足道。 这种时刻。 就看谁不怕死。 就看谁的意志更强烈。 虫族的人。 特别是曾经参与夺取望风城,把屠虫谷三个字洗刷掉的人。 曾经从矿场脱去枷锁,就地得以解放的人。 曾经见识过以虫族生命本源为血池的人。 都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 就是他们守护望风城的决心。 见识过自由的风采。 又怎会甘心再次为奴。 哪怕是死。 也要为后代拼一个安稳。 越来越凌乱的战场。 到处都是虫族。 也到处都是血影族。 好在。 虫族的人。 看到了希望。 他们看到了望风城的上空。 升腾起图腾之光。 这图腾遮天盖地。 覆盖了整座望风城。 沐浴在图腾之光下的虫族。 疲惫之色一扫而空。 浑身似被注入新生的力量。 那股源源不断的图腾之力。 让冲杀的虫族再度爆发使不完的活力。 不仅如此。 图腾之中。 密密麻麻的虫族魂军。 凌空飞出。 这些在净化望风城血池时,自愿以幽魂形态存在。 死后灵魂不得安息。 化作鬼魂也要找血影族报仇的虫族灵魂。 在骨钱令促织牌中成为不死促织军的虫族灵魂。 在八方神界,曾经威震四方的不死魂虫大军。 呼啸着加入战场。 龙吟咆哮。 化作本体的龙九从南面运输线战场穿梭而来。 他的头上。 站着八脉齐开的贾行云。 他面沉如水,眼中杀意阵阵。 浑身散发一股暴戾的气息。 那个温文尔雅,笑意如暖阳的贾行云。 此时此刻。 浑身是血。 犹如神魔。 他只想屠尽血影族。 他带领的龙骑士团刚稳住南面战场。 就第一时间冲回望风城支援。 骨钱令出,促织牌响,图腾加持,遮天蔽日。 是他。 不死魂虫大军,肆虐四方,追杀血影族。 是他。 他就像虫族等待了成千上万年的救世主。 一出现。 就扭转了苦苦支撑的战场。 不死魂虫大军。 席卷大地。 溃散又成形。 不死不灭。 只杀得血影族毫无再战之心。 各个方向的城门外。 数不清的地道被打开。 成千上万的虫族,一波一波涌出,内外夹击。 虫族大陆更远处。 还有很多来不及进驻望风城的虫族部落。 闻讯而动。 在望风城的外围发起了反向冲锋。 憋屈的虫族。 以无数死亡为代价。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他们呐喊着“虫族不死”“帝君万岁”的口号。 配合着不死魂虫军团。 打响了防守反击的主动出击。 战场的形式渐渐逆转。 进攻的血影族从主动转为被动,慢慢转向防守,最后开始丢盔弃甲。 漫山遍野。 到处都是逃窜的血影族。 他们被神出鬼没的不死魂虫收割着生命。 更是被暴怒的虫族剁成肉酱。 早就被虫族拼死守城意志磨去战意的血影族。 面对从望风城上图腾中,源源不断飞逝而出的不死魂虫大军。 更加升不起任何抵抗之心。 这些不死魂虫。 杀不死、杀不尽、杀不退。 越缠斗,扑来的魂虫越多,死得越凄惨。 龙九冰霜之力无尽展开。 冰刺突击。 专挑那些还有抵抗之力的六翼血影。 冰封洗礼。 成片冰寒。 血影族只是一瞬,就被凝固在原地。 蜂拥而至的虫族。 还没触碰。 仅凭呐喊的声音。 就已经震碎这些血影族“冰雕”。 龙九的情绪随着贾行云起伏。 他亦愤怒不已。 龙吟咆哮。 声声震天。 这声音听在血影族耳里就是催命曲。 听在虫族耳里就是激励战鼓。 贾行云黑洞闪耀。 血气湮灭弹含怒数击。 湮灭的能量。 几欲将爆炸的中心凝成吞噬的黑洞。 哪里的血影族看上去比较多。 龙九和贾行云就往哪里去。 血影族的阵营被他们分割得越来越小。 直至追击的虫族占尽优势。 八脉齐开的贾行云。 杀神一样。 剑阵荡杀。 横扫一片。 他就像冷漠的杀戮机器。 不知道疲倦。 麻木得让敌人心惊肉跳。 贾行云精准地收割着血影族的强者。 看着数不清的虫族尸体。 他恨自己来得太晚。 他更恨这些该死的血影族。 如果不是怕大杀招伤到自己人。 贾行云恨不得来几击“化莲”。 撵着血影族到处跑,收割他们生命的虫族。 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他们只有愤怒。 为死去的同胞报仇的愤怒。 这仇报得畅快。 撵着血影族杀到手软。 没有人愿意停歇。 哪怕是脱力跌倒。 爬也要爬着赶上冲锋的部队。 虫族守城的时候有多压抑。 反攻虐杀血影族就爆发多大的动力。 他们就像一群被极限压制的弹簧。 一旦弹出去。 势不可挡。 坚韧的虫族。 曾经辉煌无比的虫族。 从来就不缺乏勇气。 他们苟了成千上万年。 只要看到一丝自由的希望。 那怕是死。 也在所不惜。 自插战旗,以身化旗,虽死不倒的沙京基。 变身本体,牢牢镶嵌进血肉城墙的象长宁。 只剩单手双足,拖着炮车本命冲锋,最终累死的界不显。 身为虫族部落族长。 一个个的悍不畏死。 他们都悍不畏死。 虫族的人。 又何惧之有。 还有很多普普通通的虫族。 前赴后继,踩着同伴的尸体,永不回头。 就因为那个人。 那个他们心目中的“帝君”。 那个带着图腾,修复界柱,带来无限可能的贾行云。 他们从他身上。 看到了希望。 为了这希望。 他们。 虽死不悔。 有一种精神叫向阳而生。 地底苟了成千上万年的虫族。 向往阳光下的自由。 向往先祖的荣耀。 向往不再为奴的生活。 为了这一目标。 他们前赴后继。 在这望风城。 谱写了一曲荡气回肠的保卫战。 他们在虫族大陆的历史上。 注定。 永垂不朽。 …… 第四百一十五章 悲伤成河粗暴反击 这一荡气回肠的反击战。 从正午杀到晚霞初露。 天边的云彩。 染成血红的紫边。 这是两族的鲜血映照的残阳。 血影族四大军团。 比之噬魂军还要强大的鬼道军。 被虫族以数倍的伤亡为代价,拼了个精光。 血影族的尸体。 漫山遍野。 两刃峰的山林,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古蔺河的河水,为之染色,数不清的尸体,甚至堵塞了河流。 惨死而归的虫族。 拖着同伴的尸体。 沉默地走向望风城的北郊。 这里有数座火化的火堆。 堆积如山的尸体。 怎么火化也火花不完。 抬尸体的虫族。 脸上的泪水。 怎么流也流不干。 月小琉擦拭着月小玖尸体上的伤,泪流满面,暴跳如雷。 “我去尼玛滴,你怎么会死。” “狗日的小玖,你给我醒来。” “你个吃货,醒来啊,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月小琉泣不成声,撕开酸奶,把瓶口一个劲地往月小玖紧闭的嘴里塞,“你喝啊,你给我喝啊,是你最喜欢的酸奶啊。” 月小琉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撕心裂肺,“你麻麻批的,老子就离开一会,你踏马的,你个踏马的啊。” “小玖,我的小玖啊。”月小琉嗝地一声,哭得晕了过去。 月小柒面沉如水,阴冷得极其可怕。 她脸上的郁气浓郁得犹如深渊怨气。 她沉默不语。 为月小玖和月小丝儿的尸体,细心地涂抹伤药。 “我是药师,大秦以来,最强大的药师。”月小柒喃喃低语,手中的瓶瓶罐罐,换着法子,坚定不移地给两个姐妹上药。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两个姐姐。”一瘸一拐的木森,连滚带爬,泪如雨下,“小玖姐姐为了救我突围,被数不清的血影族包围了,小丝儿姐姐不听小玖姐姐的劝,独自一人翻下了城墙,她们……” “滚……”月小柒咬着牙音,猛地抬头,盯向木森的眼中,充满嗜血。 “小柒,你冷静……”月小施同样悲切,举起的手,还未触碰到月小柒,就被她的眼神惊得当场凝住。 “滚,或者,死。”月小柒没有泪,但是她的态度,比流泪还要悲伤。 木森还想说什么,被赶来的贾行云提着后脖就扔给了远处缠着绷带的竹青。 “你,最好离我远点。”月小柒端倪一眼贾行云,扭头轻柔地给两个姐妹的尸体上药,“我不想听你的屁话。” 贾行云长吁一声。 半跪在地。 夺向月小柒手中的药瓶。 月小柒身体一凝,杀人的眼神,预示着她会毫不留情下死手。 贾行云全身放松,从攥得死死的月小柒手里,掰下药瓶。 “我不想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的屁话,也不想说什么节哀顺变。”贾行云顺着月小柒的手,重复着她为月小玖和月小丝儿擦药的动作,“我只想做你想做的,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让我,帮你。” 月小柒纹丝不动。 嗜血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贾行云。 半响。 她默认了贾行云的动作。 月小柒用清水擦拭着两姐妹的伤。 贾行云轻柔地擦拭着药。 相对无言,默默无声。 “说心里话。”贾行云率先打破沉默,苦笑一声,叹息道:“我其实是讨厌月小玖的。” 月小施的萧已在手,好几次想要出手,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月小柒不为所动,神色黯然地,擦拭着两姐妹的伤,就像是她们睡着了,而自己,只不过在偷偷挠她们的痒痒。 贾行云细心地涂抹着伤口,就像在自言自语。 “月小玖狂妄自大,高高在上,以女王自居,脾气臭的要死,跟赵猛一个臭德行。” “苦竹嶂下那个叫孙扶摇的守林员,是她杀的吧,呵呵,按照我们国家的刑法,她是要吃枪子的。” “鹅城下角祝屋巷那次,如果不是赵猛临时改了主意,这丫头,怕是要屠杀平民吧。” “你说,就这么一个穷凶极恶,又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就会为了救木森,而放弃自己生的希望呢。” “我真的很讨厌她啊。”贾行云说着说着,泪花在眼中打转。 他猛吸口气,抬头张嘴望天,“我还想亲手把她送进监狱的啊,怎么就没这个机会了呢。” “月小丝儿,我不熟。”贾行云扭头转过背去,嘶了一声,鼻头酸酸的,竟有点酸楚的痛,“看得出来,她是个温柔的女孩,是个辅助系的女孩啊。” “她怎么就这么鲁莽,为什么要跳下城墙去玩近战,傻不傻啊。” “一直以来,我都把赵猛当敌人,但我从来不觉得长生军有什么不对,立场也好,目的也罢,你们毕竟都是婆婆的亲人,我自始至终都有个愿望,就是要引导你们走向正途。” “我喜欢跟促织牌有点渊源,率真而又认真,有点网瘾的小琉。我喜欢外表冷漠,内心温柔,有点强迫症,想要做白衣天使的小柒。我其实也同样喜欢高傲中带点臭屁,嗓子犹如天籁,吃东西鼓嚷嘴的大吃货小玖。你们每一个人,其实,我都是喜欢的。” 贾行云絮絮叨叨,清鼻子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大声吸着清鼻涕,大把大把的往回吞,却是怎么吞也吞不完。 “我想要告诉你,我很愤怒。” “我要让血影族。” “死个干干净净。” 最后一句话,贾行云咬牙切齿,牙齿磨得咯吱响。 他红着眼,愤怒起身,仰头怒吼,“开炮”。 人族临时基地。 靠近迷雾边界的地方。 数辆垂直发射车,擎天林立。 东风快递车。 十发齐震。 三轮过后。 三十发威力为九万吨tnt当量的分导热核弹头,鹰击长空。 三十道长空划过的痕迹。 震耳欲聋。 跃过望风城。 像阅兵场上飞机划过,喷洒的发烟剂。 望风城内,成排成列的05a式155毫米榴弹炮群。 这些刚刚进城的榴弹炮,使用火箭增程滑翔炮,最大射程可突破100公里,达到短程导弹级别。 同时喷薄怒火。 万跑齐鸣。 火光映天。 不断的轰鸣。 从傍晚。 一直怒射到清晨。 黑夜不再。 望风城一夜无眠。 数不清的人族、虫族,埋葬着同胞的尸体。 时不时望向看不见的神主城的方向。 咬牙切齿。 那空壳的炮弹。 堆积成山。 成为城内黄灿灿的最高的“建筑”。 …… 第四百一十六章 报仇炮轰神主城 神主城内。 炮轰前夕。 望风城庞大的回笼血气。 凝成实质一样的结界。 鬼道再次闭关。 他要冲击圣君境界。 跟帝君一样的境界。 仅次于神主的境界。 他踌躇满志。 有了这一次望风城收集的磅礴血气。 鬼道很有信心。 圣君境界。 必定成功。 莉莉安脖上缠绕着铁链。 跪爬在鬼道闭关的门外。 她像死狗一样舔食着身前的托盘。 托盘之上。 是血腥的虫族血肉。 她舔得心安理得。 望向鬼道闭关的地方。 眼中是变态的满足感。 “哈哈哈,我成功了。”石门轰烈,鬼道旋风而出。 他身后的八翼,痕迹不在。 八翼进阶圣君。 多出一翼。 总共九翼。 九九归一。 归去的那一,化作无形。 莉莉安匍匐在地,被鬼道身上强大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 她讨好地抬起下巴,还未开口。 就被鬼道拧掉了耳朵。 “进阶成功,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你说呢,亲爱的。”鬼道咀嚼着莉莉安的耳朵,嘴角血肉横流。 莉莉安捂都没去捂鲜血淋漓的耳朵。 她一脸享受,浑身禁不住颤抖,“圣君无敌,圣君万岁。” “赏你的。”鬼道心情大好,一滴本命之血滴向莉莉安的唇。 莉莉安贪婪地吸收着。 全身肉眼可见发生变化。 她身后的两翼,砰砰两声,再长出四翼。 六翼莉莉安。 也是强大的存在了。 莉莉安享受着那股令她灵魂颤抖的威压。 兴奋得无以复加。 嘴里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虎狼之词。 她觉得成为鬼道圣君的宠物。 是她今生最英明的选择。 越来越令她兴奋的强大感。 让她止不住颤抖。 她觉得如果再碰上那个该死的贾行云。 自己能毫厘之间咬断他的喉咙。 她有股执念。 非常想尝一口贾行云的鲜血。 就像鬼道圣君品尝自己一样,品尝贾行云。 她要收贾行云为小公狗。 像自己舔盘子一样,跪舔自己的脚趾。 想想就激动。 莉莉安陷入莫名的状态,嘴角都挂起了晶莹的涎水。 她嘿嘿傻笑着。 兴奋地吞咽口水。 “你是我的。”莉莉安舌头刮着唇,眼前似乎都是贾行云的影子。 “什么声音?”鬼道侧耳倾听,眉头轻皱。 “我该死,我该死。”莉莉安以为鬼道在责备自己,噗通一声,跪爬着抱住鬼道的腿,用头蹭来蹭去。 “滚开。”鬼道一脚将莉莉安踹飞。 莉莉安洞穿大门,又风驰电掣地飞来,跪在鬼道脚下,抱住他的腿。 鬼道再次一脚。 莉莉安再次重复之前的动作。 如是三番。 以鬼道的变态,竟对莉莉安产生了无可奈何的颓废感。 鬼道听到的声音。 莉莉安之前听不到。 不过现在。 她听到了。 她嘶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 这声音。 满城的血影族也听到了。 他们好奇四顾。 越来越多的血影族,抬头望天。 “这……这……不可能。”莉莉安大惊失色,抱着鬼道的腿,箍得死死的。 感受到莉莉安紧张的情绪变化。 鬼道一脸鄙夷,“我堂堂圣君,一拳可洞天,区区诡异的声音,你在害怕什么。” “这是洲际导弹的声音。”莉莉安厉声尖叫,再也顾不得形象,抱头鼠窜。 她刚刚凌空。 就被鬼道掼在地上,踩在脚下,“什么洲际导弹?” 莉莉安来不及解释。 因为已经不用她解释了。 现实告诉了鬼道,什么叫洲际导弹。 十声爆响。 十个太阳。 直接就轰碎了血色结界。 又是十个太阳。 紧接着在神主城中升腾起来。 飓风推倒的劲头刚起。 鬼道心惊肉跳。 仓惶大叫,“不可能,虫族大陆,除了我,还有谁是圣君。” 莉莉安临死给了鬼道一个白眼,“白痴,土帽。” 不过她也没弄明白。 这神域。 怎么会有现代热武。 难道这个世界。 有比那个世界还要强大的科技? 鬼道圣君境全开。 竟然堪堪为神主城抵挡住第一波冲击。 但是。 当第二波冲击接踵而来时。 他已无力再挡。 鬼道疯癫怒吼,手段齐出。 浑身残破,血流不止。 他擦了擦血污,看到莉莉安化作尘埃的尸体,刚升起一股不过如此的念头。 第三波冲击。 再次疯狂涌来。 冲击波一浪高过一浪,摧枯拉朽。 神主城先是被光波闪得全城血影族瞎眼。 紧接着气浪翻天,建筑被冲得支离破碎。 再被热爆震得,全城发生大地陷。 三十发洲际导弹之下。 爆发的威力。 互相冲击,相互叠加。 庞大的神主城。 根本就剩不下一座完好的建筑。 城中的血影族。 五分之一当场蒸发。 更多的是被震死。 企图飞天逃窜的血影族。 在那强大的冲击波下。 如扑火的笨蛾子。 凌空成灰。 三轮过后。 活着的血影族。 十不存一。 面对百万级别的基数。 侥幸活下来的十来万血影族。 不死也差不多废了。 只不过。 贾行云不想他们活下去。 苟延残喘都不行。 他要的是神主城内血影族死绝,死光光。 犹如末日火海。 神主城一片废墟。 侥幸不死,刚刚升到圣君的鬼道,拖着残破的身躯,悲哀地发现,又跌回了八翼。 “不……”鬼道看着犹如鬼蜮一样的神主城,只来得及怒喝一声,就听到比之之前的声音更加密集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下意识就要找地方去躲。 刚钻到王座之下。 犹如蜂巢出动一样的榴弹炮。 成千上万,呼啸而来。 半空之上。 划着圆弧。 连成一片的炮弹。 遮天蔽日。 在这渐渐黑幕的天空。 竟然肉眼可见。 这一次的炮火。 威力没有前三波大。 但是更加密集。 更加持久。 更加没有空隙。 神主城。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每一寸毁得不能再毁的土地。 成为一坨坨,一块块。 恨透了血影族的望风城。 还嫌这般密集的火力不够解恨。 调集数架远程轰炸机。 高爆燃烧弹不要钱的往神主城投。 成块状的建筑物。 又燃烧成为粉末。 从晚霞初露,直到朝阳东升。 疯狂砸了一夜的炮火。 让整个神主城成为一片混合炮弹碎片的细沙。 神主城原址。 被一个焦黑沙化的深坑完全取代。 …… 第一百一十七章 虫族悲歌各自选择 望风城彻夜无眠。 怒吼的炮火。 沉默的人族、虫族。 默默用榴弹炮的空壳。 在北郊的方向。 筑造出层层叠叠的墓碑。 一望无垠的古铜色炮弹空壳墓碑下。 埋葬的是此次望风城保卫战中,牺牲的人。 漫山遍野的黄。 取代了绿意。 成为一道固守北郊的坟场。 象长宁的尸体。 从那血肉城墙里。 抠都抠不下来。 紧紧挤在一起的虫族血肉。 结实得犹如水泥砖。 沙京基的血。 凝固了战旗。 浑身的血。 顺着战旗。 几乎融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界不显的断肢。 最后也没有拼凑齐全。 他战死前的炮兵阵地上。 到处都是族人的残肢断臂。 无数的守城勇士。 连具完整的尸体也没有留下。 火化的骨灰。 以成人的标准。 一捧捧。 分堆埋葬。 分不清谁是谁的骨灰。 只知道。 他们拥有一个同样的名字。 那就是为了望风城,战死的虫族。 活着的人。 不分墓碑。 每一座炮弹空壳的墓碑下。 都是一面图腾绣花。 庞大的坟场正前方。 是一座用炮弹空壳拼凑的望风城沙盘。 斜斜的沙盘。 打造着鲜红的“虫族永垂不朽”六个大字。 他们誓死无畏的精神,永不朽。 他们抵抗侵略者的意志,永不朽。 他们为后世开太平,自我牺牲的觉悟,永不朽。 他们前赴后继,奋勇向前的身影,永不朽。 人族。 华夏的军人们。 感同身受。 曾经的那个屈辱年代。 可爱可敬的先辈们。 同样。 永不朽。 “向烈士们致敬。” 柳昌运脱帽敬礼。 齐刷刷的脱帽,夸夸夸的端抢敬礼声。 致敬的枪炮。 震响了山林。 那是送英烈轮回的鼓乐。 那是给怕找不到望风城方向的英烈们的指引。 存活的虫族。 唱响了悲歌。 悲切的虫鸣。 如泣如哭。 直教人心碎。 这些与敌人殊死搏斗时。 只知道流血,不知道流泪的虫族。 此时此刻。 放声大哭。 天地齐悲。 望风城。 迎来了久违的润雨。 这雨水不成线。 温润的湿气。 似老天粗重的呼吸。 长生军的坟墓堆前。 范晓红跪坐在一枚杵立的炮弹空壳墓碑下。 她手捧着一面裂成两瓣的面具。 一遍一遍固执地想要去合拢。 范晓红没有泪。 甚至还时不时露出微笑。 “你看,我就说这破面具质量不行吧,你还不信。” “小强啊,你常说,不要这样叫你,听起来怪怪的,咳,怪什么怪,小强其实挺好的,人都说打不死的小强,呵呵,打不死呢。” 范晓红摸着冰冷的墓碑,抬头轻吻上面的名字。 “良人韦世强,我亲手雕的,用了考古的手法呢,怎么样,还满意吧,不满意的话,你自己爬起来改吧。” “呵呵,当初我死了,你守着我复活,现如今,你死了,我不想守你了。” “我受不了那种度日如年,心如死灰的感觉,我现在,明白了当时的你,是多么的艰难。” “小强啊,给你烧的纸钱,你不要大手大脚的,记住,存着哈,我心里有数的,想藏私房钱,是不可能的,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范晓红拨了拨渐渐熄灭的纸灰,整了整衣裳,还掏出一面圆镜细细地顺了顺头发。 “嗯,我不想像你一样熬尽心血的守着我独处,也不想你一个人孤单。”范晓红挪了挪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你等我。” 血光滑过。 范晓红手中的一半银色面具。 沾满血迹。 凌空落下。 她最后看一眼墓碑上的字。 紧紧地抱住炮弹空壳做的墓碑。 缓缓滑下。 那墓碑上血染的字。 除了“良人韦世强”。 还有一列——“卿卿范晓红”。 …… 醒来的月小琉。 换了个人一样。 目光呆滞。 不吃不喝。 给人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她不哭不闹。 任由心急如焚的月小柒把脉刺针。 月小琉就像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全身散了架一样瘫坐着。 “小琉。”月小施叹息一声,早已流干泪的泪腺,已渐枯竭。 她神色憔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心如刀绞。 月小施深深呼吸,调整情绪,摸出玉箫,低低鸣奏。 萧声苦。 充满无尽的思念。 低沉的嘶哑,道不尽的凄苦。 一曲终了。 月小施抿了抿干裂的唇,唇瓣轻启,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想出去了,我想回苦竹嶂,做一个守墓人。” 月小施喃喃低语,道不尽的苦涩,“我们本来就是死人,现在又死了一次,真是讽刺。” “既然从哪来,就到哪去吧。” “你别急着这么早下决定。”月小柒抓住月小施的手,劝解道:“外面的世界,不是你眼前所见的这个样子,是始皇梦寐以求的大同世界,你不要因为望风城一战,就失去了对生活的向往。” 月小施摇了摇头,反握住月小柒的手,“你不用劝了,我意已决,就算堂主来了,我也是这个决定。” “堂主?赵猛!”咬牙切齿的声音,让月小施和月小柒同时转头。 久不言语,面若死灰的月小琉,捏着拳头,眼睛鼓得铜铃大。 她牙齿咬唇,渗出血来,一字一顿,“赵猛,你勾结血影会,害死我这么多姐妹,我月小琉,从此跟你势不两立。” “血影会不是血影族,堂主……” 月小施的话直接被月小琉伸手掐脖的动作打断。 “小琉,你疯了。”月小柒掰住月小琉的手,瞠目与她对视。 月小琉松了松手,目光一凝,语气冷冽道:“你帮他,还是帮我。” “小琉,你不要冲动,我……”月小柒去抓月小琉的手,被她缩了回去。 “好,我知道了。”月小琉冷漠着脸,环视四周,捡起一根枯枝,狠狠对折,“你我从此陌路,希望再见的时候,死在我手里的人,没有你。” 看着月小琉跌跌撞撞而去。 月小柒半举的手,凝在半空,半响无言。 “小琉,小琉。”