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的无双之路》 走路去天边 著 第1章 猎物 幽暗的森林，参天大树相互交错，遮天蔽日光线昏暗。地面上满是弥漫着阵阵腐臭味道的枯叶和杂草，视野所及之处则被重重低矮的灌木树丛完全占据。 上空不时传来的鸟啼和远处的阵阵野兽嚎叫交织在一起，虽然让人明白这片近乎死寂的森林并非没有活物，但是却更添了几分恐怖。 这里是青月大森林，辽阔得比它旁边的月国，青川国加起来还要大。 青月森林里各种等级的魔兽时常出没，人类进入会遭到他们的袭杀。这里是苍罗大陆普通人根本不敢涉足的“生命禁区”。 真正有资格在青月森林生存的人是“修行者”，他们修炼了不知名的力量，实力远超常人，修炼到高深境界同样能劈山断流。也只有他们能够在这里同魔兽战斗，磨砺自己，得到“战利品”——魔兽的身体。尽管更多的修行者会葬身魔兽口中成为腹中之物。 …… 此时，森林里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躬着身子缓缓在林间前行，他上身的衣物几乎烂成布条胡乱搭在了半边宽阔的肩膀上，下身则被不知名的兽皮缝成的短裙包住了大腿。至于小腿以下，则是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他肩上挎着的木条和细藤做成的勉强能看出是张弓的物体，腰上挎着几支骨箭，左手握着一柄破旧的匕首不断拨开前面的枝叶。 从他这一身“配置”还有他那一头肆意向着任意方向探出的乱发，以及那张除了明亮双眼外几乎被泥灰涂抹得看不清的脸来判断，他很明显不像是一个“修行者”。 一个修行者不会穿这么破的衣服，用这么粗制滥造的“武器”，好吧如果那弓箭和匕首算得上武器的话。 修行者在苍罗大陆上具有着崇高的地位，哪怕只是一名最低级的初境修行者，起码也能成为一些小家族的客卿。 修行者即便来到青月森林冒险，也不会独自一人，更不会让自己的形象，如此的——“不修边幅”。 这个少年，顶多算是一个猎人。不，猎人都没有他这么邋遢。 当然，猎人也走不到少年所在的这片森林内，四周的魔兽很快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少年翻开了身前一处不起眼的草丛，里面暴露出一个简陋的兽夹，兽夹上空空如也。 “噢！”他不禁扶额长叹，“这附近的猎物都死光了吗？可是更远处的野兽太厉害，自己又打不过……” “还剩最后一个地方了。”他拨回草丛把兽夹复位，站起身来向着另一处摸去。 少年一边哀叹，一边继续在林间穿行。 他来到这片森林，是四个月前。至于怎么来的，他根本不知道，四个月前苏醒的时候，他就躺在这附近，浑身是血，没有被附近的野兽叼走算是他命大。 他很理所当然的想要离开这里，但很快外围的魔兽就让他打消了主意，一番战斗之后，他灰溜溜的退了回来。所幸他身处的这数十里方圆没有什么强力魔兽，为了填饱肚子，少年不得不慢慢蜕变成了一名猎人，然后就开始了这四个月混吃等死的生活。 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苏醒最初的那一个月，他的额头曾经时常疼痛不止，虽然现在已经好了，但是这个习惯依然没有改掉。 “老天啊……请赐我一头大黑熊吧。这样我就可以好几天不用出来找吃的了！”快接近最后一个他布置的陷阱时，他默默祈祷着。尽管知道这太无稽，但是整整四个月他没有见过生人，能说话的也只有自己，这也是他自娱自乐的一个主要内容了。 很快，他就来到了最后那处绳套陷阱附近。这个陷阱是他的得意之作，一旦猎物走进绳套范围，就会不留神触动脚下的细藤。随后绳套就会收紧猎物的脚直接将它吊上高空…… 只是，这个陷阱做了三个月了，至今一无所获。 “太高级的陷阱那些蠢笨的野兽无福消受啊！”这是他安慰自己时说过无数遍的话。 正当他准备再次念出这句台词，然后决定一会用弓箭射两只浑身都是骨头没什么肉、而且难吃的要死的鬼眼鹰时，前方的景象让他眼睛瞪大了，一张嘴巴也张开半天没能合拢。 距离他前方十几丈外的高空，那是他布置的绳套陷阱上方，此刻正吊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身白衣在昏暗色调的魔兽森林显得极为惹眼，长长的黑发直直下垂一动不动。 不会吧！难道没抓到野兽，反而抓到个人？那人一动不动，不会是死了吧？这个陷阱虽然会把人吊上去，但是不会致命啊。 虽然一脸疑惑，少年还是快速跑到下方把这个女人放了下来。 摸了摸心还在跳，看来只是昏迷。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女子的容貌，虽然昏迷中紧闭着双眼黛眉微暼，但依然可以看得出她长相颇为漂亮，看年岁在十七八的样子。 少年无心欣赏眼前美景，尽管没能猎到野兽，但是看到生人，他更加高兴。 这可是几个月来第一次啊。伸出粗壮的手臂将女人抱起，这才看到地上还有一个包裹和一把铁剑。 “嘿嘿，意外收获！”他毫不犹豫的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随后抱着女人往前赶路。 不久，密林前方出现了一片方圆十几丈的开阔地，一个山洞出现在眼前，他的“家”到了。 …… 华素素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她和十几位同在容城的修行者朋友一起来青月森林历练。同行的更是有她仰慕已久的一位三年级学长。 她沉浸在与心上人一起相处的甜蜜之中，至于和那些脏兮兮的魔兽交战这种事，自有那些男生去做，她华小姐才没什么兴趣。 谁知道好景不长，才过了两天她就和队伍里另一个女人吵了起来，她的学长非但没有帮她说话，反而骂了她。 华素素一气之下连夜悄悄离开了队伍，然后迷失在青月森林，随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体被一个陷阱带上了上空，手舞足蹈的她和一截树枝亲密接触了一番，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然后，她的梦醒了，她睁开了水灵灵的大眼睛…… 随后，她就看到了眼前宛如“野人”一般的少年正呲着白牙对她笑着。 “你醒了啊！”少年显得颇为高兴。 “啊……”在青月森林这种危险地方昏迷再突然醒来，看到这幅景象。华素素很理所当然的尖叫起来，毫无她身为窥境中期修行者的骄傲。伸手就要握起身边的剑增加一点“安全感”。 结果，她握了个空，低头一看，身边空空如也，长剑早已不翼而飞。 长剑，自然早已被少年藏起来了。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少年笑眯眯看着她，一脸关心：“你刚醒来，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你是谁！”华素素一脸警惕缩回身子。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将你从那树上救了下来。”少年稍稍往后坐了坐，示意自己很“友善无害”，随后恬不知耻的将自己的身份定义为恩人。 华素素一时有点迷糊，仔细打量了一下身周。所在之地似乎是个天然山洞，宽有数丈但并不深，洞口的光亮透进来使得山洞看起来并不是很昏暗。嶙峋的岩石从地面，山壁，丈许高头顶肆意的长出。 山洞里有一些石头上挖出坑洞做成的器皿，四周胡乱丢弃着一些吃剩的兽骨兽皮，几根木棒，散乱的石块，一张看起来很粗糙的弓以及几支骨箭，剩下的，就是华素素正睡着的用杂草树叶兽皮铺成的“床”了。 除了自己和眼前的少年，这洞内没有第三个活物了。 “那个陷阱，是你做的吧！”华素素总算回过了神来，就说这魔兽森林怎么还会有猎人的陷阱，明显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干的。 “嘿，虽然那的确是我的杰作，但我救了你也是事实啊，要是换成歹人，你现在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明白！”少年嘿嘿笑道。 “满嘴歪理，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华素素也不是傻瓜，哪会那么容易就被他蒙混过去，挣扎着起来准备给他点教训。 她倒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眼前这个少年如果也是个“修行者”的话，她出手能不能赢得过。 “嘿！要乖点！”少年早已防备着她发狂，华素素一掌劈来，他根本不闪不避，胸口正面迎上。 “蓬！”芊芊细掌重重拍在了少年的胸口，少年脸上显出一闪即逝的痛楚表情，他没料到这女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力量竟然这么大。 这一掌，似乎带着某种未知的力量啊！他心思电转，动作不变，张开双臂朝着华素素半坐起的身体扑了下去。 华素素一掌未能逼退少年，情急之下，又是一掌拍出。只是这一掌只是拍到了少年宽厚的肩膀。 “这个少年不是修行者，自己两掌根本没感受到对方灵力的抵抗，而且他根本不会什么招式。”两掌拍出华素素瞬间就判断出了少年的实力，但是已经没用了。 蓬！又是重重的撞击声，只是这次是华素素被少年扑倒在地，后背和那张“床”撞击发出的。 少年虽然不会什么武技，但是反应可比华素素快多了，在她还沉浸在惊慌失措中时，少年的双臂就如同铁钳牢牢将她的手臂连同上半身一齐紧紧箍住。 华素素这才反应过来，开始运起灵力死命挣扎，但是这少年虽然没有灵力，她竟然还是挣脱不开。 他力气也太大了吧？ 第2章 修行者 “放开我！”华素素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怒瞪少年，眼神如要喷火。 “嘿，放开你，让你再发疯打人么？”少年并不打算对她做进一步的举动，只是得先让眼前这个女人安分下来。 “你放开我，我不动手了！”华素素决定以退为进，等他放开，哼哼！自己一个修行者收拾一个普通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眼前这个少年也比一般普通人强太多了吧？受了窥境中期灵力两掌竟然完全没事一样，而且力气比自己还大！ 看着华素素那乌溜溜乱转的眼珠，少年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眼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他忙了一天没吃没喝，现在为了制服这女人，也感到有些力竭。 而且眼前这个女人的力气同样大得出乎他意料，她身上不知附带了一种什么力量。看她那柔柔弱弱的体型，竟然差点推开了自己，自己可是能够和森林的野兽肉搏的人物啊！ “你答应我放开后不再动手！”少年还是不放心的加了一句。 “好！”华素素答应的很干脆。 “好吧，就信你一次。”少年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顺势放开了华素素。 砰！刚一脱身，还躺在地上的华素素就抬腿踹向正在起身的少年，少年躲避不及，肚子中了一脚坐倒在地。 “你这个恶女！”少年一边喘着粗气爬起来，一边怒道。 华素素也爬起身来，同样微微喘气，鄙夷地回道：“哼，这是你活该！” 随后挥掌向少年攻去，这次他稳住了阵脚，少年顿时就左支右拙难以招架。 这也是难免的，华素素毕竟是修行者，体内具备灵力不说，招式也是一板一眼。而眼前这个少年，丝毫不会任何招式，只是靠着眼疾手快在勉力招架。 只是这少年身体结实得让华素素有点难以置信，换成其他普通人中了她蕴含灵力的一掌早就倒地不起了。这少年此刻都中了自己七八掌外加三四腿了，竟然依旧挺立不倒。 华素素是个窥境中期的修行者，她蕴含灵力的一掌足以劈断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这少年挨了这么多招，除了痛之外，行动竟然毫无影响。 而且自己之前被他压倒时，运起灵力竟然震不开他。如果他是窥境后期以上的炼体修行者，那还可以理解。但是他身上毫无灵力，完全凭借身体力量，这太不可思议了。 继续打下去华素素反而有点心虚了。 “喂喂喂，你打败我有什么用？”眼前这女子明显比自己厉害一筹，少年又不想和她拼命，只能战略性撤退。“我对你又没什么恶意！” “没有恶意，那你干嘛把我的剑藏起来！”华素素一边继续出手，一边怒道。 “幸好我藏起来了，要不然现在你用剑砍我更危险！”少年心有余悸，一个闪身，突然抄起弓箭跃出洞口。 华素素连忙追赶，只是少年两个闪身就消失在树丛中。 “哼！算你跑得快！”华素素没有追上去，怕又中了少年的陷阱。 “我就不信你不回来了！这里是你的窝！我就在这守着！”打跑了少年，华素素大马金刀端坐洞外的一块大石上。 “对了，我的剑！”华素素骤然想起自己的剑都被少年藏了起来，现在他不在，正好可以找出来，有了剑，本小姐还不是想怎么捏他，就怎么捏他？哼哼哼！ 华素素赶紧在山洞四周翻找起来，犹如一只勤劳的小鼹鼠，灌木丛中，石缝里，树下，乃至附近不远处的一条小溪边都留下了她矫健而又忙碌的身影。 只是，直到天色将暗，华素素累得要不是顾忌“淑女”形象，几乎立刻就要瘫倒在地，她的剑，还是完全不见踪影。 “可恶啊！”华素素咬牙切齿！ 别让我再看到你！她暗下决心，等这少年再回来，她定要狠狠揍他！ 夜幕完全降临，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少年依旧没有回来。 难道真的就这样一去不回了？华素素疑惑不已。 咕咕咕！她的肚子传来了哀鸣，洞内她早就看过，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回来如果给我吃的，我就暂时不打他了。”她决定稍稍退让。 夜风袭来，带来阵阵凉意，华素素无意识的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青月森林这么危险的地方，夜间独自一人，无依无靠的孤独和恐惧感很自然的一阵阵袭上心头。 “好吧，你快回来吧！没吃的我也不打你了！”她再次放宽底线，那个少年虽然有点无赖，但起码不像个坏人，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好啊。 “他一个没灵力的孩子怎么来到这的？怎么能在这生活下去？”她又开始胡思乱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阵阵枝叶沙沙声。 不会是魔兽吧？ 抬头一看，一道身影从旁边不远处的林叶间钻了出来，身上依旧挂着那张破弓，两只手上提着箭枝和一些其他鼓鼓囊囊的东西。看到自己，黑影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不是那个少年还是谁！ 华素素站起有些发麻的身子，声音大到自己都差点被吓到地喊道：“你回来啦!” “嗯！”少年看到华素素没有出手打算，稍稍放下心来。看来晾晾这女人，让她清醒清醒还是很有必要的。 面前这个女子虽然醒来后不问青红皂白就追着他打了一架，但他并没有记恨对方。要说原因，只是因为他一个人孤独了四个月，太寂寞了…… 而且他也想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想知道那女人身上附带的那种奇妙力量到底是什么。 “不打了？”他笑眯眯问道。 “哼，暂时放你一马！”华素素依旧嘴硬。 少年没有在意华素素这句话，走到她身边，将手上的一只被射杀的野山雉还有两条不知名的鱼递给她：“把这些拿进去，今天虽然陷阱没收获，不过幸好逮住了它，不然又要挨饿了。我去拣点柴禾和打水。” 华素素连忙心花怒放地接了过去。 嗞嗞嗞…… 废旧铁锅里的水在几块大岩石搭成的“灶台”烧烤下发出了令华素素感到安心的声响。 枯枝燃成的篝火映照着旁边两人的脸，阴暗的山洞变得有些温暖了。 少年麻利的给野山雉褪了毛，清理了内脏，然后对着华素素问道：“你的包裹里有调料吧？” “嗯！” “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吃没味道的东西了！”林四欢呼。 华素素诧异问道：“你以前一直都是吃那种没有任何佐料的食物吗？你在这住多久了？” “是啊，有的吃就不错了。在这吗？住了差不多有四个月了吧？”少年一边毫不见外地提起华素素的包裹，一边随口应道。 随手解开包裹，翻找调料的少年无意识的提起一块小布料凑近观看：“嗯？这是什么？额，是底裤啊。” “你给我滚开！混蛋！”华素素咆哮着冲到近前一脚踢开少年。 少年一边揉着被踢到的手臂，一边坐直身体，讪讪地说道：“那个，我也不知道啊，你的包裹我还是第一次打开，我发誓！” 华素素眼神如要喷火般，狠狠将几个装着调料的小瓶子砸到林四怀里。 “拿去！” 尴尬的时间过去不久，一阵阵香味弥漫在山洞内。 …… 半个时辰后，两个吃饱喝足的人心满意足的坐倒在洞内。 “喂，我叫华素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吃人的嘴短，虽然语气依旧不温柔，但华素素还是决定主动和少年交流一下。 “名字吗？”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编个什么名字好呢？少年灵光一闪：“我叫林四！” “好怪的名字，而且明显迟疑了，假名字吧？”华素素斜眼看着他。 “嘿，反正我也记不起真名了，来到这个森林四个月，就叫林四好了。”少年对这种事情显得很没所谓。 “你记不起来？那你怎么来这的？”华素素疑惑。 “我也不知道，四个月前我突然在这附近醒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人。”少年笑道，他确实不知道怎么来到这片森林的。 “你怎么在这活下去的？还活了四个月！”华素素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即便修行者来青月森林历练，也是三五成群最多在这里呆一个月而已。 时间太长且不说层不出穷的魔兽袭击带来的危险和恶劣环境的折磨，光是和外界隔绝的枯燥生活就足以把人逼疯。 青月森林，毕竟是魔兽的地盘。人类只能算是“客人”而已。 “怎么活下去的吗？”少年似乎陷入了回忆，初次醒来时满身的鲜血和疼痛，饥肠辘辘没有食物只能趴在地上往嘴里胡乱塞着青草和树叶，第一次和凶恶的野兽浴血搏斗差点死去，第一次制作了弓箭然后苦苦练习，第一次布置陷阱…… 他没有告诉华素素这些，只是笑了笑，仿佛这四个月过得很平静一般。 “我看你不像是失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啊？”华素素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 “可能是醒来时头受到过重创吧，忘了一些事情，但是很多事情还是知道的！”少年解释道。 “是吗？那你怎么不离开这？”华素素没有纠结于对方的名字，继续问道。 “离开我也想过，不过周围十几里的野兽太厉害，我差点被咬死。而且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也不想离开了。”感觉离开对自己来说不是个好选择。少年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华素素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纠正道：“那是魔兽，不是野兽，你遇到魔兽能逃回来算你命大！我们这些修行者都不敢一个人在这乱闯呢！” “修行者？是什么？”少年诧异问道。 “就是能修炼灵力的人啊！你连这都不知道？”华素素错愕不已，看来这少年还真是对外界一无所知啊。 “哦，就是你打我的那种力量吗？我说呢，你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打人那么痛！”少年林四恍然大悟。 “是啊，不过灵力很难修炼，我们容城几十万人，能修行的只有几百而已！”很显然华素素就是其中之一，说完这句话，她就等着少年景仰的眼神。 只是她失望了，少年只是不停的问她，容城在哪，灵力怎么修炼，像个好奇宝宝一样。 华素素不得不耐心告诉他，修行灵力要么是大家族传承，要么是去门派拜师，最后就是像她这样去学院修行。但是门派收人严苛都是从小培养，大部分人只能去学院。 而大陆数十国，他们月国的修行学院多半集中在露城，所以那里也被称为“学园之城”。但是学院并不只有修行者这一个专业，同样也有很多普通人在学院学习律法、商业、军师、医药、文学、音乐等等科目。 想要成为一名修行者必须要能感应到外界的灵气，而光是这一关就卡死了这世上九成九的人。而能够感应到灵气按照修炼功法导入体内气海，转化为灵力，就算是迈入了修行者的第一个境界——初境。 经历漫长的灵力积累和淬炼身体，灵力逐渐迈过从初境初中后三个时期，待到灵力能够自如的运转全身，出手时能附着灵力，便算是迈入了第二个境界——窥境。 至于后面的转境、元境则更加艰难，华素素所在的容城数十万人，修行者仅有数百，而且绝大部分人因为经脉阻塞灵力无法流遍全身，终其一生也只是在初境徘徊而已。 “你看我有没有那个修炼灵力的天赋？”林四对灵力颇为向往，至于后面那些他直接无视了。 华素素撇撇嘴：“就算有也没用了，你都十四五岁了，早过了修炼灵力最佳时期了。而且我看你也不像是有天赋的！” “嘿嘿，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是天才呢？”林四嬉笑道。 “是吗？”华素素不置可否。 第3章 离去 两人交谈片刻后，华素素困意袭来，于是问道：“今晚怎么睡觉？” 林四故意戏弄她：“怎么睡？躺着睡啊。” “我是问你！山洞里只有一张“床”，怎么分！”华素素咬牙切齿。 “那就一起睡咯，反正那张床，两个人也睡得下。”林四笑眯眯回道。 华素素咆哮道：“你想得美，还两个人一起睡，信不信我半夜阉了你！” 林四一哆嗦，继而笑道：“既然你这么厌恶，那你去洞外睡呗，我睡里面好了。” “我不！”夜间露宿洞外多冷啊，说不定还有什么蛇虫鼠蚁，而且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那你要怎样，那张床还有这个山洞都是我的！” “哼，反正我要睡这里！”华素素一边说着，一边扑到那张枯草和树叶铺成的简易“床”上，随即大字型仰躺在上面占据了这张床几乎全部的空间，摆出一副这张床被本小姐征用了的无赖架势。 林四没有继续调笑她：“好了，逗你玩的，我待会再去外面找些枯草和树叶进来再铺一张床。” “哼，算你识相！”华素素脸色红了红，知道自己这样是有点霸道。 “你明天就要离开吗？”林四问出这个问题后心内有些忐忑，他想听到华素素说过几天再走。 但他失望了，华素素不假思索的告诉他明天就会离开这…… “要不要我送送你？万一你碰到魔兽也有个帮手啊！”他没有将心内的失望表现出来，而是开着玩笑地问她，希望能够多一点相处时间。 “不用了吧，你都没修行过，连我都打不过。我敌不过的魔兽你在也帮不上忙啊！”华素素随口答道。虽然她的本意是不想麻烦林四，但她不知道这番话让他更加失落。 “哦，那好吧……”林四默默点头。 林四抱着枯草和树叶回到洞内时，赶了一天路疲惫不堪的华素素已经进入了梦乡。 “这女人，胆子还真大啊，就不怕我晚上对她使坏吗？”看到她此时睡得无比香甜，林四错愕不已，他还准备了很多问题想要问这女人呢。 不是为了满足自己对外界的好奇心，只是单纯为了珍惜这一晚…… “难道我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他一边铺着床一边疑惑道，他并非什么都不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事情他还是明白的。 “我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她明天就要走了！”之前的交谈时，他也知道华素素还有同伴，虽然她没告诉自己为什么和同伴失散了。 铺好了床，他找出几张兽皮，拿起两张轻轻盖在了她身上，随后自己也躺在了新铺的那张床上。 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洞顶的岩石，他一时睡不着。 难得有一个人进入了他孤独了四个月的生活中，但却只是个过客，自己还没来得及向她请教修行呢…… 华素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天明。 感受到身上厚厚的兽皮“被子”，她先是一惊，对自己昨夜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竟然毫无警觉心感到后怕。 随后发现身上衣物未乱，又是一阵庆幸。 “这个林四，还挺关心人的嘛！”她摸了摸兽皮“被子”，心里涌起一点小感动。 仔细端详了下兽皮，这应该是一级魔兽妖灵狼的皮，两张狼皮用不知名的树藤粗略的缝成了一张整的。 虽然一级魔兽不会释放魔法，但是魔兽毕竟是魔兽，这种妖灵狼比普通的狼力量要大，速度也快得多，也狡猾的多，在一级魔兽中算是难对付的了。 这个林四没有灵力，能猎杀这种魔兽，而且还不止一次，还真是个“奇葩”啊。 随后转眼一看，她的剑已经再次放在了身旁，而少年已经不知所踪。 “起得还真早啊！”她才不会承认是自己起得太晚。 胡乱用水洗了洗脸，她决定再次上路了。谁知道那少年什么时候回来呢，而且昨晚他也说了不想离开这。 她挎起包裹，提起剑，略微想了一下，又用剑尖在地上刻了几个字：我走了，谢谢你！ …… 密林内，林四躬着身子四处寻找着能够果腹的野兽。 剑他已经找出来还给了华素素，相信她看到后会自己离开的。自己不想玩什么依依惜别的场景了。 就这样一个人吧，也挺好的！他想道。 呱……呱…… 头顶又传来烦人的鸟啼声。 抬眼望去，是不远处一棵参天大树上分别站立着两只鬼眼鹰，这种鸟也算是一级魔兽，林四曾经射杀过。只是这飞禽全身都发育到头和爪子了，肉真不多。而且虽然攻击力不强，但是非常警觉，速度奇快，很难猎杀。 “今天只能将就将就，拿你们当饭了！”他心里默默念叨着。 虽然已经暴露了身形，不过没有攻击行为的话，鬼眼鹰不会有什么举动，只是一旦拿箭指着它，不等射出去这鸟就会立刻飞走了。 林四并没有继续看着鬼眼鹰，而是悄悄退到一棵大树之后。背倚树干，背对着鬼眼鹰的方向，缓缓从身上取下长弓，抽出一根骨箭，搭上弓弦。 然后原地慢慢拉弓，直到弓弦快要拉满才停止，他拉紧弓箭的双手依然没有一丝颤动。 树上的鬼眼鹰依然啼叫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 林四缓缓抬起拉满的弓箭，上身猛转，弓箭探出阻拦的大树。手指轻放，弓弦发出轻微的颤抖声，离开弓弦的骨箭划过一道直直的森白线条，无声无息地从地上瞬间飞至高空。 “扑！”那截树枝上站立的鬼眼鹰尽管警觉，但是事先毫无征兆，等它意识到危险，张了张翅膀想要迅速飞离时，锋锐的箭尖已经穿透了它的胸腹。 “呱，呱，呱！”另一只鬼眼鹰受惊飞出老远。 “嘿，运气不错！”林四快步跑到那棵树下捡起跌落下来的鬼眼鹰。这只鸟已经毙命，林四拔下骨箭，随手找来一根细藤将死鸟缠了缠挂在了肩上。 “为了宽慰自己离别的愁绪，今天再去溪边抓两条鱼吧！”他摸了摸下巴，似乎是要向自己证明没有别人，他一个人同样能活得很好。 走到溪边，放下长弓匕首和猎物，林四拿起一支骨箭，站在溪水中四处看着哪里有鱼游动。好在溪水不深，清可见底，只是勉强打湿了他膝盖处的一点裤脚而已。 他老人家不会钓鱼，只会直接用骨箭当鱼叉刺水里的鱼。忙了好大一会工夫终于刺死两条。 华素素提着剑迈入林中，幻想着林四回来看到自己的留字后会是什么表情。 应该会如释重负吧？自己昨晚白吃白喝，霸占了他的床，还打了他，想到这她也觉得自己过分了。 随后想到林四在这附近布置了不少陷阱，她不由得小心翼翼，可别又落在他的陷阱里，那就真是丢人丢大了。 走了一会，看到面前一片灌木丛似乎有些异样，仔细一看，果然这片灌木和矮树，不少都有被挖下后重新插上的，旁边的泥土也有些新，虽然铺上了一层枯叶和杂草做遮掩，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痕迹。 原来这就是他做的其他陷阱啊！ 华素素撇了撇嘴：“啧，还以为多厉害呢，还不是被本小姐看穿了，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办事不牢。” 心里顿时一阵得意洋洋。 她并不知道此刻几十丈外，林四正无声无息隐藏在一棵大树上默默看着她。 真的走了，就送到这里吧…… 等到太阳光开始让幽深的森林变得有些明亮时，华素素已经渐渐走出了十来里，快要脱出林四的陷阱范围了。 哎，我是该去找学长他们还是直接回家呢？ 她纠结不已。 按下乱七八糟的念头，华素素继续前行，耳中却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 难道是学长他们？ 哎，到底是去看看还是不去呢？ 自己那么愤然、毅然、决然的离开，现在又主动找上去，似乎很没面子啊？ 可是已经一天多了，学长他们恐怕也急坏了吧？就为了几句重话，害得他们担心一天，又好像有点小心眼呢。 不管了，先偷偷过去看看吧。 奈不住好奇，华素素最终还是轻手轻脚的向着人声那边摸了过去。 第4章 遇险 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枝叶，华素素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只是她也瞬间吓得脸色煞白。 前面的一小片空地上，站着四名男子，看穿着应该是四个冒险者。 此时他们正在擦拭着刀剑，收拾空地上的帐篷和包裹。在青月森林里，类似的场景很平常。 但不寻常的是地上还躺着一具同样冒险者装束的男子，身上有着数处刀剑伤，鲜红的血流得满地都是。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是死了，而从另外几名男子身上还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来看，人就是他们杀的。 “杀人越货？队伍内讧？”这些华素素都已经顾不得去猜想了，她现在有的，只是恐惧。 华素素只是个普通的小女生，从小在华家，在父母家人的关爱下平安的长大。虽然有着修行者的天赋，在天风学院，在她们班级还是佼佼者，但她并没有经历过多少风雨和阴暗。 甚至没有见过太多血腥，虽然这次和同伴一起来魔兽森林，但她也只是出于能够和学长有更多相处机会的原因。 而且她们一群学生，又是在魔兽森林外围，杀的也都是一些一级魔兽而已，很多时候，围杀一级魔兽，身为美女的华素素只是当当观众，就有一众男生包办了。况且，杀魔兽和杀人，完全是两回事。 她忍住没有发出喊叫声已经很难得了，现在，她只是想尽快逃离这个令她害怕的杀人现场。 她不傻，这四个人很可能是杀了同队的人，至于原因，虽然不知道，但是青月森林能猜出的原因也无外乎战利品分配不均，见财起意，或者早有嫌隙。 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不说穷凶极恶，起码也是心狠手辣之辈。更何况，自己还看到了他们杀人的现场，要是被发现，肯定会被灭口。 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华素素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她缓缓的挪动着身子向后退，只想尽快消失在这里。 但是，她若是原地不动还好，这样后退，又没有注意身后，结果一不小心就碰到了身后的矮树丛。 “什么动静？”一个体型高大魁梧精赤着上身，正拿着块破布擦拭手上长刀血迹的中年大汉疑道。 “是魔兽吧？”一个穿戴整齐，正不紧不慢收拾帐篷的长发青年邪笑道。 一个脸上有着一条狰狞疤痕的男子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留着一脸大胡子浓眉大眼的男子。“你去看看。” 大胡子应了声，向华素素这边走来。 华素素知道不妙了，这下子肯定会被发现。不再躲藏，赶紧转身飞快朝来路逃去。 “有人！”大胡子大喊一声。然后提起长矛向华素素追了过去。 其余三人不多说话，纷纷提起刀剑纵身跟上。 “哟”长发青年看清了前面的背影，不由得吹了声口哨：“是个妞啊！哈哈！” 其他人一言不发紧紧追了上去。 华素素的心脏都快爆炸了，如同一只受惊的猎物，只知道亡命的奔逃。被追上后会有她甚至不敢去想。 她从没有这么疯狂的奔跑过，脚下的矮树丛，灌木丛，肆意伸展出的枝条，荆棘，不知道在她娇嫩的小腿上划下了多少痕迹，但她全然没有知觉。 后面四人和她的距离越拉越近了，她知道，这四人也是修行者，而且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否则不会追得上同为修行者的自己。 “哟，美人，别跑了，我们不杀你，只是让你快活快活！”长发青年一边追，一边嬉笑道。 “你跑也跑不掉的，哈哈，还不如留点力气……” 后面的话语更增添了华素素的惊惶。 “怎么办！怎么办！”除了逃，华素素完全没有其他办法。但是这么跑下去，自己迟早会累倒，到时候依然是任人宰割。 情急之下，华素素犹如落水之人努力寻找浮木，一边跑一边哭喊：“林四，林四，你在哪里！” “我喊他有什么用，他连我都打不过……”喊了两声，明白过来的华素素更是绝望。 蓬！ 跑了不知多远的华素素体力不支，不幸被地上的一截矮树枝绊倒。不等爬起，疤脸男子和长发青年便已飞速越过她，拦在了面前。而中年大汉和大胡子赶到了身后断了后路。 “嘿嘿嘿！跑啊，你接着跑啊！”长发青年嘴角咧开嘴角笑道。 华素素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手握长剑，缓缓站起身来，看起来悲壮不已，其实心中早已一片绝望。 疤脸男子抬手发话：“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解决了回去。” 长发青年转过头，嘻嘻笑道：“二哥，你看，这妞长得还真不赖，我们在这鬼林子呆了一个多月了，早已饥渴难耐，那个你懂的。” 疤脸男子默然片刻，点了点头：“先打断手脚废了气海再说。” 长发青年呲牙大笑：“嘿嘿嘿，二哥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不过五弟我就喜欢玩这种残暴的。” 说罢转头对华素素笑道：“美女，你也听到了，你看，你是主动让我们打断你的手脚呢，还是准备反抗一下呢？” 不等华素素说话，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双手捧心歪着头哭丧着脸道：“啊，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乖乖认命的。书上不都是那么写的吗，美女被坏人逼入绝境，都会宁死不从的。” 随后故意用一种怪异的发颤的声音道：“太可怜了，太壮烈了，呜呜呜，我好感动！” “没关系，没关系，我会演好我的角色的。我就喜欢这种调调，反抗才有乐趣啊！噢，我好像已经兴奋了，美女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疤脸男子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打断道：“废话那么多干啥？赶紧干完正事要紧，免得出漏子。” 于是四人纷纷提起武器，完全没有轻敌打算，直接四打一向华素素攻了过去。 当！ 华素素格开劈向胸前的一刀，手臂震得有点发麻，但是想到落败后的悲惨下场，只得左支右拙招架着。 交手片刻，华素素明白这四个人修为也在窥境，大约中期后期都有，但是不同的是，他们的战斗经验比华素素老道太多太多。 若非四人不打算要她的命，恐怕只用两三个来回，华素素就已经倒下毙命了。尽管如此，华素素的衣衫和身上也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渐渐渗出打湿了白色的小衫。 “哈哈，再打下去，你的衣服就要被脱光了！”长发青年一边找准时机向华素素出剑，一边谑笑。 “哎呀呀，对不起，不小心又划破了你的腿。” 就在华素素的心理防线快要被摧毁时，噗——一声轻响，面前单手挥刀向自己抹过来的魁梧大汉忽然静止不动，抬眼望去，只见一截箭尖突然从他脖颈透出。 大汉缓缓栽倒在地。 “有人！” “谁？” “滚出来！” 其余三人大惊，纷纷喝道。 噗—— 又是一声轻响，大胡子男子捂着开始渗血的脖颈，眼神痛苦的跪倒在地。 “在那！”疤脸男子这次看到了箭的来路。向着旁边一处矮树丛飞扑过去。 当！ 又是一支疾速飞来的箭，疤脸男子反应迅速，一刀磕飞了骨箭。就看到前方的树丛中闪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有着明亮双眼的少年，依旧蓬乱的头发，破烂着缠在身上的衣服。他修长的双臂正在放下弓箭，健壮有力的双脚精赤着，稳稳踏在地面的枯叶和杂草上，似乎在等着疤脸的到来。 “嘿！我没来晚吧！”少年咧嘴一笑。 “林四！”这一刻，华素素几乎热泪盈眶。 “哈，笨妞，你好像要哭了啊！” “才没有!” 长发青年打断两人的对话：“哟哟哟，现在好像不是念催泪台词的时候呢，啧，还真出现了英雄救美的场景，真是让人——很不爽啊！真是不好意思，剧情不会那样顺利的哟！” 说罢，继续挥剑攻向华素素。 而疤脸大汉则是缓缓逼向林四。 “你的箭术很不错！” “谢谢！” “不过刚刚那箭的力道，你的修为似乎其实不怎么样！” “是啊。”林四坦然承认，废话，我根本没有修为，只是力大而已。 “那你就去死吧！”疤脸大汉提起长刀，跃向林四。 林四明白，自己正面和疤脸大汉单打独斗毫无胜算。他看到了之前的战斗，这四个人实力都比华素素要强，而这个疤脸更是四人之中最强的一个。 自己连华素素都打不过，何况是此人。 林四做了一个让场中其余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迅速转身，跃进树丛飞快的往前跑。 而疤脸大汉一愣之后，立刻追了上去，总不能置之不理吧，万一这小子躲在暗处趁自己两人不备突施冷箭怎么办？ “哈？”长发青年一剑差点劈歪：“这小子连杀两人，出场这么华丽，现在竟然逃了？” 一边挥剑继续戏耍着华素素，一边大笑道：“这不符合剧情啊，哈哈哈哈！” 华素素紧紧抿着嘴置之不理，依然举剑艰难的招架着。 第5章 血斗 正在追赶林四的疤脸大汉很快发现一个事实，前面那个小子，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跑得太快了。 这片森林简直就像他的家一般，矫健的身影在大树和灌木丛之间闪转腾挪，疤脸发现自己竟然被越拉越远了。 林四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竟然能跑的如此之快。不，应该说是奔跑和飞翔结合。他的身影不停在藤蔓之间荡起，抓着树枝借力弹起，在矮树从上跃过。他简直不用变向，和疤脸相比，他的面前似乎不是阻碍重重的丛林，而是是一片平坦无际的大草原。 但他知道这样没用，自己没有灵力，这样超出全力的奔逃，他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耐力没有修行者强。而且即便自己能彻底甩开对手，但是华素素那边撑不了多久。 到了！ 林四从藤蔓上飘荡下来，继续奔跑，地面的枯叶仿佛被一阵狂风刮过，在他身后飘起又落下。 跑过数丈，林四缓缓减慢速度，取下长弓和骨箭。随后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拉开长弓，一箭向后射去。 疤脸一直在紧紧追着林四不放，尽管知道距离越拉越远，但他没有放弃。再不济，他也赶走了林四，那样长发青年没有干扰的话，解决华素素只是时间问题。 前面的小子从上面落了下来，然后继续奔跑，臂力不济了吗？我还以为这小子真是一只猿猴变的呢。 疤脸大汉继续向前追去，不停的追逐让他的怒火开始不断上涌。 行事一贯干脆利落的他觉得，一会不能那么便宜的干掉那小子，要让他吃尽苦头再死。 他疾驰在林木间，犹如一头狂暴的魔兽，撞断了无数飞掠而过枝条，踩碎了无数的脚下的枯叶。 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底袭来，他痛哼一声，身体几乎要踉跄倒下。 然后他就看到，一支箭直奔他的面门而来。 林四没有止住奔跑，射完那箭，他重重滚倒在地。 翻身而起，看向正在痛苦挣扎的疤脸大汉，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竟然还没死，林四迅速飞扑过去，抽出匕首狠狠扎向疤脸大汉。 锋利的骨箭穿透了大汉的面门直入他的头部，他没有立即死去已经是意外了，此刻面对林四的匕首，他只能徒劳无力的挣扎，浑身提不起一丝灵力来。 噗！噗！噗！，林四握着匕首疯狂地向疤脸大汉身上任何一个能看到的部位扎下，直到他血肉模糊，一动不动。 “好险!”林四拍拍胸口，随后扳正疤脸大汉的尸体，拔下他脸上的骨箭，这只箭竟然从他脸上的刀疤射进了大脑。 随手取下疤脸大汉的长刀，林四毫不留情的一刀砍下了大汉的头颅扔到一边。 随即头也不回地往华素素那边赶去。 “幸好记得自己设陷阱时，在这边枯叶下埋了很多骨钉。虽然这个陷阱一直没有逮到什么野兽，但是今天算是建了奇功了。” 一路飞快赶到华素素和长发青年交战处附近，依然能听到双剑交击的清脆声以及……长发青年那疯言疯语：“美人，坚持，再坚持一会哟，不然就不好玩了，哈哈哈哈！” 华素素发丝散乱，浑身衣服破烂，鲜血淋漓，步履踉跄格挡着对方的剑招。若非长发青年一直在用戏耍的心态在和她出手，恐怕她早就倒下了。 林四没有出声，缓缓在一片树丛后蹲下，然后依旧是张弓搭箭，仔细瞄了一下长发青年，弓弦轻颤，骨箭如流光般直奔长发青年的后背。随后丢开弓箭飞跃出树丛。 之所以没有对着脖颈射，只是因为长发青年正背对着他，挡住了华素素，他怕对方事先察觉后闪过，骨箭反而会伤到华素素。 当！ 长发青年后背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忽地侧身反手一剑格开了飞来的骨箭，溅起一阵火光。 “嘿嘿嘿，我就知道会这样。”长发青年一边回身一剑挡住华青青近乎无意识的一剑，一边呲牙笑道。 长发青年正要一剑彻底劈倒华青青结束这个游戏，身后林四的刀已经扫了过来，只得纵身跃开。 华青青依旧一剑劈向前方，只是前面已经没人，随后软绵绵的扑倒在地。 长发青年注视着林四，笑眯眯地说道：“你能回来，还真是让我意外呀！徐老二呢，死了吗？” 林四看了眼华青青，眼神闪过一缕痛楚。 随后看向长发青年，扬了扬手上的长刀，笑着答道：“那个刀疤脸吗？看到这把刀你就应该明白了。” “哈，也是。”同伴的死讯似乎连让长发青年表情变化一下的资格都没有，“那么，现在就剩咱们俩了，谁能抱得美人归呢？你猜猜？” 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过林四能杀死疤脸，自己是否有把握稳赢对方。 尽管和华素素只是相处了一个晚上，看到她的惨状，林四依旧心疼不已，恨不得立刻撕碎眼前这个长发青年。 但是长久以来和魔兽作战的战斗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淡淡一笑：“呵，你还真是心狠呐，好好的美人，竟然被你伤成这样。” “你不懂，这，也是美的一种啊！你看看，美人浴血，多么美妙的画面。相对什么美人出浴，我更喜欢看这种……” “嗯？看来我的欣赏水平还不够啊。不过美人再继续流血就要变成死人了，难道你喜欢对着尸体做那种事？”他明白怒骂痛斥现在根本无济于事，于是反而一脸谑笑说道。 “哟，心疼了啊，好吧好吧！那么！比武夺美人大赛，现在开始！哈哈哈哈！”拉长音调，长发青年面容扭曲，高亢的声音犹如宣布盛会开幕一般。 随后，提剑狠狠向林四劈来。 林四心里很明白，那一箭没有射中，自己就完全陷入了逆境。 论真实实力，他拍马都及不上这个疯子青年，原本还可以和华素素一起夹攻对方。但华素素却倒下了，只靠自己一人…… 虽然凭借脚力，自己也许可以逃离，但是华素素就真的完全没救了。且不说长时间流血会加剧她的伤势，就看这个长发青年，根本就不是个能以常理度之的人。 自己逃离，对方很可能直接就无视了，然后会留在这对华素素做出什么，真是没法想象。 双腿一蹬，身体后跃数尺，林四勉力躲过了这一剑。 但是长发青年的下一剑又刺了过来。 论及招式，林四完全不懂，虽然他眼明手快，能看清对方招式，但完全不会应付。又怎么可能斗得过经验丰富的长发青年。 罢了！林四不闪不避，长刀同样劈向对方打算以伤换伤。 “哟，这么狠。”长发青年并不打算硬拼：“但是！你好像，完全没有修行过啊！” “哈哈哈哈，原来只是会射箭而已啊！”长发青年一边狂笑，一边步伐连闪，围绕林四游斗。 长剑点点，林四完全无法招架，尽管不闪不避的攻势令得对方也有顾忌，不时收招闪开。但是身法和招式上的差距太明显，自己根本碰不到对方，而对方却可以不时在自己身上制造伤口。 “看来，我可以把你削成人棍，然后让你观看我和她做美妙的事情啊！哈哈哈哈，太兴奋了！”长发青年神情亢奋，但是招式却一点未乱，不紧不慢犹如猫戏老鼠一般。 林四神情未变，又是一刀挥去，长发青年闪身，手中长剑在长刀挥尽之时才轻轻往前一递，一剑点在林四的手腕。林四受痛，手中长刀不由得脱手落地。 “哎呀呀，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呜，刀都没了，你还怎么跟我打啊。”长发青年一边继续出剑，一边怪声怪气的嬉笑道。 长刀脱手，林四神色依然毫无变化，面对直直刺向自己的一剑，竟然咧开嘴，露出一缕令人无法理解的微笑。双脚用地踏地，身体前倾迎向剑尖。 噗！ 一声轻响，精铁长剑直直刺入林四的肋下。 长发青年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惊道：“自杀吗？” 随后就看到面前的少年完全不顾长剑穿体，张开双臂直直扑向自己。还没有来得及撤剑闪身，便已被牢牢抱住，然后被扑倒在地。 “你！”长发青年惊叫，正要运起灵力震开林四，随后便觉左侧脖颈一阵热气喷来。然后便被咬住。 “啊！滚开！滚开！”长发青年头部连连晃动，双手努力挣脱，膝盖顽强地撞击着林四的腰腹和后背， 林四似乎已经失去了痛觉，张开嘴不断咬噬着对方的脖颈，咔嚓咔嚓，锋利的牙齿被鲜血完全浸红。犹如一只未开化的野兽在进食，血液如同汤汁一般从被咬开的脖颈流淌而出，流过林四的嘴角，流进他的嘴里，染红了长发青年那散乱在地的长发，也染红了地上的枯叶。 这种血腥残忍的行为他一点都不觉得不适应，似乎潜意识里曾经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嗜血残暴的人！似乎比这更残忍恶心的事情他都曾经做过…… 不知道了咬噬了多久，林四才感到对方已经变得毫无动静。 艰难的爬起身来，吐出一口混合了血肉的残渣，抹了抹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难吃啊，还是熟食比较好。” 随后忍痛从肋下慢慢抽出长剑。 心内默默想着：“哈，刚在这片森林醒来时，比这严重的多的伤都挺过来了，这算什么！我可还要带那个妞回去呢！” 给长发青年和先前死去的大胡子和魁梧大汉各补上几剑。在他们身上竟然找到了两瓶伤药，林四也不知道是治什么的，随便把药粉抹在肋下伤口，找了点布条包扎了一下，先止住了血。 随后便走向倒在地上的华青青。她只是因为伤势过重和灵力耗尽昏迷了过去，暂时倒没有性命之忧。 “还好，还活着！”林四欣慰一笑，随后简单给她包扎了一下，便背起她回山洞。 第6章 拜我为师 华素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山洞的那张“床”上。 山洞里燃着一堆篝火，照着整个山洞亮堂堂，也驱散了点点寒意。 身上的一些创口处层层叠叠绑着不少布条，伤口处依然隐隐作痛，但明白过来自己应该已经脱险了。 不由得叫道：“林四！小四！” 除了自己的叫喊，山洞内寂静无声。 转过头左右看了看，林四并没有在洞内，但是篝火依然燃着，旁边还放着一只碗。他应该，也没事吧！ 想到这，心内顿时一阵暖洋洋的。 这次要不是他，自己可就真是下场悲惨了，华素素不禁有打了个哆嗦。 抛开那恐怖的画面，不能想那个，不能想那个。 肚子有点饿了，看看碗里是什么！ 随后这个女人竟然不顾伤势，翻身爬到床边的碗旁，伸手把碗端了起来。 竟然是肉汤！只是没有筷子和勺子，华素素只好凑过头，犹如小狗舔食般全数吃进了肚子。 心里默默想着：虽然凉了，不过味道还不错。 这个小四，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就像爹娘一样，呜呜，我想回家了！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想家了，竟然不自觉的掉下了眼泪。 抹了抹脸，再次躺下。 林四，你快回来啊，我想见到你！ 转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华素素毕竟伤势未复，渐渐的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阵香味传入了她的秀鼻，然后她终于看到了林四的身影。 歪了歪头，看着他在一旁忙碌，似乎正在煮东西。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身，脚上也穿了鞋子。看来那几个冒险者的遗留品，让他终于脱掉那身破布条了。 “你醒了啊！”林四看到她的动静，赶忙跑过来，蹲在她的身边笑着问道。 “嗯！之前就醒了一次，你刚刚去哪了？”华素素柔柔的应道。 “哦，去把那几个死人的东西扫荡了一番，弄了几把武器和一些魔兽骨头皮子，还有帐篷锅碗什么的。” 华素素怯怯说道：“哦，这次多亏你了！” “哈，那是，还好我回来后没看到你，就又顺着你路上弄乱的痕迹还有留下的标记追了上去。” 华素素虚弱无力的说道：“这些你都能发现吗，好厉害。” 林四挠了挠头：“嘿嘿，这附近我太熟悉了，不然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呢！” 又继续说道：“对了，你伤还没好，少说话多休息。饿了没？我给你盛碗汤来。那个，我也不懂什么草药，只是在你和他们包裹里随便找了点药粉给你敷上的！” 说罢便转身去一旁的锅里盛了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过来。 一边扶着华素素坐起，一边道：“还好他们的营地里有肉食，不然这几天还真难熬了。” “哦！” 华素素乖乖起身，眼神朦胧，轻声问道：“最后那两个人你怎么杀死的？你也受了很重的伤吧？” “没有……他们那是本天才的对手，略施小计，还不是轻松拿下么！哈！” “哦，是吗？” “嗯，那个疤脸是被陷阱坑到，然后被我趁机杀死的。至于那个疯子，他和你打了那么久，早就累得不行了嘛，外强中干而已啦！我上去几刀就砍死了！” “再说，我的身体很强壮，恢复的很快，比魔兽都快，哈哈哈！” “哦……” “你别动，免得牵扯到伤，我来喂你！” “没事啦，我自己来吧！我是修行者，只要不是重伤，灵力会慢慢复原伤势的。” “呵……灵力还真是个好东西啊！不过你看你现在浑身没力的样，听话，坐好别动！” “噢！”华素素不再坚持。 “张嘴！”林四一边用勺子舀了一碗肉汤，吹了吹，然后对准华素素的小嘴说道。 倚靠在林四坚实的胸膛上，华素素乖乖张嘴吃下，只觉得心中各式各样的情绪不断翻涌，有感动，有害羞，有温馨，有迷茫…… 一口两口三口……不知道过得多久，一碗肉汤终于喂完。 林四小心翼翼将华素素坐起的身子放平，然后起身去收拾碗勺。 “还饿吗？要不要吃点别的？” “不饿了。” “哦，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就马上喊我！我也饿了，得赶紧吃点！” 侧着头，呆呆望着林四那忙着从烤架上取肉的身影，嘴唇抖了抖，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就在林四蹲在一旁大口大口快要嚼完手中一大块带着骨头的兽肉时，她才终于想要开口。 但是林四的声音却先传了过来：“你一直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吃肉的样子很帅吗？” “嗯，很帅……” “额。”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林四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继续埋头苦干，嚼得不亦乐乎。 “你为什么要那样奋不顾身的救我？”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只是认识了你一个晚上，还打了你，霸占了你的床，吃了你的东西……” 这么一说，华素素才莫名发现自己那晚的行为确实有点恶劣啊。 “这还用问为什么吗？你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林四愣了楞，随即露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我当然是，爱上你了啊！想要你做我的洞主夫人。” “你！”华素素自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依旧被他这大胆直白的话弄得差点脸红，恼羞成怒道：“吃你的东西吧！噎死才好！哼！” “刚刚不是还夸我帅么，莫名其妙！”林四没有搭理她，闷头继续解决手中的食物。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 林四早早爬起身来，到洞外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张了张手臂，却是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轻轻揉了揉肋下，这样都没死，还真是命硬啊！ 看来，我以前还真不是个普通人呢！ 回头望了望洞内依旧熟睡的华素素，嘴角翘了翘。随即便准备拿出弓箭练习练习，这次要不是依赖箭术，那就真是毫无希望了。 不过最后那箭还是没射中，还要多练习啊！ 回到洞内，却又突然想起自己的伤势，一拍额头苦笑一声，这几天恐怕是没法拉弓了。 但是她受伤了，又能在这住好几天了，真好。 喂喂林四，你这样想，好像太过分了啊！ “你起得真早啊！”华素素醒了过来，看到林四坐在一旁。 “你醒了啊，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嗯，好多了！我想出去走走！” “哦，那你小心，我来扶你！” “嗯！” 搀扶着华素素走到洞外，此时阳光尚未完全洒到这个小山谷。前方树影憧憧，清晨的凉风不时吹过，枝叶摇曳。 “我昏迷几天了？”华素素侧头问道。 “两天了！”林四答。 “哦，同伴三天没见到我，估计以为我已经遭遇不测了呢！” “嗯，你打算去找他们吗？” “等伤好吧，我能在这再住一段时间吗？林洞主？” “当然！”林四笑道。 “今天不去打猎了吗？” “不去了，这几天都不去了。反正在那几个家伙的营地找到了不少食物。” “看来你也受了伤行动不便啊！” “哪有，我只是怕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在这又被野兽什么的袭击而已！” “呵……”看着他强撑的样子，华素素心内苦涩与甜蜜交织，她又不是傻瓜，那个长发青年的实力，她又怎能看不出。 窥境后期，经验丰富，和自己打斗根本只是猫戏耗子一般，没费多少力气。她倒下的时候其实都已经绝望了。 林四为了杀死他，经历过什么，自己根本无法想象。 而且林四尽管一直掩饰，但举止的细微别扭处依旧无法完全隐藏他受了伤。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吸了口气，华素素强打精神继续问道：“有没有打算等伤好后，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这个，再看吧！在这里过的挺好的。外面的一切，我很陌生，有点害怕！” “没事啊，你可以跟我一起，到我家住！我们家很大哦！你会很快适应的，你可是天才呀！这点事还能难倒你？” “哈哈，我再想想吧！”林四笑道。 “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华素素叹了口气，说道：“进去吧，有点冷！” 扶着华素素回到洞内，搀着她坐到一块垫着兽皮的石墩上，林四道：“你的伤，要不要拆开布条换药？这里还有点药粉，你那个什么灵力的效果我也不知道怎样。” 华素素道：“其他地方都没事，就是小腿中的一剑伤口很深。这几天恐怕都没法正常走路了！” 林四应了声哦，便去一旁找来药瓶，说道：“待会我给你做根拐杖，你先别动，我给你上药。” “我自己来吧！” 林四一边蹲下褪下她左脚的鞋子，挽起她的裤脚，一边不以为然道：“干嘛要自己来，还怕羞啊？那天给你上药时，手臂、大腿、背后、腰上，所有伤口不都是我给你抹药包扎么？” “啊！”华素素脸一红，一时间呐呐无言。 是啊，自己醒来后就应该能想到这个的。 “那时候我是昏迷的，没意识！所以不算。”华素素无力争辩道。 林四撇撇嘴道：“那我要不我现在把你打昏？女人就是事多！” “你！”华素素哼道。 伴随着华素素不时传出的痛哼，伤口再次被包扎好。 林四站起身来，放好药瓶，又跑出去麻利的给她削了根拐杖。 华素素接过站起身来，拄着走了几步，然后便看到林四在一旁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华素素倒不担心他会使什么坏念头，只是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摸样，奇怪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在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林四嘴硬道：“谁鬼鬼祟祟了？” 看着盯住自己不放的华素素，林四吐了口气，小声道：“我想学修炼灵力！那天和人争斗，发现没有灵力太吃亏了。” 华素素表情一松，笑道：“原来是这个啊，你想我教你？” 林四脸难得的一红，低声道：“嗯！” 华素素笑道：“你学得会么？” 林四不忿，怒道：“当然！连你都能学会，我凭什么不能！” 华素素差点被呛个半死，原来自己成了最低标准了？ 坐回石墩，华素素平复了心情，咬牙切齿地说道：“行啊！我相信你能学会！你是天才嘛！我教你！” “真的吗？哈，太好了。”林四兴奋的一拍手叫道：“不枉我一直对你这么好，看来你还是知道感恩图报的嘛！” 你对我好，就是为了让我教你修炼吗？华素素差点气晕过去！这个家伙，果然之前的感动都是错觉，华素素啊华素素，你怎么能忘了这个家伙的无耻！ “好！好！好！”华素素秀美的面容快要挤出水来，阴阴一笑：“那你跪下来磕头拜师吧！” “跪下磕头？”林四一愣。 华素素狞笑道：“呵呵呵呵，当然，我教你修炼，就是你的师傅，拜师不用跪下磕头吗？” 林四自然不愿意给华素素下跪，强辩道：“那你去学院修行，也要给老师下跪吗？” 华素素笑眯眯的答道：“不用啊。” “那我也不用！” “不，你要跪，因为我是你师傅，不是学院的老师！” “那你当老师就行了，不用你做师傅！” 华素素稳坐石墩，悠然道：“那我不教了！” 林四一听急了，绕到华素素身后，给她捏起肩膀来，嘴里陪着笑：“嘿嘿嘿，美女，大美女啊，你就教教我吧，你看我这几天让你住这，嘘寒问暖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身为美女，你的心胸气度要比常人更宽广啊，再说你教了我这样出色的学生，等以后我名震天下之时，别人一提起来，你脸上也有光嘛!” 华素素一脸不屑：“哟，这会我又变美女了？之前你不都是喊我笨妞，白痴的吗？还名震天下，你能不能感应到灵力都是个问题。” 林四彻底进入无节操模式，跳到一边手舞足蹈：“谁？谁喊的？竟敢喊这样一位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美人为白痴，我要杀了他！” 随后想起杀了自己似乎太吃亏了，旋即又改口：“不，杀了他太便宜了，先把他打趴下，然后绑起来，然后……” “停停停！”虽然是夸自己，但是太肉麻，华素素也有点招架不住了。 “不拜师也可以，但你以后要喊我姐姐！尤其是傻妞笨妞白痴一律不能喊。”华素素本就没打算让林四下跪，只是故意整整他罢了，免得他又天天不把自己当大人看。 “喊美女行不行？” “不行！” “喊美女你很赚啊，真的！” “看来你是不想学了！” “行行行，我喊我喊！”人在屋檐下，林四不得不服软，何况华素素本来就比自己大两三岁，喊姐姐也没什么。只是两人初识时的那种关系，现在一时有点不习惯罢了。 华素素嘴角上翘：“那就喊吧，我洗耳恭听呢！” 林四无奈，低低喊了声：“姐！” “乖！”华素素笑眯眯的摸了摸林四的头。 林四低头苦笑无言。 第7章 天赋？ “所谓灵力，其实一直都存在于我们身边的空气之中。只是空气中的灵力太过稀薄，而且没有被转化过，故而被称为灵气，只有空气中的灵气被吸入体内，才会被转化为灵力！” “体力拥有了灵力，身体就会更加强韧，低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练到高深处，甚至能刀剑不伤，力举万钧，飞行腾挪，一剑洞彻数百丈，劈山断流也不是不可能！” “普通人能感应到灵气吸入体内气海转化为灵力，便算是一名初境修行者。随着不断修炼，灵力流转全身不断淬体。经过初境初中后三个时期，体内灵力数量达到一定水准并且出手时能自如灌注灵力，就跨入了窥境。” 石墩上，华素素正襟危坐，一派名家风范，如果去掉她手中那根挥来挥去拐杖的话。 既然已经答应了林四要教他修炼，那她自然也要好好过一把当师傅的瘾。 尤其是看着面前一脸向往之色的林四，心中更是满足无比。 林四盘着双腿，认真地坐在她面前“听课”，随时提防着被她那拐杖不小心打到。听完后问道：“那我们平时呼吸，岂不是也等于吸入了灵气，那也是修炼吗？” “不！转化灵力需要特殊的修行功法，吸气是会吸入一些散乱的灵气，但是很快也会随之呼出，或者渐渐散出体外，很难存留在体内。” “再说普通人根本感应不到灵气，更别说将他们转化为灵力了！” “那人周围空气中的灵气不是很快就被吸收完了？”林四看起来颇有忧患意识。 “这个问题我解答不了，不过，我猜应该周围的灵气应该是会自动补充吧，起码我打坐修炼从没吸光过周围的灵气！”华素素无奈道。 “那只有空气中有灵气可以吸收吗？” “也不全是，自然万物，几乎都有灵气。如同这地面，洞壁，外面的树木花草河流，甚至野兽魔兽，身上都有灵气！” “那为什么你一开始只说空气中的？” “你还想不想好好听了！”林四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华素素大为光火。 “好好我错了，您老人家继续讲吧！”林四举手投降。 华素素没有在意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继续道：“首先自然万物中蕴含的灵气并不多，另外就是空气中吸取灵力要比从树上，水中容易。” “当然也有一些上了年份的灵药或者灵石，里面蕴含的灵气非常浓厚，几乎是肉眼可见了。用灵药和灵石修炼，比从空气中吸取灵气修炼要快得多。只是那离你太遥远了，你买得起吗？” 林四无视她最后那句话，催促道：“那你就快教我修行功法吧！原来我都白白浪费十几年的呼吸了！” 华素素也懒得和他废话了，便念起一段长长的修行口诀：“你听好了！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 “你按照这个口诀，先感应一番外界的灵气。” 林四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华素素。 “你怎么还不照做？” “我一点都没听懂！” 华素素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也是，我竟然忘了你是个白痴了。”随后解释道：“你先盘坐好，闭上眼睛，双手……然后静静感悟外界。” 林四一边闭眼照做，一边小声嘀咕：“早这么直白不就完了，非要搞得神神叨叨的！” 华素素柳眉直跳，咬着牙死死看着他。心里暗暗想着，你要是做错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林四闭目后，就开始静静运转功法，细心感悟，整个过程无比自然。他似乎觉得类似的过程他已经经历过无数了一般。 随后他便感应到了弥漫在四周的，华素素所说的灵气。 身体四周的空气仿佛带上了五颜六色的颜色，他很本能的找到了其中属于灵气的那种颜色。 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感应到了，接下来怎么做？” 华素素本来看他似乎做的像模像样的，还略有诧异。陡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阵错愕。 “这么快！你真感应到了？这才几个呼吸的时间，你就感应到了？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有修行者天赋，初学者想要感应到空气中的灵气也是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三五天？” “真的感应到了啊！”林四张开双眼停止修炼，认真的望着华素素。 “那你说说，你感应到了什么？”华素素见林四说的郑重，心道难道这小子真是个千年一遇的修行天才？ 林四老老实实的答道：“四周飘荡着各种各样的颜色，灰色的那种就是灵气！” “我呸！还各种各样的颜色，初学者感应到的只是一缕缕气流好吗？什么五颜六色，灰色的，我听都没听过！你当你是用眼睛看到的啊？你在发癔症吧！”华素素痛斥道。 我竟然差点相信了他是个天才！真是的！ 见华素素这么说，林四也开始怀疑了，于是再次闭眼感应。然后，那一缕缕色彩再次出现在他脑海的画面中！ “我又看到了！真的，不骗你！”林四略带委屈的望着华素素。 华素素不为所动，自己绝不能再被这个小子骗过去了。 “是吗，那你继续按照下面的功法，把灵气吸入体内，然后由经脉里的真脉纳入气海。”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罢，将接下来的功法一一教给林四。 林四看出了华素素脸色的不善，不过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真脉在哪？气海在哪？” “呵……”华素素耐下性子，一一指点。 林四依照功法，缓缓吸收着他所认为的，长成灰色的灵气。随后按照步骤，导入真脉，向气海纳入。 一切似乎顺理成章，顺利得林四自己都觉得有点不自在了。小心翼翼控制着一缕灰色气流缓缓向着气海处流去。 “我做完了！”林四再次停止，望着华素素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是吗？接下来你再从气海牵引出这股灵气。不！经过气海的转化，这缕灵气已经变成灵力了。你牵引着这丝灵力，从云脉往你右手贯注，看看有没什么变化！”华素素淡淡答道。 “对了，云脉在你这里！”用拐杖在林四身上比划了一下便说道：“你可以开始了！” 呵……几个呼吸感悟到灵气就算了，第一次修炼就这么快就把灵气纳入气海，你哄鬼去吧！没有几年的修炼，都不可能做得到！ 林四闻言闭目照做。然而这次却出现了意外，在气海感应感应良久，他丝毫没有发现什么灵力，至于之前的那缕灵气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 “怎么了？” “我找不到灵力！” “呵……是吗？” 眼见华素素竟然就这么晾着自己不再言语，林四咬着牙，再次从头开始。重新吸入一缕灵气，然后缓缓从真脉纳入气海。 然后他看到那缕灵气在气海内飘了飘，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无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四不敢再问华素素，免得招来一顿痛骂！ 不信邪的林四再次试验，结果一连十几次结果都是一样，每次灵气一入气海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所谓的灵力毛都没到一根！ “啊！”已经是第三十几次向气海发起冲击的林四身体突然一晃。 华素素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找到灵力了？” 林四摸了摸额头，惭愧答道：“没有，只是头突然晕了一下！” 华素素手扶额头张了张口，无力半晌。突然觉得气都消了，有点提不起劲，也不忍心责骂他了。 尽量用一种轻柔的语调，对着面前一脸迷茫之色的林四说道：“你不太适合修行，放弃吧……” “我不信，我真的感应到了灵气，也导入了气海！真的啊！”林四大声喊道。 “是的，我相信你，相信你感应到了！但是修行最需要的，就是天赋！而你的气海……” 华素素的话几乎给林四的修行之路判了死刑。 一时间，林四的心仿佛猛然一空，虽然他这几天表现得对修行无所谓，但事实上又哪能不向往能够拥有一身强大的力量。他以为自己只是没有去修炼罢了，如果修炼一定可以。 他猛然抬头望向华素素，那是一种华素素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眼神。她甚至能清楚看到昂扬的斗志从那目光中迅速消退，随后渴望、不甘、哀求、怀疑、失落……无数的情绪混杂着涌进了那双一直明亮的双眼！ “也许是我的功法太普通了，不适合你，说不定更高级的功法才适合你。”华素素安慰道。 只是这安慰却是那么苍白无力，任谁都能听出这只是安慰，仅此而已。 但是她却看到面前的少年双眸慢慢重新明亮起来！ “哈！你不用安慰我了。只是不能修行，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说过，世上那么多人，修行者千里才能挑一，那还有九百九十九个普通人呢？他们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林四大笑：“我竟然差点绝望！又不是只有修行一条路可走！” 看到他重新振作，华素素激动的大声喊道：“没错！就算不能修行，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名震天下的人物！” “哈哈，那是当然的！” 第8章 他一定学过 唰！唰！唰！ 长剑破风的声音在洞外不断响起。 林四挥舞着从长发青年那得来的“战利品”——一把普通的精铁长剑，一脸专注的在洞外空地上舞剑。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这片空间，早春的凉意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华素素坐在洞旁的一块大石上，手撑香腮，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挥汗如雨的少年。 林四很显然已经恢复了伤势，并且完全从前日不能修行灵力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今天早上吃过饭后，他便提出了想学剑术。 尽管华素素明白没有灵力，再好的剑术也没用。但林四不一样，他的体魄比常人强劲太多，也许学会剑术，他真的能和窥境期的修行者正面相抗。 而且她也不忍掐灭林四最后的一个希望。 然后，事情便一步步走向了她始料未及的方向。 由于林四对于修行，什么都不懂，剑术华素素从握剑，拔剑，劈，抹，点，刺……等等最基本的动作开始教。 简单的示范后，仅仅看了一遍，林四就将这些动作全部做了出来。握剑沉稳，拔剑迅疾，劈剑有力，刺剑准确…… 华素素就算用最挑剔的标准来衡量他的动作，也只能用完美两个字来形容！ 然后她教了一套学院里最基本的初级剑法，因为自己小腿伤势尚未痊愈，很多动作只是勉强做出，连带讲解比划让林四去领会。 然后林四提剑练习，华素素坐到一旁指出错漏。 第一遍，林四有几招遗漏，华素素及时指出。 第二遍，林四已经完整的施展出了这套初级剑法，只是出招略慢，一些招式用得不准确。华素素再次及时矫正。 第三遍，林四如同已经习练过这套初级剑法多年一般，出招流畅，剑招流淌如水银泻地，招式的方位角度准确，力道轻重也掌握得恰到好处。 华素素无言了，她甚至感到，即便自己身体完好，去施展这套初级剑法可能还不如林四这般——完美！ 林四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以前就练过千百遍初级剑法，只是忘了，现在又想起来了一样。因为初级剑法一共七十七个招式。涉及的不光是持剑的那只手，还包括了步法，身法，以及——另外那只空着的手。 一个初学者，要完整记下这么多动作，怎么也得三五天，但这距离流畅的施展出来还早得很。 而且初学者出招时角度方位力道不对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当初学院的剑术老师为了纠正她们招式中的错误，足足花了半个多月。 另外学院学习时，每次上课只会教十几个招式，至少要花三四天才会教全这七十七招。因为一次就把七十七招全部教完，学生根本不可能记得下来。 华素素示范招式时，把全套剑法连比带划施展了一遍，只是为了给林四演示整套剑法，连每一招的要点都没来得及讲解，根本没指望他能这么快学会。 但是他不但学会了，而且，好像学的比自己还好！ 这不可能！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那种一点就通的天才？ 初级剑法在大陆上虽不能说人尽皆知，但普及程度却是极高，他以前肯定是学过初级剑法！ 为了证明这一猜测，她忍不住又站起来，向林四演练了一套学院里教过的《飘絮剑法》，这套剑法虽然并非什么不传之秘，但也不像初级剑法那样大陆皆知。 最关键的是这套剑法偏于阴柔，适合女子施展，包含了很多缠、绕的动作，林四以前不可能学过。 这套剑法有一百二十四招，而且动作要比初级剑法要复杂的多。教完之后，华素素再次坐回一旁，看着林四的表演。 果然，这套剑法林四使得极为别扭，招式丢三忘四。连续三遍都是磕磕绊绊，需要华素素不断提醒才能继续施展下去。 和之前练初级剑法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华素素一边指出他的错误，一边暗暗点头。看来失忆前，他确实是学过初级剑法的。差点吓死我，还以为他是个怪物呢！ 但是很快华素素就发现自己错了。 练到第五遍，林四竟然完整的施展出了这套剑法！ 记忆力惊人？华素素猜测着。 第七遍，林四剑招中的错误已经近乎没有了。 然后第九遍时，华素素便看到林四又一次流畅快速准确的舞着剑，依旧是——完美！ 只不过这次是《飘絮剑法》。华素素不得不承认，虽然这套剑法是给女人用的，但是林四施展这套剑法时一点都没让自己觉得不协，阴柔的剑法在他手中更是多出了一种自己未曾见过的狠辣刁钻。 这绝不是记忆力惊人就能说得通的！华素素心内下了结论。 照葫芦画瓢复制出来一套剑法，虽然不容易，但常人只要花时间都能做到。但是精准的做到每一剑的角度方位丝毫不差，准确拿捏每一招的力道轻重，招式之间的转换节奏是快是慢。这些，如果有老师手把手的教，加上自己日积月累的练习，是可以做到的。 但林四只是看了一遍，练了九遍就做到了！ 没有对剑术的深刻理解，绝不可能做得到。不，这已经不是对剑术的理解了，而是——剑道！ 她记得剑术老师曾经讲过，当剑术修炼到一定境界，对剑的理解足够深刻时，便有可能进入剑道境界。对于这种人来说，剑招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动作，而是有规律可循的。一套剑法，他们会很自然的从中找出招式中的诀窍。 难道他以前是剑道高手？华素素心内震撼不已，他才多大啊？自己的剑术老师年近四十，浸淫此道二十多年，尚且称不上剑道高手！ 不！不可能！他连灵力都无法修炼，根本不是修行者。这一定是错觉！一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嘿嘿，我练得怎么样？还不错吧？”此时眼前的林四练完了这套剑法，抹了抹脸上的汗，转过头满含期待的看向她问道。 怕受到打击，说自己练了九遍才会施展。不等华素素开口，林四又补充道：“这套剑法太别扭了，好像有点娘气，我不太习惯。” “哦。”华素素呆呆的应了声。 林四不满道：“哦什么啊？我问你练得怎么样，你发什么呆啊！” “哦就是还不错的意思，需要继续努力！”华素素回过神来，淡淡说道。绝不能夸他，不然他会得意到不把自己放在眼内了。 “噢！”得到华素素的肯定，林四心中大定，看来学剑术还是适合自己的。于是兴致勃勃的问道：“还有别的剑法没，不要刚才这种了，有没有刚猛一点的？” 照你这个速度，不用两天，我会的剑法你就能全就学走了！华素素有些气馁的想道。 虽然，他算是自己的徒弟。他的表现如此惊艳，自己现在应该感到欣慰，可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于是她站起身来，狠狠瞪了林四一眼批评道：“不要骄傲，要脚踏实地知道吗！我饿了，先去吃饭！” 两天后，依旧是山洞前的那片平地上。 华素素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除了不能剧烈奔跑，其他已经和常人无异。坐在洞外的那块大石上，微微失神地看着林四手握长剑上下翻飞的身影，她的心内微微一叹。 这两天对于林四练剑的天赋，她已经顺利完成了从震惊到麻木到习以为常的转变过程。 她所会的剑法，包括初级剑法在内，一共就四套，另外两套《紫月幽影剑》、《落叶剑》早在昨天就被林四再次轻松学会。 她已经教无可教了，今天只是让他自己练习而已。反正，自己是师傅，怎么安排修炼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今天再教点拳脚掌法什么的吧？这样又可以让他练上几天了。她百无聊赖地想着…… 如果他有灵力，如果他能修炼的话…… 这两天，华素素的脑海里不时跳出这个念头。如果林四能修炼出灵力，以他剑道上的天赋，名震天下不好说，但是名震月国那是一定的！ 可惜了…… 再次轻叹一声，她向面前不远处卖力挥剑的少年招了招手：“小四，过来！” 林四收剑看了过来：“干嘛？不是说贪多嚼不烂，要多多练习的吗？” 见到林四谨记自己的教导，华素素颇感欣慰。虽然，她只是因为教不出什么新剑法了，所以随便找个借口把这小子支使到一边让他自己卖力练习，不过多练习总不会错不是吗？ 清了清嗓子，华素素淡然说道：“是啊！不过我看你也练的差不多了。叫你过来，是打算再传授你拳掌腿法。” 林四似乎天生只对学习剑术热衷，拳法掌法什么的有点兴致缺缺，便不在意的说道：“会剑法不就行了？还学什么拳脚，多此一举！” 华素素问道：“你的剑永远都不离身吗？万一战斗时，剑不在身边怎么办？” 林四摸了摸下巴，狐疑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可这么热心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华素素见他这副神态，心中暗暗不爽，便再次摆出前辈的姿态训斥道：“你是师傅还是我是师傅？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练会了几套剑法，就很了不起，就可以目空一切了？既然这样，那你自己练吧，我不管了！” 林四委屈争辩道：“我没有目空一切啊……”见华素素依然板着脸，赶忙绕到她身后给她捶了捶肩认错道：“我错了，嘿嘿嘿，素素姐你别生气，你说练什么，就练什么！我们现在就练拳脚！” 他这副惫懒无赖模样，华素素早已习惯，便不再多说，直接走到场中向他演练了一套掌法。 …… 第9章 离开 五天后，华素素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除了小腿依然留有浅浅的疤痕外，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出受过伤的影子。 这让她自己不由得庆幸：幸好自己是修行者啊！ 她自然不知道林四的恢复能力其实比她更甚。只是对林四这几天依旧时不时的尝试修炼灵力感到有些无奈。 这五天，林四顺利的学会了她所会的三套掌法，两套拳法，两套腿法。虽然过程不像学剑时那么骇人，但依然是远超常人。 各种拳脚招式，他都能很快就掌握，然后练得像模像样，只是不像剑术那般完美罢了。 华素素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对此倒也很是淡然了。也许林四练的不顺利她反而才会惊讶呢！ 他的剑法、拳脚练的让华素素无话可说。剩余时间要继续修炼那在华素素看来毫无希望的灵力，华素素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由得他去瞎练。 反正初学灵力，也没什么危险。体内根本都没什么灵力积累，什么灵力紊乱、走火入魔这些高端的体验，初学者也不可能有幸“享受”得到！ “哎哟！”洞内一旁修炼灵力的林四再次痛哼一声，停下了动作。 之所以用再次，是因为华素素在这几天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每次修炼不久，或大半个时辰，或一个多时辰，林四就会不自觉的叫着头晕了一下，头痛了一下。 这次倒是比前几次坚持得久了点，一直练了两个时辰才叫出来。 华素素从未听过修炼灵力会头晕的，随着灵力修为的提升，耳聪目明、头脑清明还差不多。像他这种体内一丝灵力都没修炼出来缺被伤到的，更是闻所未闻。 一开始华素素也被他吓住了，以为大事不好。只是随着这几天频繁这样头晕，而他看上去除了懵了几个呼吸，随后便和没事人一样，照常练剑练掌练腿法，于是也就习以为常了。 也许他体内有什么痼疾或者缺憾也不一定，等回到学院找机会问问老师吧！ 林四站起身停止了修炼，依旧感应不出体内的灵力，他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反正就是抱着不死心的心态，再试试就是了。 这几天的食物一直充足，他也没有再去捕猎的想法，闲暇时间多的是。整日里练练招式，练练毫无起色的灵力，再和华素素斗斗嘴，日子过得倒是惬意无比。 心内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但随即便暗自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华素素已经伤愈了，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这几天的相处，他也明白森林外的世界里，有着许许多多对华素素更重要的人和事。她的父母家人，她的同学老师，她的学业，她的修行道路，以及……她不经意间几次提到过的学长！ 让她就此和自己一起在这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林四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平复了一下心绪，林四看向华素素，笑着说道：“食物快吃光了，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去捕猎？” “好啊！”华素素也颇感兴趣，跃跃欲试。 森林里，林四挎着弓箭，手持长剑走在前面，华素素紧随其后。 随手将一处兽夹换了处更隐蔽的地方，林四摸了摸鼻子无奈道：“这里看来没什么野兽了。” 华素素凑近观看，嘻嘻笑道：“是你的陷阱装的太烂了！” 林四揶揄道：“我的陷阱可是抓到过你一次，还杀了那个疤脸救了你一次！” 华素素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四不以为意，听了听远处鬼眼鹰的啼叫：“看来今天又的打两只没什么肉的鸟回去了。” “怎么打？”华素素好奇道。 林四摘下了弓箭在她面前晃了晃，鄙夷道：“用弓箭啊，白痴！” 华素素怒了，学完了剑术拳脚这小子对自己又恢复了之前那没礼貌的样子。 只是…… 一刻钟后，看着林四手中提着的被射杀的鬼眼鹰，华素素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是真没想到林四会用这种背对着转身施射，而且还是射高空目标的射箭方式。 顿了顿才开口：“这样射箭也行？” 林四接口解释道：“是啊，鬼眼鹰很狡猾的，不这样根本射不到，抬箭对着它们立刻就会飞走。” “你的箭术……也很不错。”华素素迟疑着，给了个评价。 林四一边收拾弓箭和猎物，一边笑道：“这是当然的，弓箭我练了足足四个月。” 华素素撇了撇嘴，又让这小子在自己面前得意了一次。 自己不是实力远超普通人的修行者吗？怎么在他这老受打击？ 再次转到林间另一处陷阱，华素素远远一看就嚷嚷起来：“哈哈，这里我知道，上次这个陷阱被我发现了！” 终于可以表现一下的华素素不停打击：“做的一点都不像哟，小四四，你看那些枝叶杂草，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移栽过去的。” “不细看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发现吧？”林四并不在意华素素的挖苦，笑着答道。 “切，我就发现了！” “啊！怎么可能！”再走出几步的华素素惊讶大喊。 行到这个陷阱附近，华素素才发现这个陷阱已经有些散乱了，凑近一看，这本是被挖了两丈多深的大坑，上面被林四用木棍和大片的枝叶撑着架空了。再在上面覆上了一层泥土，随后再铺上了杂草枯叶和矮树灌木。 此刻这个大坑上方已经空了一大块，很显然，有动物掉进去了。 “这不可能啊！”华素素摇了摇头。 但是凑近后，看到坑底一只被尖锐石块和木桩尖扎得血流满地，死了差不多有两天的银纹虎尸体，她不由得闭上了嘴。 还是只一级魔兽，这么容易就挂了！这只银纹虎让华素素没来由的生出了怒其不争的怪异感觉。 林四欢叫一声：“哈哈，逮着个大家伙！” 随后嘴角一咧，转过头对华素素笑道：“陷阱被人看穿了没什么，只要野兽看不穿就行！懂吗？”然后便兴高采烈的忙活着收获这只猎物。 “切，得意什么！”华素素磨了磨牙，这家伙一定又在嘲讽我第一次被她的陷阱抓到。 山洞内，林四挥着匕首炮制着银纹虎的尸体，华素素在一旁帮着手。 一边接过林四切开的一大块虎肉，放到一旁的石板上，华素素犹豫着开口：“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消失这么多天，同伴可能都已经回去了，家人要是知道的话……” “哦。”林四一边刨干净一截虎骨的碎肉，一边轻声应道。 “你也跟我一起走，好吗？” 林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着头沉默许久，复又抬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道：“好啊！” 不去外面看一看，终究会有遗憾，再说对森林外的世界，林四也有着好奇。 听到肯定的回答，华素素几疑听错，拍手道：“真的吗？太好了！” 林四笑嘻嘻道：“跟你出去后，你可要好好指点我外面的生活，还要帮我找住处哦！” “一定一定！你到时候住我家就行了，我们家大着呢！”华素素拍着胸脯打包票。 林四笑着说道：“好啊，那到时候我就不客气了，看来今天这只老虎猎的好啊，路上的口粮都有了！” 离别的愁绪被驱散，两人心情大好，吃过晚餐后，两人便忙着收拾洞内的的食物和武器衣物，为明天的出行做准备。 翌日，天光大亮，洗簌完毕穿戴整齐的两人便背着大小包裹，提着长剑走出了山洞。 “啊啊啊……终于可以回家了！”深吸一口气，华素素张开双臂大喊道。 林四微笑道：“是啊！走吧。” “嗯！”华素素重重点头。 没有回头多看一眼，林四便抬腿迈进树林，消失在了山洞附近，华素素紧随其后。 第10章 银瞳豹 幽深的森林里，树上肆意长出的枝叶、地上随处可见的矮树丛、还有长长的不知名杂草为两个人的“征程”平添了无数阻碍。 但无法阻挡林四和华素素的热情，他们翻山越岭，披荆斩棘，仿佛任何艰难险阻都是浮云一般。 行出五六里地，林四突然停下，回过头对后面的华素素问：“出森林是向这边走吗？” 正埋头赶路的华素素差点撞上林四的后背，闻言一愣：“你不知道往哪走，竟然还一副胸有成竹摸样的走前面带路，而且还走了这么远？”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知道方向了？我都没出去过，外面在哪我都不知道！” “那你还在前面带路带得这么起劲！”华素素怒道。 “那你跟在后面也没说啊，我以为没走错呢!”林四摸摸鼻子略带尴尬的说道。 “我……”华素素竟然无言以对。 林四顿了顿，问道：“魔兽森林在容城的哪个方向？” 华素素答道：“东南！” “那我们一直朝着西北走！总会有走出去的时候。” “嗯！” 判断了一下几乎看不到的太阳的方位，略微偏转方向，林四继续迈开大步走在前头带路。 路是人走出来的，魔兽森林人迹罕至，山路什么的几乎不存在。眼前除了树，还是树！人类想要通行实在太过困难，林四和华青青走到中午时分，一路上随手杀死了四五只对两人没什么威胁的挡路野兽，走了不到二三十里。 林四回过头看向后面略显疲惫的华青青问道：“你要不要歇会？” 华青青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摇了摇头道：“没事，再走一会吧。” 林四也不勉强，便道：“好吧，前面似乎有水声，可能是溪流，可以去那附近歇会。” “嗯！” 再次走了一刻钟，他们才走到目的地。伸手拨开面前遮挡的枝叶探头望去，林四这才明白为什么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到水声，原来这里有个不大不小的瀑布，流水从高处垂落砸到下面，溅起颇大的声响。同时也形成了一块不小的水潭，潭水向着一处流淌，一条溪流向着森林深处延伸过去。 林四不由想道：也许我那山洞附近的小溪就是从这流过去的。 瀑布下方的水潭四周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岩石，一些岩石上面参差错落着一些碧绿的青苔。再远处则是一些浅浅的青草夹杂在石滩上，不远处靠近森林的地方还生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微风习习，花儿飘荡。 见着此景，两人顿觉心情一阵舒畅，疲惫似乎都一扫而空。 正要奔向水潭边好好洗洗脸，解解疲乏的林四忽然伸手一把拉住身边正要往前跑的华青青。 “你干嘛！”华青青顿住步伐，不满的转身看向林四。 “看那边！”林四手指不远处的溪边，面色凝重的说道。 华素素顺着指点望去，顿时也是面色一变，只见不远处的溪边，两只身长一丈有余，高有数尺，细长身躯错落着星星点点暗色斑点的猎豹正缓缓立起身子，幽冷的银色双瞳一瞬不瞬地盯着两人。 正常的猎豹自然不会有这样庞大的体型，尤其是银色双瞳，华素素知道这是书上提到过的二级魔兽银瞳豹。 虽然是二级魔兽不会释放魔法，但是豹类魔兽本就极难对付，速度极快，攻击刁钻无比，而银瞳豹更是如此。即便是突破了窥境达到转境初期的修行者，也不敢说一定能杀得了。 因为这种魔兽已经有了一定的智力，擅长利用那变态的速度避开攻击与人游斗。 而眼前竟然出现了两只。 不妙了！ “我们逃吧？”眼见两只银瞳豹虽然发现了两人，但暂时没有发起攻击，华素素颤抖着声音说道。 林四苦笑，虽然不认识这是银瞳豹，但是看体型就知道这魔兽不是好惹的：“往哪逃，我们跑得再快，能快的过豹子吗？” 说罢缓缓放下包袱，紧了紧手中的剑：“准备战斗吧，一人一只！” 华素素没有答话，林四说的没错，于是也解下包裹，握紧了长剑。 缓缓走入碎石滩，两只银瞳豹依旧未动，只是头颅随着两人的动作一直转动，紧盯不放！ 要战斗，也只能在这种开阔地域。虽然在这银瞳豹的速度会完全发挥出来。但要是在密林中，人会被树枝和脚下灌木丛严重影响，而天生就出生在森林的银瞳豹就不一样了。 手持长剑，摆出接战姿势，看向两只银瞳豹，林四等着它们先攻击，哪知道等了足足一刻钟，这两只银瞳豹竟然一动不动，就只是那么看着两人。 “会不会它们不打算攻击我们？我们悄悄离开吧？”华素素心怀侥幸。 林四哑然失笑，依旧牢牢注视着两只银瞳豹：“呵，这只是它们耐心好，在等我们的破绽罢了。” “既然这样……”林四说完缓缓上前几步，忽地一个踉跄，仿佛被地上的石块绊倒一般。 如同雕塑一般的两只银瞳豹瞬间动了，划过一道残影扑向了林四。 “早就知道会这样！”林四目光森冷，并未止住假装前倾的身体，而是跨步顺势前扑，一剑向其中一只银瞳豹抹了过去。 华素素反应不慢，立刻纵身跟上，手舞长剑将另一只银瞳豹圈了过来。 面对林四抹过去的一剑，银瞳豹只是略略矮身变向，随后锋利的前爪带着一到风声，继续向林四探来。林四侧身闪过，手中长剑一转向它背后劈去，哪知道这只银瞳豹太快，自己只劈到了它的残影。 瞬间，一人一兽就交手了数招，林四感受到了这畜生的难缠之处，太快了，自己的剑根本碰不到它！ 几息过去，林四身上被抓出几道伤痕，虽然很浅，而且不是要害位置，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再次缠斗了片刻，林四这次终于快了半拍，拼着受伤微微一侧，一剑劈中了银瞳豹的后背，岂料剑尖一划，银瞳豹竟然滴血未流，那油亮的后背竟然把林四贯注全力的一剑卸开了，只是让它吃痛怒吼了声。 林四的脸上被划出了三道寸长血口，神色不变，心思电转，死死盯着银瞳豹的动向。 银瞳豹再次扑来，林四这次却并未侧身躲过去，利爪尚未及体，上半身就倒了下去。银瞳豹反应不及便发现眼前人类竟然已经在自己身下了，而它依旧跃在半空，随后便觉身下一阵剧痛。 身体后仰的林四跪躺在地，手中长剑依旧保持着斜斜上举的姿势。之前那一剑从银瞳豹的颈项一直划到它的腹部，拉开了长长一道血口。咸腥的鲜血喷得他满头都是，看起来甚是恐怖。 那只银瞳豹落地之后便没了声息，眼见是不活了。 翻身跃起，林四奔向另一处战圈。 华素素的情势已经极为不妙，虽然她是修行者，但是她同样跟不上银瞳豹的动作。左支右拙拼斗片刻，便已经岌岌可危，身上衣服也被划出了几道破口。 林四的加入瞬间减缓了她的压力，林四再次劈中这只银瞳豹后背，只是依旧没能伤得了它。正打算故技重施，哪知道这畜生竟然后退数步，返身飞速奔入林间，瞬息间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逃了？”林四也是长出一口气，事实上他之前胜的也是极为侥幸，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不是他给银瞳豹开膛破肚，而是直接主动让银瞳豹扑倒在地了。 华素素毫无形象的躺在碎石滩上喘着气，手中长剑丢在了一旁。 刚刚的战斗虽然只是持续片刻，但太过紧张快速，神经时刻都绷得紧紧的，想起来依然是心有余悸。 林四见她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蹲在水潭边自顾自擦洗血迹。 华素素恢复过来，也默默走到林四身边清洗起来。定了定神，略微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林四：“这次幸亏你了，你怎么杀死那只银瞳豹的？” 林四闻言笑道：“这畜生叫做银瞳豹吗？倒是挺恰当的，它太快了，而且皮子又坚韧又滑溜，我趁他扑过来时钻到他身下给它来了个开膛破肚。它腹部总不能挡得住剑吧？|” 华素素呆呆说道：“额，就这么简单吗？” 林四浑不在意道：“是啊，这银瞳豹的攻击方式很单一，多半都是前扑，并没有人那么多的招式。看准了还是有机会的！” “我知道，可是银瞳豹那么快，几乎就是一道道影子，而且还时常在半空变向，怎么能看得清它？” 林四疑惑道：“你看不清吗？仔细看还是能看清它动作的啊！” 华素素愣住了，半晌才道：“你还真是个怪物！” 收拾了一番银瞳豹的尸身，据华素素所说，银瞳豹的眼珠和毛皮还是能值点钱的，于是林四好一通忙碌。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两人离开了这里，再次迈向林间，向着森林外面行去。 第11章 遭遇 两天后，满脸风霜之色的华素素跟在林四身后默默赶路。 这两天他们已经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光是经历过的和二级魔兽的战斗就有七八场，背后一些魔兽的皮毛骨骼器官也将包袱塞得满满当当。实在带不走的只能丢在原地了。 可惜二级魔兽没有魔核，那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啊！华素素有些“贪心不足”的想着。不过也知道这只是想想而已，真要碰到三级魔兽，两人就凶多吉少了。 三级魔兽可是会魔法的，虽然三级魔兽的魔法威力并不强，但是战斗的方式就完全变了。再说三级魔兽也不都是有魔核的。 回想起自己这次来魔兽森林，真正称得上历练的就是这两天了。华素素相信自己现在再回学院的话，击败学院里窥境后期的学生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战斗经验提升太多了，而且好几次都是徘徊在生死之间。 更何况，她有把握这次回去后，自己很快也能晋入窥境后期了。 一边前行，一边抬头看向前面林四那宽厚有力的后背，华素素更是感触良多。 这两天的战斗让她真正见识到了林四的实力，他恐怕早已超过自己了！好几次要不是靠他，自己早就成了魔兽爪下的食物了。 不光是实力，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更是他的战斗直觉。无论战斗是顺利还是危急，他始终神色镇定，头脑清晰，迅速判断出魔兽弱点，知道当前的局面应该怎么做，战斗中也总能用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奇招。 华素素知道修行者之中有一种人天生就擅长战斗，明明境界比对方低，但是生死拼杀中，胜利的往往是他们！ 林四似乎也是这种人，天生擅战。只是可惜，他不是修行者，他的实力进步终究有限。 思绪飘飞之时，却见到前面林四继续前行，一边转过头问她道：“你上次来森林走了多久才到我那山洞的？” 华素素边走边答道：“三四天吧，这森林最边缘根本没有什么野兽魔兽，早被人杀完了，我们上次走走停停，差不多走了一天才遇到一些一级魔兽。然后后面又继续往里深入走了两天，脱离队伍后我又走了一晚上才到你那。” “哦，那看来我们还得走个一两天，希望方向不错。” “嗯！” “你上次说魔兽森林越靠近腹地，魔兽越强？” 华素素点头道：“嗯，是啊！” “哦，那我们朝外走，应该越来越安全了！你上次一个人往我那走了一晚都没遇到一只魔兽还真是命大啊！” “嘿嘿！嗯！”提到这个华素素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当时真是不要命了！ 嘘！又走出数里后，林四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华素素噤声。 经过这两天的战斗，两个人也有了一定的默契，华素素便弓起身子，缓缓蹲下，看向前面同样蹲在一片小树丛之后的林四。 “有人声！”林四回头看向她，轻声道。 华素素心下疑惑，但并未出声询问，经过上次四个冒险者带来的梦魇，她知道魔兽森林里碰到人类可能比碰到魔兽更危险。毕竟人类智商比魔兽高，心怀歹意的话防不胜防。 现在不是跳出去寒暄打招呼的时候，反正安安静静呆这里，等林四的指示就行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依赖林四，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林四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跟上，随后两人猫着腰，在枝叶的遮挡下，一点点向着前方摸去。 人声渐渐清晰，似乎有不少人，很热闹的样子。 华素素突然站直身子，林四诧异望向她。只见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是我的同伴！”华素素高兴的解释道，随后便快步向那边跑去。 “哦？是吗？”林四也站直了身子，跟在了她身后。 前方是一片被重重林木围绕着的方圆数丈的空地，不知道是被人砍伐过还是天然形成的。 空地上分布着几个露营的帐篷，帐篷外摆着几个烤架，上面烤着一些兽肉。烤架旁或坐或站分布着十几个青年男女，有的在说话，有的在吃东西。还有两人在用布片擦拭手中长剑，虽然那长剑看上去并无血迹污迹，已经足够锃亮…… 华素素看到那群人，更是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连跑带跳跃出一片矮树丛，挥舞着手臂喊道：“喂，我回来了！” “谁！” 骤闻人声，这群人一惊，再转头望去，就看到了已经跳进这片空地的华素素，还有身后跟着的林四。 “素素！” “你跑哪去了！” “知不知道我们这几天找你找得多辛苦啊！” 瞬间，这群人便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开口。 “是啊，我迷路了，还好找回来了！大家好啊！”华素素不好意思的隐瞒道。 “回来就好！”一名身材修长，面容俊逸，看上去十八九岁的男子走到华素素面前，淡然开口道。 “嗯，对不起，周大哥，让大家担心了！”华素素面色微微一红，弱弱道。 男子轻轻拍了拍华素素的香肩：“嗯，没事了，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随后便看向林四，问道：“这位是？” 林四还没有开口，华素素便抢着说道：“我迷路后认识的一个朋友，幸亏他救了我，不然我真走不出来呢！” 男子听到后，微微一笑，向林四伸出手：“你好，我们是素素的朋友，谢谢你救了她！” 眼前男子就是华素素时常念叨过的学长么？林四并没有迟疑，同样微微一笑，伸出手与青年互握了一下：“不客气！” 被簇拥着坐到一起后，林四大致打量了一下，这一群男男女女除去华素素，一共还有十二人。九男三女，年龄都在十七八岁到二十岁之间。 此时的华素素正被一群人围着问东问西，林四除了她谁都不识，便不去凑热闹。大大方方随手拿起一块烤肉凑近吃了起来。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周子川。”之前的男子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凑近去问长问短，而是坐到林四的身边，面带微笑向他说道。 林四闻言放下手中的肉，看向他微笑答道：“我叫林四。” “林兄是一个人在魔兽森林历练吗？”周子川和声问道。 林四谎话张口就来，不假思索答道：“是啊!” “那林兄可真是了不起呢，年纪轻轻就敢一个人在魔兽森林闯荡！” “好说好说！”林四拱了拱手，心内暗暗腹诽：我比你小几岁，你林兄林兄喊着真的好吗？不过却也不去说穿。 “不知林兄是哪里人氏，看起来不像容城的人哪！” 林四本能的便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的来历，于是随口胡诌：“我确实不是容城的，我的家离这里，有点远，有点远，哈哈!” 要不是担心华素素可能会不小心泄露一些情况，我保证会直接胡诌一个具体的地方，然后编出一段曲折动人的历险故事来。林四心内再次腹诽着。 周子川看出了林四的语焉不详，便不再纠缠这个，岔开话题问道：“不知林兄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否和我们一起走呢？我们明天便要离开这个森林了。” 林四道：“嗯，我想跟你们一块走！希望不会给你们添太多麻烦！” 周子川笑道：“林兄言重了！欢迎之至！” 另一边，华素素被一众同伴聚在中间。 “素素，你这次可真是把我们吓坏了！” “是啊，我们找了你几天，一直没找到，要不然前两天都已经离开这了！” “是啊是啊，我们后来还以为你一个人回容城了呢！” “你一个人跑到哪去了？没有遇到什么厉害的魔兽吧？和你一起的那个少年是谁？” …… 各式各样的问候、问题瞬间淹没了华素素，不过众人倒是很有分寸，都没有提及她离开前那晚的争吵。免得又伤了他们队伍的和气。 华素素有一搭没一搭的招架着这些问题。 “嘿嘿，对不起大家了，让大家担心了。” “我就是迷了路，还有没有深入腹地，倒也不算太危险。” “那个少年啊，他叫林四，这次多亏了她我才能回来呢。” “嗯，我在森林里碰到他的，他的来历吗？我也不是很清楚呢，反正不是我们容城人啦，哈！” “嗯？他的实力？实力比我强啊！” 听到这句话，众人几疑听错，一阵不信。 一位相貌温婉恬静，一直搂着华素素，看上去和她非常亲密的女子不由得掩口惊呼：“不会吧？素素你没看错吧，你在天风学院你们班实力能排前两位啊，那个林四看上去要比你小好几岁啊，比你还强？” 华素素笑道：“是哦怡姐，他比我强得多，我要是跟他打，可能几招就会败下阵来了。”反正这是事实，华素素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听到华素素如此评价，众人不由得看向坐在一边正和周子川说着话，手里还拿着块烤肉的林四。 确实，这少年长得很是健壮，只是那个邋遢的形象，着实有点“不修边幅”，看上去真不像个少年高手。 发觉众人的目光都对准自己，林四不由得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华素素。随后又呲牙对众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众人纷纷微笑着回应。 华素素看向他，撇撇嘴道：“吃你的肉吧！” 林四迅速败退。 被称作怡姐的女子讶然倒：“素素你对他这么不客气啊？他年纪轻轻实力就这么强，天分恐怕比学园之城那几所顶尖学院的天才也丝毫不差啊，没准还是什么门派培养的弟子呢！” 周围众人附和道：“是啊，素素你要对人家客气点，人家过个几年十几年，可能就是顶尖一级的高手了，到时候你想和他有交情都难了！” 华素素听得两眼不由得翻白。就他？别说他修炼不了灵力，就算他能修炼，他也是自己的徒弟，还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只得随口道：“没事的，无所谓啦，哈！” “他的境界有多高了啊？比你强，至少是窥境后期了吧？难道是转境？”人群中有人问道。 见华素素突然沉默半晌没有答话，那人不由得惊叫道：“不会是元境吧？” 有人质疑道：“什么，元境？不可能吧！他那个年龄要是元境，那在大门派都属于天才弟子了！这种人怎么可能一个人会跑到这里来，就算是历练，这里的魔兽对元境也太弱了！” “没错，我觉得也是，不可能那么强！”其他人附和道。 “最多转境吧，和周大哥实力相当，我觉得，这已经很了不得了。” “是啊……” 一群人内心实在不愿意相信林四是十四五岁便能突破到元境那个级数的天才，他们自小在容城便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也经傲视同辈。只是进入学园之城后，面对来自月国各地，天赋丝毫不弱于他们的学员，不少人便泯然众人了。 即便他们之中实力最强，修行天赋最高的周子川，也只是天风学院三年级之中排名前三，而不是整个天风学院。而且天风学院在学院众多的学园之城，只是中游水准罢了。 他们本能的就不太愿意相信那个被华素素呼来唤去的少年是他们在学园之城需要仰望的存在。 “素素，他到底是什么境界？”怡姐也有点好奇，微笑着问道。 华素素不禁有点后悔提及林四的实力，她明白，一旦她公开林四不能修炼的真相，这些人的态度立马就会来个大转弯。 修行者有修行者的圈子，因为实力远超普通人，对普通人一般都是抱着高高在上的心态的。虽然不可否认普通人之中也有极为出众的存在，富可敌国的豪商、满腹经纶的学者、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他们甚至能驱使修行者为他们做事。 虽然华素素相信林四，相信凭借他的坚忍不拔，他的聪明才情，未来即便成不了修行者，也能做一番事业。但，林四现在还没有，他现在只是个刚刚被自己从森林里带出来，对外界充满好奇的懵懂少年。 看着对这边情况一无所知，依旧埋头吃肉的林四，华素素心内微微一痛。如果林四看到这些人因为自己不是修行者之后，笑脸变成冷脸，不理不睬，态度瞬间天差地远，会是什么感受？ 以他的性格，或许会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吧。但是华素素明白，林四的内心其实是极为骄傲的。 “他啊……”华素素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没那么厉害啦，只是比我厉害一点点而已。可能是我看错了，也许还没我厉害呢，哈！” “这样啊！”众人不由得出了口气，“这还差不多哦，我说呢，怎么可能啦。” “那他到底什么境界？” 华素素打着哈哈：“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以后会知道的。哎呀！走了一天好饿啊，吃东西，吃东西……” 第12章 华府 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众人便收拾行囊，向森林外进发。 林四背着他的大包裹，提着长剑挎着长弓跟着队伍，人多了，也用不着他上前开路，倒是让他乐的轻松。 这些人一路上热热闹闹，人声不断，这看起来不像是历练，倒像是来魔兽森林野游的，林四看着也颇觉新奇。 华素素担心的情况还是很快就发生了。 这也是难免的，在猜测林四可能是个超级修行天才之后，一路上不少人找他搭话。他又不明所以，结果很快就“主动”说出了自己不是修行者的事实。 然后他的身边顿时就空了，有礼貌的还会找个借口再走到一边，更多的是直接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华素素和“怡姐”走在一块，见林四一副兴致勃勃东张西望，却又没熟人说话的样子，便招手让他和自己一道。 林四过来后，华素素便大咧咧地拍拍旁边女子的香肩，对他说道：“林四，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苏怡，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学姐，现在在天琴学院三年级，实力比我还强哦！” 林四望向她，微笑道：“你好，我是林四。” 苏怡同样微笑回应：“你好，昨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小英雄，多谢你救了我们素素哦！”尽管她也知道了林四是普通人的事实，但是态度似乎依旧没什么改变。 林四挠挠头笑道：“哈！哪里，客气了！” 苏怡笑道：“听素素说，林公子也要去我们容城啊？到时候有空多一起坐坐哦。” 林四笑道：“什么林公子的，我只是个粗人一个啦，你和素素一样喊我林四就行了！” 苏怡闻言略感讶异，旋即掩口笑道：“林公子还真是风趣和善呢，那我就斗胆喊你林小弟了。”说罢，侧头向另一边的华素素调笑道：“素素你昨天晚上都没怎么提林小弟，是怕别人抢了你的心上人吗？” “才没有！”华素素大声否认，惊得旁边其他人纷纷侧目后又连忙道：“没事没事！” 待得众人转回目光，又不依不饶伸手去掐苏怡的肋下，苏怡一边告饶，一边奋力挣脱，口中连连娇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林四摸了摸鼻子，看得尴尬不已。 这一路非常顺利，路上只是遇到过一只落单的黑岩兽，区区一级魔兽自然不放在这一群修行者眼中，林四根本不用出手，这只可怜的黑岩兽便很快被五六个青年联手绞杀。 行至下午，眼前一片略有刺目的光亮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他们终于走出了魔兽森林！ 华素素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啊！啊！啊！终于出来了，终于可以回家洗个热水澡了！” 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纷纷欢呼出声，俨然一派欢庆战争胜利的场面。这也难免，虽然他们在魔兽森林没有遭遇到什么危险，但毕竟在哪里呆了十几天，苦头还是吃了不少的。 林四也是微微一笑，却并未出声，这些人他终归不熟。如果是和华素素两个人一起出来，也许现在忘情高呼的人之中会有他吧！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还有再回来的一天……林四回头看了看这片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森林。 “林小弟，阿四？” “嗯？”林四回过神来，看向旁边出声喊他的苏怡。 “没事，只是听说你这次到容城，是要住在素素家对吗？”苏怡微笑道，顿了顿又续道：“林小弟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呀！” 林四闻言答道：“呵，没有啦，只是呆了太久突然出来有点不习惯。这次是要住在素素家的，怎么了？” 苏怡笑道：“只是确认一下啦，以后有空大家一起出来坐坐呀！” “好啊！”对容城一无所知的林四只得随口敷衍道。 苏怡便没有再多话。 在青青的草地上行出几里，便看到一条宽广的道路，路旁分布着许许多多的田地，时值早春，田地尚未被片片绿茵所点缀。 踏上道路，再次走出数里，林四便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 这是一座建立在平原上的城池，远远看去，高达七八丈的城墙绵延十几里。渐渐走近，便看清了用来建造这些城墙的灰黑岩石，以及面前那高有六七丈、宽五六丈，足够十匹马并行通过的幽深的城门门洞。 走上吊索拉直后被放下的吊桥，一行人跨过了宽有七八丈的护城河，河里还有着并不算太深的河水。 亦步亦趋，跟着华素素，通过了守门的兵士检查，林四进入了这座城！ 热闹！这是林四穿过城门看到眼前景象后的第一感受。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车马川流不息，摩肩接踵。街道两旁密布着各式各样的推车、小摊，叫卖声不绝于耳。客栈、酒店、茶楼、作坊、当铺、商会、杂货店鳞次栉比高低错落，一直随着长长的笔直街道绵延向远方。 林四并没有表现出一副土包子样问东问西，似乎类似的场景他不是没踏足过。倒是华素素不时主动给他介绍周围建筑。惹得一旁苏怡稍感讶异，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东西，还用介绍？不过却也没有多话。 看得出这群青年修行者在容城身份地位不低，不时有人上前和他们打招呼问好。对他们去魔兽森林历练的事情一番恭维。 一行人随着渐渐走远，纷纷离开各自回去自己家中，林四也跟着华素素告别众人，来到了一处庄园外。 这处庄园略略一看占地有百亩，被丈高的院墙围了起来，远远的能看到一些建筑上的红墙绿瓦。 走近一处台阶处的大门，林四看到了端端正正的“华府”两个大字。调笑道：“你家还真大啊！看来我傍上有钱人了！” 华素素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也配合着得意一扬脖，开着玩笑道：“是啊，要不要我保举你做个家丁？有我一句话，包你以后在华府无人敢惹！” “哈哈，那我现在得好好巴结巴结你了！” “那是，小四子，快来给本小姐捶捶腿，捶好了有赏！”华素素笑嘻嘻道。 林四笑道：“好啊，只要你不怕被捶断！” 华素素一边笑骂，一边拍门。少顷，便有看门的家丁门房打开了门，看到华素素，满脸堆笑：“小姐回来了啊！” “是啊！”华素素一边答话，一边将一些包裹递给旁边其他家丁，吩咐他们拿去放好。 片刻之后，两人穿过重重屋舍建筑，华素素的母亲和管家也迎了上来。 又是一番相见说话的场面，林四在一旁无所事事，直到华素素拉过他介绍道：“娘，这是我在魔兽森林认识的一个朋友，叫做林四，这次多亏他救我，不然我可就见不着您了！” 华母面色一惊，连忙拉过林四的手一番感激，林四连道客气。 一番见面谈话之后，华母便命人给林四安排客房，让他先安顿下来。华素素本要跟去，但是华母刚刚听到女儿差点丧命在魔兽森林，心内不安，不容分说便把华素素拉到了后堂，想来一番训话和眼泪是免不了了。 林四跟着管家选了一处客房，放下包裹武器道了声谢，管家便拱手离去。 房间宽敞明亮，陈设并不奢华，不过桌椅板凳床榻柜子应有尽有。林四稍微打量了一番便推门走到外面。原因很简单，他要小解，从早上与苏怡她们一道从魔兽森林出发到现在，他一直没能找出空来。 在院落里四下观瞧，却是没有找到出恭之所，无奈之下，只好走出这片院落，四下寻找。 这片区域似乎颇为幽静，曲曲折折的石子小道旁种着各种花花树树，景色倒是怡人。只是林四此时根本无心欣赏。他有心想要碰上个家丁问问，结果在这里竟然一直没有碰着。 再这样憋下去到处找也不是个办法，眼见天色渐暗，林四心一横，跃过一片花丛，翻到墙根处解开裤腰带就地解决起来，反正这边树木也不少，稍微也能遮挡一下。他在魔兽森林，哪一次不是在林间就地解决这种事的。 “舒畅……”片刻之后，林四一边转身，一边扎上裤腰带，准备往回走。 一抬头，就看到数丈之外的石子小道上，两名女子正瞪着一双大眼，呆呆的看着他。稍微靠前个头稍矮的女子穿着一身蓝白色的紧身武士服，长长的青丝用丝带束成马尾，手中还握着把长剑，看起来颇为爽利。这女子年纪不大，看上去和林四差不多，十四五岁的样子。 至于后边那位，年岁比左边的看上去大两三岁，看穿着，可能是前面这个女孩的贴身丫鬟之类。 虽然林四行事有些不羁，不觉得这种事有多么丢脸。但是被人看个正着，而且还是两名女子，脸色还是不由得红了红。 低了低头，林四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迅速“逃离”这里。于是一言不发大模大样走向小道，打算来个擦身而过，不带走一片云彩。 两名女子目光的一瞬不瞬随着林四转动，似乎难以置信华府竟然会出现这种人。可是眼见林四都走过她俩身边了，依然还跟没事人一样，不由得心内不忿起来。 “站住！”前面那位女子猛然转过身来，厉喝道。 声音倒是蛮清脆动人的，林四早已做好了被拦下的准备，所以对此也早有预料，此时心内还转动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一脸不知所措的转过身，林四道：“小妹妹，你喊我何事？” 这下可把这小姑娘气坏了，秀美的小脸瞬间布满怒火，眼前这人看上去也不比自己大，竟然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喊自己“小妹妹”。而且他刚刚做的事，自己虽然没看到正面，还猜不出么？他还装作一脸无辜，毫无认错悔改之意。 第13章 华茜茜 小姑娘平复了一下怒气，尽量语调正常的问道：“我问你，你刚刚在那边做什么！” 林四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问我这个啊，我刚看到那边的树木有些干枯，给它们浇水施肥呢！” 听到林四这句话，小姑娘被气笑了，狠声问道：“呵呵，浇水施肥？你是这里的园丁？” 林四摇摇头，正色道：“我不是，但是爱护花草，人人有责！我看它们正处于危难之中，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那个，小姑娘你就不用感谢我了，我还有急事，告辞告辞！”说罢，拱了拱手就想离开。 “站住！” “站住！” 这次不光是这个小姑娘了，连她身后的丫鬟都忍不住开口怒喝了。委实是林四这番话着实有些无耻。 小姑娘拔出长剑，绕到林四前面挡住去路，冷笑道：“是吗？我问你，你是谁？为什么在华府我从没见过你？” 林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苦笑道：“我是新来的，小姑娘你不认识我也很正常！”身为客人，做出这种事，林四也怕丢了华素素的脸面，只好信口胡诌，打算先过了这一劫再说。 “是吗？小蝶，去找福管家过来问问，是不是有这么个新来的。我怀疑是贼人进了我们华府！”小姑娘一边继续挡住林四去路，一边对旁边的丫鬟说道。 林四眼见不妙，如果真喊来管家，这事情倒是没什么，但自己的“壮举“可能就会传遍华府了。即便自己现在说明客人身份，这正在火头上的小丫头信不信还得另说。 先溜吧，先跑掉再说，就算下次再见着，来个死不认账就是了。 打定主意，趁着这小姑娘和丫鬟说话的空当，林四身形一闪，抹过拦路的长剑，就要逃之夭夭。 才刚跃出两步，这个小姑娘就反应了过来，立刻追了上去，手中长剑直刺向林四后背。口中还怒喝道：“果然是贼人！” 林四急于脱身，听到身后长剑破风声，也不吭声，身体一扭，避过长剑，继续加速朝前掠去。 哪知道这小姑娘，身法也丝毫不慢，看样子倒是个修行者，一直紧咬着林四不放。 林四无奈，这样顺路跑，恐怕是跑不掉，再说一路追逐的话，动静越来越大，到时候全华府都会知道了，只得回身应战。 林四出来小解，手上自然没有武器。面对这小姑娘狂怒的剑势，只得先不断闪避。 交手片刻，林四渐渐定下心神，眼前这小姑娘，修为和剑法比华素素还略差一筹。虽然自己空手不一定斗得过用剑的华素素，但是这小姑娘却威胁不到自己。 小姑娘长剑连闪，渐渐便发现自己的剑根本碰不到对面这人的衣角，心下不由得开始惊讶起来，这人看上去和自己年岁相当，竟然能空手对付自己？ 自己的修行天赋可是比姐姐和她那些朋友还要好，现在尚未去学园之城就读，就已经是窥境初期了，而且也私底下缠着姐姐教会了她在天风学院学来的两套剑法。 于是慢慢平复心情，认真对敌。 只可惜，她这想法是没错，但是她姐姐教给她的剑法，林四全都学过，只是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 十几招之后，林四对她的剑路已经了如指掌。 一剑劈来，林四只是微微一侧步，随后上身前倾，猿臂轻舒，手掌探到了小姑娘的身前。 小姑娘已经来不及收招，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四大手握上了自己持剑的手腕，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手腕一酸，长剑便脱手离去。 林四另一只手接住尚未落地的长剑，趁着此时小姑娘被吓蒙，放开她的手腕，后跳两步拉开了距离。 “还给我！”小姑娘愣愣站在原地脱口而出道。 当我傻啊！还给你让你再拿剑砍我么？但是林四嘴上却是笑道：“好啊，还给你！” 说罢，随手将长剑远远扔到了院墙外，也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姑娘说好，还满怀希望呢，结果看到他接下来的举动，不禁怒道：“你！” 林四不再多话，返身跃入道旁的林木间，身形几个闪烁，又跃过围墙，继续奔逃。他倒不是忘了路，而是担心顺着原路跑，小姑娘跟着一直追到了自己住的客房。 小姑娘这次却没有继续再追上去，她都打不过林四，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大喊大叫找家里护院帮忙吗？她华二小姐可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事情。这个人虽然极度无耻，但是出手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伤自己，难道是家里的客人？ “别让我再看到你！”咬了咬牙，狠狠哼了声，小姑娘只得去另一边找自己的长剑了。 林四绕了一大圈，看到小姑娘没有追来，放下心来。便放慢脚步，找回去的路，一路上连找带问，花了半晌才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进入院落，林四便看到之前带自己过来的管家正在自己房门外站着。心内不由得一紧，不会吧，那丫头这么快让人就找上门来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才过去多久啊？ 见到林四进到院落，管家便笑着上前打招呼：“林公子这是……” “哦，我出去转了转，透透气。”林四敷衍道。 “哦！林公子好雅兴！”管家也不追问，继续道：“是这样的，晚膳时间到了，老爷夫人让我带您去正厅用饭。” “呃。”林四本想答应，但是转念一想，刚刚那丫头在华府似乎地位不低，兴许是华素素的妹妹之类的，万一在正厅碰上…… 于是便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在这吃就行了！” 管家连忙道：“林公子这可使不得，老爷刚回来，听说您救了大小姐，一定要当面感谢，夫人也是这个意思，您看？” “这……”眼看推脱不掉，林四心一横，兵来将挡吧，自己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便说道：“好吧，我先洗漱一下便跟你去。” 一刻钟后，林四与华府管家来到正厅门外。 随后就看到正厅的圆桌侧方坐着华素素和她母亲，上首则是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这应该就是华素素的父亲吧？林四正要躬身施礼，却见那中年男子离开座位迎了上来。 “这位就是林四林少侠吧!我是华素素的父亲，这次真是多谢你救了我家素素啊！”中年男子一把抓住刚进门的林四的双手，热情的说道。 林四连忙躬身道：“华伯父太客气了，我那也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如此！” “哈哈，林少侠真是谦虚，来来来，快坐快坐！”说罢，华父便拉着林四到桌前就坐。 坐下后，再次和华母一番寒暄，和华素素打了个照面，这顿晚宴便要开始了。 林四长出了口气，还好那丫头没来。 “喂，你怎么看起来有心事一样？”旁边的华素素看出点不对，转过头低声问道。 林四望着丫鬟们上菜的场面，随口笑了笑：“没事，你想多了！”然后便听到华父的声音：“茜茜呢？怎么还没来？” 华母微笑接口道：“应该快来了吧，那丫头应该刚刚练完剑！” 林四心里咯噔一声，便知不妙。 “爹，娘，我来了！”门外传来了清脆的女声，林四不用转头就知道是之前那个拿剑追自己的丫头。 “哇！姐，你回来了啊，想死我了！”小姑娘向华素素扑了过来，抱紧她的脖颈，一阵亲热。嘴里还哼哼道：“哼，那么好玩的地方，都不带我去！” 华父闻言沉喝道：“好玩？你姐这次差点连命都丢了，幸亏没带你去！幸亏这位林少侠相救，家里来了客人，还没个正形，还不快坐好！” 说罢又对林四笑道：“哈哈，林少侠，让你见笑了，这是我家小女茜茜。” 林四坐在旁边，徒劳的一手遮面躲躲藏藏，一边对着华父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咦？”华茜茜这才发现姐姐里面还有个陌生人。 “是你！”林四虽然遮着脸，但是华茜茜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四放下手，扭头对华茜茜露出一个笑脸：“是我！好久不见!” 华茜茜怒道：“谁跟你好久不见！” 林四尚未接话，华父便疑惑问道：“你们两个早就见过了？” 林四微笑道：“是啊，刚才我出了客房去周围散步，和茜茜小姐偶遇了！” “原来如此！”其他人纷纷点头。 华茜茜看着林四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脸色，不由得一阵气闷。有心想要说清楚，但此刻在饭桌上，而且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好意思提及那等事情。 只得再次怒瞪林四一眼，哼了一声，坐到了华母身边，然后继续瞪视林四，仿佛目光能杀人一般。 林四见她没有挑破，稍稍松了口气，便由得她去了。 随后晚宴便是正式开始。席间，华父略略问了问林四的情况，被林四信口胡诌应付了过去，惹得一旁的华素素白眼不止。 华素素不动声色踢了踢桌下林四的脚，低声问道。“喂，你老实说，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她看你的样子像是要吃了你，一定是你又使了什么坏！” 林四一边抬碗挡着脸，一边低声回道：“我什么都没做，是你妹妹太凶悍了，和你一个样！见人就砍！” 华素素闻言伸手掐了一下林四的腰，低声怒道：“哼，你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华茜茜坐在对面一边低头扒饭，一边不时用眼神剜林四，两人的动静她看在眼里。在她眼里，两人被当成了打情骂俏。她姐姐的朋友她都见过，可从没见过她和哪个男子这么亲密的。 于是她对林四的印象，在无耻的基础上又默默加了一条好色。 第14章 夜话 吃完饭，林四告辞回到房中。 洗洗刷刷之后便觉得无所事事，这里不比森林，他也不好到处乱跑，免得又闯出什么麻烦。 闷坐房中，索性继续修炼那几天没修炼过的灵力。 闭上眼睛运转功法后，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五彩斑斓的气团。虽然华素素说过她打坐修炼时，并不能看到什么东西，只能感应到缕缕气息。但他已经见过了这带着颜色的气团太多次，一次两次还可以归为错觉，次数多了，自己也知道了不凡之处。 也许这和自己每次修炼到一定时间就会出现的头晕有关！继续修炼总有一天会找到答案的。毕竟灵气确确实实被自己吸纳进体内了，不可能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知修炼了多久，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在耳旁。 林四迅速做完这一次灵气引导，睁开眼睛正要去开门，却见敲门的人直接推开了房门。 抬头望去，不是华素素还是谁？ 林四不由得问道：“你怎么来了？”她今天第一天回家，不应该和家人好好团聚吗？ “怎么，我不能来吗？这里是我家！”华素素一边坐到他身边的床上，一边继续问道：“你又在修炼？” “是啊，没事做，就当打发时间了。” “哦。”华素素早已习惯，不再多问。转回话题问道：“你今天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你大晚上跑来我这就是问这个？” “是啊，很好奇嘛！好奇我会睡不着觉的。” 林四无言，只得将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反正他和华素素也算知根知底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华素素听完也是哭笑不得，用手指了他半天才笑道：“你还真是不一般啊，刚来我家第一天，就得罪了我妹妹，等着吧，她肯定会整你的。” 林四不以为意道：“她一个小丫头，能对我做什么！” 华素素掩口笑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妹妹，从小就被宠坏了。在我们容城的初级学院，她就是无法无天的主，而且她修行天赋也比我们好，现在就是窥境初期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是初境呢。学院老师宝贝着她呢，我们这批人陆续毕业进入学园之城后，她更是成了初级学院一霸了。” “她有这么厉害？”林四兴致勃勃问道。 “是啊，经常有同学被她欺负来我们家告状的，初级学院同龄人之中又没有她的对手！” 林四笑呵呵道：“没事，她打不过我的。” “那你也要小心了，我们那批人实力比她强的也有不少，也有不少人被她捉弄过，就连周学长都没能幸免呢。”说到这，似乎陷入回忆之中，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我还斗不过她一个小丫头么？”林四不以为然。 “呵呵，但愿如此了，不过你喊她小丫头，你比她大么？她今年十五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十四。”华素素取笑道。 林四信口说道：“那我也十五好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 “你还真是……”华素素一时想不出个词来形容林四了。 嘭！话音刚落，就见刚刚掩上的房门又被人踢开。 林四一看，不由得无奈了，这还真是够热闹的，刚说道华茜茜，她就来了。 只见她手中提剑，踢开房门，一副正要找林四算账的样子，却看到华素素坐在林四旁边有说有笑，不由得愣了愣。 劈口问道：“姐，你怎么在这，还跟这个无赖坐一块！” 林四懒懒答道：“谁是无赖了！” 华茜茜冷笑道：“谁答话谁就是！某人看起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 林四瞅了瞅昂首挺胸的华茜茜，目光故意对她稍显平坦的胸部重点“关照”了一番，淡然笑道：“呵，小豆包，本事不大，嘴巴倒是厉害！” 听到这话，就连华素素都是一阵抚额无语，更别说华茜茜了。 “什么小豆包，你这个无赖，我杀了你！”华茜茜自然听懂了那个词，顿时气急。 林四继续挑衅：“呵，女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要淑女！啊！也是，小豆包你是男扮女装的吧？难怪难怪！”说罢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啊啊！”华茜茜气急败坏，拔出长剑就要向林四砍来。 “都给我闭嘴！”华素素咆哮道。 这两个人，还真是水火不容，虽然她自己第一次见到林四也是打了一架，但很快就和好了。而眼前林四和她妹妹这个样子，看起来很长时间都不会有和和气气的一幕了。 华茜茜看样子还是很听她姐姐话的，收敛了怒火和长剑，坐到华素素身边，狠狠用目光“攻击”了林四一下，才抱住她姐姐的肩膀：“姐啊，这个人不是好东西，他今天下午……” “我知道，他刚都跟我说了！” “啊？” “嗯！” “没有了？”华茜茜愣了愣。 “有什么？”不就是在墙根小解吗？华素素和林四一起相处十多天，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对他的习性作风又哪能没有一点了解。 林四不是什么豪门家族子弟，要他注重仪容、姿态优雅、知书达理那根本是强人所难。带到华府后，他能对周围人保持基本的礼貌，华素素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是……”华茜茜努力想要强辩一下，让姐姐也讨厌起林四来，可姐姐看起来似乎已经被这个林四迷昏了头了。 不行，一定要让姐姐认清这个人渣的真面目。 她还在这边盘算呢，那边林四又悠悠的开口了：“哎，有的人呐，心眼真小，一点小事吧唧个没完，一点都没学到她姐姐的优雅大气！” 我优雅大气吗？记得当初刚认识时，你好像还说过我不要脸吧？华素素一时有点迷惑，又有点好笑。 华茜茜更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放狠话：“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林四摸了摸脸；“我已经够好看了，不劳烦你了！” “哼哼，那可由不得你！”华茜茜狞笑道。 林四笑眯眯道：“随便，谁怕谁啊，手下败将！” “你！我那是一时失误！” “是吗？”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华素素被他们俩吵得一阵头疼。 “姐！你怎么不帮我说话！”华茜茜不满道。 华素素苦笑道：“怎么帮你，你确实打不过他啊！你的斤两我还不清楚吗？再说他的剑法也是我教的，你俩谁厉害我还能不知道？” 华茜茜难以置信叫道：“什么？你还教了他剑法？” “是啊，不但教了剑法，还有拳脚！”华素素点点头。 “姐！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教外人打你妹妹呢！”华茜茜扑到姐姐怀里装作一脸可怜的样子。 华素素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无奈说道：“我没让他打你啊，再说你们那事，也是你动手在先，林四已经很留手了。” “咦？”华茜茜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坐直身体，望向华素素问道：“你说你教了他剑法还有拳脚，那他是你徒弟？” “这个，勉强算是吧？”华素素迟疑道。 眼见一旁的林四也没有出声否认，华茜茜没有去考虑徒弟怎么会在森林救了师傅。而是瞬间得意起来，嘿嘿笑道：“姐，我是你的妹妹，他是你的徒弟，那他不是矮了我一辈？” “这个……”林四和华素素同时无言，呆呆看向一边得意非凡的华茜茜。 华茜茜翻起身来看向林四，如同逮到猎物的小猎人，满脸的得意：“小四师侄，看到师姑，还不行礼？” 华素素望向林四，似乎也很期待林四接下来的反应。 林四倒不至于和这丫头计较，只是逗逗她罢了，只是这师姑是绝不会喊的。于是故意无视了华茜茜，看向华素素：“这个，明天你有空吗？我想去街上转转，还有在森林打的一些东西，也打算拿去卖掉！” “哦，好啊，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华素素笑道。 林四继续道：“嗯，到时候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喂！喂！”华茜茜不乐意了，好不容易得到个能压林四一头的机会，哪知道竟然被他无视了，这绝不能忍！ “嗯？小豆包，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请讲！”林四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华茜茜气极：“你！还没有喊我师姑呢！” 林四掏了掏耳朵，然后掩口打了个要多假有多假的哈欠，一脸倦容：“好困，这么晚了，该休息了，你们俩也快回去休息吧！” 华素素配合他点点头，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华茜茜还想继续，却被她姐姐硬拖了出去。 第15章 剑客之路 走出买卖魔兽材料的商会大厅，林四的身上多出了五十多个金币。 这也是一二级魔兽材料的市场价位了，毕竟一二级魔兽都不会魔法，价值并不是很大。不过这五十多个金币足够林四滋润很长一段时间了。要知道两个金币就足以让三口之家过上一年的温饱生活。 由此看来，修行者这一行被人们所向往也不是没道理的。 华素素和林四并肩而行，看起来像是恋人“约会”逛街一般，如果除掉跟在后面一脸不爽的华茜茜的话。 今天清晨林四起床后就发现房间的地上有条蛇在缓缓爬行，对于在魔兽森林生活了四个月的他来说，这自然不算什么，换成个普通人恐怕会被吓得冷汗直冒。 把这条蛇抓起来后就发现毒牙早就被拔掉了，显然这是人为的。联想到昨晚华素素对妹妹的评价，不用想，林四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于是用袋子装好，走出院落，沿路询问华府仆人路径，最终把这条蛇又悄悄塞回了华茜茜的房间。 然后在华素素和林四要动身前往容城市集的时候，华茜茜就怒气冲冲的上门问罪来了。 在林四的面前，她自然讨不着半点便宜，反而被姐姐一通训斥。 然后不知为何也和跟屁虫一般跟着两人一起上街了。 平心而论，林四对华茜茜谈不上讨厌，虽然有点蛮横，但是从她放的蛇拔掉了毒牙可以看出她还是有底线的。在林四眼里，她只是个淘气的小女孩，虽然他自己可能比人家还小。 “该买点什么呢！”走在大街上，林四摸了摸下巴，他似乎没什么特别需要的东西。 “过几天过完青元节，我就要回学院了。”一旁的华素素开口问道。 “青元节？那是什么？”一边继续朝前看着街边各式各样的商品，林四诧异道。 “这个你也不知道吗？这是全大陆最重大的一个节日啊，一年一次，好像是为了祈祷风调雨顺吧。每年学院也会放一个多月的假。”华素素不免为林四某些地方的常识不足感到无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城里应该还会有庆典的！” 是吗？林四对这个节日毫无印象，对什么庆典也没什么期待。 华素素一边与他同行，一边说道：“过完青元节几天，我就要回学院了。” “我也会和姐姐一起去！”华茜茜在两人身后嚷嚷。 “嗯，我妹妹也会去，她应该会进比我更好的学院。”华素素转头看向林四，“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林四沉默了片刻，微笑道：“我也打算去学园之城看看。那里是怎么入学的？” 他终究还是打算一同前去学园之城，对于修行他依旧无法真正放弃。而所谓修行门派和家族他自然进不去，唯一的途径只能是去学院了。 “到了学园之城，要想入学，需要先考试的。然后按照成绩，自然会有学院邀请你，到时候自己可以选择学院。”华素素为他解释。“当然，也有一些天赋极高成绩极好的，直接就可以获得推荐名额，免试进入一些大学院。” “还要考试么？“林四不禁犯难，推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当然啊，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进啊。”华素素说完，便想到林四的现状，不由得有点头疼。 他好像，很多常识都不知道啊，又不是修行者。 “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林四苦笑不已，对未来他还没什么打算，但是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华素素家里吧？ “去附近的书店看看吧，反正还有几天，找几本书恶补一下怎么样？”虽然知道这其实没什么用，但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没准看书学习他也是个天才呢？ 两人的谈话，后面的华茜茜倒是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只是有些一头雾水。对她来说，学园之城的考试自然早就有所了解了，修行者的考试基本就是测试灵力境界、身体素质、实战经验等等，虽然也有笔试，但只是走走过场。 以林四的实力，还用怕那个么？ 一脸疑惑的跟着两人进了附近一家书店。 “对了，你打算考什么科目？不同科目，考的内容也不同的。”华素素问道。 “随便了。”林四对这些毫无了解，他现在打着的主意就是去先入学然后想办法学修行，“我先进去看看。” 这家书店很大，里面林林着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 “我先自己逛逛，你们随意吧！挑完后再汇合。”林四走近书架，一想到自己几天后都要跟这些书本为伍，便觉得一阵头疼。 “好吧！”华素素没有多语，和妹妹一道去另一边挑书了。 林四在书架间随意“游荡”着，《大陆风俗介绍》、《魔兽大全》、《月国史》、《器械精要》、《灵力概论》……一本本书名晃花了他的眼睛。 随手拿起那本《灵力概论》翻了翻，发现前面的华素素都讲过了，后面更多的内容虽然没讲到，但是自己没灵力，看懂了也没用。 想要放回这本书，转念一想，了解一下后面的也不错，于是又放回怀里。 随手又在其他书架抽出本《东南六国战史》看了看，觉得这个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只是上面一些战争事例当成故事来看倒也不错，于是也夹在了怀里。然后继续走马观花般往其他书架看去。 溜达了半天，他已经抱着十几本书了，涉及的内容灵力修炼、历史、地理、医学、文学应有尽有。虽然很可能买回去也不一定会看，不过起码能装装样子。 走回前台，发现华素素姐妹俩人已经在那等着他了，于是付钱后，抱着这些书，三人一道走出了书店。 “你准备学什么？”华素素看着这么多书，略感诧异。 “不知道。”林四苦笑，这些书上的字他都认得，很显然他以前是上过学的，只是不知道以前到底学过些什么。 “你呀！”华素素有些“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要专精一门，你这什么类型都买，而且都是随便买的，对你的考试我是完全不抱希望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林四浑不在意。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个无赖实力还不错，考修行者就是了，哪用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面的华茜茜终于忍不住问道。 林四转过头看向她，无奈的说道：“我没跟你说过吗？我不是修行者，修炼不了。” “什么？”华茜茜第一反应就是听错了，这“无赖”比自己还强，怎么可能。“可你那天……” “那天把你打败了吗？那是因为你太弱，连普通人都打不过！”林四看对不能修炼这种事早已不再挂怀，反而随手再次打击了这丫头一次。 “你！哼！你不能修炼，等我以后修炼到更高境界，定要好好揍你几顿！让你知道师姑的厉害！”华茜茜幸灾乐祸的威胁他。 “是吗？我看你是等不到那一天了。”林四对她的威胁毫无感觉，随口接道。 “那就走着瞧吧！”华茜茜信心百倍。 一路上吵吵闹闹，终于回到了华府。 …… 华府客房内，林四盘坐床上，身边堆着那十几本买来的书。 林四看着眼前这些书，一时不知道该看那一本。 随手拿起一本医书《常见病症详解》翻了翻，里面说了不少常见的发烧头疼之类的疗法，翻了几页，感觉索然无味，丢到一边。又随手拿起那本《灵力概论》看了看。 “原来灵力进入气海后，可以转化为灵力，然后通过经脉引导到全身各处，这样就可以淬炼身体力量和提高速度反应了？嗯？等灵力强到一定程度，可以透体而出？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属性？啊，太遥远了，不看了！” 丢开这本书，又捡起另外一本书看了起来。 终于，随手翻了七八本书后，有一本书吸引了他。 “有趣有趣！” “哈哈，不会吧！” 房间内不时传出他的自言自语，只见他已经躺在了床上，手上拿着本书，已经翻了上百页了。 “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林四伸长脖子一看，华素素已经进到他的房间了。 对于林四去学园之城，华素素还是很期待的，自然也很关心他学什么。自己在那边学了两年了，虽然自己学的是修行，但是其他门类也有不少了解，自然也能给林四不少指点，于是饭后不久便又赶来他这。 结果进门后就看到林四浑然忘我般的在看一本厚厚的书，不时还发出听上去很蠢的笑声，不由得大为诧异。 这么快就沉迷进了书中世界？看那书都被他翻看了上百页了，难道他在这方面也是天才？ 华素素心内不由得欣慰起来，虽然天才很打击人，但是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十多天时间光靠看书就能有机会通过学园之城的入学考试了。 “啊？你来了啊！”林四这次还真没注意到华素素的到来，因为门没关，另外他看得也实在是入迷了。 “是啊！”华素素走近他身边坐下，“你在看什么呢？拿来我看看，说不定能给你点意见！” “这个……”林四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笑道：“还是不用麻烦你了吧，老是劳烦你，多不好意思啊！” “你还会不好意思？拿来！”华素素嘲笑道，说着就伸手夺过他手上的书。 “这是什么？”抬起书定睛看去的华素素错愕不已，“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看书名，《剑客之路》？” “嘿嘿，这是本小说，我看着很有意思！”林四挠挠头，他也很明白这属于不务正业了。 “这书上有修行之法？”华素素淡淡的问道。 “没有！” “这书上有剑法？” “也没有！” “这书能帮你通过考试？” “应该……不能吧？”林四吞吞吐吐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看？”华素素步步紧逼。 “这本书有意思啊，快还给我，我正看到精彩的地方，林奇和他的两个兄弟陷入绝境，正要爆发呢！”林四伸手想夺回那本书。 华素素手一扬，远远躲开了他的手，板着脸道：“这本书我没收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看对考试有用的书。” “凭什么！这书是我自己买的。还给我！”林四不服，伸手继续去够那远离自己的小说。 “凭我是你师傅！师傅的话你都不听？你应该明白留给你看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华素素远远扬起那本书，自从教林四修行以来，华素素第一次用这种严肃的口吻教训林四。也是这一刻，她才发现，林四也有顽劣的一面。 这才是正常十四岁的表现啊！华素素心内不由叹道。 在魔兽森林时，他时而圆滑、时而老练、时而狠辣……他不用依赖旁人就能在魔兽森林那种险恶地方活下去。在他面前，自己总像个孩子，这着实让华素素这个明明比他大三岁的人有些挫败。 但是现在正常归正常，现在为了他能顺利进入学园之城，自己不能心软！ 林四自知理亏，也明白华素素是为了自己好，并不介意华素素这样教育自己。最重要的是，他明白这本书短时间内他是要不回来了！ 第16章 印记 房间内，林四和华素素正在挑书。 “你对什么书感兴趣，除了这种故事书。”华素素一边翻看他买回来的书，除了两本小说外，其他书倒还算正经。 “其他书我都看不进去！太枯燥无味了！”林四沮丧道。 “你不是天才嘛？” “那个，我承认这方面我不是天才！这些书天生和我犯冲！” “是吗？那你对什么科目感兴趣，历史？文学？绘画？医学？军事……”华素素问了一大堆，试图找到林四的兴趣。 俗话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找到他的兴趣，再让他专精那一门效果会好很多。在这方面，华素素倒算是个合格的老师。 林四答道：“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刚从森林出来，对什么都不太了解，哪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这样么？”华素素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良久，看了眼那本《常见病症详解》，华素素突然一拍手！ “有了，你就学医术吧？” “为什么？”林四感觉莫名其妙，医术很适合自己吗？ “你不是看不进去这些书吗？那就随便挑一门呗。正好我家做药材生意的，自然也开了医馆，你可以去那里帮忙，这样自己动手，比看书效果更好啊！”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你不会是为了让我去免费帮你家干活吧？”林四略有疑惑的问道，他依旧还惦记着那本小说。 “我呸！”华素素一番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不由得气极，伸手揪住他一只耳朵吼道：“我家缺你那点工钱？对，我让你免费干活，怎么了？不服吗？” 林四挣脱开她的“魔爪”，弱弱的答道：“服，服了！” “这样才对嘛，乖徒弟！学会医术，以后你自己有什么小病小痛的，自己就能治好了！”华素素变脸飞快，笑靥如花。 