月小柒望着月小琉的背影,高声叫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我们是姐妹,我们是生死相依的姐妹啊。” 月小琉浑身一凝,站在原地停顿片刻,终究是没有回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追杀鬼道 望风城保卫战。 胜了。 惨胜。 数不清人族、虫族的命运。 因此改变。 许许多多贾行云熟悉的面孔。 消失了。 界不显、沙京基、象长宁、月小玖、韦世强、范晓红…… 重伤的竹凌云也没有活下来。 他是在得知神主城被轰成渣滓后。 在几名老友的坟墓前。 笑死的。 一夜的炮火。 他就大笑了一夜。 任何人都劝不住。 竹飞飞成了整个虫族的族长。 她一夜白头。 悲伤的泪痕未干。 虫族大陆的重建,又压到了她的肩头。 木森成熟了不少。 说话、做事越来越稳重。 这孩子。 还喜欢上了喝酒。 没事就到月小玖的坟前自言自语。 一坐就是半天。 竹青越来越沉默。 他再也不提喜欢竹飞飞的事。 发誓终身不娶。 默默守护着她。 做一个能为她挡剑的亲卫。 月小琉走了。 踏上了找赵猛报仇的路。 她想质问赵猛:为什么和血影会勾结,为什么在长生军最需要他的时候没有出现。 月小施回到了苦竹嶂。 守着古墓。 成了一个守墓人。 月小柒将剩下的长生军并入了促织卫。 她自己。 成了一名军医。 小刀成了龙骑士的大队长。 专门搜索虫族大陆上残余的血影族。 柳昌运成了竹飞飞名义上的老师。 带领大批人族帮助虫族重建家园。 一座即将震撼外界的新城。 开始初具规模。 利用虫族大陆上丰富的新型资源。 数不清的新科技。 以日为单位。 疯狂产出。 而贾行云。 在追杀鬼道。 是的。 鬼道并没有死。 是化成灰烬后的神主城。 在热成像探射下。 唯一半死不活的人。 追杀已经持续了一周。 从旗鼓相当。 到处处压制。 鬼道想不通。 那个拽在自己身后。 又不一剑了结自己的恶魔。 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 贾行云在以鬼道为磨刀石,在磨刀。 自从进入虫族大陆废墟。 贾行云发现自己每一天都在变强。 但是,到底有多强。 他自己也没底。 上一次虐杀最强六翼噬魂。 是在噬魂本命流逝,重伤的前提下。 至于这个刚刚步入圣君境界,又跌落回八翼境界的鬼道。 正好可以检验自身。 贾行云发现想要杀了鬼道。 很难。 经过好几次搏杀。 他发现自己的境界。 说不清处于什么段位。 八翼吧,勉强能战。 圣君吧,打不过,好像也还行。 主要是磨刀石鬼道的境界不稳。 跟电波一样,有波峰波谷。 波峰的时候。 贾行云不仅吃力。 好几次还差点被反杀。 波谷的时候。 贾行云可以压着鬼道打,隐隐占据上风。 对于这种尴尬的现象。 贾行云只能以自己基础不牢为借口。 不过随着这几日有来有回的搏杀。 贾行云就像一块粗坯,在慢慢打磨出精华。 还要多亏鬼道这块称手的磨刀石。 贾行云明显感觉自己在这几天的日子里。 变得越来越强。 单单说拳头吧。 之前一拳捶到鬼道身上的时候。 手感那叫一个痛。 现如今。 一拳下去。 不将他打个对穿。 也能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鬼道就算跌境了。 被热核轰得重伤残破了。 但人好歹之前是虫族大陆的最强者。 人不久之前也阔过。 眼界不差。 本能还在。 如果给他时间让他恢复。 鬼道绝对不会憋屈地逃窜。 “一成,再让我恢复一成。”鬼道浑身残破,胸前一个大洞,那是贾行云从树冠上,偷袭插下的一剑。 鬼道咬牙切齿,山林间不断变幻方位。 头上的那种小型无人机,如影随形。 他已经击落了好几架。 鬼道望了望天,竖起一指指向无人机,又颓废放下。 他不能多用能力,要保持恢复的进度。 鬼道捡起一块大石。 砰地一声就砸烂了无人机。 鬼道抓住空挡,连续的变向甩开。 他撕了撕嘴角的干枯嘴皮,扯出一片血污。 鬼道龇了一嘴,如惊弓之鸟四下打探。 前面有条河。 河水清冽。 鬼道蠕了蠕喉头。 却是不敢去喝。 上一次。 他就被那种埋在岸边的地雷炸得脑子嗡嗡响。 这一次。 鬼道学聪明了。 他手中一把石子。 不断击向岸边的青草。 鬼道不知道排雷的原理。 但是不影响他投石问路的思维方式。 他的方法没有错。 岸边也没有那种令他胆战心惊的爆响。 他现在对那种轰鸣。 心有余悸。 光是想想。 就令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鬼道舔了舔唇。 急不可耐地扑向河边。 他侧着脑袋。 喝水的时候都在警惕着身后。 鬼道是真被贾行云阴出了阴影。 猛咽了几口河水。 鬼道刚捧起水往脸上浇了几下。 一道剑影就在他眼中放大。 河中。 贾行云含着中空的草根,拿着荷瓣剑旋着水花突击而出。 鬼道蹭蹭蹭,连续后翻,堪堪躲过一击。 他擦了擦脸上的剑伤。 那上面的血,慢慢渗出。 “哟,长本事了。”贾行云叼着草根在嘴里碾来碾去,呸地吐到地上,“怎么,不逃了?” “逃?”鬼道扭了扭脖子,语气阴森,“我已恢复四成,杀你,够了。” “夜婴。“鬼道双手拍地,连连掐诀,当即煞气升腾,阴森遍地。 数个阴森恐怖的煞白鬼婴凭空出现,阴寒的凉气,直教贾行云灵魂一颤。 贾行云血气湮灭弹,数发联动,轰鸣阵阵。 那鬼婴溃了又聚,聚了又凝。 “双婴夜啼。“鬼道往鬼婴一指,鬼婴反手一撕,另一只鬼婴从背后钻出,双婴降世,就像一对连体婴儿。 连体鬼婴鬼脸森森,背靠背齐齐啼哭。 阴风阵阵,哭声渗人,穿透耳膜,直抵心尖。 贾行云浑身一震,踉踉跄跄倒退几步,强压不适,反手一招,在身前凝成剑阵。 一剑出。 剑剑出。 荷瓣剑犹如剑雨。 剑气横空,只杀得鬼婴溃散成影。 “百鬼夜行。“鬼道青筋暴起,咬破唇角,拇指一抹紫血。 本就阴森的天空更加沉暗,就算大白天,也照映不出亮色。 无数死状各异的鬼婴伴着阴风出现,有的伏在对方的头顶,有的坐在彼此的肩头,有的攀在各自的胸前,有的从他们的胯下露头,无不蕴着诡异的笑容阴测测无声发笑。 第一百一十九 把你打得像个鬼 “娘……娘……“一个鬼婴突兀出现在贾行云身旁,哈着鬼气在他耳边轻唤,唤声时长时短,似远似近。 贾行云浑身突起鸡皮疙瘩,那鬼婴伸出舌头在他脖子上一舔,顿时他生生僵住,毛骨悚然。 “呵呵呵……“贾行云笑得不似人声,眼见鬼婴,想的却是无数虫族的惨状,这鬼道修如此鬼道,不知道残害了多少虫族孕妇,挫骨扬灰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贾行云全身一震。 似鸠带牙凸纹图案的空谷牙,浮于脑后。 “空空空”的声音密集连响,专破诡异的空谷牙,直震得他身旁的鬼婴,厉声尖叫。 不消片刻。 那鬼婴就化作一滩腥臭的浓痰。 “森罗万象,鬼面阎罗。”鬼道鲸吞海吸,所有的鬼婴化作一道道黑雾被他吞进肚里。 噼里啪啦的爆响。 鬼道身体暴涨。 变得更加人不人,鬼不鬼。 他全身发紫,獠牙森森,三头六臂。 从他六臂之中,数不清的骷髅头,暴风洗礼一样朝贾行云砸来。 “我封号鬼道,可沟通鬼蜮。”鬼道状若疯癫,吼得声嘶力竭,“我有一域,源源不断,用之不竭,你拿什么跟我斗,若不是我实力只有四成,还能容你放肆。” “鬼眼遮天。”鬼道的后招接踵而至。 一轮滴血的鬼眼,笼罩天地。 那天空之上。 突兀睁开一眼。 像一道食人巨嘴。 这巨嘴喷薄之间。 山川为之变色。 到处都是冤魂鬼魅。 阴森的气息。 压得空气窒息。 那鬼眼之间。 有一座临将而出的森罗大殿。 大殿的气息更加恐怖。 贾行云八脉齐开。 在这暗无天日的鬼蜮,犹如长出八条彩色的触手。 他身前清明,空谷牙疯狂运转。 无形的气浪一圈一圈荡开。 所有接触到这气浪的鬼魅。 厉声尖叫,汽化一般,烟消云散。 空谷牙专破邪祟、幻境,在这鬼蜮境,被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贾行云就像鬼蜮世界的一盏明灯。 就像怒海中的一艘巨轮。 他全身气势暴涨,八脉之光,直接沟通到虫族大陆最深处的界柱。 源源不断的灵气,气势越来越强。 贾行云竟有一种要突破的感觉。 当然。 这只是一种感觉。 他觉得自己压力之下,在不断精进。 第一次与界柱产生联系。 让他全身灵气有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错觉。 贾行云不介意这种错觉来的更加澎湃些。 “噢?是吗。”贾行云淡淡的声音飘忽不定,轻蔑道:“魑魅魍魉,终究上不得台面,看我一力以破之。” “血瞳。” 骷髅横空,犹如鬼蜮的河岸。 毫无征兆。 裂开两道裂缝。 一对血色的眼瞳。 假寐睁眼。 那眼瞳似滔天血海,带着魅惑,能禁锢灵魂。 一眼万年,一眼瞬息。 血色的眼睛,似无处不在,凝固了整个世界。 只是一瞬。 犹如时间禁锢。 “啸天。”贾行云一声怒喝。 一道虚影浮现,比之三头六臂的鬼道更加庞大,威风八面的神虫,出现在贾行云身后。 这神虫栩栩如生,威风赫赫,形怒不可侵犯。 他身后的神虫,随之怒吼。 磅礴的能量,毁天灭地的声响,凝成一道粗壮的光芒,从贾行云背后,直接洞穿鬼道。 噗噗两声。 鬼道全身萎靡,跌落在地。 鬼蜮之境,尽数消散。 鬼道半边身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急剧咳嗽,眼中尽是不甘。 “两击不是极限。”贾行云捏了捏手指,体味着“血瞳”“啸天”两击,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次。 说来就来。 “镇渊。”贾行云看似轻松写意,身体却下意识晃了晃。 差点玩脱了。 贾行云有点头昏眼花。 他身后天碑乍现,擎天及地,无穷高大。 贾行云身后一招。 那偌大的天碑急速缩小。 化作他手中的一块碑石。 碑石之上,符文刻字,龙吟阵阵,似阴阳流转。 贾行云举起天碑。 猛地拍向鬼道。 “让你鬼道,让你鬼道。”贾行云边拍边吼,“把你打得像个鬼。” 天碑光芒流转。 符文锁链禁锢时空。 鬼道千般手段。 憋屈地完全使不出来。 那无处不在的锁链。 不仅禁锢了他的身体。 更是在不断抽取他体内的能量。 鬼道被一击击拍得血肉飘零。 牙齿、血水当空荡开。 天碑之下。 自成方圆。 隐隐有规则之力。 鬼道想要躲。 却是悲从心来。 他发现那块不大的天碑。 犹如万丈高。 怎么躲也躲不开。 “服不服,服不服。”贾行云拍得荡气回肠,拍得自己的血气都在紊乱。 每一次看似威力巨大的拍击,都在抽取他灵脉的灵力。 再这么拍下去。 纵使八脉之资、勾连界柱的贾行云,也消耗不起。 “呼……呼。”贾行云杵着天碑,眼冒金星,面红耳赤,气喘如牛。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几乎成了肉饼的鬼道,喘着粗气虚擦汗水,“什么八翼九翼十翼的,还不是被我拍成烂泥。” “赫赫赫……赫赫赫。” 鬼道竟然还没死。 他全身残破,没有一处完好。 喉咙里发出那种人在昏迷状态,潜意识的赫赫声。 “你以为,这么多天,我别的地方不挑,偏偏挑赤水河畔跟你对决。”鬼道气若游丝,用残存的神念在支撑。 贾行云心生警惕,海黾旋开到极致。 却是发现,百试不爽的海黾旋的能力。 竟然。 失效了。 “赫赫赫。” 随着鬼道不似人叫的声音,他直接燃烧魂血。 幽暗的魂火,呿地一声,笼罩天地。 一股令贾行云为之心惊的气势,随之暴涨。 “我掌控了虫族大陆成千上万年,当年更是跟随神主大人征伐八方神界的存在,你说,我会没有点压箱底的底牌?” “赫赫赫,要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就你这样的,我一个小指头就能戳死你。” 鬼道的神念带着怨气,赤水河畔随之变了颜色。 “赤水河畔,又叫海之眼,是我当年征伐八方神界,将整个海族海脉炼化而成。” “就连巅峰时期的我,都难以……” 鬼道的神念戛然而止。 他发现。 那个该死的、卑鄙的贾行云居然在笑。 “不可能,不可能。”鬼道的神念,直接溃散,念头不通的他,直接气死。 第四百二十章 无形之中背负的命运 贾行云的笑。 其实是苦笑。 他在那股庞大的威压下。 动弹不得。 他陷入幻境。 确切的说。 是脑海中天图点亮,观想中的世界。 与前面四次天图观想,略有不同。 这一次。 是被动点亮。 观想世界中。 是滔天血水。 这是一个残破的海洋世界。 是一个被五道巨大深渊撕裂的海洋世界。 是一个曾经在永福寺里,小和尚明慧因果眼中,看到的那个滔天血水世界。 血色的海洋中。 漂浮着巨大的尸体。 这些尸体。 无一不是长有鱼鳞。 奇形怪状,叫不出名字的尸体。 姑且可以称之为八方神界的海族。 贾行云之所以如此笃定。 除了鬼道临死之前的神念絮叨。 他还看到撕裂的深渊。 如果完好无损。 还能看到原貌。 那是以海黾旋为图腾,打造的海底世界。 此时此刻的世界。 被撕裂着。 滔天巨浪席卷。 五道深渊吞噬着血色的海水。 如果拉远看去。 这世界。 从上而下漏了五道口子。 在那无穷无尽的尸体之中。 有一具尸体格外巨大。 是一具状若海黾的生物。 它尚未死绝。 在鲸吞海吸。 似乎在跟流逝进五道深渊的速度在拼吸收速度。 它肚子亮晶晶的。 再吸下去,就要爆了。 它不管不顾。 撑得眼睛都在冒出血水。 它开始有选择性吞噬。 星星点点的光点。 从整个海洋世界,从所有巨大的尸体身上。 飞速向它汇聚。 它亮晶晶的肚子里。 渐渐起了亮色。 一颗璀璨的明珠渐渐成形。 “炼。”无尽的天空,鬼面遮天。 那正是当初征伐这一界的鬼道。 那海黾仰天长啸,不甘的怒火点燃了整个海洋。 它在自爆之前。 看了一眼“贾行云”所在的地方。 最后关头。 它直接自爆。 将那明珠推向贾行云。 观想中的贾行云。 被动接受。 随着明珠入体。 贾行云接收到数不清的信息。 眼前的世界随之溃散。 贾行云自从观想状态回神。 蜘蛛网心状态,星点密集的海黾旋,不知何时,自动浮于右腿。 那网心状态,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 出现了一颗蔚蓝明珠。 这明珠看不太透,似有滔天巨浪。 贾行云沉默回味。 默默无言。 无形之中,又背负了八方神界另外一界的命运。 他“阅读”那信息。 总算找到那明珠相关的东西。 “海洋之星,以海洋世界为本源,蕴含滔天巨浪。” 贾行云手指之间,似有水汽凝结,久久不散。 他搓着手指,默默无言,“安息吧,这一式,就叫海弑,也不算辱没了你海族一脉的威名”。 那水汽似有灵性,溃散成雾,绕在贾行云头顶三圈,消散得无影无踪。 明珠凝结。 骨钱令直接升级。 它的到来。 似清洗了骨钱令的杂质。 骨钱令越来越有灵性。 带给贾行云的好处。 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他发现自己与界柱的勾连,更加畅快。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更加清晰。 贾行云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界柱的位置。 他八脉启开。 盘膝而坐。 灵气吸收之快,都起了呼啸之音。 吸收灵气之纯,只能用取一去九来形容。 去的这个九。 放在别处。 必定是为之疯狂的存在。 贾行云提纯吸收不要的灵气。 直接在他四周。 凝结成灵茧。 压缩压缩,不断压缩。 灵茧都成了灵晶。 当贾行云睁眼苏醒时。 是直接炸开了这厚厚的灵晶。 他就像石猴一样翻天而起,又重重落下。 “好像又强了。”贾行云捏起拳头满满松开,那种握拳之间,可吞天地的感觉,让他情不自禁挥出一拳。 破空声响。 气爆之强烈。 贾行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竟然在拳影之下,看到了音爆。 “玩呢。”贾行云被自己吓了一跳,“这超音速飞机才能出现的音爆,你给我挥拳就搞出来。” 令他诧异的还在后面。 他蹲在河边。 河水自开。 站在河上。 甚至都不用主动调动海黾旋,就能如履平地。 “海洋之星,奇妙无穷。”贾行云目露奇光,摸着下巴,自嘲道:“从某种程度上说,岂不是可以称呼我为海王?” “既然鬼道能把这里作为最强底牌之一,按理说,应该不止表面上这般简单。”贾行云观察着河畔地势,越看越觉得别扭。 他环视四野。 总算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和谐的地方,这般别扭。 这赤水河,没有遵循高低地势的自然流淌。 而是,河水倒流。 “鬼道临死前说这赤水河畔叫海之眼,由海族海脉炼化而成,是不是意味着这赤水河,是当年八方神界海族的一部分?” 贾行云绕着赤水河上下游走。 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河底。 “开。”站在赤水河面上的贾行云,尝试着调动升级版海黾旋的能力。 那赤水河浪花飞溅,直接被无形之力,从中劈开。 水道两分,竟直接从中裂开到河底。 贾行云站在河底,两侧是还有鱼虾游弋的水墙,如在海洋世界隔着玻璃罩一样神奇。 河底泥沙被水流带走。 现出刻画杂碎无序星点条纹的一方石磨。 “这就是所谓的海之眼?”打量着石磨,贾行云有点捉摸不透。 他好奇地推向石磨。 纹丝不动。 贾行云加大力气。 那石磨连转动的欲望也不曾出现。 “我还真是不信了。”贾行云搓着双手,低头朝掌心哈了口气。 他直接八脉齐开,甚至还调动了界柱的力量。 “给我开。”贾行云推得脖间青筋暴起,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 那石磨咯吱一响。 整个天地为之一暗。 “嗯?”贾行云预感情况不对劲,赶紧停下,却发现那石磨并没有因为自己松手,就停了下来。 石磨缓缓转动。 轰隆隆的闷响,声音越来越大。 夸夸夸的声音,不断响起。 这河底。 以石磨为中心。 石板不断交错,组建起一方血纹传送阵。 传送之力。 在贾行云感受来,就是吸附之力,猛地袭来。 还未等他开启黑洞连闪。 贾行云就嗖地一声被传送出去。 这一去。 神主城废墟里。 原本摆放王座的那个位置。 当初跌出库迪和莉莉安的地方。 直接逆转。 …… 第四百二十一章 祝屋巷的阿嫲 虫族大陆,血影族尽去。 焕发新生的虫族大陆,一片欣欣向荣。 而外间。 地球。 犹如。 世界末日前夕。 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密集的陨石雨。 不断砸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那种拖着长长浓烟尾焰,山呼海啸而来的陨石。 每一颗的威力,也越来也大。 带给地球的创伤,也越来越强烈。 拥有强大天工一体化防空体系的国家。 在陨石刚落下的初始阶段。 将其击碎在外太空。 现如今。 越来越捉襟见肘。 就连强大的华夏。 也只能选择性地击碎,那种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巨大陨石。 而数量庞大的小陨石。 亦无能为力。 华夏姑且如此。 世界其他地方,更加惨不忍睹。 整颗以蔚蓝为基调色的星球。 变了颜色。 到处都是陨石砸出的深坑。 到处都是火海。 大陆之上,生灵涂炭,一片萧条。 更加令人绝望窒息的是。 越来越大的一颗烈焰火色球体。 正在以每天都在增涨的形状,压了过来。 这球体,看上去还很远。 但是却快取代了地球的星空。 从那清楚可见的巨大轮廓判断。 这是一颗比之地球要庞大无数倍的星球。 是一颗运行轨迹,要吞噬掉地球的星球。 这。 就是血影族的母星——烈焰星。 西方沦陷。 多个地方出现血影族。 血影会数千年底蕴,一朝爆发。 以原托普利茨湖为基地。 组建了新的王权政府。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一时之间。 血流成河,尸骨露野。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东方。 苦竹嶂的红雾仅仅扩散到河源。 虫族大陆的血影族。 也被消灭干净。 眼下的虫族大陆。 反而是最佳的避难所。 华夏快速反应。 全国运力高速运转。 十来亿人。 源源不断地从各个地方。 暂时撤进虫族大陆。 这片曾经充满死亡的大陆。 随着人族基建狂魔们的涌入。 每时每刻都在焕发新生。 华夏肩负起人族命运共同体的重任。 海纳百川。 开放了国境。 不分国界、种族、肤色,只要是人,都送入虫族大陆。 如果地球真的要毁灭。 或许虫族大陆。 可能是最后的希望。 已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的陨石雨。 暗红的世界。 硝烟四起的大陆。 陷入混乱、残破的城市废墟。 充斥末日前夕,疯狂的扭曲人性。 有的人选择进入虫族大陆,迎接新生。 有的人选择固守故土,虽死无憾。 有的人选择善良,群策群力。 有的人……则选择沉沦。 还有的人,选择……逆流而上。 月小琉。 就是那个逆流而上的人之一。 她来到了鹅城,下角,祝屋五巷。 灰霾的天空。 残破的房屋。 犹如废墟一样的祝屋五巷。 不断有人在匆忙撤离。 满地的垃圾,废弃的车辆,堵塞的马路…… 昔日的繁华,被陨石群落下的灰烬,掩盖得一片荒凉。 毗邻下角小学的那条胡同。 拐角老式水泥路灯口。 太阳伞凉棚依旧。 年迈的老奶奶坐在磨出油光的小板凳上。 正用分叉干枯的蒲扇,很有节奏地扇着锅子上的灰霾。 外皮脱落的炭炉之上架着口滋滋作响的油锅。 油气翻滚的油锅上半扣着沥油黝黑铁网。 溅落油滴的铁网上,一排摆得整整齐齐的鹅城油炸美食——阿嫲叫。 在这末日前夕。 阿嫲从容地卷了卷耳边的银白发丝,用长长的油筷,敲响铁锅,“又香又脆的阿嫲叫咧,好吃不要钱。” 她的笑,很从容。 皱纹深深的脸上,挂着处变不惊。 她的手,很稳。 用长筷子夹起油锅中的阿嫲叫,一个一个靠在油架上,摆放得如往常一样,整整齐齐。 “老东西,炸了一辈子阿嫲叫,没少攒钱吧,拿出来。”恶狠狠的声音,还带着疲倦。 一个脸上带伤,头发油腻得都结了咎的年轻人,拖着编织袋,摸出了袋里的折叠刀。 阿嫲抬头望了他一眼,灰扑的眼神,泛起恨铁不成钢的哀愁。 她抽出长筷子,以她这个年龄不可能有的速度,猛地敲在年轻人的手背上,“王小二,说过多少次了,小偷小摸要不得,靠自己的劳动吃饭……” “住嘴。”王小二一脚踹翻油锅,将编织袋砸了过去,吼道“从小听你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要不是你到处宣扬,要大家防着我,我能在下角处处遭受排挤?” 王小二眼睛一红,直接打开折叠刀,指着阿嫲,凶狠狠道“都是你,害得我在下角混不下去,都是你,举报我,害我蹲监狱,都是你……” 阿嫲叹息一声,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阿嫲叫,边吹着上面的灰,边无奈道“多好吃的阿嫲叫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做事先做人,你要是能学好,街坊邻居至于排挤你?” “做事先做人?”王小二哈哈大笑,指着四周,讥讽道“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给我摆一副说教脸呢,世界末日,世界末日你懂不懂,再不疯狂,就死了。” 