林四做着最后的反抗：“不是说医者不自医吗？再说我身体好的很，没病没灾！” “医者不自医是这个意思吗？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就跟我一起去医馆。”华素素直接拍板给林四做了决定。 “这……”林四只得无奈点头，“好吧！” “别这么一副不情愿的表情，等你进入学园之城，医术提高，说不定你那些失落的记忆也会被治回来呢？”已经决定下来后，华素素便开始为林四打气。 “呵……你太高看我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林四最清楚。 “要有信心！”华素素不满道。 …… 翌日 林四早早的爬起床来，洗漱一番，发现华茜茜今天倒是没使什么坏。 摸了摸下巴，林四疑惑，难道这丫头这么快就良心发现，偃旗息鼓了？那倒是不错。自己可是要办正事了，没工夫陪这小丫头闹。 吃罢早饭，华素素便带着他去附近的华府医馆。 有华素素和她父亲的首肯，林四要在医馆学几天，那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在华素素的陪同下，和药馆的中年管事华兴打了照面之后，林四就正式开始在这家名为“宝光堂”的药馆干活了。 华兴找了个伙计带着林四先去认一些常见的草药和药物。 望着面前一大排的需要完全仰起脖子才能看全的，如同楼阁一般的药柜抽屉，林四脑门冒出了一滴巨大的冷汗！ “这些全都要记下来吗？”带着侥幸，林四咽了口唾沫，迟疑着看向旁边的小伙计华祥。 “嗯！”华祥点了点头，笑道：“不光要记下名称、样子、位置，最好还要记住他们的药理，不然前面的医师让你来抓药，你半天都找不到。” “这……”林四虚心请教道：“怎么记？” “背啊！”华祥理所当然的说道，说完又跑到旁边找出本泛黄的旧书塞给林四，“你可以对着这本书上的图形介绍去背！” “啊！”林四木木的接过他手中的厚达两寸的书，抬起一看——《百草集》，翻了两页，上面全是各种草药和药物图形和介绍。 林四欲哭无泪的看向旁边的华素素，苦着脸道：“这不还是要看书吗？” 华素素也没想到医馆还要这样，虽然这医馆是她自己家开的。她一个大小姐，对具体事宜还真不太清楚。满以为只是跟着医师打打下手，学习学习治病，没想到这打下手也要这么高要求。 “那个，我想起来家里还有急事！我先回家了。林四你要努力啊，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华素素说着一点诚意都没有的谎话，逃之夭夭。 林四徒劳的向她远去的窈窕背影抬了抬手，似是想要挽留一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也罢，我还不信别人能背，我就背不下来！”毕竟来医馆是和华父打过招呼的，虽然算不上什么劳烦他，但是刚才就灰溜溜的败退，那也太难看了。 心一横，林四找了个角落和那本《本草集》开始了“殊死搏斗”。 一刻钟后，林四抬起了略有昏花的脑袋，眼神一片呆滞。 完全看不进去……头脑一片混乱！这就是林四的感受。 “祥哥？”林四向不远处闲着的华祥招手喊道。 “什么事！”华祥看到后走了过来，对于林四他还是很客气的，人家毕竟是华府大小姐的朋友。 “你当初背这本书花了多久？”林四指了指手上厚厚的《本草集》问道。 “一个来月吧！”华祥不明所以的答道，又补充道：“不过我那时候不是光背书，平时还要干杂货的。” 得到回答的林四眼前一黑，再过不到十来天，我就要和华素素一起去学园之城了。等我一个月后背完这本书，黄花菜都凉了…… 没希望了，林四心头略微有点茫然。 练练灵气吧？反正无所事事，这里也没办法练剑法。 于是书又被扔到一边，林四盘腿闭目继续他那看似无用功的“修炼大业”。 缓缓引导着一缕缕灰色气团进入体内，现在他一次吸入的气团已经比第一次时要多好几倍了，在真脉过渡的时间也比以前快得多。一个呼吸便能控制着灰色气团进入气海，虽然它们依旧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在喊他。睁眼一看，原来是华祥喊他去吃午饭。 吃过饭后，林四再次回到角落坐下，反正药架附近很多桌子和台子，也没人注意到他。在别人眼中，他现在正处于“背书期”，加上是大小姐的朋友，药馆一时倒也没人来找他去做事。 轻车熟路的再次吸纳着灰色气团朝气海灌注，不知不觉林四再次进入了浑然忘我的状态。 某一刻，随着灵气不断的灌注再消失，他的额头再次有了反应，不过这次不是头晕一下那么简单，而是一阵剧痛袭来！ 如同被人用尖锥狠狠刺了一下额头，林四不禁被痛得睁开双目，差点惨哼起来。只是这阵痛来的突然，去得也快。林四心有余悸，正要站起，脑内却仿佛发生了爆炸一般轰然一震。 眼前仿佛突然变成了黑夜。 此时他明明睁着眼睛无意识的看着药铺内静止的桌椅和忙碌不休的人影，眼前却诡异的出现了一道诡异的花纹。花纹的纹路弯曲盘旋让人根本无法描叙它的形状，却又觉得它是浑然天成的，每一道弯曲的弧度都是那样的自然，仿佛它本该就是那个形状。 花纹的影像光芒剧盛，持续了数息时间才消失在他眼前，随后他又看到了眼前静立的桌椅和来回忙碌的人。 但奇怪的是其他人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突然出现的剧烈光芒。 林四确信自己真的看到了那个花纹，虽然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他再次闭眼，再一次做那重复了无数次的吸取灵气过程。他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也许和他无法凝练出灵力还有那修炼不久就会出现的头晕有关系。 灰色的灵气团再次顺利进入了气海，然后消失不见，林四正要放弃找寻，再次重复之前的过程。 “嗯？这是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脑内似乎出现了一个之前浮现在眼前的诡异花纹。深灰的花纹如同一座巨大的小山漂浮在一片无垠的黑色空间之中，若隐若现几乎要与这片黑完全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之前看过一次这个花纹，林四甚至根本无法分辨出它的形状来。 林四无法想象自己的脑内怎么能容纳这么大的一个花纹。 他紧闭着双目，仔细朝着花纹“望”去。良久，他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巨大的灰色花纹上，有一个极细微的地方闪着淡淡的蓝光。 那是一段极细的寸许长的丝线，通体透蓝，对于庞大的花纹来说，它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但是蓝色的光芒却执着的亮着。 这是什么？ 难道这是灵力? 对灵力无比向往的林四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修炼出了灵力。他试图驱动那道蓝色丝线，但是…… 无从下手！ 那道丝线仿佛根本不属于他，无论他聚精会神盯着它，还是尝试用“传说”中的意念来驱动它，那道丝线都丝毫不动。林四甚至想要靠喊话这种命令它这种奇葩办法了，只是想想太丢人才放弃这个念头。 “继续修炼，看看会有什么变化！”林四闭眼盘坐，片刻后，灰色气团再次顺利进入气海，随后消失无影。 林四毫不惊讶，他本就没报什么希望，而是直接向脑内那花纹感应过去。蓝色的丝线依旧闪闪亮着，似乎，长了一点点。错觉吗？ 林四没法分辨出来，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进入深层次的修炼。他打算再次修炼到头晕再停止，看看这细丝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 距离林四所在的月国不远处的青川国辽城。 此时这座城池同样是熙熙攘攘的一片繁华景象。城池南部的一片居住区，房屋低矮老旧，住的大部分都是普通平民百姓。 这一片成千上万低矮错落的屋舍之中，有一间平常不起眼的平房。平房不大，装饰也颇为简陋，此时平房的正堂空无一人。 而在隔壁房间内，一名身材极高、宽肩厚背的布衣男子正躬着身子，怀抱着一名看上去一岁多的女婴。 女婴紧闭着双眼，粉嫩的小脸极为可爱。此时正躺在他粗壮有力的手臂上，随着他手臂富有节奏的缓缓摇晃，仿佛已经睡着。 看着女婴一片睡着时安详恬淡的小脸蛋，男子英挺的眉目也舒展开来，嘴角溢出一缕宠溺的微笑。 外界的声音并没有传入这安静的房间，男子站着的身躯一动未动，如果不是手臂依旧在轻轻晃动，几乎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座雕塑。 突然，男子的胸口一颤，仿佛亮了亮，他的手顿时一停，但片刻之后又继续摇晃起来。 “出现了，又消失了？”他不由自语道。 “月国么？” “呵，去还是不去呢？真是头疼啊！” “小云？你说我们去还是不去呢？”他温柔的目光看向怀中依旧熟睡的女婴喃喃轻语。 “小云，爹出趟远门，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吗？” “你不说话，那就是答应咯？”他开怀笑道。 一刻钟后，他换了身衣服，背上背着柄用布条紧紧包裹着的长条状武器和一个包裹，怀里依旧抱着用婴儿被包裹着的熟睡女婴，走出了这间屋子。 梆梆绑！他敲响了隔壁一户邻居的家门，一位略微发胖的大婶开了门。看到是他，开口笑道：“小方，怎么了？” 他轻轻把怀里的女婴递向前，笑道：“我有点急事，最近要出趟远门，少则一月多则两三个月，你也知道，小云这么小，我在路上也不好照顾，想让你帮着照顾一阵子！” 中年大婶接过女婴看了看，笑道：“没问题，小云这孩子这么可爱，我们都喜欢着呢！” 男子又从袋子里摸出十几个银币塞到中年大婶手里：“这些就当是孩子的开销吧！” 大婶脸一沉，连连推托：“小方，你平时帮我们那么多，怎么还这么见外，这孩子能吃多少？我家阿成他媳妇前阵子也生了个胖小子，一个孩子是喂，两个孩子也是喂！” 两人推脱了一番，男子见对方坚决不收，只得放弃。千恩万谢了一番，又细细看了那女婴一会，便转身告辞离去。 一路上不断有熟人向他打招呼：“小方！你要出远门啊？” “是啊！出趟远门，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他点头温和笑道。 很快，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这座小城之外的官道上。 他轻轻发力，前一刻还在原地，后一刻就出现在十几丈外的前方。但是如果有人看到他，会以为他还在正常行走。 温和的笑容早已消失在他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 第17章 细线的第一个作用 林四不知道这次自己修炼了多久，因为那每次必定出现的“头晕”这次一直没有来。 直到再次有人喊醒他，他才醒觉过来。 “阿四，快下工了，你是住在华府吧？”华祥一边收拾着手上的药材，一边对他喊道。对于林四这种干活时间呆坐角落偷懒“睡觉”的行为，他倒没什么不满，反正他不是管事的，而且听说人家干几天就会去学园之城了。 学园之城啊，只要能在那就读并且顺利毕业，起码都能谋一份不错的出路的。 林四睁开双眼，感觉四周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但是具体不一样在哪，他又说不上来。 稀里糊涂走出药馆，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回到华府，吃过晚饭，他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白天已经修炼了一天的灵气，晚上他暂时不想那么干了，拿起从药馆带回来的《百草集》，随手翻了起来。 看了两页之后，林四不由得讶异了。 刚看的这两页，他竟然全都记下来了。放下手上的书，心里默默背了一遍，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一字不落的将那两页的内容背了下来，而且那几个草药图形也深深印在了脑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突然开窍了？” 林四疑惑的再次翻看了几页，他看得很快，但是感觉自己全都已经记住了。再次心内默默背诵，果然，这几页也全都背了下来！ 不会吧？这也太诡异了。 难道是脑内那花纹印记的原因？他很自然的联想到了下午发生在脑内的奇特事情。 翻身坐起，闭上双目，向脑内感应过去，他再次看到了那巨大的花纹，以及那条发光的细线。 这次他看清了，经过一个下午的修炼，那条细线长了好几倍，原本只有一寸多长，现在已经接近七八寸了。 细线和巨大的花纹相比，如同巍峨高山下的一株小草般不起眼，但是林四他看书的变化就是这条细线引起的。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就如同他第一次感应灵气时，很自然的就把灰色气团吸入体内一样。 这条细丝还有帮助看书的作用？难道我继续修炼下去，以后能成为一名大学者？ 林四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自己身着长袍，手执经卷，满腹诗书给学生讲课的样子。 但是配上自己挽着袖子露出粗壮手臂的形象，好像很滑稽…… 猛地摇了摇头，赶走了臆想出来的形象。 不不不！ “我的形象应该是青衫煮酒、仗剑天下的潇洒剑客才对，就像林奇那样！”林四对华素素没收了自己那本《剑客之路》依旧充满着怨念。 不过，既然这缕细丝能帮助我看书，那背下《百草集》就很简单了！ 林四不由得振奋起来，学园之城，终于对自己露出了一丝门缝。 趴在床上，林四抓过那本《百草集》，“狠狠”地看了起来。 他看书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是翻书了。 于是仅仅一个时辰，这本《百草集》便被他看完。 放下书本，仰躺在床上，闭目默默随意背诵着书上的一些内容，果然还是一字不漏。 “发达了！”照这样的背书速度，什么考试都不用怕了。 哈哈哈，学园之城，等着林四大爷的到来吧！ 正当他沉浸在美梦幻想中时，门口又传来了动静。不用看，听脚步声他就知道是华素素来了。 咦，我的耳朵什么时候这么灵了？ 没有时间给他想这些，华素素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今天在药馆感觉怎么样？”华素素很自然的坐到他床边，关切的问道。 虽然上午很没义气的丢下林四一个人自己跑路了，但对于林四的前途她还是很关心的。 “很好啊！”虽然在药馆一天除了修炼灵气什么都没干，但是现在已经把整本《百草集》都背下来的林四自信满满，说话瞬间有了底气。 “哦？”华素素不由得感到诧异，她来这里其实已经做好承受林四一番大吐苦水的准备了。然后自己再宽慰和开导他一番，如果他还不听，就再狠狠教训他几句，不管怎样，这几天一定要让他学进去一点东西。 死马当成活马医嘛，总不能坐以待毙，但是眼前林四那自信的神态，让她一时有点错愕。 “说说你今天都干了什么？那本书背的怎么样了？”华素素问道，不管他耍什么花招，自己反正是要检查“作业”的，自己可是师傅嘛！ 提到背书，林四更是眉飞色舞起来，恨不得立刻表现给她看。只是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淡然的表情说道：“那本书么？背完了！” “哦！”华素素点了点头，“什么，背完了？我没听错吧？” “是啊，背完了，区区一本书而已！在天才面前，算得了什么！”林四口气淡淡的，继续在装模作样的道路上前行。 “是吗？呵呵！”华素素笑了，她自然不信，如果昨天没看到林四看书的场面，她或许还会被蒙过去，以为他在看书上也和练剑一般，天赋惊人。 但看过昨天下午那“要他看书，他恨不得去死”的丑态之后，华素素就明白在这方面他是块不折不扣的朽木。 何况那本《百草集》，还真挺厚的！就算一个正常的读书人，想要完全背下来，没有个十天半月恐怕也不行。 “行啊，既然你全都背下来了，那我就考考你！”说罢，华素素拿过那本书翻了起来。 “没问题，放马过来吧！”林四拍着胸脯。 随便翻到中间的一页，华素素开口问道：“夜明花……” 话音未落，林四的声音就传来了。 “夜明花，性凉，耐寒耐热但不耐涝，可健胃驱风消毒，主要生长于……” 长长的一大段说完，华素素愣住了。这是巧合吗？绝对不像，自己只是随意翻开的一页。 “沁凉涤尘丹……”华素素再次翻开另一页。 “沁凉涤尘丹，由薄荷叶，青松子，芝蔻花混合一级魔兽幽离虫的胆汁而成，有清肺祛热，清明头脑之效，服用此丹需要……”林四再次滔滔不绝，这些他现在几乎是倒背如流了。 华素素震惊了！ “你怎么做到的！”她讷讷开口，最终问出了这一句。 “背下来的呗……”林四一脸满不在乎，似乎这种事微不足道一般，他已经在装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 震惊吧！颤抖吧！夸我吧！他心里默念。 “可是，这本书这么厚，怎么可能……”华素素难以置信的艰难开口。 “我是天才，你应该知道的！”林四淡淡的说道，怎么还不夸我？ 华素素咽了咽口水，没有理会他这句玩笑话，而是如同看一个怪物一般看着他！ “你以前看过这本书？” “没有！” “可这太离谱了！” 如果你知道我不是背了一天，而只是背了一个时辰，你会感到更离谱。林四并没有说破，毕竟他自己也不确定脑内那根细线是什么。 带着满腹的疑问，华素素回去了。 虽然没有得到直接的夸赞，但是华素素那震惊的表情和言语已经说明了一切，心情大爽的林四恨不得立刻就到明天，然后再狠狠震惊一下药馆里的人。 躺回床上，林四随手再抽起一本《东南六国战史》看了起来，虽然这本书说的基本都是历史，不像小说那般有趣，但总归比其他工具型的书好看的多。 依旧是恐怖的看书速度，依旧是看完就能完全记下。 原来月国周围还有好几个国家，这东南六国几百年来相互攻伐的次数也是多不胜数。看来外面并不像这个小城这般安定平静啊。 看完这本战争史，林四定了定神，这些离他太遥远了，他是不是月国人还是未知，犯不着为这个劳神。 长夜漫漫，林四依旧沉浸在突然得到背书天赋的喜悦中，以至于……无心睡眠。 于是随手又拿起那本《灵力概论》看了起来。 如同之前一样，很顺利的翻页背下，虽然这本书他其实看不太懂。 然而，看到快一半时，林四感到有点不对了，几个呼吸前看过的几页，他好像没记下来。 怎么回事？不灵了？ 林四继续往后看，结果发现他好像被打回了昨天的原型，看了一页，头脑一片乱糟糟的，完全记不住。 不是吧！换过一本书，林四再次翻看，别说快速翻看和背诵了，一字一句的慢慢看，他都记不住。 难道刚才只是昙花一现？ 不对啊，刚开始看过的《百草集》、《东南六国战史》都还记得啊！他尝试了一下，依旧能一字不落的背下这两本书，《灵力概论》的前一小半也能完整背诵。 难道那根细丝用完了？ 林四赶紧闭眼感应脑内花纹印记，然后发现那根闪着蓝光的细丝线并无变化！ 奇了怪了，难道和这根细丝没关系？ 可我今天唯一的变化就是脑内出现了这个印记和细丝啊。 林四闭目盘膝，再次吸纳灵气，打算壮大这根细丝。 一个多时辰后，脑内细丝再次变长了一寸多，他睁开了眼睛，迅速抽过那本《灵力概论》，然后，之前那背诵能力又回来了！ 果然是因为修炼的关系，而且肯定是和这个图案印记还有细线有关，因为以前我打坐的次数也不少，可昨天看书一点效果都没有。 变化就是今天引起的！修炼一段时间，能支撑一段时间的记忆力提高。林四暗道，看来以后要更加努力的修炼了。 第18章 不同的修炼 翌日天明，林四早早的起床洗漱，准备去药馆。 昨晚他终于背完了那本《灵力概论》，虽然里面很多东西根本没看懂。 随后他就发现那道细丝的背诵效果再次消失，看来又要补充灵气了。 推开房门，他迎面就看到华茜茜站在他门外，举起的左手似乎是要拍门。 “你来干什么？”这丫头昨天一天没见着，林四倒是清静了不少。但她今天早上来这干什么，自己昨天好像没做什么得罪她的事情吧。 “我的家，你管我！”华茜茜对他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没好脸色。 “哦，那你继续转，我走了！”林四抬脚就要绕开她，他还急着去药馆得瑟一番呢。 “等等！”华茜茜手一横挡住了他，“你昨天跑哪去了？” “你姐没告诉你吗？我去你家医馆做几天！”林四说道，“你打听这个干嘛？看上我了？” “呸！谁会看上你！”华茜茜怒道，“我来这里……”话音却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嗯？”林四诧异望向她，这丫头不像那种说话吞吞吐吐的人啊，“有话直说！我还赶着去医馆呢！” “我想和你再比试一次！”华茜茜看他有点不耐烦，于是大喊道。 那天被林四轻易就空手夺了剑，对她的自信心打击着实有点大。在容城的同龄人之中，她的境界最高天赋最好，自从踏上修行之路，她一直都被包围在夸赞和羡慕之中。对于自己的实力，她一向颇有信心。 但是林四那天却轻易击败了她，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没办法接受，觉得自己可能是一时失误，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天晚上就想找林四讨回场子。 但当晚姐姐却在他房内，第二天又一直没找到机会，反而得知他根本没灵力，当时是幸灾乐祸。但是回去后一想，自己一个修行天才竟然被普通人打败了…… 于是昨天就兴冲冲地来找林四，想要重新比过，找回自信，却发现他房内空无一人。 于是今天一大早就又来这堵门了！ “嗯？”林四对她的心情倒是有点理解，但他现在心思都在修炼灵力以及医馆上，哪有心情陪这丫头闹。“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没空！” 说罢拨开挡在胸前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不行！”华茜茜不干了，伸手抓住他的衣摆，“你不打，我就去医馆捣乱！让你干不下去！” 林四扶额无语，猛然转过头对她咆哮道：“那可是你自己家的医馆！你好意思去捣乱吗！” “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华茜茜嘀咕道。 “那我认输，你赢了！”林四丝毫不在乎丢脸，很干脆的认输了，只想快点去医馆。 “不行，你必须跟我打！”华茜茜揪住他的衣摆不松手。 “行，你厉害，等着！”看来不给这丫头点教训，让她认清现实差距是不行了！林四退回房内，找出长剑来到华茜茜面前，“来吧！” 院落内，华茜茜和林四手持长剑相隔一丈对面站立。 林四抖了抖手中的长剑，对她勾了勾手指，“出手吧！我会手下留情的！” 华茜茜闻言暗怒不已，虽然自己这样找上门来强行逼对方比试是有点蛮不讲理，但是林四的态度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于是纵身就挥动长剑扑向林四。 长剑带着破风声向林四胸前袭来，林四毫不惊慌，微微一个侧步，在华茜茜的长剑上一点，荡开了她的长剑。 随后自己手中剑柄迅速一转，长剑直直刺向华茜茜。 华茜茜一剑挥去，便被林四借力顺势荡开。没等她施展下一招，就看到林四的剑已经诡异的一转，刺向了自己的正面。 此时她还前倾着身子扑向林四，等到她止住步子，林四的长剑剑尖已经稳稳停在了她的咽喉前。 “行了吧？”林四并没有继续打击这个丫头，收起了长剑，走向房间。“我要去忙了，先走了！” 放好长剑回到院落，却看到华茜茜双目失神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来自己这次做的有点过头了，这丫头一时接受不了啊！ 但自己总不能跟她过个几百招然后再假装被她打败吧？那要打到什么时候？ 早知道故意打个几招，然后就输给她好了，林四走到华茜茜身边，拍拍她瘦弱的香肩，微笑道：“你还能修炼，我很快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华茜茜狠狠甩开他的手，双眸泛红瞪视着地面：“走开！你懂什么！修炼到窥境，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以后再强又有什么用！” 林四笑了笑，转过身没有再看她，而是向院落外走去。快要走出院门才丢下一句话：“我是不懂！我不能修炼尚且活得好好的，你能修炼已经让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羡慕不已了，还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华茜茜呆立当场，抬眼望去，林四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她的眼前。 宝光堂药馆内。 林四在众人面前展示过已经背完《百草集》的逆天行径后，不出意料的引来一片震惊和哗然，当然也不乏猜测他以前就背过这本书的。 顺理成章的，林四在药馆正式开始干活了。 他的工作很简单，侍立在前面大堂的某位医师旁，医师诊断过病人的病情后，开始治病时，他帮着递递工具，打打下手。如果开药的话，他就去后堂药柜取药包好拿来给病人。 做得一上午后，林四便已经对这份工作熟练无比了，毕竟那本《本草集》不是白背的。药馆的医师对他的表现也挑不出一点差错来，更何况也没人针对他。 站立在旁看着医师诊断病情的林四，默默学习着一些简单病症的治疗方法，以他的灵活头脑，很快头疼咳嗽等几个小病小症也差不多能自己动手医治了。 只是一些比较严重的病症，需要动用金针刺激穴道，或者长期的服用药物，暂时他还是无法掌握。 看来还要学会记下人体经脉穴位啊！他暗暗想道。 只可惜，在药馆干活的时候没法修炼灵力。 等等，修炼为什么一定要盘腿闭目？也许书上说的后期，灵力运行全身时需要静坐凝神，可自己只是吸纳进丹田就不用管了，只是不断重复吸纳外界的灵气团这个动作而已。 此时药馆并不繁忙，他闲立一旁，于是睁着眼睛运转功法开始感应外界。 五彩斑斓的世界再次呈现在他面前，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用眼睛看到的，他不知道对别人来说，这样能不能看到灵气，但是好像真的可以看到！ 眼前的桌椅陈设依旧没变，药馆内来回走动的人也没变，只是他们都被一片片五颜六色的透明气团围绕着，看上去很是诡异。 林四没有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朝着面前一缕灰色气团继续运转功法，这团灰色气团顺利的进入了他的体内，顺着真脉很快消失在气海内。 一切看起来和闭目静坐修炼没什么分别。 一缕，两缕，三缕…… “林四！林四？”他惊醒过来，才发现旁边的医师略带不满的看着他，“你发什么呆呢？快去取药！”说罢，递给他一张写满了字的药方。 林四接过告了声罪，接过药方，赶紧去向后堂。 忙完后，他没有再次进入修炼，因为这样肯定不行。虽然站着可以修炼，也能看到周围事物，但是心思完全不在外界，这样来药馆学习还有什么意义？ 能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到周围事物上，一边干活，一边修炼呢？如果能那样，那等于时刻都可以修炼了——除了睡觉。 吸纳灵气的步骤很简单，而他不知道做了多少遍，早已轻车熟路，都快成为身体本能了。 一个人吃饭夹菜，其实往嘴里扒饭和夹什么菜，也是一套复杂动作。如果是第一次吃饭，估计人聚精会神都做不好。但是吃了这么多年过来，人们吃饭还用得着一边吃，一边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移动筷子，然后递到嘴边吗？ 当然不用，因为已经形成本能了！人在吃饭的时候可以一边聊天，可以一边看书，可以想事情……意识根本不用放在吃饭这件事上，虽然吃饭时做这些举动不太好，但是并不影响人顺利吃完桌上的饭菜。 那么，既然我可以睁开眼睛站着吸收灵气，为什么不能再进一步，一边干活一边修炼？ 缓缓吸了口气，他再次运转了功法。 这套功法从那个山洞第一次学会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运转了多少遍，根本不需要思考，他的意识依然在外界，他看着医师在和病人说话。 话音清楚的传入他的耳朵，“这些药记得用干净的泉水煎，一天服用两次，早晚各一次……” 他在一旁想道，原来腹下时常剧痛需要服用这两种药啊！无意识间，一缕灰色气团也缓缓进入他的体内，随后消失，他再次本能地吸纳着另一缕…… 傍晚，药馆快要闭门了，他停下了不知运行了多久的功法，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天的举动如果被一个正统修行者知道后会产生多大的震骇！ 他的这种修炼思路千百年来并非没人想到过，但是战斗中本能调动自身体力灵力很简单。从外界吸取灵气，普通修行者闭目打坐运行功法尚且只能对灵气略有感应，又有哪个能像他这样睁开眼都能看到一片片彩色气团？ 向药馆借了几本其他的医书，其中包括了他上午想要学的经脉穴道。怀揣着几本书他走上街道向着华府的方向行去。 第19章 教剑 站在药馆大堂内，林四听着医师的吩咐忙里忙外。 这是他在药馆干活的第三天，一切都很顺利，他的灵气修炼越发熟练，昨晚回去后那几本书也全都背了下来。 对于穴道经脉他也有了不少了解，此时再看医师施针顿时许多不明之处变得豁然开朗。 “林四！”正在医师身边学习，却听到药馆门口的大街上有人在喊他。 林四抬头望去，喊他的是华素素，但她并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站着苏怡和另一个女子，再就是周子川和另外两名年轻男子也都在。 林四背书虽然要依赖脑内细丝才能背下来，但是记人却很拿手。除了华素素，这三男两女，只有其中一名男子他没见过，其他四人都在魔兽森林见过。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和家丁，走在这大街上，似乎只是闲逛。 中断了灵气修炼，林四向对他看过来的苏怡和周子川略微点了致意，随后对华素素问道：“你这是干嘛去呢？” “和周大哥、怡姐他们约好一起去聚会，庆祝上次从魔兽森林成功历练回来啊，你要不要一起？”华素素走近他，笑着问道。 “算了，我还要忙，就不去了！”反正华素素天天都能见着，至于其他人他都不熟，也没什么好逛的。 “阿四，我们又见面了，这几天都没见你出来和大家一起坐坐嘛！”苏怡也上前对他微笑问道。 “呵，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下次有机会吧！”林四敷衍道，他还真没想过要和这些人玩到一起去，和他们根本没什么话题。他不是笨蛋，上次在林间那些人态度的变化那么明显，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在容城几天，他已经体会到了修行者的优越之处，据说有些商铺酒楼，都设有修行者才能进入的包厢，而且修行者触犯国法也会从轻发落。 这当然只是表面的，修行者自身拥有普通人不具备的强大力量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也因此，修行者也常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宾，拉拢讨好那是免不了的。 林四虽然对成为一名修行者颇为向往，但并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巴结讨好，华素素姐妹俩就是修行者，他也没见她们有什么厉害的。 “林兄在药馆帮忙吗？好兴致啊！”周子川也插嘴问道，对林四一身小厮打扮出现在药馆，略感讶异。 “是啊，打算在这学学！” “哦？林兄对医术很感兴趣？” “那倒不是，只是为了应付学园之城的入学考试罢了，我打算去学园之城！”林四干脆的答道，反正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到时候和华素素他们一起动身，他们都会知道。 “原来林兄也要去学园之城啊！” 林四正要答话，却被人抢白。 “快走吧！其他人还在城西醉凤阁等我们呢。”几人中的一名女子催促道，旁边两男也显然有些不耐之色，只是周子川是他们之中的领头人物，所以不好开口。 “那我们告辞了！” 一顿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后，这群人离开了这里，除了华素素问了他一句“没事吧”，其他人并没有提什么邀他一起去。 林四当然没什么事，这些人怎么看他，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低下头再次把注意力转向医师和病人，他又进入了一边修炼，一边干活的繁忙状态。 “喂！”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又有人喊他。 林四暗暗腹诽，今天怎么回事，他在容城就没认识几个人，全赶在这一天来了。 听到那清脆的声音和不善的语气，他就知道自己没猜错，面前正是华茜茜这丫头。 她好像已经从昨天早上的打击中完全回复过来了，气色好得很，于是林四的语气再次恶劣起来。 “你跑来这干嘛！”说实话，林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到华茜茜就想气气她。可能是一种恶趣味吧，要改要改啊！ “我不能来吗？这里也是我家的地方！”华茜茜对林四的语气已经有所适应了，反击道。 “行，那你随便看！”说完，林四继续低下头等候医师的吩咐。 “你的剑法真的是我姐姐教的吗？” “废话，你要不信可以去问她啊！”林四头也没回答道。 “我要再和你比剑！” “没空，没看我正忙吗？” “那我就给你捣乱，让你忙不下去！” 林四再次抬起头看向她，像哄顽劣的小孩一般对她说道：“你到底想干嘛啊？比剑？昨天又不是没比过，差距太大没意义！乖，回家吧！” 华茜茜何尝不明白两人剑术的差距，只是她想不明白，林四和她姐姐满打满算相处也不过十几天。就算第一天就开始像她姐姐学习剑术，现在也只是学了十几天而已。 自己学剑多久了？四五年总该有了吧？为什么自己面对他竟然那么的不堪一击？她认为林四一定有什么秘密没有说出来！ “那你教我剑术！”华茜茜说出了真实目的。 “我的剑术都是你姐姐教的！我会的你都会！” “你胡说，我和姐姐对练过，她比你差远了！” “你这么说，你姐姐会很伤心的！我的剑术确实是她教的，只是你实战技巧太差罢了！” “那你的实战技巧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还真问住了林四，其实他自己也发现了，华素素姐妹俩剑法练的是很熟练且标准。但是战斗中，好像不太会用。 在森林回来的那一路上他就发现华素素和魔兽战斗时，很多在他看来很明显的致胜良机华素素竟然视而不见，而是中规中矩的施展着剑招。 他并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不然肯定会招来非议。学会剑法到实战中应用剑法再到战斗中灵活应变是个很长的过程。不但需要对剑法本身的理解，还需要大量的战斗经验和感悟。 华素素姐妹能够将学来的剑法应用到战斗中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又有哪个人能像他这样十几天就跳到了灵活应变的地步，仅仅靠离开森林时那十来场同魔兽的战斗的经验根本说不过去。 只是目睹这一变化的华素素从未和林四交过手，没有细想过这些罢了。 见林四似乎在发呆，华茜茜以为他没在听自己说话，咬了咬牙狠狠道：“那你教我实战技巧！” “凭什么？”林四纳闷了，她这理所当然的口气哪来的？ “凭……凭……”华茜茜愣了半天，是啊，凭什么？林四又不是他家佣人，在华府只是个过客。自己和他不但算不上很熟，反而有不少小过节。 “凭我是你师姑，你必须教我！”华茜茜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 “哈哈！”林四真的是被逗笑了，“你是我师姑，还用我这个师侄教你？” “哼！没错，师姑也有不足之处，所以要身兼各家所长啊。”华茜茜自然知道这个理由很荒唐，但她确实很想学会林四那种一剑就找到破绽制服敌人的实战技巧，只能在这个荒唐的理由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你的无耻倒是和你姐姐一脉相承！”林四揶揄道。 “你到底教不教，你不教，我就一直跟着你！”华茜茜对他的嘲讽充耳不闻，反而狠狠威胁他，只是这个威胁对林四完全没用。 “那你就跟着吧。”林四其实并不介意教她剑术，毕竟华素素对自己一直很照顾，华父华母对自己也颇为客气。华茜茜性子虽然有点刁蛮，但并不令人讨厌。她想学，自己教她也没什么。只是他现在正忙着，另外他从没教过人，不知道从何教起。 林四以为这丫头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晾晾她就会自己离开了。没想到华茜茜竟然无比执着。林四站着，她也站旁边，林四去后堂取药，她也亦步亦趋跟着。 有这么一个人一直跟着自己，而且那“幽怨”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自己，药馆里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围人眼神便不时瞟向林四，这可是他们药馆东家的二小姐啊。 林四虽然依旧可以视若无睹，但修炼灵气的大计却完全泡汤了。 半个时辰后，林四无奈的回过头看向依旧紧紧盯着他，似乎怕他突然逃跑的华茜茜，告饶道：“怕了你了，我现在正忙，你先回去，我晚上教你！” “你说话算话？”华茜茜紧紧逼问。 “算……”林四有气无力。 华茜茜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送走了华茜茜，林四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如释重负。 入夜后，林四正在房间看书，随后便看到华茜茜果然如约而来。 “我们开始吧？”华茜茜兴致勃勃，如果这时候她老爹听到她这句话一定会崩溃过去。 “怎么开始？其实我没教过别人。”林四挠挠头。 “那就用比试的，然后找出我的不对之处吧！”华茜茜倒是提前想好了办法。 “那好，等我去拿剑。” 片刻后，两人再次站在了院中，虽然正值夜间，但明月高悬，而且院落中也亮着灯，所以倒不虞看不清招式。 铿！ 华茜茜拔出了长剑，遥指对面的林四。 “来吧！”林四摆了个防御的姿势，笑道。 第20章 分歧 呼…… 院落内响起了衣带破风声，随即瞬间停歇。 华茜茜双手持剑垂落前方，前冲的步伐已经停止，身体一动不动。因为林四此时出现在她的身旁，他手中长剑反握，剑锋对着华茜茜，横在了她的腰间。 “如果这是生死拼杀，刚刚你的细腰已经被我截断了！”林四毫不客气的说道，既然决定要教华茜茜，他自然会尽力。 刚刚华茜茜双手持剑向林四劈去，是吸取了上次单手挥剑被他荡开的教训，打算以力破巧。 哪知道，她的剑才往下劈去，林四不但没有后退和避开，反而矮下身体快速前冲迎向了她。 在她的剑劈到林四之前，林四已经微微一闪来到她身侧，长剑递到了她的腰前。 “你这样的起手式太蠢了，全身空门大露，对付新手还可以吓唬对方一下，对付我这样的，就是在送死！”林四批评起来毫不留情。 “哦！”华茜茜没有辩驳。 “再来，这次换我主攻！”林四收回长剑。 …… 片刻之后，林四的剑停在了华茜茜的头顶。 “如果是实战，你现在已经被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林四道。 “你刚刚不是说这招太蠢吗？”华茜茜愣愣问道。 “那要看什么时候用，我第一招就打得你措手不及，第二招自然直接以力压制，直接击溃你！难道还要慢慢周旋吗？” “哦！”华茜茜默默点头。 “再来吧，这次我防守！” …… “太慢了！你要知道机会稍纵即逝！” “要随机应变，不要拘泥于剑招！你这招一出我都知道你下一招了！” “力道不要用尽，你还没有占据绝对的胜势，也没有陷入绝境，就用尽全力不留余地，太蠢！” “你出招又变得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了！该果断的时候要果断！” 院落内，不断响起林四的声音，华茜茜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被击败。 不过她的进步也很明显，起码现在不会一招就被击溃了，渐渐的能撑个三四招。 “你们两个在干嘛呢？”两个人正在对决时，旁边响起了华素素的声音。 林四收招退开，望向刚刚走进院门的华素素，指了指华茜茜：“在和她对练！” 华素素望向一旁停下来后忙着擦汗的华茜茜，见她也同样点头，不由得讶异起来：“你们两个关系竟然好到这种地步了么？我还以为你们一见面就只会吵架呢？”|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林四不满的撇撇嘴。“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情就不可以来你这了吗？”华素素找了处石椅坐下，“我只是担心你白天和周大哥他们见面后，会心里不舒服？” 林四讶然，同样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为什么会不舒服？你是说知道我不是修行者后就没那么热情了？” 华素素点点头，“是啊，你从森林出来不久，不太了解外面的世界，其实修行者和普通人，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修行者在这个世界有很多特权，普通人很难和修行者成为朋友。” “那这么说，我和你相熟，是我高攀你咯？”林四开着玩笑道。 “你故意要说这种话气我吗？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华素素怒道。 “好啦好啦，我就是开开玩笑，我今天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态度变化，不过那又怎样？”林四淡然道：“我又不是一定要和他们成为朋友，我过我的，他们过他们的就是了！” “你说的是没错，可是……”原本想到安慰林四的华素素见林四看得这么开，虽然放下心来，但又忍不住继续开口，“你以后会体会的得更深的，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和他们打好关系，这样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林四笑笑，不以为意。 “他们是修行者，如果修行顺利，以后迟早会成为月国新贵，你以后想要做一番事业，有几个修行者朋友会更好！”华素素苦口婆心，她带林四离开那片森林，对林四不由得有了期许，但她很明显忽略了林四的性格。 “我没想做一番事业啊，我就是混混日子。”林四懒懒答道。 “你！”看到他这副神态，华素素不由得有些生气，“你为什么就不为自己的将来多想想？周大哥他们到学园之城后，都会结交其他地方来的天才弟子！为将来的路做打算！” “你为什么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呢！”华素素说了句重话！ 林四默然低头，华素素的话虽然直刺他心底，但他并没有生气，抬起头，他露出一个笑脸：“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过得挺好的，暂时没什么追求。也许你说的，以后我也会努力去争取，但是我不习惯依赖别人！” “说得好！阿四，我对你刮目相看了！”一旁坐着无所事事的华茜茜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高喊！“以后我罩你，放心吧！” “你给我闭嘴！”华素素冷冷一眼望向自己的妹妹，华茜茜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好！你有骨气，你清高！我枉做小人，难为你了！”话不投机，华素素站起身来，就要离开这。 “等等！”林四站起来拦住了她，对着面前怒气未消的华素素微笑道：“抱歉，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也许以后会理解你现在的一片苦心，但是现在，我对外界还不了解，给我点时间，好吗？” 听到他这番话，华素素面色缓和下来，明白自己对他的一番期许有些过早了，于是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好啦！坐下吧！别生气了！”林四笑嘻嘻的按住他的柔肩，把她再次按回座位上。又对她开着玩笑：“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位周大哥啊？” “才没有！”华素素面色一红，矢口否认。这个林四，才刚缓过来就又招惹她，而且还在自己妹妹面前提这种事。 “是吗？可你当初在山洞，就提过他不少次啊！你们一起十几个人，别人你可都没怎么提过！”林四戏谑一笑，他的眼睛可是雪亮的。 “哼，周大哥是很厉害啊，他的境界比我们都高，在学院也是佼佼者！我为什么不能提？”华素素强辩。 “他算什么？我迟早会超过他的！”一旁被“打压”了一番，才回复过“元气”的华茜茜插嘴嚷嚷道。 只是很明显她的这番“豪言”被另外两个在场的人无视了。 随后的几天，林四便过着白天修炼灵气，药馆帮忙，晚上看书，教华茜茜剑法的规律生活。 而那一年一度的“青元节”也慢慢到来了。 街道上的店铺门前开始挂上了灯笼彩纸，节日的氛围日渐浓厚。 这是林四从森林出来后，第一次过这个节，看着那喜气洋洋的气氛，不由得也有些期待节日那天的到来。 “青元节都要做些什么？”这天晚上，林四和华茜茜对练完后，忍不住开口问她，明天就是青元节了，他还不明白到底该干什么。 这几天晚上的练习，华茜茜的修为境界虽然没提升，但是实战经验却大为提升。与林四交手，从开始的一两招就败北到现在已经可以坚持十几招了。 她相信如果现在的自己和几天前的自己交手，用不了几招就能赢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慢慢变得好了起来，听到他的问话，华茜茜便不假思索的告诉了他：“不用做什么啊，就是节日当晚一家人一起吃一顿丰盛的饭菜，第二天全城人一起去祭坛祭祀，祈求风调雨顺，其实就是个形式。” 说罢又补充道：“至于我们这些人，就是晚上和家人吃过饭后，和朋友一起出去聚聚，然后拜亲访友之类的。” “哦！”林四闻言点点头，“那和平时也没太大差别啊！” “本来就是咯！”华茜茜赞同。 …… 第二天，青元节便到来了。 这一天药馆不用开业，林四也没什么事，便在房内继续修炼他的灵气。 等到下午，华茜茜带着丫鬟便找上他，邀他一起装饰节日要用的一些灯笼彩纸丝带之类的。 其实这些东西华府都有家丁丫鬟专门去做，用不着她动手，她只是图个好玩罢了。 林四也颇觉有趣，于是三人便在这院落内又贴又挂打打闹闹，好不开心。 到了晚间，管家又来请他去正厅一块吃饭。 得知林四没有父母的消息，华父华母对他更是百般照顾，生怕他节日时会孤单多想，请他同华府一家四口同桌吃这个节日晚宴。 林四心思颇为灵动，自然能体会到华父华母的一片关心，于是也就欣然前去。 晚宴结束后，华父华母与三个年轻人说了番闲话，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这时候便有其他年轻一辈的来到府上邀请两姐妹一同出去游玩，两人便把林四也一起拉上。 此时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一行人艰难的穿过人流，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坠星楼”。 这“坠星楼”其实就是一家酒楼，楼高五层，占地极广，雕梁映日、画栋飞云显得甚是气派。 林四虽然在容城呆了十来天，但是几乎每天都是华府和药馆之间跑，这里他还真没来过。 听到华家姐妹的介绍才知道这“坠星楼”一般人还进不去，光是入门费就要一个金币，平常百姓哪有这个闲钱。平常能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富商豪绅以及他们的子弟。 华家两位姐妹还有一道的几个青年明显是容城的有名人物，刚进门，便有里面一个领头的迎了上来一阵招呼。 一行人沿着楼梯往上走。一路上林四也了解到，这摘星楼五层，普通人即便肯花钱都难以入门，只有修行者才有资格。 故弄玄虚，林四不由得腹诽。但同时也对修行者的特权第一次有了亲身体会。 “要不我们就在四楼吧？”林四扯过一旁的华素素，悄悄耳语，他不是修行者，也不想蒙混过去。虽然他向往能够修行，但是对于修行者这个特权他并不是很羡慕，对那五楼他也没什么期待的。 “别啊！周大哥他们正在上面等着我们呢！”华素素没有开口，旁边一位青年却听到了林四的话。 “是啊，没事的。”华素素拉着林四，她正想让林四借机和这群人处好关系呢，别说他们是修行者，就是他们身后的家族也大都是容城的豪门，对林四肯定会有帮助。 “好吧！”林四无奈摇头，不愿拂了她的兴致，只好跟上。 第21章 翻脸 有这一群人同行，林四顺利进入了第五层。映入眼帘的是个方圆四五丈的水池，真不知道这池子怎么在五层造出来的。 水池上有着浮桥和假山，假山侧面有孔，不时喷着水花。水里种着一些奇异花叶，里面还游动着一些不知名的鱼。水池的旁边是一些桌榻，桌面上摆着各种奇花异果和美酒佳肴，后面坐着人，除了在魔兽森林遇到的那十多位青年男女，还有不少自己不认识的。 此时这些人都看着水池后面的高台，那上面有数十位美女在弹琴跳舞，不少人摇头晃脑，身后帘子被夏日凉风吹动，透出点点星空，倒是好不惬意。 华素素一行人进入后，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周子川站起身来，满面微笑迎上前来，“素素，茜茜……你们来了啊！还有林兄！快就坐吧！” 林四跟着华茜茜坐到一方桌子后面，跟着看了看上面的歌舞，感觉甚是无趣。也没什么人找他说话，便自顾自吃起东西来。 虽然出门前已经在华府吃过晚宴了，但是来到这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身旁的华茜茜不由取笑道：“你饿死鬼投胎啊！在家吃了那么多，来这还吃！” “他们说的什么学院的、修行的、家族的事，我也插不进嘴，不吃难道干坐着吗？”林四一边吃一边回道。 华茜茜撇了撇嘴，她也没找人搭话，一则她年龄还小，很多事她也不太懂。另外就是“凶名在外”，别人一般不会来主动挨虐。看林四吃的不亦乐乎，便也拿起个果子咬了起来。 林四抬起头，却看到不远处的华素素一边和身边的苏怡交谈，一边不时看他。 他明白华素素的意思，这是催他和周围人多打交道。林四本想无视，但是见她不停拿眼瞪自己，只得硬着头皮旁听附近两桌人的谈话。 这几个人从魔兽森林回来时都曾经和他说过话。 “你说天风学院的姜哲圣厉害，还是战雷学院的傅一行厉害？” “不好说，战雷学院是比天风学院强，但是姜哲圣是天风第一，傅一行只是战雷第三，真不好比！” “姜哲圣的修为据说早已晋入元境了！” “哦，那可真是厉害，周大哥毕业前不知道能不能也突破元境。” “应该差不多，周大哥目前在三年级也是前三的实力，我们容城的旗帜人物啊！” 战雷学院，姜哲圣傅一行什么的，林四都是闻所未闻，但他还是堆起了笑容插了一句：“学园之城最厉害的是谁啊？” 事实上对这个他根本不感兴趣，只是找了个话题想加入而已。 然而…… 没有人理他！ 尽管他的声音并不小，相信那几个人都听到了，但是这些人和没听到一样，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连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林四耸耸肩，既然已经完成了华素素“交代”的任务，他便转回了头不再自讨没趣。 看来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还真是有一条巨大的鸿沟啊。 他微微自嘲，耳边却传来那几个人的低笑。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嘿嘿，没钱没势没实力，还想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也不照照镜子……” …… 外面夜空依旧，星月相辉，飘渺无垠。只是林四却觉得无比压抑，这里人虽多，但是他一点都不自在。他甚至有点怀念魔兽森林那上百个孤独的夜晚，那枯寂的山洞。 早知道还不如留在房间里修炼灵气呢，那蓝色丝线现在已经很长了，丝线所在的那片地方，一个没有接口的圆形图案就快要被填满了！ “我出去透透气！”他对旁边的华茜茜说道。 “没事你出去干嘛？”华茜茜看着他奇怪问道。 “出去小解不行吗？”林四冲她咧嘴一笑。 走出门外，楼下人声鼎沸，一片歌舞升平。他找了个僻静的露台趴着发呆，心里只想着什么时候结束回去，并非他不喜欢凑热闹，只是和这些人实在格格不入。 他也想要有至交好友，华素素算是，华茜茜嘛，勉强算一个。但是出身决定了她们和自己终究有太多理念不同。 “林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林四回头望去，缓缓走过来的正是一身华服风度翩然的周子川。 和周子川只是照过两次面，并不算熟，林四和他也没有什么话题，于是点头致意：“周兄！” “林兄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 “有点闷，就出来透透气。” “林兄好兴致！” “呵，没有……” “林兄打算去学园之城？” “是啊。” “和素素茜茜一道吗？” “是啊！” 周子川沉默了半晌没有开口，林四和他并不算熟悉，场面一时冷清下来。 少顷，周子川又开口问道：“林兄对修行者和普通人怎么看？” 林四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随口便把华素素的观点说了出来：“修行者随着境界的提升，和普通人差距越来越大，几乎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兄说的好，修行者如果能晋至顶尖境界，凡人对他们来说只是蝼蚁，挥掌可灭。而且寿元也会增涨不少，相较于凡人的几十年寿命，天境之上活个四五百年并不难。周某虽然现在境界低微，但依然会向着那个目标努力！”周子川说罢，脸上也是一片向往之色。 林四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挥掌灭凡人”这么向往，而且大陆各国的王室成员也未见得就都是本国最强大的修行者，同样能统治着一个国家。他的寿命也远没有到极限，对寿元几百年也没什么体会。 但他依旧假意附和了句：“周兄志比天高。” “林兄说笑了，林兄觉得十年之后，你和华素素姐妹各自会是什么样呢？” “这个林某还真没想过，如果一切顺利，林某会成为一名医师。她们么？应该到了元境以上的层次吧，华素素不好说，华茜茜的天赋应该没问题。”林四委实不知道这周子川兜兜转转想要说什么。 “林兄说的没错，元境以上，自身实力暂且不论，光是权位，在月国至少便能获得一城之主以上的地位。” “哦！”林四点头，对此他没什么感觉，他离开森林时日尚短，对于外界这些身份地位体会并不深。 “想要顺利修炼，功法、丹药、兵器都缺一不可，还要有良师益友，林兄认为呢？” 林四点头赞同，虽然他并不太懂，但周子川说的应该没错。 “林兄没什么想要说的么？” “说什么？”林四觉得这个周子川确实有点莫名其妙，没事跑来向自己灌输修行者和凡人的天壤之别的观念，秀优越感吗？ “林兄说笑了，那周某就直言了！你觉得自己和华素素姐妹呆在一起，对她们的修行有帮助吗？” 他这句话一出口，林四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暗示自己离开华素素姐妹啊。不过，凭什么？华素素姐妹都没说什么，关他一个外人什么事？ “没帮助。” “那林兄觉得自己一直跟在她们身边，会不会拖累她们？最近华家两姐妹就经常围着林兄转，林兄不觉得，她们身为修行者，偏离了修行者的圈子很不好吗？” “有吗？”这个林四还真没感觉到。 “有，最近有两次聚会素素都推掉了。修行者有修行者的圈子，彼此交换资源、交流感悟，才能更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林兄觉得呢？” “是吧？不过，我看她们的父母也不是修行者，难道和父母也要疏远吗？” “不，那不一样，她们长大了，注定要脱离父母的羽翼。而你不同，你是同辈人，甚至我看林兄对华家姐妹，也是有企图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四不由得心头火起，华素素还爱慕着这个周子川呢，自己对她能有什么企图？至于华茜茜，林四更是想都没想过。更何况，自己就算喜欢她们姐妹其中之一，又与他周子川何干？ “呵，林兄，明人不说暗话，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 “你不就是想说我配不上她们姐妹俩，让我离她们远点么？何必这么兜兜转转的。”两人显然已经开始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林四便不再客套。 “呵，林兄明白就好。” “就因为我不是修行者？” “没错，就因为你不是修行者。就像今天，要不是因为她们姐妹俩，你都上不了这坠星楼五层。你也看到了，就算你跟着她们上了楼，也没人和你说话。林兄，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继续和她们一起，以后这种事情会更多，何必徒增不快。”周子川说得不紧不慢似乎是为林四好，末了还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林兄，这个圈子，没人欢迎你啊……” “是么？”你当我想来这？这个周子川显然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喜欢华家姐妹，怕自己耽误了她们一生，虽然林四不知他为什么对华家姐妹这么关心。 林四不想解释，那样会显得自己退缩。他故意问道：“难道所有修行者都不能和普通人结婚？” “呵，林兄果然对她们有企图，可林兄想过没有，她们是修行者，即便只是突破到转境，也会有一百五十年的寿元，而你……你非但不是修行者，而且在容城毫无根基，无亲无故，我没说错吧，林兄？你能帮她们什么？”周子川的话很长，但却似乎只说完了一半。 林四知道他没说的另一半是什么，无非便是自己非但帮不了她们，反而还想要利用她们挤进修行者这个高高在上的圈子，攀附名利罢了。 “你喜欢华素素么？”他没有纠结于这个，周子川的话根本不能动摇他，他问出了华素素的心声。 “林兄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周子川面色变了变。 “我想知道。” “因为素素一直爱慕我？”周子川诡异一笑。 “你知道？” “只要不是瞎子，我们周围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我自然清楚。她经常会把她自己修行用的丹药材料送给我，修行上的领悟也都毫无保留的说给我听。虽然有些，我根本不需要！甚至有时候觉得她烦！”周子川淡笑道。 “你是说你并不喜欢她？”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周子川不置可否。 “那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林四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你不是修行者，周某不希望你呆在她身边！”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是修行者……” “林兄，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呢？”周子川打断了林四的话。 “呵，我只是觉得你管的太宽了！” “是吗，那我就直言了，周某在学园之城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周某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当然，也许有一天会碰得头破血流，那时候素素依然会是我的选择之一！” “你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你不就是想说你在学园之城碰到了更好的女人，所以对她若即若离，如果能得到更好的女人就一脚踹开她，得不到就回过头再来接受她么？”林四冷冷道。 “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周子川面色不变坦然承认，他根本不惧将这番话告诉林四，在他眼里，收拾这个普通人的手段太多了，只希望这次谈话完，他能识相！ “你不怕我把这番话告诉素素？”林四对他的坦白有些惊讶。 “林兄大可去说，看她是相信你还是我！另外再给你一个忠告，上次与我们一同在宝光堂见面的其中一名男子，就是城主府的二公子，他对茜茜小姐一向倾心，只是不敢当面表达而已！我的意思林兄应该也明白吧？” 那个自己在魔兽森林没遇到的陌生青年么？提醒自己识相点远离华家姐妹？否则下场会很惨？ “最后告诉林兄一件事，林兄知道素素上次为什么会负气离开队伍吗？” “不知道！”这个林四还真没打听过。 “呵，因为她和队伍里另一个女子起了争执，其实我知道素素是无辜的，但是我没有帮她，反而把她骂走了。” “为什么？” “因为她不懂得收手，不依不饶让我很是头疼。另外……和她争执的那个女子，她父亲是容城最有钱的罗家家主！” “你就不怕素素那次不回来？” “呵，那确实有点可惜。不过也没办法，华家毕竟比不上罗家。再说，最后她不是回来了么？这一点，还得感激林兄呢，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救的她。” “呵呵……你还真是，够上进，够坦白呢！”林四低声道。 “林兄过奖了！”周子川微笑道，“对了，在这里吹风也够久了，我们回去吧，免得素素担心我……们！” 第22章 借剑 周子川与林四一前一后回到了五层大厅，路上两人再也没有一句交谈。 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了，林四不愿放什么狠话，那显得太无力。周子川或许更是不屑与林四继续交谈下去，对他来说，能用这种温和的方法解决麻烦，更显得自己手腕高超。 强行用实力权势威逼打压，固然能达到更好的效果，但同样也可能招来华素素两姐妹的不快，未免落了下乘了。自己能抽空与他这一个一文不名的普通人面对面交谈这么久，让他认清形势，已经是种恩赐了。 相信以后再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如果他识相的话。否则，就不要怪他周子川用其他手段了。这种普通人，总是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修行者的圈子里，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既然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他周子川行事一向颇有分寸。 两人分别坐回座位，台上依旧是一片歌舞，林四并无心观看。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一旁的华茜茜见他回来，不等他坐下就不满的嚷道。 “头有点晕，吹了吹风！”林四挤出一丝笑容，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华茜茜。 坐下后，他果然注意到之前周子川说的那位城主家的二公子频频看向华茜茜，看来周子川没说错。 我真的会耽误她的修行吗…… 他摇了摇头不再为这种事挂怀，只是却为华素素担心起来，那个“傻女人”，似乎对周子川迷恋很深。 只是自己并没有资格干涉她的感情之事，即便说出周子川那些话，她也会当成玩笑的。毕竟她和周子川相识十几年，而自己和她认识，只是一个月不到。 说得太多，只是让她徒增不快。而且自己又怎能断定，她知道周子川的想法后就不再喜欢他？说不定，她到时候依旧心甘情愿呢！ 他不由得一阵烦恼，如果自己是个比周子川更强大的修行者，他还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说那种话？自己要和华素素做朋友，谁又能说出闲话来？ 他看着眼前周围依旧交头接耳、高谈阔论的人影。看着周子川落座后，他旁边一阵起身欢迎，恭维…… 此时他在那些修行者身上看不到一点傲气，只能看到讨好。 林四拿过身边的一壶酒，自顾自喝了起来，体内的功法也开始渐渐运转。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既然暂时没法离开，那就在这里修炼吧。 身边的华茜茜不时与他说着闲话，不远处华素素偶尔也会看向他，似乎在示意他与周围人再多打打交道。 他冲她做了个歉意的表情，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啊…… 他知道华素素自己并不是一个势利的人，她对修行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她之所以要求自己多和这些人结交，只是希望不能修行的自己以后能有个很好的出路。 至于华茜茜…… 他哑然失笑，这个小妞和她姐姐其实是两个极端，她眼内全是怎样提升修行实力，其他周围人如何，她根本都不去多想。 高台上的歌舞渐渐停歇，歌姬们纷纷退下。此时一名长相颇为俊朗的青年跃到台上，对着台下拱了拱手抱拳笑道：“表演已经结束，现在又是比试切磋的时间了，不知有哪位愿意上场与冯某交流一二？冯某最近对《冷月剑法》又有了新的领悟，还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台下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显然类似的比试切磋已经有了很多次，众人都丝毫不觉奇怪，不少人跃跃欲试。 片刻后，就有一名青年手持长刀上台和冯姓青年对打起来，两人刀来剑往，打的好不热闹，台下不时传来指指点点和叫好声。 附近几人的交谈再次传入林四的耳朵。 “冯兄的剑法看来真的是精进不少啊！” “不过杨兄的刀法看起来比上次也有了很大不同。这两人，境界都是窥境初期，还真不知道谁能赢！” “不好说，真不好说！” …… 旁边的华茜茜却似乎有点兴致缺缺。这两人修为和她差不多，如果是以往，对这两人的交手她定会仔细观看。但在经过林四的几天对练后，这种你来我往打得花团锦簇犹如表演般的比试，她顿时看出了许多破绽。 如果自己上场，用不了几招就能把这两人打下来了！她撇了撇嘴想道。 台上两人的交手终于结束，最终还是那位冯姓青年技高一筹。他昂首对台下抱了抱拳，谦虚了一番，便下了台。 此时台下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周子川。只见他端坐原地，对着冯姓青年微笑开口：“冯兄刚才第三十二招的那一剑如果再往左半分，那杨兄就难以抵挡了，还有第七十四招的……当然，冯兄这套剑法确实精进了不少，看来在学院的排名又能有所上升了！” 他这番指点看起来也是惯例，众人丝毫不觉讶异，纷纷竖耳倾听，点头不已。之后的那番认可也给足了冯姓青年脸面，那青年连连道谢。 随后周子川又对杨姓青年同样指点了一番，杨姓青年同样也是一副有所领悟的样子。 随后的气氛便热烈了起来，台下众人纷纷上台切磋，而周子川还有另外两位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的青年不时出声指点评价。 林四没有说话，周子川确实有他骄傲的资本，不但修为高，对剑法刀法的领悟也确实比周围人高出数筹。 最后，就连身边的华茜茜也按捺不住，上台与一名十七八岁的青年交了手。不出林四所料，华茜茜的剑法打得对方措手不及，十招就将那青年击败当场，令得台下一片哗然。 就连周子川也愕然不已，但很快就恢复神色夸赞道：“茜茜的剑法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啊，不愧是天赋绝佳，看来我们容城要出一位学园之城的风云人物了！” 众人纷纷称是，华茜茜也是兴奋不已，坐回座位后，小脸依然红扑扑的，看来找林四学剑果然没错。 于是转头悄声对林四说了声：“谢谢你！” 林四笑道：“你自己的天赋确实很好，也很努力！” 此时台下忽然有人喊着让周子川上台指教一番。 “周兄，你也上台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流云剑法》吧。” “是啊是啊！” 周子川站起来拱了拱手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上了台。 “不知哪位愿意与周某切磋？” “我来！”台下立刻便有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提着剑跃上了台。 “是柴兄啊！他的修为应该还不到转境吧？” “应该是吧！不过和周兄切磋，他也能有所进步！” 周围众人纷纷议论着。 台上两人寒暄几句后便开始了交手。 片刻后，台下又是一片大哗！ “柴兄竟然也突破了转境，这下有的看了！” “真是没想到啊！看来柴兄要进入他们天火学院三年级前十位了！” “你太保守了，我觉得他进入前五都有可能！” …… 林四也不由得看向台上交战的两人，却见到他们的剑身似乎被一层光芒所环绕。 “他们剑身那光芒是什么？”林四问旁边的华茜茜。 “那个啊？那是灵气的属性啊！”华茜茜理所当然的答道。 “灵气的属性是什么？”林四继续问道。 “晋入转境后，灵力就会开始拥有属性，所以这个境界才被称为转境啊，无属性的灵力被转化为有属性的。周大哥剑上的青色光芒代表风属性，柴大哥剑上的红色光芒代表火属性！” “属性有什么用吗？” “当然有用啦！风属性能加快速度，火属性能灼伤敌人。到了后面更高的境界，灵力能够透体而出，形成气劲的时候，就更厉害了，不用剑身碰到对方身体，远远一剑就能挥出风刃火焰之类的！” “你懂得还真不少啊！” “那当然！”华茜茜乐滋滋道，以她的天赋她迟早有一天也能达到那个境界，所以并不嫉妒。而且难得林四有问题要请教她，让她颇有成就感。 于是又补充道：“你看他们的剑，其实和我们的不一样，普通精铁长剑也承受不了那种属性灵力的灌注的，只有特殊品级的兵器才行！” “哦！”林四点点头，这些他确实不懂。 台上的打斗依旧在继续，两人已经交手几十招，却见周子川本就轻灵迅快的剑招陡然又快了两分！ 柴姓青年顿时开始招架不住了，又斗了几招，败下阵来。 “周兄竟然已经晋入转境中期了！”他一脸失落的说道。 “周某前日侥幸突破！承让承让！”周子川一脸温和笑意的连连谦虚道。 他这句话一出口，台下更是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周兄竟然已经迈入转境中期了！” “看来天风学院三年级第一要换人了！” “是啊是啊……” …… 看着周围众人对周子川一片倒的喝彩、吹捧甚至是崇拜，林四心内心内却是微微一嘲。 这就是修行者，他们和普通人相比，除了身具强大的力量外，还有什么不同？遇到比他们强的就追捧，遇到普通人又高高在上，林四在他们大部分身上丝毫没有看到身为修行者的超然洒脱。 林四相信有一部分人是真心承认对方的实力比自己强，脱口而出的。而能够坦然认同别人的长处甚至算一种优良的品质。 但如果修行强者都对底层普通人甚至不如自己的修行者视若蝼蚁，那他们现在大部分人的举动就显得极其可笑了。 他们在普通人面前高高在上时，可曾想过比他们高好几个境界的修行者也视他们如蝼蚁？ 也许是心有所求吧！他们想要傍上周子川这个在学园之城依旧称得上佼佼者的同乡！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所以他们不自觉的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这和普通人钻营权位，名利，金钱又有什么不同？虽然并不值得批判，但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自己能这样淡然，只是因为自己现在对这些无所求罢了，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有了这些欲望，也有所求时，自己也会这样吗？ 林四停下了功法，花纹角落处，那没有接口的圆圈图案终于被丝线填满了。 他缓缓站起了身来，对着旁边被他举动惊到，眨着大眼望向他的华茜茜微笑道：“借你的剑一用！” 随后拿起了华茜茜的长剑，抬头望向台上谦虚了几句，拱了拱手正要下台的周子川，他长笑道：“林某也想要与周兄交流一番，周兄可否赐教？” 第23章 血洒坠星楼 林四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间场内出现了一阵短暂的寂静。 他不是修行者的事实这几天已经传遍了这些人的耳朵，众人只是把这当成一个小插曲而已。此刻听到他要挑战周子川，心内顿觉错愕，随后便是荒唐。 林四很自然的被这些人当成了认不清现实，妄图在自己等人面前展示那点可怜实力以求能够挤进这个圈子的蠢笨之辈。 只是他未免太不自量力，竟然挑了周子川作为对手。一个普通人学会武技或许能够和初境修行者抗衡，但是周子川是转境中期。 他配和周子川交手吗？一招就败北只会让他成为更大的笑话。众人此刻看向他犹如看一个想要上台表演的丑角。 华素素也一脸错愕的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她知道林四实力并不是众人所想的那样普通人水准，但是，为什么要和周子川对决？ 转境和窥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境界，她已经很高看林四，但她不认为她有和周子川交手的实力。 除了身边的华茜茜满脸期待的等着看热闹，其他人议论纷纷。 疑惑的、惊讶的、鄙夷的……各种目光投注在林四的身上。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静静等着周子川的回答。 “好啊！”周子川微微一笑，“既然林兄有此兴致，周某自然奉陪！” 林四点头，缓缓走出桌案，走向高台。 高台上，两人面对而立，相隔一丈。 周子川缓缓抽出已经入鞘的长剑，轻笑道：“林兄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 “你觉得我现在应该乖乖坐在那反省，结束后再灰溜溜的离开这里？然后离开华府，离开容城？”林四没有看他，而是同样拔出了长剑抖了抖，随后淡笑一声。 “林兄想多了！”周子川一脸无辜的望着他。 “呵……”林四没有再说什么，现在不是用嘴吵的时候。 “林兄准备好了吗？刀剑无眼，还望林兄小心了！”他这番话意图很明显，待会受伤是你自找的。 “这句话也是我要说的！” 于是瞬间后，两道身影便碰撞在高台中央。 铿铿铿！ 剑身交击声如雨打芭蕉，两人眨眼间就交手了十几招。林四不得不承认周子川在剑术上确实颇有造诣，交手片刻，自己并没有找到什么破绽，而且周子川灌注着灵力的剑身和自己的剑交击时，自己的手也不由得感到一阵酸麻。 但他不知道对面的周子川心中惊讶比他更甚，周子川自己明白，他的剑招是附带了风属性的，比其他修行者更快，也更灵活。 换成另外一个普通人，只是一招就足以让对方弃剑受创了。 