王小二朝阿嫲碎了一口,一刀扎在她小臂上,变态地抖着嘴角,激动地张狂大叫,“这是一个有仇报仇的时代,是一个可以疯狂的时代,是一个我这种人,注定要发达的时代,老不死的,把钱交出来,给你一个痛快。” “钱?”阿嫲看也不看自己小臂上的伤,看着王小二癫狂样子的眼神,带着可怜,“阿嫲我孤家寡人一个,每一分钱都捐给了下角小学做教育基金,你小时候读书,不也用到过。” “不可能,你少骗我,看来不给你大放血,你是不会说真话的。”王小二甩动着折叠刀,脸色狰狞地朝阿嫲靠拢。 阿嫲叹息一声,神情特别平静。 她嘀嘀咕咕,似自言自语,“你都说了是世界末日,我留着那钱做什么,老街坊们都搬走了,就只剩下几个像我一样无牵无挂,不想挪窝的老不死,祝屋巷啊,是我的家啊,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阿嫲诉说着,静等死亡一刻的来临。 却是半天没有等到王小二过来。 她平静地慢慢抬头。 王小二的眼渗出血来,早已没了呼吸。 一双好看的手,捏住他的脖子,将他提得双脚离地。 。 第四百二十二章 绝望的挣扎 “哎……” 阿嬷面对王小二的死,竟是心如止水,坐在小板凳上,捡起落灰的阿嬷叫,吹气着絮叨,“看吧,我都说了无数遍,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做个好人,世界末日怎么了,就没有王法了吗,还有老天爷咧。” 她低头看一眼那双小巧的泥金鞋,用长筷夹了一个干净的阿嬷叫递了过去,“你叫什么名字?是月小玖的姐妹吧,她呢,怎么没来。” “月小琉。”月小琉甩开王小二,拍了拍手,并未去接阿嬷叫。 她青涩未脱的脸,多了几丝成熟,语气低沉道:“月小玖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时半会回不来,她……” “她死了吧。”阿嬷打断月小琉的话,收回长筷子,重新扶起炉子,架起油锅生火下油。 月小琉沉默了。 默默地看着阿嬷娴熟地和面、切丝、调料、搅拌、定形、下锅。 她就像月小玖曾经做的那样,默默无言地给阿嬷打下手。 “油温刚刚好,可以下锅了。”阿嬷手心手背在锅上面反复翻着,试着油气。 月小琉沿着锅边,轻轻放入捏好的阿嬷叫。 呿地一声。 那油滚滚的声音,欢快得咕咕作响。 “这炸阿嬷叫啊,很讲究火候。”阿嬷抬起眼皮,用袖口擦了一下眼角,“就跟做人一样,多一分会糊,少一分会生,小玖,就很会拿捏,她是我见过悟性最高的姑娘。” “嗯。”月小琉埋着头,鼻音浓重,试着用长筷子翻滚着慢慢变得金黄的阿嬷叫。 “还是糊了呢。”月小琉夹起焦边变得有点黑的阿嬷叫,不顾烫手,捧着掌心,咔擦咬一口,再滋滋吸着烫舌的锅气。 “我明白你为什么来。”阿嬷仰望天,眼中有水泽,“小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是跟她一样灵气漂亮的小姑娘来我这,就说明她永远来不了了,她叫我一声婆婆,我也很喜欢叫她乖孙女,你叫小琉吧,吃了我亲手给你炸的这个阿嬷叫,你就走吧,老婆子,炸了一辈子的阿嬷叫,守了一辈子的祝屋五巷,我,哪也不去,死,也要死在这里。” “婆婆。”月小琉含泪擤了一声鼻,毫无形象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捧住阿嬷夹过来的阿嬷叫。 这阿嬷叫啊。 包裹着香甜的萝卜丝,表皮炸得金黄香脆,蘸上醋,外脆内软的口感。 跟月小玖眼冒金星,吞着口水描述的味道。 一模一样。 “乖孙女。”阿嬷敲了敲锅边,眼中的水泽,变成一片迷雾。 月小琉走了。 她替月小玖叫了一声婆婆,也替她吃下一口滚烫烫的阿嬷叫。 阿嬷敲着锅,仰望灰霾的天,朝不知在何方的月小玖,叫了一声乖孙女。 “又香又脆的阿嫲叫咧,好吃不要钱,好吃不要钱,好吃不要钱啊……” 一声高过一声。 阿嬷流着泪,用长筷子敲着锅边,喊得撕心裂肺。 …… 曾经有人问。 如果世界即将毁灭。 你最想见的人是谁? 别人不知道。 黄潇心中,一直有着明确的答案。 她没有第一时间随着贾家撤入虫族大陆。 而是坚守着空荡荡的顿牟轩西湖店。 整座商场。 乱成一锅粥。 末日浩劫下的丑陋人性。 被无限放大。 明目张胆的抢劫。 一言不合的斗殴。 焚店烧铺的疯狂。 …… 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黄潇用店里的展示台堵住门窗。 她手中拿着一把电棍。 正焦急地从门缝望外瞧。 西湖店的马路外。 就是5a级景区,鹅城名片,西湖。 美不胜收的湖色。 现如今。 满湖都是五颜六色的垃圾。 苏堤被陨石砸成两截。 那石桥也已成了真正的断桥。 整个泗州岛成为废墟。 被陨石砸成凹扁的椭圆形。 店外的破车旁。 一个精瘦的男人正抵在少妇身旁,一手掩住她的嘴唇意图不轨。 少妇流着屈辱的泪水不断挣扎,嘴里发出唔唔唔含糊不清的低沉叫唤。 旁边还有一个目光迟疑,张望把风的矮胖男人。 那精瘦男正欲得寸进尺,突然哎哟一声惨叫松开捂住少妇的手,却是被她咬掉一块指皮肉。 少妇这才释放压抑般嘶着声音凄厉大叫“救命“。 精瘦男啪地抽了少妇一击重耳,骂骂咧咧,“不开眼的东西。” “瘦猴,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样不好。”矮胖男畏畏缩缩,看着从商场不断冲出的人,吞咽着口水,眼神闪躲。 “滚一边去,我吃肉的时候,什么时候少过你那一份。”精瘦男薅起少妇的头发,贱兮兮地嗅着她的发丝,抽搐着脸皮,神色带着莫名的兴奋。 “救命,谁来救救我。”少妇挣扎着,噗地一声撕裂衣服,抬脚就给了精瘦男一脚。 趁着精瘦男弯腰抽冷气的功夫。 少妇掩着身前的破衣裳,惊魂未定地往外跑。 一堵肉山堵住了少妇的去路。 矮胖男咽了咽口水,目光下意识往她白花花的地方瞄。 他张开双手,神情猥琐,说话却是,“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的,你跑了,瘦猴不会放过我。” “我求求你,放我走,我……”少妇气还没喘匀,双腿一软,被精瘦男抱住膝盖,倒拖在地。 少妇疯狂挣扎,拳打脚踢,反过身抱住精瘦男的腿,狠狠咬了一口。 精瘦男惨叫一声,抱住腿又坐在地上。 “看你麻痹,还不帮忙。”精瘦男指着矮胖男,咬牙切齿,“老子有去避难所的门路,还想不想跟我进去了。” 矮胖男一听这话,犹豫的神情,变得坚决。 他二话不说,拦腰抱向神色惊恐,无头苍蝇一样冲往顿牟轩西湖店的少妇。 哐当声响。 矮胖男抓住少妇,将她摁死在门板上。 “不要,救我,救我。”少妇奋力挣扎,浑身淤青,她的眼神无助又惶恐,对上那门缝里一双愤怒的眼神,升起的希望,慢慢被对方的无动于衷消磨得干干净净。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少妇盯着那双眼睛,被精瘦男拽着头发往废车里拖。 她双脚死死抵住地面,脸上的泪痕,花一块白一块,衣衫褴褛下的肌肤,尽是淤青的痕迹。 第四百二十三章 问一个为什么 黄潇看着少妇那双绝望的眼睛。 颤抖的身体,不知哪生出一股勇气。 她凭着本能,猛地拉开门,举着电棍,吼道:“放开那个女人。” 正要作恶的精瘦男、矮胖男,听到声音同时一愣,潜意识就是要松手逃窜。 等到看清对面是一个脸色煞白,害怕得双腿都在打颤的美妇时。 精瘦男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黄潇的美貌吸引过去。 他将怀中颤巍巍的少妇推向矮胖男,摸着下巴,裂开嘴,上下扫视着黄潇。 “绝色,绝色,这股扑面而来的成熟风韵,只有在岛国动作片里才能看到。”精瘦男搓一下手,色眯眯的眼神,猥琐到快流油。 “既然你送上门,就是你了。”精瘦男嚎叫一声,朝紧张得汗水直流的黄潇扑去。 “你别过来。”黄潇啊地一声,打开电棍的开关,歪着头,眼睛紧闭,双手握住电棍,漫无目的地左右挥舞。 滋滋滋的电流声。 响了很久。 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击到人的触感。 黄潇挥舞着电棍,下意识后退。 咚地一声。 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黄潇差点吓得七窍冒烟。 她紧闭着眼,握住电棍,“啊”地转身。 “傻瓜,我不是说了等我吗。” 熟悉的声音,那个朝思暮想的声音。 黄潇兀地睁眼,眼中的泪水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你怎么才来。”黄潇举着电棍,愣愣地,渐渐眉开眼笑。 来人剑眉星目,鼻如悬胆。 鼻肚一点红痣,脸庞菱角分明,好一个中年俊大叔。 “男人嘛,你懂的,借口永远都可以是忙事业。”赵猛抱起黄潇,深深地给了她一个吻。 黄潇差点窒息,推开赵猛,擦着嘴角的涎,脸蛋上的红晕,滚烫滚烫。 精瘦男死了。 在他扑向黄潇的时候。 人头落地。 矮胖男也死了。 被赵猛捏爆了脑袋。 那个少妇。 也死了。 赵猛觉得。 带给黄潇危险的人。 都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忙忙忙,怎么不忙死你。”黄潇戳着赵猛的胸口,想要转身过去看另外几人。 赵猛轻身一错,挡住黄潇的视线,挤起嘴角,无奈摊手,“是啊,为了你,忙死也愿意。” 看着赵猛风尘仆仆的样子,硬朗的脸庞,挂满风霜,嘴皮都起了壳,黄潇不禁好奇。 她轻柔地摩挲着赵猛的脸,眼中带着深切的关怀,“你从哪里来,眼下这世道这么乱,看你风尘仆仆的惨样,骑马来的吧。” 赵猛裂开嘴,眼珠往上翻了翻,手指指天,“我刚从上面来的,为了接你,别说骑马,骑火箭,我也会赶来。” “就你贫,就知道哄我。”黄潇拧一把赵猛的胳膊,给了他一个风情万种的眼神。 风姿卓越的黄潇,这一眼啊,当真是……小姑娘是学不来的。 赵猛用玩笑话,说着真实情况。 他从欧洲一路赶来。 全凭两条腿。 “我们走吧。”赵猛牵起黄潇的手,抿了抿干裂的唇,看向黄潇的眼,尽是温柔。 “去避难所吗?”黄潇挽住赵猛的胳膊,身体重心下意识靠拢过去,“我听贾家人说了,那里是虫族大陆,是一个可以容纳全人类还有富余的异世界。” “嗯?”赵猛眼皮一跳,微微皱眉。 他眼眉舒展,瞬间化皱眉于无形,“我们去欧洲,那里有新世界。” “欧洲?”黄潇松开赵猛的手臂,好奇地望着他的侧脸,“那里不是沦陷的风暴地吗,听说那里人间炼狱,惨得不能再惨。” 赵猛将黄潇搂入怀中,轻吻一下她的额头,抬起她的下巴,眼中蕴着笑意与她对视,“那里……有我们的未来。” 看着赵猛认真中带着深情的眼神,黄潇的心,瞬间融化。 “你去哪,我去哪。”黄潇柔声低语,靠近赵猛,恨不得融进他的身体。 “那……我们的未来呢。”淡淡的声音,转之以愤怒的咆哮,“我们长生军的未来呢。” 月小琉拦住两人的去路,满脸都是愤怒。 他指着脸色波澜不惊的赵猛,质问道:“你心心念念的新世界,埋葬了多少长生堂的姐妹,你知不知道。” “小玖死了,死在血影族的魔爪之下,你知不知道。” “小依、小舞、小芭、小石、小诗意、小丝儿,我好不容易复活的姐妹,也死在血影族的屠刀下,你知不知道。” “万余长生军,战无不胜的兄弟,死得只剩千余,你知不知道。” 月小琉面若冰霜,一步一顿地重重走向赵猛。 她愤怒地凝视赵猛,丝毫不回避他的眼神。 月小琉指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黄潇,盯着赵猛,眼露嘲讽,“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整个长生军。” “为什么,回答我。”月小琉愤怒不已,吼得西湖的水,荡漾波澜。 “哪有什么为什么。”赵猛将黄潇推向身后,面无表情地望一眼月小琉,“我喜欢,就这么简单。” “长生军呢,长生堂呢,那么多兄弟姐妹呢。”月小琉苦笑一声,深吸口气,怒火压得几乎滔天而起。 “我觉得腻味了,想要换一种生活。”赵猛摊了摊手,看月小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路人,“长生军,长生堂,属于过去式,神主说得对,新世界,新气象,该抛弃的就不要犹豫,你们……” 赵猛的脸上终于有了神彩,伸手一指胸膛急剧起伏的月小琉,“你们都是累赘。” “累赘,呵呵。”月小琉身形晃动,差点站立不稳,眼中的泪水,毫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不想哭的呀。 她告诫过自己,见到赵猛的时候,一定不能哭,不能弱了气势。 但是听到堂主大人将所有人当成累赘。 月小琉的心。 撕心裂肺一样的痛。 那么多姐妹的死,那么多长生军的死。 在赵猛眼里,竟然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累赘。 赵猛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个以身为古秦大将,以始皇为偶像的堂主。 到底经历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个女人? “赵……猛,黄……潇。”月小琉咬牙切齿,牙龈尽裂,“我要你们为我大秦勇士陪葬,我要你们死无全尸。” 西湖水起。 掀起滔天巨浪。 两头巨大的黑影。 咆哮压天。 第四百二十四章 小琉的恨 “吼……” 龙吟怒吼。 与月小琉签订契约的孽龙,张嘴喷薄龙息。 炙热的炎弹,直接将高大的商场融化。 它宽广的翅膀,遮天蔽日。 不断扇起的龙卷。 直接将西湖的水卷成数道磅礴的水龙卷。 另外一头。 是一条比小楼还粗的五彩虫。 咕呦咕呦的声音。 张嘴就是漫天的腐蚀黏液。 火焰滔天。 水卷汹涌。 腐蚀液席卷。 三重之威下。 天地换颜。 山河破碎。 大片大片的建筑堆倒塌。 钢筋混凝土的框架,亦在熊熊燃烧。 山崩地裂,西湖水干。 与取代了天空颜色的那烈焰之色交相辉映。 犹如世界末日提前来临。 虫师月小琉。 控之一途,再上台阶。 御之术,登堂入室。 孽龙和五彩虫在她暴怒的情绪下,发疯发狂。 两头巨大的“怪兽”。 在这丽日商场四周,狂暴肆虐。 轻松得犹如在摧毁积木。 “剑来。”一片废墟的商场,砰地爆炸,抱着黄潇将她护在身下的赵猛,伸手一招。 那把青铜古剑,拖着长长的光影,呼啸而来。 “万剑……”赵猛双指成剑,绕指飞舞,快得眼花缭乱,“归宗。” 光影嗖嗖嗖,化作漫天星点。 嘀嘀嘀……数不清的剑鸣。 目之所及,皆瀑布般的金灿灿剑雨。 毁天灭地一击。 剑雨之下。 千疮百孔。 硝烟四起的丽日商场四周,犹如遭受了饱和的火炮洗礼。 最先遭劫的是那条孽龙。 它被凌空爆射的剑雨不断穿透。 鲜血淋漓的庞大身躯,失去控制,直接倒进西湖。 泥浆四溅,血泥噗噗噗地在废墟上,到处砸响。 月小琉噗地一声。 与孽龙签订契约的本命,随之受创。 她夺口而出的血雾,喷洒得身前都起了绚烂的彩虹色。 月小琉咬牙硬挺,硬生生将上涌的血,吞进肚里。 她咬破手指,双掌拍地,复杂的纹路顺着地面,攀上五彩虫。 那五彩虫“咕呦”一声巨吼。 小山一般的身躯,不断缩小,再缩小。 随着五彩虫的缩小。 它周身光芒万丈。 单一的颜色,被五种阴冷的色调取代。 五彩虫化作一颗斑斓的虫卵。 被月小琉伸手一招,就吞进了嘴里。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月小琉全身的经脉,被五色取代。 她全身渐起腐朽之气,双眼墨绿得分不清眼瞳。 “赵猛,还我姐妹命来。”月小琉的声音,不似人叫,脚下的地面,被直接腐蚀。 月小琉把自己变成了腐蚀体。 她不想活了。 此一战,不管结果如何。 她都会死。 月小琉冲向赵猛,抬手就是两条腐蚀的河流。 那河流浪涌湍急,腐蚀之气,但凡接触之物,尽数熔炼。 赵猛将傻眼的黄潇,轻轻往后一推。 天上的青铜暴雨直接合成一柄大剑。 “荷瓣斩。”赵猛双手虚握,凶猛下挥。 天上偌大的巨剑,犹如被他握住剑柄,风驰电掣披挂而去。 那金黄的剑影,快成一道弧形的金黄扇面。 剑风之强。 还未触及腐蚀的河流。 就在地上压出一道,越来越深的沟壑。 荷瓣斩,强度远不止如此。 身为第一任荷瓣莲的主人。 赵猛的荷瓣斩。 掌握的精髓,比贾行云这个荷瓣斩的主人,要强太多。 斩下的那一剑。 似错乱了时空。 刀锋之巅,一道、两道、三道……十三道剑影,组成的荷瓣剑阵,瞬间成形。 刀锋之下的中心。 是翻涌的腐蚀河流。 只是一刹。 一朵十三瓣的荷莲,轰地一声从天压扁了腐蚀河流。 说压只是一种感觉。 实则,是斩。 电光火石的十三剑成为一式的一斩。 荷瓣斩下。 原地直接成为深陷的盆地。 十三道越裂越远的裂缝冲击波,差不多将半座城撕裂成废墟。 深坑之中。 月小琉身上十三道狰狞的伤口。 渐渐腐蚀的身躯,快看不清原样。 “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赵猛慢慢走近月小琉,脸上波澜不惊,就像在看一只频临死亡的蚂蚁,“我那么信任你,把长生堂交给你打理,你居然叛我。” 月小琉虚弱无力,颤巍巍地想要爬起,就被赵猛一脚踩在身下。 赵猛居高临下,嫌弃的表情一览无余,“你……该死。” “咳咳咳……”月小琉咳得嘴角流出墨黑的汁液,她墨绿的眼,渐渐恢复清明。 “长生堂主,为什么,为什么。”月小琉喃喃低语,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你不是这样的,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赵猛的脸抽了一下,不忍之色稍纵即逝,“我一直是这样的,只是你们变了,变得多愁善感,秦人,所图的是天下,为了这个目标,所有的一切,都是垫脚石。” “我懂了。”月小琉猛提口气,眼中的神色渐渐转暗,“你图谋的是血影族的未来,呵呵,长生堂太小,容不下你的野心,可是……” “哎!”月小琉眼露讥讽,无情嘲笑,“我现在才明白,和你这种人,说这么多,真是浪费口舌。” 月小琉唇角翘起,那腐蚀的迹象,直接毁掉了她完美的容颜。 她诡异一笑,唇音无声,“你在变,我也在变,你终究是低估了我。” “什么?”赵猛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哪又如何,我……” 噗…… “我……”赵猛愣愣地看着心脏位置,伸出的一截带血电棍,心痛的同时,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他猛地转身,拍出的手掌在劈向偷袭之人的时候,瞬间凝固。 “你……为什么是你。”看着黄潇一脸木然地举着电棍,赵猛捂住心脏位置,往后跌跌撞撞。 “我是虫师,不仅能驱虫、御兽,还能控人,哈哈哈,赵猛,死在心爱之人的手里,你活该,你活该……”月小琉噗噗噗涌出大口大口的墨黑液体,声音越来越弱。 她眼中一片灰暗,意识渐渐模糊。 月小琉所有的铺垫,那怕是毁了自己,都是为了这最后一击。 虫师月小琉,控之一途,登峰造极。 她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赵猛,报复这个抛弃长生堂的家伙。 既然你为了一女人,抛弃了长生堂。 那就让这个女人,亲手终结你的生命。 第四百二十五章 赵猛的死 月小琉没有报仇后的快感。 她觉得很空虚。 她的意识回到了那个懵懂的夏天。 那个选拔很多小朋友的夏天。 那个来了一拨拨,又走了一拨拨,最后只剩下极小部分人的长生堂。 她还能清楚地记得。 曾经跟年幼的月小玖打得死去活来的记忆。 那个傲气的臭屁小孩啊,真是怎么打也打不服。 她还能清楚地记得。 当自己第一次掌握控虫技巧的那一天。 一向乖巧的月小柒,怂恿小姐妹偷鸡庆祝。 她还能清楚地记得。 第一次任务失败。 是月小尒扛下了所有。 被堂主打得半死不活,差点废了。 太多太多的回忆。 她临死前的那一刻画面。 永久凝固着所有姐妹的音容笑貌。 凝固在那个复活姐妹,充满欢声笑语的墓中祭坛之上。 …… “赵猛。” 恢复意识的黄潇,茫然不知所措。 她脸色瞬间煞白,仓惶大叫。 她看着手中带血的电棍,再看一眼后躺在血泊中的赵猛,惊得差点魂飞天外。 黄潇颤抖着扔掉电棍,连滚带爬扑到奄奄一息的赵猛身边。 她手足无措地摁住赵猛的胸口,条件反射地捧着他胸前的血,漫无目的地往他心脏位置扒。 “傻瓜。”赵猛唇色发白,长叹一声,也不知他在叹息什么。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黄潇泪如雨下,哭成泪人。 她抱起赵猛,猛地扑倒,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再次抱起,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什么时候,用力过猛,已经脱臼了。 “我们去医院,我们去避难所,我们去贾家,有办法的,有办法的。”黄潇不管不顾,心急如焚,心肝剧颤,吼得撕心裂肺,“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傻瓜。”赵猛气若游丝,嘴角挤出勉强的微笑,抓住黄潇的手,满是血污的手,颤巍巍地捧住了她的脸,“没用的。” “笨蛋,有用的,有用,我不会让你死的。”黄潇神经质一样,双手堵住赵猛的心脏位置,又哭又笑,“你说过的,许我一生,我不允许你死。” “我还要为你生孩子,好多好多的孩子。” “我们要环游世界,一起去看遍不同的风景。” “我不去避难所了,我听你的,我们去欧洲。”黄潇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埋在赵猛的胸口,嚎啕大哭,“笨蛋,你起来啊,你不能言而无信。” 她挂着泪线,猛地抬头,似想到什么,一抹眼泪,坚定着语气道:“对,贾大少,贾大少,我们少爷有办法,他是虫族大陆的帝君。” 黄潇忍着剧痛,用脱臼的手,摸出手机。 满是血污的手机,被她擦了又擦,好几次都滑到了地上。 “听我说。”赵猛一把抓住举手无措的黄潇,艰难开口,“找到贾行云那个臭小子,把……把这个交给他。” 赵猛的话让黄潇原地愣住。 她见赵猛艰难地伸手往袋中掏了好几次,都没有掏出东西,赶紧伸手过去帮忙。 “这……这是烈焰星的空间……空间坐标。”赵猛捏着黄潇的手指,将血染的绸布捂到他掌心,“他……他应该懂的。” 将血色的绸布摁在黄潇手里。 赵猛抿起唇,凝起最后几口气,深情地看着黄潇,“你会不会怪我,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真实的身份,我其实是……” “我知道,我知道的。”黄潇用嘴堵住赵猛的唇,眼泪鼻涕流了他一脸,“我从来就不后悔,我爱上的是你的人,哪怕你罪恶滔天,又与我何干,我能感受到你的真情,这就够了。” “果然,恋爱的女人,就是无脑。”赵猛挤出生硬的微笑,咳出血来。 他摸着黄潇的脸颊,轻语道:“傻瓜就是傻瓜。” “我是你的小傻瓜,你是我的大笨蛋。”黄潇苦笑着,温柔地弹了赵猛一个脑镚。 “是啊,呵呵,傻瓜很笨,笨蛋很傻。”赵猛的眼帘越来越沉。 他微微一叹,无意识嘀咕了一句,“好遗憾啊……” “不是,你别睡,你醒醒,你醒醒。”黄潇抱着赵猛,眼泪决堤。 赵猛醒不来了。 永远醒不来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月小琉的方向,终究是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赵猛带着这表情。 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月小琉不知道。 赵猛并非放弃了长生军。 而是。 他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天下。 是秦人的天下。 也是炎黄子孙的天下。 赵猛对什么人类命运体嗤之以鼻。 他只是狭隘地认为。 炎黄不可灭。 他放弃长生军。 成为血影会的核心。 就是要看到所谓神域降临的真相。 他看到了。 所谓的神域降临,只不过是血影族神主苏醒,烈焰星毁世。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炎黄灭族。 他自始至终。 都是一个卧底。 那怕是一个没有上线,无人知晓的卧底。 赵猛一生。 又何曾需要向人解释。 哪怕是死。 赵猛临时嘀咕的遗憾。 是遗憾没能和贾行云巅峰一战。 好多次,好多好多次。 他都可以杀了贾行云。 但是。 复活后的赵猛。 是寂寞的。 唯有在贾行云身上。 他看到了自己影子。 那是荷瓣莲初代主人,对贾行云的认可。 刚开始的贾行云太弱。 弱到赵猛想要养蛊一样,将贾行云养大。 养到可以跟自己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决。 当然。 不排除贾行云是复活长生军的关键这个因素。 默默注视着贾行云的所作所为。 赵猛本来想要在黄潇身上,给贾行云做局。 结果。 赵猛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个姿色说不上完美的熟女。 这种感觉。 很美妙。 美妙到赵猛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美妙到,最后死在她的手里。 也无怨无悔。 赵猛觉得自己的死。 是一种解脱。 是一种命中注定。 他曾经刚出山,就杀死了丰稔派出所的民警。 更是无视律法,随心所欲。 这样一个祸乱的不定时炸弹。 最后死在自己心爱的女人手里。 不得不说。 真是。 命运的讽刺。 如果。 还能再重来一次。 赵猛。 这个具有家国情怀的人。 其实。 内心深处。 想。 做个好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 王权下的西方战场 欧洲曾经的托普利茨湖方圆数百里。 现如今已改为烈焰王宫。 庞大的宫廷建筑。 正在拔地而起。 数十万的人族。 成为没日没夜劳作的奴隶。 贾行云用现代军事科技,联合虫族,覆灭了虫族大陆的血影族。 血影会就用同样的现代军事科技,联合血影族,颠覆了整个欧洲大陆。 不同的是。 虫族和人族,选择和平融入,生死与共。 血影会选择做血影族的走狗,建立奴隶制的王权伪政府。 在强大的血影族和血影会这个人族叛徒组织的血腥镇压下。 整个欧洲。 毫无还手之力。 无数次的联合反抗。 无数次的残酷镇压。 悲惨的结局,令人看不到希望。 越来越多的人,或迫于无奈,或放弃尊严,成为王权下的奴隶。 自然。 也有越来越多的人。 为了人类的希望。 加入反抗军。 数支反抗军中,有两支实力比较强劲。 一支是以教廷为首的各国联合流亡政府军。 一支是以人员复杂,为了生存,抱团取暖的杂牌军。 杂牌军以弗雷德里克和西科夫为首。 他们的主要战场集中在柏林附近。 “确认无误?”弗雷德里克一身戎装,本就瞎了的独眼上,一道深深的刀疤。 这个英俊的欧洲小伙,在战火的洗礼下,越来越稳重。 “确认了,西科夫的确是被押送到了威尔水电站。” 弗雷德里克扒开丛林树枝,掏出望远镜拉近视觉,仔细观察。 他放下望远镜,摸着眼上的刀疤,细细摩挲,做思考状道:“威尔水电站以前是我们家的产业,灾变以后,成了库迪和莉莉安的老巢,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怎么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了。” “潜伏的兄弟传过一次情报,水电站一周前发生过超载事故,那时候正是血影族神主亲自在水电站做传送实验。” 听到血影族神主,弗雷德里克的脸,情不自禁抽了好几下。 他默默啐了一口,道:“这些怪物,还知道利用电能,要不是血影会这个叛徒组织,我们人类,也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我们刚开始的确被打蒙了,不过,人族联军总算站稳了阵脚,听说亚洲那边,还稳站上风,我相信,人族的大反攻,不远了。” “亚洲那边啊。”弗雷德里克下意识翘起了唇角,“那边可是米斯大人的地盘,你没听说吗,米斯大人现如今可是虫族大陆的帝君,灭了几百万血影族呢,可算是给咱们人族狠狠出了口恶气。” “就不知道米斯大人和血影族神主谁厉害。” “他们啊……”弗雷德里克叹息一声,神色黯淡,选择忽视掉这个问题。 “营救西科夫的计划,我们再复盘一下。”弗雷德里克直接转移话题,将身前的冲锋枪背向身后。 他转过身,抽出详细的卫星地图铺在岩石上。 反抗军中的几个首领围拢过来,再次合计一番。 夜幕降临。 并没有月色。 绯红的天。 一轮上百个太阳那么大的红球,取代了月亮的颜色。 红幕笼罩的光。 把本应该是夜色的天。 映成鬼魅难辨的颜色。 红幕下的水电站。 从泄洪的排泄闸流出的水,在红色的晚照下,犹如滚烫的血液。 轰鸣大阵的堤坝大堤上。 一列大摇大摆的血影会卫队,正在巡逻。 “什么人?”卫队长拉响了枪栓,夸夸夸子弹上膛的声音,连绵不绝。 “押送奴隶的。”弗雷德里克拉了拉帽檐,掏出香烟递了过去。 “水电站不是要劳力吗,这里有二十个,你们点点。”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卫队长松了口气,挎起枪,接过香烟含在嘴里。 “路上遇到该死的反抗军,损伤了不少兄弟。”弗雷德里克顺势掏出打火机,火苗顺势递了过去。 卫队长含着香烟,偏头点烟,瞥眼一瞧,吓得过滤嘴贴在唇上,张大嘴指向弗雷德里克,“你……” 弗雷德里克这张脸,太有辨识度了,直接被卫队长认了出来。 “动手。”弗雷德里克当机立断,直接扭断了卫队长的脖子。 他扣动冲锋枪,顺势扫死了几名血影会卫队。 前一刻还萎靡不振,手绑绳索的“奴隶”。 下一刻就生龙活虎地掏枪怒射。 血影会卫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列小队,直接团灭。 弗雷德里克一发信号弹打上天。 多点开花的水电站,到处传来枪炮声。 偷袭直接变成强攻。 “冲。”弗雷德里克抱起冲锋枪,打掉两个探照灯,扬手一指,一马当先,冲向大坝的机房。 哒哒哒…… 火舌喷薄。 机房内突兀的机枪扫射,直接将弗雷德里克的小队压得动弹不得。 “火箭筒。”弗雷德里克脱去外衣,半跪在地,他身后的人,很有默契地直接将一架“铁拳”放在了他的肩上。 弗雷德里克扣扳机,唰地一道白烟。 紧接着就是一道冲天而起的火爆。 哒哒哒的机枪,直接哑火。 “冲。”弗雷德里克端起冲锋枪,半弯腰边扫边冲锋。 冲进机房的弗雷德里克,抬枪就扫倒两个没被炸死的卫队。 他身后的小队成员,鱼贯而入。 机房后的通道,涌来大波的卫队。 两拨人马,直接在拥堵的通道,对射起来。 不断有人倒下。 又不断有人填上漏洞。 弗雷德里克端着冲锋枪,异变者的血脉,让他好几次凭着本能,躲过了飞射的子弹。 “血影族来了。”他身后的队员大喝一声,原属图勒佣兵团的成员,直接熊变。 “我们的团长交给你了。”熊变的队员,高大的身躯,堵住子弹雨,咆哮着冲向了血影族。 弗一接触,就是生死。 半兽人再厉害,在血影族面前,还是太弱。 看着熊变的成员,一个个抱着血影族拉响身上的手雷。 弗雷德里克恨得牙痒痒。 “走。”弗雷德里克带着剩下的队员,边打边进。 轰隆隆的巨响。 半兽人的自杀式攻击,为反抗军赢得局部的胜利,阻挡的卫队,被大片大片的炸死。 还有残存的卫队,被暴怒冲锋的反抗军,秋风扫落叶一般,荡扫一空。 反抗军奋勇无匹,在弗雷德里克的带领下,不断往核心突进。 他们的突进是惨烈的。 每每有血影族出现,都不得不付出成倍的伤亡代价。 …… 第四百二十七章 玩刀子的卡西欧 “听,多么美妙的声音。”伴随着枪炮声,一袭白衣的医生,拿着手术刀当指挥棒,正在翩翩起舞。 他胸前挂着一个没有听筒的听诊器。 他当宝贝一样将听诊器捂着耳边,陶醉的神情,充满满足。 “噢!这是曾经聆听过神主心声的圣物,你知道吗,西科夫,我曾经有幸,见证神主的蜕变。” 手术台上,是绑得结结实实,浑身都是细密且不致命刀伤的西科夫。 “卡西欧,你只不过是波塞冬的玩偶,犯不着……” “不听话。”噗嗤一刀,卡西欧手中的手术刀,在西科夫的下巴上拉开条细口。 他变态地伸出舌头舔完手术刀上的血,又将手术刀虚悬在西科夫的眼球上,划来划去,“要不要给你做个眼角膜手术,我的医术,可是很高超的。” “血影族的奴隶,人族的叛徒,你下地狱去吧。”西科夫瞪圆眼珠怒骂,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不听话,不乖要受罚。”卡西欧把平时波塞冬虐待他的语气,完美重现。 他划一刀西科夫的脸,脸上泛起享受的神情,双手虚伸托天,神色虔诚,“你懂什么,神主苏醒,神域降世,我们是神的子民。” 卡西欧望一眼西科夫,舔着唇,目露疯狂,“皈依神主,跟随我,消灭反抗军,你也可以成为神裔。” “神裔?”西科夫啐出一口血水,呸一声道:“像库迪和莉莉安一样,被选送实验传送的牺牲品?”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卡西欧连续划了西科夫两道口子,指着手术台下铭刻的黑魔法传送阵,“这是结合现代电能传送理论,神主亲自打造的传送阵,库迪和莉莉安能作为传给鬼道君王神谕的信使,是多大的荣耀,是荣耀,你懂不懂。” “荣尼玛的耀。”西科夫试着挣扎,手术台都被他挣得铛铛响。 “嘘……嘘,要乖乖的。”卡西欧手指竖在唇边,按住动弹的西科夫,“你的血脉,拥有半兽人的稀薄神性,用来完善实验传送阵,再完美不过。” 他诡异一笑,用手术刀在西科夫身上轻轻切割。 西科夫身上的血,不断滴溅在手术台下的黑魔法铭文上,随着血液的渗入,传送阵渐起波澜。 “你看,我就说吧,我是天才,我是天才,神裔的血在人族的身上,产生了强大的变异,不仅你的血是如此,嘿嘿……” 卡西欧脸上浮现满意的光泽,再一次踩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枪声挥舞手术刀起舞。 半曲终了,他转身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憋住。 卡西欧伏在西科夫的耳边,呵呵一乐,“你知道为什么水电站的血影族这么少吗?你知道为什么卫队的抵抗力量这么弱吗?你知道为什么反抗军能攻进来吗?” “你……不得好死。”西科夫心口微痛,比受了卡西欧刀子还痛。 他一脸暴怒,疯狂挣扎,“卡西欧,老子要杀了你。” “你在水电站的消息,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卡西欧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愤怒的西科夫,眼中尽是怜悯,“库迪和莉莉安的传送,已经证实,单一的异变血脉会导致实验传送阵的不稳定。” “而你,西科夫,你的血脉和弗雷德里克的血脉,两者结合,我敢肯定,一定会出现满意的结果。” “所以……嘿嘿,水电站这个局,你懂的。” “卡西欧,卑鄙小人,我要杀了你。”西科夫暴怒不已,双眼充血,晃得手术台咣咣作响。 他不断咆哮,大喊大叫,“弗雷德里克,不要过来,这里危险,是个局,是个局啊。” “是个局,是个局啊。”卡西欧学着西科夫的声音,装模作样地无声咆哮。 “他听见了又如何,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就算他知道了,也会带着人,飞蛾扑火地赶过来救你。” “反抗军,在神主眼里,都是蝼蚁的存在,她的目标是联军,想要灭了你们,分分钟的事。” “要不是还要你和弗雷德里克的血脉做实验,你们早死光光了。”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西科夫暴跳如雷,身上的青筋一道道,半兽人的血脉直接沸腾。 噗地一针,卡西欧推射针筒,西科夫沸腾的兽血,直接冰冷。 被注射后的西科夫,全身抖个不停,嘴角一片白沫。 “米斯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西科夫虚弱的神情,目露奇异之光,他咬牙切齿,“米斯大人才是无敌的存在。” “米斯大人?”卡西欧手指弹着针筒,歪着脑袋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叫贾行云的华夏人?他是……” 卡西欧轻蔑一笑,“他是你们的神?哦,不好意思,烈焰女王,是神主,不仅是我们的主人,也是神的主人。” “米斯大人会杀了你们……你们全部。”西科夫喃喃低语,不断重复这一句。 “那……叫他来呀,我等着。” 卡西欧的话刚说完,房门就直接被人炸开。 全身是伤,衣衫褴褛的弗雷德里克,刚从破洞现出身形,就被一排手术刀射向面门。 卡西欧挥舞着手术刀,接踵而至。 弗雷德里克还没喘匀气,就直接变身跟卡西欧打斗在一起。 现如今的他,异变者的能力,尤胜当初的库迪。 竖瞳雷电,凌空数击,直接破了卡西欧的手术刀阵。 卡西欧经过波塞冬的调教。 一手飞刀之术,习得神鬼莫测。 两人的打斗激烈无比。 分分钟就是数百个回合。 “快走,快走。”渐渐恢复点力气的西科夫,不断嘶吼,“弗雷德里克快走,这是个局。” “局就局,这世间,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别说局,龙潭虎穴,我也会来。” 弗雷德里克擦着嘴角的血,破风数拳,砸向卡西欧。 卡西欧不断躲闪,并不力求杀了弗雷德里克,而是慢慢在他身上切割出伤口。 弗雷德里克的血,滴落在地。 异变者和半兽人的血,凝结在一起。 地上的实验传送阵。 波澜渐浓。 越来越汹涌的传送之力在涌现。 “还差点,还差点。”卡西欧状若痴狂,看着涌动的传送阵,直接合上了整个水电站的电闸。 水电站所有的峰值电量,疯狂涌入传送阵。 嗡地一声。 手术室天旋地转。 一个稳定的,沟通异世界的大门。 永恒不灭地开启。 …… 第四百二十八章 新人类柏克铎 “神域的时空之门开启了,全军出击。” 托普利茨湖的王宫内。 一道带着威严的懒洋洋的声音,传遍四方。 庞大的血影会军队,和从托普利茨湖血雾中走出的血影族军队。 应声而动。 扑向柏林附近的威尔水电站。 王宫大门开启。 八名六翼血影族抬着一尊薄纱笼罩的步辇,凌空而起。 步辇之内。 侧卧的身影。 手肘撑着脑袋。 轻风浮起的薄纱。 翩翩红衣。 一缕惊鸿一瞥的风采。 当真是。 压得天地失色的绝美风姿。 “神主出行,诸神回避。”步辇之侧,是盛装的小女孩波塞冬。 她嬉皮笑脸,庄重的声音,与她此时的表情,一点都不匹配。 夸夸夸…… 山呼海啸的敬礼。 波塞冬单手一指。 礼炮轰鸣,响声雷动。 …… “神主动了,出老巢了。” “倾巢出动,大动作。” “方向是柏林的威尔水电站。” “哪里有什么?该死的情报员,你们都是吃屎的吗。” “我们的军队在哪里,调动起来。” 残存的人族联合军,应急而动,不断调兵遣将,目标直指柏林。 “不能让血影族越过柏林,西大陆是我们最后的希望。”联军最高精神领袖霍顿,看着卫星图下的庞大军阵,重重将拳捶在地图上。 联军参谋部紧急部署。 多支重装部队压了上去。 两边的地面部队还没有接触。 空权的争夺战。 已经打响。 血影会自然就是人族的叛军。 譬如。 当初在私人机场,拦截过弗雷德里克的柏克铎。 双方的战斗机。 型号一样,编队一样,就连战斗方式都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联军的飞机涂装是联合旗帜。 叛军的飞机涂装,是黑魔法旗帜。 什么f系列,苏系列,米格系列,狂风,台风,阵风,鹰狮……等等等。 天空大乱斗。 眼花缭乱的空战。 应接不暇的空导对射。 机毁人亡。 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天空烟花一样璀璨爆发,成了一片爆炸的坟场。 双方地面上的防控体系。 不断消耗弹药。 倾泻的炮火。 以海量为单位。 开始往对方的阵营炮轰。 血影族主力还没出手。 人族的联军和叛军的空战,就已经杀得难舍难分。 叛军已经算不得人类。 他们注射血影族的魂血。 异化了。 体魄变得更加强大。 反应变得更加灵敏。 空战的优势,慢慢变得越来越明显。 联军空军几乎以三比一的战机损伤比,在硬撑。 空战如火如荼。 地面部队的接触。 在数轮炮火的洗礼下。 同步上演。 柏林成了一座绞肉场。 双方的军队,不断投入。 都快成为废墟的柏林。 就像个无底洞一样。 不断吞噬着双方的部队。 外围不断上演着坦克大战。 成千上万的坦克。 在平原上,展开激烈的肉搏追逐战。 没了炮弹的坦克。 粗暴对冲。 惨烈的战斗。 比纯步兵白刃战更加激烈。 绞合在一起的坦克。 已分不清阵营。 叛军坦克四周尽是联军坦克。 联军坦克四周尽是叛军坦克。 这是双方最直观的感受。 一辆辆的钢铁巨兽。 像玩具车一样。 无时无刻不在摧毁着彼此。 平原之上。 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破铜烂铁。 数不清坦克炮轰出来的深坑。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满地都是趴窝的坦克。 这里成了一处看着就渗人的坦克坟场。 威尔水电站卷入战争风暴眼。 双方的部队,轮番拉锯战。 其凄惨程度。 一点也不比柏林主战场差。 这里是血影族主攻的战场。 拥有热武的血影族,压着联军打。 联军不明白血影族对这个水电站为什么如此执着。 只知道既然血影族主力主攻这个地方。 那这个地方一定无比重要。 秉承这个观点。 联军重兵投入。 各型号火炮,集中打击。 水电站的水坝早被炸开。 泄洪的水,淹死下游无数的人。 整个水谷。 铺了厚厚一层双方的尸体。 到处都是死人。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这里成了仅次于柏林战场的绞肉场。 曾经带人在柏林私人机场,企图拦截贾行云,却被弗雷德里克一招金蝉脱壳戏弄的柏克铎。 正是争夺威尔水电站的叛军统领。 他被叛军司令,也就是血影会唯一红袍道格,委以重任。 柏克铎踌躇满志,感受身体强大的变化,从不后悔成为叛军的一员。 见识到血影族的强大。 见识到血影族无限的生命。 见识到神主的威严。 柏克铎觉得成为神裔,简直是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看着天上那轮每天都在变大的绯红。 柏克铎觉得,新时代的来临,必将伴随旧时代的毁灭。 只有紧随伟大神主的步伐,才有明天。 “人族?”柏克铎扭断联军士兵的脖子,轻蔑讥笑,“都是懦弱的存在,只有像我一样的半神之躯,才是未来。” “我们这些新人类,才是人族得以延续的根本,旧人类,注定要成为历史的尘埃。” 柏克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疯狂,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开心。 肆无忌惮的征伐,我们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能成为混合血影族和新人类军队的统领。 柏克铎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看啊。 神主的血影族子民,也要听我的指挥。 他大手一挥,数名持枪抗炮的血影族,冲出了战壕。 看着不断死亡的联军和血影族。 他张狂大笑。 这种掌握着别人生死的感觉,令他兴奋不已。 “弗雷德里克,你曾经说的米斯大人呢,在哪里,在哪里,有本事来杀我啊。”柏克铎状若癫狂,兴奋得无以复加,直接抡起一辆步兵车,砸向联军的阵地。 他嘶吼一声,眼睛充血,“弗雷德里克,你看见没,这才是力量,强大的武力面前,什么家族势力,都见鬼去吧。” “什么高贵的菲弗尔家族,统统都是狗屁,狗屁。” 柏克铎双拳擂着胸口,前所未有的畅快。 曾经为菲弗尔家族办事的他,压抑得太久,一朝解放,最想杀的人,就是弗雷德里克。 这个反骨仔。 也不想想。 要不是当初菲弗尔家族的资源。 他能成为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或许。 这就是卑劣的人性。 在柏克铎成为所谓的新人类后,被无限放大。 拥有他这种想法的新人类,不在少数。 血影族的魂血。 让人类强大的同时,也能放大这种卑劣性。 譬如。 数小时前的卡西欧。 …… 第四百二十九章 谢谢你亲爱的卡西欧 那时。 水电站所有的峰值电量,疯狂涌入传送阵。 嗡地一声。 手术室天旋地转。 一个稳定的,沟通异世界的大门。 永恒不灭地开启。 “我是功臣,我是功臣,主人,我做到了。”卡西欧望着漩涡稳定、轰隆作响的时空之门,高举双手,狂喜不已。 就连弗雷德里克凶猛一拳打碎了他的肩胛骨,都没有止住他的癫狂大笑。 卡西欧滚在地上,完全无视重伤的身体,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手舞足蹈,“我是主人最好的玩具,我是神主最忠实的忠犬,我打开了神域的时空之门,鬼道君主的大军,哈哈哈,就要来了。” “这个世界,终究是我们的。”卡西欧挥舞着手术刀,并不是去攻击弗雷德里克,而是原地跳起了天鹅舞。 “颤抖吧,人类。”卡西欧像个疯子,举着手术刀,划来划去,“你们都将是我卡西欧的试验品,切……切切……切切切,咔擦咔擦,稀里哗啦。” 陷入疯癫状态的卡西欧,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正常了。 “来啊,咆哮吧,我的君主大人,神主的光辉永照……” “永照……”卡西欧嗝地噎了一声,目瞪口呆地看着漩涡大门,滚出一个叽哇鬼叫的人,“怎么是个人?” 解开西科夫束缚的弗雷德里克,当即愣在原地,嘴皮子都在打哆嗦,“米斯大人?” 西科夫扭头一看,倒抽一颗凉气,同样惊奇不已,“米斯大人!” 没有错。 从漩涡时空滚出来的,正是在虫族大陆赤水河畔,转动石磨的贾行云。 那石磨传送,直接逆转了当初将库迪和莉莉安传送到神主城的通道。 但是。 贾行云进入时空通道。 却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出口。 他在暗无天日的时空漩涡中,差点迷失。 若不是时空轮的加持。 