而且交手这片刻，他发现林四虽然没有灵力，但却力量奇大，他的剑竟然没有被自己灌注了灵力的剑崩开。而且他出手虽然没有自己那么快，但却完全能跟得上自己的节奏。 自己的每一招他都能化解掉。 开场十几招，林四丝毫不落下风，在场众人的眼神渐渐变了。 “素素，他真不是修行者吗？”华素素身边的苏怡忍不住转头问道。 附近其他人也不自觉地望向了她。 华素素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眼神复杂的望着台上交战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爱慕多年的学长，一个是她从魔兽森林带出来，救过她命的“徒弟”。 她从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会在这种场合交起手来，两个人的表情也并不像是切磋，一时间心乱如麻。 眨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了二三十招，依旧是不分胜负。 台下众人的喧哗声渐渐停歇，众人纷纷屏气凝神仔细观看，他们也发现了，这场打斗的激烈程度已经渐渐脱离了纯粹的切磋了。 林四自然也发现了周子川的招式没有丝毫留情，都是奔着自己的要害来的。看来，是想给我一个深刻的教训啊！ 呵，我可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呢！ 又是十几招过后，两人身形骤分。 周子川心内放下了轻视，刚刚他疾速的一剑挥向林四的脖颈，岂料对方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后退，只是弯腰后仰上身，手中长剑却诡异地向自己肚腹撩了过来。 如果不是周子川的风灵力让他危急关头改变身形向后闪了闪，此刻恐怕已经肠穿肚烂了吧？饶是如此，他华服的前摆也还是被削落了一小片。 面色一变，随即又恢复过来，周子川嘴角一掀：“林兄还真是让人越来越意外了呢！” “你会更意外的！”林四笑了笑，再次纵身扑了上去。 两人再次战在一处。 台下众人已经呆若木鸡，饶是他们看出了林四的不凡之处，也想不到林四竟然能将周子川逼落下风。 周子川在他们这些出自容城的修行者心目中，一向是榜样的形象。而林四在半刻钟之前还只是个笑话。 “周兄用出了《飞云剑》，这是他压箱底的剑法了！”台下有人惊叫道。 似乎不喊出来，无法恢复他对周子川实力的信心一般。 台上的周子川已经用出了全力，手中闪着青芒的长剑渐渐已经看不到剑身，只能看到一团青蒙蒙的剑影。这就是他们风属性修行者的优势所在，轻快瞬疾，招式难以琢磨。 林四能够看清那剑影中的虚实，他大可直接砸开周子川的剑，强行攻进去。但他毕竟不是修行者，仅仅依赖身体而没有灵力，他的力量终究比不上修行多年的周子川。 和与华茜茜交手时不同，华茜茜灵力修为尚浅，速度力量甚至比他还弱，而且她的灵力也没有附带什么属性效果。 林四渐渐感到有些不支，他没办法和周子川硬抗，但周子川却没有这个顾虑，反而在找机会和他长剑相击。 呼…… 林四侧身避开了对面挥向自己胸口的一剑，但自己的左臂衣服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周子川没有停手的打算，继续挥剑猛攻 台下众人顿时群情激昂。 “果然还是周兄技高一筹！” “什么技高一筹，是高好几筹！” “没错，周兄一开始没用全力，手下留情了而已！现在稍微发力，这小子就不行了！” …… 他们内心本能的就抗拒承认林四的实力凌驾于他们之上，他们心甘情愿承认周子川比他们强，因为周子川从小就在他们心目中建立起了强者形象，他们已经习惯自己比他弱。 但林四不同，在一刻钟之前还被他们弃如敝履，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人也比他们强的事实。此时林四落入下风，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宣之于口，仿佛要证明自己内心的想法没错！ 台下的声音林四充耳不闻，他面色未变心内却在思索对策。 单论剑术，虽然周子川掌握的剑法比自己高明。但是单论对招式的理解，他比不上自己。如果两人灵力对等，自己可以不惧正面硬抗，林四有把握十几招就击溃他。 看来只能再以伤换伤，用狠招了！ 林四打定主意，正要拼着受伤也要击败对方。右手却陡然传来一阵灼热感。 嗯？这是什么？右手好像突然有了一股力量灌注进来一般。 而这股力量的源头，来自于自己的脑部。 这是！脑内那道细丝，难道填满那个小圈，就能开始用在战斗中了？一边招架，林四瞬间就知道了原因。 右手好像突然变得更加灵活，更加有力，更加坚韧了。难道这就是灵力？ 华素素说过，灵力能够流遍全身，并且战斗时能灌注到全身每处，就算是进入了窥境。自己只是右手有了变化，那自己现在还是初境？ 铿！两柄长剑再次交击，发出了清脆的爆音！ 华茜茜的这柄精铁长剑只是凡兵，和周子川手中能够承受属性之力的宝剑自然没法相比。交手上百招后，剑身已经出现了一些缺口！ 但林四的目光却更加明亮了，这次碰撞，他的手并没有酸麻感，不是对方的力量变小了，而是自己的力量已经强到足以和对方抗衡了。 哪怕，只是右手！ 周子川已经胜券在握，林四虽然给了他很大的意外，但自己依旧会让他尝到足够沉痛的教训！否则他依然会认不清现实！ 他不知道林四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变得极其危险了。 五招之后，周子川挺身向前，长剑带着破风声撩向林四的右肋。林四没有闪避，他似乎早已知道周子川这次会出这招，他的长剑早早挥向右侧。在周子川的长剑刚刚起势撩过来之前，林四的长剑便砸到了他的剑身。 铿！两剑交击，周子川措手不及，手中长剑刚刚撩出几寸便被砸了回来。随后他就看到林四的长剑断落成两截，一截剑身正在坠地。 机会！他完了！ 他的念头刚起，便看到林四那棱角分明的脸陡然凑近了自己，随后就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 断剑丝毫没有令林四脸色有异动，在两剑交击之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剑已经断了。而是直接上身前倾，扑向了周子川，此时对方长剑被砸开，空门大露。他曲臂用肘向着那一片空当义无反顾的砸了进去！ 砰！林四的左手肘重重砸中了周子川的心口。右手断剑同样没有停下，和周子川的长剑碰撞后就如同演练过无数遍一般，丝毫没有停留地朝上刺去，直到刺中了周子川的左肩。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剑已经断了，但是半截剑身依旧插进了周子川的左肩一寸多深。 “铛！”被砸断的半截剑身落在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周子川左肩瞬间被鲜血染红，胸口那一击更是如被大锤击中一般一阵气闷，口中喷出血雾倒飞出去，重重躺倒在地，随后就没了声息。 第24章 落幕 终于赢了，真不容易！ 林四不由得暗自侥幸，如果不是突然有了“灵力”，那自己还真是要陷入惨烈的死斗了，而且胜负也难说的很。 “周兄！” “周大哥！” 这场比斗的结果惊呆了众人，最后发展太快，林四本已落在下风，众人等着周子川给他一个教训。随后就看到林四的剑断后，周子川竟然重伤倒地了。 虽然很多人没看清楚，但结果毫无疑问，林四赢了！ 没有人对林四表示祝贺，众人纷纷扑向高台，周子川身边瞬间就围了一大圈人。 林四知道那一肘不会致命，毕竟周子川是修行者嘛，躺个几天自然就会好了。至于肩膀那一剑对他更是无足轻重。 林四想要走下高台，他本意也就是要教训下周子川。至于原因，也只是为华素素不值。却又没法用言语去说，只能用手中的剑来出口气。 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他想要告诉华素素，自己终于能修炼灵力了！这个喜讯她一定很高兴，到时候自己也去她一个学院修行。在她身边，也能保护她尽量不被周子川伤害。 对了，还有华茜茜！到时候，三个人一起修炼。额，恐怕不行，华茜茜肯定会去更好的学院的，她的修行天赋比这些人好。不过无所谓了，那丫头可有可无。 “你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正要下台的他被一个青年扯住了衣袖。 那个青年满面怒火，狠狠瞪向林四。但当林四看向他之后，马上又松开了手。 这时旁边的人也帮腔：“就是！你至于吗！这只是切磋你懂吗！” 林四对他们的心情也能理解，不过他能说什么？告诉他们周子川其实是个人渣吗？说了他们会信吗？何况周子川同样也对自己下了狠手，他们看不到吗？ 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自己根本没想要和他们结交，无所谓得罪他们。凭什么要跟他们解释！ 穿过这些人，林四大步向台下走去，迎面看到华素素一脸苍白，踉跄着向台上跑来。他迎了上去。也是，周子川可是他爱慕的人，担心也在所难免吧。 “呦！”他抬起了手，对她打招呼。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落在了他脸上，打的他的头猛然偏向了一边。 他缓缓转过头，摸了摸被打脸颊，呆呆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华素素。 “为什么？”这一巴掌很重，但对他的实力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他却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一巴掌从坠星楼五层打落下去，在缓缓下降。 “你还问我为什么！我也很想问你为什么！”她歇斯底里般嘶吼道。“为了让别人见识你的实力吗？让别人不会看不起你吗？让别人都怕你吗？”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林四涩声开口，此时四周一边吵闹，他却觉得突然都寂静了下来。 别人怎么看待，他根本不在意。周围人的之前的轻视、无视，现在的敌视，他都只当过眼云烟。在他看来，这些人既然和他不是一路人，那就不用理会他们的看法。 如果没有华素素，哪怕这些人在他面前一尺一边舞剑一边当面嘲笑他无能，他都不会有反应。 只是，他害怕华素素沉迷在周子川的魅力内无法自拔，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帮她，他只能用自己能做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击溃周子川！ 让华素素看到她仰慕的周子川原来并不是那么强大，原来也会被打得吐血倒地。 但他想错了，他根本不明白华素素的爱情，不全是因为周子川的强大，也不会因为周子川的一次狼狈就打折扣。就如同此时华素素同样不明白他的想法一样…… “那你要我怎么想！”华素素嘶喊道，此刻她的脑内一片空白。 “他是个人渣！”林四无视周围人的怒火，干硬地解释，“活该被打！你以后会明白的！” “呵……是吗……”华素素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望着他，语气平静了下来，“我以为对你已经很了解了，但是今天才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你……” “只是因为我打伤了周子川吗……”林四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她，心头剧震。 他知道打伤周子川会让华素素不快，会责骂他，他已经做好了安抚她的准备。 但是，眼前似乎没有这个机会了，她的反应出乎了林四意料，他对周子川的在意更是出乎了林四意料…… 华素素没有再看他，而是与他交错而过，走向了高台。 快到高台时，她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林四豁然转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希望她只是脱口而出。 华素素没有回头，她走近了被人群围绕着的周子川。 林四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静静看着高台上一群人围着周子川不停呼喊，华素素也在其中…… 对着她弯下的背影，他看了许久，一直静静的看着。此时的五楼已经一片嘈杂，但他仿若独自一人深处寂静无边的黑夜之中。 渐渐的，他明白了：即便他成为了修行者，与她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转过身迈开脚步，没有人拦他，虽然周围的人都愤愤不平，但没有一个人对他出手。因为最强的周子川都败了，其他人上去又有什么用？ 呵……这就是修行者，他心内微嘲。 走到门口，快要离开这个门内的“世界”时，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衣袖。他偏过头看去，是华茜茜。 “你也要骂我吗？”他对她微微一笑，“你好像不喜欢周子川吧？” “才不是，我觉得你刚刚好帅！”华茜茜小脸涨红，亮晶晶的大眼内满是崇拜。 “哈哈！”林四哑然失笑，没有再说话，迈步走出了门外。 “姐姐只是一时在气头上，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过几天就会好的。”华茜茜跟了上来，期期艾艾道。 “哦！”林四没有回答，而是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要回华府了，你也要回去吗？” “嗯嗯！我跟你一块回去！”华茜茜连连点头。 一路上，华茜茜兴致高涨，手舞足蹈的评论着刚刚那场战斗。看她的样子，恨不得以身相替，自己上台作战一番了。 讲到关键之处，还不时询问林四这个当事人，林四只得一一向她解释其中关窍，听得华茜茜眉飞色舞。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教你了……他默然想道。 华府很快就到了，两人分手各自回房。 “明天早上我来邀你一起去参加祭典！”华茜茜一边挥手，一边朝他喊道。 “嗯！”他微笑着回应。 房间内，看着那十几本书，他想起自己还没有看完就被华素素没收的《剑客之路》，不由得摇了摇头。 收好了两套衣物和金币，他坐在桌边，在一张纸上写下了留言。 他准备离开了，虽然很想过几天后和华素素一起离开，但是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他背上包裹，提起长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华府内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在狂欢，抑或已经入睡。 他在马棚里找了匹马，牵了出来，在旁边留了几个金币。 牵着马穿过容城长长的街道，虽然已是深夜，但街道上依然人流汹涌，一派节日喜庆的场面。 他很快来到了城门，由于正值青元节，夜间城门都没有关闭。他顺利的出了城，骑上了那匹马。 如同学剑的天赋一般，虽然从森林觉醒后他就没有骑过马，但似乎天生就会。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城池，向着原野疾驰了出去。 …… 清晨，华府。 华素素在房内熟睡，只是脸带着憔悴。昨夜林四离开坠星楼后，五楼一片忙乱，周子川不久后醒来，只是伤势依旧严重，被周府的人接走了。 林四是她带出来的，周子川没有说什么，但是却有不少在场和周子川关系很好的朋友看她神色颇为不善。 直到半夜，她才一个人回到房内，想了很久的事情，最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在她的房内。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打算不去理会，但是那敲门声一直没停。 不得已，她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却见到自己的妹妹正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外，手上还拿着张纸。 “怎么了？”她不满的问道，一大早就扰人睡觉。 “阿四走了！”华茜茜迫不及待的叫道。 “哦！”她面色变了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你这是什么意思？”华茜茜不满她的反应，怒道。 “知道了的意思。”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华茜茜没有说话，而是愤怒的把那张纸砸到她的怀里，“你自己看吧！” 华素素展开了纸张，上面只有寥寥几句：我走了，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很抱歉没有当面告别。还有替我感谢华伯父和华伯母的关照！——林四。 就这样走了，没有对昨晚的事情做任何辩解，也没有说有缘再见，她默默想道。 她将那张纸放在掌心揉成一团，揉得手指泛白，才将它丢在了一旁。 “都怪你！”华茜茜见她看完后神色丝毫不变，就像早就料到林四会走一般，“要不是你，他根本不会走！”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你不是很讨厌他么？”华素素淡淡的看向她。 “要你管！哼，你眼里只有那个周子川，根本容不下别人！” “他昨晚做的太过分了！把森林里对付魔兽的那一套都用到了外面，什么都不考虑只知道用剑、用拳头……”她本能地反驳。 “昨晚周子川对他出手也没留情啊，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华茜茜愤怒的望着她，嘴唇紧咬，“如果昨晚是周子川打伤了阿四，你会给周子川一巴掌说以后不想看到他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沉默了。 但是华茜茜并没有放过她，继续追问：“如果昨晚林四打伤的不是周子川，而是其他人，你还会打他一巴掌然后说那样的话吗？你肯定不会，顶多只是责骂他几句！” 华素素依旧沉默，妹妹的责问，她没有想过，也答不上来。 过了许久，她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回到房内：“我很累，要睡觉了……” 留下华茜茜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 第25章 荒芜平原 空旷的原野上，林四纵马疾驰，一路向着东北方。 一路上他无法遏止地回想着与华素素相遇后的点滴，许久之后，才将对她的复杂感情默默埋进了心底。 容城的修行者认为他跟着华家姐妹是为了挤进那个圈子争名逐利，又怎知那些东西其实从未在他眼内出现过。 他并不打算回魔兽森林，而是准备去学园之城，虽然天下之大，他能选择的地方极多。 但既然自己已经修炼出了灵力，想要更进一步成为修行强者，那就只能去那。只有到了学园之城，才能得到更好的修行功法，修炼到更高深的境界。 虽然一些大家族和门派同样也会招收弟子进行教导，但是一旦加入那里，就需要长久的为之效力，相当于签了卖身契。对于林四来说，学院这种自由的地方显然更为适合他。 经过昨夜的事件，他深切的体会到，在这个世界，实力才是最靠得住的东西。 天地无边、原野茫茫、纵马疾驰、风声呼啸，他只感到一阵快意。 一路上，他路经数座城池、无数村镇，也曾餐风饮露、露宿荒野。 他始终没有停止灵力修行，坐在马背上依旧吸取着旷野上的灵气。缓缓积蓄着细线填补着另一处圆圈图案。 五天之后，看着眼前宽达数百丈的，昏黄浑浊滚滚奔行的江水，看过《东南六国战史》的林四知道这里月国东部和青川国的边界澜江。 自己竟然跑到了这里，这里离学园之城好像很远啊。由于只知道大概方向，一路上大部分时间又都在修炼，他已经不知不觉跑错了方向，来到了月国最东面，再往前走就到青川国了。 月国和青川国最近十几年虽然没有什么大战，但是边境的骚扰依旧不断，这片区域并不平静。不过这些战事和林四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无奈掉头转向北边，林四再次出发。过了一天，他进入了月国东部的荒芜平原。 这片平原土质并不适合种植作物，除了荒草都没有。 一路行了这么多天，他胯下这匹马也不是什么千里良驹，虽然在途经一些城镇时补给休息过，但此刻在这茫茫荒野，这匹马依旧快撑不住了。 林四不得已，只能下马牵着它步行。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别我到学园之城的时候，那里已经考核完毕了！ 牵着马在杂草丛生的荒野走了十几里后，一道人和房舍的影子都没看到。初临魔兽森林外界不久的林四终于体会到了茫然。 而且他也没想到这片荒原竟然荒凉成这个样子，带在身上的食物也不多了，恐怕坚持不了一天。 无聊啊，现在哪怕突然跳出一只魔兽打一架也好啊！他百无聊赖的想着。 林四的烦恼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他心内腹诽的时候，自他身后的南方渐渐行来一列车队。 车队前方是五六匹马在探路，马上坐着的是拿着刀剑长枪，身着武者装扮的武士，后面则是四五辆马车。看马车的样式，里面应该是坐着人，而不是货物。马车的四周和后方则跟着几十名武士在旁护驾。 看样子还是个大人物啊！阵仗不小啊！ 林四没有怯场，而是站在原地等着对方的靠近。 后方的车队显然也发现了前面等着他们的少年，三名护卫骑着马围了过来。 “你是谁！”一名看上去三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很精明的武士拔出了手里的刀，看向林四。 “我是个过路的，在这里迷路了，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一块走。”林四没有拔剑，而是满脸带笑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哼，过路的？过路的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我看你形迹可疑，不像好人！”三人中一位二十多岁长相颇为帅气的男子插嘴道，手中的长剑也一直指着林四。 “我真是过路的，我是前往学园之城的学生！”林四无辜道，虽然自己还没有没有入学。 前面的动静引起了后面马车内的人注意，“前面出了什么事？”一辆马车内的人掀开前面的帘子，是个四十来岁身着锦服的中年人，他转过头问向身旁的武士。 “大人，前面路上出现了个可疑的独行少年，说是迷路了，想和我们车队一起走！”武士对着那人抱拳行礼。 “是吗？”中年人下了马车，向武士吩咐，“带他过来见我。” “是！” 片刻后，林四来到了中年人面前。 “少年人，你是谁，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这荒芜原野！”中年人虽然看上去年有四十，但长相儒雅，颇有气度，令人一见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林四抱了抱拳道：“这位大人，我叫林四，是要去学园之城求学的学生，只是在这荒野迷路，人困马乏，所以希望能和贵车队一起走，希望能行个方便。” “你是哪里人？” “容城！” “容城离此地颇远，你为什么一个人？你的同伴家人呢？”中年人问道。 “我和同伴闹翻了，至于家人，我从小就是孤儿！”林四随口扯了个慌，他其实也不算撒谎，这句话倒也算是实情。 “哦？”中年人细细打量了林四一番，“你到学院之城准备学什么？” “学修行啊！”林四不假思索，自从有了灵力，他信心百倍。 “哦？你还是个修行者？” “是啊！”虽然只是初境。 “那倒是巧了，小女蓉儿也是准备前往学园之城修行，你们倒是可以亲近亲近，没准以后还可以成为同学呢！”中年人笑道。 “大人！”旁边的小胡子护卫头领悄悄插口道：“此人话语可疑，我怕，是想要对我们不利！” “无妨，我自有分寸！”中年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这少年一路求学也不容易，就让他和我们一道吧！” 林四连忙道谢，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随后车队又继续缓缓启程。这车队的主人似乎是个官员，但林四并没有多想，他对这车队并没有不轨之心，何况那些护卫看上去有一半都是修行者，其中有几个修为颇为不俗。 中午时分，车队停下原地做饭。林四这才看到了另外三辆马车的情况。 前两辆马车上分别是中年男子和一位妇人，看上去是他的夫人。 而第三辆马车上下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长相颇为不俗，应该就是中年人所说的女儿蓉儿了。她并没有穿着贵女服侍，而是一身紫黑相间的武士服，看上去英姿飒爽。 林四并没有主动上前去套近乎，而是默默拿出了自己准备的肉干也坐到一旁嚼了起来。但是中年人却注意到了他。 “呵呵，小四！”中年人对他招了招手，他那边一家三口正在一口锅前吃着热腾腾的食物，旁边还有护卫一边吃东西一边警戒。 虽然这旷野上，视线范围内除了这一行人，连个活的动物都没看到，林四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警戒的，不过这精神还是让他有些佩服。 林四应声走了过去，少女和********也望向了他。 “小四，来来来！”待林四走近后，中年人便招呼他一起吃。 林四推辞了一番，见他依旧没放弃，便不再客套，盘腿坐下与他们一起吃。 “小四，这是小女杜蓉，与你一样是今年去学园之城修行的。小女可是窥境中期了哦！”中年人一脸自豪，指了指旁边的少女，“蓉儿，这是林四，你们以后可能是同学呢，可要多亲近亲近！” 他的热心让林四感觉有点莫名，这中年人看起来地位不低，手下护卫更是有不少修行者，为何对自己这个还没入学的毛头小子这么关照？ 难道就因为他女儿也是要去修行的？希望以后两人能在学院互相帮衬？那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不过他心中坦荡，并无所图，倒也坦然。便对一旁的少女抱了抱拳笑道：“你好，我是林四！” 少女看向了林四，脸上闪过一丝好奇，她自小出身官家，父亲各处为官，她也辗转多处，学习修行也都是跟着府上的护卫学的，并没有真正在学院上过学。 “你好，你也是修行者吗？准备去哪个学院？”她好奇问道。 “呃，这个……”这个问题林四还真从没想过，除了华素素所在的天风学院，其他学院名称他都不知道，还打算到了学园之城再看呢。 “这个我还没想过。”他老老实实的答道。 “哦？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这个问题，林四依旧答不上来，他的修炼与其他人根本不同，如果按照华素素说过的灵力运行全身，出手灌注灵力，那他现在只能算是初境。但是转境中期的周子川他也能战而胜之。 “算初境吧？”林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个境界确实有点丢人，连华茜茜那丫头都已经是窥境初期了呢！ “啊？初境啊，后期吗？”杜蓉不由得诧异道。 “这个，好像还不是，好像是初期。”林四讪笑道。 杜蓉没有接话，似乎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两个人的实力基本没可能分到同一个学院了。 “林小弟还真是有气魄，初境初期就敢一个人出来闯荡！”中年人打了个圆场。他并不介意林四是什么实力，反正他又没打算招揽林四。 “好说好说！”林四抱拳笑道，他并不在意杜蓉态度的转变。 “哈哈哈！林小弟倒是有趣！”中年人愕然，惊讶于他的淡然，随后捋须大笑道。 第26章 初见 吃过午饭，车队继续向前行去，林四坐回车内休息，顺便修炼灵力。 下午时分，车队再次停下，林四好奇，这时候应该还不到晚饭时间吧？探出头往车外看去。 只见前方，一位十四五岁的腰挎一柄长刀的少年牵着马站在原地，三名骑士围了上去盘问，随后车队主人中年人再次下车询问。 而后，林四就听到那段几乎一样的话。 “少年人，你是何人，为何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这位大人！我叫慕哲平，是要前往学园之城修行的学生，不小心在这里迷路了，希望能和贵车队一起走！叨扰之处，还望见谅！”少年抬起头温和的笑道。 如果不是那位少年身形不高，体型瘦削，面色略有苍白且眼睛较小，林四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一幕！ 饶是中年人心性豁达，此时也不免起了疑心。 这也太巧了吧，上午碰到林四时，同样的场面已经有了一次，下午又碰到一次。又是去学园之城修行，一个人上路，迷路在这荒野的少年。 此时众人不光是疑心这少年了，连带着林四也变得可疑起来。 “大人！”护卫头领上前用刀挡住少年，随后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林四所在的那辆马车，“太可疑了，不光是他！” 中年人笑了笑，似乎觉得颇为有趣，继续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何一人独行？” 少年对于这些人的警惕程度略感疑惑，但依旧温和笑道：“我来自池城，家中已经只有我一人了，本是与同伴一起，但是失散了！” “一个人如何修行起来的？据我所知，修行不光要天赋，还要功法甚至丹药。这些都需要钱。” “父母过世后，我寄住在亲戚家中，他家颇有资材，待我又极好。” “敢问你的修行境界是？” “初境！”少年露齿一笑，“中期。”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初境中期就一个人出来闯荡！”中年似乎意有所指。 “大人过奖了！”名叫慕哲平的少年似乎没有听懂，而是谦逊笑道。 “你去后面那辆车吧，车上还有一个与你同样迷路的少年，你们可以亲近亲近。”中年人指了指后面林四所在的马车。 “多谢！”少年躬身施礼，随后便走向了那辆马车。 看着少年进入了马车，一旁的护卫头领忍不住低声开口：“大人，太可疑了，我们此行本就危险，很多人都想对大人不利，我怀疑这两人都有问题！” “呵呵。”中年人一摆手，“真要有危险，防也防不住，还不如将危险放在眼皮底下仔细看个清楚。” 护卫头领不再说话，而是着人密切注意那辆马车的动静。 “你好，我叫慕哲平，是准备去往学园之城修行的，请多关照。”少年进入马车看到林四后，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好，我叫林四，同样是准备去往学园之城修行，同样是初境修为，同样是迷路，同样是今天进入这个车队的。”林四咧嘴一笑，对他招了招手。 “是吗？”少年面色一顿，随后恢复了笑容，“那还真是巧啊，看来我们很有缘。” “是啊，真有缘！”林四意味声长地说道。 “你准备去哪个学院？” “还没想好，你呢？” “我也一样。” 两人似乎没有更多的话要说，林四对这个少年稍稍有些疑心，而这名少年则不像个多话的人。聊了几句之后便都自顾自闭目养神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片荒原太过广袤，依旧看不到边际。夜空中繁星点点之时，车队再次停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准备在此过夜。 马车周围亮起了火把，护卫们拿出了帐篷纷纷扎好，随后烧水做饭。 林四和慕哲平也下了马车，只是此时周围的护卫看向两人的神色明显带着防范和不善。 两人无奈一笑，打量了一下四周忙碌的人群，并没有凑上去套近乎。 中年人又一次邀请了林四一起吃饭，连带着慕哲平也喊了。林四没有推辞，他的食物已经不太够了，反正他也犯不着遮遮掩掩。 慕哲平也欣然应邀，于是五个人在护卫的警惕下，吃完了这顿饭。 回到车内，这次车队已经不再前行，两人在车内随意闲聊了几句，林四便开始闭目修炼。 慕哲平没有修炼，而是从包裹里抽出本书看了起来。 距离这片荒原数百里外的一处山林。 来自青川国偏远小城的男子小方斜倚着一株大树胸口不断起伏，一脸阴沉的包扎着身上最后一道伤口。 此时他身上已经有了十几处创伤，他背上那把被布条层层包裹的长条形武器早已解开，一柄狭长的刀插在了身旁的泥土里，刀身血红，但并不是染上了血迹，而是本来就是血红色。 “这次还真是晦气，看来在辽城呆久了，心变软了，竟然因为救几个客商杀一群马贼而暴露了行迹！” “看来我还真是不适合做好人哪！那道该死的印记除了半个月前亮了一次，之后就毫无动静了，反而暴露了自己。” “早知道便不出来找那道印记了，现在自己都被人盯上，能不能活着回去都难说了！”他望着漆黑可怖的丛林，心内默默思索着对策。 还是这片山林，离男子几十里外的一片山脚空地上，有一片营地，聚集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或站或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都带着武器，而且不少人身上同样带着伤。 “明天开始，沿着这片森林分开搜索吧，那个魔头逃不远！”一名身着青色道袍，面留黑须身背一柄短矛的中年人对着身旁其他人说道。 “分开找？落单后碰到方羽，谁能活下来？”一名眉目清秀但略带几分痞气的青年男子哂道。 “他受了很重的伤。”中年人说道。 “但依旧不是我们单个人能对付的了的，我们三十多人围攻他数次，结果硬是被他杀掉了十五个。其他人也或多或少负了伤，现在只剩十九人了，我不觉得分开是个好办法！”一名提着双斧的大汉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无上云颠发现了这个魔头后为什么不派门中顶尖长老来，而是知会我们白云道和还有其他几派，而且都只是派了我们这些门中实力只能算中上的！这不是白白送死吗！”中年道人忍不住发火道。 “那魔头隐姓埋名多年，这次出现太过突然，本门也来不及调遣高手，只能传讯让我们这些距离最近的人先拖住他！”一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老者解释道。 “那不是让我们用命填吗？”中年道人问道，“门内高手什么时候能来？” “应该就是这两天了！”老者道。 “这么说，我们现在只能等咯？”不远处一位容貌极美，身披紫黑色披风的长发少女悠然笑道，声音悦耳动听不紧不慢。 在场众人都或多或少负了伤略显狼狈，只有她浑身没有一处伤口，甚至连衣衫都不曾有一处破口。她怀抱一柄长四尺多的怪异镰刀慵懒地斜倚在一株大树旁，纤细修长的小腿蹬着黑色的蛮靴轻点着地面的枯叶，看上去不像是来战斗，倒像是来郊游的。 但周围众人却没有一个对她表示不满，听到她的问话，一名剑眉星目的英俊青年看着少女那被斜下的刘海遮住了一小半的淡紫色盈盈双瞳，开口笑道：“尹师妹说的没错，是只有等了！” 此行为了围杀那个人，他们虽然准备仓促，但是一开始依旧信心满满。他们这些人作为第一批接到消息的，虽然门派最开始传讯给他们的任务是尽量拖住那个人，不要失了他的踪迹，但他们不以为然。 毕竟那人已经销声匿迹数年，他们之前并未与之交过手，认为如同很多传说一样对那人的实力夸大其词。他们本能地想要将多年前名震大陆的那个人踩在脚下，想要在门内援手赶来之前就解决掉那个人。 但几番交战之后，他们才真正认识到自己一开始的狂妄自信是多么可笑。若非第一次交手时趁那人措手不及偷袭令他提前重伤，现在自己这一行人恐怕早已全部被他杀光了吧？ “先休息，前几天我已经知会了月国的人，他要是出了这片丛林，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一名看上去像是这群人中暂时领头的中年大汉沉声道。 于是其他人各自散去。 第27章 相同的爱好 夜幕下，荒原上的车队已经渐渐陷入一片安静。 护卫们并没有放松警惕，除了一半人进到帐篷休息，另一半依旧守着夜。尤其是牢牢注意着林四两人所在的那辆马车。 马车内昏黄的灯光隔绝了外界的清冷，带来了阵阵温暖。慕哲平低头认真看着手中的书，有节奏的翻着页，看得颇为入神。 “你在看什么？”林四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朵。 抬头一看，林四已经从闭目修炼中退了出来，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还有没有别的书，太早了睡不着。”这两人自从进入马车后谈话就极少，尤其这个叫做慕哲平的少年，安静得像个女子。 “没有了，我这包裹这么小，哪能放得下那么多。”慕哲平扬了扬手中的书笑道。 “啊！你这是什么书？《剑客之路》!”林四眼神极好，慕哲平扬起书的那一瞬间就看清了书的封面。 不等慕哲平答话，他就迫不及待的爬起身紧紧挨到对面的慕哲平身旁，凑近向他的书看过去。 “是啊。”慕哲平微微诧异，“你也看过这本书？” “看过啊，可惜没看完，我看到林奇他们三个人到青冥地宫遇到了嗜血巨熊，然后就没看了。”林四嚷嚷道。 “那还早啊，后面还有很多呢，那里正精彩，林奇在那地宫得到了绝天剑，打开了天剑传承……”慕哲平接口道。 “啊是吗？那他两个兄弟死没？我看到的时候，他两个兄弟都受伤了！”林四急急问道。 “没死，他们后面得到了无极魂泉的泉水，不但伤势全部复原，境界还提高了。”林四对这本书的热衷程度让慕哲平错愕不已，但他并没有感到不耐烦，而是耐心解释。 “那真是太好了，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林奇从地宫出来有没有找神剑门的人报仇？” “嗯，后面更精彩，他们三个人打上了神剑门，当时神剑门正在举行创派五百年的大典，还请了很多其他门派的人来观礼。” “哇哇哇！那场面不是很震撼？” “是啊，他们三个人搅了那场典礼，震惊了各大门派。不过后面又出现了更厉害的门派了，再后面还出了更高的境界。” “不会吧，还有更厉害的啊！” “是啊，你没看这本书后面还有这么长吗？” “呃，说的也是。”林四搓了搓手，不太好意思的对他嘿嘿笑道：“能不能借我看看，我当时看到一小半，书就被人抢走了！” “我也没看完啊，等我看完了再借给你怎么样？”慕哲平颇为无奈。 “那你要看快点啊！” “这个……好吧！” 林四无奈回到自己的座位，艰难的按下想要夺过来一看究竟的念头，他努力的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 翌日，车队继续朝北行进，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车队行进了两天，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前方看到的不再是荒原，而是一片丛林。 这片丛林并不像魔兽森林那样广阔无边，只有百里方圆，里面并没有什么魔兽，而且中间开辟了宽阔的道路。 这两天，林四终于也看完了那本《剑客之路》，随后他和慕哲平两人就陷入了无休止的讨论剧情之中。 “哎，没想到郭少岳最后竟然背叛了林奇，那么好的兄弟。”林四叹道，依旧对那本书中的情节耿耿于怀。 “也不能怪他，林奇自身也太过强势了，从没考虑过兄弟的感受。”有人和自己讨论情节，慕哲平也兴致盎然，但他对其中剧情有着不同的见解。 “但是他也太狠了啊，差点毁了林奇的一切。” “嗯是啊，确实够狠，就是还不够聪明。换我的话，会更晚一点才发难，那样林奇就彻底死无葬身之地了。”慕哲平淡然道。 “你还真是够毒的，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起码要把烈焰城一点点控制在自己手中，等手中的牌足够多了，然后在林奇最得意的大婚之日发难。” “我是问你，而不是问郭少岳。”林四嘴角一扯，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嗯？什么意思？”慕哲平一脸错愕。 “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 两人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但话中的味道却渐渐变了。 “你进入这个车队的目的不就是杀那位杜大人么？”林四紧紧盯着他的微眯的双眼，收敛了笑容。 “呵，我为什么要杀他，他收留我进车队，我感激他还来不及！”慕哲平摊了摊手，做出个无辜的苦笑。 “是吗？那你能告诉我这两天，天明前的一个时辰，你为什么会突然醒来然后探出窗外观望吗？” “我习惯起得早。” “那你能告诉我昨晚他们做饭时，你站在一旁揣在衣袖里的小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吗？虽然你最终没用那个。” “那只是一点调味用的佐料而已，见他们有，我就没有拿出来献丑。”慕哲平摊手无辜笑道。 “那你能告诉我今天中午饭后，你不经意间抹在杜大人衣摆上的粉末是什么吗？虽然很不起眼，只有星星几点，但我确实看到了。”林四微笑着问道，只是眼内含着深意盯着他。 “那是夜光粉……夜间如果火把全灭，他就如同萤火虫一般显眼。”慕哲平笑了笑，双手抱胸靠在了车厢板上。“没想到连这个也被你看到了，我以为我做的很隐蔽。” “哇哦，这真是个好东西，到时候谁都看不见谁，但你却能准确地看到他，尤其是密林之中！”林四拍手赞叹道。 “是啊，是个好东西。只是没想到我一心想要避开护卫的视线，却落入了你的眼中。”慕哲平叹道。 “是啊，谁叫你进车队的借口，几乎和我一模一样呢，而且还和我坐在同一辆马车。我想不疑心都不行啊！” “呵，拜你所赐，我的行动本来不会这么艰难的，我也没想到在我混进这个车队之前，竟然有人跟我用了同一个借口，让那些护卫从一开始就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慕哲平摊了摊手，苦笑了声，”那么你呢？你也是来杀他的吗？” “我？我不是，我还真是个迷了路，要去学园之城上学的人。”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忽然多了柄漆黑的匕首，话音未落，匕首已经距离林四的心口不足一寸。 但是这柄匕首没能继续前进，因为一只手挡住了它。 林四稳稳握住了慕哲平持着匕首的那只手，咧开嘴角笑道：“杀人灭口吗？” “是啊，不得不这么做。本来这两天跟你真的是相谈甚欢的。”慕哲平空着的那只手没有停下，而是闪电般朝着林四的脖颈探去。 “哦？那看来还真是我不识相了！”林四另一只手挡住了探往脖颈的手。 “没有，跟你过招很有意思。”慕哲平的膝盖无声无息撞向了林四的胯下，以他的力道，如果林四被撞中，相信全身都会迅速软下来变成一只弓在地上的虾米。 “呵，是吗，我也有同感！”林四的膝盖同样无声无息迎向了慕哲平的膝盖。 “蓬！”马车内骤然传来了两只膝盖撞击的声响，只是并没有惊动外面的护卫。 慕哲平没有再攻击，而是坐了回去，他看出来了，在这马车内交手他占不了林四的便宜。 “你为什么不喊叫外面的护卫，相信只要你说出夜光粉，我马上就会被围起来。”慕哲平盯着林四，竟然带着疑惑问道。 “呵，一时没想到……”林四松开了他的手，咧嘴笑道：“要不要我现在试试？” “竟然是这个原因么？”慕哲平哑然失笑，收回了匕首。 两人暂时休战，各自揉着疼痛的膝盖。 “好吧，看来我这计划失败了。你想知道什么？”慕哲平看起来已经认命，抬起头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杜大人，我看他人挺好的。” “是啊，他人是挺好的。杜启，现年三十九岁，担任过三座城池的城主，四年前升任遥州行省总督，这次他陪女儿去学园之城后就会去月国都城述职，相信应该会留在那了。” “他为官腐败？” “吏治清明，百姓信服，属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虽然算不上清廉节俭，但算个好官。” “他为人不行？” “没有，他对属下很照顾，对朋友也算热心，对妻女也很疼爱。月国并不禁纳妾，但他只有一位发妻，至于女儿，你看他专程送她上学就明白了。” “那你和他有仇？” “无仇无怨。”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并不想杀他，被逼无奈而已。” “谁逼你？你来自一个组织？” “是的，看过《剑客之路》你应该知道，杀手组织只要肯花钱，什么人都能杀，哪怕是一国之君。” “那你为什么要进这样一个组织，不分善恶的杀人，你不觉得很不好吗？”林四本身也杀过人，他自己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但他对随意滥杀无辜依旧反感。 “我也不想进那个组织，只是个意外而已。”慕哲平看起来并不想多说，但他其实已经违背了一个传统刺客的职业操守。 他毫无其他刺客那般一击不中远扬千里，一旦被抓誓死也要保守秘密的觉悟。面对林四的询问，他很干脆地交代了所知道的一切，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林四根本没有想要抓住他的意图。 “那你可以退出。” “退不了。” “为什么，起码你现在就可以走，我相信周围没有你那个组织的人一直盯着你，你大可以隐姓埋名过下去。” “你说的没错，不过那样做的话，不出几个月，我自己就会死掉。” “他们在你身上留下了手段？” “你以为呢？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就派我独自执行任务。” “那你现在怎么办？任务失败回去吗？” “回不去了，任务失败就是死，组织不缺人，尤其是我这样的青衣刺客。”慕哲平淡淡说道，似乎死的人不是他，“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对杜启，我其实不太下得了手。如你所说，他不是个坏人。” “你杀过人吗？我看你刚刚对我挥匕首并不像心慈手软之辈。” “杀过，杀过很多！跟我一样进入组织的，最终我和其他一部分人活了下来。”慕哲平说到过往，神色并没有太大波动，淡笑道：“至于刚刚对你出手，那只是习惯，感觉到危险时的本能。你和当初与我一同进入组织的那批人，年岁差不多。” 林四无奈的耸了耸肩：“那看来还真是我命大。” “嗯，我相信你若也是那一批人，也能跟我一样活下来。” 林四没有接话，他能想象到那有多残酷，但他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慕哲平杀掉杜启。他并不是一个滥好人，但杜启对自己算是很不错，发生在眼前的事情他没办法无视。 他同样不想抓慕哲平，虽然慕哲平刚刚想杀掉他，但就算看在都喜欢看《剑客之路》的份上吧……他默默想道。 车队在丛林中的道路上行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第28章 夜袭 “我有一个疑问。”跟随众人下了马车，找到路边一块空地开始烧饭扎营的林四悄声说道。 “什么？”旁边的慕哲平看向他。 “如你所说，你们组织派你来，但是你也说了，你只是个新人，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而杜启的身份并不低，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庸手。”林四轻声分析道。 “是的，所以我猜测组织应该还有后手，派我来，只是吸引他们的注意罢了。”慕哲平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 “没错，杜启本来就知道有人会刺杀他，所以一直都有警惕。与其让他一路防备，不如抛出你这个诱饵让他们稍稍分心。” “有这个可能……”慕哲平不置可否。 “穿过这片密林，前面应该就是村镇城池了，到时候更难刺杀。我想，这里应该已经有人埋伏着了。” “杜启手下的护卫并不是蠢材，那个小胡子很精，现在并没有放松警惕。”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一会如果战斗起来，你帮哪边？” “你说呢？”慕哲平望了一眼密林深处，那里除了树，什么都没有。 “是吗？那当然是站在我这边了，你的组织明显只是把你当诱饵，而且你的任务已经失败了，本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杀几个垫背。”林四一脸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两人是多年老友一般。 “你这话听得真是让人不舒服。”慕哲平并没有避开他的动作，而是一脸无奈。 “虽然不舒服，但是是实情。”林四一边走向忙碌的人群，一边笑答。 晚餐的喧闹给这片寂静的森来带来了一丝活力，但并没有持久。饭后，众人分别休息和值夜。 林四和慕哲平回到马车内，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林四取出了长剑抖了抖。慕哲平也用一块布片认真擦拭着手里的长刀和匕首。 “很期待你待会的表现！”林四笑道。 “彼此，我也一样。”慕哲平抬头微笑，狭长眼睛里神色让人无法猜出他的想法。 夜色仿佛更暗，虽然是夏季，但依旧带来一片片凉意。好在这片空地上亮着的火把让人内心觉得不是那么寒冷。 “噗！”箭矢破入肉体的声响传入耳中，虽然细微，但在这宁静的夜显得无比刺耳。 “蓬！”林四和慕哲平撞开马车门瞬间滚落场间。 箭矢破空声和护卫倒地的声音依旧在持续。 “谁！” “有刺客！” 护卫们终于惊醒过来，顿时人喊马嘶，场间一片惊叫，但并不忙乱，护卫们纷纷从车内抽出盾牌或者藏到马车后躲避着来自林间的箭矢。 杜启和他的夫人女儿也在小胡子护卫头领的保护下躲在了几面大盾之后。随后小胡子指挥着几名护卫钻进密林反击弓箭手。 “噗噗噗！”又是几支弓箭射来，只是这次的弓箭全都朝着火把而去。射到火把后，箭头附带的水囊立刻破裂浇熄了火把。 场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能从林间听到偶尔传来的刀剑交击声，显然密林内，护卫和偷袭者已经交上了手。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但肯定不会比这些护卫少。 慕哲平闪身进了密林，随后消失无踪。 旁边一侧的密林后突然闪出十几道黑影，手持刀剑冲进了场内，几名护卫反应不及，瞬间被砍倒在地。 林四心头一片雪亮，这些刺客分为两拨，第一拨弓箭手突袭把人都逼出来，随后熄灭火把。 此时护卫都看不清敌人，第二批敌人则是直接强行突入近身袭杀这些看不清敌人的护卫。 林四相信这第二批突袭的刺客一定有方法辨别自己人。 护卫很快就陷入了节节败退、死伤惨重的境地。 林四自然不会闲着，一剑格开了朝自己袭来的一刀，长剑顺着对方的手臂一绞，那人的手臂立刻带着长刀一同被绞断，长剑依旧没停下，直直刺入了对方的脖颈。 他没有主动跳到交战最激烈的场上正中，而是绕着空地边缘缓缓突进。这些敌人也都是修行者，不乏窥境和转境修为的，此刻场上敌我不分，虽然林四目力远超常人，但他不敢保证自己在杀刺客时会不会被背后的护卫误杀。 杜启的女儿杜蓉在战斗开始那一瞬，目睹了护卫的脖颈被弓箭带出一溜飘洒在空中的血花时，秀美的小脸就变得一片苍白。 她握着长剑的手情不自禁的发抖，她没有经历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以往在府上和护卫们切磋时，都是点到即止，而且护卫们或多或少都会留手。 此刻她才明白真正的战斗是如此残酷，之前还和自己说过话，教过自己剑法的护卫死前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倒在了眼前。 她想起了自己修行者的身份，不由得痛恨自己的胆小，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她也准备跃入场中加入战斗。 一道人影带着一道疾速的风声突然闪现在她身边，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到了她背后。 她快速转过头望去，虽然一片漆黑，但她还是认出了那身形，是那个叫林四的少年。这几天她一直没有再和对方说过话。 父亲希望她提前和学园之城未来的同学打好关系她不是不懂，但她不认为对方的修为能进入自己同一所学院。 在她看来林四和慕哲平要么是想对车队图谋不轨，要么就是骗子混在车队白吃白喝。此刻见到他矫健的身影，不由得一愕。 “乖乖躲在这不要动。”林四快速说道。 “我要去战斗！”她脱口而出。 “白痴，那些人的目标是你父亲，保护好他！”林四的语气很是不屑。 “你干什么！”她正在思索对方的话，就看到林四竟然一剑斩向了他父亲，不由得尖叫出声。 躲在盾牌后被护卫们保护着的杜启也听到了林四的声音，不由得对他的胆魄刮目相看。他并不是修行者，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林四长剑的到来，他根本没有看到，更别谈有所反应。 “嘶——”林四长剑划过了杜启腰部。 “呼——”杜蓉满面怒火双目通红，长剑愤怒地劈向了林四，刚才还以为林四是自己这边的，哪知道他藏得这么深。枉费自己父亲对他这么好，真是狼心狗肺。 “铿！”林四反手一剑格开了杜蓉，不等她再攻过来，长剑顺着她的剑一缠一转，杜蓉的长剑不受控制的脱手落在脚下。 “停手，蠢货！”林四没有继续攻向她，而是举起左手那闪着几点淡淡绿光的布片，“这东西，目标太明显。” 随后便没有理她，而是迅速矮身突向另一边，留下杜蓉呆滞的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快蹲下，蓉蓉！”杜启一把将她拉到了盾牌下。刚刚的一剑太快，等他反应过来时，林四已经走远，但他此刻却也明白了林四的用意。 “他到底是什么人！”杜蓉心内震撼不已，刚刚自己一招就被他彻底击溃。自己是窥境中期，那他是什么境界？转境中期？元境？这个年龄这样的实力，还用考试？学园之城各大学院早就直接抢着收了吧？ “他为什么要隐瞒修为，还有那个叫做慕哲平的，难道也和他一样吗？”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林四只是初境初期修为时的骄傲不屑，此时只感到脸上一阵发烧。 林四没有时间想那么多，他之所以去除掉杜启身上发光的布片，只是因为想到万一杜启暴露了身形，只要一支箭就能准确的射中他那明显的目标。至于和杜蓉那短暂的交手，完全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一丝涟漪。 他依旧没有冲入场中交战最激烈的中央，而是游走在场边。 一名刺客劈倒了眼前的护卫，正要寻找下一个屠杀目标时，却发现一截剑尖透过了自己的胸口。 一名护卫正在和对手缠斗，他看不清对手的来路，只能勉强看到对方的身形。凭借经验他勉强招架。下一招，他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刺客捂着脖颈缓缓倒地，在他身后一道矫健的身影闪到另一个刺客身后。 林四游走在战场边缘，不时捕捉着稍纵即逝的机会斩杀着刺客，犹如一个幽灵，与场上的刺客相比，他更像一个刺客。虽然，他从没有学过刺杀之术。 场内岌岌可危形势因为林四的出现而暂时有了改观，护卫们慢慢稳住了阵脚，开始有组织的和刺客拼杀。 小胡子护卫头领与一位元境初期的刺客厮杀正酣，两人境界相当，一时都没办法拿下对手。 林四的存在也被刺客们察觉，两名转境刺客解决了身前的护卫后一齐向他扑了过来。 带着火属性和雷属性的一刀一矛分袭他的前胸和后背。 身边空气中带着焦灼和爆裂气息的气流让林四瞬间明白遇到硬手了。他没有闪避，而是狠狠前扑，脑内细丝之力瞬间贯注到持剑的右手之上，一剑劈向胸前的长矛，去势不减。 “铛！”即便是交战如此激烈的场内，这一剑一矛的剧烈交击声依旧刺耳无比。 对面持矛刺客只觉得自己的短矛上一阵大力汹涌袭来，手臂一酸，随后短矛的去势顿止，朝着来路飞快的被砸回自己的胸前，令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两步。 林四长剑紧贴着短矛，跨步向前，躲过了身后的攻击。 他没有继续攻向短矛刺客，虽然对方被自己一剑劈得向后招架，但是此刻对方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一剑逼退对方，他豁然转身。 身后一刀劈空的刺客正要继续攻击，就发现刚刚躲过自己背后一刀的人影已经如闪电般转过了身。 比他更快转过来的是一道刺目的剑光。 第29章 被擒 长刀刺客措手不及，奋起余力拼命后退，同时提刀勉力招架。 “铛！”刀剑交击，长刀刺客措手不及之下，手中的刀被林四大力一剑劈飞。 林四剑柄一转，挥出的一剑划过一道圆弧反向切回了长刀刺客的肚腹。长刀刺客退势已尽，这一剑，他避无可避。 “呼——”一道灼热气流猛烈的袭向林四的后背，是短矛刺客。 被林四逼退后，他再次扑了上来，挥动短矛砸向了林四的后背。如果林四不闪不避，那这一矛足以让他经断骨折。 林四感应到了身后的攻击，此时最好的选择是闪向一旁，然后与两人慢慢缠斗，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但是那样做，没有数百招都分不出胜负，而此时的战场上，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视线影响下，护卫们依旧左支右拙。更何况，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刺客突然突入到杜启那边。 心念电闪，他面色一狠，只是略略挺身前探，手中长刀依旧去势不减。 “噗！”长刀刺客的肚子被切开了一条极长的大口子，鲜血混合着肠子往外冒，眼见是活不成了。 “蓬！”短矛砸到了林四的后背，尽管他已经尽力往前探，但依旧被砸得眼前一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后背被短矛拉出了一条伤口。 但他犹有战斗之力。飞快的向前一个滚翻，他转身横剑，正面迎向了短矛刺客。 “你死定了！”林四狞笑着吐出口中残血，形如鬼魅般闪向短矛刺客。 慕哲平躬身在丛林中游走，身影若隐若现。密林中不时传来兵器撞击声，那是被发现的刺客和护卫在交战。 他小心翼翼，拨开了一片枝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前方一名刺客和护卫正在搏杀，刺客已经丢掉了弓箭，用上了长刀。慕哲平没有加入战斗，而是静静趴在树丛下。 这名刺客和护卫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护卫已经危在旦夕，刺客身形一转，闪到护卫身侧，正要挥刀。 突然他的双脚一阵剧痛，随后他发现自己脚下已经矮了一截，脚踝以下被利器生生切断。他差点痛死过去，但是没有了脚的他，也已经离死不远了。 慕哲平收回了犹在滴血的匕首，没有继续收割刺客的性命，也没有跳出来。而是缓缓后退，缩回了树丛后方，向着另一处发出交战声响的地方滑去，犹如一条毒蛇。 少顷，另一处与刺客交战正酣的护卫，发现自己的对手莫名其妙的软软倒地。补上一刀后，他翻过对手的后背，才发现他后背锥尾处已经被人用利器捅了个大窟窿，鲜血汩汩直冒。 这是怎么回事？他疑惑不解，但是附近已经没有了人影。 嘿嘿嘿，谁让你们这些高层人物把我当垃圾，用了就丢呢？以为我很想加入吗？我最恨别人强迫我做事！慕哲平一边缓缓游向另一处交战地点，一边心内暗讽。 场内的交战已经渐渐接近尾声，密林内的弓手刺客在护卫和慕哲平的袭杀下已经死伤殆尽。虽然护卫们也伤亡惨重。 而车队这边的战场，林四已经在解决了短矛刺客后，再次解决了一个窥境一个转境刺客，场内形势渐渐被逆转。 而随着去密林内的几名幸存护卫和慕哲平的回归，护卫这边已经是大局已定。 眼看着自己人一个个倒下，现在已经只剩下自己一个。元境修为的刺客头领强忍着硬受了一刀，一剑逼退小胡子护卫，带着流了一路的鲜血跃进树林准备逃之夭夭。 林四慕哲平并不打算放虎归山，护卫们原地留守，他们两个追了上去。 密林内，刺客头领拼命奔逃，他是元境修为，虽然受了伤，但是除了护卫头领，其他人根本追不上他。 林四和慕哲平没有放弃，绝不能放任这样一个危险留在身边随时袭击自己。他们甚至没有想过自己就算追上了能不能杀掉对方。 林四在林间飞跃，看着前面若隐若现的刺客头领身影。追了数里之后，他的脚步忽然一顿停了下来。 身后的慕哲平也顿住了脚步，两人张着嘴巴痴痴看向前方。 刺客头领一直在奔逃，他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自己，他根本不敢向后看。突然他的前方数十丈外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尽管离得很远，但依旧能看的出来非常高大，他在这密林内突然出现，显得异常诡异。 刺客头领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亡命奔逃，跑过几步后他就发现前方的人影向自己伸了伸手。 一道莫名气劲袭向了他，随后那道气劲产生了一道强大的吸力，令他根本无法抗拒。双脚离地手舞足蹈着向那只伸出的手疾速飘去。 林四和身后走至自己并排的慕哲平愣愣看着前方的情景，瞠目结舌。 刺客头领被高大人影抓着脖颈提在手中，他剧烈挣扎了两下。随后一道霸道的气劲轰入他的体内，他的经脉气海被瞬间摧毁，道道血丝从他耳朵鼻子眼睛口中冒出。虽然他还没死，但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们是在追他吗？”高大人影缓缓走近了林四和慕哲平，扬了扬手中已经彻底萎靡，如同一滩烂泥的刺客头领。 他的声音很好听，充满了磁性。走近后，林四才发现这人看上去还不到三十，眉目英挺，一袭黑袍虽然有不少被兵器割裂的口子，但依旧显得潇洒俊逸。 虽然做出了这种骇人的事情，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缕莫名的笑意。仿佛只是在森林悠闲散步时捡到了一只小白兔。 林四见他似乎不难打交道，便咧嘴笑道：“是啊，在追他，多谢你出手。” “不用客气，你们想要他么？”男子对他微笑道。 “是啊，不过你抓到了，就任你处置了！”林四听出了男子话里似乎有其他意味，何况他也看到了刺客头领此时的惨相，相信离死也不远了。 “呵……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跟我走。”男子缓缓开口，似乎非常讲道理。 “呃……”林四和慕哲平对望一眼，同时摇头。这个男子来路不明，实力高到离谱，谁敢跟他走啊。他们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是隐士高人看中他们的根骨要收徒弟。 “唉。”男子叹息一声，似乎很遗憾，“既然这样，那只能动手请你们跟我走了。” “轰！”刺客头领的身躯被他震成了一团碎肉，拍了拍手，他接着向林四和慕哲平伸出了手。 “逃啊！”林四慕哲平看到眼前震撼的一幕，心知再不跑，自己两人也会被他吸到手中。 但是，想法是没错，实力的差距却太大了。 两人先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手舞足蹈向后飘去。随后黑袍男子一手一个提着他们飘向了远方。 林四和慕哲平甫一被抓，便要挣扎，耳边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亲切温和，但是内容却让两人心头一颤：“不想跟刚才那个人一样下场的话，就乖乖别动。” 于是两人很识相的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片刻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山洞，林四两人被丢了进去。刚要爬起来，就觉浑身一软，黑袍男子长袖微微一抚，两人便如被雷击一般，再也提不起半点劲来。 “现在，让我猜猜到底在谁身上呢？”男子笑眯眯的看向两人。 “你想干什么！”林四怒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男子笑道。 突然，他眉头一皱，“该死的！刚刚太得意忘形了，又暴露了行迹！” 随后，再次一抚，林四两人这次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男子飘出洞外，淡淡的声音传进两人耳朵：“乖乖等我回来。” 林四和慕哲平两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抓进来，只是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男子出了洞外后，就飞速向着一个方向疾速掠去，速度比林四他们不知道快出多少倍。 另一边，之前追杀男子的那十几名各门派的修行者也朝着男子的方向快速奔去。他们这一行人经过两天，又多了几个人，显然是来了援手。 当先的是一名双目如电、背插长剑的的年老剑客和一名长相平凡、手执双刀的中年女子。而之前的中年道人、中年壮汉、俊俏青年、紫衣少女等人也都纷纷提着武器跟在身后。 双方很快就在密林遭遇。 黑袍男子遥遥望见对面朝自己迎来的一众人，长笑一声：“没想到你们来了帮手！” 年老剑客收起了一直拿在手中的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显然，他们就是通过这个圆盘来确定男子的位置。 “魔头，还不快束手就缚……”他紧盯着对面的黑袍男子长喝道。 “你的废话留着说给别人听吧！”黑袍男子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嗤笑道：“每次开口都是这句魔头，还不束手就缚，你们觉得可能吗？” 年老剑客并没有被气得失态，但也没有再开口，因为他也知道那不可能。反而是中年女子开了口：“你今天在劫难逃了！” 黑袍男子看到对面的阵势后就知道今天难以安然回去了，此刻他没有想那此行的目的，却想到了远在青川国的小女儿，如果自己回不去了…… 他收回了短暂失神的心思，淡笑道：“想扰乱我的心神？你这是白费口舌了。你们一口一个魔头，一口一个替天行道，说到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本来就是要分出生死……” 不等对面答话，他手中血红长刀就疾速挥出，一道血红的刀芒从刀身激发而出，枯叶和林地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裂口，刀芒瞬间劈向了十几丈外的对面。 虽然他只有一个人，但面对对面浩浩荡荡有着十几人，他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主动攻击！血红刀芒之后他纵身杀向对方的身影带着一往无回的决绝。 年老剑客和中年女子拔出刀剑迎向刀芒，双方顿时战作一团。 第30章 印记之秘 刀剑相击，劲气瞬间充斥在交战这片狭小的空间中，碎叶和烟尘被卷向上空到处弥漫。 黑袍男子和年老剑客、中年女子没有一句对话便陷入了惨烈的搏杀之中。 距离三人交战几丈外的其他十几名修行者并没有贸然上前。以他们的实力现在冲进战圈，自保都勉强，更别提击伤黑袍男子了。 他们分散在场内，打算一旦黑袍男子露出破绽或者强弩之末，便立即出手，绝不能让他逃掉。 年老剑客和中年女子的境界并不比黑袍男子低，更何况黑袍男子伤势未愈，以二打一已经是胜券在握。 黑袍男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打算这样一直消耗下去，然后一点点被击溃。于是他开始拼命，完全不顾及身上的伤势以硬碰硬。 他的想法果然没错，但是中年女子和年老剑客虽然被暂时逼退，他依旧还是逃不掉。一旦他现在抽身，那对方会立刻一路追来。 半刻钟后，男子身上的伤已经越来越多，对面的年老剑客和中年女子的衣衫也同样有多处被血染红。但是继续这样下去，男子依旧会被活活耗死，而对方还有十几名次一级的修行者在旁虎视眈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心内闪出一片决意！ 黑袍男子虽然打法疯狂，但是神色冷静，一刀劈向年老剑客。年老剑客剑泛青光，三道剑气瞬间在身前布下一道樊篱。黑袍男子嘿然一笑，面色闪过一道不正常的红晕，随后会恢复了正常，向前劈出的血色刀芒剧盛。 血色刀光并没有如同年老剑客所想的那样被三道剑气所阻，而是势如破竹般劈开了那道樊篱，直袭年老剑客的前胸。 竟然用了“裂绝”！年老剑客沉稳的面容终于大变，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刀芒及体，划破了他青色的长袍，随后刀芒印在了他枯瘦的前胸。 “蓬！”年老剑客重重跌飞出去，滚落在十几丈外的地上，挣扎了片刻，他爬起身来，却没有了再战之力。 “噗！”黑袍男子与敌偕亡的一刀也被中年女子找到了破绽，双刀带着青芒破入了他的后背。 背后的黑袍布片碎成布片后被青芒绞成碎屑，黑袍男子向前踉跄两步，随后竟然像没事人一样返身向中年女子杀去。 “你用了裂绝！用了那招你必死无疑！”眼见血色长刀竟然如同刀沉水潭一般毫无阻拦的突破剑网，破入年老年老的胸膛。自己必杀的双刀竟然也没能让对方失去再战之力，中年女子明白了过来，黑袍男子用了最壮烈的一招。 黑袍男子没有说话，犹如噬人凶兽，挥动长刀劈向中年女子。 周围其他修行者没有再继续围观，眼前突变的形势容不得他们犹豫，一旦中年女子也如年老剑客一般被击溃，那他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蓬！蓬！”眨眼间，刚刚加入围攻的十几人，瞬间便有两人被黑袍男子砍飞出去。 黑袍男子对其他修行者根本不曾放在心上，他的眼里只有中年女子，纵然他们之间布满了其他各式修行者、兵器、劲气。他却完全不去躲闪抵挡，而是如同痴恋对方已久的情郎，跨越重重险阻也要送给心爱的女人一份礼物。 只是他给予中年女子的是一道猩红的血色刀气。 血芒如匹练般侵入了中年女子用层层刀气布置的防御圈，如切入豆腐般轻易撕开了层层刀气，随后重重印在了中年女子胸口。 中年女子被这道血芒击飞出场外，虽然未死，但是同样失去了再战之力。 “蓬！蓬！蓬！”这一瞬间，不知道多少道攻击落在了黑袍男子身上。 他前胸和后背的衣物早已被无数劲气绞成了飞灰，露出了岩石一般健壮的身躯，只是此刻他身躯上已经有了密密麻麻的创口在不停流血。 黑袍男子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他依旧没有倒下，血色刀芒再次横扫！ 十几名修行者毫无例外，全部被击飞出去。 不等这些人爬起来，他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来路，向着那个山洞疾驰。 惨烈的搏杀终于停歇，这场战斗来的快，结束的也很快，只是持续了短短半刻钟。 战场上一时除了疗伤，竟然无人出声，失去了中年女子和年老剑客这两名最高战力之后，没有人敢追上去。 “他为什么不把我们都杀光？”场内终于有人发问，是那个手持双斧的壮汉。 “可能，是力有不逮吧，毕竟我们还有再战之力，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剑眉星目的青年猜测。 “不，他最后明显用了一种特殊的方法增强了实力，杀掉我们应该不成问题。”同样也受了伤的紫瞳少女淡淡说道。 “那是裂绝！”重伤的中年女子坐了起来，正在努力恢复伤势。“裂绝是他们那边的一种同归于尽的手段。用了裂绝，实力会瞬间提升到一个很恐怖的境地，但是这是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的，而且一旦用出就没法停止，他自己也很快就会死。” “这么说就算我们不去杀他，他自己也会死了？”旁边一位跌坐在地的中年道人问道。 “没错，他最长也过不了今晚了。”中年女子肯定的答道。 “那他为什么还要跑？”双斧壮汉稍显疑惑，“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能吧！不过现在谁敢追上去？”紫瞳少女自嘲一笑。 林四和慕哲平在洞内大眼瞪小眼，终于等到了黑袍男子的归来。 虽然他的归来对自己两人来说可能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总比在这里担心受煎熬要好。反正毫无反抗之力，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男子回到洞内，林四和慕哲平看清了他身上的伤势，不由得暗暗咋舌，同时又不由得哀叹，这么重的伤，他怎么没死在外面。 男子进洞后面容苍白、一言不发，盘坐在地调息了半晌，才睁开了眼睛。 “我现在有话对你们说！” 林慕二人眨眼表示收到。 男子哑然，凑近两人，伸手在他们身上拍了两下，两人才终于可以开口。 “说话之前，先告诉我你们的名字！” “林四！” “慕哲平！”两人相继开口。 “林四、慕哲平，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们过来！”男子微笑道。 “是啊！”两人点头，没有大喊大叫，眼前还是老实识相比较好。 “我本来是想要得到你们身上的印记！” “印记是什么？”林四好奇问道。 “我没见过，只知道是一种图案，会发光。” “蓝光？”林四脱口而出。 “原来在你身上！”男子嘿然一笑。 “你怎么知道印记在我们身上？” 男子指了指自己裸露的胸膛，他的心口处此时一个淡绿色图案若隐若现，图案的花纹极其复杂，但是却构成了一种浑然天成的奇异美感。 “我也有印记，我这个是第二印记，心印！”男子说道。 “和我的图案好像有点不同。”林四疑惑道。 “当然不同！” “你怎么知道我有印记？” “十几天前，我在相隔此地六千余里的青川国辽城感应到月国西南位置出现了第一印记。应该是你当时做了什么。” “十几天前？”林四仔细回忆，突然想起那天正是自己在药馆内第一次见到蓝色印记，从那天开始，自己脑内就有了修炼出来的发光细丝。 男子闻言诧异道：“没想到这个印记还真能修炼啊！” “什么？你的印记没用？不能修炼？” “不能！” “那你抢我的印记做什么！”林四不满道。 “嘿，那是另一个故事了！”男子满不在乎的笑道。 “你怎么才能得到我的印记？” “杀了你！你的印记自然就会浮现了！”男子阴阴一笑，丝毫没有隐瞒他的来意。 “那个！那我就是无辜被抓错的了？那可以现在放我走了吗？我不想听故事！”一直一言不发的慕哲平弱弱道。 “既然没你什么事，那我现在就送你上路？”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不不，我最爱听故事了！”慕哲平改了口。 “放心，我这次重伤垂危、命不久矣，你们如果听话，还是能保住小命的！”男子说到自己的伤势，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一般面上毫无变化。 “我们一定好好配合！”林慕二人连连表态。 男子陷入了叙说当中：“这种印记，一共有六份，相传六份合一的话，能让人臻至无上神道！” “什么是无上神道。”慕哲平显然已经做好了当一个好听众的觉悟，立刻发问。 “修行共有九大境界，无上神道是最后一个境界！这片大陆上目前应该没有这个境界的人！” “听你这意思，还有其他大陆了？” “没错，我就来自其他大陆，六片印记又被称为神之印记。千年之前，两片大陆曾爆发过大战，当时我们那片大陆差点攻下了这片大陆，但最终功归一篑，就因为这片大陆出现了一位神道修行者。” 