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卡西欧的阴差阳错,直接捅开了一个出口。 贾行云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好人啊,谢谢,谢谢。”贾行云兴高采烈地爬起来,抱住卡西欧的手,给了目瞪口呆的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诶?你们怎么也在?这是哪?我是谁?我要去哪里?”看到如同见了鬼的弗雷德里克和西科夫,贾行云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又像托普利茨湖湖底那次一样,无限重生到二战时期了? 贾行云有点头痛。 不是想得有点头痛。 是真痛。 他抬眼一看。 卡西欧正拿着手术刀在他脑门上猛戳。 现如今的贾行云,别说卡西欧的手术刀,就算给他一炮,也不见得轰得死。 “怎么是个人,怎么是个人。”卡西欧疯了,玩命地用手术刀猛戳。 “这人脑子……”贾行云任由卡西欧发狂,指着自己的脑子,问看妖怪一样看着他的弗雷德里克和西科夫,“瓦特了?就是……这人,是个傻比吗?” “他是血影会的卡西欧……” “血影会?”贾行云微微一愣,瞬间眉开眼笑,“这么说来,这里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世界?” “哪个世界?”西科夫揉了揉眼眉,那里实在是跳得厉害,他都有种不实在的真实感。 “血影会?”贾行云再次愣住,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他冷漠转身,单手掐住卡西欧的脖子,“噢,谢谢你,亲爱的卡西欧。” “既然你是血影会的。”贾行云轻轻搓指,杀意毫不掩饰,“那就死去吧。” 看着曾经温文尔雅的贾行云,变了个人一样,毫不吹灰之力地弄死了卡西欧。 弗雷德里克不禁沉默。 短短数月。 米斯大人,是遭受了什么,才能从一个善良的人,变成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米斯大人?”弗雷德里克疑惑着语气,轻叫一声。 贾行云转身,冷血的表情,慢慢变得温暖。 那个如沐春风的他。 又回来了。 “看见你们,真好。”贾行云跑过来,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推开龇牙咧嘴的西科夫,疑惑道:“你什么情况,怎么这么惨?” “别提了,糟了叛徒的算计。”西科夫毫不在意身上的伤,指着那个漩涡通道,“倒是你,怎么从那里出来了,不是听说你在什么虫族大陆吗?” “这你们也知道?”贾行云不禁愕然,不过转念一想,华夏开放了国境,龙川境内红雾的事,自然也会慢慢传开。 “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慢慢和你们说。”贾行云拍了拍两人的肩,不胜唏嘘,听到外面还有零星的枪声,不禁好奇,“你们什么情况?欧洲不是沦陷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惨啊,米斯大人。”弗雷德里克唉声叹气,眼圈都红了,“这事,也是说来话长……” 听着弗雷德里克和西科夫你一句,我一句的细说,贾行云的脸,黢黑黢黑。 这边在互相了解情况。 托普利茨湖王宫之内。 修着指甲的波塞冬,忽然朝王座之上,那个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红衣,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负责试验计划的卡西欧,死了”。 红衣甩袖轻佛,红影湛湛,犹如烈焰翻滚。 她的头上有两个微弯向上的恶魔角。 冷艳的气质,配合那完美无瑕的脸。 看一眼,就会生出一股亵渎神灵的想法。 柳嫣。 不。 应该说是神主。 深邃的目光,似穿透了时空。 她虚望威尔水电站的方向。 良久。 才慢慢收回眼。 “神域的时空之门开启了,全军出击。” 传遍四方,威严中透着懒洋洋的声音。 波塞冬惊奇地发现,神主大人的唇角,好像翘了起来。 “真是好看啊。”波塞冬刚准备卷唇,一道冷得她灵魂颤抖的目光,轻飘飘扫了过来。 波塞冬赶紧低头,直接进入无欲无求的冥想。 看到神主大人飞进薄纱笼罩的步辇,波塞冬咚咚咚的心跳才敢越跳越快。 “她终究不是当初在酒店发高烧的那个女人,她是神主大人。” 波塞冬暗示自己,以后切忌不能以功臣自居。 居功自傲的人。 历来都没有好下场。 …… 第四百三十章 联军大反攻 威尔水电站。 听着弗雷德里克和西科夫的细说。 弄明白眼下局势的贾行云,长叹一声,“果然是你啊,我亲爱的表姐。” 一直以来的猜测,成为现实。 贾行云反而有种不太真实的解脱感。 飞机上“一日千里”当晚,柳嫣莫名其妙的消失。 让贾行云以为她遭受什么不测。 虫族大陆望风城,推倒的那个神女雕像,与柳嫣太像了,像得贾行云自欺欺人地以为只是巧合。 现如今知道了真相。 贾行云长久以来,藏着的那种不安和担心,反而得以释放。 “神主也好,柳嫣也罢。”贾行云深吸口气,内心平静,“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不对。”弗雷德里克侧耳倾听,打断了贾行云的思路。 “什么不对?”西科夫扒下卡西欧的衣服,穿在身上,大小不合身,扣子完全扣不上。 他找了根绳子,穿鞋带一样将绳子穿过扣孔拉紧,在胸前绑个死结,“我也觉得不对,柳嫣怎么突然就成了血影族的神主。” “我不是这个意思。”弗雷德里克指向外面,摸着下巴道:“你们听,外面的火力,越来越猛,我带来的人和水电站的守卫,根本支撑不起这么大的阵势。” 弗雷德里克话音刚落。 轰隆隆巨响。 水电站大坝被猛烈的炮火直接炸塌。 整个水电站都在颤抖。 “撤,先离开这里再说。”贾行云大手一挥,三人躲着头上的落石,快速往外跑。 等到三人跑出水电站。 眼前的一幕。 竟让他们不知该往哪里跑。 水电站周围。 漫山遍野的联军士兵,血影族,叛军,杀得难分难解。 小小的水电站。 成了一个大大的绞肉场。 炮火喧天,枪炮齐鸣,战机咆哮,坦克轰鸣,杀喊声震耳欲聋。 贾行云三人,被动卷入,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敌我还是能分清的。 三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加入战局。 杀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贾行云就是个大杀器。 风卷残云一般,一扫一大片。 杀着杀着,联军士兵开始隐隐朝贾行云三人组的方向靠拢。 局部地区,渐渐占据优势。 优势不断扩大。 以贾行云为箭头的部队,竟有了穿凿叛军阵地的勇气。 贾行云一把荷瓣剑舞得密不透风,湮灭弹的威力,更是比炮弹还要强悍。 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联军士兵,在叛军的阵地上闯了三进三出。 联军士兵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 看似凶残无比的血影族,在贾行云手里,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他们完全不用担心突然暴起的血影族,会撕裂他们的身体。 不断开枪。 捡漏就行。 有杀神一样的贾行云,联军士兵的安全感无限强烈。 贾行云这边占据优势。 但是整个战场。 联军处于劣势。 杀来杀去。 贾行云发现,自己身后这几百号人,竟然卷进了血影族的包围漩涡中。 依托复杂的山势地形。 原地建立临时防御阵地。 弗雷德里克和西科夫充当临时指挥官。 贾行云临时阵地上,快成一道残影。 哪里有被突破的危险,哪里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他的出现。 带来瓢泼血雨。 沐浴在血雨下的联军士兵。 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柏克铎早就发现了异常。 调集重兵,不断围攻临时阵地。 越来越强大的火力压了过来。 重机枪的怒吼,对着临时阵地刷了一遍又一遍。 怎奈,那个快得模糊的家伙。 专挑操作重武器的叛军士兵下手。 柏克铎很诧异。 也没看到联军士兵临时阵地上,有什么重炮。 怎么就光芒一闪,自己这边的重武器,就炸上了天。 “血影族士兵,强突,把对面的阵地坐标发给重炮营,给我轰,给我轰成渣。”柏克铎气急败坏,他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弗雷德里克。 想起私人机场被他扇的那击耳光,柏克铎顿时就不淡定了。 “滚开。”柏克铎踢开一名叛军士兵,直接趴在地上,架起了重狙。 瞄准镜中的弗雷德里克正变身成异变者,跟血影族血腥厮杀。 柏克铎咬牙切齿地扣动扳机。 这一发能将坦克击穿的穿甲弹,电光火石往弗雷德里克的脑袋射去。 柏克铎满脑子都是弗雷德里克,即将脑浆崩裂的画面。 “下地狱去吧,该死的菲弗尔家族。”柏克铎瞪圆眼,兴奋的表情,直接凝固。 那发穿甲弹,没有击中弗雷德里克,而是被一道剑光凌空劈成两瓣。 一张俊朗的侧脸,直接拐向柏克铎的方向。 柏克铎在瞄准镜中惊恐地发现,那张侧脸不禁转了过来,还越来越近。 他惊魂未定地推开重狙,正要大喊,却发现自己已经喊不出来。 柏克铎很诧异。 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他发现自己的喉咙,痒痒的,顺手一摸,大把大把的血。 咕咕咕…… 柏克铎摸着自己的喉咙,蠕动着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跪倒在地。 死之前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不应该啊。 这种身手,不是只有在血影族高层的身上,才看得到吗? 柏克铎死不瞑目。 瞪圆的眼珠,久久不愿合上。 失去统领的血影族和新人类叛军,直接发狂。 临时阵地,面对前所未有的压力。 漫山遍野的敌人,直接放弃和联军的争夺,朝临时阵地,蜂拥而至。 成败上千倍的敌人,就是贾行云也杀得手软。 临时阵地不断被突破。 联军的死亡人数,直线飙升。 “人多欺负人少是吧。”贾行云大喝一声,骨钱令纹身疯狂运转,促织牌虚空激荡,浮现出来,“出来吧,不死魂军。” 望风城的虫族冤魂。 真正的不死促织军。 遮天蔽日,呼啸而来。 风卷残云一般的洗礼,战场上,到处都是被魂军席卷的血影族。 魂军有灵,专挑血影族。 所谓的新人类,哪里见过这种犹如鬼魅的阵势。 胡乱开着枪,吓得丢盔弃甲。 联军一鼓作气,漫山遍野的追杀。 这荡气回肠的追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快感。 联军士兵面对血影族,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一个个的,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叽哇鬼叫。 魂军打头阵。 联军士兵在后追杀。 战局瞬间逆转。 第四百三十一章 化缘不是画圆 本以为轻松可拿下的威尔水电站。 竟被联军占据。 叛军这边,自然不会甘心。 短暂的混乱之后。 柏林主战场的叛军主力。 直接分出一部分,往威尔水电站移动。 随着叛军的调动。 联军做出相应调整。 柏林方向的主战场。 打着打着,反而变得无关紧要。 两方的指挥官。 竟然发现。 战争的走向。 因为威尔水电站,发生了偏移。 双方都在被动朝这个方向投入重兵。 从柏林城区到威尔水电站。 已经分不出哪里是主战场。 到处都在厮杀。 到处都是杀得难分难解。 除了。 威尔水电站。 这里联军占据绝对优势。 贾行云的不死魂军。 简直就是bug级的存在。 冲向哪里,哪里就成了联军的阵地,叛军的坟场。 什么重炮洗礼。 什么电磁风暴。 什么火力网封锁。 在魂军面前,统统都是摆设。 这些不死不灭的魂军。 溃了又聚,无穷无尽,怎么都杀不死。 威尔水电站方向的优势。 直接影响了整个战局。 联军头一次不是被叛军追着打,而是反过来,在压缩叛军的生存空间。 叛军的司令官道格,看着诡异出现的魂军,铁青的脸,满是怒火,“这是冤魂,需要圣光净化,我们的圣光在哪里。” 作为教廷叛教者道格,看出了问题所在。 但是,圣光十字军在教廷。 刚好隶属联军。 看着叛军的颓势,越来越明显,再不阻止这些不死不灭的魂军,叛军就要完了。 道格咬紧牙关,腮帮子高高鼓起,“我去。” “司令,你是主官,不能……” 道格暴躁地踹飞劝他的人,咆哮道:“这里除了我会圣光洗礼,有谁会?啊,还能有谁?”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叛军这边,只有道格出自教廷,也只有他,才拥有净化魂军的能力。 道格冷哼一声,黑烟雾化,出现在威尔水电站附近的魂军战场。 他看着手中的十字架,愣愣出神。 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跟现任教皇霍顿同样还是助祭的那个青葱岁月。 “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吗。”道格紧闭双眼,叹息一声。 再睁眼,眼中尽是阴霾,“既然逃不过,那就疯狂吧。” 道格直接吟唱,全身黑雾换了颜色。 金灿之光笼罩的他,犹如天使临世。 他身后出现一尊高大的圣剑天使。 作为当年有望争夺教皇之位的他。 其实也是天赋卓群的存在。 净化之光,不断激荡。 魂军在溃散。 贾行云刚要冲过去。 就被一声咆哮止住身形。 “叛徒道格,你终于肯现身了吗。”圣洁的光雨凝结成人,一个满面无波,喜怒哀乐不行于色的老人,拿着十字权杖,盛装浮现而出。 “霍顿,我就知道你会出现。”道格“神光画影”,缩地成寸,直接出现在霍顿身前。 “我今天就清理门户。”霍顿权杖顿地,身后六芒星涌现,更加栩栩如生的圣剑天使,睁开了眼。 两尊高大的圣剑天使,同时挥剑。 惊天爆破。 两人手段尽出,以死相搏,从地上打到天上,又从天上打到地上。 战场之上。 到处都是他们激战的身影。 直打得山河破碎。 他们的战斗。 不是普通人可以参与的。 双方的士兵。 死伤无数。 就连贾行云,也不得不指挥魂军,暂避锋芒。 两人的圣光洗礼,无差别攻击。 同时都掌握了“神光画影”的两人,不断大范围转移。 在这个灵气开始复苏的时代。 像他们这种本就逆天的存在,属于最早启灵脉的那一批人。 只有在电视上面才能出现的激战画面。 在两人之间,不断上演。 大半个陷入废墟的欧洲,都成了他们的战场。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 普通人的战场,还在继续。 联军和叛军互相咬合厮杀,惨烈的程度,一点也不必天上的战斗差。 波塞冬也出手了。 她不仅是演员。 还是强大的“玩具”制造者。 她的玩具,就是人。 只要被她控制过的人,就是她的玩具。 平时看不出来,只要她想,所有玩具,都是她的提线木偶。 波塞冬给隐藏在联军中的玩具,下达了指令。 联军之中,突然出现数不清的反叛者。 这些前一刻还是生死相倚的战友。 下一刻就突然朝身边的人,疯狂开枪。 混乱的战场,更加混乱。 更加分不清敌我。 普通士兵的突然反叛,虽然猛烈,但还不至于致命。 要命的是联军指挥体系,同样被波塞冬引爆了潜伏的玩具。 指挥核心参谋部,成为一片血海。 数不清的军队高层。 完全不惜命。 这一乱。 联军陷入更加混乱的被动。 各种各样相违背的命令,不断下达。 甚至还有军官下达了原地反叛的命令。 联军乱成了一锅粥。 基本上,只能各自为战。 好不容易被贾行云的魂军,打回优势的战局。 又因为波塞冬的“玩具总动员”,陷入被动。 波塞冬背着小手,跑跑跳跳,在战场上闲庭信步。 她干净得与人间炼狱一样的战场格格不入。 波塞冬在查看自己的成果。 旧玩具的消失,自然要寻觅新的玩具。 波塞冬含着手指,无辜的眼神,看上去,就是个人畜无害的萝莉。 “小妹妹,小僧,想找你化个缘。”清澈的嗓音,光听语气,就能想象到他脸上正带着笑嘻嘻的神情。 波塞冬抬眼一看,眼前一亮,情不自禁道:“这个玩具不错。” 来人咧嘴轻笑,一口整齐的白牙,眼睛明亮,竟是通透无尘,“小僧,,化个缘可否。” “好的呀。”波塞冬眉开眼笑,蹲在地上,用手指绕着,画了个圆圈。 那圆圈亮光一起,直接往内缩,缩到了的身上,缩到了的脖子上,一个光灿灿的项圈出现了。 “画个圆,你就是我的人了。”波塞冬拍了拍手,朝勾了勾小指。 “呃……” 眨了眨眼,弹了弹脖子上的项圈,“化缘不是画圆。” “那,是个什么?”波塞冬装纯的眼神,自然无尘,眼神的清澈度,跟小和尚,不相上下。 “小施主,我座下还差个点香童子,看你挺有慧根,我觉得,你非常合适。” “我觉得不是很合适。”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宿命之战 远离战场的废墟上。 一个佝偻的老人。 眺望战场。 随着战争的走势。 他浑浊的眼神,越来越明亮。 看到贾行云的出现和蜕变。 他眼中的神采越来越飞扬。 “原来是这样的,果然是这样的。”他喃喃低语,如释重负的脸上,笑容绽放,“这样也好,老头子我,也可以提前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舒展四肢。 做了一套非常原始版的广播体操。 嗯哼一声,他似乎不满意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道格,波塞冬都出来了,让我试试看,你还有什么后手。”他一步踏出,转瞬就是千万步。 随着他快到模糊的身影。 他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 看似佝偻的身躯,似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的身体似藏了一头在渐渐苏醒的史前巨兽。 恐怖的气息。 压得天地四周,都起了流动的暗纹。 似乎这天地。 承受不住他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势。 在用规则之法,禁锢他的存在。 与此同时。 远在虫族大陆打盹的龙九。 霍地睁开眼眸。 “黄泉,尼踏马的,终于出现了。”龙九暴怒狂啸,差点震裂望风城的建筑。 他急躁地飞向规模不知道扩大了多少倍的临时基地。 又急刹车一样,转向了早已沙漠化的原神主城方向。 那里黄泉涌来的气息更浓。 那里有一个永久不关闭的时空门。 正是将贾行云传送到威尔水电站手术室的时空门。 龙九风驰电掣,在虫族大陆,刮起一阵暴风,直接消失在时空门中。 “黄泉,纳命来。”龙九出现在成为废墟的手术室中,直接本体化形,仰天一啸,直吼得山河破碎。 他庞大的身躯卷上天。 直接吓蒙了双方的士兵。 “龙……龙……龙。”数不清的惊呼,怀疑自己进入了神话世界,尼玛这条龙,还会说话的。 贾行云直接无语。 本命契约都压制不住龙九的怒火。 他尝试安抚龙九,却被龙九拼着本命受损,逆了贾行云的意。 贾行云不再强求,直接黑洞连闪,站在了龙九的头上。 他也想看看,让龙九暴怒不已的黄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 很快。 贾行云就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龙九龙息喷薄的人,是个老熟人。 “福……福爷?”看着揉搓龙息,如同揉搓面团一样的贾福,贾行云风中凌乱,思维都快凝固了。 贾福是黄泉? 黄泉是当初用天碑将龙九镇压在深渊的那个虫族帝君? 岂不是说,一直在贾家云天海山庄,逍遥快活的贾福,就是那个帝君? 贾行云一直知道,贾福很牛比。 没想到,竟然这么牛比。 贾福是异世界的帝君? 什么时候出现在地球上的? 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贾家的? 贾行云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贾福的过去,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自从贾福来了贾家,贾家的虫豸军团,不用促织牌,在他面前,能随他捏圆捏扁。 难怪啊难怪。 他是虫族帝君啊。 按照虫族大陆,了解的八方神界的历史。 贾福这个当初跟其他帝君,一起用悲催的方式,自爆界柱,并没有死。 而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地球。 那这得是多么遥远的时期。 想到神主都能在地球苏醒,贾行云又释然了。 这些个史前大佬。 都把地球当养伤的地方。 “嚯嚯……”贾福眼神灼灼地看一眼贾行云,把目光汇集到喷着怒气的龙九身上,“没想到,居然还有个老朋友。” “谁是你老朋友,谁是你老朋友。”龙九气得鼻息流出实质的龙息,直接融化了天地。 “咿,不是不当坐骑吗,怎么跟贾小子签订了本命契约。”贾福一眼看穿,又把目光汇集到脸色青红一片,不知说什么好的贾行云身上。 他打量着贾行云,眼中的明媚越来越亮。 贾福摸着下巴啧啧有声,欣赏的眼神,掩饰不住,“八脉之资啊,难怪你会动心,小九九,你赚了。” 别的没听见,贾小子三个字如雷音在龙九耳边炸响。 “修金……撒嘛?”龙九差点自闭,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也骗我?你跟黄泉合谋再套路我一次?” “这个……”贾行云抠着手指,怪不好意思,“我真不认识什么黄泉啊。” “那他……那他,他叫你贾小子,一听,你们的关系就非同一般。”龙九急了,恨不得马上以自损全部本命的惨重代价,断了跟贾行云的契约。 “我真不认识黄泉。”贾行云体悟到龙九的决心,赶紧解释,“我只认识贾福,他是我贾家的……呃……家丁。” 为了让龙九心里好受点,贾行云刻意贬低贾福的身份。 龙九泪如泉涌,心如死灰,咆哮道:“你告诉我呼风唤雨的强大帝君在你家当家丁,你踏马,唬我也要有个限度。” “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糟老头,平平无奇的老家丁。”贾福摊了摊手,给了龙九一个无奈的表情,“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老头子我,要恰饭的好嘛。” “我不管。”龙九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稀里哗啦,“当初签约的时候就说好了,我打谁,你打他,谁打我,你打他。黄泉老儿,镇压了我龙族上万年,这口气,我忍不了。” 