第31章 托付 “一个人，就能扭转一个大陆的局势？” “没错，修为在达到神境之前都有可能被人海战拖死。但是修为到了神境，就进入了真正超凡脱俗的境地，除了圣境能稍微抗衡，其他境界对他来说都是蝼蚁。” “那场战争，我们那边十大圣境高手死了足足七人才最终成功撤回。那名神境高手也身受重伤无力再战，最终战争平息，而两片大陆也从此千年没有了往来。” “那六片印记怎么来的？” “这个我并不知道，那场战斗后不久，那名神境高手就消失了。很快关于印记的传说就流传出来，六片印记集于一身，就能臻至神境。” “有人做到过吗？”林四不由得好奇。 “没有！如果真出现了那样一个人，这片大陆就不是这个数十国割据的局面了，早就统一了！” “我来到这片大陆是十七年前，当时和你们差不多大，来到这里是因为意外。事实上两片大陆之间相隔一片辽阔无垠的海洋，已经千年没有往来！除了一些传承已久的门派，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遥远的尽头还有另一片大陆。” “我来这里三年后，异大陆身份被揭穿，随后被这片大陆的门派追杀，我也得知了六片印记的存在。虽然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但若真有人集齐成就神境，那我们大陆就将有可能面对神道强者的攻伐。于是我决定得到一片印记，这样至少六片无法集齐。” “四年前，我闯入一处险地，夺取了那里第二印记，也因此身负重伤。随后辗转疗伤，认识了一名女子，一年多后我们成了亲。但不久之后，被夺印记的门派发现了我的行踪，不得已我离开了她引开追兵。” “那几个月我历经场场厮杀，根本没机会去见她。直到一年半之前，我才终于摆脱了追杀。去了她的家里见她，才发现她已经为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但是她的家人认为她未婚先育，有坏他们家族的门风，而且我一直没有踪影。她和女儿在家族饱受欺凌，我知道后本想杀光那些人，但经不住她苦苦哀劝，只是略施惩戒，随后带走了女儿。” “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慕哲平忍不住插口问道。 “我们当初成亲只有一位朋友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所以当初那些门派追杀我，没有牵连到她。如果她跟我走，再被发现，她的家族就也会被牵连。至于女儿，我实在不放心她在那里，决定亲手抚养她长大。” “于是我最终隐藏在了青川国辽城。” “那你不担心你的妻子在那个家又被欺负吗？”慕哲平问道。 “嘿，她把家族看得比我要重，自己不愿跟我走。更何况，我那次的警告对她的家族已经足够深刻！相信她现在过得应该很好！”男子嘿然自嘲道。 “我本想就此隐姓埋名抚养女儿长大，但是十几天前感应到了你的印记……我纵横大陆十几年，历经无数追杀血斗一直未死，没想到这次却因为一时贪念……” “相隔那么远，怎么能感应到？”林四没有在意他的感慨，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可能那次是你第一次激活印记，所以感应强烈吧，何况我们相隔虽然数千里，但其实对纵横几十万里的大陆来说，并不算太远。” “那我以后岂不是会被其他拥有印记的人感应到？”林四不免有些忧心，见识到黑袍男子的实力后，他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实力着实有些不够看。 “那倒不用担心，之后我便一直没有感应到你的踪迹，否则早就找上门了！直到这次在这密林相隔十几里之近，才再次有了感应。” “况且，大陆如此广袤，六片印记是不是都已经出世，有没有主人还是未知之数！” “那我就放心了！”林四点点头。 “故事讲完了，现在我就要说正事了！”男子突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请讲！”林四和慕哲平听完这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也不由得心驰神往。 “本人姓方名羽，我的女儿叫做方嘉云，这次我是回不去了，为了脱身，刚才我已经用了透支生命力的手段，活不过今晚了！”男子淡然道。 “你要我们做什么？”林四听闻男子将死，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心内一时复杂无比。 “去青川国辽城找到我的女儿，照顾她长大！”男子一脸恳切之色，再不负之前的洒脱，低低说道：“以后如果可以的话，再送她去她母亲那……” “你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家，自己跑出来抢印记？”林四愕然不已。 “没有，我寄放在了一户邻居家中，但迟迟不归的话，终究不放心，何况我这次根本回不去了。”想到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女儿，男子的面上露出了悲伤悔恨的神色。 “为什么选我们？你才第一次见我们，就这么信任吗？”慕哲平诧异问道。 “我没别的选择，眼前只有你们了，而且看你们救那车队，相信你们心地应该不算坏！”男子平静开口。 “原来你全都看到了？” “自然，那些刺客在我眼皮底下设伏，我怎么可能浑然不觉！” 洞内三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这个要求听起来很简单，不用杀人，不用冒险，不用面对强敌险阻。但真要做到，并不容易。 林四和慕哲平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林四还做着去学园之城修行的美梦，如果未来十几年，自己要一直照顾一个婴儿长大，那很多事都做不成了。 但是想到一个婴儿从此孤苦无依，再看着黑袍男子那等骄傲洒脱之人，现在眼中流露出的却是恳切请求的神色。林四心中一软，差点就要开口答应。 忽地想起，这个黑袍男子一开始好像是来杀自己的啊？如果不是他活不下去了，那现在自己应该已经被杀死了吧？ 喂喂，把你女儿交给我照顾真的没关系吗？你这份信任感到底从哪来的？就不怕我把你对我的歹意报复在你女儿身上？你真当林四大爷一点脾气都没有吗？我杀人好像也从没手软过吧？ 你以为听一个传说一般的故事就能收买林四大爷了？ 只是这话此时他却不敢当面说出来，不然说不定黑袍男子现在就会把他立毙当场。 至于一旁的慕哲平，林四也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吧？ “我答应你了！”林四忽然大喊道，声音大得旁边两人都一阵讶异，似乎要用这声大喊来给自己下定决心不再反悔。 “当真？”黑袍男子喜道。 “那是，我林四说到做到，从这里离开后就去青川国那个什么辽城！”林四最终还是决定答应他，不是为了在黑袍男子手里保命。好吧其实这也是一小部分原因。 最重要的其实还是听到那个小女孩自小便被母亲家族虐待，现在父亲又要死在千里之外，同为孤儿的林四心内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不忍看到她无依无靠。 “好！好！”黑袍男子满脸欣慰，突然对着林四弯腰作了一揖，“拜托了！” 林四连忙起身扶他，却没能阻住他这一揖。 两人同时看向慕哲平。 “这个要求我是想答应，但我恐怕做不到了，只能靠林四了。”慕哲平脸色一黯。 “你是说你体内的毒素么？” “你知道？” “那种小手段怎能瞒得过我！”男子傲然道。随后话锋一转：“毒素很容易祛除，但是你体内被扭曲改造过的经脉就难了。” “这个你都能看的出？”慕哲平不由得惊呼。 “没错！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不过这种手法确实霸道，即便没有毒素，你的命也没几年了！”男子一脸怜悯。 林四听闻这个消息，也是猛然转头看向慕哲平，没想到他还有这个隐忧。 却见一旁的慕哲平面色恢复了自然：“是吗，几年吗？我还以为有十几年呢！” “最多三年！”男子下了定论。 “是我那个杀手组织做的，我们那批有修行资质的，直接进入灰衣组，而没有资质的直接被投入一轮轮的试炼，淘汰就是死。最终活下来的少部分人被进行了身体改造，勉强能和窥境后期的修行者抗衡，成为了最低级的青衣杀手。”慕哲平微笑着答道，这种事已经不能让他心神有波动了。 “那还真是残酷啊……”男子叹道：“如果我能让你继续活下去呢？” 慕哲平的眼睛亮了，能够多活，他自然不想早死。 “你有办法？”他急急问道。 “你的经脉我最多只能稍微梳理一下，已经被改造去除的部分我也没法让它重新长回来，但可以给你一个更加强大的心脏！虽然不能保证你活到几十年后，但起码能让你活得更久！”男子沉吟了片刻，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你是说用那个第二印记，心印？” “没错！” “你不是说取得印记只能杀死对方么？难道你自杀成全我？”慕哲平难以置信道。 “那是强行夺取，和我主动献出是两回事，更何况我本就活不过今晚了，我这是生命力透支，留着印记也没用了。”男子说完便直接开始了动作。 让慕哲平面对自己盘腿坐好。随后男子挥手按在了自己心口。 片刻后就见他胸口绿芒大盛，随着手掌缓缓向外推移，一枚寸许大小的绿色花纹印记闪着剧烈的光芒从他心口透了出来，昏暗的洞内顿时绿光大作。 一旁的林四看得乍舌不已，想想要是自己也能取出印记，那岂不是从头上吸出一个蓝色物体出来？自己脑内住着这样一个东西，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男子手掌隔空牵引着印记，缓缓向着慕哲平的心口移动。 在距离慕哲平心口还有两寸之时，他猛然翻掌，只见绿芒贴在了慕哲平心口，随着男子的手掌前推，慢慢印入了他的皮肤内部。 绿色光芒一闪，随后山洞恢复了正常色彩。 “咳！咳！”男子咳嗽了两声，向着慕哲平问道：“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慕哲平茫然抬头，“就是感觉心跳的很快！” “呵，我初得这片印记时，也是这样的，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正常了！”男子微笑道，“有了这印记，你的心脏将会变得非常强大，就算是普通人，也能拥有千斤之力。” “是吗？那太好了！”慕哲平兴奋不已，恨不能面前立刻出现一块千斤大石举一下试试。只可惜，这洞内除了一些碎石子和杂草，什么都没有。但他依旧能感受到强韧的心脏在缓缓为自己的全身输送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 “现在，该你了！”男子再次为慕哲平梳理了一番体内经脉后，看向林四。 “该我什么？”林四莫名眨眨眼，“我有印记啊。” “我知道，但是我得到印记后，除了心脏变强，增加了一些力量，并没有得到其他效果。我也从没发现这印记可以用来修炼，一直以为需要六片合一才行！”男子定定望着林四，“但是你却用他修炼出了你所说的细丝力量。” 第32章 原来如此 “那不是就是灵力吗？”林四愣愣道。 “我从未听说灵力可以成为细丝组成图案的。你修炼的是什么功法？”男子疑惑。 “就是最初级的感应灵力然后入气海啊！” 男子愕然，随后让林四坐到自己面前，扺掌在他气海处：“你运转功法我看看！” “好！”林四也不担心男子会害自己，以他的实力要灭自己太过轻松。于是缓缓运起那运行过无数遍的功法。 良久，男子撤回了手掌，眼神复杂的望着林四。 “你的灵气感应程度极高，吸入灵气灌入气海的速度也极快，如果你是修行者，应该天赋极高。” “我猜你以前可能修行过，而且境界还不低！”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的气海，经脉都有灵力流经过的痕迹，而且你的身体没有灵力都能够和转境修行者抗衡，这是灵力淬炼过的结果。” “我几个月前才从魔兽森林醒来，很多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林四将苏醒的事情和盘托出。 “那就没错了，你以前应该是修行过的。但很可惜，由于不知名的原因，你的气海和经脉破损，而且太严重了，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男子下了结论。 “所以呢？”林四已经不是修行新人，那本《灵力概论》他背过，气海和经脉对修行的作用他怎可能不知。 “你的经脉和气海毁损太过严重，我无力修复，所以你现在是真的无法修炼灵力了！”男子叹道。 林四如五雷轰顶，男子的修为和他相比是天壤之别，他没道理连这个都判断错误。 “这么说，我只能当一个普通人？”林四面色一白，旋即如同落水后抓到稻草，“不，我那细丝的力量确实增强了我的手臂！” “没错！”男子笑道，“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那股力量并非灵力，而且使用时竟然无须通过经脉，但强度却已经达到了窥境中期的灵力效果！” “你是说我的右手细丝力量已经是窥境中期了？” “没错！不过你之所以能击败那两个转境修为者的合击，主要还是因为你的战斗意识和远超常人的身体，至于那股窥境中期的右手力量，只能算是奇兵。” “那我只要把左手，双腿，全身都修炼出能用细丝力量，那不就成为了窥境中期修行者？”这个推测他早已有过，他的修炼和书上所说的并不一样，只是以前以为是灵力，而现在换成了这股不知名力量而已。 “你说的可能没错，但是没人这样修炼过，所以我也无法给你答案！”男子苦笑一声。 “但你可以继续这样修炼下！至于体内力量怎么运用，我也帮不了你，因为这已经不是灵力，而且竟然不用走经脉，任何修行功法都必然会涉及到经脉流通线路！” “可是他的那种力量没有属性，而且没有办法灌注进兵器，甚至透体而出！”慕哲平迅速找出了这种修炼方法的缺陷。 “你说的没错，但那个印记从未有人能练出力量来，谁又能知道未来会怎样？”男子淡淡说道。“而且虽然不能帮你运用那股力量，但我却可以给你个建议！” “你的气海本就已经破损，你导入灵气入气海再形成细线，其实是多此一举，还不如直接导入头部！将头部当成你的气海！” 林四急急接口道：“那样修行会更快！” “没错！”男子笑道。 “你听好了，我现在教你一篇修炼识海的功法！” “识海？那是什么！” “识海是破境修为才能修炼的，我现在无需和你细说，以后你就会明白。你这种力量并不是识海之力，但同样处于脑部，我想用修炼识海的法门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就开始吧！”林四迫不及待。 灰色的气流再次被吸入林四体内，但这次并没有向下流入气海，而是缓缓顺着功法指引流入上面的脑部。 随后他就看到脑内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灰黑的印记仿佛亮了亮，然后就看到蓝色发光细线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一丝，尽管微不可察，彷如错觉。 但林四可以肯定自己看到了它变长了，自己只是呼吸吐纳了一次而已，若是修炼一个时辰呢，一天呢？ 这一刻，他欣喜若狂，睁开眼睛喊道：“有用，比以前快多了！” 男子笑了。 一旁的慕哲平见林四如此得意，羡慕道：“那我的印记能不能修炼？” “你是因为大部分经脉堵塞……”男子先前给慕哲平心印之时已经探查过他的身体。正要告诉他灵气无法转化，根本不行，却陡然想起那股力量根本不是灵力，也不用流经经脉！ “你可以试试！”他改口道，“你的印记在心口，你可以尝试把心口当成气海！” 说罢传给了慕哲平一篇口诀。 一刻钟后，慕哲平睁开了双眼，露出迷惑之色。 “怎样？”男子略微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能感到有一股灰色气流进了心口，但是找不到！”慕哲平一脸迷茫地答道。 “那是正常的！当初我开始修炼时也是这样，修炼了十来天后，突然印记和细线就出现了。”林四插口道。 “那你这个过几天应该也会修炼出细线来！”男子若有所思。 “嗯！”听到这句话，慕哲平心下大定，突然能够修炼，他也不由得喜上眉梢。 “但为什么你们两个能修炼这印记，而这千年来从未有人能修炼呢？”男子对此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那还用问，我们天赋异禀呗！”得到新的修行功法后，林四心情不错，笑嘻嘻接口道。 “没错没错！”慕哲平同样心情大好，也跟着打趣。 “你们两个小子，一个经脉破损，一个经脉堵塞，灵力都修炼不了，还天赋异禀！那这世上到处都是天才了！”男子哑然失笑，突然他猛然抬头喃喃道：“难道是因为经脉破损，无法运行灵力，所以，才催生出了这股不知名的力量？” “呼吸吐纳吸收灵气，灵气入体后转化为灵力，这是修行界的铁律。而灵气一旦转化成了灵力，这股力量就没法出现，因为吸入的灵气直接被转化成了灵力，这股力量根本没有来源。” 除非像林四和慕哲平这样，能感应到灵气，却没法转化的，那股力量才有了机会，得以顺利出现在体内。 自印记出现，千年以来为了得到印记，这片大陆曾经掀起过无数腥风血雨，但从未有人能够从印记上得到什么好处。所有人在得知这个结果之后，都推测需要集齐六片印记方能起作用。 得到印记的无不是修行者，他们本身就具备了灵力，一旦运功修炼，都是本能地转化灵力，又怎能催生出这股神秘力量？ “这就是天印的秘密吗？还是说，是因为印记不全，所以需要残缺之体才能修炼？”男子恍然大悟。 林四和慕哲平呆呆看着他，虽然略微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两人对这个感触不深。 “给你们两人一个忠告！”男子忽然正色道。 两人面色一正，竖耳倾听。 “以后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用这股力量。要知道，修为高的人很容易探察出你们体内经脉气海根本没有灵力，但你们却拥有修行者的力量，这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男子面色凝重道。 “嗯！”两人重重点头，他们并不是笨人，这个道理自然一点就明。 “我也是为女儿着想，不想你们两个早死罢了！”男子叹了口气，轻笑道：“其实说起来你们是苍罗大陆的人，是我们那片大陆的敌人……不过现在这与我又有何干呢！” 林四二人听到这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两片大陆的争战离他们太遥远，远到心里根本没什么感觉。但他们也没法说得出站在男子那片大陆那边这句话。 男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并未多说。从角落拿出自己的包裹，递给林四。 “这包裹里有一块小半片的玉佩，与我女儿身上那小半片能够组成一半。至于另一半，在她母亲手里。你们到了辽城后找到她自然就明白了。” 说完又刷刷在纸上写下女儿的所在之处。 “包里还有一些钱物，你们可以准备离开这片森林了，一直向东跨过澜江，就是青川国！” “定然不负所托！”林四接过玉佩和纸张，同慕哲平一起沉声道。 “有这份心最好了！”男子欣慰一笑，“走吧，我去引开他们，为女儿发挥最后一份力量了！你们若被那些人碰上，天印的秘密根本藏不住。” “嗯！”二人点头，知道他这是去赴死，一时悲从心来。虽然方羽抓他们来一开始并没有怀好意，但两人对他现在却已经没有了恨意。 走出洞外，天色依旧一片漆黑，林间树木影影绰绰，方羽长笑一声：“我走了，切记要小心！” 尽管此行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但他却说得就像只是出去散个步而已…… 第33章 无妄之灾 林间传来了剧烈的劲气轰鸣声，林四和慕哲平知道这是方羽在和敌人交手了。 交手的声音逐渐向西远去，二人没有回头，一路向东往林外奔去。 两人奔行速度极快，片刻后就在林内行出了四五里，陡然就见到前面亮着火把。 细细一看，原来是杜启的车队。 二人稍微细想便明白过来，杜启夜间遇伏，伤亡惨重，担心再次遇到伏击，所以打算连夜赶路离开这片丛林。 他们想得没错，杜启确实是这般想的。 林四和慕哲平救了他们之后，他明白过来，自然是感激于心的。原本打算原地等他们俩回来，但是两人一去不回。加之护卫头领劝说，不得已才决定了连夜启程。 两批人很快碰了面，杜启得到消息，连忙从马车内迎了出来。 “两位少侠，多谢相救了！”杜启抱拳长揖，林慕二人连忙扶住了他。 “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应做的嘛！”林四笑道。 “两位还请快上马车一起走吧！杜某来日当要好好感激二位。”杜启招呼道。 “哈，不用了，我们还有其他事，不去学园之城了！告辞了杜大人！”慕哲平插口道。 “这……”杜启闻言愕然，“不知何事，杜某能否帮得上忙？” “这个，恐怕帮不上！再会了！”说罢两人急急跃入树丛。远远传来慕哲平的声音，“对了，那个刺客头领已经死了，你们暂时不用担心了！” 杜启一众人面面相觑，只是再看时，两人的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了眼前。 …… 这片丛林并不太大，只有数十里方圆，两人很快来到了林外，一路毫不停留继续往东疾奔。 清晨时分，两人来到了宽达百丈的澜江，望着奔涌不息的浑浊江水，两人不由得两眼发直。 这么宽而且湍急的江水，两人自然没法游过去，而他们现在的修为更是没办法直接凌空飞渡。 附近一片平坦荒地，也没有造船的树木。再说即便有，两人能不能造得出通过这澜江的木筏还是个未知。 只能找桥或者艄公了。 在江岸往上行了百余里，两人才终于找到了一座吊索桥。 这里是两国边境，这座桥更是咽喉之地，虽然这种吊桥在澜江附近并不止一座。但桥两边都有两国士兵设卡。 两人来到桥边时，前面已经有了数辆马车通过了检查。 他们并不知道这几辆马车内坐着的就是追杀方羽的那一行修行者。 一辆四人乘坐的马车内，一名长相普通的青年男子远远看到了林慕二人。 “咦？”他惊异出声。 “怎么了？”对面慵懒依靠着车厢的一名紫衣少女笑问道，面前这名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男子是剑宗三代弟子中的领军人物。 剑宗虽然不属于苍罗大陆天外天三派之一，但因为这个宗派专精于剑，门内顶尖级的高手战斗力并不逊于三派。之所以声名不显，只是因为这个门派太过神秘，而且弟子过少罢了。 这名来自剑宗的弟子性情古拙沉稳，极具大将之风。此次围杀行动，无论是身处险境还是负伤，几乎都没见过他神色有变化，开口说话更是极少。 此刻他露出的这副震惊神态尽管一闪即逝，但依旧让少女也充满惊讶，忍不住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没什么，认错人了！那个人绝不会和别人走在一起，而且他已经死了！”男子回过神来淡淡说道。 少女疑惑的回过头看向林慕二人，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远远一看就能看出对方实力深浅。但那只是两个很普通的少年，她细细打量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于是转过头问道：“你说他们像哪个人？” “我们剑宗三代弟子，曾经的大师兄！” “那两个人看上去年纪很小啊！” “剑宗弟子排位，只论修为不论其他!”男子淡然道。 “你的那位大师兄为什么会死？”一直表现得对外物不萦于怀的紫衣少女终于有了兴趣，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修为已是极境后期。 按照男子所说，他那位死去的大师兄修为起码不会低于他，那他的天赋可是丝毫不逊于自己呢！ “这个，是本门机密，见谅！”男子露出回忆之色，旋即正色开口。 …… 林四自然不知道马车内发生的小插曲。两人都不是通缉要犯，一番盘查之后，顺利的上了桥。 这座桥用吊索悬挂两头，中间铺了木板，宽不过两丈，两人踏上去后微微有点晃悠。 顺利来到对岸后，两人明白，现在已经是青川国地界了。 行过两里，慕哲平忽然不可抑止地笑了起来，肩膀抖动宛如发癫。 林四静静看着他，一直到他停下大笑开始说话。 “你说那个方羽是不是傻瓜？他想杀我们，还要我们帮他照顾孩子！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慕哲平一脸嘲弄之色，讥笑道。 “所以呢？你打算就此离去？”林四淡淡问道。 “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打算去接那个孩子！”慕哲平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林四耸了耸肩，对慕哲平的话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是的，我打算以后照顾那个孩子！”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年龄，如果以后一直带着一个婴儿，是婴儿吧？他说的是一年多前那个孩子才出世！嗯？一直带着个婴儿，你以后什么修行，什么学园之城都没了！” “你要带着孩子去上学吗？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段时光会被那个孩子死死拖住！”慕哲平声音高亢，狂笑道。 “嗯，我知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林四大步走向东面。 一直到他往前走了数丈，身后再次传来了慕哲平突然变低的声音。 “你还真是个……滥好人呢！”他缓缓跟上了林四。 “怎么？你不打算走？”林四转过头看向他，微笑道，似乎早已料到他不会离开一般。 “你这种毫不意外的表情还真是让我有点不爽呢……”慕哲平双手抱着后脑若无其事道，仿佛之前的几句话根本没有说过。 “哈，那要不我现在表现一下由疑惑到惊讶到震惊的转变？”看到他没有出乎自己意料的跟了上来，林四心情颇好。 “你接到那个孩子后有什么打算？”慕哲平懒得理他的玩笑，认真问道。 “还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我还是想去学园之城，毕竟转境修行灵力会转变属性，这些我们完全不懂，需要去那里才能学到。”林四一边向前走，一边回答。 “嗯，我也想去那，但接了那个孩子后，还怎么上学？”慕哲平将之前的顾虑再次提了出来。 “这个我也想过，不过到了学园之城再看吧，现在找两匹马代步才是最重要的。” 慕哲平点点头没说话，二人便向着青川国东面一刻不停地赶着路，期待着能发现个村镇，能买两匹马。 很不幸，两个人连续赶了四天路，行了数百里，但是附近人烟稀少。可能是月国和青川国经常交战的原因，两国交界处这几百里并不安全，原本住在这里的居民早都搬去别处了。 小村落倒是遇到过两次，住的都是一些不愿意离开故土的老人，算是让两人有了点食物补充。 但是马匹却是完全没有，两人甚至希望能碰到青川士兵了。 他们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这天两人依旧向东修行，沿途依旧是千篇一律的荒原和密林交杂景象，两人不禁有些无精打采。 突然前方的密林附近传来了一阵兵器交击的打斗声。 两人迅速摸了上去。 入目的场景，是三四十名身着军服的士兵对着被围在圈内的十几名客商打扮的人进行围攻，旁边的地上还散落这一些马车和货物。 在青川国境内身着军服那明显就是青川士兵了，只是围杀客商，这有点让两人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走私商人？ 这十几名客商实力看上去比这三四十名士兵要高出一筹，但人数相差太大，只能依靠马车和盾牌勉力支撑。 三四十名士兵都是骑兵，此时团团围住了这十几名客商，长枪长刀不断试图突破对方的防线。 这交战的几十人，大部分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个别有修为的也只是窥境而已的小头目。 林四二人打算静观其变，他们的目的只是想要两匹马，并不打算贸然加入战团。眼前交战的双方他们一方都不认识，帮客商会得罪青川军方，到时候在青川寸步难行。 至于帮助这些士兵，他们目前场面占优，根本不需要帮助。 何况两人是从月国来的，虽然林四并不确信自己是不是月国人，但他同样没有理由帮助青川国士兵。 两人的想法没错，但两人出现的地方根本没有遮掩物，一出现就被那些士兵发现了。 呲！呲！ 两人尚未表明来意，那群士兵就直接用两支箭矢迎接了他们。 “喂喂！我们只是过路的，你们继续，我们走了！”林四一边闪开箭矢，一边打算开溜。 那群士兵并没有轻易放过他们，他们此刻正在执行任务，被人撞见，他们本能地就想要灭口。 而且这两人身带刀剑，也许是敌人的同伙。 士兵中一名领头模样的一边看着场中形势，一边挥手派了四名士兵打马上前去解决林四二人。 林四慕哲平现在即便是想跑也跑不掉了，毕竟他们只有两条腿。 四名士兵很快挥着长刀长枪追了过来，两人无奈做出无辜模样。 “咳咳，我们是过路的，和他们无关！”林四虚抬双手告饶道。 他们并不想招惹这个麻烦，希望这群士兵能听进去。 但显然这句话根本没起到作用。 “那就去死吧！”一名士兵狞笑着纵马跃向林四，手中长枪带着破风声扎向了林四的前胸。 相信如果林四不闪不避的话，这一枪下一刻就会将他前胸刺个通透，然后变成类似烤肉串的形象。 眼见这些士兵不由分说上来就要杀死自己，林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经过几天的赶路，林四体内的细线再次填满了一个圆圈，如同之前推测的一般，他的左手也能用细线的力量了。 至于慕哲平，他也同样激活了心口的印记开始修炼细线，方羽的功法修行速度果然不是初级功法所能相比的。 迎着长枪，林四探出双手握上了枪尖附近的枪杆。长枪骑兵发现自己的长枪距离林四的胸口只有两寸，却像是被铁铸一般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了。 他刚想抽回长枪再刺，林四却陡然发力，长枪士兵来不及撒手他就被林四连人带枪从马上给扯了下来。 “蓬！”长枪士兵重重跌落地面，身上被地上的碎石子擦出几道口子，惊得他的坐骑连连嘶叫。 林四没有给他爬起来的机会，在他落地那一瞬就迅速扑到他的身前，右手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般握拳，狠狠砸到长枪士兵的脖颈侧面。 “轰！”尽管长枪士兵头戴头盔，但脖颈并没有很好的防护，被林四这一拳砸得头部扭曲弯向一边。 林四没有再理会这个被杀死的长枪士兵，迎向了后方被眼前情景震慑到的另一名士兵。 另一侧，慕哲平狭长的刀锋带着鲜血从一名长刀士兵的腹部抽出。 显然两人已经明白，自己躲不开这场战斗了。 迅速解决了这四名士兵，两人二话不说，就扑向了另一边交战的几十人。 并非他们不想立刻骑马逃走，而是这群士兵不解决掉，他们很快就会在青川国被通缉。 士兵头领本没有将林四两人当回事，他并没有确认林四两人就是那伙客商一伙的，只是当成麻烦随手解决掉而已。 但林四两人电光火石般杀掉了四名士兵后，他不禁有点后悔了，不该节外生枝。但随后又是一阵怒火，面对官军，竟敢反抗，简直是找死。 林四二人并不知道士兵头领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会理会。挥舞着长剑，林四如虎入羊群，见着士兵就杀。 这群士兵一部分只是普通人，还有一部分修行者但境界并不高，只是初境窥境而已，修为最高的士兵头领倒是转境，但他此刻正和商团一名中年男子交手。 片刻间，林四身周就倒下了三四人，这些士兵如何是他的对手，往往都是一个照面就被林四找到破绽一剑刺死。 另一边慕哲平同样身如鬼魅，他并不如林四那般大开大合，而是不断游走。一边闪避着随处可能到来的攻击，一边长刀从对方意想不到的地方抹过要害。 得到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生力军的加入，商队那边的颓势瞬间扭转了过来，开始撤去防御主动攻击这群士兵。 很快这群士兵就只剩下了十几人，士兵头领见势不妙，虚晃一枪向后退走。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用力一拉。 咻的一声，一道光芒从圆筒内直升几十丈的高空，同时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即便是在白天，依旧清晰可见。 “不好！”他在通知援军，林四和商队众人自然明白，但是根本来不及阻止。 “杀！”林四大吼一声，朝着正要骑马逃走的士兵头领扑了过去。既然援军就快要来了，那就先把眼前这些士兵都杀光，免得到时候两人也成为目标。 士兵头领的马只是跑了两步，就被林四迎面拦下。 士兵头领也是恨极了林四，二话不说一枪向他刺去。 面对附带着属性灵力的一枪，林四自然不敢托大直接用手去接。脚步一错晃开长枪，没有正面与士兵头领交手，而是身子一缩闪到这匹马的另一侧，随后一剑削向马腿。 噗！士兵头领所乘的那匹马前脚直接被砍飞，带着上方的士兵头领吃痛往前栽倒。 林四没有等士兵头领翻身离开马背，剑光一抖直接袭向了他。 士兵头领重心陡失，还没有从慌乱中稳住身形，林四的剑光就来到了面前。他只得横过枪杆勉力招架。 铿！枪剑交击！这一剑无功而返林四却并没有收剑准备下一招，而是挺身上前，竖直劈向前方的长剑微微回收横了过来，随后绕过了枪杆削向了士兵头领的脖颈。 噗！面对这一剑，士兵头领根本无法反应过来，脖颈前飚出一道血花随后栽倒在地。 场内其他士兵也很快被一一杀死。 这伙客商弃掉马车纷纷上马，林四二人也找了两匹马准备和他们分道扬镳。 第34章 决断 “两位留步！”商队的中年头领却忽然开口。 “什么事！我们还要赶着逃命呢！”林四不耐烦的回道。他又不知道这群人的好坏来历，莫名其妙打了一场，心头自然有些不痛快，何况眼前哪有时间寒暄。 “两位误会了！”中年男子一拱手，“两位往那边走的话，恐怕会很快就撞见青川援军。” “他们又不认识我们！”慕哲平同样着急逃走。 “他们不认识两位，却认识两位的马！你们的马是青川国的军马，都是有标记的！何况两位即便弃马，也一样会被当成嫌疑！” 两人正要开口，就见前方远远的有数百骑向这边追来，这下想跑都跑不掉了！ “走，进林子！”中年汉子连忙拨马向数里外的密林奔去。 林四二人无奈跟上，眼前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他们可没有自大到能以两人之力再次杀光那几百士兵。即便能跑掉，暴露了行迹后，到时候青川国那么多军队…… 将那悲惨的下场挥出脑内，林四骑着马快速奔向密林。 后面的援军很明显也发现了前方这些人，立刻追了上来，不时有弓手一边追赶一边向着前方射箭。 林慕二人一边躲避着箭枝，一边亡命奔逃。 终于，在援军距离这边还有数十丈时，他们退入了密林，只是商队再次被弓箭射倒了四人。 中年汉子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而是迅速下马向密林深处奔逃。 这片密林方圆数十里，后方的追兵接近后立刻下马派人追了进来。商队里的三名弓箭手一边奔逃，一边抽冷向后射了几箭。 追兵被射倒两人，但依旧追势不减。 林四见状问道：“还有没有弓箭，借我用用！” 商队首领没有迟疑，随手递过一张铁弓和一副箭囊。 自从开始向华素素学习修行和剑法后，林四已经很久没有摸过弓箭了，要不是看到眼前这弓箭来回大战，他都快忘了自己还会这一手。 熟练的拉开铁弓搭上箭，很快他发现这张弓比自己在魔兽森林用的那张弓力道足得多，正好能发挥他的力量。尤其是现在他双手能够使用神秘力量，拉弓更显轻快。 他一边躬身继续往前跑，一边回头快速放了一箭。 咻—— 数十丈外的一名正在抬头的士兵捂着脖颈倒了下去。 慕哲平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夸了他一下，没想到林四还会射箭。 林四露出一个笑容，随后从箭囊抽出四支长箭搭上弓弦，一个翻滚坐倒在一颗巨树后，探头向后看了一眼追兵。 随后便快速向后放了一箭，铁箭向着后方疾飞的瞬间林四再次拉开长弓，右手上一支箭矢自然的搭上了弓弦微微一转再次放出。 随后再次拉弓，放箭。 尽管过程复杂，但四箭放出只是短短一瞬，快若眨眼。 噗噗噗噗！ 后方四名追兵再次倒地。 林四没有向后看，收起弓箭快速追上其他人。 密林内这场追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随着林四和另外三名弓箭手的偷袭，追兵终于不敢再暴露身形向前狂追。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甩脱了后面的追兵，停在密林深处的一条小溪旁休整。 众人纷纷在溪水内痛饮洗漱了一番，随后林四和慕哲平便紧紧盯着中年大汉，等着他给自己等人一个解释。 “多谢两位了！”他们终于等到了中年汉子的话。 “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我们本来也没打算救你们，现在自己都陷进来了！”林四没好气的答道。 想到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他不由得憋闷不已，真是无妄之灾了。 “我们的来历……”中年汉子面露迟疑之色。 “怎么，不想说吗？”慕哲平撇撇嘴，“那告辞！”说罢就打算离开。 “等等！”中年汉子连忙出声。 “怎么？你还打算留下我们？”慕哲平抽出长刀。 “两位误会了！只是现在为了抓捕我们，这片密林应该已经被围起来了！两位恐怕也走不了。”中年虚抬手臂示意自己并无恶意，耐心解释道。 “不是吧！”林四惊叫，“不是就那几百人吗？这片林四几十里方圆，他们能围起来？” “咳咳！”中年汉子面露尴尬之色，“他们为了留下我们恐怕会叫更多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林四如同踩到垃圾一般憋闷，狠声道：“为了抓你们，他们难道还会派几千人不成！” “也罢，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和那些青川军也结了仇！”男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我们是月国人！” 说罢，他死死盯着林四二人的表情，一旁其他人也露出了戒备神色。 但两人的表情一点未变。 “继续啊！月国人，然后呢？青川国总不至于见着月国人就杀吧？月国不同样也有青川人么？”林四不耐烦道。 “我们是月国军方派到青川国的间谍！”男子终于说出了实情。 “哦！难怪！”林四点点头。是间谍就好理解了，被发现后被追杀也很正常。 见林四二人依旧一脸淡定，中年大汉反而忍不住诧异了。 “你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问么？”他忍不住开口道。 “问什么？问你军事机密你会说吗？你说了我们也没兴趣啊！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逃出去！”慕哲平截口道，知道了这群人的身份，他们起码不会对之前为什么会打起来还稀里糊涂一头雾水。 “这……”中年男子愣愣点头，但依旧感到不可思议。不过随后想到两人的年龄身手，猜想到这两人可能是修行门派的弟子，他们对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漠不关心也不算奇怪。 “敢问两位少侠来自哪个门派？”他小心翼翼问道。 “门派？”慕哲平愣了愣，“我们不是什么门派的，我们也是月国人！只是去青川国有事罢了。” “什么？你们也是月国人？”中年大汉一行人面露喜色。 “是啊！怎么？”林四虽然不确定自己的来历，但暂时也把自己归入月国人的行列内。 “太好了！两位少侠，你们定要帮我们把情报带回月国啊！”中年大汉根本没有怀疑两人的话是真是假，事实上也没有必要。如果林慕二人别有所图，那之前在荒野只要不救他们，他们早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为什么？”林四本想说这关我们屁事，但顾及形象忍住了。 “这份情报关系重大！为了月国的安定，身为月国人你们义不容辞啊！”中年汉子言辞恳切说道。 “这……”林慕二人面面相觑，要说为月国抛头颅洒热血，以他们两个这种出身，一时还真没那么高觉悟，但是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推辞。 看着对方几人期待的眼神，两人想到自己本就要杀出去，反正本来就要帮到他们。于是慕哲平开口道：“帮你们没问题，不过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这是自然！”中年汉子喜道。 一行人经过简单的休整后，继续往密林深处走去。 这片密林并不大，很快，他们就走到了边缘地带。 果然林外影影绰绰传来人声和马嘶声，明显是被包围了。这样杀出去，他们很快就会陷入无边无际的包围中，到时候可不比这密林内，荒原上根本无处可躲，任凭林四二人实力过人同样是死路一条。 清楚眼前形势的一行人不由得一筹莫展，缓缓退了回去。 “这样不行啊！”退回到密林深处的林四看向中年汉子，“这样根本是瓮中捉鳖，虽然这片密林内有一些野兽鱼类，一时饿不死我们，但对方只要层层缩小包围圈慢慢围拢，我们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了。” 中年汉子点点头：“没错，你们有什么办法没？” 拜托，我们是指望你能给个建议来，你反倒问我们？林四二人两眼翻白。 中年汉子讪笑道：“我们这行人的专职是混入青川国打探消息，并不是行军指挥作战，对这个并不是很懂！” 林四二人不由长叹，看来这几个人是指望不上了。 “换成我，直接一把火烧了这林子，我们想跑都跑不掉，反正他们需要的是灭口，也不需要活人！”慕哲平突然阴阴说了一句。 “你还真是狠毒啊！”林四无奈看向他。 “不是我狠毒，而是这种想法很容易被想到，毕竟这片林子并不大。”慕哲平淡淡道，“我猜等到他们快没耐心时就会放火烧林了。” “那怎么办？”中年汉子急道。 “只能找个方向快速强行突出去了！”林四道，但他也知道这样其实不大，即便跑出了密林，也会陷入重重包围。 其他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眼下坐以待毙显然更不行。 “其实如果人再多点，能分成两路就好了，两路分相反两个方向摸到密林边缘。趁着天黑一路佯装往北快速杀出去，夺了马就跑，追兵很快就会围上去。”慕哲平再次开口，他似乎对兵法颇有涉猎。 “然后那一路人就死定了，虽然追兵不一定会全部被吸引走，但另一路的压力会大减，趁势从反方向杀出去，对方根本来不及包围？”林四接口道，他好歹看过《东南六国战史》，对这个并不是完全不懂。 “是啊，那路人死定了！走吧。”慕哲平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但是中年大汉一行七八人却站立不动了。 “就让我们去佯装走北路吧！”他面容肃穆突然出声。“你们两个身手比我们好，逃掉的机会很大，而且你们本来就是意外被卷入，只希望你们能代替我们将情报送回月国！” “穆头！你和他们一起走吧！”出乎林四意料的是，其他人并没有反对主动当诱饵这个建议，而是希望他们的头领和林四一起走。 “不！”中年大汉截口道，“我的形象早已被青川国知悉，见不到我他们根本不会放手！” 其他人垂下了头，似乎默认了他的说法。 “你们会死！”林四忍不住说道。 “为国捐躯，死而无憾！”中年汉子沉声道，他身旁其他人无不面带悲壮，但却无一人出声反对，神色间缓缓透出坚定。 林四动容了！这是他现在无法理解的一个情怀，眼前这七八个人似乎根本不在乎即将面对的结局。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从容面对？生命就这样廉价吗？虽然本就是九死一生，但那份情报就那么重要吗？ 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看了看一旁的慕哲平，林四看不出他面上的表情。 “你们带着这份情报去月国边境的黎城，那里有月国驻军，你们将这封信交给城内将军府的商弘将军，告诉他这是穆老六让你们送的就行了。”中年汉子不等林四两人开口，便探手从怀内取出一个褐色信封，递向林四，似乎是将一个重大使命交付到他手上一般。 林四指尖微抖，却没有抬起手去接。 他当然不想这样死去，如果中年大汉去吸引追兵，对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他伸不出手，这样牺牲别人成全自己，不是他的作风。 尽管这件事本来他就是无辜被卷进来的。 一只手从他面前接过了信封，林四抬头，是慕哲平。 他接过信封放进了怀里，随后郑重向大汉一行人抱拳道：“我们会尽力！” 中年大汉同样抱拳：“拜托了！” 随后便豁然转身向着北方密林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林四呆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到慕哲平出声，他才惊醒过来。 “喂！别发呆了，赶紧走，不然他们就白白牺牲了！” “你刚是故意说那番话的对吗？”林四并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迅速转身向南方奔去，同时对前方的慕哲平轻声问道。 “故意不故意并不重要！”慕哲平淡然回道，“重要的是这样我们有机会活下来，不用全部都死掉，而他们也有机会完成送回情报的使命！” “是吗……”林四默然。 第35章 看我的 夜幕很快降临，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林间的情形更加难辨。 林外火把雄雄，不知道青川军准备怎么做？难道还要调遣更多的援军来？这里只是十来人不到，用不着那么大阵仗吧？ 带着腹诽，林慕二人悄悄藏身于一棵粗壮大树之后，用刀剑割下身上的衣摆蒙在脸上。 他们两个至今尚未在青川军面前暴露面容，这样做显然还是有必要的，毕竟两人还要去辽城接方羽的女儿。 两人视野内的密林外只是数十丈方圆的荒野上，就聚集着数十名青川士兵，这让两人不由得暗暗头皮发麻。知道自己只要一冲出去，立刻就会引来附近几里内的数百士兵，到时候就会陷入重重包围了。 两人静静等待，忽然，北方传来一声爆响，应该是那边中年大汉开始行动了，引得青川军放出了信号。 外面的士兵终于开始有了动静，两人视野内的数十名士兵在长官的指挥下，分出了一大半去北方，只留下了十来人。 等附近再次慢慢平静下来，两人开始准备突围了。 轻手轻脚摸到林边，借着枝叶遮挡，两人看了看外面的情势，随后猛然齐齐窜出。 噗！噗！距离林边最近的两名士兵来不及反应便被林慕二人一招杀死。其他人纷纷惊叫起来，挥舞着兵器、或者上马、或者张弓搭箭向两人袭来。 林慕二人并没有恋战，杀是杀不完的，就算杀光眼前这十来人，也很快会有附近的士兵循声追来。 两人各自翻身骑上一匹战马，刀剑齐齐刺向马股，战马吃痛，长嘶一声迅速向前跑了起来。 林四格开向自己和战马射来的弓箭，一边顺手砍倒一名正挥舞着长刀向自己奔来的士兵。 两人齐齐脱出了包围圈，身后士兵不依不饶纵马追赶，附近其他地方的士兵也循声赶来。 慕哲平刚刚纵马跑出数十丈，就觉身形一矮，他明白身下的战马被后方追兵射中。 这下完了，再夺一匹马不难，但是自己夺到马的时候，肯定也陷入了重重包围了，就算自己杀光一批，也会立刻来更多敌军。 正准备飞身跃开时，他背后衣物却陡然一紧，耳边传来林四的呼喊：“别动！” 随后他的身子腾空，被林四的手抓着坐到了他同一匹马上。 慕哲平来不及道谢，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坐在林四身前的他快速接过缰绳，林四解下铁弓对身后的追兵开始了射杀。 噗！噗！噗！ 追在最前面的几骑纷纷栽倒在地，后面的人不由得犹豫起来，眼前形势很明显，追在最前的都会被箭枝点射，而这边的追兵又不多，于是缓缓放慢了脚步。 虽然两人共乘一骑会跑的更慢，但是仗着林四的弓箭威慑，两人渐渐彻底脱出了包围圈。 夜半时分，纵马疾驰了数个时辰后，这匹战马也终于撑不住了，倒毙当场。两人滚翻在地，大口喘着气。 这两人说白了并不是修行者，虽然具备和修行者抗衡的实力，但是某些方面，比如耐力，终究不如修行者。 也许以后随着他们对天印修炼的深入，这种情况会得到改观，但现在两人还是远远不行。 “之前谢了！你为何要救我！一个跑不是更好么？”慕哲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发问。 “那信封在你身上，我只是不想失信于人罢了！”林四同样大口喘着气，轻声答道。 “呵……是吗？”慕哲平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林四同样没有再说话，而是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此刻他面无表情，并不是埋怨慕哲平的冷酷，他并非那般迂腐不识好歹之人。可以说即便没有分兵提议，一旦有机会，他林四与穆老六非亲非故，同样会自己一个人逃掉。 只是穆老六那批人慷慨赴死的情怀他现在无法理解，但无疑已经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触动，令得他内心波澜起伏。 两天后，两人再次回到了滚滚澜江旁。 这次回程倒是顺利很多，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队真正的商队，一番交涉之后两人高价从商队买了两匹马之后，便向西行去。 只是由于之前向南跑了大半夜，此次回程还是花了两天才赶回。 虽然附近并没有看到通缉两人的消息，两人还是小心翼翼生怕被青川兵给抓住。不过看来消息还没有传过来，而且两人的相貌还是未知。 顺利的过了澜江回到月国，两人马不停蹄向黎城奔去。 一个时辰后，这座边境城池出现在两人眼前。 与容城这种内陆城池不同，黎城是边境城池，守卫明显要严密得多。 高耸的城墙上分布着月国士兵巡逻，城门附近更是有着拒马桩挡在附近，数十名士兵手持明晃晃的长枪守在城门附近。 牵着马走近城门，便有士兵上前盘问两人，这也难怪，林慕二人身带刀剑，免不了被一番盘查。 两人倒是没有带什么违禁品，信封虽然重要，但是那些士兵也不至于去搜身。一番盘查之后，两人交了入城费进了城。 黎城内部的布局也和容城差别甚大，没有容城那样的安逸繁华，倒是带着一丝苍茫铁血气息。城内不是可以看到来往的士兵，当然，更多的还是平民和往来的商旅。 两人很快打听到了商弘的将军府所在，没有耽搁时间，便准备去那赶紧交付完任务。 将军府门口，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应该是来这里办事的。林四二人迈步向前，走到门前却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看门的士兵伸手挡住两人。 “我们来找商弘商将军的，找他有事！”林四抱拳笑道。 “笑话，商将军的名讳也是你们能喊的？而且将军日理万机，随便来个人都能见他，那他不是要忙死？”那士兵看了看两人有些破败的衣服和略显稚嫩的面容，斜眼道。 “呵，我们确实有要事要见商将军！十万火急！”慕哲平也凑上前来。 “每个要见将军的人都会这么说！谁知道是真是假，滚滚滚！”说罢那士兵挥手要赶两人。 两人无奈退了回来。 “怎么办？”慕哲平一脸懒洋洋，“我们好心来送东西，结果还见不着人，嘿！” “刚那士兵虽然没让我们进去，但他也没说商弘不在府内，既然他有可能在，那我们引他出来就是了！”林四摸了摸下巴。 “是吗？你打算怎么做？” “你看着吧！”林四诡异一笑。 退到守卫视线外，林四抽出弓箭，找出一块破布绑在箭头，随后点上火，搭上弓弦缓缓朝着将军府拉开弓。 “喂喂……”慕哲平错愕不已，“你不会打算对他家射进去吧？” “是啊！”林四一边答话，一边松弦。 呼…… 带着火的铁箭划出一道弧线，高高飞向半空，随后坠入将军府某处。 顿时，府内传来一阵吵闹骂声，随后便是一阵忙乱声！如同一片平静的小池子被巨石砸得水花四溅。 林四并没有打算隐没身形，而是大摇大摆提着弓箭走向正门。 “谁干的！滚出来！”门内跃出十几名穿衣戴甲的兵士，领头的是一名面容英俊的青年，手持长剑，身着银铠。 看穿着，这银铠青年明显比周围士兵身份高出一截。看门士兵看到他以后也连忙行礼。 青年没有理会，而是一脸怒气跃到门外，正要继续怒骂，就看到面前站着两名少年，其中一名少年扬了扬手中的铁弓，咧嘴对他笑着。 “这是商弘吗？不像啊，太年轻了吧？”林四鬼鬼祟祟对着旁边的慕哲平耳语。 慕哲平无奈摇头：“我怎么知道，应该不是吧！” 银铠青年跃出大门很自然的就注意到了大喇喇站在那的林四和慕哲平，再看到林四手中的弓箭，那还不明白“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而且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眼前两个始作俑者非但没有逃走或者躲起来，反而旁若无人的在“犯案”现场聊天。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看来将军府最近没什么大动作，黎城的风气有点不正了啊！ 竟然被两个小混混一般的人物欺上了门！ 没错，在他眼里，林四和慕哲平就是小混混。 “刚才那箭，是你们两个射的？”他总算还保持了一分清醒，没有直接挥剑出手，只是他那近乎狰狞的英俊面容此刻昭示着他很生气。 “不不不！”慕哲平连连摆手，一脸无辜的模样，毫无义气地指了指旁边的林四，“是他干的！” 所有人的目光迅速聚集到林四脸上，对此，林四早有心理准备。 废话，朝别人府上射了一箭，别说是将军府这种豪门深院，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没法忍啊！ “嘿嘿，是我射的，我有要事要见商弘将军，可是看门的不让我进，不得已……”林四满面堆笑拱了拱手，“那个，你不是商弘吧？能劳驾你喊他一声吗？” “哈！”银铠青年差点被气乐了，自己还没追求他的罪责，他反倒指使自己做事了。 “想见商将军是吧？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了！” 说罢他挥舞着长剑向林四袭去。 第36章 商弘 面对银铠青年势若疾风的青色剑光，林四连忙闪身退后，躲开了这一剑。 “喂喂！我们真有要事！” 青年不理不睬，继续劈向林四，只觉得这个小混混真是可恶，自己竟然没能一剑就劈倒他。 林四犹如被火烧屁股一般左跳右闪，他并不想和将军府的人交手。 此行只是送个信，和将军府无仇无怨，他只想早点把信送出去，然后赶紧离开，犯不着打打杀杀。 只是眼前，似乎不打都不行了，这青年根本没有停手的打算。而且看青年的青色剑芒，林四知道他至少也是转境修为了，再不动用兵器恐怕用不了几招就会被他劈伤。 一旁的慕哲平早早闪到一边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林四恨得牙痒痒。 “行啊，既然你这么想打！”林四心一横，疾电般拔出了长剑与银铠青年对碰了一击。 铿铿铿！两柄长剑迅速交击数次，林四慢慢稳住了阵脚。 交手数招，林四渐渐摸出了这个青年的修为，大概在转境后期，比周子川略强。但自己还是有把握的。 前提是其他人不插手。 青年与林四对攻了几招，很快就感觉到了林四的难缠之处。对方的剑只是普通长剑，没有附着什么属性，但是力大势沉。 自己的风属性剑招本就快速轻灵，与其他属性的修行者交手往往都是以快取胜。但面对眼前这个少年，却根本施展不开。 自己的招式总是被他提前截住，而且又过得数招之后，自己已经渐渐陷入了对方的节奏之内。对方的攻击刁钻无比，自己凭空占着速度优势，却只能被动招架。 他不由得放下了一开始的轻视之心，眼前这少年似乎不简单啊，难道真是有事要找将军？只是现在都已经交手了，一时也停不下来，而且对方一开始的“挑衅”也太过头了。 自己就算打不过，也要喊府内其他高手来教训教训他们。 和青年一同出门的士兵也慢慢看出了青年渐露败象，于是纷纷抽出刀剑想要插手攻击林四。 慕哲平却挡在了前面，拔出长刀对着冲在最前的两名士兵劈出两刀。 “公平对决多好，你们说呢？” 一旁的士兵自然不会听他的，尽管慕哲平面带微笑，但在他们看来这是嘲弄！于是一哄而上向慕哲平围了上去。 慕哲平暗暗叫苦，虽然这些士兵修为不高，他应该能够解决，但那是瞬间见血不留后手的做法。至于点到即止，他慕哲平还真没学过。 眼前自然不能杀人，否则真和将军府结下仇怨，他敢肯定自己两人根本出不了黎城。 一时间场内形势一片大乱。 就在慕哲平骑虎难下的时候，“铛！”林四与银铠青年的交战终于结束了。 交手几十招，林四终于一剑劈飞了银铠青年的长剑。银铠青年大惊失色，随后就被林四闪电般一剑搭在了脖颈旁，不得不住手站定。 他还不知道对方的来路，谁知道这人会不会一剑杀了自己。看他开始射箭挑衅的架势，没准是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 场内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银铠青年被林四制服，一时间纷纷停手。 “放开公子！” “大胆狂徒！你们走不出黎城了！” “你们死定了！” …… 周围人的呼和威胁声林四充耳不闻，长剑紧贴银铠青年的脖颈，凑到他身后嘿然一笑：“打都打了，现在想要我放人，你们觉得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难道还放开他，让他再冲自己出手，林四可没那么淳朴。 周围士兵再次出声怒骂！ 林四没有搭理，却看向一旁的慕哲平：“老慕，要不要给这小白脸放点血，让他们清醒清醒？” 慕哲平嘿嘿一笑，他也看出来这个青年地位不低，这些士兵生怕自己伤了他。于是故意拔出匕首凑近银铠青年，作势要在他身上留点记号。 他自然不会真给这青年放血，闹得不可收拾，只是吓唬吓唬这些人罢了。 果然这招起了作用，这青年似乎地位不低，周围士兵一个个惊慌不已，全都闭了嘴。 “你们想怎么样！”银铠青年倒也硬气，没有开口求饶，狠声道：“我警告你们，你们就算杀了我，自己也会被黎城数万士兵砍成肉泥！” 林四没有怀疑他话语的真假，对着青年的脖颈吹了口气，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们只是要见商弘将军而已，一开始就说过了！” 脖颈传来的热气让青年恨极，但却不敢有任何异动，只得恶狠狠道：“你以为将军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吗？”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等不起！”慕哲平一边摩挲着漆黑匕首，一边瞟着青年，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刀。 青年面色一白，似乎是担心慕哲平真的会给他身上划上几道口子。 这时，将军府大门处再次传来动静。 林四抬眼望去，一群带甲武士簇拥着一人迈出门来。 居中一名中年男子身着灰色长袍，身长魁梧，面留短须。虽然他没有身着盔甲，但林四和慕哲平一眼就能看出此人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气势。 中年男子刚刚得到手下禀报门口有人闹事，此刻刚刚看到场中情形，还未开口，就听到面前少年开口。 “你是商弘商大人吗？”林四看到中年男子，猜测此人应该是正主了。 中年男子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我是，你们是什么人，竟在我府门前闹事！” “大人息怒，我们也是不得已有要事要见大人，不得已出此下策！”一旁的慕哲平赶紧解释，他可不想再跟这商弘打一场。 要知道商弘可是统领边境一城上万军马的将军，实力又怎么可能是两人所能比的。再说就算打得过他，能打得过上万兵将吗？ “你们找我何事！”商弘并未出手。 “我们此行是受穆老六托付！”林四赶紧说明。 商弘顿时面色一变，穆老六的身份除了他，黎城知道的不超过两人，属于绝对机密，这两个少年竟然能一口说出。 “随我进去说话！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不得跟上。”他自然不会在府门前大庭广众之下交谈这种密事，转身往府内行去。 林四放开银铠青年，无视了他怒瞪自己的目光，和慕哲平一道快步跟上了商弘。 书房内，商弘看完了慕哲平交上来的信件。 从信件的封存印记，他看得出这信件在他看到之前并未被人拆开过。 看完信件之后他迅速离开书房，丢下两人不知去了何处。 两人在书房内面面相觑，猜测他应该是为了那份情报去做布置了。 过了许久，商弘再次回到书房，对面前的林四、慕哲平和声问道：“你们是怎么遇上穆老六的！” 林四便一五一十将遇到中年汉子的经过告诉了他，只是隐瞒了慕哲平提议分兵，而是说成穆老六主动提起。 听到穆老六一行人已遭不测，商弘以手掩面面露悲痛之色。 沉默良久，他才恢复过来，看向林慕二人的目光更显亲切。 “这份情报很重要，你们立下了大功！你们是哪里人！” “禀大人，我是池城人，他是容城人，我们两个都是自幼就无父无母！”慕哲平恭敬答道。 “你们的实力颇为不错，如此年纪就能够战胜犬子，看来都是有过一番际遇。你们可愿意投军？将来必定大有所为！”商弘并没有仔细探究慕哲平话中的真假，这个日后自有机会慢慢去观察。他只是见两人立下大功，而且实力不俗一诺千金，起了爱才之心。 “这个……”林四挠了挠头，对投军他并不排斥，加入军队虽然会有危险，但同样能学到修行功法。他林四虽然并无太大雄心壮志，但是并不惧怕战场厮杀。 只是，他自己是不是月国人还未可知，对于月国他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更遑论为其征战。更何况……“多谢大人厚爱，只是我们二人打算去学园之城，此次去青川只是为了履行一个承诺！” 还有方羽的女儿呢，如果去了军营，那个孩子就真没法照顾了。 慕哲平所想和林四差不多，同样拱手表示自己无缘得到这番厚爱。 商弘只得作罢，事实上他也只是稍微提议，军中什么样的高手没有，两人既然推辞他便不再强求。 面带遗憾之色的摸了摸下巴的短须，他忽然笑道：“你们两个是学园之城的学生？” “还不是，我们只是打算考试进入！”林四答道。 “你们这次送完信还要去青川？然后再去学园之城？” “是啊！” “学园之城的考核过两天就要到了，你们根本赶不上了！还如何入学？” 第37章 推荐信 “啊？”林四二人不由得惊叫一声。 事实上这种事他们早该想到，只是连日来两人不是赶路就是战斗，所思所想根本就没有放在学园之城的考核上面。 “不过以你两人的实力天赋，要进学园之城还是很简单的！”商弘见两人似乎不明情况，便解释道。 这是自然的，这两个少年连他转境后期的儿子都能制服，起码也是转境修为了，这等年纪转境修为，进学园之城最好的学校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林四和慕哲平却突然想起方羽的话，自己两人所修炼的是印记内的细丝力量，根本不是灵力，不能暴露。 如果直接去参加修行者的考核，那要么是通不过，要么就是直接被人看出端倪暴露印记。看来要进学园之城还不能直接选修行专业了！只能先混进个学院，选个其他专业然后再想办法找到修行之法。 “大人！其实我们去学园之城不打算学修行，我打算学医的！”林四看了看慕哲平，随后满口扯起谎来。 慕哲平同样想到了这一节，同样点头道：“没错大人，我也没打算去那里学修行，实不相瞒，我两人早有修行之法！只是对其他科目很感兴趣！” “心有旁骛不是好事啊，修行需要专心一致！”商弘好言相劝，不想二人浪费了大好天赋。 “这个我们也知道，去了那边后不会耽误修行的。只是大人说的没错，我的医术很一般，错过考核恐怕真的没办法进入学园了！”林四一脸失望遗憾之色。 慕哲平也点点头，站起来拱手：“是啊大人，我们信已送到，就此告辞了！” “且慢！”这商弘又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两人想要他帮忙之意，只是这两个少年立下大功，他本意就是要给他们奖励。 “我和圣云学院的一位副校长是故交，这就给你们写封书信，你们既然不是去修行的，其他专业他要安插两个人进去很简单！” 林四二人闻言大喜。 商弘雷厉风行，坐在书桌前提笔唰唰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封好后交到林四手中，“到了学园之城后，找到圣云学院一个叫做徐轩的人，他看到这封信后应该会卖我一个薄面，帮助你们的！” “多谢了！”林四接过信封，小心翼翼的放入衣内。 “哈哈，我也只是举手之劳你们两个用过晚饭没，一起来吃点吧，今晚就在我这过夜，明天再走如何？”商弘笑道，他对林慕二人似乎颇为赏识。 “这个，多谢了，我们还有急事！”林四笑着推辞。 其实去接方羽女儿并不用那么急，但是他们刚也听到了，和自己等人刚在府门外打斗的是商弘的儿子，在他家逗留恐怕又会被找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商弘见二人去意已决，便不再强留。 荒原上，林四慕哲平二人骑着马再次跨过了澜江来到了青川国地界。 临别商弘之后，他们在黎城又买了两匹马，随后就马不停蹄的往青川国赶去。商弘的儿子这次倒是没见着，许是没料到两人会走的这么快。 两人这次进入青川境内并不打算和上次那样直直向着辽城而行，原因是担心再次遇到上次那些青川士兵。 虽然两人的样貌并没有暴露，但是身形还是被看到了，万一碰上那群士兵，林四两人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认出来。 绕着很大一圈，十多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辽城。 一路上两人风餐露宿，兼修印记力量。 和林四不同，慕哲平看不到彩色气团，但是他对外界灵气的感应度却远超常人，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运行功法后能清晰分辨出身边的每一丝灵气。 得到林四的启发，他也渐渐适应了这种一边赶路一边修行的活动。 林四的印记已经填满了五条细丝，双手双脚和躯干都能用上神秘细丝力量，但是到最后一个圆圈时却慢了下来，这几天一直没能填满。 而慕哲平也修炼出了三条细丝，和林四不同的是，他的第一条能用细丝力量的地方是左腿，随后是右腿、右手，至于下一条，他猜测应该是左手了。 进入辽城，两人无心观看沿途风景。顺着方羽写下的地址一路打听，这天下午时分，两人终于找到了方羽的家。 方羽的家很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住了，推开门进去后，两人看到桌椅上都积了一层灰。 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两人随便看了下便来到门外，敲响了他说过的邻居的门。 “你们是？”片刻后就有一名中年妇女开了院门，疑惑地看向两人。 “我们是隔壁方羽的朋友，他托我们来接他女儿方嘉云。”林四和慕哲平尽量摆出和善的表情。 “小方的朋友？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们？”中年大婶一脸戒备之色。 这也是难免的，随便来两个人自称是方羽朋友就能接走孩子，那未免太可笑。 林四取出包裹里的玉佩残片，诚恳道：“这是方大哥给我们的信物，说是能和他女儿的凑成一半。” “方羽呢？他自己怎么没来？”中年大婶看了看玉佩，在方嘉云身上确实也挂着一个同样色泽的玉佩残片，于是将信将疑道。 “方大哥现在在月国做生意，赚了些钱准备在那定居。一时脱不开身，又极其想念女儿，我们是他店内的伙计，他就托我们来接女儿过去了！玉佩就是他给我们的信物。”林四东拉西扯编造谎言。 这也是没办法，他总不能说方羽已经死了，而且死于仇杀。 这户人家一看就是普通人，跟她说这个，她更不会相信。何况自己本就没有恶意。 一番盘问之后，两人终于获准进了院门。 随后他们就见到了此时正在院内摇摇晃晃蹒跚学步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一岁多，刚刚学会走路，肉肉的小手随着动作上下摇摆，看起来颇为有趣。头上用粉红发带系着两根小辫，粉嫩的小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 看到林慕二人随着大婶进来，她没有害怕，张开双臂迎着大婶，粉红的小嘴一张一合：“抱，抱……” 在见到这个小女孩之前，林四、慕哲平对这趟差事只是出于同情和恪守诺言，并不是心甘情愿。 然而见到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这一刻，他们的心也仿佛被她融化。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孩子，他们又怎么忍心她从现在开始就没有了父母关爱呢？ 林四抢上一步，抱起了小女孩，真轻啊，他不由得发出感慨。 用尽全力在脸上堆起自认为最明朗的笑容，他对小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不过没有哭，而是瞪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瞅着眼前的林四，一时没有出声。 慕哲平也凑近来，朝着小女孩伸出手：“给我抱抱，给我！你看看你一脸凶相，差点吓哭小孩子！” 林四不耐烦的伸出一只手赶开他，这时候中年大婶终于也走了过来，小女孩看到后马上张开双臂向她伸出了手。 林四颇受打击，不得已把小女孩递给了大婶。 “云云，他们问你叫什么呢，你叫什么呀？”大婶一边抱起她，一边笑着问她。 “方——嘉——云！”小女孩奶声奶气地答道，看样子这个词是特意被教过的。 尽管之前已经猜到这个小女孩就是正主，但是此刻得到准确答案后，两人还是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找到了。 夜幕降临，城里开始亮起了灯火。 在这两个时辰，林四和慕哲平又见过了大婶家的其他几个人，东拉西扯了半晌，加上玉佩对上后丝毫不差，这家人终于算是相信了他们。不过还是强留他们住一晚吃过饭再走。 饭后大婶又拉过两人细细嘱托一番，比如小嘉云才一岁半，现在还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主要吃粥、面条、鸡蛋，即便是菜肉也要尽量做烂一些之类…… 两人连连点头，慕哲平还专门找出纸笔一一写下。 翌日，两人抱着小女孩方嘉云离开了依依不舍的大婶一家。 像来的时候那样骑着马风餐露宿肯定是不行了，两人包裹里还有方羽留下的一些金币，便去市集买了辆宽敞的马车。 随后便是四处采购米面油盐酱醋肉食蔬菜还有烹饪工具。俨然是要将这辆马车打造成移动厨房了。 林四在前张罗，慕哲平抱着孩子跟在后面。一直忙到正午，才终于开始启程前往学园之城。 第38章 打算 宽敞的官道上，和煦的阳光懒懒地洒在一辆缓缓前行的马车上。 林四手里握着鞭子斜倚在门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赶着马车，体内功法依旧本能地运转着。但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远处。 从辽城出发已经五天，这次的回程并未遇上什么意外，除了行得太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小女孩和他们一同前往学园之城，由不得他们不谨慎小心，生怕磕着碰着。 第六个圆圈的细线今天也已经填满了，但是似乎没有出现更多的效果。对此他并不在意，继续修炼着图案上的其他花纹。 细线填满第六个圆圈后，再次修炼已经出现在了图案的另一处花纹处。这一处的花纹形状比原先的圆圈要复杂的多，弯弯曲曲极其庞大，按照他的修炼速度，也不知何时才能填满。 真是期待学园之城是什么样子啊，对那里他从遇上华素素之后就一直记在了心里，应该会遇到很多新的朋友，学到很多新的东西吧？ 他不禁又想起了华素素，这个带她离开魔兽森林的女人，是他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她教会了自己修行，带自己慢慢融入了森林外的世界。 对她，林四始终怀着亲近和感激之心。 林四并不忌恨她最后的那一巴掌，时隔十几天，对于她当时的做法早已不再介怀。 不再想这个了，学园之城那么大，自己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回过头看了看后面的马车车厢，他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缕笑意。 带着小女孩一起去上学还真是有趣啊。只是带着小女孩，总不能让她和自己一起进学校上学吧？到时候该怎么办呢？他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随后出神地看着前方天际那丝丝白色的云朵。 去了学园之城，就算顺利完成几年学业，毕业后又该做什么呢？他对这些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 当一名医师似乎也很不错，虽然他最喜欢的还是修行提升实力，但那只是本能，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平静的生活下去。 慕哲平呢？他现在应该也在烦到了那边之后的事吧？ 马车的车厢显得异常庞大，里面摆放着各式厨具食材衣物依旧还有着不小的空间，犹如一个移动的房间。坐在温暖的坐垫上，慕哲平打开了车窗，吸了吸原野上清新的气息。随后转过头一脸笑意地凑近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女孩。 “小云，饿了没？” 小女孩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看着他。 “哈，也是，半个时辰前才吃过东西。”慕哲平哑然失笑，随即自说自话。 “小云，叫声叔叔听听！”他声音轻柔，再次重复了这一路上已经进行过无数次的话，依旧乐此不疲。 “叔——叔！”小女孩这几天和他们一起，经过了头两天的忙乱后，这几天已经熟悉了很多。听到他这句话，条件反射般的喊道。 “哈哈，小云真乖！”慕哲平犹如得到奖赏的孩子，乐不可支地凑近她，额头和她的小额头轻轻触碰了一下。 小女孩不满地嘟起嘴，似乎要哭，慕哲平连忙收回上半身，抱起坐在腿上的小女孩轻轻晃了起来。 这是他们这几天得出的经验，这个小女孩尤其喜欢这项活动，每当她不满时，只要抱着她轻轻摇晃立刻就能安抚下去。 果然小女孩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慕哲平暗暗擦了擦内心的一滴冷汗，还好，要是小云哭出来，林四肯定又不会善罢甘休了。绝对会要求他提前换班去赶马车。 这几天他们两人白天赶路，晚上原地休息。每天上午林四赶车慕哲平在车内带孩子，而午饭过后则调换过来。 但是也有例外的时候，一旦小孩子被其中一个人惹哭了，那坐车厢的机会就会被另一人无情地提前剥夺。 中午时分，他们进了一座城市，采购了一些食物用品顺便带着孩子在城内的一家酒馆吃了顿午饭，随后出城再次赶路。 夜幕降临时，他们停在了一处没有人烟村落的野外。 点亮火把，从车内取出厨具和食材，两个人开始分工做饭。 林四和慕哲平独自一人生活的经历，因此两人都有着不错的厨艺，此时两人一个生火煮饭，一个洗菜切菜倒是忙得不亦乐乎。 小女孩耐不住性子一个人摇摇晃晃跑到一边不知道在玩着什么，两人并不担心她的安全。这路边的原野上，视线范围内就他们三个人。 “你的细线修炼得怎么样了？”林四一边切着青菜，一边向慕哲平问道。 “第四个圈修炼完了，今天开始了第五圈。现在双手双脚应该都有了窥境中期的力量。”慕哲平生好了火，简易石台上的铁锅里，水开始泛起了白气，他一边解开米袋一边答道。 “哦，我今天修炼完了第六圈，现在移到另一个图案了。”林四颇带优越感的瞟了他一眼，将切好的菜放进了篮筐。 “切，得意什么，不就是比我早了十几天么？”慕哲平撇了撇嘴，将米倒进清水里洗着。 他们两人的相识颇为巧合，原本自杜启那次刺杀事件后，两人正常下去便是分道扬镳。只是因为方羽的托付，两人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都被不自觉的绑到了一起。现在两人自己都不知道对方算不算自己的朋友。 只是这一起相处十来天下来，发觉对方起码都不算令自己讨厌。 “你有没有想好去了学园之城之后学什么？”林四拿过一块精肉用菜刀缓缓切细，头也不回地问道。 “啊，这个嘛？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去学园之城，只是为了修行而已啦……但是为了不暴露印记进不了修行专业，其他的我又没什么兴趣！”慕哲平握着个小铁铲无意识地搅动着锅内的水和米。 “是吗？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在上学，小云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的真好，我也想知道！” “要不一人上一天学怎么样？一个人上学，另一个人呆在家里，第二天换过来……”林四抛出了想了一天的办法。 “你确定那样不会被学校开除吗？”慕哲平撇撇嘴。 “花钱请个人照顾你看怎样？”林四继续提议。 “你放心得了陌生人吗？这个问题确实很让人烦恼啊！”慕哲平再次反驳，“而且我们入学后上哪去赚钱请人？” “不管怎样，我们肯定不能住在学院里，必须要在学院外找地方住了！”林四没有在意他的反驳，他自己何尝不知道那样不太妥当。 “这个确实是必要的！”慕哲平点头赞同，又叹道“哎，我觉得还不如不上学，直接去找份活做做更好！” “不进学院，学不到更高深的修行方法，虽然我们的细线不是灵力，但是依旧需要借鉴！”林四苦笑。 “是啊，好不容易能修行了，让我就此止步我是不甘心。”慕哲平同样苦笑不已。 “小云，来吃饭啦！”饭菜终于做完，虽然算不上非常丰盛，但鱼肉蔬菜鸡蛋饭粥俱全。慕哲平从马车内搬出折叠的小饭桌，将菜一样样摆好。林四则是一边走向小女孩，一边笑着喊她吃饭。 小女孩在一旁自顾自玩了半天，听到林四的声音，便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他伸手。林四一把将她抱起，看到她双手玩了路边的青草泥沙后变得满是泥灰，便先带着她去一旁洗手。 饭桌上，小云坐在林四和慕哲平中间，林四用勺子喂她一口口地喝粥，慕哲平则时不时地夹菜凑近喂她。 小女孩很快就吃饱了，林四二人问了数遍还吃不吃，得到的都是摇头后便放弃。两个人这才大口大口的消灭起桌上的食物来。 自从修炼细丝力量后，两人的饭量慢慢变得有些惊人，满桌子的菜和一大锅饭都消灭得干干净净两人才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 随后林四去车内取出帐篷来到车边搭好，慕哲平则是忙着洗碗刷锅，俨然一派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面。 很快帐篷搭好，两人说了会话，又逗了逗小女孩，直到她困意袭来。林四便钻进了帐篷睡觉，慕哲平则是抱着孩子进了马车，这同样是每天轮流的。 就这样一路风平浪静，他们穿过无数村镇城池，没有再经历厮杀。一个月后，他们越过了澜江继续行了数日，终于来到了闻名已久的学园之城。 第39章 入学 学园之城原名露城，只是因为这里学院众多，才慢慢被人称为学园之城，它的本名反倒没什么人去记了。 这里遍布着月国七成以上的高等学府，吸引了来自月国各地的学子，自然而然其他行业也极度繁荣起来。也因此原本方圆十几里的露城慢慢扩建成了现在方圆百里的超级大城。原本的城墙早已被拆毁。 虽然学园之城并不在月国腹地，距离周围青川、天河、南齐三国都只有不足千里，但并没有哪个国家胆敢因为没有城墙就进攻这座城池。 数百年来，月国与青川国、南齐国、天河国都曾爆发过战争。月国不乏被敌国攻进国土数千里的时候，但每次战争，学园之城都始终没有被占领过。 学园之城的学生并不只有月国人，周边各国远道前来求学的同样不少。这里的老师也同样如此，最远甚至有从遥远北方的雪国聘来的教授。加之大陆上很多大商会都在这里设有分部，牵一发而动全身，使得这座城的地位显得极为超然。 三百年前南齐国曾经自北向南攻进过月国腹地三千里的宋城，学园之城同样在被占领的范围内。当时学园之城除了部分月国学生加入了军队，其他势力都保持着中立。 但是时任南齐国中军的一名将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想要征服这座城池。一开始，他进行得很顺利，露城的那点守军和警备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很快被屠戮一空。随后城内的商会、学院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当成了待宰羔羊。 但是这支两万人的军队很快就被淹没在这座城里，层出不穷的学院教师、学生、商会护卫、客卿、城内的帮会成员、工会成员，修为从初境到破境参差不齐。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是修行者。 暗杀、强袭、围殴……让这支原本气势汹汹的军队遭受了迎头痛击。当他们想撤出来时发现已经晚了，这座没有城墙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城池瞬间变成了一个无底深渊。 两万南齐军，最终活着逃离这座城池的只有三百多名残兵，而且大部分负伤。 南齐国所遭受的打击并不止于此，战后，他们被那些在学园之城设有分部的商会联合抵制，而在学园之城就读的学生也并不全是出身平民，同样有一些豪门贵族子弟。这让南齐国在数年内商业和外交上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从此以后月国与其他国家之间的战争，交战双方都会很有默契地避开这座城，仿佛它不存在一般。 而此时，林四和慕哲平坐着马车缓缓进入了这座城池。 同样是繁华喧闹，人声鼎沸，但这座城给林四的观感却和一路上经历过的其他城池完全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占地面积大，还因为它的风格和其他城市迥异。与容城那里大部分建筑都是木制构成不同，这城内的建筑多为白色或灰色石质砌成，虽然尖尖的房顶高低错落，但整条街道看上去依旧分布得颇为整齐。 宽阔的街道旁栽种着成片阔叶树，郁郁葱葱。横平竖直的人工河道在城内静静流淌，慕哲平也不禁抱着小女孩掀开车帘探头观看。 街上的人穿着各异，来自月国以及周边各地，形形色色的商人、小贩、学者、游人持着不同的口音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店铺货物许多都是两人之前闻所未闻的。看着眼前景象，两人一时忘了说话。 “喂，我们该去哪？”林四回过神来问道。 “先打听一下那个什么圣云学院在哪，然后再在那附近租个房子落脚吧。”慕哲平思索片刻答道。 “嗯！”林四停下车去路旁问路，慕哲平则是抱着小女孩对着旁边的景物指指点点，逗得她咯咯直笑。 片刻后林四拿着张地图回到马车，嘴里嘟囔着：“这里的东西可真贵，一张地图就要一个银币，简直是抢劫啊！” 慕哲平摇头失笑，也不禁为未来的生活感到担忧起来。 一个时辰后，两人驾车来到了距离城门二十多里的圣云学院。 校外的街道旁并没有太多商铺，行人不多，可能此时正是上课时间，街道显得颇为幽静。 走近学院附近，入目是长达三四里的灰色岩石砌成的围墙，并不算太高只有一丈，从院墙上方探出了成片的树木枝叶。院墙正中有一个宽达十余丈的拱门，一截灰色飞檐从院墙向门里斜上方伸展出五六丈高，但门的上方并没有封顶，显得很是壮阔。 门旁的一根粗大立柱上竖直书写着几个大字：圣云高等综合学院。 校门旁边有个小平房，可能是守门的门房住的，林四二人驾着马车走近校门，便被门房拦了下来。 “你们是谁？”看门的门房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我们是来这里上学的！”林四勒住缰绳，笑着答道。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们今天才来上学？”门房一脸狐疑之色，虽然这两人抱着孩子不像是那些混入学院泡妞的混混，但同样不像学生。 “我们遇到一些事情耽搁了。” “有入校通知吗？” “没有，不过我们有介绍信，让我们来这找一个叫做徐轩的人。”林四抽出了信件，自然不会打开让门房看，但是看看信封的名字还是可以的。 门房自然知道徐轩是学院副校长，但依旧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挥手放行：“马车不能进，人可以进去。” 两人下了马车，慕哲平抱着孩子，林四向门房打听了一下徐轩的所在，便进了这所学院。 穿过一间间圆形拱窗和尖塔形斜顶的古典与浪漫两种风格并蓄的校舍，路过片片茂密葱茏的小树林。不时有蜿蜒的小溪流经石子小路注入小小的池塘，溪上驾着小巧玲珑的石桥。 林四与慕哲平踏足这里，仿佛瞬间洗去了厮杀后的血腥和旅途奔波的风尘，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在这里上学还真是不错呢！”慕哲平不禁说道，他一个月前还是一名见不得光的刺客，一直与凶险为伴，这里的平静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是啊！”林四点头赞同，想到未来几年都会在这里生活，心内也是一片舒畅。 “是——啊！”小女孩奶声奶气学他说话。 两人哈哈大笑。 片刻后，两人便顺着指引来到了徐轩所在的副校长办公室。 梆梆绑！林四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 林四推门进去，慕哲平抱着孩子跟在他身后带上了门。 “你们是谁？”宽敞的办公室内，正面一张书桌后坐着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体型微微发福，头顶上方微微有点秃顶，不过精神比较饱满。男子看到眼前这两少年一女婴的奇特组合微微一愣。 “您好！请问是徐轩徐校长吗？我们是商弘将军介绍来的！”林四躬身微微行礼，掏出了那封信。 “是你们啊！商弘派人和我说过了，我是徐轩！”徐轩接过信看了一遍，站起身走出书桌走向旁边的书架找出一份文件，翻了几页后继续问道：“你们是林四和慕哲平对吧？” “是的！”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商弘派人来都已经快一个月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徐轩的语气略微有些不满。 “呃，抱歉，路上遇到一些事情。” “这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我们一个朋友的侄女，托我们照料一阵子！” “学校里可不能带孩子上课的！” “这个我们知道，我们打算出去找地方住！” “哦？不用住宿校内是吧，那可以！”徐轩点点头，不再计较。“你们准备读什么专业？听商弘说你们是修行者，为何不学修行？” 林四两人没想到商弘连这个都告诉了他，只是好像没有说具体境界。否则得知两人能力敌转境修行者的话，他的态度绝不会如此敷衍，毕竟现在他们圣云修行系一年级最强的新生也只是转境初期。 不过这正合两人之意，林四便将对商弘说过的借口再次对他说了一遍。 徐轩挥了挥手似乎懒得再听，这种走后门不经过考试便入学的他并不是很喜欢，只是碍于商弘的面子才答应下来。 “你打算学医？”他看向林四，随后问一旁抱着孩子的慕哲平：“那你呢？” “这个？”慕哲平踌躇起来，“可以让我看看都有哪些科目吗？” 徐轩一阵错愕，这少年还真是让他越来越火大了，听这语气是什么都不会啊！不过他没有失态，反正圣云学院同样有没通过考试，花大钱进来混资历的富豪子弟，他见多了。 找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慕哲平，他略带讥讽地说道：“那你就慢慢挑吧！” 慕哲平讪讪接过，他和林四都明白自己入校的途径不太光彩，于是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他抬起头将纸张还给徐轩：“我就念制器专业吧！” 徐轩没有多问，只要不是修行和军事指挥专业，其他科目塞个把人进去根本无关紧要。 随后就开始提笔在两张表格上写字，写完后盖上印章交给林四：“你们两个，带着这个去招生处，他们会给你们分班！明天就可以正式上课了！” 林四二人连忙接过并道谢。 徐轩略略点头又补充道：“你们没有经过考核，而且晚来了一个多月，按理是不可能入学的，所以我给你们捏造了一个千星学院转校生的身份，不要告诉别人！” 两人点头表示了解。 随后两人又在招生处交了两个金币的学费，领了校服和身份牌，并且划分了班级。 中午时分，两人从招生处出来，此时校内已经熙熙攘攘，看来是学生们下课了。圣云学院学生上万人，两人也不虞被人看出是生人，只是慕哲平抱着孩子略略有些奇怪罢了。 走出校门坐上马车，两人又到离此五里外的一处居住区租了间房子，付了两个金币的租金后，两人带着孩子上街吃了顿饭便开始采买一些家用物品。 忙到晚间才正式安顿下来。 第40章 找药 学园之城东北区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平房，这里是这片区域的平民区，附近市集店铺菜市齐全。时值傍晚，这片平民区的街道小巷来来往往着许多干完活回家的人，卸下一天的疲惫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和店铺摊贩讲着价格…… 夜幕降临，道旁一间间房子里开始亮起灯火，升起袅袅炊烟。 这片祥和的住宅区之中，有一间很普通的平房。房子不大，灰白的石头砌成，内部有着木制的梁柱。推门进去是一个小客厅，最先入目的是一张方桌，方桌的旁边摆着条凳。一旁的墙边摆着两张椅子，除此之外，这个客厅便没有了其他装饰，就连灰白的石墙上也没有贴任何书画。 客厅左右两侧都开着一个门，分别是两个房间。房内陈设依旧简单，除了各自有一张大床和一张书桌椅子之外，就只剩下一个柜子了。 这就是林四和慕哲平在学园之城的“新家”，但两人现在并不在房内，而是在客厅后方的一个小院子内。 这间房子的客厅后方才是厨房，而厨房后方则是一个长宽三丈左右的小院子，在寸土寸金的学园之城，平民区的房子能带这样的院子已经很难得了。 院子用石块和竹篱混合围着，只有四尺高，可以轻易看到左右两边邻居家的院内种着一些蔬菜。 林四两人所租的这间房子由于长期没人住，院内除了有着两棵一人能够抱住的大槐树外，并没有种其他东西，倒是满地的杂草让两人清理了小半天。 此刻林四正在院内的一口水井里打水，慕哲平则忙着洗米洗菜。至于小女孩方嘉云倒是没有乱跑，而是乖乖坐在旁边一块青石上看着两个忙碌的人。 终于安顿了下来，慕哲平心内也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这种有了固定住处、一家三口一起忙碌着准备晚餐的温馨感觉让他觉得如果一直这样安宁的过下去也很不错。 尽管林四同样是个男的…… 林四并没有想这些，他正在为口袋里的钱发愁。为了救杜启，他那剩下几十个金币的包裹早已遗失。离开方羽后，他带着方羽包裹内的几十个金币一路赶到青川辽城，随后再千里迢迢赶到学园之城，一路上几十个金币已经只剩下十几个。 学园之城的学费花掉了四个金币，租房子又花掉五个金币。此时他身上已经只剩五个金币而已。 在容城，两个金币便足以让三口之家衣食无忧，但在学园之城这种物价偏高的地方，也许五个金币才能勉强温饱。 他第一次为钱开始发愁起来。学园之城附近十几里并没有什么魔兽森林让他进去捕猎，即便有，现在他身为学生，而且还要照顾小云，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看来，得找个赚钱的方法啊，他一边提着水一边默默想着。 月到中天，喧闹的平民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林四和慕哲平分别躺在两间房内。小云和慕哲平睡在一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孩子太小，不能和她分开。 林四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入学的事情，晚饭时间他已经和慕哲平商量好，明天他上学，慕哲平在家带孩子，后天则调换过来。 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他心内不禁忐忑起来。自己可是从没上过学呢，不像其他人，从小就各自在家里或者附近的初级学院接受过学习。 不过自己有神秘细丝帮助背书，哈，不怕！只是修行的神秘力量要好好隐藏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否则印记一旦暴露，面对能够追杀方羽那个级数的敌人，自己和慕哲平现在根本没法抵抗，小云也会无依无靠甚至下场更惨…… 他摇了摇头，不敢再想那个画面，暗暗给自己打气。也不用太担心，学园之城那么多人，知道自己实力的，无非是容城那批人，但他们只是认为自己是普通人或者正常修行者。印记他们根本想不到。 除此之外，就是杜蓉了，她一样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不是灵力。 只要小心一点不再出手应该就没有问题。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先弄点钱，不然家里万一出点意外…… 他正想着呢，却突然被慕哲平疯狂的拍门声惊醒。 林四连忙翻身起来打开了门，只看到慕哲平一脸焦急之色，“小云病了！头好烫，而且还咳嗽！” 听到慕哲平急急出声，林四连忙闪进了他的房内，伸手在躺在床上正哭的小云额头摸了摸，随后手指又搭在她脉门感应了一下。 “还好，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我会治！”林四面色缓了下来，这一阵子小云跟着他们一路奔波确实辛苦了。 “那就好！你学医还真是不错！”慕哲平喜道。 “只是我需要药物，在家等我，我去买药！”林四一边翻出仅剩的金币，一边披上外衣打开屋门。 “嗯！”慕哲平放下心来，这一路上他对小云已经有了父女一般的感情，尽管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得知小云生病后，生怕是什么不治之症，那一瞬他差点发疯。 林四双腿运起印记之力在已经空无一人的街巷疾奔，虽然伤风感冒很常见，但是耽误了同样会出事。他掠过重重屋舍，借着清冷月光的映照，明亮的双眸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前方店铺的招牌。 药铺！药铺！该死的怎么跑了这么远还没见到一间药铺，这什么破地方！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街道上才刚刚掠出几个呼吸而已，仿佛已经跑了一个晚上一般焦躁不堪。 终于找到了！前方出现了一家挂着“仁济药馆”招牌出现在他视线内。林四如同在森林看到猎物一般窜了过去。 药馆已经关门歇业了！他毫不犹豫对着木制大门疯狂拍打起来！ “开门！开门！”他大喊，丝毫没有顾及自己这样是否会招来四周已经入睡的居民不满！ 怎么还不开门！只是拍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就不耐烦了，觉得这家店内的人真是磨磨蹭蹭，不会是里面根本没人吧？ 他完全没想到，就算店内的人听到了，愿不愿意开门还在其次。就算要开门，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也不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做到的啊！ 看来只能用别的方法了！他果断想道，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现在早已方寸大乱。 印记之力流转，他腿部猛然发力向上窜去，长臂伸展，他抓住了店门上方两丈高的屋檐。 手臂发力，他的身体如同一只灵巧的魔兽翻上了屋檐。足尖在屋脊上轻点几下，他来到了这家店铺的后院，随后直接飘落院内。 林四在华素素家的药馆做过一阵子，虽然这家“仁济药馆”不太一样，但是大同小异。很轻易的他就找到了院内放药的仓库。 门又是锁着的！晦气！他暗骂道。也不想想人家晚上凭什么不锁门等着你进去！ 手握门锁他想都没想直接用力一扭，“啪嗒！”门锁连同搭扣一同被扭断。 仓库内没有亮灯，原本一片漆黑，林四太过焦急连门都忘记掩上，反而有着明亮的月光照了进来。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在仓库的药柜内一阵翻找。 毕竟是在药馆做过而且还背过《百草集》，片刻后他就找到了需要的三种药物，小心翼翼包好后，他随后在仓库的一张桌子上放了一枚金币。 熟悉行情的他知道这些药物只值几个银币，只是现在哪有时间计较这个！提着药物他就闪出了仓库准备回去。 但是他之前拍门那么大的动静，药馆内的人又怎么听不到。之前他动作太快别人没能起来查看，此刻他在仓库内一番找寻再出来，院内四周的房屋已经亮起了灯。 “什么人！” “有贼人！” 药馆的掌柜和一名伙计打开房门便看到了从仓库出来的林四，手上还提着三包药材。 林四知道自己冒失了，没有上前解释，而是直接双腿再次蹬地，跃上了院内一间房间的房顶。 药馆内住的都是一些医师伙计和掌柜一家，都是普通人。林四这种飘然上房的修行者手段让他们除了眼睁睁瞅着之外毫无他法。 脚踩屋脊林四再次来到了之前的屋檐，这才回头向着院内喊了声：“抱歉！” 随后便飘落街道，向着自家方向逃之夭夭。 他根本没有想到这次偷药会给自己未来的学院生活带来多么大的波折，月色下他回头抱歉的一幕早已被一名少女看到。 “爹？怎么回事？”少女是这家药馆掌柜的女儿，听到动静后推门出来，只看到了林四最后那一个回头。 “应该是个贼人，快去仓库查看少了什么！”药馆掌柜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而是一边指挥着伙计，一边披上衣服快速向仓库内赶去。 片刻后，灯火通明的仓库内，一行人围着桌面那枚金币愣愣出神。 “只是拿了点治伤风感冒的药物就放了一枚金币吗？还真是大方呢！”少女掩着小嘴笑道。 “你这丫头怎么还替贼人说话呢！”掌柜的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随后一脸肉疼地看着被扭烂的大门咂了砸嘴，“门锁都被扭断了！” “掌柜的，要报官吗？”一名伙计小心翼翼问道。 “算了，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亲人病了才这么急，而且也给了钱。”掌柜的挥了挥手。 第41章 新生报到 房间内，林四熬好了药喂孩子喝了下去，等到她沉沉睡去，才得空休息下来。 “好了，明天继续服药，两天后应该就能痊愈了！” 慕哲平听到他这句话，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对他伸出大拇指赞道：“厉害，还好你是学医的！你要好好学啊，万一小云以后又有什么意外！” “乌鸦嘴！你应该期待她以后百病不侵！”林四一边收拾残余药渣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 “嘿嘿，我当然希望，不过也知道那不太可能啊。小云还那么小，而且又不是修行者！”慕哲平笑道。 …… 清晨，圣云学院医学系教师办公室内，十几名老师正伏案桌前准备着今天的课程。 宋雨涵也是这十几名老师的其中之一，只是她现在根本无心看桌面上的资料。 她现在很生气，秀丽的双眸仿若喷火，纤细的手指早已不自觉的捏成了拳头。以至于教师办公室里的其他几名老师包括对时常她献殷勤的一位英俊男老师现在都不敢来触她霉头。 宋雨涵是圣云学院医学专业一年级三班的班导，一年前她毕业于这所学院，虽然她后来顺利留校和她的父亲是这所学院的院长有一点关系，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她本人的表现非常优异。 现在年仅二十一的她当老师的时间还不长，和那些干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已经将这一行当成日常工作平淡度日的老师不同，她正处在新人期。她满腔热血，胸怀抱负。虽然谈不上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但起码她想把自己的很多想法付诸在她所教导的班级上。 今年他开始自己带一年级新生，虽然这个班级的学生来自月国各地，良莠不齐。但是宋雨涵依旧充满信心，她认真负责，开学第一天她就记下了班上四十名学生的姓名长相成绩，她经常找学生谈心，课堂上她严肃认真，课堂下她平易近人。 她设法摸清学生的兴趣爱好、性格特长，倾听他们的烦恼，帮他们解决课堂疑问课下问题。如果她一直这样下去，她会是一个好老师。在班上大部分学生眼中，她是一个美丽的姐姐，学识渊博待人亲切善解人意，甚至班上好几名男生都开始在暗恋她。 但宋雨涵同样有痛恨的地方，那就是她无法容忍无视纪律的人！这一点从她为自己班级任命的班长扶薇和她一样认真负责就能看得出来。 她的班级有几个学生入学不久就开始欺负其他学生，被她得知后，便很快找他们谈心，这几名学生很快就收敛了很多。虽然她不知道这几名学生当面不敢违抗她的原因其实只是对她漂亮外表的仰慕和对她院长女儿背景的忌惮。 她觉得学生都是能教育好的，只看老师有没有耐心，有的时候学生顽劣一点也是天性使然，只要不过火，宋雨涵其实也不会深究。 但是今天早上那名叫做林四的新生依旧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向引以为豪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了。 三天前的下午，学院便通知了她会有一位从千星学院转校过来名叫林四的学生会到她班上就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学园之城排名第三的千星学院学生要来到排名第五的圣云学院上学，但她依旧是表示欢迎的。 她仔细看过了这名学生的资料，很简短。 林四，现年十四，男，月国南平州容城泉下郡人，七岁进入泉下郡初级学院，十岁父母双亡由舅父抚养。十一岁进入容城中级学院就读，十四岁考入千星高级综合学院…… 这份资料的最后依旧附上了千篇一律的该生品学优良，勤奋认真等等评语。至于转校原因也很简单——不适应千星那边的生活环境。 这份入学资料自然是徐轩伪造的，林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些经历。 宋雨涵第一次看到这简短的学生资料时，脑海里浮现最多的一句便是十岁父母双亡，一时间便对这名尚未见面的学生有了怜惜之情。 那简单得可笑的转校原因和在校外租房住的现状，在她看来也合情合理了。这名学生一定是因为自幼缺乏关爱导致性格孤僻，甚至经常被人欺负。她觉得一定是这样，她暗下决心，这名学生来到她的班级后，一定要让他顺利融入这个集体之中，让他体会到班级的关爱。 为此当天下午她就专门喊来了班长扶薇，将这番猜测告诉了她，让她以后在班级好好照顾这个林四。毕竟她自己是老师，不可能面面俱到。 扶薇同样拍着胸脯表示一定会给新生林四无微不至的关心，甚至问要不要在林四来的第一天给他举办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 “算了！不要弄得那么明显。”扶薇摇头，这种学生心理很敏感，会看出来这是刻意的，这样反而会伤了他那颗脆弱的心。 “平时多留意着点就行了！”她最终这么对扶薇说道。 随后她在办公室等了一下午，那名新生并没有来。 也许是怕生吧，明天早上再来也好，她暗暗想道。 第二天，早上头两节课本来是她的课，为了等那名新生来她这里报道，她特意将这两节课与其他老师调换了一下，调到了当天下午。 但是，在办公室等了一上午，这位名叫林四的转校生依旧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难道他自己去教室了？她疑惑不已，便再次找来扶薇，但扶薇同样疑惑那名转校生为什么还没有来。 当天下午，转校生林四还是没有来。 第二天一整天，转校生林四依旧……没有出现。 而现在是第三天。 宋雨涵终于无法忍受了，对那名新生凄凉身世的同情早已抛开，剩下的只是无尽的怒火。 她承认，也许会出现什么意外导致不能按时第一天入学，但是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这名新生太不把学习当一回事了！ 他资料上历年的成绩是颇为优秀，要不然也考不上排名第三的千星学院，但是现在她已经把这当成了恃才傲物。在千星念了一个月就看不起我们圣云学院了吗？ 在她眼中，这个林四已经成了无组织无纪律的典型。她冷冷一笑，难怪在千星呆不下去，什么不适应那边的环境？照他这个样子，在哪都是一样！ 她正暗暗发着火，考虑着是不是要去学院那边建议把这名学生开除掉，安静的办公室传来一道声音。 “请问，医学科一年级三班的宋雨涵老师在这吗？” 她猛然抬头，门口一名穿着校服，看上去十四五岁，身长肩宽看上去比那些修行学院还健壮的少年正探头往里面打量。 宋雨涵站了起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就是，有什么事？” 门口站着的自然就是林四，三天前的晚上小云生病，原定他第二天入学，但为了照顾孩子，会医术的他只得让慕哲平先去学校报道。这两天他都在家照顾孩子，直到今天孩子彻底痊愈他才赶来了学校。 “宋老师好，我叫林四，是新来的学生！”林四脸上堆满笑容，微微鞠了个躬。 “呵，是你啊……”宋雨涵皮笑肉不笑，“你还真是好大的架子呢！” 林四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他明白老师所指的是什么。才新来的就三天不来学校也没有请假，实在太不把学校和老师放在眼里了。 “那个，出了一些意外所以来晚了，抱歉！”林四诚恳道歉。 “是吗？那你忙完了吗？没忙完你可以一直忙下去永远都不用来了！”宋雨涵淡淡说道。 “忙完了，忙完了！”林四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怒气，知道这时候虽然没法平复她的怒火，但更不能让这怒火更加高涨。 圣云学院西区教学楼三楼的一间教室，此时正是下课时间。 教室里的学生们或离开座位去门外走廊放风，或在教室里聊天。坐在左侧靠墙第四排的一名少女正是班长扶薇。 每个班级都有学习好的、不好的、顽劣的、认真的……学生。简称“好学生”和“坏学生”。 扶薇就是好学生中的代表，成绩优异、认真负责、举止得体、落落大方，另外……她容貌同样也颇为漂亮，在班上她不但受老师欢迎，同样也受同学爱戴。 虽然下了课，但她依旧坐在课桌前认真复习上一节课的内容。 与扶薇好学生形象截然相反的是此时正聚在走廊阳台向楼下过往女生行“注目礼”的几名男学生。这四五名少年同样是这个班的，开学没多久就开始欺负班上同学，确立“老大”位置的正是他们。 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叫施鸿宇，他的父亲是学园之城里一家不大不小的商会会长，家境颇为优越。 施鸿宇自幼被父亲严加管教，虽然顽劣，但除了打架斗殴，其他更出格的事情他并没有做过。而随着他哥哥施鸿飞进入圣云学院修行系以后，父亲对他的期许也并不那么大了。 于是升入圣云后，他又开始在班上拉帮结伙起来，而身为本地人，带着几个来自外地的同学在学园之城吃喝玩乐了几次后，他顺理成章成了他们的老大。 然后开学不到一周，他们便开始做第一件“大事”——向班上同学收取“保护费”。 但是这件事情才刚开始进行，便被班长扶薇捅到了宋雨涵那。结果被宋雨涵训的唯唯诺诺，表示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们自然不敢得罪宋雨涵，否则被她当院长的爹知道了，开除那是必然的。施鸿宇的父亲现在虽然对他管教松了许多，但是被开除的话，他可以想象父亲会震怒成什么样。至于其他几个外地来的学生，被开回老家那更是难以想象。 于是他们打算找扶薇的麻烦，但是一番“调查”之后，施鸿宇迅速偃旗息鼓了，扶薇城主女儿的身份他更惹不起。闹到不可收拾的话，他父亲的商行都会被牵连。 第一次做“大事”就这么无疾而终，施鸿宇虽然不甘心，但从此他们的名头倒是打出来了。 这倒也符合他最初的目的，虽然不是班级“老大”，班上不管他们欺负谁都会有扶薇撑腰，但起码也没人敢惹他们了。 “扶薇前两天不是在班里说过会来一名转学生吗？还让我们不要欺负他。”施鸿宇背靠着阳台没有像其他几人那样看着楼下女生，他可是老大，虽然同样喜欢看美女，但要注重形象。 “是啊，只是那人还没来！”他的一名“小弟”一边仅仅注视楼下一名身材颇好的女生，一边随口附和道。 “那人我打听过了，只是个外地平民子弟。如果来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要让他迅速明白我们在班上的威严！”施鸿宇一派大哥风范。 “施老大，这话你都说了两天了，耳朵都起茧子了！”他的“小弟”看上去对他并不是太恭敬。 不过显然施鸿宇早已习惯了这样，不以为忤。依然摆着大哥架子传话：“到时候眼睛都放亮点，他要是听话就算了，要是不听话就给我狠狠教训！” “可是扶薇会罩着他的！”一名“小弟”头也不回的答道。 “扶薇……”施鸿宇听到这个名字也不由得头疼起来，相对宋雨涵，他更忌惮扶薇。原因很简单，宋雨涵并不是一天都在他们身边，见到她还可以装装乖学生很好糊弄。但是这一套在扶薇面前根本行不通。 “扶薇也没办法天天护着他！”他咬牙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42章 转校生林四 上课铃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到座位。 这一节课是《病理学》，教授这门课程的中年老师才讲了半刻钟，教室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后，宋雨涵站在了门外。教病理学的余老师诧异走上去和她攀谈了两句，宋雨涵便来到了讲台前。 “大家安静！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转学生！大家欢迎！”宋雨涵摆了摆手让交头接耳的学生安静下来。 随后林四便进入了教室在宋雨涵身旁站定。 “大家好！我叫林四，是新来的转校生，请多关照！”他露齿一笑，朝下微微欠了欠身。 教室内顿时又是一片喧哗，几乎每一名学生都忙着和自己前后左右的同学交流看法——对这名转校生的看法！ “长得还挺俊的嘛！”某女生。 “嗯，比班上其他人强壮多了！”她旁边的另一位女生舔了舔嘴唇。 “啧，这家伙看上去很拽啊！”施鸿宇的某“小弟”。 “他块头不小啊，我们能搞的定么？”施鸿宇的另一个“小弟”。 “你们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搞不定他？”施鸿宇本尊。 “希望不是个施鸿宇那样的混混。”某男生。 “……”坐在墙角没和任何人说话的一名长相柔弱看上去颇为内向的女生。 宋雨涵再次虚抬双手向下压了压，教室内安静了下来。 “林四，你就坐在那吧！”她伸手指了指教室墙角倒数第二排的一张空位。 “哦，谢谢老师！”林四点头致谢，非常有礼貌。只是很可惜，宋雨涵现在对他的印象极差，想要扭转过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走下讲台，迎着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林四并不紧张，虽然这是他人生第一次上学。 他缓缓向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注意到一只膝盖横在了他往前行走的过道中，使得本就狭窄的过道变得更加狭窄了。如果想要过去，他必须侧着身子绕过这个膝盖。由于在教室边缘，宋雨涵也没能注意到这隐藏在课桌下的小动作。 林四偏头看去，一名男生正带着挑衅的目光看着他。 这家伙有病吧？自己第一天刚来除了宋雨涵什么人都没得罪，无端挑衅自己？ 林四虽然打算低调，但不代表他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就像没有看到一样，他依旧直直往前走。 “砰！”在和对方膝盖接触时，林四稍稍用了点力，挡路的那只膝盖立刻被他撞得向后歪去。 “好痛！”施鸿宇几乎要痛叫出声，他感觉自己的膝盖骨头差点被撞散。但是身为班级老大的威严让他死死咬住了牙。 “怎么回事！”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宋雨涵的注意。 “啊？没事！”林四转过头对她惭愧一笑，“我不小心撞到桌椅了！” 宋雨涵没有再说话，这个转校生果然让她不爽！ 顺利找到自己的座位，林四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把书本塞进了书桌，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准备上课。 宋雨涵看他没有其他问题，便径直离开了。 于是那位余老师继续回来讲课。虽然对医术并不是太感兴趣，但为了顺利在这里呆下去，林四决定上课时还是要认真学习一下。 他竖着耳朵听着老师讲课，瞪大眼睛看着黑板上的白字，坚持了……整整一刻钟。 然后他放弃了，他发现自己大部分都听不懂。 他本来就对这些没兴趣，学医只是短短几天，除了背过几本书和跟在医师后面帮了几天忙，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有过系统学习的经历。 黑板上各式各样的数字公式他完全看不明白。 额！再坚持一下！不能这么快就打退堂鼓！ 不行了……想睡觉…… 他身子软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差点没吓死过去。刚刚向右转头时，眼角的余光瞥到后门教室外的墙边一道身影正一动不动站着。 是那个叫宋雨涵的老师！她还没走吗？大意了大意了，自己的警觉心竟然降到了这个程度！ 林四迅速再次坐直了身体，拿起了笔死死盯着黑板。这比战斗还累，他感觉！ 缓缓运起功法，他开始修炼起来。果然还是修炼适合自己啊，一点都不觉得难熬了。 就这样，一节课在修炼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 林四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后门外，宋雨涵已经不在那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放下了心来。 他的身边很快聚拢了几名学生，都是班上的同学。 “喂喂，林四同学，听说你是千星学院转过来的？你为什么不在那上学啊？” “是啊，林四同学听说你是容城人啊？我是卢城的离你那很近哟！” “林四同学听说你不在学校住啊？” “林四同学长得这么高大，是修行者吗？” …… 周围的男男女女迅速将林四淹没了，林四一时间大感愕然，据说慕哲平第一天上学时，身边根本没人搭理他，而且他的制器班级根本没女生。他第一天上学除了开场两句话，后面竟然一个字都没和人说过。 可自己眼前现在已经围了七八个人，而且女生足足占了一半，太幸福了！ 林四笑眯眯的回答着这些问题，心内颇为得意，回家后定会羡慕死慕哲平那个家伙。 见林四这么开朗友善，周围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都走开！”几个人伸手拨开了围在林四书桌旁的同学，正是施鸿宇一行人。 之前施鸿宇膝盖被撞，现在依旧在隐隐作痛，整整一节课他都憋着火，现在下了课自然是等不及要来找林四麻烦了。只是林四看上去不好惹，所以把几个“小弟”全都聚在一起才过来。 其他学生明显对施鸿宇较为忌惮，被推开后除了怒目而视并不敢多说。 “你很嚣张啊！小子！”施鸿宇赶走了坐在林四前排的一名男生，坐在他的椅子上扭头盯着林四阴沉说道。 “哦？有吗？我很老实啊！”林四一脸无辜状，事实上他自然明白施鸿宇来找他是为了什么，只是对这种小孩子把戏他确实满不在乎。 “小子别装蒜，刚刚的事你会后悔的！”施鸿宇狠狠一拍林四的桌面，他的“小弟”们也很熟练的跟着壮声势。 “是吗？那你要努力啊，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后悔的人呢！”林四扯了扯嘴角。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带着怒意的女声传了过来，林四转头一看正是扶薇，只是他此时并不认识对方。倒是觉得这位女同学略带英气的秀丽面容此刻带着三分怒气和三分严肃挺有趣的。 “我们以后会好好关照你的！”见到扶薇过来，施鸿宇连忙撤退，临走时撂下一句“恐吓”。 林四浑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对施鸿宇这样就被一个女生吓走感到疑惑。不过很快这名女生就来到了她身边。 “我是扶薇，这个班的班长，他们要是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扶薇站立在林四身边认真说道。 “啊？”林四愣了愣，这位班长挺厉害的嘛，“好啊，谢谢班长。” “不客气，欢迎你来到我们班成为我们的同学！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下去！”扶薇的话很正式。 林四也不得不收住了笑容正色道：“嗯，我也希望！” 扶薇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得到了扶薇的“保护”，林四算是暂时免去了一番麻烦，不过他并不认为那几个学生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扶薇离去后其他人再次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告诉了他施鸿宇那一行人在班上的所作所为，林四听完后不由得哑然失笑。 第二节课，林四依旧和之前那样“魂游天外”修炼着他的印记之力。只是表面上看来他倒像个好学生。 只是下课后，施鸿宇再次找了上来。 “小子！有种跟我们出去一趟！” 林四没有搭理他，他还想向其他人打听一下圣云学院修行的情况。慕哲平前两天上学都没和人说过话，什么都没打听到。 真不知道他怎么当的刺客，这可是最简单的搜集情报他都做不好，林四撇撇嘴对他无限鄙夷。 只是他这样却被施鸿宇当成了不敢出去。 原本他还有点忌惮林四的体型，现在立刻开始得寸进尺起来，一把抓住了林四的肩膀想要将他强行带出教室。 林四没有反抗，跟着施鸿宇亦步亦趋走了几步，忽然大喊：“班长！他要打我！” 噗！这一瞬间，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同学差点吐了出来。原本他们还在猜测这个新来的会不会和施鸿宇他们打一场，或者出去后只是打打嘴仗然后服个软给施鸿宇一个台阶，放他一马。 但是此刻林四这一声喊彻底破坏了他们的遐想。 这个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当面向女人求救，虽然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因为班长扶薇才没被欺负，但还真没有人在教室这样公然大声呼救的。 白长那么大个头了！众人不约而同想着。 扶薇本在预习下一节课的书本，听到喊声回头一看，脸上顿时怒气一闪：“施鸿宇，你又想干什么！” 后面的事情没有出乎林四意料，扶薇出面后，施鸿宇不得不松手放开，狠狠瞪了林四一眼一个人悻悻走出教室。 林四笑嘻嘻地对扶薇道谢，感谢她保护自己。扶薇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他不要担心，她会和施鸿宇好好谈一次的。 这个班长挺热心的，林四心内点头。眼看她要回到座位，连忙追上去问道：“班长，你知道我们学院修行专业的在哪吗？” 扶薇诧异转过头：“修行系吗？你是修行者？” 林四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对那个很好奇，谁不向往成为修行者啊！” “哦！”扶薇没有多想，耐心的告诉了林四修行系所在的位置。 “我们也可以去修行系听课或者练习吗？”林四得到位置后又问。 “听课不行，但是去修行场地练习问题不大，只是要等那些修行者没课不用场地的时候。”扶薇不假思索的答道，随即又问道：“我们是医学系的，即便去那里练习也没什么用，修行需要灵力的！” 林四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要专心学医术不要分心。虽然自己肯定不会听她的，不过得到这份“情报”后依旧诚恳的再次向她道了谢。 第43章 假装 随后的两节课波澜不惊，林四顺利熬到了中午时分。 学生们纷纷去饭堂吃饭，林四随着人流也去那草草吃了顿午饭。午间有一个多时辰的空闲时间，他便想去修行系看看。 刚刚走出饭堂没多远，他便被施鸿宇给堵住了去路。 “小子！这里可没有扶薇了，我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林四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起来，施鸿宇他根本没放在眼内，但这人三番四次往自己面前凑，他也不禁烦躁起来。 “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识相点跟我们一起去楼顶天台谈谈！”施鸿宇皮笑肉不笑的捏了捏拳头，如果林四不去，他不介意架着他过去。 “行啊，带路吧！”虽然没有经历过类似场景，但林四哪能不明白这是要把自己带到没人的地方教训。自己也正想干脆的解决这件事，毕竟这几个人是他同学，天天都会在教室碰见，自己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一天到晚陪他们小打小闹。 很快，林四和施鸿宇一行五人就上了天台。 砰！林四刚刚走到天台，身后的门就被关的紧紧的。 此时天台上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施鸿宇狞笑一声：“小子，你很狂啊！” “你来来去去就这么开场白吗？有没有更新鲜一点的？”林四掏了掏耳朵。 看到林四这副样子，施鸿宇怒不可遏，冲上前来一把揪住林四的衣领。 “小子，一年级三班是我的地盘，你识相点就跪下来喊几声爷爷，以后认我们做老大，每个月交一个金币的保护费！不然你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就这些？”林四没有推开他的手，而是神色不变问道。 “小子你确定听清了吗！”看着林四一脸淡然的摸样，施鸿宇在考虑是不是现在再揍他一顿解解气。 “听清了！”林四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了施鸿宇揪着自己衣领的手，随后缓缓用力，捏得他的手慢慢变了颜色。 施鸿宇感到自己的右手骨头都快被捏散了，挣扎着向林四挥出另一只手，一边怒吼道：“揍他！” 旁边几个同学原本以为林四不敢反抗，此刻见他要还手，立刻冲了上来。 蓬！林四随手格开施鸿宇的拳头，一拳捣在他的小腹，虽然没有动用印记力量，但施鸿宇依旧被这一拳轰得弓下了身子，腹部如被锤击剧痛不已。 林四一把丢开嘴里流出酸水委顿下去的施鸿宇，咧嘴向其他几人迎去。 这些人毕竟是同学，并不算作恶多端，他没打算让他们伤残，不过教训还是要给的。起码要让他们以后不敢来惹自己。 蓬！蓬！蓬！打斗结束的很快，只是两个呼吸，其他几人就全捂着肚子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这些人连修行者都不是，又怎么可能是林四的对手，教训这几个人根本不会暴露自己的印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看着面带微笑向自己走过来的林四，抱着肚子弓着腰的施鸿宇眼中露出了恐惧。 “呵！”林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单手将他提了起来，凑近他耳边轻笑道：“你惹不起的人！” 梆！梆！绑！ 身后的传来了砸门声和喊话声。 林四耳力很好，立刻听出了这是扶薇的声音，看来这女生还挺好心的啊，得到消息立刻就来救自己了。 林四被带到天台不久，扶薇就得到了路上目睹这一幕的同学的报告，饭都顾不上吃完就连忙跑来。 虽然这位新同学前两天没来上课让宋老师恼火，但是扶薇是个一视同仁的人，既然是自己的同学，她就不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欺负。 尤其是，三天前宋老师告诉自己林四是孤儿，缺少关爱。她就更不能容忍这种事了。 “都起来，都起来！”林四笑眯眯地对躺在地上的几人喊道。 这几个人虽然痛的厉害，但是在林四的目光中他们很明显的看到了威胁，如果下一刻再不起来林四会让他们更痛。 于是一个个挣扎着爬了起来。 林四松开了扣住施鸿宇脖颈的手，笑眯眯地吩咐道：“去个人开下门！” 扶薇进来时，来不及大声呵斥就看到林四和施鸿宇一行人都完好无损地站在那。 想象中头破血流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她稍稍放下了心，随后就看到林四面带痛苦之色的摸着肚子。 顿时她的怒气再次涌了上来，一定是施鸿宇打了他！真是该死的，没有照顾他反而欺负了他！ “林四，你怎么样！”扶薇快步跑向林四扶住了他。 “没事，没事！我们闹着玩的！”林四强笑道。 但是这番表情落在扶薇眼中更是让她确认了林四被打，只是现在苦苦忍着痛，不敢告诉自己，一定是被施鸿宇威胁过了！ 她没有看到一旁施鸿宇几人不忿和郁闷交加的表情，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向这几人咆哮道：“你们！真的很让人失望！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和同学相处！” …… 随后的一刻钟，扶薇先是痛斥了施鸿宇几人一顿，施鸿宇虽然分辨了几句，但是在林四隐藏着威胁的目光下并不敢多说，而扶薇也根本听不进去。 随后扶薇便问林四有没有大碍，要不要去医馆看看，虽然她们是医学系的，但只是学生而且也没有药物。 林四自然推脱说没事，那是当然的，他本来就没挨打，去了医馆什么伤都没有岂不是露馅了。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林四和施鸿宇一行人低着头回到了教室。只是前者是装无辜，后者则是腹痛未消。 只是他去修行系打探的计划却不得不延后了，再次和周围同学询问了一番关于修行系的情况后，林四对圣云学院的修行实力也有了一些了解。 圣云学院修行系在学园之城大概排在上百所大小学院中的第五位，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所学院最有优势的地方还是在于他是综合学院，诸如医学、文学、炼器、阵法等等科目能在学园之城排在前三。 学园之城修行系普遍都是四年制，十六岁之前能达到初境中期便能进入大部分学院的一年级修行，而一些修行水平较高的学院，比如圣云、千星、紫金等等修行水准排在前五位的学院则要求十六岁之前达到窥境初期或者中期。 至于排名前两位的天武学院和圣月军事学院，前者修行水准是学园之城之首，但入学条件极为苛刻。天武入学便要求十六岁之前达到窥境后期，而圣月军事学院主要培养军方或者贵族子弟，除非天赋极好，否则普通人很难进入。 这还只是一年级新生的水准，至于四年级，他这些同学也猜不出实力究竟到了哪一步。修行境界越到后期，突破境界的难度也同样是倍增。 不过林四同样打听到周子川所在的天风修行系排在十名左右，而上次听说他们学院第一的那个姜哲圣突破了元境。 那么排名第五的圣云四年级最强者应该不会低于元境中期了。 看来自己还得努力啊，林四明白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和元境修行者抗衡还是力有未逮。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是对修行一无所知的新人了。 如果说转境修行者灵力从无属性转化为有属性是改变自身内在，诸如风属性提高自身速度、雷属性让灵力更加暴烈、土属性让自身防御能力提升…… 那么元境修行者的灵力属性则已经开始对外界天地造成影响，属性灵力已经能够透出兵器，形成风刃、灼烧、冰冻、地裂等等效果，隔空打人已经成为可能。 林四或许能凭借对招式的理解和超人一等的反应能力同转境后期的修行者抗衡，但是元境修行者隔空激发出的这些属性效果他就防不胜防了。 印记之力林四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够调动，转化成其他属性他完全不知道从何处着手，更别说透体而出了。 要想办法控制体内这股力量才行，他默默想道。 下午的课程已经开始，他一边看着黑板装模作样听课，一边暗暗驱动脑内印记细丝，但是蓝色细丝除了稍微亮了亮便没有其他变化。 对此他早已经有了无数次失败经历，并不感到奇怪，只是略略有些失望而已。角落第一层的六个圆圈细线对应着全身达到窥境中期他早已知道，第二层的复杂图案又代表着什么呢，至今他没有看出任何效果。 其他修行者体内的灵力是沿着经脉运转，这一点他早已知道。初境修行者的任务便是打通全身能够运行灵力的经脉，让灵力顺畅运转全身才能达到窥境。 而自己的经脉早已破损，慕哲平虽然不是如此，但他不少经脉固化阻塞，自己二人正是因此而修炼不了灵力。反而能够修炼这种不用通过经脉运行的印记之力。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地方。其他修行者通过经脉运行灵力，灵力透体也是通过经脉，至于形成属性他尚不清楚过程。 但是很重要一点就是灵力运行的过程是发生在经脉中而不是气海，气海只是控制灵力所需的多寡。而他自然是将脑内印记当成了气海，但他一直以来尝试控制印记之力都是去努力驱动那细线。 这是一种本能，因为那细线太过具体，他从未想过直接控制已经灌注到身体各处的印记之力。 自从离开黎城后，他就没有再经历过战斗，而在尝试的时候他也只是本能地向全身努力灌注印记之力，却从未想过这些灌注到全身的力量是否可以控制。 第44章 图书馆 讲台上的老师依旧在滔滔不绝讲着课，林四甚至连他讲的科目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在桌面上随便摆了本书。 他缓缓向右手灌注着印记之力，一股灼热的力量感让他满足不已，不过他没有停止，而是尝试着从指间向后回收这股力量。 他很明显地能感应到，一股热流从指间缓缓流回手腕、手肘、肩膀随后竟然跨过肩胛骨来到了左手，最后运行到了左手指尖。 有用！他兴奋的想要大叫！ 原来这股力量真的是可以控制的！自己真是愚蠢，竟然这么多天都没有想到！ 他再次调动细线之力，这次他在四肢和身体躯干全部灌注了印记之力，随后五股力量同时向心口回流。五股印记之力很听话地缓缓回流，甚至他能控制它们的流速，可以让它们快速回流也可以让他们停在身体某处。 他脑内兴起一阵明悟，身体四肢和躯干一共对应五个圆圈，而头部因为印记本身就在脑部所以从一开始就是具备印记之力的。那么第六个圈，或许就是让身体各个部位能够连通的关键。 五股印记之力被他按照不同速度同时汇向了心口，他得意洋洋，回家后定要好好向慕哲平那个家伙好好显摆一下。 陡然他想起一件事……迅速地想要停止印记之力向心口的汇聚，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嗡！五股印记之力同时碰撞在心口，他心口犹如被大锤击中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眼前一黑他差点昏了过去。 果然，自己得意忘形了。心脏本就是脆弱之地，他还不知死活地调动着数股印记之力在这里汇集碰撞。若非他的心脏曾经经过淬炼，而现在他修为尚浅印记之力并不强大，恐怕他已经被自己的力量震死了。 但饶是如此，此刻他还是嘴角溢出了鲜血，这真是自找的啊。他暗暗自嘲，难怪书上说修行是伴随着危险的，以后还是要小心啊。 胡乱抹了抹嘴角的血，他平复心情，引导着一股印记之力缓缓冲刷着心脏。一刻钟后，难受的感觉才渐渐过去。 “老师！”他忽然举手站了起来，“我身体不适，想请假回去休息一下！” 唰唰唰！教室前方的目光全部转向了他，随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嘴角附近的血迹。一时间教室内沸腾起来。 上课上到吐血，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震惊、怀疑、佩服、疑惑的目光齐齐汇聚在林四的身上。 林四自然不是想要这么快就回家，而是听不懂课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虽然嘴角的血迹看上去有些可怖，但他的身体差不多已经恢复过来。只能说他在森林苏醒前确实不是个普通人，体魄强度远超一般修行者。 难得有这样一个借口可以提前离开，他自然不会放过。他现在最急迫的事情就是去学院图书馆查一下转境和元境修行的原理。 虽然转境元境的修炼功法在哪都很宝贵，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就看得到的。但是他修炼的不是灵力，那些功法本就不适合他。他需要的只是关于这两个境界的一些具体介绍，相信这样的内容还是很容易能看到的。 林四很顺利的离开了教室，这是当然的，看到他满嘴鲜血讲台的老师都快吓说不出话来了，哪里还会拦着他。 婉拒了要陪他一同去医馆治疗的同学的好意，他施施然走出了教室。他并不知道教室内其他人会怎么想，不过觉得扶薇肯定会猜自己是被施鸿宇打出了内伤。 哈，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无耻了。 图书馆是一栋五层大楼，一二层都是对普通学生开放的，林四通过身份牌顺利的进入了这里。 一排排各式各样的书籍如同一片书海，他走马观花般的一通寻找，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怀揣着几本介绍转境元境修行情况介绍的书，他打算带回家慢慢看。但是在出门时却被拦了下来。 “要借书？把你的身份牌拿过来！”图书馆的中年管理员面无表情挡住了他。 林四不明所以，不过想来也是应该的，借书自然是要登记的。 “你的身份牌一点学分都没有，学分一百以上才可以借阅一二层的书！”中年管理员将他的身份牌放进一个仪器中查看过后，犹如机器一般生硬解释。 “额，学分是什么，怎么来的？”林四愕然，这东西他还真没听过。 “自己回去看学生手册！”中年管理员丢给他一句硬邦邦的话。 “好吧……”林四无奈地把这些书放了回去，随后留下一本书就站在书架旁原地看起来。 他的印记之力有着背书作用，既然带不出去，直接就在里面全部背下来，回家再和慕哲平讨论好了。 很快他就沉浸在书本的介绍之中，这是他第一次对小说之外的书籍感兴趣，书上虽然没有怎样修行到转境和元境的功法，但是关于这两个境界的描叙和特征却让他如痴如醉。 数千年来，关于修行的境界划分早已形成了一套固定体系，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由此甚至衍生了许许多多专门研究灵力的学科。 虽然怎样修行普通人接触不到，毕竟修行功法有优劣之分，有的修行功法修行快，有的则比较缓慢。那些高等级的功法自然被当成宝物被一些门派家族大学院细心保管，轻易不会流出来。 但关于灵力前中期几个境界的具体表现、特征、运行原理却早已在修行界被公开了，至于最后几个境界，诸如天境圣境则因为能达到的人太少，而且太过高深，显然不是这个普通图书馆能够查得到的。 一直到夜幕降临图书馆亮起了灯光，林四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看书看到傍晚了。 “糟了！”他可是和慕哲平约好了，谁来上学，下午都要提前买菜回家做饭。 他赶紧将书放回原处急急往外奔。 等到林四将买好的菜带回家时，已经很晚了。所幸小女孩小云并没有哭闹，只是呆在家里带了一天孩子的慕哲平瞪了他一眼。 “你说你的印记之力可以在体内流转？”饭后，听到林四的描叙，慕哲平吃惊的问道。关于印记之力，他确实也从没向这方面想过。 “是啊！你可以试试，不过你第一阶段灌注全身还没有完成，可能不行！”林四一边抱着坐在腿上的孩子，一边说道。 慕哲平闻言立刻开始催动心口的印记之力向右手灌注过去。片刻后他缓缓收功看向林四，脸上带上了笑容：“可以往回流，但是我流回肩膀就不行了，可能是你说的第六个圈填满才能全身流转。” “嗯！”林四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既然能控制这股力量，那么透体而出应该不是问题了，只是属性问题我们解决不了！”慕哲平若有所思。 “没错，力量透体而出应该是力量的强度达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能做到了，属性却不是这么回事。”林四点头赞同，“下午我去图书馆查阅过一些资料，转境之所以会出现各种属性，好像是在气海内产生了灵力变化！” “气海内么？”慕哲平开始深思起来。 “嗯，每个转境修行者踏入转境时，依照他们所选择的修行功法的不同，灵力会起一定程度的异变。自动转化成风、火、雷、水、土、木、金等等属性的灵力。” “由于每个人只能同时修炼一种功法，所以一个人最多也只能拥有一种属性。想要更换另一种属性，除非他换掉功法，只是那样要散去灵力从转境初期开始重练，代价太大了！”林四向他介绍，这便是他下午在图书馆看到的内容。 “对于转境修为者来说这代价不算什么，但转境之上的修行者确实是有些无法承受修为跌到转境初期的代价。不过重修的话，身体内脏器经脉都早已经过了之前灵力的冲刷淬炼，缺少的也只是灵力得重新积累而已。”慕哲平缓缓道。 “嗯，不过这和我们无关了！”林四接口道：“我们需要的是怎样让自己的灵力具备属性！我们能控制的只是相当于他们经脉中的灵力，至于我们的印记气海确实无法控制。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它出现属性。” “你说会不会我们的印记气海早已经有了属性？”慕哲平提出了一个猜测。 “啊？”林四一愣，“你这个说法倒是很有可能，毕竟我们修行同样具备了功法和气海，虽然和别人不同，我们的功法只是导入灵气，后面运转都插不上手。” “但是我们的灵气同样经过了印记的转化变成了其他力量，那么我们的力量出现一种属性丝毫不奇怪！”慕哲平接口道。 “嗯，很有可能，只是现在没法印证，我们印记之力的积累不够，尚不足以导入兵器查看！”林四点头赞同。 “你下午看书，转境的属性是什么样的有没有看到？”慕哲平问道。 “有，转境的各种属性曾经有人研究过，之所以会出现各种属性，是因为经过各种不同功法修炼后，气海内的灵力会变成不同的状态！” “具体呢？” 林四回忆着书上所提到的观点：“有一本书说过，灵力运行时虽然是一缕缕如同气流或者河流，但事实上是一粒粒极细的灵力颗粒组成的，只是因为太多太细密，所以看起来像是连贯的水流一般！” “而灵力出现属性，其实是气海内的灵力颗粒改变了形状，组成金属性的颗粒全都是尖锥形，组成水属性的颗粒全是椭圆形，风属性则是梭形。因此金属性才会具备锋锐效果，风属性才会提高速度！” 慕哲平插口道：“你是说，如果我们能改变自己印记力量的形状，那也能出现属性？” 第45章 学分 “没错！”林四抓了抓头发，缓缓道：“你说的确实有可能实现！” “我们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点？”慕哲平双眉皱起，疑惑道：“既然灵力颗粒的形状都被人发现了，那这么多年来，会没有人想过通过改变颗粒形状来改变自己灵力属性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改变属性好像从来就只有换功法散去原本属性一个途径！”林四点头认同，随后补充道：“而且我和转境修行者交手时，不同的属性灵力，会让兵器变颜色的。风属性是青色，火属性是红色！光是改变形状，似乎不足以让他变色吧？” “嗯！那这么说，可能气海改变灵力属性的过程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我们依旧可以一试，反正不会出现什么坏处吧？”慕哲平提议道。 “那就试试吧！”林四正要运转体内印力，却突然发现小云还在自己腿上坐着，小脑袋顶着他的胸膛竟然睡着了。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苦笑起来。 这段日子他们真正体会到了带孩子的不易，服侍吃穿还在其次。晚上睡觉就极不容易，半夜惊醒，小便淋湿是很平常的事情。 两人也从一开始手忙脚乱到现在变得慢慢习惯，其中着实经历了不少辛苦。似他们这个十四五岁的年龄，大部分人根本还未曾脱离父母的照顾，更遑论照顾别人。 不过两人倒是从未有过怨言，平心而论这孩子已经够乖了。 两人带着孩子，用温水帮她稍微擦洗了一下身子，随后放进林四床边的摇篮，盖好被子。又回到客厅，继续验证之前未完成的猜想。 林四盘腿坐下，缓缓运转着体内印力向右手流去，闭目细细感应。他的意识不断的向着那一道印力探去。蓦地，他发现这道力量似乎并不像自己原先所认为的那样是无色的，好像是带着淡淡的蓝色，只是不仔细去感应，根本发现不了。 他将这一发现告知慕哲平后，慕哲平感应，却在自己的印力内发现了淡淡的透明绿意。 “呼……”林四长出一口气，猜测道：“我看到书上说过，水属性灵力是蓝色的，木属性是绿色的，你说我们的印力……” “我觉得不是！我们这两种颜色其实只是和本身印记颜色对应，你的印记是蓝色，我的是绿色。这种力量本就不是灵力，应该不是水木属性！”慕哲平摇了摇头。 林四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听他这么说，也觉得确实如此。 “但是有颜色，是否代表我们的印力迟早也会出现属性？”他继续猜测道。 “有可能！”慕哲平重重点头。 两人随后继续查探印力，但是遗憾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印力颗粒，也许是他们实力太低根本没法那么细微的探查体内情况。 也许，这印记之力本就不是颗粒…… 两人修炼良久才停了下来。 “你看过学生手册没？”林四忽然问道。 “没有，谁有工夫看那破东西？”慕哲平撇撇嘴。 林四笑了起来，看来慕哲平和他一样只是对修行和小说有兴趣，随后便向他说起了下午那名图书管理员提到的“学分”。 “是吗？看来这学分很重要啊！还真得看看是怎么回事了。”慕哲平讶然，说起来他都上过两天学了，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也足够奇葩了。 “嗯，我那什么学生手册还在学校里，你的也是吧？明天轮到你去学校，记得好好看看。”林四叮嘱他。 “知道了！” …… 翌日，慕哲平去了学院，林四则呆在家里一边带孩子一边修炼印力。 不过他并没有一天都闷在家里，中午时分抱着孩子出去街上逛了逛，引得旁人纷纷以为两人是父女。 晚上，慕哲平上学回家，便带回了那所谓的《学生手册》。 两人这才明白这学分还真的是很重要。虽然没有学分，一样能正常上课、在学校饭堂吃饭、在校舍住宿。但是很多权利还是无法享有，诸如图书馆借书、训练场使用、向学校借用器材，或者直接用学分当钱兑换一些物品。 而学分的来源也不少，诸如考试成绩加分，加入学校一些协会加分，当班长加分，为学校做事可以加分，在一些比赛中拿到好成绩可以加分…… 考试成绩自不必说，虽然只算期末，但如果这一年的所有科目都考满分，林四算了算光这一项就能拿到三百分的学分。只是对他这种听不懂课的学生来说那算是没有了，何况现在没到期末考试的时间。 加入校内一些学生组织的协会，比如剑术爱好者协会，诗歌讨论协会，绘画部，搏击爱好者等等类似协会在这所学院里多如牛毛。但林四两人直接排除了这一项，因为两人没这个时间。 当班长也可以直接排除了，两人根本当不上。 为学校做事，这一项包含范围较广，小到每天帮学校清洁整理物品，或者成为老师的研究项目的助手，大到类似修行者那样接学校发布的一些任务。只是这一项两人同样排除了，因为这种事情占用的时间更多。 可以说两人如果是普通学生，这些挣学分的项目都可以做。但两人带着孩子，等于提前过上了成年人的生活，又哪还有那个空闲。 那么还有最后一项，参加一些比赛，拿到好成绩…… 学生手册上面写得很清楚，如果代表学院参加学园之城修行者百校交流赛，得到第一的话，直接奖励一万学分…… 一万学分啊！按照手册上说的，一万学分可以在学院里买到相当于一万金币的东西了…… 两人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堆金币。只是……这是修行者的比赛，而且三年一度，上一届正是几个月前刚刚结束。 而且两人根本不敢暴露实力，至于所谓的歌唱比赛、舞蹈比赛、绘画比赛、炼器大赛、炼丹大赛……同样也有。而且虽然奖励不如修行者大赛那般丰厚，但同样有着上千的学分，前提是能拿到好的成绩。 只是让两人去上场打斗拼杀没什么问题，其他这些他们还真是一点都不会！ “你以后好好上课，炼器大赛就指望你了！”林四死死看着慕哲平，“你知道，我们的钱不多了，而且只出不入！” “你也是！我听说医学系可以选修炼丹专业！”慕哲平同样转过头看向他，微笑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四悻悻摸了摸鼻子没有接话。对于所谓的炼丹炼器，他从未接触过，也没有多么向往。毕竟那种东西不像提升自身修行实力那般诱人，一想到要埋头浩瀚书纸堆中，面对着各种数据符号他便一阵头疼。 次日清晨，林四穿好校服去往学校。 今天又轮到他上学了，昨天缺席一天没去学校，以那位宋老师的脾气，恐怕又不满了吧？不过这次他想好了借口，就说自己伤势未愈，没办法来学校，反正当时吐血的场景全班都看到了。 但是这次好过，不代表以后同样好过。隔一天上一次学，又哪里有这么好说话的老师。他突然想起了慕哲平，好像，还真有这样的老师。 慕哲平的前天没去上课，根本没人过问。 羡慕啊……他怀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走进了教室。 “呦，林四同学，昨天你怎么没来？”才进门就有班里的同学向他打招呼，是坐在他前排的一个叫于晟亮的同学。从这方面来说，他觉得自己这个班级还是比慕哲平那边要好得多。 慕哲平那边有一年都不和人交谈一句的趋势啊…… 他快速回过了神，和周围其他同学嘻嘻哈哈打着招呼，融入这个班级的速度快得惊人。 第一节课就是宋雨涵的课，不出林四所料，课前宋雨涵就将他叫出了教室训话，问他昨天为什么没来。 林四自然是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宋雨涵无话可说，只是交代他以后有事需要提前请假。 对此林四连连点头称是，只是心内腹诽，以后我缺席的时间会很有规律，哪有那么多请假的借口可想？ 讲台上，宋雨涵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课，林四照例“神游天外”，一边吸纳着外界的灵气，一边控制着体内的印记之力随意流动。 在他看来，虽然改变印力的形状很难做到，但至少可以增加自己对这种力量的掌控程度。能够愈发熟练的操控体内印力，战斗中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他并不知道这正是传统修行者进入极境后首先要做的事情，普通修行者在极境之前，都只是灵力的积累和属性转化过程，这个时期的修行者对于体内灵力并没有太多了解。 直到跨入极境，需要利用体内灵力引动外界灵气变化，形成更强大的破坏力。此时的修行者才会去细心了解内在灵力，以求提高自身和外界的共鸣程度。 而即便是极境修行者，也不会像他这般想着去改变体内力量的形状，因为灵力从气海被转化后，属性就已经注定了。数千年来灵力早已被证明离开气海后无法被改变。 他此刻就在做着这种早已被论证过的无用的事情，原因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他和慕哲平的修行之路没有老师指引，只能依靠自学和自己摸索。 而且即便有，恐怕也不适用于他们这种印力的修炼。 第46章 发现 “林四！林四！”沉浸在修炼世界中的林四被同学不断撞着桌椅，惊醒了过来。 “什么事？”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全班人都在看着自己。 宋雨涵这节课发现林四坐得端端正正，眼睛一直盯着黑板目不斜视，还以为他正在认真听课。虽然这个学生爱逃学，但是课堂上的表现可圈可点，他的成绩好不好先不说，起码这一刻的学习态度很好，这一点让宋雨涵颇为满意。 于是她便点名让林四回答一个课堂问题，结果他竟然毫无反应…… 他盯着黑板只是做做样子吗？连自己喊他名字都听不到，这还听什么课？真是岂有此理！ 在周围同学的帮助和宋雨涵的重复下，林四终于听到了要自己回答的问题。 他站了起来，看了看班上同学或期待或惊讶的目光，心内在哀嚎不已，他甚至连宋雨涵这门课的课本是那本书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回答得了她的提问。 “抱歉，我不知道！”他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不会这个问题，虽然有点尴尬，在全班面前出丑，不过总比强撑着好。 “一刻钟前我刚刚讲过的！”宋雨涵眉心一阵跳动，咬牙切齿道。 林四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低下了头。 但是宋雨涵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走下讲台，来到他身边。这个学生太离谱了，三天两头不来学校还不好好听课，有必要好好教育一番了！ 宋雨涵是一个很负责的老师，换成其他一些老师可能根本不会管林四死活，而那也正是林四所希望的，但很可惜他碰到的是刚刚当上老师不久，满腔热忱一身抱负的宋雨涵。 