贾行云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神情,被贾福挥手打断,“贾小子,你边去,既然龙九要找我报仇,我不介意再镇压他一次,这个小子,很顽皮,很欠收拾。” “我早就迫不及待了。”龙九抖落头上的贾行云,冰寒国度,直接铺天盖地。 “这么多年,还是这一招。”贾福爆喝一声,拳影起了音爆。 空气震荡撕裂,内有星河暗涌,波浪滔滔。 “黄泉映照。”任黄泉爆喝一声,幽暗泉水自裂缝喷涌而出。 整个天地,结构不稳,岩石滚滚,泥土瑟瑟,渐有塌陷之势。 龙九本命喷薄,冰霜国度,寒气逼人,冰封水泽,卷天倒地,半条阿尔卑斯山,直接被他横空挪移。 “黄泉域,乌藉。”黄泉涌动,血煞滔天,比之贾行云的魂军更加强大的神虫,猩红双眼,狰狞着纷纷从裂缝爬出。 拳皇黄泉,帝君之姿,一拳撕裂了时空。 第四百三十三章 无头女尸的身份 “二位爷,地球遭不住你们这般折腾。”贾行云看得心惊肉跳,两人的层面直接上升到氢弹级别,任由他们肆虐下去,还没有完全跟上灵气复苏的地球,就要毁了。 “有种上天。”龙九一声咆哮,直接就出现在外天空。 贾福轻哼一声,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随着龙九原地消失。 那个方向。 八名六翼血影族抬着一尊薄纱笼罩的步辇,凌空飞起。 他们小心翼翼,飞在半空,如履平地。 生怕惊醒了步辇之内,那个侧卧假寐的烈焰女王。 “嗯?”神主轻哼一声,微眯的眼,在贾福出现的时候,睁开了一条缝,“我还以为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一条小虫子,就逼出了你的真身,真是……” “真是令我失望啊。”神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慵懒地起身,提起一串葡萄,优雅地吃了几颗。 “霍顿、、黄泉,还有谁呢。”神主点着太阳穴,毫不做作的苦思冥想状,给人一种生怜的错觉。 “无头女尸勉强算一个,不过这个家伙,很无趣啊,这么热闹,居然不来玩玩?”神主手腕擎着下巴,百无聊赖。 她很有节奏地点着手指,样子很无聊,“你不来玩,那留你何用?” 神主慢腾腾地伸出一指,点向珠穆朗玛峰西北120公里左右。 海拔8027米的雪山——希夏邦马峰。 这一指。 似有意无意,擦向了贾行云的方向。 贾行云心生警惕,本能往侧挪了一步。 发丝掉落。 他的侧脸,一条慢慢渗出的血口。 希夏邦马峰。 山腰雪际线附近。 那座破败的喇嘛寺。 不仅遍地藏地波罗花。 还有一片貌似永远新鲜的芭蕉林。 芭蕉林内一男一女,正在刨地松土。 林外摇动的竹椅上,卧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穿着睡衣的无头女尸。 她的身旁,是呼哧呼哧,睡得正香甜的芽芽。 小象芽芽长大了。 在无头女尸的照顾下,比一般的大象要强壮很多。 它喜吃芭蕉的习惯,一直没变。 也就苦了数月前,来祭拜苦哈师的瓦策和眉苗。 这两人。 直接被无头女尸软禁在雪芒寺,当成了杂役。 “哥,我来。”眉苗嘴角一撇,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牙。 “没事,我能行。”瓦策单手提起融化雪水的木桶,倾倒在芭蕉树下。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眉苗虚擦了下额角,那里并没有汗。 她直起腰来,撑了撑腰窝,没好气道:“芽芽这个没良心的,当初对它那么好,看到无头女尸使唤我们,居然心安理得。” “它就是头畜生,你跟它置什么气。”瓦策点了眉苗额头一指,指向无头女尸的方向,悄声道:“别又让她听了去,小心罚你抄经书。” 提起抄经书,眉苗眼前一亮,“哥,你发现没,我们抄的雪芒经,奇妙无穷,那经文就像刻在我脑子里一样,每次只要我念想,全身都会暖洋洋的,好像有股气,在无形流动。” “我也发现了。”瓦策捏了捏手指,握住芭蕉杆,还没用劲,树杆就碎了,“你看,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武功,好神奇。” 芭蕉树的碎裂,直接惊醒了芽芽。 芽芽眯了眯眼,嘴中无意识轻轻哼了一声“哞呜”的声音。 它抬起脑袋,很不满地哼唧一声。 似乎在抗议瓦策坏了它的口粮。 芽芽的哼唧,亦惊醒了无头女尸。 她朝眉苗和瓦策,做了个抄经书的动作,动作流畅得好像每天演练过几百回。 “喔嚯。”眉苗跟瓦策对视一眼,满脸无奈。 “要是米斯大人在就好了。”瓦策捂了捂断臂,摸着鼻头,耸肩道:“他一定有办法,让我们摆脱魔爪。” “提他我就来气。”眉苗撅起嘴,唇上都能挂起几个酱油瓶,“好几月了,我们不联系他,他就不晓得给我们来电话啊。” “哎哟,我的傻妹妹。”瓦策扶额,没好气地指着地下,“这里别说有没有信号吧,就算有,我们的手机,也早就没电几万年了。” 眉苗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却又龇牙道:“那也是他的不是,卡寨这么久没有我们的信息,就算贾行云不知道,贾二爷肯定知道嘛,他知道,那贾行云也一定知道啊,那他就不派人来找我们。” “卡寨啊。”瓦策叹息一声,眼露追忆,转身望向南面,却发现无头女尸霍地从竹椅上站了起来。 瓦策竟然从无头女尸的身上,看到了惊愕的情绪。 他看到无头女尸,全身颤抖,好像见识了莫大的恐惧。 瓦策顺着无头女尸面向的方向,转向北方。 那个雪茫茫的高空之上,似乎有一点闪动的流星。 那流星转瞬即至,化作陨石一样的锋芒。 只不过,这锋芒,比他近段时间,看到的那种真正的陨石,要凶猛得多。 瓦策甚至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气息。 这气息,让他惊恐,让他有种直面死亡的感觉。 眉苗的感觉更加直观,她对雪芒经的理解,比瓦策要强。 更加能肯定那锋芒是一种像她身体内,气一样的东西。 只不过,自己身体这气相比于浩瀚的锋芒来讲,连蚂蚁都算不上。 死亡的气息。 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 芽芽“哞呜”的声音,变得凄厉。 它下意识将头埋入雪地,庞大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 “走。” 没有头的无头女尸,竟然传出男声的声音。 瓦策、眉苗只听到这么一声诡异的音节,身体就飘了起来。 不是飘。 是飞。 还有身下的芽芽。 两人一象,直接凌空跃起。 无头女尸手中眼花缭乱的手法,尽是雪芒经上佛陀的捏指。 “哚。” 一声爆响,两人一象,被包裹在一股气团中。 直接从四千多米高的雪山半腰,飞向了山脚下。 而山腰中。 光芒闪耀。 惊天大爆炸。 引发了猛烈的雪崩。 埋葬了破败的喇嘛寺。 埋葬了欣欣向荣的藏地波罗花。 埋葬了那片永是绿意的芭蕉林。 也埋葬了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将瓦策、眉苗、芽芽送走的无头女尸——苦哈师的转魂体。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叛教者道格 神主一指。 毁天灭地。 远在千里之外的希夏邦马峰半山腰,直接被犹如天外一剑,洞穿山体。 其威之强。 尤胜东风快递。 贾行云擦着脸颊的血痕,豁然转身。 却悲催地发现。 他锁定不了偷袭的来源。 “流弹?”贾行云摸着脸,有点拿捏不定,流弹的威力,怎么会划破自己的脸皮。 现如今贾行云的脸皮,一般的子弹,是打不穿的。 贾行云心中一动,身前黑洞连续闪耀。 转瞬就出现在那个永久开启的时空门前。 时空漩涡,能量涌动。 一颗龇牙咧嘴的龙头首先钻了出来。 “小刀?”贾行云帮忙拉了一把,小刀的身影出现在孽龙头上。 “贾少,国家有令,我等奉命前来支援这边的战场。”小刀朝贾行云敬了个礼,他的身后,漩涡不断涌动,龙骑士团,促织卫,全员到齐,就连月小柒也来了。 “我们也来了。”竹飞飞带着全副武装的虫族精锐,鱼贯而出,“人族不遗余力地帮我们光复家园,我们也要为人族的大反攻,出一份力。” 看着武装到牙齿的虫族,贾行云的信心无限爆棚。 “那就让血影族彻底消失吧。”贾行云在腰间虚握,荷瓣剑随着他拔剑的动作,慢慢凝现。 “进攻。”贾行云握剑斜指天,吼得山风激荡。 “呼吼~呼吼!” 时空门蜂拥而出的虫族大陆的精锐。 转瞬就如一股洪荒切入战场。 龙炎咆哮的天空龙骑士。 虫变二阶以上的虫族勇士。 不断构建炮火阵地的华夏军人。 以时空门为暴兵点,将威尔水电站废墟,打造成暴兵营地。 营地的规模越来越大。 这些刚刚经历过望风城保卫战的强悍精锐。 作战经验何等丰富。 滚雪球一样,稳打稳扎。 时空门里有整个虫族大陆的兵源,源源不断地从内涌出。 现代热武武装的虫族,放眼天下,何人能敌。 血影族军队,叛军军队,面对海量的虫族军队,一触即溃。 虫族不讲道理啊。 人扛得全是炮。 抱的全是新式研发的晶磁枪。 这种汇集了整个华夏科学家智慧的结晶。 一发就堪比三阶虫变的神虫虫吼。 单发还能抵抗的话,那成百上千发。 不说了。 肆虐过万族的血影族,眼中全是惊恐。 天空轰鸣。 腾出手的华夏,数千架各种型号的歼系列,轰系列战斗机,从遥远的东方,经过几次空中加油,出现在威尔水电站周边战场。 这些战斗机。 还有结合虫族大陆新型材料的新型号。 那种只能听响,不见其形的,真隐形战机。 甚至。 还有一艘蜂巢式隐形航空舰。 带有科幻色彩的航空舰一出。 直压得天空都暗了颜色。 这还怎么打。 简直就是不讲武德。 空战、陆战将血影族军队和叛军压得喘不过气。 海战就更加让他们看不到希望。 052/055型导弹驱逐舰、057型护卫舰、096核潜水艇、001/ 002型航空母舰,直接封锁了西大陆的近远海。 来自海上导弹的精准打击,直接将叛军基地,也就是托普利茨湖新建的王宫群,轰成了一片火海。 当初随着华夏开放国境,避难虫族大陆的各队。 也从海上的各型号运输登陆舰登上了大陆。 内外夹击。 总反攻开始了。 军队之间的残酷厮杀,影响不到顶尖战力的对决。 霍顿和道格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大天使之剑。”两人同时怒喝,如出一辙的招式。 两尊高大的天使,十字对轰,震荡的剑影,撕裂得空气都起了裂纹。 只不过霍顿是炽天使之身,拿的是圣光权杖。 道格是堕落天使之身,拿的是暗黑巨剑。 “既然叛教,还用我教廷招式做什。”霍顿权杖发光,一击流光,轰得山川破碎。 “我叛的是你,而不是我心中的信仰,教廷已经腐朽,只有神主的光辉,才能永照天地。”道格巨剑黑雾缭绕,凌空撕裂,大地震动,出现深深的裂痕。 “既已堕落,那就永世沉沦。”霍顿身后,流转的六芒星不断闪耀,光之剑,遮天蔽日,像速射多管机枪炮一样,压着道格坠入地底。 大地深坑,岩浆都冒了出来。 “神魔附体。”道格全身,黑雾倒卷,被他鲸吞海吸。 他全身的经脉,直接黑化,头上渐起恶魔角。 受过神主魂血的他,直接化身强大的魔使。 他高大的身躯,擎天及地,烈焰滚滚的拳头,一拳击溃了霍顿的六芒星。 霍顿倒卷着身躯,撞碎了好几座山头。 他狠狠擦掉嘴角的血污,直接震碎了权杖。 “诸神……”霍顿用权杖的神辉,刻画强大的法阵,怒吼的声音,通天彻地,“降临。” 暗红的天空。 瞬间起了雷暴。 倒卷翻腾的黑云,闪烁着空间颤抖的波动。 “霍顿,你要死,别拉我垫背。”道格眼露惊恐,神魔之体自我解除。 他“神光画影”,不断逃离雷霆闪耀的区域。 “迟了,迟了,道格,叛教者,必须死,尤其是你。”霍顿全身鼓风,脸皮都在不断扭曲变形。 他周身空间结构不稳,暴雷闪电直接撕裂了他的身体。 一把灿烂光辉的枪,从他的身体中刺了出来。 那枪,忽略了时间,忽略了空间。 以无视时间存在的速度。 洞穿逃到天际的道格。 “永恒之枪,噗。”道格被挑在半空,只来得及灵魂颤抖的一叫,就直接汽化无影。 霍顿献祭了自己。 召唤永恒之枪的同时,也燃烧了最后的灵魂。 他沐浴在魂火燃烧下。 最后一眼,看向了教廷的方向。 那里因为他的献祭。 圣光四溢,灵气复苏的速度,再度加快。 西方的圣地,是真正的神之领域的存在。 天地改颜,大地扩张。 一个新世界的雏形,在慢慢形成。 东方的昆仑,应激而动。 整个地球。 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规则之力。 在不断演变。 山呼海啸的声音。 在整个地球诡异响起。 似乎地球睡了好长好长时间的觉。 开始翻身苏醒。 灵气。 真的复苏了。 全民修真时代。 真的要来临了。 不过。 眼下。 还是打赢这场战争再说吧。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小和尚与波塞冬 “你看,西方神话故事里的永恒之枪都出现了。”揉着自己的光头,指了指消失在天空的道格,“那东方神话里的小玩意,是不是也应该出来透透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波塞冬不断画圈,光环成片,施加在身上,竟然毫无影响。 她的禁锢之法,能将人提线成玩具的木偶之法,在这个小和尚身上失效了。 “我不是人啊。”眨了眨眼,清澈无尘的眼睛,深幽得犹如暗夜里的星辰。 “我真不是人。”摊了摊手,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嬉笑地指着天,“我是那诸天神尊,我是那漫天佛陀,我是那……” “闭嘴,尼踏马到底是谁。”波塞冬眼眉跳得很厉害,这个小和尚,打又不打,叨逼叨没完没了。 “佛曰,不可说。”摇头晃脑,忽又嬉笑道:“佛曰的嘛,我自然也是可说的。” “你……你是……”波塞冬眼露惊恐,指着不敢置信。 她毫不犹豫,嗖地一声原地消失。 “真调皮。”摸着关头,举目远眺的动作,还伴着踮着脚左右摇晃。 看了一阵,索然无味,忽地唱起怪异的歌谣,“我有一座山咧,压过猴子镇过天咯,我有一个经轮喔,给了该死的小屁孩诶……” 擤了擤鼻,毫无形象地揩在僧衣上,嘀咕道:“真是麻烦,转世分身怎么这么弱,要是真身在,一巴掌呼死那个神主。” “嗨,小妹妹,你怎么还在。”贱兮兮地踮着脚,朝前挥手示意。 波塞冬见了鬼一样,拐个弯,又跑得无影无踪。 百无聊赖,盘膝坐下,从僧衣里摸出半个馒头。 “蓝毗尼园的守塔人,又给我塞什么馒头,一点都不知趣。”将馒头脑后一扔,继续在僧衣里掏。 煮鸡蛋,扔。 葡萄,扔。 牛奶,扔。 果汁,扔。 辣鱼干,扔……屁颠颠地又捡了回来。 “阿弥你个陀佛。”双掌合十,将辣鱼干架在虎口,“小僧特来超度你。” 嗷呜。 吧唧一口,辣鱼干被他含在嘴中。 他呼噜呼噜一顿狂舔,终究是没有将辣鱼干吞下肚去。 “好吧,你自由了。”卷着舌,哈喇子直流,将嗦得满是口水的辣鱼干抛之脑后,还不忘自我得意道:“小僧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能吃荤腥,嗯,对的,出家人,嗦一嗦,不算是吃。” “嗨,吃个煮鸡蛋补充下体力呗。”左手肘杵在大腿上,手腕托腮,右手朝气喘吁吁的波塞冬招手,“不吃饱,哪有力气跑嘛。” 波塞冬杵着膝盖,满头大汗,气吁吁道:“真是见鬼,我就不信。” 看着波塞冬再次跑得无影无踪,换了睡佛的姿势,眯着眼哼哼,“因果是个圆,你既然喜欢画圆,那就化你成缘,缘分啊,妙不可言,因果这种玄之又玄的缘,你,逃不脱的,缘即是圆,你自己心中有圆,起点,终将是原点。” 打个哈哈,栽头顿地,差点抠破了额头。 他哎哟一声,兀地起身,眼前是一个咬牙切齿,正要持着刺刀捅过来的波塞冬。 “小朋友不要玩刀制品,这是不对的,伤到自己怎么办,就算伤不到自己,伤到花花草草,那也是罪过。”絮絮叨叨,原地自然地踱来踱去,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波塞冬的捅刀。 就好像是波塞冬在开玩笑,刻意不捅到的身上。 “你看你,拿刀的姿势是不对的,出家人,从不杀生,要刀何用,这是屠刀,你懂不懂。诶?你瞪我做什,我说的不对吗?我哪里不对,你倒是说话啊。喂喂喂,我就说了,不要拿刀的嘛,你看看,刀子掉地上了吧,扎到鞋了,哟哟哟,透过鞋面了,啧啧,出血了……” 摊着手,扶额摇头,每说一句,波塞冬的青筋那叫一个爆滚。 “我要自爆,我要自爆。”波塞冬神神叨叨,抱着头,朝咆哮,“去死吧,死秃驴。” “喂,骂归骂,说我秃驴我可就生气了啊,不要欺负我不会打架啊,我有转世轮的,可厉害了。哦,转世轮木有了,我有因果眼的啊,告诉你,吓不死你,呔,那贼人,给我中。” 迎着凶神恶煞扑过来的波塞冬,额头一指。 波塞东全身一僵,那指,却是自己如何躲也躲不开。 指肚点额。 波塞冬愣住不动。 波塞冬的意识随之一变。 “师傅师傅,我们去哪?”波塞冬捧着一盏明灯,拽住一个宝相庄严的僧人。 “路在哪,我们就去哪。”僧人一脸慈悲,竟是大人像的。 “师傅师傅,可是我们前面没有路呀,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波塞冬鼓着腮帮,四周是茫茫星空。 大人样的指了指波塞冬手中的明灯,“你手中有灯,照亮的地方,就是路。” “师傅师傅,可是照不亮怎么办。”呼哧呼哧,吹着灯芯,举高高地在四周照来照去。 大人样的点着自己的心窝,又点了点明灯,“心中有路,自有大自在,照亮你内心的灯,才是真正的明灯。” 波塞冬扣了扣头,满脸疑惑,仰望着,感觉师傅好高大。 “师傅师傅,灯要熄了,呀,灯要灭了。”波塞冬急得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又吹了起来。 “星辰不灭,灯就不会灭。”伸手掐指,摘了一颗星辰,弹入灯芯。 “噢,星星点灯呀,师傅师傅,我会唱的。”波塞冬捂了捂灯火,苦思冥想,张嘴就唱,“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那歌声呀。 额头上的青筋,鼓了又消。 最终。 关闭了耳视,不听就不会有怒火。 波塞冬唱歌,难听得,佛都会有怒火。 因果世界无数轮回。 波塞冬渐渐睁眼,眼中的泪,夺眶而出。 “你懂了吧。” “没懂。” “没懂就对了。” “嗯,我懂了。” 从此。 世间少了一个,会“玩具总动员”的演员波塞冬。 多了一个,能焚天灭世的点灯童子。 这点灯童子被某个恶趣味的小秃驴改了名,唤作——球。 第四百三十六章 臭不要脸 星空之上。 贾福和龙九的命运之战。 打得天空都起了窟窿。 一人一龙。 从西方打到东方。 从天上打到地上。 从山崖打到大海。 太平洋都被搅得天翻地覆。 满天都下起了鱼雨。 “呼风。”龙九张大嘴,寒气逼人的风霜,席卷小山大的冰雹,压得天地巨震。 “吃大蒜了?真寄吧臭。”贾福双拳四出,每一击,都将空中砸出裂纹。 “唤雨。”龙九毫不理睬,满天的冰雹,突突突长出冰刺,湛蓝的冰刺,将空气都刺出了短暂的划痕。 “不打疼你,真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贾福当空撕裂,起了音爆的拳,直接一击“黄泉百舸”。 一条黄泉突显,无数黑色小船沉浮其内,所过之处,有数只神虫怒吼。 神虫之怒,虫吼之光,凌乱的探照灯一般,海都快被炸干。 黑色小船直接从裂缝迸出。 贾福跃上小船,在风暴洗礼下,一往无前。 小船披荆斩棘,在龙九的冰霜国度里,稳稳当当,乘风破浪。 “不张记性,当年我怎么打的你,今天照样怎么捶爆你。”贾福捏起拳,万千拳印,轰隆隆砸向龙九。 “又是这一招,我不甘心。”龙九笼罩在拳印中,殊死抵抗,那无处不在的拳,无穷无尽,源源不断,永不停歇。 当年,龙九就是被这一拳,耗得血气逆转。 “你不是巅峰时候的你,你压不住我,我今天一定要熬死你。”龙九直接用龙躯硬抗,越抗越开心,“原来,你比当年弱这么多,哈哈哈,早知道,我还和你对轰个什么劲,我皮糙肉厚,干不死你。” “噢,是嘛。”贾福的声音在龙九的头上响起,“我不是巅峰,你损了一半本命,就是巅峰了?当年你双头不是我的对手,如今一颗头,还能翻天?” “你……你给我下来。”龙九龙炎吞吐,焚烧天际,映红了半边天。 贾福抓住龙九的龙角,不断掰弯。 他全身肌肉暴涨,吼得荡气回肠,“今天我就要大补一顿,我要吃龙肉,喝龙血,用你龙筋做裤腰带。” “尼踏马休想。”龙九暴怒地直接本体化人,当空跟贾福肉搏在一起。 这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谁也不松手,你一拳,我一脚,像两个气急败坏互相撕扯的……呃……泼妇。 “输娑喜欢的是我,你横插一杠,臭不要脸。”龙九扯住贾福的头发,朝他脸上呸了一口。 “我早就跟输娑私定终身了,为了不伤你心,才瞒着你,你自作多情。”贾福揪住龙九的耳朵,拧了又拧。 “胡说八道,输娑是海族,你是虫族,当年万族大战,你们是对头,输娑怎么会对你动心,你臭不要脸。”龙九抠住贾福的鼻孔,戳得他鼻血直流。 “老子我人帅多金,还是当年的八大天才之一,你又丑又老,输娑瞧不上你是应该的,你丑人多作怪。”贾福撕向龙九的嘴,手上的血也不知是谁的。 “我丑?我丑?我可是海龙族,是海族公认的第一美男子,你横刀夺爱,臭不要脸。”龙九捏着贾福的脸,气得又朝他呸了一口。 “哈~tui!”贾福回吐一口浓痰,面红耳赤道:“你还美男子?两颗脑袋,没事就自己跟自己叽歪,神经病一个,你要点b脸不。” “你懂个屁,输娑就喜欢跟我聊天,她说喜欢我们的默契和幽默,你偷偷写情书给她,还假意接近我,跟我称兄道弟,其实是为了套路输娑,你臭不要脸。”龙九箍住贾福的腰,咣咣用头撞他的鼻梁。 “你就知道骂臭不要脸,还会不会点别的词?啊,就你这点蹩脚的口才,还幽默?你真是恬不知耻,脸皮城墙拐角厚。”贾福撑住龙九的头,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肩上。 “你……你……”龙九肩头吃痛,狠狠推开贾福,喘着粗气指向龙九,急赤白脸道:“你臭不要脸,对,就是臭不要脸。” 贾福也是气喘如牛,脸上花白瓜一样,尽是抓痕。 他扶住膝盖,喘息道:“骂人都不会,活该你被输娑抛弃。” “哪又怎样,输娑就好这一口。”龙九甩了甩脖子,挽起袖子又朝贾福扑来。 “停停停,不打了。”贾福摆了摆手,风箱一样喘气,突然举手投降道:“我承认,我错了,当年年少轻狂,借用天碑将你一族镇压在深渊。” 龙九愣在原地,竟有些无所适从。 “这事我承认是我的错,但是输娑喜欢的人,的确是我。”贾福腰杆挺直,补充道:“这事没得商量,有一说一,当年,我真比你帅多了。” 龙九还在回味贾福道歉的话,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对方的道歉。 他全身一气神顿时就再也提不起来。 龙九叹息一声,脸上是无尽的悲伤,“输娑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当年,我们不是谁也没有抱得美人归嘛,何况,佳人作古,为了八方神界,终是连魂魄都烟消云散。” 贾福随之黯然,神色一暗,“是啊,佳人作古,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 “当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因爱生恨,为血影族建造了传送法阵。”