宋雨涵不会体罚学生，即便她会，以林四这种体魄那也只是挠痒…… 但看到她走下来，林四还是一阵慌乱，因为他桌面上摆着的课本都是随便拿的，摊开在桌面上只是做做样子。 慌忙低头瞅了瞅自己旁边其他人的桌面，他悄悄伸手去桌肚里拿应该用的课本。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向下走的宋雨涵很快发现了林四的小动作，只能怪林四太过大意，而且斗争经验太浅薄，他还只是第一次在学院上学。 “这是什么书？”宋雨涵不容分说拿起了林四原本放在桌面的课本，凑近眼前翻了翻，“《病理学》？你对这门课很感兴趣？” 教室里传来一阵哄笑声。 眼见已经暴露，林四一言不发，他对《病理学》能有什么兴趣，只是第一次上课时正好是这门课，后面他的课本就没换过，每次上课都本能的抽出这本摆在最上面的书罢了。 “呵……你对《病理学》这么热衷我不反对，但是我这堂课是《药剂学》，你是不是应该尊重我一下？你觉得《药剂学》不值得你学？我讲的课不好你懒得听？还是你认为自己《药剂学》已经学的很好根本不用来上这门课了？” 面对宋雨涵带着怒气的连连质问，林四除了说没有就是说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他很识相，因为他能不能在这所学院顺利呆下去，很大程度上要看宋雨涵的面色。而且逃课，上课不听这些确实是自己理亏。如果对方执意要开除自己，那林四也无法可想，总不能又去麻烦徐轩。 如果失去了学生的身份，他连图书馆都进不了，更别提想办法借鉴修行方法和利用这里的场地修炼了。 宋雨涵并没有训他太长时间，毕竟课还要上。看着她走回讲台，林四擦了擦冷汗，心内暗暗发愁。 这上学还真是不容易，又要想办法修行，又要养家糊口，还要兼顾这边的学业。 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又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 林四丝毫没有为上课时的尴尬介怀，食欲很好的他早早就吃完午饭回到了教室。发现教室里只有自己后排的那位女生在，她中午不吃饭吗？ “呦！”林四挥手打了个招呼，对这名女生林四并不熟悉。虽然坐在自己后排，但林四没有和她交谈过一句，甚至林四也没有见到她主动和其他人说过话。 应该是太胆小害羞了吧？虽然林四知道慕哲平虽然在班上也不说话，但这名女生和慕哲平明显不同。 慕哲平并不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他话多话少全看对方，对方话多他话更多，对方冷淡他更冷淡…… 而这名女生显然不是这样，在林四坐到她前面之前，她前面的座位一直空着，一个坐在教室最右边的角落里闷不吭声，除非其他女生来找她，难道这么大的人还胆小怕生？ 她的容貌在这个班级也算数一数二了，但是因为总是一声不吭，很容易就被人忽视掉她的存在。包括坐在她前排的林四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 女生果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头向林四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虽然这少女长得很是柔美，长长睫毛下水汪汪的大眼睛我见犹怜，但林四并不是一个下半身支配思考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坐到了座位，打算继续修炼他的印力。 在修炼这方面，林四无疑是一个勤奋的人。 但是他才刚刚坐下，那个他认为永远不会主动开口的女生竟然说话了。 “林四同学？”她的声音软软的，吐字缓慢清晰。 林四自然听到了，心内一阵讶异，转过头看向她，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嗯？有什么事吗？” 这女孩实在让他觉得太过柔弱，他甚至怕自己声音太大或者表情太僵硬会吓到对方。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女孩的脸上同样带着微笑，虽然女孩双手纠结着手指显得有些羞怯，让林四有点心头微汗，觉得对方也太容易怕羞了。 但是她下一句话却让林四陡然一惊。 “林四同学，是修行者吧？”她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终于说出这句话。 “什？什么？”林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自己可能会被人看出实力堪比修行者，为此他甚至准备好了很多应对方法。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第一个发现自己修行者身份的是自己后排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 “我说，林四同学是修行者吧？”女孩似乎胆子变大了些，很耐心的将之前那句话缓慢的重复了一遍，紧紧盯着林四的柔弱眼神此刻也带上了一缕笑意，仿佛已经认定这个事实，只是要从林四的口中得到肯定而已。 “怎，怎么可能！哈哈，我怎么可能是修行者！”林四语无伦次，矢口否认。 “我要是修行者，干嘛不去修行系，那里能够得到更好的提升实力，干嘛还跑来这浪费时间，耽误修行？” “施鸿宇同学他们今天都不敢来找林四同学麻烦，连看都不敢向这边看一眼，是被林四同学教训了吧？”女孩渐渐放下了羞涩，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的观察力还真是敏锐啊，班长扶薇这些人都以为自己是被施鸿宇揍了呢，班长啊！我对不起你啊！可为什么第一个发现的人会是她…… 这种事情否认也没用，随着以后学生生涯的继续，迟早大家都会发现自己和施鸿宇之间的关系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没错，他要教训我，所以被我教训了！”林四坦然承认。 女孩抿嘴一笑，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没承认我是修行者啊！我只是力气比较大，会一点武技的普通人而已！”林四看她似乎误会了什么，连忙分辨。 反正我不显露修行者实力，你始终只是猜测而已！他暗暗想道。 “是吗？”女孩的目光似乎意味深长。 林四没有被唬住，那会这么容易就被她诈出来，“那是，我也想成为修行者。可惜，没有那个天赋！” 林四以手掩面，一脸遗憾痛苦之色，好像自己成为不了修行者对自己打击极大，在心里造成的创伤至今没有抚平。 女孩静静看着他的“表演”，一直到林四拼命努力都没能挤出伤心的眼泪，最后不得已作罢，她才继续微笑开口：“普通人能直接飞上两丈高的房顶吗？” 林四悚然一惊，他知道问题出在哪了。林四的心思很机灵，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上次去那间药店偷药的事情。 难道这个女孩当时就在那家药店，而且看到了自己？有可能啊，药店的人来医学系学习，再合理不过了！ 林四并没有开口，反而做出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对方，毕竟这只是猜测。 但他失望了，女孩的话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那天晚上在仁济药馆，我看到林四同学了哦！” 林四本能地想要矢口否认，但是他知道这样没用，对方分明已经认定了自己。未来四年，在她的刻意注视下，自己不可能不暴露修行者的身份。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林四同学很大方哟，那些药材只要五个银币，林四同学竟然给了一个金币呢！” “林四同学不想说点什么吗？”她笑眯眯的看着林四，脸上的表情依然带着天真，但落在此时心乱如麻的林四眼里，却怎么都看不出她的可爱来。 第47章 交锋 林四现在唯一庆幸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印记并没有暴露，这个女孩也不可能猜得到。 他之所以隐瞒修行者身份只是为了多一层保护而已。既然这层保护被戳穿，而且也隐藏不下去，那就坦然承认好了。 这个女孩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到处乱说的人。 “说什么？好啊，我承认了，我是个修行者！”林四摊了摊手，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哇！林四同学竟然是个修行者！”女孩双手捧心，一脸震惊！ 林四斜着眼睛默默看着她，一言不发！心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现在这个反应又是个什么意思！ “嘿嘿，我只是给林四同学做一个应该有的反应，我相信其他同学如果知道这件事都会是这样的……”女孩见林四一脸木然，呆呆地看着自己，捂嘴轻笑起来。 随后意味深长地盯着林四的双眼：“林四同学为什么不去修行系呢？你自己刚刚也说了，修行系能更好的提升实力，在这里只会浪费时间，耽误修行。” 林四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想到这个表面柔弱怯怯的女孩，不但观察力敏锐，甚至连辞锋都是这么咄咄逼人，自己之前的话被她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让我来猜一猜！”女孩白皙纤细的手指轻点着唇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看上去煞是可爱，“林四同学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修行者，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林四同学得罪了什么人？还是犯了罪被通缉？被追杀……” “所以林四同学才隐姓埋名来到这里躲藏？难怪难怪，林四同学要转学呢！”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林四默默看着她越偏越远，心道你再聪明也不可能知道真正原因，就随便瞎猜吧！ “啊！难道是逃婚？私奔？”女孩突然双手合拢露出一脸期待之色。 “你够了！”林四打断了她的遐想，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孩子小说也看得不少，脑袋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了。 “那林四同学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人家真的很好奇呢！” 林四想把对商弘说过的那个借口说出来，告诉她自己对医术更感兴趣。但是联想到自己这几天逃学上课不听课的表现早已落在了对方眼内，又哪里像一个对医术热衷的人？只好重新想其他借口。 “我修行天赋一般，这辈子没有太大进步了，所以想另寻出路！” 女孩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透出的是明显不信：“林四同学是什么境界呢？” “窥境……初期！我修炼的比较早！”他其实想说初境，毕竟这个年龄窥境初期已经算是天赋很好了，但那晚已经暴露了一定的身手，以后在她的注视下可能会暴露更多，初境根本解释不过去…… 只能尽量说一个不高不低的境界先蒙混一下了。 “呵呵……那就算林四同学是窥境初期吧。”女孩意有所指。 “什么叫就算，我就是啊，你是修行者吗？”不能继续让话题纠缠在自己身上了。 “我不是啊……”女孩笑眯眯的答道。 林四将信将疑，不过像自己这样明明具备修行者实力却不去修行系的确实极少。毕竟修行者这一行远比其他行业要优越，而修行之路不进则退，进入修行系才不至于天赋被荒废。 如果不是有难言之隐绝不会像自己和慕哲平这样，这个女孩应该不会是这样。 这样就好啊，不是修行者，自己的修行实力即便暴露，她也看不出什么印记。 “这种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告诉别人，毕竟我是个低调的人！”他是修行者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是他叮嘱的同时，一边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是人家怕不小心说漏嘴啊！到时候知道了林四同学修行者的身份，全班同学应该都会很震惊吧，林四同学期待那种场面吗？”女孩一脸天真的答道。 这算是威胁吗？林四默默想道：我觉得他们如果看到你现在这威胁人的样子会更震惊吧！ “那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啊，我会努力帮助林四同学保守秘密的。只是如果一不小心，比如说梦话说了出来，林四同学千万不要怪我啊！”女孩一脸歉然的样子。 你别装了，太假了，我一点都没看出你的担忧，倒是看出了你捏住把柄后的得意！ 林四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丧心病狂的让她永远闭嘴，但是他着实开眼了。原本以为这女孩是这个班上最柔弱最无害的那个级别，但这短短半刻钟的谈话，他对她真的称得上“刮目相看”了。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同学回来，两人停止了对话。 林四转回头，身后传来了女生轻柔的声音：“林四同学，我叫唐小芷，你可要记好哦！” 我会记住的！林四苦笑不已。 这件事并没有给林四带来太大的困扰，只是一名不会修行的女同学发现了自己是修行者，还不足以让他进退失据。 下午的课程很顺利的进行着，林四再次向周围同学打听了一下关于炼丹的事情，这才得知一年级的课程都是理论，要到二年级才会开炼丹课，而且介绍的内容也很宽泛。 炼丹这一行，需要药材，需要丹炉，需要丹方，需要炼丹手法，这四样普通人都能做到，但最后一样在炼丹的灵阵中注入灵力普通人就不行了。 需要用灵阵来炼制的丹药比较高阶，普通人所需要的一些强身健体治病疗伤的丹药并不需要这种修行者手段。 这种需要灵力手段炼制的丹药通常都是修行者用来快速回复灵力，增强战斗力或者提升修为用的。林四想要学的丹药自然是这种，但他没钱买药材丹炉，也没有丹方，更不会炼丹手法，暂时只能作罢了。 他可没指望现在去图书馆看看书就变成了炼丹高手。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千百次的熟练经验才能得心应手，炼丹同样如此。 下午的四节课，林四只上了三节课就准备提前离开了，原因自然是要提前去菜市买菜。由于课堂上被提问一无所知，他抱着几本书准备回家背下来。 他没有朝后排的唐小芷看，怕又被她一番试探暴露更多秘密，面对唐小芷他本能地想要躲避。 但是他不找唐小芷，对方反而找上了他：“林四同学是要离开吗？” 拜托，你的形象应该是文文静静和男生说一句话都会脸红的不是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可是这个班上武力值最高的人，你难道不应该是看我一眼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吗？ “咳咳！家里有点事！”林四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老老实实答道。 “林四同学明天还会来吗？” “来，当然来啊！”林四谎话脱口而出，他明天自然不会来，明天轮到他在家带孩子了。但难道你以为我就这样被你吓得不敢来学校了吗？明天不来，后天肯定会来的！ “哦，那就好！”唐小芷自然听不到林四的心声，掩嘴笑道。 那你明天就慢慢等吧，林四心内暗笑，离开了教室。 因为知道再次缺席肯定会招致宋雨涵的不满，林四这次回家后，连夜将这几本书全都背了下来，虽然不少东西依旧不太了解，毕竟他没有接受过基础教育。 但应付课堂提问应该够用了。 第二天慕哲平上学归来同样告诉他炼器与炼丹差不多，修行者所需要的能够灌注属性之力的兵器，需要具备灵力才能炼制出来。 他目前只能接触到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慕哲平在课堂是什么表现，学习成绩如何林四一无所知，也懒得去问。 随后便又到了林四上学的日子。 这次他没有等宋雨涵来找他，而是主动去了她的办公室。他觉得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 果然，见到宋雨涵后，他一开始就遭受了一顿批评。 一直到对方说完，林四才默默开口：“宋老师，我也很想正常上学，但是没办法，我家穷，我不得不自己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宋雨涵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份苦衷，联想到他的孤儿身份，倒也信了几分。她一开始将林四看成逃学去鬼混的人，现在得知他是去打工，对他的印象顿时改观了不少。 “可你这样会耽误学业！你能学好吗？那天上课时你都没有听课！” 林四胡诌了之前那个借口后，就知道会面对这番质问，不过他早已准备好了。 “学习我会尽量兼顾的，宋老师，这是《药剂学》课本，你可以随便问上面的问题！”林四自信满满将课本交给宋雨涵。 他必须要做出自己一边打工一边上学还不耽误学业的表象，这样才有可能在宋雨涵这里得到以后可以缺席的许可。 宋雨涵疑惑地接过了他的课本。 半刻钟后，她和当初的华素素一样满脸震惊看着林四。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难以置信，昨天林四还是一问三不知，今天就能整本书对答如流，虽然有些脱离了书本的问题他答不上来，但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毕竟现在开学才一个多月，而所学课程有这么多门。 “我以前在千星学院也学过一阵子，前天只是因为打工太累，一时没想起来，回家后复习了一下就知道了。” “是吗？”宋雨涵将信将疑，难道这个林四真是个医术天才？ 很顺利的，林四最终得到了宋雨涵的许可，保证以后尽量来学校。至于宋雨涵推荐他参加学校的勤学他只能婉拒了，推说自己现在的工作没法辞掉。 “呼……”走出办公室，林四长出了口气，算是解决了一件心事。 第48章 恐吓 “林四同学似乎很忙呢，昨天又没来学校。” 中午时分，不出意外的，唐小芷又找上了林四。 虽然她的语气柔柔的，但林四却是一点都不敢大意，干笑道：“有些个人私事……” 他也同样打听到了，唐小芷就是学园之城本地人，那家“仁济药馆”的掌柜就是她爹。看来那天还真是不巧啊。 “听说林四同学不在学校住，不知道住在哪呢？从上次林四同学拿药来看，应该离我家不远吧？”唐小芷言笑晏晏，在林四面前她完全放开了，一点都不似和其他人交谈时那般紧张。 可能……是知道了林四的秘密，觉得对方在自己掌控之中没有威胁吧？ “那个，是不太远。”岂止是不远，两人的家隔了也就一里路而已。 “下午放学后，林四同学可以带我去你家坐坐吗？”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好像比一般女生还要大胆得多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林四暗暗想着，但是他还是不敢带唐小芷去家里，一旦被她发现慕哲平和小云，自己被她捏住的“把柄”就更多了啊！ “我就是随便租了个房子，很破，没什么好看的！” 唐小芷眼波流转，轻笑道：“林四同学这是拒绝带我去吗？” 威胁吗？林四闷不吭声…… 眼看林四默认，唐小芷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好伤心！林四同学太绝情了……” 要不要这样啊，弄得我好像对你始乱终弃一样！林四对她很是无语。 “人家一伤心就会乱说话，一乱说话就有可能说出一些有关修行者的事情，呜呜……”唐小芷以手掩面，很快进入伤心欲绝模式。 来了，果然来了！林四就知道这女孩不会放过这个把柄！但他不想答应，默默在心内念道：威胁和扮可怜对我都没用！ “不是我不想带你去，而是我家没什么好看的，很普通很平常！” “我不介意！”唐小芷笑眯眯的接口道。 可我介意！而且你变脸能别这么快吗？林四心内咆哮，嘴上却没敢说出这些话，怕激怒了她，小心翼翼地劝道：“你一个女孩子，下午放学都是晚上了，到陌生男子的家中多危险啊！就算你不怕，你家人也会担心啊！” “放心吧，我不会在林四同学家里过夜的，而且我在那附近住了很多年，周围的人都很熟悉！再说林四同学也不是陌生人啊！” 谢谢你把我从陌生人名单中移出来，不过我一点都不感动！ “你就不怕到了我家以后，我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哼哼哼哼！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林四表情凶狠、一脸狞笑，希望她能知难而退。虽然没有说要做什么，但是相信她应该能听懂。 “啊！林四同学好可怕！”唐小芷似乎被吓到了，小脸露出惊恐的表情。坐在椅子上的娇弱身躯连忙后移，双手捧在胸口仿佛要远离林四。 只是林四看得出她这表演太夸张了，明显是假装的。以她的聪明又怎么看不出自己只是吓吓她，她只是恶趣味又犯了，故意装害怕而已。 这让林四很受打击，心下一横，也继续装了下去。 “你可是知道了我的秘密，如果不识相，那就等着我杀人灭口吧！”林四阴沉一笑，眼中透出寒光。他这番姿态虽然是假扮的，但他确实经历过生死厮杀，无论是和人还是魔兽。因此这种森然气势一露出来，顿时身周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你要知道，一个修行者想要置一个普通人于死地，有的是办法！唐小芷同学……我们以后可以慢慢玩，你可不要……那么快就不行了哦……”林四凑近唐小芷耳旁，嘴角微微扯起，低沉的声音犹如九幽寒冰，他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唐小芷的柔肩，如同极为关心她一般。 自森林苏醒后，他与人交流一向乐天和善。即便是战斗中，他都没有做过这番阴狠姿态。但此刻不知不觉间，这种话他却说得极为自然，一点都不似假装的，仿佛这种事情他已经做过很多次。 只是他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这番变化，这些话已经从玩笑变得极为真实。 “啊……”唐小芷面色变得苍白，情不自禁惊叫起来，被林四轻抚的肩头如同被毒蛇附体一般，身体不自禁地瑟瑟发抖。一开始她确实是装成害怕故意戏弄林四，但现在她是真的被林四这种阴森的姿态吓到了。 她本就比其他人更为胆小柔弱，之前能够和林四那般正常交流已经很难得，完全是出于林四本就性情随和，无论她对林四说什么，对方都没有生气也没有对她冷言冷语。而她又对林四隐瞒修行者身份感到好奇有趣而已。 但她毕竟认识林四才几天，谁知道林四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现在看到林四这副神态，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力量捏住一个修行者的把柄，反而自己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 “怎么回事！”唐小芷的叫声很大，教室里很多人都听到了，班长扶薇连忙跑了过来。 唐小芷在班上一向文文静静沉默寡言，班上的人都知道。看到两人在一起，扶薇很快判断出是林四欺负了她。 先是把唐小芷抱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了一番，随后狠狠瞪向林四：“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四早已卸下阴寒的表情，此刻一脸的浑不在意，轻笑道：“我没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为什么她会这样！”扶薇质问，她对林四并无偏见，但是眼前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唐小芷被林四欺负了。 她一直觉得唐小芷过于柔弱自闭，还想着怎样帮她融入这个班级，让她开朗起来呢！她知道这种人内心很脆弱敏感，所以一直小心翼翼。 哪知道这个新来的林四才来几天就把她吓成这样。 林四耸耸肩，这种事他也没法解释。而且扶薇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吓了她。林四暗暗抹了把冷汗，虽然这样恐吓女同学是过分了，而且抹黑了自己的形象，但既然真的达到了让她远离自己的目的，他并不打算说破，就让她把自己当成一个恶棍吧。 他默默想着，心里有点担心，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扮得那么真，这件事不会在她心里留下什么阴影吧？ 整个中午唐小芷再也没敢和林四说话。林四一边觉得愧疚，一边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这样宋雨涵和唐小芷的问题都被解决了，终于可以安心了。 上课时间，林四依旧修炼着印力，心内却在想着圣云学院修行系的情况，他可没忘记来这个学院的真实目的。 自己可是要学修行的，虽然灵力修行者的功法他用不上，但总有借鉴之处，但是别人上课时自己也没办法跟着一起。 得想个办法啊，这两天他也听说了修行系的修炼场地所在，只是一直没有抽出空来去看个究竟。明天就是周末了，圣云学院是双休，正好可以趁着明天去看个究竟。 他的平静时光没有持续多久，第一堂课下课时，唐小芷柔柔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了。 “我还是要去林四同学的家里！”她的语气透着一股坚定意味，仿佛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林四扶额长叹，脸上迅速换上一副凶恶阴狠表情，转过头咧嘴阴阴一笑：“你……不怕死？” 陡然看到林四这副表情，唐小芷再次被吓得向后一退，但她很快就又移回了身子，认真道：“我知道林四同学是个好人！” 林四啼笑皆非，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他面不改色，依旧语调森然：“哦？是吗？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呢！你说我到时候应该怎样杀了你才能表达对你的谢意呢……” “林四同学不要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唐小芷竟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林四错愕不已，自己杀的人似乎真的是不少吧？虽然他确实对这女孩没恶意，但是她这个反应还是让林四很受打击。 “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他继续扮演着恶人角色。 但是他的话被打断了。 “不，林四同学是好人，从林四同学那么心急的取药救人就知道你很热心。走之前不忘记留下钱说明你为人很有原则。教训了施鸿宇同学一次，之后也没有对他们呼来喝去，说明你不会仗势欺人。身为修行者，和班上普通同学相处融洽，一点其他修行者的高高在上都没有，说明你很温柔……”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装出这些样子来的呢？买药我可能是为了救十恶不赦的人，留钱只是为了免除不必要的麻烦，不找施鸿宇麻烦只是没把他放在眼内，和班上同学融洽那是为了隐藏修行者身份……”林四急忙找理由辩驳。 “不！林四同学请不要这样说自己！”唐小芷再次打断了林四的话，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林四从未见过的怒气。 “我相信林四同学！” 看着她满脸坚定似乎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天真神态，林四莫名的有点心虚，又有点感动，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去细心了解他，虽然对方的目的不明…… 原来我有这么好吗？他自嘲一笑，却是再也扮不下去了。 “抱歉，刚刚吓到了你！”林四举起双手投降，苦笑道：“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真的没办法带你去我家……” “哼，林四同学中午太过分了！”见林四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表情，唐小芷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小手轻拍着胸口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我很生气的表情。 林四和她认识不过两天，但不知为何却明白，她根本没有计较先前自己的冒犯，但他依旧再次连连告饶，请求对方原谅。 唐小芷果然没有纠结于之前的事情，而是继续猜测道：“是因为林四同学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你知道？”林四诧异。 “嗯，猜的嘛，林四同学这么抗拒带人回家，而且那次拿药明显是为了别人，所以……” 这女孩挺聪明的啊！也是，她不聪明也不会让自己这般苦恼了！ “没错，我家里还有其他人！”林四坦然承认，反正也隐瞒不了。 “是林四同学的朋友吗？” “这个，算是吧……”慕哲平都已经和自己一起相处一个多月了，肯定算是朋友了，至于小云，勉强也算吧。 “林四同学的朋友我相信也是好人，林四同学放学后能带我去看看吗？” 怎么可能让你看到我带着婴儿上学！ “我的朋友，脾气很坏很暴躁，对陌生人非打即骂……”林四竭力抹黑慕哲平和小云的形象。 “怎么会这样……”唐小芷明显有些退缩，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满脸横肉留着稀乱的络腮胡，眼神凶恶嗓门极大敞着满是漆黑毛发的胸膛，整日里醉醺醺地挥舞着棍棒和菜刀对邻居骂骂咧咧的大汉形象，不由得有些心内犯怵。 “是啊，所以啦，不是我不想带你去，而是没办法！”林四并不知道唐小芷脑补的内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很无奈。 “林四同学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那不是很辛苦吗？”唐小芷对他的生活表示同情。 “没办法，谁让他是我的朋友呢！”林四满不在乎道。 他当然不在乎，这一切都是瞎编的。而且以林四对慕哲平的了解，即便被慕哲平知道了自己这样抹黑他，他也不会在意。 下午第三节课结束，林四再次站起身。 “林四同学又要提前回家吗？” 听到唐小芷的询问，林四点点头：“是啊，要去买菜做饭！” “哇，林四同学还会做饭啊，林四同学果然是个好人，既要上学，还要照顾家里那个脾气很坏的朋友……”唐小芷赞叹道。 “咳咳，过奖了，我走了！”林四不太明白会做饭和好人有什么关联，但是被她夸得实在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林四同学真的不带我去你家吗？”唐小芷双手合十，一脸恳求。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家里那个朋友很凶……”林四无奈看向她，这丫头还没死心吗？ “我可以远远跟着林四同学看一眼……”唐小芷竖起一根手指表示就看一眼。 林四两眼一翻，心道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吧？ “可我现在就要走，还有一节课呢！” “我也跟你一起走！” “你竟然逃课？” “林四同学对逃课不是很习惯吗？为什么会这么惊讶？” 林四顿时哑口无言，只是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起来，这个女孩还真不是她外表看上去那么安安分分的人啊。 “总之就是不行！”林四斩钉截铁。 “林四同学怎么能这样……”唐小芷面带悲伤失望之色。 林四早已习惯她的表演，知道她这是扮可怜，无动于衷的转过身快步走出了教室。 第49章 跟踪 走出校门，颠了颠口袋里的银币，林四一边向着菜市行去一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段日子他和慕哲平两人依旧没有找到养家糊口的来源，完全是在吃剩下的那几个金币的老本。 即便要去捕猎魔兽，那也得等假期了，现在还早得很。 修行者活得像他们俩这么落魄的，实在是少有了，是不是真的该找份活计做做了？ 他缓缓吐了口气，忽然发现身后好像有人注视着自己。 走过一处拐角，他装作不经意地往后瞥了一眼，才发现竟然是唐小芷。 看到林四停下来，她慌忙躲在一棵树后看向别处，可这又怎么能瞒得过在魔兽森林生存了几个月警觉心无比高的林四。 何况她虽然身段纤柔，但她身前那棵树才碗口粗细，又怎么可能遮得住…… 还没死心吗！林四无奈叹了口气，忽然加快了脚步，准备把她甩脱。 身后的唐小芷连忙贴着路边的围墙树木，同样加快了脚步，只是她又怎么跟得上林四。 很快林四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可恶，林四同学真可恶！”眼看面前根本没有了林四的身影，她气的撅起了嘴。但是很快她又笑了起来，林四同学可是说过他要去菜市买菜的。 这附近的菜市在哪她唐小芷住了十几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哪！ 林四绕了个弯终于甩开了唐小芷，轻笑一声，这丫头还嫩着呢，还想跟我斗！ 待到他终于走到菜市买了两份蔬菜后准备买肉食时，身后传来了唐小芷的声音：“林四同学，好巧啊！” 巧你个头！你分明是一路跟过来的！林四不笨，很快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直接来这找就行了，毕竟菜市也算不是特别大。 无奈地转过头，他挤出一丝笑容：“是啊，真巧！” “哇，让我来看看林四同学都买了什么！”唐小芷兴致勃勃凑近林四的装菜的袋子，明亮的眼睛内透着狡黠和得意。 她知道林四之前肯定是发现了自己，不然不会突然加快速度还绕路，所以索性也不隐藏行迹，直接就大大方方露面了。 林四一边回过头和肉贩讲价，一边问她：“你来这干什么，还想跟着我回家？” “嗯嗯！”唐小芷连忙小脑袋直点，脸上透出期盼之色。 “你为什么就那么想去我家呢？” “因为林四同学是我的朋友啊！想要多了解一些朋友的事情很正常啊！人家好奇嘛！” 是吗？我们这么快就已经是朋友了吗？ “可是班上那么多同学，都是朋友啊，你每个人家里都要去看看吗？” “没有啊，我现在只有林四同学一个朋友！” …… 林四一时没听明白，难以置信的看向她：“你只有我一个朋友，怎么可能，你不是在学园之城这住了十几年了吗？” “嗯，我没有朋友……” “为什么？” 唐小芷没有吭声。 是因为太自闭了吗？林四默默想道，但是想要和她成为朋友的人应该很多啊，为什么她独独对我敞开了这扇门？而且都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把我划进了她的朋友范围内。 林四买完菜后，不出意料唐小芷亦步亦趋紧跟着他。 走了约莫一里，眼看着唐小芷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林四也不由得佩服起她的执着来。再走两里就快要到家了啊，这样下去不行！ 林四微微躬身准备提着菜狂奔，唐小芷不可能追得上他。 但是还没跑出去，他就无奈转回了头。 “嘿嘿！林四同学不准一个人溜哦！”唐小芷白皙的小手紧紧抓着林四的衣摆，略带不满又略带调皮地笑道。 真是无奈了，大爷今天栽在她手上了！被她死死揪住了衣摆，林四也没法无视她直接跑掉，那样肯定会害她摔倒。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啊！我……佩服！”林四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这句话，换成其他女孩，这么大胆的行为应该都不会对男人做吧？除非是相熟已久…… 唐小芷的“战斗力”已经在林四心中无限拔高了无数个级别！ “人家也不好意思啊，只是林四同学肯定会跑，我又追不上……”她似乎也觉得这样太过大胆，脸红了红争辩着，只是攥着林四衣摆的那只手依旧没有松开。 看她这样子，林四在到家之前她都不会放开了…… “你放开，我保证不跑了！” “我不放，林四同学肯定会跑，我要看紧你！”唐小芷语气坚定。 林四还真是打着这个算盘，只是眼前似乎行不通了！ 于是他伸出手想将对方的手掰开，虽然这样有点粗鲁，但是没办法了！ 唐小芷的力量哪能比得上林四，虽然林四没用什么力，她连忙将另一只手也探上了林四的衣袖，一边喊着：“林四同学，别这样，求你了！我就看一眼！呜呜！” 求我也没用，我们两家离得这么近，被你看一眼我以后就没有安宁之日了。林四狠下心来，他可是知道这个女人绝不能只看她表面的可怜神态。 “你们在干什么！” “放开那个女孩！” 令林四无言的一幕出现了，他和唐小芷这样在路边拉拉扯扯，被路过的其他学生发现了。唐小芷那容易令人误会的话语和楚楚可怜的表情，配上林四那高大的体型，很自然的被人当成了林四意图对唐小芷不轨。 而且看到这一幕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四的同班同学施鸿宇！ 施鸿宇同样不是一个认真学习的好学生，逃课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他家也在学园之城，放学后等了哥哥一起回家，正好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下午林四吓唬唐小芷那一幕他也同样看到了，加上眼前情景，他更是认定了林四在欺负唐小芷。 施鸿宇虽然有点混球，在班上以“老大”自居，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底线，唐小芷与他同学一个多月，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连他自己都不忍心欺负这样柔弱的女生，这个林四竟然…… 上次他被林四教训了一顿，这几天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找同在圣云的哥哥来帮自己找回场子。 他的哥哥是圣云修行系二年级学生，现在已经是窥境后期修为，有他出手拿下林四自然不在话下。他不认为林四是修行者，只是力气大而且会一点武技而已，要不然干嘛来医学系？修行系不是有前途得多？ 但林四后面一直没有更多动作，也没有因此就要求他交出三班“老大”的位置。而且他自己也不太愿意将事情闹大，让外人帮着打自己同班同学这种事他始终有些抵触。 但是此刻看到眼前情景，林四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恶棍！唐小芷这么柔弱胆小的一个女孩子，林四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去欺负她！ 他并没有看到是唐小芷在揪住林四不放，林四只是奋力摆脱，立刻扭头和身边的哥哥说了几句。他自己可不敢出手，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林四的对手。 “是吗？他还打了你？”他身边一位十七八岁和他长得颇为相像的青年正是施鸿宇的哥哥施鸿飞。 听到弟弟这番话，加上眼前情景，他迅速向着林四走了过去。 林四两人听到周围动静，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看向施鸿宇兄弟俩。 “小子，你叫林四？你打了我弟弟？”施鸿飞语气不善，他并没有带兵器，捏了捏拳头准备教训林四的意思很明显。 “这是谁？”林四悄声问旁边的唐小芷。 “施鸿宇的哥哥吧？他有个修行者的哥哥也在圣云，经常听他在班上提起！”唐小芷低低回道，只是右手却不动声色的在背后抓着林四的衣服后摆。 施鸿飞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还以为唐小芷被林四胁迫了呢，他倒不是什么充满正义感的人物，但实力占优的情况下，他并不介意教训这种败类。 “小子，抓着女孩子做挡箭牌算什么，有种出来跟我比划比划！”施鸿飞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一时不好出手，便出言挤兑。 我凭什么要跟你比划比划！林四暗骂，他自然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找上他，于是扭头看向唐小芷，希望她还自己一个清白。 唐小芷羞怯地抬起了头，弱弱地开口：“林……林四同学没有欺负我。” 然后她又迅速低下了头。 这就完了？这就没有了？你这一脸受了委屈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我威胁你这么说的啊！你给我解释清楚啊！你之前和我说话时那机灵劲去哪了？ 林四差点被她气笑了，他却是不明白唐小芷哪里好意思告诉别人是自己拉着林四不放的！ 果然对面的施鸿飞根本不信，或许即便相信也不会在意吧，他更在意的是林四揍过他的弟弟，眼前的事只是多了个借口而已。 看着施鸿飞似乎要不顾两人拉扯在一起强行出手，林四低头对唐小芷苦笑一声：“这一架避不开了，放手吧！” 唐小芷这才乖乖松手。 林四现在很苦恼，不是因为打不过施鸿飞，虽然他不知道施鸿飞的实力，但哪怕对方是元境修为，哪怕他打不过对方，他林四又何惧一战。只是和修行者作战，印力就很难隐藏了。 被动挨打自然不是林四的作风，这个他想都没想就排除了。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趁机开溜，但是施鸿宇就在自己班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与其等着等着他哥哥以后再次找上门，不如这次就把事情解决吧！ 施鸿飞没有留给林四太多思考时间，挥拳狠狠向他砸了过来，虽然这是他弟弟的同学，他不可能让对方重伤，但是一顿教训是难免的。 林四侧身闪过了这一拳，收回心思认真应付起来。 两人迅速交手了数招，林四上蹿下跳就是不和施鸿宇正面相抗，几招过去施鸿飞连林四的衣角都没有摸到，他不由得暗道：这个人还真是灵活啊。 第50章 交手 林四却是定下了心神，眼前这个人的实力并不强，应该还没踏入转境。看来击败他用不着用印力，大不了就被人当成天生力大好了。 施鸿飞的招式在林四看来破绽处处，换成上台表演或许能博得一个打得很好看的赞誉。但是这样两人交手，施鸿飞的经验比最初和林四交手的华茜茜好不到哪去，林四真要认真起来几招就能击溃他。 只是自己也不能赢得太轻松，要装作艰难取胜，否则力气大的普通人轻易几招就击败窥境修行者还是会引来注意。 于是他一边闪避着对方的攻击，佯装渐渐不支，一边思索着该打到什么时候才好。 他却不知道在场其他三人的表情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变得精彩起来。 唐小芷并不知道林四实力的深浅，眼前的战斗她根本看不懂，但是林四一直躲来躲去被追着打似乎情势不妙，她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她鼓起勇气向着场内喊道。 但是眼前谁还会听她的啊，林四倒是不想打，问题是施鸿飞似乎不揍林四一顿根本就不打算停手。 施鸿宇、施鸿飞兄弟俩本以为拿下林四是手到擒来，但现在已过百招，施鸿飞竟然就没怎么碰到过林四。反而被林四时不时抽冷子打上一拳，虽然林四的拳头对身为修行者的施鸿飞来说没什么威胁。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林四故意没有使力，做出自己是个普通人没有灵力的假象。但是他本来是来为弟弟出头的，没打到这小子，反而被他打了几下，落在弟弟眼中恐怕还以为自己落在下风了呢！ 这个小子，武技练得还真是熟练啊，还好不是修行者，不然自己可能还真会阴沟里翻船呢，他心内暗呼侥幸。 “小子，有种你就别躲，堂堂正正的交手！”上百招后施鸿飞也有些累了，一边喘着气一边怒喝道。 这句话只是他久攻不下，不耐烦的脱口而出，他没指望林四会笨到听他的。 但林四好像真的中了他这个粗陋的“激将法”，竟然真的不再躲，一直上蹿下跳到处逃窜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正面向着施鸿飞迎了上去。 蓬蓬！瞬间，出手绵软无力的林四胸口和大腿就中了施鸿飞一拳一脚，他身躯踉跄，似乎受创不小。 施鸿飞大喜，没想到林四这么容易就中计，为了避免林四再次逃开，他连忙扑向对方打算将他死死缠住补上几招。 随后他就看到眼前这个小子似乎被打傻了，之前他好歹还会一点招式，中了自己两招后，竟然双手乱挥变得毫无章法。 这样也能打到人吗？他暗暗嗤笑，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轻松闪过林四胡乱挥过的两拳，陡然间他的腰眼一痛，竟然被这乱拳击中了。 虽然林四的拳头在他看来力道不足，但那要看打在哪，打在腰眼这等要害部位，尤其是林四这一拳似乎因为胡乱挥舞反而比之前更重…… 蓬！这不是拳头击中身体的声音，而是施鸿飞摔倒在地。这一拳打得他眼前一黑差点痛昏过去，勉力支撑着防备林四的再次攻击的他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哥！”一旁观战的施鸿宇眼见此景连忙跑了过来扶住了施鸿飞，一边紧紧盯着林四，眼神内带着一丝惊慌又带着一丝坚决。 林四没打算继续出手，这一拳相信够对方受的了，何况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到时候施鸿飞再带其他修行者找上门来，那他岂不是永无宁日了…… 摊了摊手，林四退后抓起装着菜的袋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后面唐小芷对着施家兄弟稍稍欠了欠身说了声抱歉，便在两人呆呆的目光注视下追着林四而去。 “林四同学，这就是你家吗？”最终，唐小芷还是跟着林四来到了他的家。 “是啊，现在你看到了，可以了吧！”林四站在门口对着外面的唐小芷说道，一脸的慢走不送的表情。 心里却是抹了把汗，看来慕哲平带着孩子正在房间内没出来，还好还好！ “林四同学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唐小芷踮着脚不断朝门内张望。 “你还不赶紧跑吗？万一我那个很凶的朋友看到了，你就惨了！”林四一边站在门槛中央挡着她的视线，一边吓唬她。 唐小芷还不及搭话，就听到林四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阿四，你在和谁说话呢！” 这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很凶恶啊！唐小芷带着疑惑探头往去。 随后她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慕哲平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还是被看到了，林四无奈扶额让出视线，这下唐小芷彻底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满脸横肉毛发旺盛的壮汉，出现在眼前的是个身形瘦削眉目清秀的少年，虽然算不上多么英俊，但看上去很温和很舒服，完全不觉得他会伤到自己。 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凶恶，看到自己后，还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最关键的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可爱的女婴。 好有爱啊！ 唐小芷暗道，随后气鼓鼓的瞪向林四，她自然明白林四骗了她！ 林四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到。 慕哲平出来后就看到了门口一个女孩和林四面对而立，一看穿着的校服，他就知道这是圣云的学生，应该是林四的同学。 长得还挺漂亮的，这个林四还真行啊，上学才几天就能带女孩子回家了！ 他微笑着伸出一只空着的手对着女孩子招了招：“你好，是林四的同学吗？快进来吧！”随后疑惑的目光转向了林四。 被两道目光聚焦的林四虚抬双手做出无奈姿态，随后介绍道：“这是我同班同学唐小芷。” 随后又指了指慕哲平：“这是我朋友慕哲平，也是圣云的学生！好了，我去后面做饭了，你们慢慢说……” 至于小女孩方嘉云他完全没打算介绍，就让慕哲平来吧…… 后院内，林四切好了菜，米也淘好下锅了，慕哲平却突然一个人推门进来。 “你怎么来了，小云呢？”林四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忙碌着。 慕哲平一边熟练地给炉子加了点火，一边随口答道：“你那个同学在带小云！” “你小子行啊，上学才几天就谈起恋爱了！”他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这也难免，他的班级一个女的都没有，就连老师都全是男的。 “什么恋爱啊！”林四无奈地快速将这两天和唐小芷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慕哲平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开口：“你这女同学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刚刚还以为她腼腆自闭呢，我说两三句她才说一句，弄得我没话说了太尴尬才跑来后面，没想到她是看人的啊！” “她真有那么聪明？那我是修行者的事情不是被她发现了？”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个，应该是猜测吧，毕竟你在她面前没出过手，而且你看上去更像个文弱书生，也不像会打架的……”林四倒是不太担心，反正他自己已经暴露了，也不在乎多慕哲平一个。 “你刚怎么跟她介绍小云的！”他突然想起了小云的存在好像也很难说清啊。 “还能怎么说，差不说算是实话呗，告诉她是个朋友的孩子，托付给我们照顾的。只是没告诉她要照顾一辈子罢了！这种事被人知道其实也没什么！”慕哲平淡然答道。 “你们在这做饭啊！”唐小芷也推开了后门看到了忙碌的两人。 她手里抱着方嘉云，时不时轻轻捏捏她肉肉的小脸，看上去很喜欢这个孩子。 “是啊！今晚在我们这吃饭吧？”慕哲平笑道。 “谢谢，只是太晚回家，爸妈会担心的！”唐小芷婉言谢绝，随后对林四笑道：“林四同学，以后会有机会的对吗！” “哦，那你快回家吧！天都快黑了！”林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她挥了挥手，“你家不远吧？不用我送吧？” “不用了，远不远，林四同学最清楚不是吗？”唐小芷戏谑笑道。 “我真后悔那天选了你家的药铺下手！”林四苦笑道。 “不，应该说幸亏呢，不然我就不会认识林四同学这么有趣的人了！”放下小云后，唐小芷抿嘴笑道，表情得意如同抓住了耗子的小猫咪。 “而且林四同学后悔也没用了哦！” 林四两眼一白，没有答话，不过还是将她送到了门外。 “有空常来玩哦！”这句话肯定不会是林四说的…… “嗯嗯！”听到林四身后慕哲平笑眯眯的向她发出邀请，唐小芷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直到她走远，林四才无奈看向慕哲平，埋怨道：“你还嫌不够乱吗！还请她常来！” “礼节，懂吗？你真是不懂礼数！”慕哲平抬了抬眼皮嘲讽道。 “你说的没错，即便不请她，我猜以后她也会经常来这的。哎，只是到时候你的修行者身份肯定瞒不住的！”林四抓了抓下巴，有些苦恼地回道。 “这女孩不错，其实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看得出她没有恶意，即便被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而且你不觉得我们在这里几年学习，迟早都会有人进入我们的生活吗？”慕哲平笑道。 “你才跟她说了几句话啊？就知道她不错了？啧啧！”林四撇撇嘴，却也没有继续反驳他的话。 其实也只是因为一开始唐小芷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软弱可怜的，那知道转变得这么快。突然成了辞锋锐利，头脑精明，行事大胆，心机说不上深沉但绝对不单纯的女人。 自己与她一番交锋，去除身手修为，竟然似乎是落在了下风。他一时之间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转变，本能地想避开这个女人。 此番这样一想，他才发现自己其实顾虑太多了，根本犯不着这样抵触唐小芷。她毕竟是自己的同学，而且林四与她虽然算不上熟，但也知道她心地不坏。 第51章 试炼室 晚间吃饭时，林四提起了明天将要去学校修行者专用的训练场看看的想法。 “那里不用学分吗？”慕哲平一边扒饭，一边问道。 “应该要吧，就连图书馆都要用学分，训练场这种需要维护的地方更别提了，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先去看看再说了！”林四满不在乎道。 “其实提升印力修为，自然还是要依靠修炼功法吸入灵气。训练场我看应该是训练实战能力的，这方面我们两个互相对练都可以了！”慕哲平傲然道。 “你会的都是杀人的手段，我和你交手，肯定会有一个受伤。”林四和慕哲平相处有一段时间了，虽然两个人并没怎么交过手，但是慕哲平的风格他一清二楚。 慕哲平会的全是刺杀之术，一出手就是直奔致命部位。如果和慕哲平交手，林四便不能再留手，否则最后伤到的会是自己。 “而且你没去过怎么知道？” “我虽然没去过学院的训练场，但是当初刺客组织类似的训练场地我太熟悉了，学院的训练强度恐怕还不如那里呢！” “不要小看了别人！”林四撇撇嘴，“明天我去看看就知道！” “我看你明天根本进不去！”慕哲平嗤笑道。 “你为什么对那种地方那么抵触！”林四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正常。 “没什么，只是我当时的训练死了很多人……”慕哲平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 “是吗……”林四没有再多问。 次日是周末没有课，一早吃过饭，林四便穿上校服去往学院。 至于慕哲平依旧留在家里带孩子，他似乎并不喜欢出门。林四在家带孩子时好歹还会带着孩子去附近逛逛，慕哲平则一天到晚呆在家里，偶尔看看书，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边修炼一边看着孩子。 对他来说，似乎外界的浮华根本没有能够吸引到他的地方。 真是够无聊的，林四想到他，暗自腹诽，如果当初换成慕哲平在那个森林碰到华素素，他恐怕根本不会出来，而是在那终老了。 按照打听来的消息，林四顺利来到了修行系场地。此时正值周末，虽然很多外地来的学生都是在圣云住宿，但是这里并没有多少人。 大部分学生都趁着这短暂的假期去校外玩去了。 圣云学院训练场占地较广，分为室外和室内两种。室外主要是训练骑射阵列所用的大校场，林四直接路过了这里，走向了室内场馆。 通过上百级石阶，林四来到了这栋巨大的建筑大门前，只是亮了亮自己的学生身份牌，便直接被放行进入。想象中的管理员拦下自己检查学分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空旷的室内场馆里面有着一间间各式各样的比斗场，虽然是周末，这里依然有着不少学生在对练。 不光是修行者，普通学生同样也有。毕竟普通人虽然不能修行灵力，但是基础武技依旧可以学习。 林四在一片比斗场附近驻足观看，这片比斗场长宽十余丈，两名修行者的学员穿着护具手持着木刀竹剑在场地中央打的劈劈啪啪。 场地的两旁摆着两个兵器架，上面还有几把木刀竹剑木枪木棍一类的兵器。再就是七八名学员同样在一旁观看。 看到林四来到旁边，这些人并没有奇怪，看来圣云学院学员练习并不禁止其他学员观看，这种事情很常见。 他们所用的刀法剑法，林四并没有学过，看了一会，觉得他们招式倒算是精妙，但是用得并不算好，很多制胜机会都被两人白白错过。 可能是一年级的窥镜学生吧？他摇了摇头，继续往里面的其他场地行去。 很快他又看到了转境修行者的比斗，同样穿戴者护具，但是武器已经是特制的能够灌注灵力的刀剑了。 说实话，他很想和转境修行者交手一番，细细体会对方的属性之力，之前他和转境修行者的战斗都是生死搏杀，几乎都是一触之间胜负即分，又哪有机会去多出杂念去研究对方的力量。 唯一一次和商弘之子，没有涉及生死。但那次他满脑子都是制服对方，然后快点见到商弘。 而现在他却是不敢，怕一旦交手对方就能看出自己力量的特殊。一旦他和转境修行者交手，一点属性之力都不用就战而胜之，他绝对会快速成为全校的名人。 他会很快整座学院学生们谈论的对象，瞩目的焦点……到时候对他实力的探究，疑惑乃至猜测，试探会接踵而至。 这些学生或许怎么都不会想到那是印力，但是会否惊动实力更强的人呢？他没有把握。 他观看片刻，招式方面他觉得这些人同样稚嫩，切磋和生死拼杀毕竟不同，后者的经验是用鲜血换来的。 也许观看元境修行者的战斗他才能得到收获，因为元境已经已经不仅仅是招式的运用，同样还有灵力能量的运用。但是元境学员在学园之城已经是顶尖层次，又哪有那么容易就能看到他们的比试。 场中两名转境修行者正打得难分难解，他却无心再看，转过身他继续向着场馆里面行去。 这两名转境修行者的比斗吸引了十几人观看，应该都是和他们实力相当的。此时的比斗正是激烈的时候，林四的突然转身离开，顿时显得异常突兀。 管宁和梁丘南是圣云学院修行系一年级新生，入校时转境初期修为的他们本可以选择天武圣月这样的顶尖学院。但是相对于在那里四五名新生就有一个转境的激烈竞争环境，加入那里他们虽然不至于泯然众人，但同样无法像在圣云这样能够成为新生中的顶尖人物。 在圣云他们能得到最大的重视，圣云修行系将他们视为了这一届学员中的希望，倾尽全力培养。 身为一年级新生中实力天赋最高的两个人，他们原本很骄傲，认为自己来到圣云学院是圣云的荣幸。但是来到这里一个月后，他们很快收敛了傲气，因为二三四年级的学长之中同样有天赋不弱于他们的存在。 他们现在毕竟还是转境，尽管天赋好，但那只能代表他们的未来。而现在在圣云，二三四年级的学长学姐们能战胜他们的数不胜数，更别提学院里还有元境的学长。 他们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两人的天赋加上谦虚态度让一众老生颇为满意，加上学院刻意交待，他们得以和一些学长们一同练习。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是他们依旧来到训练馆观看转境学长们的比斗，从中他们能学到很多平时自己练习中学不到的东西。 他们本来很专心，但旁边这名学员的突然离开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经过一个月的敲打后变得异常虚心的两人不禁想道：难道这场比斗太过低级，这个人已经不屑再看下去？ “这个人我怎么从没见过？我们学校有这么一号高手吗？”管宁问道身边的梁丘南。 “我也没见过，转境以上学院里就百余人，难道是我们没见过的某位学长？可他穿的校服好像是一年级的啊！”梁丘南同样疑惑。 “应该是看不懂吧！”不远处一名学长淡然笑道：“训练室只要是圣云的学员都可以进入，转境级别的战斗，不是修行者的话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很正常！” “原来如此……”两人恍然大悟，也为自己之前竟然差点用景仰的眼神目送之前那人离开感到可笑。 他们的谈话林四自然听到了，只是他并不在意。离开这个场地不远处有一扇门，门口竟然有人守着。 难道这里有什么不同？他带着疑惑走了过去。 “站住！”门口一位学院管理装扮的年轻人拦住了他。 林四愣了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你是修行系的吗？”这名管理员问道。 “不是！”林四老老实实答道。 “身份牌！”管理员面无表情。 林四一听到这个词，就知道一开始担心的学分问题终于来了。 “这里要学分吗？”他尴尬笑道。 那名管理员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他：“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单人试炼室需要一千学分才能进！如果你是修行系的，那一百分就行了！” “为什么修行系的只要一百分？”林四脱口而出，一千分的进入条件几乎让他绝望。他曾经计算过，即便如同扶薇那般成绩优异又是班长偶尔可能还会参加一些活动，一年下来大概也只有五百多的学分。 他林四现在的学分还是零，这一年过去他能拿到两百分就算是很不错了！ “你说呢？”这名管理员斜眼看向他，语气微嘲：“试炼室虽然普通人和修行者都可以进入修行，但是即便如此，普通学员比修行学员还是要弱太多，在里面根本坚持不了一息时间！” 试炼室距离这边的比斗场只有数丈，管宁和梁丘南自然注意到了林四，不由得惊讶起来。 “他竟然去了那里，难道真是深藏不露？” “是啊，试炼室我进过，那里根本就不是我们现在的实力能通过的，难度太高了！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会让普通学员进入！” “那是因为两百年前曾经出过一个普通学员，虽然不能修炼灵力，但是却打通了试炼室！”此刻场间的胜负已经分出，一名学长便出声解释道。 “竟然有这样一个人？”两人面色一震。 “那个人你们应该听过……”这名学长一脸高深莫测，引得两人好奇心顿起。 “我们听过？怎么可能？” “厉元弘，两百年前圣云学院阵法系的一名普通学员，后来的阵法宗师……” “竟然是他！”两人面色一变，随后便对这个名字涌起一阵发自内心的崇敬。厉元弘他们自然听过，此人虽然不是修行者，但是他做到了苍罗大陆大部分修行者都做不到的事情。 第52章 厉元弘 这个大陆，阵法涉及到方方面面，从兵器装备上铭刻的聚火、增重、轻灵、坚韧等等附加阵法，到灵石布置出的能用在战场上使用的困阵杀阵幻阵乃至普通人都能用的留影法阵、照明法阵、加速阵法…… 布阵需要阵图，一些复杂的阵法还需要灵石和阵盘。但是大部分的阵法刻画都是需要灵力的，否则根本无以为继，也因此大部分阵法大师本身就是修行者。 厉元弘本不是修行者，他当时如何进入阵法系学习已经是个谜，但是他在阵法上的造诣却超出了很多修行者。 原因在于他对阵法的理解已经远超一般阵法大师。他真正成名是一百七十年前月国和西部草原国的一场战斗。两国几百年来交战无数次，每隔数十年都会惯例般的兴起战火，而那场战争，月国西部边境重城银城已经陷落在即。 一旦银城陷落，月国西部边境数千里面对来去如风的草原轻骑几乎等于不设防。月国方面自然明白这一点而不断增兵，但经历了几个月绞肉机般的攻防战，银城最终还是陷落了。 当时厉元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随军辅助阵法师，时年四十多的他甚至不是正式的阵法师，他在阵法上的一些理论也并不受人重视。 草原人占据了这座城池后，他也被草原人轻骑驱逐着跟随月国残军向着月国腹地望风而逃。而当天夜间，草原人十几万主力庆祝攻下银城的余韵尚未停歇，这座边境重城突然变成了一片火海。 据当时殿后的月国士兵回忆，当时方圆十几里的银城全部都被熊熊大火填满，那一片天几乎都被大火笼罩，附近几十里都能感受到炙热，几乎让人以为是末日到来。 大火烧了三天两夜才渐渐停歇，十几万草原人精锐包括修行者无一人幸存。他们的遗体早已经找不到，因为就连城内的建筑都被烧毁了，更何况是人的肉体。 经此一役，草原人的攻势戛然而止，十几万精锐的消失甚至让草原国差点一蹶不振，若非当时的月国同样遭受了重创无力西进，恐怕草原人会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此役之后，关于这场突然降临的大火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一开始许多人认为是草原人庆祝过度不慎失火。但很快就发现这根本解释不通，身为边境重城，银城的建筑多为石质，即便失火，又怎样才能瞬间酿成一场波及十几里，连修行者都无法逃脱的大火？ 随后经过无数猜测和推翻猜测，人们的目光才渐渐转向阵法。在此之前阵法在苍罗大陆已经兴盛无比，波及到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若非如此战斗也不会带上随军阵法大师。但从没有哪一个阵法能够做到这样大的规模，产生这么强悍的毁灭效果。 在此前随军阵法师的主要作用一般是体现在小型战役中布置一些小型困阵迷阵，亦或是数十上百名阵法师联手布置一个大型杀伤阵法，但这种阵法一般也只是针对普通士兵造成大量杀伤。 即便数十名阵法师联手布置一个类似的焚烧阵法，最多也只能覆盖几里方圆，而且修行者想要逃脱并不难。究其原因，阵法覆盖面积越大，阵图的线路就越复杂，一个覆盖一里方圆的阵法变有着上千个阵法节点，其中的线路更是错综复杂，根本不是单人能够完成的。 而线路越复杂，出现错误的可能就越大。某一个节点的位置错误，某一处线路间的相互影响都可能使这个阵法失灵甚至崩坏。 同时，阵法威力越大……投入的灵石也需要的越多！ 覆盖十几里的阵法，人们根本无法想象阵图有多么复杂，这简直已经不是人力所能绘出的，只能存在于理论之中。而且如此浩大的工程，当时的月国守军竟然毫不知情。 即便成百上千名阵法师能够布置出了一个覆盖方圆几十里的天火阵，他们也没法想象怎样才能将极境之上的修行者都烧死在里面。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人们一开始没有将那场大火同阵法联系起来。 事后曾经有随军法师冒领这份功劳，但很快就被戳穿，因为能布置出这样一个阵法的人物毫无疑问已经成为月国战略级的“国宝”，有没有这样的才能一经试探很快就会原形毕露。 厉元弘一开始并没有被人发现，因为他只是随军阵法师中极不起眼的一员，而他本人似乎也没有主动出来说清事实的打算。但随着月国官方调查的不断深入，他在银城陷落前几天的一些异常举动渐渐被查了出来。 他成名了！在确认了他的壮举后，当时的月国国王从王都赶到边境，将他接回王都，并亲自为他驾车数里。大陆上无数的阵法师从各自的国家、门派、学院赶来月国，只为能受到他的指点。 当然，还有无数的人想要杀死他。比如草原国、青川国、南齐国这些和月国接壤的国度。只是面对月国的严密保护，这些势力无隙可乘，当时月国方面派给厉元弘的护卫实力甚至堪比月国国王的守护者。 一时间，仿佛因为他的横空出世，整个大陆的战争格局都要为之改变。 厉元弘之前的一些轶事渐渐被人发掘出来，包括他不是修行者，包括他在圣云学院就读时时曾经通过了圣云学院的试炼室。 他后来曾经主持过月国王都的防御阵法的修建，那是一个比银城的天火阵更为宏伟的阵法，这座阵法也让月国王变得近乎不可能被攻陷。 但厉元弘后来似乎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他的阵法理论有很多都流传了出来，但是他所布置过的两座大阵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复制。 之后大陆的战争虽然阵法师受到了更大的重视，但终究没办法像厉元弘那般能够扭转一场战争的局势。 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大陆上公认的唯一个阵法宗师级人物。 既然是他，那么不是修行者也能通过试炼室就能说得过去了。毕竟试炼室里面的试炼虽然极为变态，自身实力不够根本撑不下去。但这等试炼，依旧是阵法构成和驱动的，厉元弘并不用正面突破重重关卡，他只需要破除一个个阵法让试炼馆里面的试炼装置都失灵就行了。 和其他学院依靠自身实力硬抗阵法不同，厉元弘是真正的破阵…… 学院后来之所以让普通学员也能进入试炼室，一方面是为了纪念这位阵法宗师，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再次发掘一位阵法天才。 只是厉元弘破阵的作为说起来虽然简单，却再也没人能够做到。究其原因，试炼室里面很多阵法都是需要极短时间连续破除的，否则攻击依旧会降临到人的身上。 阵法师专心破阵的时候又怎能被打扰，甚至还是蕴含着灵力的攻击。因此普通学员进入试炼室要么正面硬抗很快被打出来，要么还没来得及去查看阵法就会被击倒，还谈何破阵。除了厉元弘，数百年来能打通这个试炼馆的只有修行系中的高年级佼佼者。 虽然厉元弘做到这一点很不可思议，但没人去质疑他，因为他是厉元弘。 林四并不知道厉元弘这号人物，即便知道，也顶多只是心里表达一下景仰之情。 对于阵法，他只是闻其名不知其意，从森林出来后，他尚未接触过这种高深的东西。他只是看着对面的管理员，一脸的无奈。 那名管理员面无表情，并没有继续搭理他。 他有一句话没说，普通学员进入这个场馆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设置一千分的进入条件，只是为了让那些不自量力的普通学员知难而退而已。 但饶是如此每年依旧会有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普通学员攒够了学分后来这里挑战，但最后无不是撞得头破血流。 林四眼见没有希望，就打算直接离开，但是一想到这样灰溜溜的回去，面对的又是慕哲平那早已料到的神情，心内一阵不服气…… 于是他转过头向着另一间单人试炼室行去。 管宁和梁丘南一直注意着林四，眼见他离开那个试炼室，向着另一个场馆而去，不由得一脸讶然。 他们想过林四可能是普通学生，想过他进入试炼室后不久就会狼狈的被里面的阵法打出来。 甚至想过这人是否深藏不露真的能坚持很久，但是唯独没想到的就是这个人和管理员说了几句话后就直接离开然后去到下一个场馆。 圣云修行系学员近千，试炼室自然有好几个，否则只安排一个又怎么可能够用。 但是今天是周末，用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那间试炼室门口并未显示已经被占用…… “呵……又是个不明情况的人，肯定是学分不够！”一旁的学长自然也注意到了林四，语气微嘲。 管宁二人也不由得一阵错愕，他们修行系进入里面只要一百学分，而修行系攒学分比普通院系要容易得多，所以还真没有想到这一节。 心觉这应该不太可能吧？如果只是学分不够进入，那他应该直接放弃离开了，何必又去下一间，难道下一间就不用学分了吗？ 只是看着林四在下一间试炼室门口再次被拦下，然后交谈数句后又离开再去往里间下一间试炼馆，他们才相信了这个猜测。 只是这名学员还真是够执着的，难道他指望这样打动“铁面无私”的管理员？看他一间间地试下去，倒不像是来试炼，反而像是来找人的了。 林四的心内自然极度憋闷，他其实明白自己现在这样一间间试下去根本就是做无用功，但是抱着一丝丝侥幸，但是无论他怎样软语相求，试炼室的管理员始终没有任何表示。顶多不耐烦的对他挥挥手如同赶苍蝇一般让他离开。 渐渐走向深处，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这片修炼馆的尽头，里面已经没什么人。拐过一处长廊，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间试炼室，但是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因为这间试炼馆门口竟然没有人看守。 没有人看守就意味着没有人检查身份牌，那么学分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了。 林四并不是一个安安分分的人，要不然小云生病那次他也不会用偷药这种令旁人不耻的手段了。 他现在，自然是打算破门而入了…… 第53章 学阵法 林四的想法很美好，但是忽略了一个现实问题。 那就是那么多间试炼室都有人看守，为何独独这一间附近都没人。 试炼室里面的试炼是阵法驱动的，需要消耗的是阵法中的灵力，如果任谁都能随便进入，那么学院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这种消耗。 这个门上面，他并没有看到类似把手、锁扣和锁一类的装置。 他打算直接推门而入，推门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只要伸手向前就可以。他很自然的做出了这个动作，然后门也很自然的纹丝不动。 难道要用踹的？他摸了摸下巴，这样太凶残了点吧，且不说自己一旦闹出动静立刻就会引来别人。就算没人，这样无端破坏学校设施好像也说不过去啊…… 站在黑色石门前，林四陷入了沉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看守的试炼室，让他就此放弃他自然不愿意，于是他绕着门仔细观察起来。 很快，他就一拍额头暗叹自己大意，这扇门的门框旁边墙壁上有一个墨绿色的方形图案，图案不大，只有巴掌大小。 图案中有着条条花纹，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图案好像和那些管理员检查自己的身份牌学分所用的仪器上方的图案类似。 难道要把身份牌放上去？ 或许这个根本不用学分！他心怀侥幸掏出了身份牌，放在了墨绿方块上，方块亮了亮，随即熄灭。 林四再次推门，然后再次失望……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个墨绿方块等于就是个固定的管理员，学分不够就进不去。 他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了，这个学校怎么哪里都要学分！ 但他不是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现在还是上午，他有的是时间试。 他凑近了墨绿方块，仔细观看内里的花纹，看了半天除了头晕，他倒是看出了这应该是个小型的检测阵法。 虽然林四没接触过阵法，但是在学院之城上了几天学，看了不少修行方面的书籍，阵法这种事物他还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有学过而已。 如果自己能够直接破除这个阵法，那是不是就不用学分，直接就进去了？ 