龙九颓然坐地,掏了掏腰包,摸出两根华子,“抽不,八方神界,就咱们两个老不死的了,咱一抽泯恩仇。” 贾福呵呵一乐,接过华子,坐在地上与龙九背靠背,熏得烟雾缭绕。 “咳咳咳……”龙九呛得眼睛冒泪花,急吼吼扇着烟雾,“人族也不是什么好鸟,谁说的事后一支烟,赛过做神仙的,这玩意,怎么这么辣。” 贾福瘪了瘪嘴,只差没把过滤嘴咬断,事后一支烟,是你这么理解的吗? 贾福娴熟地吞云吐雾,仰起头吐了个烟圈,长叹一声,“要是输娑在,就好了。” “是啊,输娑在就好了,我们三个人,又可以像以前一样,秉烛夜谈了。”龙九叼着烟,也不抽,被烟雾熏得眯起眼来。 “还是别秉烛夜谈了,我怕你又睡着,到头来,还是我和输娑两个人含情脉脉地对聊。” “呸,你臭不要脸,原来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勾勾搭搭。” “活该,懒人屎尿多,不是嗜睡,就是尿遁,是你给我们创造了独处的机会。”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你才臭不要脸。” ……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一指之威 步辇中的神主。 手腕擎着下颚。 她吮着葡萄,抿着冷饮,身前矮几上的葡萄皮拼成一个又一个名字。 “无头女尸、黄泉、龙九、霍顿、道格、、波塞冬……” 贾行云的名字,不仅被她单独成行,还连续拼了好几个。 神主紧了紧身前的狐裘,烈焰的红唇抿成一丝淡淡的笑意。 “看了这么久,这个世界的顶尖战力,真是……” 神主手指点在颚下,五根指头很有节奏地顺序点击,“真是有些弱鸡。” “就不知道你怎么样。”神主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盯着凳几上用葡萄皮拼的贾行云三字,“冥冥之中似有奇妙的力量,在试图左右我的意志,难道是柳嫣的主意识还没有彻底消失?” “既然这个贾行云是你这么在乎的人,那我不介意亲手送他上路。”神主淡淡的声音,眉头下意识就拧了起来。 她轻咿一声,刚起身的动作,又优雅地坐了下去,“噢?意识反抗竟然能影响到我的行为?” 神主冷哼一声,冰寒的气质,四周的空气似都被凝得静止。 她抬手轻佛,指尖一滴魂血,弹向八名抬步辇的六翼血影。 八名六翼血影族跪在一旁,浑身颤抖。 不消须臾。 各自肢解溃散,不断融合,肉眼可见成为流动的血球。 那血色的血球在神主紫色魂血的熔炼下,渐渐凝成紫色的固体。 神主打个响指,固体皲裂脱落。 一名眼珠紫色,浑身似有紫色烟雾的血影族八翼君主,从中走去。 他恭敬地跪拜在神主步辇下,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烈。 “赐予你封号紫眸,雷霆之锥,去跟那个姓贾的家伙玩两把。”神主漫不经心的语气,似在自言自语。 她虚空凝握。 一把隐带闪电的锥枪,插在八翼身前。 “神主遮天,永恒星耀。”紫眸抱握锥枪,凌空展翅,原地消失,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神主一眼。 “你们……”神主意有所感,思索片刻,眼帘轻抬,一眼似探穿了虚无。 她慢慢翘起唇角,唇边上翘的弧度又迥然下弯,伸出两指点了出去,“不许添乱。” 与此同时。 和龙九叙旧的贾福豁然起身,茫然不知所措,全身汗毛倒立。 “做什么?”龙九嘬一口烟屁股,疑惑贾福头发怎么炸毛,他刚要吐出烟圈,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突如其来。 轰隆巨响。 龙九只来得及怪叫一声,就趴在了地上。 他嘴角的烟雾,是被动呛出来的。 好似正吸得给劲的时候,被人当胸捶了一拳。 高空看去。 一道粗粗的裂缝刚好覆盖了贾福和龙九。 这裂缝好使一根硕大的手指印子。 “黄泉,界都。”贾福衣裳碎裂,全身肌肉高高隆起,电光火时间挥出千百拳。 一座庞大的都城虚空浮现,内似蕴百万神兵。 贾福尚未恢复巅峰状,强撑使出最强一击,却是境界不稳。 那界都尚未成形,就开始不断溃散。 “死爬虫,趴着拉屎吗,助我。”贾福全身开始出现裂痕,血流不止。 龙九被噎得极其难受。 更加难受的是神主突如其来的一指之威。 他噗地一声喷出血雾,双掌拍在贾福后背,灵脉汹涌。 两人合力,勉强与那无形气柱战成平手。 只不过看着两人不断被抵着后滑。 平手之力,也变得艰难。 “冰霜……冰霜国度。”龙九本命喷薄,龙啸九天,已经在开始拼命,这才止住了后滑的颓势。 神主只一击。 就将几乎是大陆顶尖战力的两人,如同封印般,拖在了原地。 可见。 如今神主的实力。 是何等的恐怖。 跟波塞冬比着画圆,看谁的圆圈更圆的,毫无征兆,扛起波塞冬,远遁千里。 原地突兀深坑,刚好能填两人。 暗嘘一声,额角的汗,过了半天,才慢慢渗出。 “不添乱就不添乱嘛,我又没说要添乱,指什么指,坏女人,就是心思多。”手指挤了挤眼角,弹出一粒眼屎。 “师傅啊,你上火了。”波塞冬嫌弃地捂鼻,朝后退两步,还扇了扇小手,补充道:“眼屎是臭的。” “眼屎怎么会臭。”搓了搓指肚,伸在鼻下屏住呼吸做陶醉状。 他拿开指肚,伸向一脸嫌弃的波塞冬,正正经经地点头,“我闻过了,是香的,不信你闻。” “呕……”将信将疑的波塞冬,果真凑鼻去闻,差点把隔夜饭吐了出来。 “万般皆虚妄,眼屎也是万物平等的一部分,你带如此偏执的心态,是不对滴。”宣声佛号,一脸正经。 “师傅,我想知道,你的师傅,我的师祖,当年有没有准备结实的棍子。” “要棍子做什么?棍子也有生命,也是万物……” “师傅,我是想说,你这么皮,师祖会不会用棍子揍你屁股。” “呃……”伸手一招,一把双节棍出现在手中。 他用棍子慢条斯理地拍打着掌心,慢悠悠道:“他老人家有没有棍子,我不知道,现如今,我手中是有棍子的。” “师傅。”波塞冬跪在地上,搓着膝盖滑到身前,抱住他的腿,眼泪婆娑惨兮兮地抬头,“我错了。” “我有说要打你屁股吗?”眨了眨眼,用双节棍绕着波塞冬画了一圈,“小球啊,记住了,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出这个圈。” “师傅,我不是唐僧,你也不是孙猴子,画个圈圈,坏女人还是能进来的。” “坏女人啊。”扔掉双节棍,摆了摆手,纯洁的眼眸,起了波澜。 “坏女人不是白骨精,师傅我也不是孙猴子。” “那师傅你画个圈圈什么意思?” “画个圈圈诅咒她,不可以迈?” “师傅,你这么皮,我怕你会死的。” “死啊,应该是不会的。” 仰望天空,凝视了好久,张了张嘴,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看来这一世的转世修行,差不多了。”嘀咕一声,轻轻踏出一步。 波塞冬见鬼一样捂住了嘴。 在她眼中。 还是那个。 也。 不再是那个。 第四百三十八章 怒海升静莲 “紫瞳审判。”紫眸飞临战场,遥望贾行云,身后一尊巨大的持锥魔将浮现,魔将威猛高大,脑后黑晕阵阵,身缠紫云飘带,赤脚环铃,手中黑色巨锥接天及地。 魔将抡起巨锥,凌空怒射,卷起的劲风,比之刀锋锋利百倍。 单就这大作的狂风,就让战场之上的普通士兵,如遭重击。 更别说还有那风驰电掣而来,燃烧空气,起了烈焰的巨锥。 这巨锥要是爆到大地上。 只怕比核爆的威力还要巨大。 “我勒个去,什么时候又出来个八翼。”杀得正嗨的贾行云,见那巨锥堕向己方战场,完全不敢有躲避的心思。 自己躲过这一击,没有问题。 问题是人族联军和虫族的伤亡人数,必定难以估计。 贾行云八脉齐开,状若神虫,擎天咆哮的促织牌,浮于胸际。 他身后一头栩栩如生的神虫,仰天怒吼,声若惊雷,撕裂出一道粗壮光柱,迎上隐带雷云的巨锥。 “啸天”一击,与那巨锥。 半空炸响。 湮灭之光,竟是先吞噬了爆炸的声音。 光波流转,惊天爆炸声才再度炸响。 这一声。 似惊醒了地球。 大陆震动,海洋倒卷。 其威之大,震得地球上每一个人,都两股战战。 贾行云挡住这一击,冲天而去。 荷瓣巨剑,毫无缝隙,后手衔接。 紫眸雷霆锥在手,与贾行云当空激战。 砰的一声爆响,以两人为中心暗芒乍现,转瞬消失,似撕裂了时空。 一圈爆纹激荡,两人一触即开。 剑影横空,金灿灿的光芒,换了这天的颜色。 锥影浮沉,雷芒湛湛,瞬息就是千百枪。 圈圈爆纹半空激荡,时而平空,时而垂地,时而倾斜,只见两团影留下数不清的残痕,远远望去,似有无数人在半空激战。 贾行云打得正酣,浑身起了热汽。 他蒸笼启盖,越打越得心应手。 混沌血鸦样式似神鸟的血鸦笛,浮于后背,“血瞳”突兀,雷鸣闪电的空间,突然撕裂一道裂痕。 一对血色的眼眸睁开了眼。 一眼瞬息,一眼万年。 似凝固了时空。 紫眸在这血瞳下,动作凝了一瞬。 这一瞬。 已经足够。 贾行云酣畅淋漓的剑斩,接踵而至,一剑又一剑,羚羊挂角。 一招先,招招先。 紫眸双眼流出紫血。 这看似重伤的现象,却是让贾行云心生警惕。 竖瞳闪耀。 紫眸的雷电之威,普通血影族不可同日而语。 奔雷滔天,电网交织如瀑。 粗壮的紫电雷海,遮天蔽日,似有神兽奔腾、百兽咆哮、千鸟齐鸣…… 贾行云穿梭在紫雷之中,全身血肉模糊。 “你有海,我就没有吗。”贾行云擦了擦嘴角的血污,蜘蛛网心状态,星点密集的海黾旋,不知何时,自动浮于右腿。 那网心状态,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 出现了一颗蔚蓝明珠。 这明珠看不太透,似有滔天巨浪。 “海弑。”贾行云怒吼一声,脸色狰狞,八脉之姿的身影,在紫色雷海的衬托下,状若神明。 海弑的海。 是海也不是海。 是海洋之星凝结的海之本源。 是一个世界的海洋意志。 地球也有海。 有七大洋。 海弑一出,七洋如见君王。 海洋之水,搬运上天。 无穷无尽的海水,波涛汹涌,巨浪滔天,淹没了雷海。 奇妙的浮空海洋,似天地倒转,蔚蓝之色,遮天掩地。 浮空的海洋,起了漩涡。 一把偌大的锥枪,带着呼啸之声,海洋中陀螺旋转。 那湍急的巨浪滔天的海水,被搅得被动旋转。 紫眸站在海洋之上,全身残破,紫血横流。 “爆。”紫眸一指擎天的旋转锥枪,轰天巨爆,海洋炸裂。 无穷尽的海洋生物,凌空瓢泼。 全世界同一时间,下起了海洋雨。 “等的就是你这个时候。”贾行云黑洞连闪,逆着狂暴的海洋风,毫无阻隔。 海黾旋下,海就是他最强的助力。 在“海弑”一击下。 贾行云早已深入海洋,无声无息地潜伏到紫眸身旁。 他右手虚托,虚空抓向紫眸,鎏金阴雕纹的荷瓣莲,在海黾旋出的同时,就早已浮于他左臂。 紫眸的旋转锥枪爆炸点。 闪耀一抹隐藏在惊天巨爆下的亮点。 这亮点星星之光,毫无察觉。 若不是突然闪耀,怕是神主也错过。 “有点意思。”神主假寐的眼,第一次睁开了一条缝。 她颔首轻点头,对贾行云升起浓厚的兴趣,“此子相当不错,培养培养,必能超过我,不错,真不错,我的千古第一战将,就选你了。” “海弑”之威尚存。 “化莲”一击,接踵而至。 很平和。 海浪之中。 光点化作一朵不起眼的荷花。 这荷花不断花开花谢。 瞬息之间。 似经历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花瓣无穷尽。 流转之间。 化作花雨。 化作花河。 化作花海。 海洋之中。 花海之上。 一轮弧月升腾。 弧月层层叠叠。 形成一朵拥有十三瓣的静谧荷花。 怒海起静莲。 十三片荷瓣瞬息收拢。 不断腾挪的紫眸。 怎么也飞不出那荷瓣世界。 他眼睁睁地看着荷瓣收拢。 只是一刹那。 荷花成为花骨。 天空之上。 海洋退却。 只剩一朵渐渐枯萎的荷花花骨。 八翼君主紫眸。 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永远消失在荷瓣世界。 成为一滴滋养荷花的养分。 贾行云当空落下。 坠在地上,砸出偌大的深坑。 他伤痕累累,全身乏力,气喘吁吁。 贾行云胸膛起伏不定,身下的土壤,满是他流淌的血污。 眼前一暗。 贾行云咽了咽冒烟的嗓子。 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上带着陌生的表情,居高临下。 “小秃驴?”贾行云强撑身体,颤巍巍站了起来。 “秃驴就秃驴吧。”宝相庄严,慢腾腾伸出一掌。 贾行云错愕地发现,那金灿灿的掌,穿过了自己的胸口。 “你……”贾行云低头看着那手,惊觉不对劲,手掌穿胸,但是自己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穿胸之手,再度回缩。 “借给你的东西,你不会用,那就还给我。”轻轻一扯,直接在贾行云身体内“掏”出一物。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八部帝君 这物,梵文流转,符纹隐隐。 正是当初在永福寺内,打进贾行云身体内,压制九渡天门阵的“转世轮”。 转世轮,又叫三界轮回转世经。 是的道果。 只见表情严肃,看了贾行云一眼。 这一眼。 贾行云竟然从这一眼中,读出了大千世界。 “啊你弥个陀佛。”眨了眨眼,宣声佛号,一口吞掉了转世轮。 他再度一步踏出。 在他身后,出现一个跟他长得七八分像的人。 每踏一步。 就出现一人。 这些人,千姿百态,装扮各异。 或人间帝王,或富贾巨商,或贩夫走卒,或破落乞丐,或泥塑金身…… 最后一步,走出的是一个金灿灿的童子。 转世轮,因果眼,转世身,万千化身为一人。 。 是那能看穿虚无,探寻本质,行走世间的转世佛陀啊。 不会打架的他。 才是这地球上。 真正的最强那人。 …… 原地消失,一步似踏碎了虚空。 他朝神主的方向点出一指。 神主轻松的表情,渐起凝重。 亦一指迎了上去。 两指之间,无声无息,竟出现璀璨的星河。 不知几远的地方。 星空炸响,毁灭了一个又一个星球。 神主和直接消失。 两人待过的地方。 寂静得犹如虚无。 他们不是真的消失。 而是还在原地。 只不过。 这同一个原地。 在因果眼,转世轮下。 已是另外一个影响不到现世的平行空间。 一个虚幻的地球。 两人悬浮空中,对视许久。 “你……不错。”神主仰望星空,再低头时,星石流转,有大恐怖气息的星帘瀑布冲刷而来。 “你……一般。”手结佛印,大到无边无际的一双佛手,拍掌合拢,星空之上,要毁天灭地的恐怖星帘,化作无形。 从天而下的星帘,突兀从下而上。 出现得毫无征兆。 上下之别,似倒影凝实,虚幻走出现实。 “镜中花吗?”不惊不喜,恬淡得犹如一尊真佛。 他不喜不悲,宝相庄严,掰断一截指甲投向星帘。 那指甲阴阳流转,瞬息亿万倍,月牙一般瞬息遮天,鲲鹏跃海一样盖住了星帘。 神主“镜中花”,“水中月”。 天地倒转,阴阳颠覆。 毁灭之音,响了千万年,又似只响了一瞬。 神主五指收缩。 五道犹如小世界一样的巨峰,拔地而起。 世界在毁灭,五方世界禁锢了时空,似要捏碎虚空。 踏出一步又一步。 无数个曾经出现在因果眼中的世界,被不断构析出来。 有滔天的血海。 有撕裂的大地。 有烈焰的星球。 有冰寒的巨峰。 …… “死亡即是新生,破碎即是修复,一念之间,皆是因果。”低声吟唱,身后留下来一个又一个世界。 “三千世界?小道耳。”神主血翅横空,气焰滔天的分身,不断走出,“你有多少小世界,我就打碎多少。” “分身之术啊。”的眼中渐起追忆,他哈气成兵,数不清的分身亦迎上神主的分身。 漫天星空,尽是血煞和金灿的分身。 激烈的厮杀,只打得天空不断出现大大小小的窟窿。 “天要穿,我便补了这天。”随手一扯,一挂星河璀璨。 他将星河当鞭,每一次挥击,都有星辰滚动。 神主呼吸如惊雷,目如烈阳爆炸。 漫天星辰一片片爆炸。 星爆之火,点燃了这璀璨的星空。 她随手摘星辰,一颗颗烈焰滚滚的星辰,压得天,已不再是天。 佛衣横空,如洗皮球,洗炼了一颗颗星辰的烈焰。 那洗炼之后的星辰,佛光灿灿,梵音阵阵,吟唱诸天。 神主被这靡靡梵音,吟唱得头脑发胀。 她怒目圆瞠,射爆了一个又一个佛国。 “你杀不了我,又有什么意义。”神主以身为剑,斩断了无形中,渐渐而起的因果线。 她犹如拨弄琴弦,以规则之力,不断斩断与之间的因果。 “是吗?”周身泛黄,经轮浮现。 他震碎周身,经轮溃散。 金黄的雨,无处不在。 “有意义的。”梵音低语,一尊捏着佛印的大佛,似取代了天地的大佛,映照诸天。 大佛佛指擎天,一手盖住了天地,似禁锢了时空。 神主冷哼一声,眼露不屑。 突然。 她眼神收缩,脸上的表情,头一次,起了变化。 没来由的危机感。 令她原地瞬移。 不过。 终究是慢了那么一霎。 转世轮下的佛陀一掌。 紊乱了时空。 为这一击,争取了短暂的一霎。 神主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她原地消失。 原来站立的空中。 圆木悬空,凌空漂移。 那圆木。 材质不是实木。 猩红猩红,似有血海翻腾,似有星河灿烂。 木头两面,共计八张流彩旋转,深邃得犹如蕴含宇宙的星图。 子母扣、促织牌、空谷牙、荷瓣莲、螺尾咬、海黾旋、血鸦笛、时空轮。 比之骨钱令上的副盘,更加鲜活,更加立体,更加富有生命力。 那圆木之上。 五团看不清、道不明的光影,此时此刻,渐渐现出千变万化的影。 “是你们,输娑、千诺、鸿羽、华菱、斩空。”神主一口气喝出五个名字,眼中的神情再次凝重,“是你们又如何,当年八方神界的八名帝君被我打得神魂破碎,就凭你们五个帝君残魂,又能把我怎样。” 五团光影,无人说话。 那最后的光影,似无声张嘴,口型:臭婆娘。 五子运木。 单吟其名,就能起诡异红毛的五子运木,原来是这样的存在。 五团光影转瞬凝进大佛。 那闭眼的大佛,睁开眼来,有了神采的身体,一指就抵向了神主的额头。 啵啵啵…… 神主的身体,在高空水漂一样,不断起了迷雾。 她的身体洞穿了无数的星辰,毁灭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我要你们死。”神主的怒火,响彻天地。 一对恶魔触角,洞穿大佛的身体。 神主怒了。 真正的大战。 才刚刚开始。 而远在地球上的战事。 也已经进入尾声。 从头到尾。 都不是为了杀死神主。 而是为了将她困住。 因为。 地球之上。 还有更加生死攸关的计划,要完成。 第四百四十章 界柱之光 欧洲战场上。 失去了神主的庇佑。 零散的血影族部队和血影会领导的叛军。 被人族联军和虫族大军。 以摧古拉朽的方式。 荡扫一空。 其中起着决定性作用的。 还是贾行云的不死魂军。 说句狂妄的话。 就以贾行云在虫族大陆的威望,和不死魂军的实力。 如今的他。 如果想要统一世界。 那根本就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选项,不在贾行云的考虑范围内。 他正忧心忡忡地看着消失的地方。 他愣愣看了许久许久。 直至贾福和龙九互相搀扶着,一拐一拐走来。 “别看了,那个层面的战斗,就连当初巅峰状态的我,也看不透。”贾福拍着贾行云的肩,坚挺的腰杆,又渐渐恢复了佝偻。 “弱鸡,你只配提鞋。”龙九怼了贾福一句,还想再怼,直接被贾福一个过肩摔掼在地上。 “不服?在你主人面前,我照样暴打你。”贾福捏着手,鼻青脸肿的脸上,满是老不正经的龇牙咧嘴。 “我……他……你踏马的。”龙九颤巍巍爬起来,还没站直,又倒了下去。 贾行云按住龙九的肩头,神情有些落寞道:“好了,我真的没心情。” 贾行云叹息口气,心中默念一声“表姐”,再度把目光抬上了天。 天上。 那轮烈焰滚滚的圆球。 越来越大了。 近乎快掩盖了三分之一的地球天空。 苍穹之上,那种扑面而来的热浪,一波又一波。 陨石的掉落。 已经不能以数字来衡量。 地球表面。 满目疮痍。 因为引力的关系。 无数座火山同时迸发,火山焰接天及地,吞噬了一座又一座城市。 海浪翻卷,两极早已消失。 数不清的大小岛屿,甚至是国家,在这股不可抗拒的天灾下,永远地沉入了海底。 血影族的母星——烈焰星。 越来越近了。 几支血影族军队。 就已经让地球差点喘不过去来。 如果是成千上万支这样的军队,甚至还有八翼以上,圣君血影族存在的烈焰星降临。 那地球上,不管什么族,都会没有希望。 “不用担心,数千年前,小和尚因果眼中,就已窥见了这一次的劫难。”贾福抱着手臂,拢起袖口,抬肘擦了擦自己的侧脸。 谋划了数千年。 代价还是这么惨烈。 贾行云对于贾福所说的准备,没来由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令贾福愣住的话,“当年八方神界,是以界柱破碎为代价,地球,不也是要用这种方法吧。” 贾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一声长叹,“是也不是。” 他伸手一指珠穆朗玛峰的方向,“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界柱。” 不等贾行云瞪大眼睛开口,贾福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五子运木吗,那是我们八方神界几个老伙计的残魂。” “当年一战,八位帝君,勾稽、蜃念烟消云散,输娑、千诺、鸿羽、华菱、斩空只剩残魂,而黄泉,也就是我,在几个老伙计魂光护佑下,勉强逃过一劫。” “因缘际会,我拖着残破之躯,来到了这个世界的泰山,被那个时候还是始皇帝的小和尚救了……” 秦始皇是的转世身? 听着贾福细说,贾行云有种拨开日月见清明的感觉。 难怪。 始皇会打造骨钱令。 难怪始皇会数次上泰山。 一切都是因为贾福,也就是八方神界的黄泉。 兜兜转转,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骨钱令的打造,怕是也是这个数千年之局的引吧。 “我们打造骨钱令,本意是为了培养新的八部众,却因为这个世界处于末法时代,支撑不起我们的计划,也因为冥冥之中的因果,差点泄露了地球的时空坐标,我们决定将计就计,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大概就是那么回事。” 贾福随意摆了摆手,指向渐起五道金光的南方,“那是输娑、千诺、鸿羽、华菱、斩空留下的五道魂光,能支撑这个世界界柱迎击烈焰星的动力。” 他拍了拍贾行云的肩,叹息道:“你们这个世界,本源很强大,烈焰星被八方神界重创过,如今的烈焰星,十不存一,经过我们数次推演,此方法是可行的。” “那界柱破碎,我们这个世界?”贾行云面朝南方,望向那五道渐浓的光柱,“会不会像八方神界一样溃散。” “谁知道呢。”贾福无奈摊了摊手,抿嘴一丝苦笑,“不试试,难道眼睁睁看着烈焰星吞噬地球?” 珠穆朗玛峰山下。 雪山南侧。 有一国。 名尼泊尔。 国中,有个叫蓝毗尼的地方。 这里。 此时此刻。 园中一婆婆一老僧。 月小尒神情严肃,盘坐在蓝毗尼中的神圣佛塔下。 扫塔老僧,护佑其侧,头上豆大的汗水不断滑落。 月小尒身前有一棋盘。 她每落一字。 珠穆朗玛峰四周的山峰,就冲天而起一道光柱。 这是阵师月小尒,穷极一生,与打造的天地棋盘。 这天地棋盘沟天通地,能引发五子运木之上,五名帝君残魂留下的魂光。 马卡鲁峰、洛子峰、卓奥友峰、希夏邦马峰、珠穆朗玛峰,被一一“点亮”。 天地震动。 雪崩轰鸣。 五座巨大的山峰,就像五个擎天立地的巨人,慢慢站直了身体。 五座光芒万丈的山峰,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拔地而起。 它们的光,点亮了地球上每一处角落。 此时此刻的地球。 没有昼夜之分,没有南北之分。 只有五座雄壮的山峰,以巍峨之姿,冲向云霄。 呼啸而去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唱响。 这是希望之音。 这……是补天的五彩石。 熠熠生辉。 “不够,还差点。”贾福喃喃低语,抬头仰望,浑浊的眼中饱含泪水。 他佝偻的身躯,慢慢挺直,一步踏出,已经出现在五座山峰之下。 “兄弟姐妹们,我们再并肩作战一次,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们的魂光。”贾福推向山峰,直接燃烧本命魂火。 他那抹淡淡的魂火。 在星空之上,是那样的璀璨。 他就像当年抱住虫族大陆的界柱一样,抱住了这个世界的界柱。 再一次。 用燃烧魂火的方式。 要换了这即将掩盖诸天的烈焰星空。 …… 第四百四十一章 有些人在天上有些人在地上 “你来做什么,回去。”贾福身旁一震,贾行云出现在他身旁,沉默无语地顶住了山底。 “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呵呵。”贾行云给了贾福一个温煦的微笑,全身的骨钱令纹身疯狂运转。 八脉之姿的张扬,灵脉涌动的疯狂。 让贾福都为之心惊。 五座山峰推行的速度又快了。 山巅之上。 渐起锋芒。 雪山融化的五峰。 现出本体。 黑黢黢的山体,慢慢开始因为摩擦变得暗红。 连成一体的五峰,远远看去,就像空中出现了一个山字。 这是界柱之山。 是当年被小和尚压了某只猴子的山魂。 山魂界柱。 承载了这个世界的重量。 纵使有五位帝君魂光,一位不在巅峰帝君状态的贾福,一位半步帝君的贾行云,要加速这山魂界柱,也是越来越吃力。 速度还在继续。 但是已经慢了下来。 山魂界柱已经冲出了地球大气层。 那颗满目疮痍的蔚蓝星球,在贾行云的眼中越来越远。 “再见了,我的祖国。再见了,我的家人。再见了,我的恩师。再见了,我的挚友。”贾行云心中默念,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蔚蓝,眼中饱含神情。 地球上。 无数仰望星空的人,抱紧了双拳,在默默祈祷。 江晓蔷撩了撩耳旁的发际,心口的位置,隐隐发痛。 她泪湿衣裳,冲着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举起右手,敬了个久久未曾放下的军礼。 “我要向你表白的啊,你怎么不等我。”江晓蔷凄苦一笑,抹开眼泪,挤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其实,我真的不想你做英雄。” 刘青山在李婉欣的搀扶下,望眼欲穿。 他在临时营地,看着连接虫族大陆的地方。 他在找心心念念的弟子。 那个被他视作亲孙子的得意弟子。 “这里风沙大,我们先回去吧。”李婉欣挽着刘青山的胳膊,温柔地拉了拉他身后的披风。 “再等等,再等等。”刘青山杵着拐杖,顿了顿地,转头看了一眼满是倦容的李婉欣,怜惜地摘掉她发丝上的枯叶,“你不用陪我在这里枯等,我一个人可以的。” “没事,我陪你。”李婉欣朝刘青山的身旁靠了靠,将侧脸放上了他的肩头,柔声道:“你在哪,我就在哪。” 孙茜西的心没来由地很痛。 很痛很痛。 避难所的生活,虫族大陆的精彩。 丝毫提不起她的兴趣。 她只想见到那个臭哥哥。 静静地注视着他,给他道一声平安。 她想告诉他,茜茜是你的骄傲呢。 “你在哪?”孙茜西打开手机,看着贾行云的号码,愣愣出神。 她已经很久没有拨过这个电话了。 孙茜西将手机放入口袋,抬头仰望,不知怎滴,脸上多了几滴水珠。 “下雨了呢。”孙茜西伸出手,虚托着天,嘀咕道:“不知你有没有打伞。” 贾瑞知搂着柳如兰,遮住了她的眼。 柳如兰的泪水从贾瑞知的指缝涌出。 哭得声音早已嘶哑。 贾瑞知一脸倦色,眼泪在眼眶打转。 良久。 两道泪痕无声滑落。 自始至终。 他们都没有一句话。 为国捐躯。 贾家人。 从不含糊。 何况是为人类捐躯? “臭小子,臭小子啊。”柳如兰泣不成声,终究是哭得晕了过去。 贾瑞知抱起柳如兰,伟岸的身躯,渐渐低下了腰。 “一路走好。”贾瑞知大吼一声,柳如兰晕了过去,这个钢铁意志的男人,才敢嚎啕大哭,“但愿你下辈子,不要生在贾家,孽子。” 郑南和云恋依正在举办婚礼。 他们的婚礼很仓促。 郑南为了这次婚礼,专程减肥,瘦了不少。 经过打理贾行云的那个慈善基金会。 虚胖的郑南,渐渐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他的眉宇之间,英气渐浓。 给了他平台的贾行云。 没有看错人。 云恋依整了整郑南的西装,给了他一个电力十足的微笑,“贾大少什么时候来。” “我正在打电话。”郑南拨着贾行云的手机号码,不断的忙音,滴滴滴响个没完。 他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朝云恋依举着手机示意,“贾大少不来,咱们这婚啊,就先不接,你看怎么样。” “我看行,没有他,也没有你我的今日。”云恋依顺着郑南的领带,顺势怕打一下他的肚子,“缩缩,小肚子又出来了。” “我都瘦了五十九斤了好不好。”郑南吸了口气,任由云恋依又给他扣紧了一格皮带。 “会长,不好了。”魏庆贤推开人群,急冲冲的扑过来,拉起郑南的手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抢婚啊。”云恋依拍着魏庆贤的手,转头朝游走在富家圈子里的云不语喊道:“哥,有人要抢你家妹夫,你管不管。” 云不语耸了耸肩,举着酒杯,一脸无辜,示意你们玩,我不参与。 “你这一脸衰样,搞什么。”郑南拖着身体,往后拽,还没用力,就被魏庆贤一句“贾大少上天了”给惊得身体踉踉跄跄,情不自禁地就跟着他跑了起来。 他边跑边脱去西装,惊道:“你说什么?贾大少不是虫族帝君吗,他怎么了。” “他……哎!我有内部消息,你跟我来。”魏庆贤攥住郑南的手,发现他的手劲跟自己一样,下意识在不断用劲。 黄潇没有进虫族大陆避难。 而是疯了一样在满目疮痍的现世追寻贾行云的身影。 她蓬头垢面,全身脏兮兮的,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她手中紧紧攥住一块血痂的绸布,疯疯癫癫地在废墟穿梭。 不断跌倒又不断爬起。 她擦了擦流血的伤口,胡乱盖一把稀泥,又重新上路。 “时空坐标,要交给贾少,我一定可以的,猛哥,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黄潇神叨叨的,满脸疲倦,眼睛红肿得已经很久没有睡觉。 她谨记着赵猛临死前的嘱托,经历各种凶险,就是要把手中的绸布,交给贾行云。 临死之托,哪怕经历千辛万苦。 黄潇,这个失去挚爱,信息封闭的女人。 依然在忠实地遵循着自己的内心。 哪怕。 贾行云。 不需要。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大结局) 温度的炙热感越来越越强烈。 贾行云甚至感觉自己已无法呼吸。 身旁一震。 化身本体的龙九,头上的龙角,深深插进了坚硬的岩石。 “赎罪来了,呵呵,老爬虫。”贾福瞥一眼满脸铁青的龙九,最后关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个老不死的,咱两还没分出胜负呢,老子怕你一个人走得太寂寞。”龙九白眼翻上天,用脸颊磨蹭着岩石,眼露温柔,“八方神界破碎的时候,没有陪输娑走完走后一程,这一次,怎么说,也不能让你再孤单,我,龙九,海龙族最帅的男人,来陪你了,输娑,你知道吗。” “自作多情。”贾福歪嘴轻啐了一口,却是化作一声长叹。 “你们这又是何苦呢。”贾行云微微摇头,讪笑道:“说到底,这是我们地球人自己的事,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什么你们我们。”贾福呼了贾行云后脑勺一巴掌,“老头子我好歹也姓贾,是贾家的福爷。”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龙九瘪了瘪嘴,同时怼了过去,“我好死不死,跟你签个什么狗屁契约,身为主人的你死了,我就能活了?” 贾行云八脉运转,身后一道天碑浮现,符文流转,金芒湛湛的文字锁链,从龙九身上不断挣脱。 本命契约解了。 “看不起谁,看不起谁?”龙九瞪红眼,怒吼的冰霜,让炙热的空气起了凉丝丝的温度,“我就扛了,我就扛了,你管我。” 看着龙九愤怒地别过头去,贾行云内心一片暖意。 这两个老古董啊。 真是傻得可爱。 山魂之上。 七道耀眼的光芒,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一往无前。 那怕看上去。 速度并不快。 山魂巨震。 一道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残破佛指,托住了山魂。 瞎了一只眼的大佛,是的面貌。 他梵音唱响诸天。 山魂的速度直接上了好几个档次。 “赢了啊。”看到的出现,贾行云心情复杂。 他赢了。 那就是她输了。 贾行云希望她输,又希望她没输。 记忆中的那个表姐呀。 怎么会是神主? 贾行云眼角挤出一滴泪,无声滑落。 炽热越来越明显。 贾行云真的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 很痛。 心口莫名在撕裂。 他揪住了自己的心口,难受得想要就这样死去。 终究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贾行云的脑海,不断浮现一抹红衣的靓影。 那个带给自己无限痛苦又快乐回忆的靓影。 那个性感妩媚的大姐姐。 那个。 时而冷若冰霜、高冷傲娇。 能将冰山美人,和性感御姐完美转换到无缝衔接的奇女子。 一幕幕如过往云烟。 在贾行云的脑海不断回响。 红花湖山庄别墅里,洗澡时面红耳赤的视频电话。 俏皮中带着妩媚的性感挑逗。 “小~弟~弟~!” 柳嫣抿着红唇,手晃红酒,咬音很重。 “好久不见,想没想大姐姐呀。” 她顿了顿身,故意在镜头前左右摇晃。 她呀。 甩着湿漉漉的长发,秀发瀑布飞散,一颦一笑间,魅力无限。 那时候的她呀。 在贾行云面前。 丝毫不设防。 …… 接受菲弗尔家族修复琥珀宫的委托,停留在柏林机场。 她藏在舷梯后,要给贾行云惊喜的搞怪。 “出息了哦,会躲姐姐的鞭鞭了哦。” 声音很冰寒。 贾行云听得很尿胀。 一只柔软无骨的手搭在贾行云肩头。 那手纤长如葱,肤如凝脂。 四根手指不紧不慢地,依次敲击着贾行云的肩头。 贾行云觉得这敲击之感,不是在肩头,而是在心头。 他慢慢后转身躯。 缓慢的动作很像冰冻过后,进行解冻操作的冰封人。 贾行云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 他表情僵硬,试着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弱弱叫了一声“表姐”。 她霸道地用手钩住贾行云的脑勺。 “好久不见,臭弟弟,来,到姐姐碗里来,让姐姐好好疼疼。” 柳嫣手上用劲,直接按住贾行云的头。 “唔唔唔……” 贾行云在芬芳中被挤压得透不过气。 他双手乱划,又不敢去推柳嫣的肩。 只能脑袋往后用劲,死命地往后仰。 柳嫣咯咯轻笑。 那时候的她呀。 满满的恶趣味。 还是那么喜欢搞怪。 …… 菲弗尔城堡。 击剑运动那晚。 柳嫣扔掉面罩,推开弗雷德里克和费舍尔,“起开,让你们见识见识东方剑术的奥妙。” 贾行云取下面罩,甩了甩头发。 “表姐,来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姑奶奶兴致来了,要抽烂你的小屁屁。” 柳嫣舔了舔唇,佩剑出手,哪还讲究什么击剑规则,怎么顺手怎么来。 “哟,小朋友长大了呢。”柳嫣碎了一口,一语双关。 她骨碌爬起,追上贾行云。 柳嫣嘿嘿一笑,直接跨在贾行云的背上。 “乖弟弟,知道姐姐喜欢骑马,特意给了个迎合的姿势吧,哈哈哈,真乖。” 柳嫣骑在贾行云后背上,左手揪着他的后衣领,右手拍打着他,嘴中发出“驾驾驾”抑扬顿挫的声音。 那时候的她呀。 顽皮起来,真是令人腰痛。 …… 城堡阁楼间,和弗雷德里克一起吃火锅那晚。 “唔,这底料,纯。”柳嫣用勺舀了一瓢红油,用味碟尝了尝,直接来了个三口闷。 她嘟着嘴,深深出气,眼泪水都辣了出来。 “表姐,你,哎哟喂,喝点奶,喝点奶。”贾行云拧开奶瓶,直接堵在柳嫣嘴里。 柳嫣仰着头,咕咕咕一口气干了半瓶。 她拍了拍贾行云的手背,下巴扬了扬。 贾行云松开奶瓶,很自然地用拇指肚去擦她嘴角的奶渍。 柳嫣的舌头下意识一卷,连同贾行云的拇指都咬了进去。 “???” 贾行云抽出手指,看到柳嫣的眼神又变了。 “牛奶,不是这样喝的。”柳嫣怼了怼贾行云的胯,跟他挤在一张椅子上。 她轻柔地拿下贾行云手中,另外一瓶没有启盖的奶瓶,用牙慢条斯理地撕开锡箔纸,含情脉脉地斜了贾行云一眼。 “牛奶,是这样喝的。”柳嫣舔着瓶口,舌头微卷,伸进瓶中,滋滋有声。 他咬着下唇,眼睛又眯了起来,用鼻音哼道:“要不要姐姐喂你喝呀。” 那时候的她呀。 吃饭也是那么的不老实。 …… 托普利茨湖夜游那晚。 “小坏蛋,不可以使坏哦。”柳嫣按住贾行云的手,嘻嘻一笑,脚下一蹬,一个猛子就扎进湖中。 溅起的水花淋了贾行云一脸。 几串气泡翻腾,炸开了水中的倒影。 一个出水芙蓉的美人鱼后仰着冲出水面。 她身洁无暇,湿漉漉的长发串着映照月色的水珠,宛如点闪的珍珠。 泼撒的水花,漫天零散,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似围绕湖中仙子轻扬的湖精灵。 她美丽得夜色的湖水,也起了波澜。 她性感得远方的山色,也施了青黛。 她那俊秀的峰峦啊,月色都娇羞地埋入云层。 “快来游泳呀。”柳嫣后仰着伸手,再度扎进湖里。 贾行云看痴了,觉得这魔女竟如此好看。 原来她一直这么好看。 她就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梦幻尤物。 那时候的她呀。 魅力四射,令山川失色。 …… 托普利茨湖,漩涡凶猛,她驾着炮艇,奋不顾身来救贾行云那次。 “不要。”柳嫣压抑的惊呼响起。 她的声音带着惶恐,带着不舍。 柳嫣撒开手,虚空伸向贾行云消失的方向。 她的眼中饱含泪水,瞬间决堤。 柳嫣的心如藤蔓缠绕,越来越紧。 那揪心的感觉令柳嫣快要窒息。 她脑袋嗡地一下,天旋地转。 那种失去贾行云的感觉,让她几乎晕厥。 柳嫣的身体,情不自禁前倾。 柳嫣穿起潜水服,咬住呼吸器。 “亲爱的,不要怕,姐姐来了。”柳嫣默念着,拉下面罩,站在了队伍的前面。 嗵嗵嗵…… 连续的水花。 弱小又散乱。 那时候的她呀。 原来也有软弱的一面。 …… 那怕是没了柳嫣的记忆,在二战时期化身莎士波娃,潜入湖底要炸毁基地的时候。 “无耻,卑鄙,下流,放开我。”被贾行云重重摁住的柳嫣气急败坏,剧烈挣扎。 贾行云一不做二不休,双腿强压,膝盖抵在行军床上,两个小腿骨外八字压住柳嫣,“我真是……哎呀……你属狗的呀。” 柳嫣凶神恶煞地抬起头,照着贾行云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松松松……”贾行云痛得冷抽连连,嘴里喊着松口,自己却是重重压了上去。 贾行云左手握住柳嫣的两个手腕,右手掰着她的头,气吁吁道:“你先冷静冷静,你真是我表姐。” 柳嫣瞪鼓着眼,一眨不眨,咬着贾行云的肩头,刚松口,又抬起了手腕。 “你下流。”柳嫣完全是出于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意识,手腕一松,抬手就是一击耳光。 看着贾行云被抽得脸蛋发红,脑袋侧了过去。 柳嫣的手滞在半空,颤巍巍地抚了上去。 她轻柔地抚摸着,内心一凝,又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那时候的她呀。 就算不认识贾行云。 对他。 依然是好凶好凶。 …… 菲弗尔家族内乱以后,回国前夕。 柏林丽晶酒店那一次。 柳嫣吧唧吧唧嘴,哈着拳头,挂在贾行云后背上,歪着脑袋,用脸颊蹭着他的耳朵,语气软糯道:“谁叫你指法这般好,爽得姐姐不要不要的。” “请准确用词……”贾行云一个头两个大,转身公主抱起柳嫣,重重甩向沙发,“是按摩指法这般好。” 柳嫣在沙发上弹起,又卧下。 她侧卧着双脚绞在一起,握拳撑住脑袋,气呼呼道:“臭弟弟,摔坏了我,你可要赔。” “赔你条毛……” “好哇,我自己来。”柳嫣眉开眼笑,瞬间精气神拔高一个档次。 她眉飞色舞,张牙舞爪地朝贾行云扑来。 “喂喂喂,不是你想的那样。”贾行云一蹦三丈高,绕着茶几,躲避着柳嫣的追击。 “呵呵呵,快给我看看,有几条。”柳嫣紧追不舍,嬉笑不已。 贾行云轻轻拍着柳嫣的背,就这样搂着她窝在沙发中。 柳嫣挤在他身上,朝前拱了拱,埋首侧耳,反而安静了下来。 “味道真好闻。”柳嫣眯着眼睛深吸口气,静静说了一句,趴在贾行云身上一动不动。 贾行云嗅了嗅柳嫣发丝的味道,轻轻顺着她的秀发,目光清澈。 “小贾?” “嗯!” “贾弟弟?” “嗯!” “亲爱的?” “嗯!” “你说……” “别说话,就这样挺好。” “噢……” 那时候的她呀。 安静下来的她呀。 真的,别有一番风韵。 …… 丽晶酒店柳嫣发起高烧,贾行云将她用床单捆在背后那次。 “贾……贾……弟弟,不要……不要……离开我。”后背传来柳嫣的声音,贾行云反手一托,轻轻拍着她的屁股。 “表姐,我在。”贾行云侧脸用额头,碰了碰柳嫣的额角,惊叫一声,“好烫。” 他再度用手掌触了触柳嫣的额头,满脸焦色,“怎么这么高温度,怕是快超过极限了吧。” 贾行云心中焦急,抬脚滑在阶梯上,差点崴了脚。 “救……救……”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柳嫣的嘴里传出,早已脱离很远的贾行云,毫不犹豫转身,逆流冲向小女孩的方向。 他看到那些丝毫不顾及小女孩安危的人,不再畏畏缩缩,左右开弓,猛力推开人群。 “杀……杀……妈妈……”柳嫣迷迷糊糊的,又开始胡言乱语。 “不怕,不怕,有我。”贾行云轻言细语,手掌轻轻拍后,闪着腰,缓缓摇晃着后背,像背着孩子,在哄睡梦中做恶梦的母亲。 “攥紧我的手,知道吗。”贾行云一手牵起小女孩的手,一手反托着柳嫣。 从后远远看去,像带着两个孩子,艰难逃生的苦命人。 那时候的她呀。 迷糊中,本性还是那么善良。 …… 还有飞机上,那永远不可能忘怀的最后一晚。 “你爱我吗。”柳嫣轻语一声,以从未有过的神色,认真地望着贾行云。 贾行云低下头,轻轻吻在柳嫣额头,“爱。” “有多爱。” “很爱很爱,好多好多爱。” “哼,好敷衍。” 柳嫣心眼的泪,再度决堤。 …… 烛光依旧。 美人掩被在床。 床头柜上。 睡袍散落。 贾行云摸摸索索,揭被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触碰到一具温暖的,隐隐发抖的暖玉。 “望着我……望着我……我要你永远记住我现在的模样。”柳嫣颤抖着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抱住了贾行云。 一夜。 风雨来。 一夜。 百花开。 那时候的她呀。 像一朵令人怜惜的娇花。 过往种种。 历历在目。 贾行云泪眼朦胧,模糊了双眼。 眼前都起了幻觉。 一抹红影。 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清晰。 “表姐。”贾行云喃喃低语,痴痴地望着那抹红,幻想着那就是柳嫣。 柳嫣的身影,在他眼中无限放大。 越来越近。 啪的一声脆响。 贾行云脸上火辣辣的痛。 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出现在贾行云眼前。 “表姐?”红影揉了揉太阳穴,眉睫都似在凝霜。 她红衣破旧,浑身淌血,头上的恶魔角,早已不知所踪。 她眼神收缩,啪地再抽了贾行云一击重耳,“我怎么就这么讨厌这个称呼呢。” 贾行云侧歪着头,嘴角的血涎流成线。 他呸地一口,转头与她对视。 看着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红衣眼神微凝,从贾行云的眼中,看到复杂的情绪。 爱怜? 痛惜? 揪心? 那深邃的眼眸中,倒影着红衣身影的脸,同步着相同的表情? 噗地一声。 一根佛指。 洞穿了红衣的身体。 “不……”贾行云心痛得如万剑穿心,伸手抓去,却抓了个空。 他眼泪鼻涕一大把,几欲昏厥。 红衣喷出大口鲜血,反手一握,血淋淋的手,紧紧攥住了贾行云的手。 “小傻瓜,我回来了。”红衣眼露释然,根本不去看胸前的伤,“我就是我,什么破神主的意识,压不住我对你的思念。”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悲恸得惊慌失色的贾行云。 “是你,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贾行云哆哆嗦嗦,嘴皮发青,搂住红衣,手忙脚乱地按压她伤口的血。 “臭弟弟。”红衣握住贾行云的手,眼中尽是温柔。 她颤巍巍地挑了挑眉,慢慢咬起下唇,轻抬头,靠近贾行云的耳边,“最后,再叫我一次,好吗。” “表……”唇瓣湿滑,是血腥的味道,贾行云的唇,被红衣用嘴狠狠堵住。 她咬破了贾行云的唇。 血腥的味道。 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我最亲爱的爱人,我想要听的不是这个。”红衣捧着贾行云的脸,手心手背反复摩挲,似怎么也抚摸不够。 她单手撑在贾行云胸前,痴痴望着他的脸,眼中的水泽,一次次决堤。 “老婆,我爱你。” 红衣笑了。 笑得春暖花开。 她扬起眉,发丝都在飘舞。 “我也爱你,老公。” 红衣幸福地眯眼,再睁开已是冰寒一片。 她全身巨震,红色的衣,更加猩红。 “你……你要做什么。”贾行云灵魂都在颤抖,仓惶去搂红衣的腰。 红衣伸手一指。 贾行云直接凝固,动弹不得。 “不……不可以,放开我。”贾行云头皮发麻,预感到她想做什么。 红衣曲指一弹。 贾行云脱离山魂,如流星坠向地球。 红衣替换了他的位置。 山魂以勇不可挡之势,加速再加速,撞向了烈焰星的方向。 柳嫣回来了。 她。 又走了。 带着依依不舍。 带着浓浓爱意。 为这个她曾经深爱的世界。 为这个她至死都深爱的人。 奉献了所有。 最后一刻。 柳嫣回头,手掌轻柔地盖住小腹。 那里。 有一个微弱的生命气息。 柳嫣冷冽的脸上,阳光明媚。 她翘嘴轻语,无言的话。 再也没人能听见。 …… 贾行云急速下坠,眼中的红影越来越模糊。 他心急如焚。 八脉齐开。 骨钱令纹身疯涨再疯涨。 犹如实质般在他周身浮现出来。 时空轮的轮廓越来越明亮。 取代了天地。 贾行云冷峻的眼,迥然收缩,怒吼一声: “爆,时空轮转。”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