这种想法一出现在他的脑海，就再也挥之不去了，这段时间他着实被所谓的学分弄得是焦头烂额。 林四并不知道他这种想法如果被别人知道一定会笑掉大牙，他会想到直接破除门口的阵法进去，只是因为他根本不懂阵法，无知者无畏。 想要破阵谈何容易，这个检测阵法既然堂而皇之的摆在这里不用看管，就是认准了学生破不掉，只能依赖身份牌的学分才能进去。 这个试炼室从建成那天开始就没有谁能够不用身份牌直接破入的。 林四不认为自己天分不足，但那是体现在修行上。至于阵法，他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只是看了几本阵法书就能直接破开这个令其他学生包括阵法系学员都被拒之门外的阵法。 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起码以后不用学分直接就能进入很诱人不是吗？ 他迅速退了回去，离开了试炼馆，直奔图书馆。 虽然阵法同样涉及到修行和灵力，但是一些大陆上普及的阵法知识，图书馆二楼还是有的。 林四甚至忘了去吃午饭，抱着书坐在书架下的地上他看得很入神，一本本基础阵法的介绍，基础阵图渐渐被他背了下来。 放下手中的书本，轻舒了口气，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发现外面天色再次黑了下来。从上午到傍晚，他背下来的阵法书不下于四五本。如果被别人知道这一“壮举”一定难以置信。 医学书籍他背诵的时候不求甚解，但是这几本阵法书他却是真正看懂了，虽然刻画阵法需要灵力，但也许是和修行相关，他对这一类东西天生就有着天赋和兴趣。 按照书上所说，所谓阵法都由三个方面构成，阵法的接入口，阵法的线路，阵法的节点。 阵法接入口是接入外来灵力的地方，是支撑阵法运转的源头，如果没有力量来源，那么阵法也只是一堆复杂的图画而已。 阵法的线路则是阵法内部玄奥力量运行的路线，而节点则是阵法线路转换的中转所在。阵法因为线路和节点的不同，才能变成一个个效果各异的阵法。 这也是为什么布阵需要阵图，因为线路太过玄奥，甚至一些大型的阵法还需要阵盘。 就像一把转境修行者所用的属性长剑，剑身刻画了增幅风系属性效果的阵法，那么普通人用这把剑，顶多是因为材质比精铁好，更加坚韧锋利而已，剑身的阵法他们并不能驱动。 而只有落在一名风系修行者手上，剑身刻画的风系增幅法阵才能被修行者所灌注的风属性灵力激活，从而使得最终发挥出来的风属性力量增强。 那么适合自己这种力量的剑应该用什么阵法呢？林四若有所思，好像因为从未出现修炼印力的人，所以根本没有这种阵法。 但自己现在不是来绘制阵法的，而是要破阵。 破阵有几个办法，一是蛮力破解，直接毁掉阵法。但大部分阵法本就浑然一体，坚不可摧。而且林四也不敢去强行毁掉试炼馆那个检测阵法，一旦被人发现，他赔都赔不起。 其次就是去掉阵法的动力源，对于大部分阵法来说，去掉了动力源就是一个死物，毫无威胁。 但试炼馆那个检测阵其实相当于一把锁，本身就是没有启动的死物。只有身份牌上的积分达到要求，才能激活动力源使得阵法运转起来，从而打开门锁。 林四非但不能毁掉他的动力源，反而要想办法催动这个阵法。让阵法将他当成学分足够的学生，直接开启阵法让他进去。 但那个阵法显然有着识别系统，否则也不能判定身份牌的学分多寡。又哪里是那么容易随便催动的。 难啊！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看着天色已经不早，反正第二天还有时间，他决定回去和慕哲平商量一下。 …… 小平房的家里，林四一边喂着孩子吃饭，一边向慕哲平介绍着今天的事情。 “你还没放弃么？”慕哲平微笑道，他看上去对学校的试炼确实很不以为然。 “现在不是放弃不放弃的问题，而是如果找到办法进去，那就意味着以后需要学分才能进的地方，只要没有人看守，我们都可以直接进入！学分有多难获得你也该知道，我们两个的学分目前都是零！”林四一边用勺子喂了孩子一小口菜，一边头也不抬地分析道。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但你凭什么认为那么多人都打不开的检测阵法，我们两人就能打开！”慕哲平面露嘲弄之色，缓缓道：“那个检测阵放在那没有人看守，就说明根本没有人能够不用学分就直接破入，包括阵法系的学员甚至是老师！” “没错！我知道！”对他这番话林四丝毫不以为意，这些东西他早就已经想到过。 “但是我们用的，不是灵力，而是印记之力！我觉得，这种力量也许对破阵有着出其不意的效果！”他嘴角一扯笑道。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慕哲平不知他信心从何而来。 “第一，我们的天印本身的图案比那些所谓阵图更加复杂，也许本身就是一种阵法！” “第二，印力比灵力要高级你应该能体会到吧？就像我的印力能背书，你的印力能够增加千斤之力，灵力根本没有这种特殊效果。而且我们仅仅灌注了窥镜中期的印力就能和转境后期的灵力修行者硬拼，无论力量速度反应都不弱于对方，你觉得同级别的灵力能做到吗？” “第三，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能够将印力透体激发而出了！” 林四说完这些话，就等着慕哲平震惊的眼神。 他没有失望，听到他说自己已经能够将印力透体激发，慕哲平果然面色一变。 “你怎么做到的？什么时候做到的？”他再也无法保持淡然，因为，他同样是印力修炼者，这种事情和他自己休戚相关。 林四洋洋得意：“嘿嘿，想不到吧！我第二层天印的图案其实还早得很！” “你快说啊！卖个毛的关子啊！”慕哲平不耐烦道。 “咳咳，今天早上走在路上，我灵机一动，想到印力运行的一个方法，以前从未想到的地方！” “是什么？” “你也猜测过，我们印力想要透体而出，需要的是印力强到一定程度，也许就能激发出来，其实没错！” “但是我们的印力强度根本不够！” “没错，但是我们的印力可以在体内相互流转，那么为什么不把五股印力全部集中到右手，那不就足够强了吗？” 慕哲平面露恍然之色，这个地方只是他没有去想过，另外他距离印力流转全身还需要几天，故而一直以为印力透体还早得很。 “但是战斗中，将五股力量全部集中到一点，那么双腿躯干这些地方就没有印力了，会影响速度和防御能力！这种透体而出终归比不上转境和元境修行者。”他迟疑道。 “没错，但是你也是擅长战斗之人，应该明白战斗有时候就需要集中一点才能击穿对方的防御，应该孤注一掷的时候力量是越大越好，牺牲一点速度完全值得。更何况我们现在也不用战斗，印力透体而出，解开那个阵法就有了希望！”林四不以为然道。 这个道理慕哲平自然是懂的，林四的发现让自己两人能够提前激发出印力，自然是个好消息。他只是习惯于考虑事物的好坏各个方面，尽量周祥罢了。 “你激发出来我看看呢？” “咳咳！”提到这个，林四似乎有点难为情。 “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林四将孩子放到慕哲平怀里，站起身来，运转功法。五股印力齐齐汇聚在他的手掌。 宽大的手掌似乎出现了无数道口子，一道蓝光瞬间透出然后包裹住了手掌。 蓝光厚达一寸，但也仅仅只有一寸…… 慕哲平抱着孩子凝神观看，良久，他疑惑问道：“只能激发出这个程度？那有什么用？” 第54章 印力外放 “虽然只能激发出一寸印力，但已经很有用了！”林四面色讪讪。 慕哲平自然明白虽然在右手覆盖了一寸印力，但对战斗的帮助应该不小。只是见林四之前太过得意，忍不住打击他一番罢了。 因此，他只是淡淡看着林四，一言不发。 看着慕哲平眼神中透出的怀疑、不屑、不以为然，哪怕猜到对方是故意的，林四依然有些难以忍受。 “那你好好看着吧！”他挥着布满蓝色光芒的手掌缓缓按在了一旁的椅背上。 让慕哲平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林四手掌的蓝芒接触到椅背后，厚达两寸的木质椅背竟然如同细沙般木屑缓缓散落。 林四的手掌带着蓝芒前推，仿佛根本没有受到阻碍，直接穿透了椅背。椅背上出现一个一尺大小的圆形空洞，并非正圆，应该是蓝芒布满手掌后的形状。 林四撤去印力，大口喘息起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样好累！不过效果还不错吧？嘿嘿嘿！” 慕哲平没有答话，而是呆呆看着那个椅背上的空洞，如果不是空洞旁边依旧存留着密密麻麻的切割痕迹还有地面上那一小堆木屑，他甚至要认为这个椅子本就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慕哲平难以置信开口。 “我也不知道，今早我就在路边用树枝试过了，结果那根握在手心的树枝直接碎成了粉！”看到慕哲平这副神态，林四心满意足地开口道。 “你在路边试，没人看到吧？” “放心吧，我像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当时附近没人看到，而且即便看到了，也只会把我当成水属性的修行者！”林四笑道：“毕竟水属性也是蓝光！” “那你现在战斗，岂不是不能用剑了？拿着剑，剑柄都会被你碎成粉末！”慕哲平只是天性谨慎，听到林四这样回答，他便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这个，倒也不用太担心，我刚刚之所以能够将椅背碎成粉，一方面是因为它是木质的，另一方面，我是集中全部印力缓缓推进的。如果我快速出手也能碰到什么就把什么变成粉末，那就太强了……”林四笑着答道。 “原来如此！” “嗯，像这个石墙的墙面我现在就没法按出一个大洞来，最多按个浅浅的手印。至于铁器，我觉得可能现在根本无法让它碎掉。”林四补充道。 慕哲平闻言没有说话，但是细眼却透出了期盼之色，他同样是用印力的，也许他的力量和林四有差别，但一旦能够透出体外，恐怕也会有着类似的效果。 尽管林四说了快速出手时没办法直接将目标分解成粉末，但至少可以增强攻击的穿透能力，这对战斗时的帮助已经极大。 想到这里，他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后他突然想到林四原本的目的。 “我还是不知道你这个印力和那个检测阵有什么关系！你总不能把那个检测阵法分解成粉末吧？阵法本就坚韧无比，铁器都比不上，你也碎不掉。” “我没打算把那个阵法分解掉，但是多一种手段总归会有帮助的！”林四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好吧……”慕哲平没有多说，抱起了早已对两人无视自己自顾自聊天的行为表达不满的孩子，去为她洗澡。 走到后门他突然回头：“对了，今天下午你那个女同学唐小芷又来找你了！只是等了许久你都没回来，她才离去！” 林四闻言一愣，唐小芷来找他做什么？难道她又有了什么提议要做的事情？ “那个女孩子继续这样下去是在玩火啊！”慕哲平的声音从后门传来，打断了林四的念头。 “玩什么火？你我对她又没什么恶意！难道你觉得她和我们相熟了，以后我们有印记这种事暴露会牵连到她？”林四一开始躲避唐小芷，未尝没有这种原因。 “不，我是说继续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喜欢上你！” “你瞎扯什么！我们才认识几天……”林四可不会厚着脸皮认为有人喜欢自己，那未免太过自我感觉良好了。 “因为她对你很有兴趣，探究一个人的过程中，只要对方不出现令一些自己难以接受的性格习惯行为，而双方之间也没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那慢慢喜欢上对方一点都不奇怪。” “陈腔滥调！”这种观点林四早已在书上看过。 “但是，如果你所说没错的话，这个女孩只认可了你这一个同龄的朋友。在你的世界里，她没占多少分量，但在她的世界里，你占的分量……”慕哲平语调平缓，如同神棍布道。 “你现在一天忙到晚只知道修炼，根本都记不起她，但她可能就不是这样了……哎，好可怜的女孩子啊！” “就你懂的多！我是没看出她可怜！”慕哲平的话林四仔细想了一下，虽然觉得有点道理。但是他类似这种腔调的话语，林四和他相处这么多天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本能地就否认了一下。 “那是！你要知道我以前可是一个有思想的刺客，研究目标的心理这是我的爱好！”慕哲平毫不谦虚地收下了他的“赞美”。 “切，蹩脚刺客，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还好意思吹嘘……”林四翻了翻白眼。 …… 为了避开唐小芷，第二天林四起了个大早。 并不是他讨厌唐小芷，而是今天还有“正事”——进入试炼室。 很顺利的，路上没有碰到一个熟人他就来到了昨天那间最里面无人看守的试炼室。 这也是很正常的，圣云学院现在认识他的人，也只有他的同班四十名同学和几名老师，在人数上万的圣云学院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轻车熟路地伸手探上了那个检测学分的小型阵法，心内却在思索，该怎样把自己的力量传输进去。 林四便运起体内五股印力向右手手掌汇聚，右手顿时再次蓝芒大作。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按在了墨绿方块表面，生怕蓝芒将这个阵法给毁掉了。 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墨绿方块和手掌上的蓝芒接触后，并没有什么改变。如果不是昨天确实用蓝芒粉碎过椅背，他简直要怀疑这蓝芒只是一团光芒而已。 他继续将手掌前移，一直到手掌也和墨绿方块接触到一起，这个检测阵终于起了反应。 只是，和身份牌放上去后检测阵一亮不同，他的手掌按上去后，检测阵似乎要被手掌表层的剧烈蓝芒切割出痕迹了。 呲呲呲！剧烈的摩擦声虽然并不大，但是异常刺耳，林四赶紧收回了手掌散去印力。 再这样下去，恐怕还真有可能把这个阵法弄得面目全非。 他陷入了沉思，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阵法有两个难以逾越的障碍。阵法表面的纹路是能用眼睛直接看到，但是里层的纹路他看不到。 其次，即便他能看到阵法全部的线路，他的印力直接流于阵法表层，根本不能透入阵法，又怎能利用这股印力去激活阵法？ 他并不知道他一开始就猜错了，这个检测阵和那些属性刀剑上的增幅阵法根本不同。属性刀剑上的剑柄有着吸入灵力的阵法接入口，因此修行者一旦激发出灵力，就会激活剑身的增幅阵法，随后随着灵力的不断注入，剑身自然是各色光芒大作。 而这个检测阵不同，它的表面其实是个感应阵，否则又怎能识别出身份牌的积分多寡。这个检测阵法的表面根本没有吸入灵力的入口。 它的运转方式是表面感应到身份牌的积分数量，如果积分足够，便会激活内部灵石所在的阵法动力源，而灵石会自动提供灵力去激活这个阵法，一直到那块灵石灵力耗尽学院再换一块新的灵石。 此时的林四并不知道这个阵法根本不需要也没办法吸入外力。否则那些修为达到转境元境的学员岂不是可以直接用灵力驱动这个阵法，根本不用身份牌了。 他还在苦思冥想用印力驱动这个阵法的办法，其实这正是他与慕哲平两人同其他修行者不同的地方。 其他修行者又有几个是没有经过别人教导，只是自己修炼的。即便有自己看功法秘籍修炼的，他们修炼的也依旧是灵力。几千年来灵力修炼体系早已经成熟无比，无数或成功或失败的道路都已经被前人走过，后人只需要跟着选择已经被验证过成功的道路就行。 但是他们两个却没有办法这样，非但没有人请教，还要想办法不让别人知道。个中难处，他们两个不明其他人的情况倒是体会不到，但是却形成了自己探索后续修行道路的习惯。 他们或许会走很多早已经被人验证过走不通的道路，然后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但也可能会走出一条别人从未走过的无双之路。 而此刻面对这个阵法，林四便是如此，他并不知道他现在脑内关于如何利用外力驱动这个阵法的念头，如果被其他修行者和阵法师知道会笑掉大牙。 他忽然想到体内的印力，似乎不是五股而是六股，只是头部因为是天印所在，天印激活后头部一开始就有了印力，而且战斗时极少将头部当成武器，他从未想过去调动其中的印力。 头部，应该也可以调动一股印力吧？他忽然想道。 第55章 破阵 林四是一个想到就做的人。 他开始尝试着调动头部的印力，随后他就觉得头部嗡然一震，瞬间又清明过来，然后他就看到眼前的世界好像变了样。 面前的墙壁和门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明显，虽然依旧还是那个门和墙壁，但是似乎变得更加具体了。这间试炼室处于整个场馆深处，此刻寂静无声，他却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砰砰声。 竟然还有这个作用，头部的印力调动起来还能提升视力和听力吗？他有些喜出望外，又有些赧然，头部是第一个出现印力的地方，这一个多月，他除了本能地用来背书，竟然从未想过去调动它。 如果战斗中看得更清楚，听得到更细微的声音，那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他看向了那个检测阵，阵法的纹路显得更加清晰，但是，也仅此而已。 总不可能光靠目光就让这个阵法直接开启，他再次调动手足躯干五股印力连同脑部印力汇向右手。 蓝芒再次接触到墨绿方块状的检测阵表面。他忽然觉得自己意识内好像也出现了一个检测阵的影像。 这个影像仿佛幻觉，但是他手一旦移开，意识内的影像就消失，一旦接触又再次出现。 他闭上了眼睛，意识内出现了一个和面前一模一样的检测阵影像，他甚至能清晰地将这个检测阵表面的影像描绘出来，就和睁开眼睛看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用上了脑部的印力，这股蓝芒就有了感知的效果？他并非痴人，很快就联想到了这个地方。 那么如果自己的蓝芒能够透入阵法内部，岂不是就能直接用意识“看”到阵法内部的线路结构了？ 但是蓝芒从他激发出来后，似乎就无法再控制，只是附着在手掌一寸范围内。又怎么能够让他进入阵法内部？ 他尝试着驱动手部的蓝芒，事实上这个他早已试过，自从能让印力透体而出，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一点，但蓝芒除了稍稍变换形状并无其他变化。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印力太弱小了，根本不足以让蓝芒延伸得太远。 然而这一次，却有了不同。蓝芒内竟然探出了一根闪闪发光的蓝色细线。 他兴起一阵明悟，这根细线属于脑部的那股印力。而这根细线竟然随着他的意念缓缓延伸，向着前方的阵法内部探去。 检测阵内部的残缺影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内，随着细线的不断深入，他渐渐看到了这个阵法更多的部分。 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内部阵法纹路和密密麻麻的阵法节点浮现在他的意识内，他终于“看”到了这个阵法的全貌。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他并不知道这种感知，对于传统的灵力修炼者来说，至少要达到破境修为开辟出识海才有可能感受到。 他除了一开始的惊喜，便没有了更多的想法。而是快速回忆起昨天所看到的阵法书籍，虽然阵法各不相同，但是都是由源头、线路、节点三大结构组成。 线路和节点错综复杂，他暂时并不明白其中关窍。这是自然的，他不可能只是背了几本书就了解了每个阵图的原理和运行规律。 他找到了这个阵法的源头，那里正是阵法的灵力注入口，虽然他同样看不懂其中结构，但至少能认出来这就是让阵法运转的动力所在。 而且在那个阵法接入口还有着一块鸽蛋大小的灰色石块，应该是灵石吧？ 尽管他从未见过灵石，但却还是听说过的，此刻一见，他迅速明白原来这个阵法是有动力源的，自己一开始想要从外部用印力驱动阵法确实可笑了。 他的蓝色光线心随意动，缓缓弯曲探向了那块灵石，想要让这块灵石发出灵力开启阵法。 但是灵石一动不动，他的这根细线似乎除了感知探测，并无其他作用。这根细线仿佛根本不能对物体造成任何变化。 难道脑部的印力不是力量？他略感疑惑，随后他灵机一动，再次催动了手掌上其他五股印力。 他想到，既然这细线能够进入阵法内部，那么能不能让其他五股印力附着在脑部这条细线上跟着进入检测阵内部。 这条细线同样属于自己，其他五股印力具备着实际的力量，只是无法及远，那就让它们把脑部那条细线当成一条道路，让脑部的细线带着它们进去…… 随着手掌上的蓝芒印力向着探出的细线探去，林四猛然感觉到这股蓝芒印力似乎突然有了指引一般，自己完全可以控制着它们顺着那根探出的细线向前延伸。 似乎不觉得费力，一股筷子粗细的印力包裹着细线向着阵法内部流动。是的，这股印力给林四的感觉就像水流一般…… 但是奇怪的是，原本会破坏接触到的物体的印力，此刻竟然如同透明一般没有对阵法表面造成任何损伤。 蓝芒印力终于流到了细线的源头——阵法内部的灵力接入口。 林四很理所当然地催动这股印力向着灵石激去，想要让这块灵石发出灵力。 他从未用过灵石，吸收灵石内浓郁灵气的方法他倒是从书本上看到过，无非是手握灵石运转吸入灵气的功法。 但这样隔空催发出灵石内部的灵力，他闻所未闻，此刻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催动着那股印力向着灵石发动轰击。 很显然，这种方法根本没用！ 但是林四又哪里明白这个道理，这已经是他现在想到的唯一办法。 灵石一开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随着林四锲而不舍地不断轰击，这块灰色灵石竟然慢慢变成了白色！ 然后，某一刻，这块在印力不断轰击下渐渐变白的灵石竟然突然碎裂成了粉末…… 扑簌簌！林四似乎清晰听到了阵法内部灵石碎屑和粉末掉落的声音。 坏了！这下不但解不开阵法，反而毁掉了学院的灵石！林四心里一个咯噔，转动眼珠左右张望了一番，四下依旧无人，他干的这些事情并没有人发现。 还好还好！林四知道灵石可是很贵的，这要是让他赔，以他现在几个金币数十个银币铜币的全部身家，根本赔不起。 长舒了一口气后的林四第一反应是逃离这里，现在没人不代表这里一直没人过来。万一被人发现他鬼鬼祟祟在这里鼓捣学院的阵法就完了！ 撤回印力林四喘了口气，催动全身印力透体而出对他的消耗极大。他整了整衣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后退两步转过身准备离开这。 但是刚刚转过身，他就顿住了脚步，并不是眼前出现了其他人，而是他再次想到一个可能！ 阵法依靠灵石催动，所用的能量来源是灵石内转化而来的灵力。既然灵石能够催动这个阵法，那么自己的印力呢？ 自己的印力，也是一种力量吧！而且他昨晚还对慕哲平说过这种力量应该比灵力更加高级。 虽然这是他的猜测，但他觉得自己的印力起码不会差于灵力。 深深吸了两口气，林四再次催动了六股印力向着墨绿方块探去。 之前那块灵石所在的动力接入口只剩下一堆尚未掉落的白色灵石粉末，而在粉末内部，他看到了吸入灵石灵力的阵法吸入装置。 那只是阵法内部一个不起眼的节点，如果一开始不是灵石摆在这里，以林四那点可怜的阵法知识，可能根本认不出这里就是灵力入口。但是现在这里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目了然，他很自然而然地将细线和印力伸进了这个入口。 瞬间，墨绿方块绿光大盛，阵法竟然真的陡然运转了起来。 然后……旁边的门开了！ 林四生怕门再次关上，不假思索地用快速闪进了门内！ 此时他才有时间来感慨。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有错愕，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进来了。有喜悦，既然这次能进这个门，那么以后其他类似的地方他一样可以用类似的方法进去。 但是最多的还是得意，他此刻想得最多的竟然是慕哲平那副嘴脸，那家伙竟然看不起自己，现在自己却真的进来了！哈哈，他的印力现在根本都没法流转全身，更别提透体而出了，而且他能想得到用脑部印力当桥梁接入其他部位的印力么？到时候他想进来还得求自己呢！ 林四怡然自得，随后就发现在他进门后的一瞬间，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眼前原本一片漆黑的试炼室内，陡然一阵光明，他看到了一个宽达十几丈高三四丈的空旷场地。 地面是平坦地灰石铺成，林四的目力很好，发现遥远的十几丈对面还有一个门，旁边同样有着一个巴掌大的墨绿色方块阵法。 应该是出去时用的吧！ 他向着场地正中行了几步，随后，距离墙壁两尺范围内的空旷平地亮起了白色光芒。 林四不明所以，这里和他一开始想象中里面有着重重关卡，甚至有着《剑客之路》小说中提及的傀儡木人或者从墙壁射出的短矛和箭枝等机关来考验自己不一样。 除了脚下的白光，现在他眼前除了墙壁什么都没看到。 敌人呢？机关呢？试炼呢？ 虽然他一开始耗费了不少印力，但他此刻斗志昂扬，恨不得大杀一场！ 第56章 闯关 这其实是他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了。 像是墙壁中突然射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箭枝和短矛这种机关，学院即便能做得出来，又怎么敢用在学生试炼中。 用那种方法来锻炼学生，岂不是十来九死，学院可不是屠场，这又不是遗迹古墓，怎么可能有那么血腥残酷。 不过明明想着里面是那种场面，他还想着要进来，也算是胆大包天了。也许他只是认为学院里还没有听过有谁在试炼馆被杀死，觉得学院会有保卫措施吧。 并没有给他太多想这些莫名其妙事情的时间。 忽！一道劲风向他腰部袭来，林四反应不及，只是略略一个侧身，依旧被这道劲风打在了腹部。 有点痛啊！这道攻击一闪即逝，但是给他的感觉不下于窥镜中期修行者的全力一击。 他迅速警惕起来，运起印力布满全身，之前是一道黑芒刚刚从地面闪出，在攻击到他之后，这道黑芒就消失不见了。 难道这一整块地面都是一个阵法？自己踏入场地就触动了阵法，然后它就开始攻击自己？ 他心思电转，身体前跨，闪过了一道从侧面袭向自己大腿的绿芒。 随后，他身周一丈方圆内不断有着各色光芒向他身上各个部位袭来。但是随着林四逐渐向场中移动，这些攻击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密集。 当他向前走出一丈多后，攻击不但变得更快，而且已经不再是每次一道光芒轮流向他攻击了，而是几乎同时出现两道光芒从不同方向向他袭来。 根本躲不过去啊！林四手忙脚乱，饶是他反应极快，目力和耳力比同级修行者更为灵敏，在行至两丈远后，面对身周四处同时袭来的三道五颜六色的光芒，依旧暗暗叫苦。 这些光芒不但来路毫无规律，而且每次攻击之间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一开始闪过一道攻击还可以等待一息才会迎来下一次攻击。 但是现在一次三道光芒攻击之后，几乎是瞬息之后就会迎来下一次攻击。 林四不可避免地再次被两道青色和红色光芒击中，胸部和小腿传来一阵撕裂和灼热的痛感。 这不是窥镜中期的攻击力了，至少是转境初期！ 看来越往里面走，受到的攻击强度越大啊！ 他只是这样一分神，蓬蓬一连两道劲气再次击打在他身上，令得他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这也是林四体魄远比转境修行者强韧，否则早已负伤了。 他根本不知道其实只要自己趴到地上，这个阵法的攻击就会停止，那些修行系的学员们初次进入训练场就已经被告知了这些常识。否则那些修行学员们岂不是会受伤甚至死在训练场里面。 但是林四又怎么知道这些？ “我靠！”他愤怒了，罕见地暴起了粗口。刚刚几道攻击着实打痛了他，而且将他的身形又往中间赶了几步，他的形势愈发不利。 难道只有你们能攻击，我只能躲闪吗？他心一横，运起印力一掌迎向一道袭向他面门的蓝色劲气。 蓬！劲气和手掌相击，发出了轻微的爆音。 他感觉自己的手掌有些疼痛，但是这道劲气却也就此消散了。 忽！身后两道劲气同时向他袭来，他快速蹬地前跃，闪开了这两道攻击，同时挥掌劈开了紧接着正面向自己袭来的两道劲气。然后快速拧身避开了侧面袭来的一道劲气。 蓬蓬蓬，他连闪带撞，拳打脚踢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只觉得太累太累，整洁的校服已经破了好几道口子，手掌和双腿已经渐渐痛至麻木。 这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他已经深入这片场地三丈之多，面对几乎不分时间同时到来的四道攻击，他需要时刻保持着警惕，继续下去，不但是身体，就连精神消耗也极大。 这样不行啊，他缓缓后退，想要离开这片场地。 但是后方同样有着劲气袭来，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距离场地边缘只有两丈了。只觉得自己好想倒下休息一会，但是两丈处依然攻击不断，他的动作已经不复最初那般灵敏，频频中招。 林四眼神一厉，不闪不避快速向着边缘跑动，两丈距离对他来说其实不算多远。若在平时他一个跳跃都远不止这个距离，但此刻他却觉得这短短的距离如此的遥远。 蓬蓬蓬！不知道多少道攻击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只是尽可能地护着头部等等要害部位。幸亏这已经是边缘地带，攻击的力道渐渐变小了。 终于，他一个前扑从场地边缘两尺处向外扑了出去。 蓬，他狼狈地摔倒在进门位置，试炼场地的攻击顿止。 呼！呼！林四仰躺在地大口呼吸，现在他几乎连动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甚至想就此靠着边缘的安全地带直接走到对面，然后离开这里，回家…… 但是学院的试炼馆一直都有，这么多年来，有多少修行系的学员来这里试炼过？林四自然知道以这个试炼馆的难度，不可能所有学员都能通过。 但既然这个试炼馆会设定这样的难度，就说明学员中还是有人能通过的！林四是个不服输的人，尽管在外人面前他表现的并不算张扬，但是内心又怎肯自承不如别人？ 昨天晚上他还和慕哲平说自己两人的印力比别人的灵力要高级呢！坐拥这样的条件却做不到别人已经做到的事情，林四自己都觉得脸红。 更何况，自己为了进入这里花费了那么多心思，灰溜溜地回去好像太可惜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刚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用兵器。进门后他就看到了门旁有个兵器架，但是进门后的得意忘形以及对这里情况的不熟悉，他一开始空着手就进了试炼阵法范围内。 一刻钟后，他翻身爬了起来，从门旁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把长剑，再次走进了阵法范围内。 这把长剑只是普通的精铁长剑，顶多比较坚韧，并不是属性武器。毕竟属性武器价格昂贵，而且也难以趁手。风属性的修行者用火属性的长剑，虽然也不是不行，但是威力肯定大减。 忽！一道绿芒向他上半身袭来，绿芒刚刚离地不足两尺，便被林四挥手一剑劈散！ 果然，还是拿着剑得心应手啊！ 一丈范围内向他不断袭来的劲气光芒全部被他在及体之前提前劈散。 他仿若闲庭信步，来到了二丈多远，此时已经是三道堪比转境初期的劲气光芒不分先后同时袭来，他才渐渐感到了压力。 但依旧阻挡不了他前进的步伐。他顺利通过了三丈，一直来到了距离阵法边缘四丈远的地方。 此时阵法已经是每次几乎不分先后地发出五道攻击向他袭来。 蓬蓬蓬！林四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身如同一团幻影不断和四周杂乱无章袭来的劲气相撞对碰。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能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这一刻他无比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踏入元境，那时候他就可以真正的做到印力透体而出，直接远程击散那些气劲，而不用等着攻击接近自己几尺范围内才出手。 他一边用长剑碰撞，一边闪避，一直行至四丈多远，竟然还没有一道劲气碰触到他的身体。 但是他再次感到了疲惫，论及真实修为，他毕竟只是窥镜中期，且不论持久作战能力。此时四丈之后的五道劲气也已经是转境中期的强度。 他每次挥剑和劲气相击，已经没法像一开始那边挥手一剑就砸开那道劲气了。每一次和劲气的碰撞他都能感受到一股股不同属性的大力袭向剑身。也亏得只是劲气而不是带着劲气的剑身砸向他的精铁长剑。 否则他的长剑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砸坏。 一步步地继续艰难向里面深入，他开始受到了攻击，死死咬着牙他强撑着终于来到了五丈远。 依旧是每次五道劲气，但是强度已经变成了转境后期…… 长剑陡然和一道转境后期的劲气相击，他感受到一股更加沉重地力量袭向长剑，他手中的长剑差点被荡开。 蓬蓬！他硬受了两道攻击，同时迅速挥剑劈开另外两道劲气。还没有来得及喘息，下一波五道劲气又向他袭来，打起精神他再次挥剑迎了上去。 渐渐的，再次向前艰难迈进两步后，他的步履开始踉跄，身法逐渐散乱，右手发酸虎口生痛，手中的长剑都已经快要握不住了。 他脑内已经填满的那些闪着蓝色光芒的细线仿佛都渐渐暗淡了下去。 砰！砰！砰！连续三道劲气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击打在他身上。 蓬！如同在战场厮杀良久，最终被敌军砍倒一般，他重重摔在了地上，只是手中的长剑依旧没有脱手。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散乱，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眼帘。朦朦胧胧中，他凭借着本能，一个翻身爬了起来准备迎接下一道攻击。 但是过了许久，下一波攻击依旧没有到来！ 他心内似有所悟，全身这才一阵放松，扑通一声，再次栽倒在地！ 第57章 于晟亮 林四仰躺在阵法中，他的精神有些涣散，过了很久才吃力的伸出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看着头顶三四丈高处由一道道格子组成的天花板，他怔怔出神。 除了全身的酸痛，还有着过度集中精神造成的头晕萎靡，看来这次要休息得更久才行了。 他苦笑一声，刚刚阵法突然停下来，他现在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只要倒下，阵法就会立刻停止，自己竟然一直不知道，还以为没办法活着回去了呢！看来这个阵法是从入口踏入后自己启动，而一旦停止就不会再次发动，除非自己离场后再次从入口踏入。 一边运转着功法吸入灵气补充印力，他一边默默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虽然全身酸痛，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反应能力得到了不小的提升，相对之前，自己的战斗能力又增强了。 除此之外，对于印力的使用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果然实战才是提升实力最快的方法啊！ 这一次，他足足休息了一个时辰才彻底恢复过来。 他没有立刻爬起身来，因为他发现那道天印图案上第二层的细线似乎变长了很大一截，这段长度如果是他平时正常修炼起码需要一天才能做到。 难道这样透支印力战斗再恢复还有修炼的效果？他心内窃喜，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算是找到了一条快速提升实力的方法了！ 不光能提升反应能力，实战技巧，还能提升印力修为。 他翻身爬起回到场边，深呼了几口气，再次踏入阵法范围！ 这一次他的推进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他明显的感到自己已经在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对于应付前四丈的攻击已经开始得心应手起来。 人还真是适应能力极强的生物呢…… 只是稍稍感叹，就突然被四丈处的一道劲气击中，他赶紧收慑心神不敢再大意。 他再次来到了五丈远，沉重的压力再次袭来。 他缓缓向前推进，全身再次渐渐被汗水湿透。 终于，只是中了三次攻击他就来到了之前到达过的地方。 但是不同的是，上一次到达这里时他已经意识涣散仅仅靠着本能战斗，而这一次他犹有余力！ 他没有停下脚步，尽管手臂发麻酸痛，他依旧迎着无处不在的攻击坚定地向前迈进。 一步两步三步，他终于接近了六丈的范围！ 铿铿铿！依旧是五道劲气同时从不同方向袭来，但是这劲气和剑身相撞，竟然发出了金铁交击声！ 这绝对不是转境后期的力量了，林四并没有和元境修行者交过手，但他猜测，这应该是至少元境修为的攻击力了！ 眼前的劲气触发得更快，即便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但想要准确捕捉到劲气的动向已经开始变得艰难起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六丈范围内的劲气力度已经陡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林四的长剑已经开始慢慢被重重劲气撞击得方向不太受他自己控制，奋起余力，他不想就这样放弃。 但他仅仅只是坚持了几个呼吸…… 蓬蓬蓬！三道劲气再次击打在他身上，其中一道直接打在了他的手腕，长剑脱手飞出。 林四并没有就此放弃，虽然长剑脱手，他依旧挥拳向着劲气击去。 但是失去了长剑，他只是多坚持了两个呼吸，随后再次被重重劲气击打在身上，勉强躲过了向着要害袭来的攻击，他摔倒在地。 阵法再次停止！ 这一次虽然依旧浑身酸痛，但和上一次相比，却并没有那么大的消耗。他没有瘫倒在地，而是坐了起来，看着前方数丈外的终点，他一时感觉有些气馁。 为什么这里的试炼会这么难，这里真的是学员能通过的吗？他心内不禁疑惑起来，按照这个阵法难度每隔一丈就递增一次的规律，再过数丈，恐怕会面对极境级数的攻击了！ 圣云四年级难道有极境实力的学员了吗？应该不至于吧？毕竟周子川所在的天风最强学员的也只是元境初期，而天风的修行系已经能在学园之城排在十名左右。他们最强的学员应该不会弱过第五的圣云太多。 不过自己思考这个又有什么用呢？为自己的无能想理由吗？他自嘲一笑，拂去了这些念头，而是考虑着该怎样在这个阵法走得更远。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他所选择的这个试炼室，其实根本就不是单人试炼室，而是五人试炼室…… 这也是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冷清的原因，因为在这里试炼需要五名元境以上的修行者联手。而且即便如此，这间试炼室建成数百年来，能通关到达对面的队伍依旧寥寥无几。 究其原因自然这间试炼室的难度太高，而且圣云四年级达到元境的就那么几个，堪堪能组起一队，又如何能够这么容易凑巧每个人都有空，然后结伴来此试炼？ 咕咕咕！他的腹中传来了饥饿感，早上在进门的检测阵法前花费了不少时间，而上午在这个试炼阵闯了三次。虽然只是短短几丈路，但并不是每次都能一直向前，为了应付阵法的攻击，很多时候他只能在原地不断出剑，甚至有时候为了闪过一些避无可避的攻击还会后退。 再加上每次的休息时间，现在也已经接近了中午了。 他摇摇晃晃爬起身来，将长剑插回兵器架，然后贴着墙沿着两尺宽的安全路线走到了对面出路的检测阵面前。 又要毁掉这里面的灵石吗？虽然这灵石不是他的，他也取不出来，但还是感觉一阵肉疼。他并没有用过灵石修炼，也不知道它的价格，但看华素素姐妹俩家境富足，却也从未见过她们用过灵石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是价值不菲。 虽然心内这样想着，他还是依照早上破阵时的步骤，缓缓将印力伸进了探测阵内部。筷子粗细的印力接触到了灵石，他忽然想到，为何要破坏这块灵石？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检测阵的灵力接入口在哪，直接绕过灵石注入那个节点不就行了吗？ 尽管灵石挡住了那个阵法节点，但是他的印力依旧找到了一丝缝隙从中钻了进去，顺利注入了那个接入灵力的节点。 检测阵亮了起来，随后旁边的门开了。 他走了出去，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这座试炼场之外。走出这扇门，外面是一片林木，他刚刚所在的那间试炼馆已经是试炼场的边缘了。 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感受着春日里的微风轻拂，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是远处学生们的声音。 他回头看了看那座巨大的建筑，一时有点无法适应这种突然从激烈战斗到悠闲恬静的转变，仿若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学校的饭堂。这才发现不少看到自己的人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有点长。 他无奈一笑，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此时的形象实在太过狼狈，衣服和裤子都破了好几道口子，发丝散乱，被汗水布满过好几次的脸现在肯定也脏的不像样。 不过饥饿明显战胜了脸面，而且认识他的人极少，他也不在乎了。 “林四！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住在外面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林四抬起为了快速消灭食物而深埋下去的头颅，眼前正是他的同班同学于晟亮。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吗？这，这也太惨了吧！”于晟亮快步坐到他的对面，手上同样端着饭菜，不待林四开口，他就追问起来。 于晟亮在班上是坐在林四前排，两个人平时也经常聊天，算是比较熟悉了。他不是学园之城本地人，因此每天在学院住宿。 “怎么？今天你没出去玩吗？还在学校！”林四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把话题引到了对方身上，这是他从慕哲平身上学来的伎俩，碰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就岔开或者反问对方…… 果然于晟亮顺嘴就回答起他的问题来：“能去哪啊？我现在又没有女友，而且出去逛街看到想要的东西不买心里会惦记，买的话就要花钱……” 他两手摊了摊，做出无奈的样子：“反正学院够大，我来这才一个月，学院内我都没转完，再说周末看看书也挺好的！” “你还真是好学呢！”林四笑着恭维道，其实只是为了让于晟亮回不到之前的话题。 “哈哈，哪有！”于晟亮扒了两口饭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有没有加入什么协会啊！” “没有，怎么了！”林四愣了愣。 “那真是太好了，林四，我打算建个协会，你也加入吧！进来就是副会长！”于晟亮一脸期盼之色。 “你建个协会？为什么要建个协会？你这么喜欢协会，直接加入一个不就行了吗？”想要吃肉难道还非要自己养一头猪吗？ 林四没有答应，看于晟亮这样求人去当副会长，林四就知道这个头衔的含金量是不用期待了，另外他自己的空闲时间也着实不多。 “咳咳，为了学分，肯定是要加个协会的，但是加入别人的协会就要受高年级同学的指派，经常白干苦力活，而且许多协会还要交入会费，一年好几个银币！有些什么聚餐活动你不想去吧，还会得罪人，太不自由了！”于晟亮像是终于找到倾诉对象一般说了一大段理由。 “你从哪知道这些的？”林四有点奇怪，但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好像还是有道理的。 “班上有同学开学时，就加入了其他协会啊，现在想退都退不掉，虽然可以同时加几个协会，但是之前协会的事情又不能丢开，否则那些协会管事的会给你很低的评价，到时候得不到什么学分！” “就是说加了协会后，能得多少学分还要看那些协会管事的面色了？”林四一阵错愕，这岂不是把协会管事的巴结好了就行了？ “这个，是这样的，不过虽然那些协会的会长副会长都是学生，但是每个协会都必须请到一位老师当顾问，到时候打分的是顾问老师而不是学生。”于晟亮耐心解释道。 第58章 改观 “建协会不用花钱吗？”林四问出了实际问题。 “要是要的，但是我们可以建个小点的协会，在学院申请一个小活动室，每个周按照规定至少举行一次集体活动就行了！我们完全可以每周在活动室聊会天当成活动嘛！这样又要花什么钱？” 不得不说，于晟亮这个想法吸引到了林四，这样只要每个周末参加一次活动，在活动室内聊天修炼随便做什么都行，到了期末学分就到手了，他林四身为副会长大人，学分怎么也不能低啊！ 到时候他就可以摆脱零学分的尴尬了！如果能凭借学分直接正大光明进入那些试炼室，林四也不会愿意干那种偷偷进入的事情。 “班上还有其他人要加入吗？”虽然已经提起了动力，但是林四还是决定问得仔细一点。 “好像没有了，我问过了不少人，不是已经加进了协会就是打算选个好协会锻炼能力积累人脉什么的，要不就是任何协会都不想加的！”于晟亮垂头丧气，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找到林四头上了。 “哦，只有我们两个吗？会不会太小了点？”林四疑惑，其实两个人的协会他也是能够接受的，反正他要的是混学分而且不耽误他的事。 “这当然不行，建个协会至少需要五个人！” “那就是还差三个人喽？”林四摸了摸下巴，想起了慕哲平，“要不我再找个人过来？” “你能找到人进来？那太好了！”于晟亮一把抓住林四的手，一脸兴奋之色，那表情就像是青楼老鸨见到了新客人上门一般。 “咳咳，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他的热情林四有点难以招架。 得到林四近乎肯定的回答，于晟亮喜形于色，似乎在盘算再到哪找两个人来。 “那个，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下！”林四扒完了饭，忍不住打断了他的遐想。 “什么问题？” “你打算建立一个什么协会？” “额……”于晟亮尴尬了起来，“那个，还没想好！” “是吗？”林四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好好想想吧！” 林四这样平淡的反应倒是让于晟亮有些错愕，他还以为林四会对此很不满呢，毕竟协会是做什么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但他又怎能明白林四的心思，协会是干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最好是什么都不干直接挂个协会名头就行了！ “我吃完先走了，明天我可能不来学校，到时候让我那个朋友来班上找你！他是炼器系的，叫做慕哲平！” “你明天又逃学啊？对了你还没说你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了呢！”于晟亮有些无法理解林四这种上学习惯。 “难道施鸿宇又找你麻烦了？他们也太过分了吧！”他脸上露出义愤填膺之色，似乎想要帮林四撑腰，但是又有点不敢出头。 你终于又想起这个话题了？林四心内暗笑，无论于晟亮是否只是说个场面话，对他这番关心林四都还是颇为感动的，决定此番无论如何也要把慕哲平一起拉进来。 “没有啦，你这两天就好好想想协会名字好了！我很看好你哟，会长大人！”林四笑着打趣一番，还是那个岔开话题的老套伎俩，毕竟他逃学的真实原因不太方便和别人说。 果然于晟亮又被他绕了进去，连称抬举了，并表示一定会好好想名字…… 回到试炼场，林四从正门进去后，缓缓向着最里面那间试炼室行去，一边侧目看看周围对练场练习的学生。他这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装作和其他进来的学生一样。 管宁和梁丘南今天依旧陪着几名学长来到对练场学习实战技巧，上午他们两个对练了一番，随后学长们给他们提了很多意见，让他们两个受益匪浅。 此时他们正打算走出试炼场去吃饭，然后再次看到了林四。 毕竟只是过去了一天，虽然林四没有做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事情，但他那堪比修行系炼体学员的体型还是在两人心中留下了印象。 这名学生今天又是四处看看，但是依旧没有在任何一处对练场停留。 林四穿着一年级校服，修行系人数本就不多，一年级的两人都照过面，此时自然也明白他根本不是修行系的。 看他校服破了几道口子，发丝散乱，他们猜测这名学员可能很热衷于学习武技但是不得其法，结果反而被伤到了。 两人毕竟年纪不大，入学时间还短。眼见非修行系的学员对武技修炼这么热衷，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毕竟试炼场一般都是修行系的学员在训练，其他系的学员顶多图个新鲜，受了一两次打击便极少再来。 而眼前这名普通学员，不但连着两天都能见到，而且一看他此刻的狼狈形象就知道他的训练不是做做样子，同为好武之人，对方如此喜欢自己擅长的内容，两人便对林四起了一丝好感。 于是在即将和林四交错而过时，管宁忍不住开口了。 “这位同学，是要去试炼室试炼吗？”他倒是没想过普通的一年级学生取得一千学分的困难程度。 林四对昨天那些人已经没有太多印象，虽然装作和其他学生一样到处观望，但他的心思早已飞进了最里面那间试炼室，盘算着下午能在第六丈撑多久。 管宁的话传入他的耳朵，他疑惑的转过头，迟疑地点了点头，有些不确定对方是否在和自己打招呼。 “试炼室的试炼难度太高了，同学你是阵法系的吗？”自从出了个厉元弘后，圣云的阵法系也开始收少量阵法上较有天赋的普通人。 事实上相对于大部分修行者一心追求力量，阵法只是当做辅助来说，普通人只是无法真正刻画出具备灵力的阵法。若是心无旁骛的话，在研究阵图，探究其中的规律这方面的优势反而要超过修行者。 也因此出现了不少专职研究阵图，然后交由其他修行者去刻画的阵法师。 “不是！”林四确认了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便微笑着摇了摇头。心内奇怪对方为什么要问自己是否阵法系的，难道修习了阵法对试炼有什么帮助吗？ 他还真没想到直接去拆掉试炼室的阵法，那样试炼对他来说还能有什么意义？ “那同学你这是……”梁丘南疑惑问道。 “我这个呀，不小心摔的，哈哈，摔的！”林四打着哈哈。 林四这种明显敷衍的话两人自然能听出来，只当对方是不好意思提及试炼被打伤的事实。便好言相劝道：“同学，修炼是要循序渐进的，你可以先在外面的场地观看初境和窥镜修行者的比斗，从中应该能学到很多东西！” “是啊！虽然我们上课时禁止其他人旁听，但课下没有关系的！” 这两个人挺好心的嘛，只是这么两句话，林四对修行者的观感竟然有了些改观。自从经历了坠星楼那一夜后，林四对修行者便没有了好感。再被方羽点明他之前也是修行者身份，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再也无法修行后，他更是有些自怜自哀起来。 尽管他从没有表露出来，但内心却偏激起来，自己不能修行也一定是其他修行者造成的。自那之后，他对修行者一直颇为不屑，觉得这些人高高在上着实可笑，他并没有想要报复谁，但终有一天他林四绝不会让任何人踩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也因此来圣云好几天，他虽然很想借鉴修行之法，却一直没有和任何一名修行系学员主动接触。心里一直想着，你们不想和普通人为伍，我林四同样也不想贴你们的冷脸。 他没有想过自己其实只是因为被排斥出了修行者的圈子，因此对修行者这一整个圈子都有了偏见。 他同样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真能独步天下，那他林四即便修炼的不是灵力，同样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了。那时候在别人眼中，他林四同样是一个强大的修行者！ 在他看来，这些人除了身具强大的力量，其实并没有为这片大陆做什么贡献。反而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大陆上的战争死的人更多了。因为修行者加入战争，普通人只能依赖数量去堆。 此刻听着这两名学员的好言相劝，他心内竟然冒出了“原来修行者里面也有好人”这种荒唐想法。 “是吗？那多谢了，我会好好学的！”他诚恳道谢，别人敬他一尺他同样也会敬别人一丈。 “哈！客气了，我叫管宁，这位是梁丘南。我们是修行系的，也是一年级的，以后你要是修炼有什么问题，大可以来这里找我们！”管宁笑道。 “我叫林四，医学系的，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小伤小痛大可来找我，不过你们是修行者轻易也不会生病，大病我又治不了！哈哈！”林四拍着胸脯开着玩笑，并没有直接回应对方的话，他的修炼根本不能被别人看到，更何况是指点。但对他们这番热心好意他自然是明白的。 管宁二人见他如此开着玩笑，心内并不觉得对方是在咒自己受伤，反而觉得此人颇为有趣，也笑了起来，打趣道到时候一定会去麻烦林四。 此时前面的修行系学长又催促起两人来，于是三人便告了声辞各自离去。 “你们两个何必对一名普通学生如此热情？”一名转境后期的三年级学长在林四走远后，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啊，只是觉得他一个人修炼可能不得其法，反而伤到了自己。忍不住便想指点他一下！”梁丘南笑道。 “他不是昨天一间间试炼室询问的那人么？”一名记性不错的学长想起了林四。 “是啊！” “还没死心吗？他的学分根本进不去试炼室的！” “不会吧？” “他们其他系的学生进试炼室要一千分，新生入学才一个多月，怎么可能有一千学分，即便是修行系挣学分都没这么快的！” “那他浑身衣服破烂，就像被试炼室里的阵法攻击过了一样？”管宁略感疑惑。 “说不定是在外面和人打架了呢？然后回来修炼报仇！哈哈！”一名学长打趣道。 “不会吧？我看他不像好勇斗狠之人啊！如果被人打了，那我们两个修行系主动和他说话，他何不找我们去帮忙？” “哈，可能是比较硬气吧，这种事我以前也遇到过，其他系的同乡找我帮忙打架，但这种事学院是禁止的，毕竟普通学生在修行系面前几乎毫无抵抗力！”一名学长笑道。 “是啊，而且仗着有修行系朋友撑腰，在自己班级耀武扬威的也不是没有！我们也反感这种事，毕竟一不小心自己还可能会陷进去！”另一名学长补充道。 “我看林兄不像那种人！”管宁微笑道。 “是啊，我们会有分寸的！”梁丘南同样点头道。 “那就但愿喽，别被别人拖累了你们的大好天赋就行了！”见两人听不进去，一名学长打着哈哈。 第59章 第二层 林四轻车熟路地进了最里面那间没人看守的试炼室。 轻呼了口气，他将身上的上衣除了下来，这件衣服再破点，他回家想补都没办法了。看了看校服裤子，他想了想之后将鞋袜也脱掉，光着脚将裤腿也挽得老高。 从兵器架上取下长剑，他赤膊光脚跳进了阵法。 呼呼呼！长剑连闪，前四丈丝毫没有令他步伐慢下来，只是一个呼吸，他就杀到了五丈近前。 经历过六丈远的元境级别劲气攻击，再次面对这些转境前期中期的攻击，他感觉已经根本没有了什么威胁。 尤其是吃过饭稍事休息后，他现在精力充沛。 第五丈，他的步伐慢了下来，开始有进有退，但是上下翻飞的灵活身形和稳定挥出的剑招依旧显示着他现在游刃有余，只是不想过早受伤而已！ 几个呼吸后，他再次进入了第六丈。 沉重的压力再次袭来，一进入六丈范围，他仿佛陡然感觉有人拿着铁锤在砸他的长剑。 铛！铛！铛！他同样狠狠砸向那些劲气，浑然不顾手臂被震得发麻。 体内的印力急速奔腾，不知不觉间，脑内印记第二层的细线也亮了起来，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只是觉得自己右手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大，出手越来越快，竟然在六丈范围内五道元境初期的攻击下撑了下去。 去死！都去死！他心内咆哮，仿佛身周出现了无数敌人！他并没有注意到手上那把普通的精铁长剑竟然渐渐亮起来淡淡的蓝芒。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被旁人听到，一定会认为他在吹嘘。因为普通长剑剑身都没有附着灵阵，灵力根本无法传导上去。而长剑闪光自然是需要灌注属性灵力才能做到。 他渐渐地竟然在六丈范围内坚持了一刻钟，这之中他不知道挥出了几千剑，也不知道自己中了多少道劲气，但他竟然浑然不觉。 直到某一刻，他的手上突然一轻，一道劲气他明明提前阻截了，却还是击中了他。 哗啦啦，他这才发现手中精铁长剑竟然只剩下了一个剑柄，剑身碎成了指节大小的铁片散落一地。 蓬蓬蓬蓬！一连四道劲气分别打在他的小腿和胸膛后背，擦出了道道浅浅血痕。他摇晃了一下身躯，竟然还是挺立不倒，挥起拳头他朝着下一波五道劲气砸了过去。 蓬，他的拳头砸在了第一道劲气上，一阵痛感从拳头向他袭来，他知道拳头已经破皮了，但毫不在意。 似有意无意间，他转身一腿踢开了一道向左腿袭来的劲气，随后一个撤步避开了一道侧面袭来的劲气，但就在同时他的左肘微曲砸开了一道向着左手袭来的劲气。 但最后一道向着胸口袭来的劲气他再也来不及避开，“蓬！”他再次中招。 但他依旧不打算放弃，硬抗了这一击，他挥拳迎向了下一波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倒在了地上，场内的阵法停了下来。 躺在地上大口呼着气，林四嘴角溢出了一丝笑容，渐渐地他竟然如同疯子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虽然战斗中他无暇顾及长剑的变化，但他怎能不知道最后剑身碎裂是因为自己的印力灌注上去后，令长剑根本无法承受，尤其是经受了数百上千次的撞击后，精铁长剑碎裂是迟早的事情。 脑内天印第二层的细线图案并没有如同第一层那样分成六个部分。但是却比第一层六个圈加起来还要大太多，而且花纹复杂得多。 按照第一层的经验，他以为需要将这个图案填满才能开始调动这一层的印力，而这一层如此庞大复杂，他原本以为至少需要两年时间自己填满后才能使用这种力量。 这也是他和慕哲平一直无奈的地方，别的修行者修炼灵力并不需要这样。那些人哪怕只是短短打坐修炼了一天，灵力增涨虽然不明显，但修为起码会有微弱的提升。 而他们填满第一层后，实力经过了一个飞速的提升期，面对第二层那庞大复杂的花纹，两人已经接受了两年后才能再次提升修为的心理准备，平时的印力修炼虽然是提升细线长度，但是这两年内是用不了这一层的印力的。 但是刚刚，第二层的印力竟然也被调动起来了，他仔细感知过，他第二层的细线长度距离填满第二层的花纹还早的可怜。 难道第二层不用填满整个图案就能用，只是要达到一定的程度？而作用就是透体而出灌注到兵器上？ 刚刚自己好像和最早修炼第一层一样，只能灌注到右手，而且力量并不算强，但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恨不得立刻翻身起来回家告诉慕哲平这一好消息，但突然他又想到一件头痛的事情，那就是武器…… 这个试炼室内长剑并不止一把，毕竟这个大陆，还是用刀剑的修行者最多。但是这些长剑全都是普通精铁长剑，普通长剑根本承受不住印力外放。按照自己这种破坏速度，一天下来这个试炼室内所有长剑恐怕会一把不剩。 尤其是，他的印力似乎有着分解物体的属性，虽然现在印力较弱，连普通精铁长剑都还能撑一阵子才碎掉。但未来随着印力越来越强，即便是属性长剑恐怕也难承受啊！ 看来要想办法弄把耐用的武器啊，他暗暗想道，但是想起所剩无几的金币，脸色又苦了起来。 摇了摇头，他不再想这些烦心事，安心恢复起体力和印力来。 半个时辰后，他体力尽复，第二层的细线再次变长了一截。他也发现了，随着自己不断透支印力，这种印力恢复后增强的效果在慢慢减弱。 但是增长速度依旧比自己平时修炼要快得多。 爬起身将地上的剑身碎片收拾了一下，他回到门口再次抽出了一柄长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这样折腾学院的场地和器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继续多想，他再次挥着长剑跳进了场内。 …… 林四并没有忘记提前买菜回家，这一下午他再次毁掉了两把长剑，这已经是他极为小心的控制着印力，不到危急时刻不调动第二层的印力使之外放。 最后一次他已经渐渐接近了第七丈，如果有一把趁手武器他觉得自己现在进入第七层应该没什么问题。 怀着实力得到提升的喜悦，他提着菜打开了家门。 然后他就看到慕哲平头下脚上单手撑地在正房厅内玩着倒立。 他撑地的右手不断弯曲撑起，林四知道他本就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瘦弱，尤其是有了第二天印之后，他更是多出了千斤之力，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一边倒立，一边双腿犹如剪刀一分一合，空着的那只手还一边做着各种手势又是个什么意思？ 走进家门林四才看到小女孩小云正坐在桌后的一张小凳子上，此时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珠一眨不眨的看着慕哲平的动作，不时拍手发出欢快的笑声。 “你这是干什么？”林四将菜放到方桌上，没有看他，而是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慕哲平自然看到了林四，又做了片刻才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微笑道：“小云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后没多久就哭个不停。我看她不像生病，喂她吃东西喝水都不要，只能想办法逗她了，最后发现我做这个的时候她最开心，笑个不停！” “那可真是难为你了！”林四感叹道，他知道慕哲平其实是个比较在意形象的人，他对这个孩子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哈，还好，就当练习好了！”慕哲平浑不在意，“你今天进去了试炼室？”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这一身衣服就知道啊！总不至于你和你们学院修行系的打起来了吧！我想你还没那么笨！”他那欠扁的语气又变了回来。 林四一边抱起了孩子，一边哑然失笑：“当然没有，不但没有，修行系有两名新生还主动想要指点我！” “哦？怎么回事？”慕哲平好奇道。 林四便将今天在训练场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一边讲述，他心头冒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思，那些成了家的人，丈夫回家应该也是这样一边逗着孩子和一边和妻子说话的吧？想到这，他连忙赶走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慕哲平一边提着菜去后院清洗，一边听着林四的经历。听闻他今天不但破开了阵法，还在试炼室内受了伤，而且最后还激发出了第二层的印记之力，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至极。 “你还真是够强悍的，要是被学院知道你不但毁掉了进门的灵石，还毁了三把剑，恐怕会立刻把你开除掉！” 林四放下孩子让她自己去院内玩，他拿起柴刀开始劈柴生火，听到慕哲平这番话他也不禁汗颜，不过却故意笑道：“我觉得他们不会赶我走，反而会想尽办法留住我，因为我现在如果进入圣云修行系一年级，可能直接就同年级无敌了！” “你敢暴露吗？一旦测试你的灵力修为，你马上就完蛋！到时候可别说你跟我认识！”慕哲平揶揄道。 “嘿，那还真是不敢，不过学院也真小气，放点好武器多好啊！”下午的试炼因为武器太脆弱，让林四有些有力没处用的感觉。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啊……用坏了别人的东西还怪别人东西不好！”慕哲平讥讽道。 “开开玩笑嘛，大不了等以后我们发达了，还给学院一千把剑和一堆灵石！哈哈！我看那些兵器摆里面估计也没人用，转境以上修行者用的属性武器应该都是自备的，我这是为了让那些长剑不至于一直蒙尘！” 慕哲平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而是面带认真之色：“看来找两把合手的武器真的要尽快了，不然以后提升了实力反而要空手作战！” “你说的轻巧，找两把，上哪找去？家里就剩这么点钱，生活都是问题，我打算过完这个学期，一个人去学园之城北方几百里的大峡谷，那里据说也有魔兽，到时候就有钱了！”林四淡淡道，这番心思在他心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第60章 危机 “呵，你说的就像是郊游一样，你知不知道那里最弱的魔兽都有三阶，五阶六阶都不少见，别人都是元境修行者成群结队进去，你一个人还这么大口气。” “那也没办法，所以现在要赶紧提升实力，为了能在那里活命。”林四没有在意他嘲讽的语气。 “你还真是辛苦呢，放心吧，到时候家里交给我就行了。”慕哲平并没有说有危险我去你在家呆着这种话，他明白真正和魔兽生死厮杀，林四还是要胜他一筹。在那种地方，林四活下去的机会比他大得多…… 林四却想到了中午于晟亮的事情，便笑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协会赚点学分？” “加什么协会？你不是知道我们没时间吗？”慕哲平诧异问道。 林四便将于晟亮那番话说了出来，告知他这个协会都是自己人，到时候根本不用在乎什么协会活动，这本就是个挂个协会的名头。 慕哲平听完不禁讶然，但这同样正合他的心思，于是微笑应下：“好啊，明天早上我去找他！” “哈哈，说不定你也能混个副会长做做！”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林四忍不住开起玩笑。 慕哲平嘴角微扯，他自然也知道这个副会长只是个笑话。且不说现在人不够，就算够了五个人，一个协会五个人恐怕人人都是官了！ “我那个同学唐小芷，今天没来吧？”林四不知道他这番心思，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唐小芷。 “怎么？开始主动提起她了？看来你离动心也不远了嘛！”慕哲平嬉笑道。 “你瞎说什么呢，只是问问罢了。” “如果我告诉你今天她没来，你会不会很失望？”慕哲平眼带戏谑看向他。 “我失望什么，我巴不得呢！”林四撇了撇嘴。 “今天她确实没来，可能是有什么事吧，毕竟她家开药馆，她要帮忙做事也不奇怪。”慕哲平分析道。 “没来就没来呗，你干嘛要解释那么多！” “我这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嘛。”慕哲平哈哈笑道：“你可要快点把她追到手啊，给小云找个小妈妈，这样我们两个就轻松多了！” 林四鄙夷的看着他，嘴角微微抽搐：“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打着这份心思……” “嘿嘿，两全其美不是吗？这女孩真的很不错，让她多来家里玩玩，顺便帮我们带带小云。这样我们都能多出很多空闲，反正她也知道你是修行者了，就说请她帮忙照顾一会，我们一起去修炼……” “打住打住！要说你去说，我可开不了这个口。才认识多久啊，你就打着让人帮你白白做事的主意。你这个人呐……行事太功利了！”林四本来脱口想要说要追你去追，但是话到口头，却不知为何生生咽了下去。 一晚很快过去，第二天又轮到了慕哲平去上学，林四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去街上摆个摊子，白天没事去街上挣点小钱，不然这样天天闷在家里简直是浪费时间。 修炼了一天的印力，顺便干完了该干完的活，又带着孩子去街上逛了逛。慕哲平昨晚的提议他虽然嗤之以鼻，但是却依旧触动了他另一种想法。假若自己和周围邻居保持好了关系，就像当初方羽那样，到时候自己留下钱物，同样可以拜托邻居代为照看孩子。 那样自己两人就有机会一起上学，一起去学院修炼了！ 他为人算是很和善，而且不像慕哲平那般外人不说话自己就不主动开口，因此一天下来，周围的大人邻居倒是都被他统统打了一圈招呼。 他估摸着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自己就可以偶尔托邻居大婶偶尔代为照看一两天孩子了…… 下午他回到家里一边逗着孩子，一边等着慕哲平回来，但是一直到傍晚，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难道他还跑去训练场了？他也进不去啊！”林四心内疑惑，猜测也许是那个什么新协会的事情吧！ 一直到夜色完全降临，他才看到慕哲平一脸阴霾地进了家门。 林四本打算埋怨他几句，但是看到他这副表情，就知道出了事。 “怎么了？” “我们离开这吧？”慕哲平没有回答，反而陡然开口说出这句话。 “什么意思？”林四并没有喊叫，而是冷静问道。 “今天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了我那个刺客组织的人。” “然后？” “没有然后，我应该没被发现，但这次可能有高级的黑衣刺客出动了！” “你不是说你在你那个组织只是最低级的青衣刺客么？他们犯得着出动黑衣刺客来对付你？而且在你那组织就算知道你叛逃了，也会认为你应该命不久矣吧？”林四知道慕哲平那个组织刺客的地位是青衣，灰衣，黑衣层层递增。 慕哲平这种青衣刺客都是一些无法修炼的人，孩童时代就经受残酷的身体和格斗训练，最终活下来的差不多能够击杀初境窥镜的低阶修行者。而黑衣刺客本身已经是最低元境修为了，最高甚至可能会有破境修为。 “我还没那么大面子，他们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慕哲平自嘲一笑。 “你没暴露吧？” “这个倒没有，我在那里很不起眼，只是从新手营里刚刚训练出来，认识我的人极少，尤其是那些高级刺客。” “那你担心什么？” “虽然不是为了我而来，但我不敢赌他们中会不会有人曾经见过我！”慕哲平看了看一旁自顾自玩耍的小云，目中露出爱怜和担忧之色，他并不惧怕拼杀，但现在却有了软肋。 “但我们不能这样一直躲下去啊！只要出现在外界，迟早就会有以前的人见到你，难道你要带着孩子跟我回魔兽森林住一辈子吗？”林四缓缓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 “你可以稍微改变下形象，修眉画眼贴胡须什么的。另外尽量不要和陌生人打照面，其实说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现在你在暗他们在明，情况并没有那么危急。最后就是竭力提升修为，到时候正面和你那个组织相抗！” “下次也带我去那间试炼室看看吧！”默然良久，慕哲平提起了修行的事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全力提升实力。但现在他还没有办法调动全身六股印力直接破阵，只能求助于林四。 慕哲平本是个近似无欲无求的人，以前虽然他同样每天保持着印力修炼，但那只是提升实力的本能，也因此一开始林四提到试炼室他不以为然。但是刚刚提到未知的危险，才真正让他有了主动进取的心思。 他再次看向了那个对这一切懵然不知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她，以他慕哲平的心性，可能真会直接找个深山老林从此隐藏不出了。 但他又怎么忍心让孩子陪着自己一起在山中终老？虽然她的父亲在其他修行者眼中是另一片大陆的魔头，而现在只有自己和林四知道。但谁知道那些人为了第二天印会不会查到辽城，查到自己二人呢？ 还有自己之前那个组织，他们的耳目极多，自己在组织虽然不起眼，但不能排除被人无意中发现的可能。 他目中透出狠色，那就用尽全力将这个天印修炼到巅峰吧！为了这个孩子，为了安定的生活，到时候哪怕是与那刺客组织甚至是整个修行界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他看向了一边兴致勃勃答应下来的林四，心内涌起一阵暖流。 幸好还有你……他默默在心内说道。 “今天你去我们班问了那个协会的事了没？”林四不想再提起这种令人感到沉重的话题，便问起了其他事情。 “去了，已经和你那个叫做于晟亮的同学说好了！”慕哲平快速转换了心情，面带微笑说道。 两人对那个新协会并没有太多兴趣，但接下来做饭时候却都心照不宣地不断提起这个还没建立起来的小协会。 次日清晨，林四穿着缝补好的校服来到了学校。 才踏进教室，他就看到了于晟亮坐在座位不断向着教室后门张望，见到林四进来，他连忙站起身来迎了上来。 “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我那朋友不是来了吗？”林四诧异问道，难道这个协会又出了什么状况？ “啊，是的，只是我这两天一直没找到其他人，还差两个人，你有没有其他办法？” “你……你明知道我是新来的！能认识几个人？”林四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我是真的没办法啊，别人一听到我们这协会连名字都没想好，根本都懒得搭理我……” “你还没想好协会要干什么？”林四坐到座位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想了很多，但要么学校已经有了，要么很不靠谱学校肯定不会通过。”于晟亮讪讪说道。 看着身为会长创始人的他除了一腔热血，其他什么都搞不定的模样。林四莫名为未来的协会开始担忧起来，感觉他的协会生涯恐怕很难如想象中风平浪静了。 他忽然有点庆幸，这个协会人数不够建不起来就算了吧，正好他可以及时抽身…… 于是他便只看着于晟亮在一旁诉苦，暗暗修炼起印力来，除了微笑他再也没有更多反应 第61章 爱心午餐 上午的课程很快开始，第一节课下课，不出意料唐小芷又找上了他。 “林四同学周末跑哪去了？” “我来学院转了转。”林四语焉不详。 “不是转转那么简单吧？”唐小芷看了看林四衣服上缝补过的痕迹，意有所指。 “那我还能干嘛？” “难道你去和人打架了？”唐小芷轻掩小口，看向林四的目光的目光带着责备。 看着她这目光，林四甚是无语，心道难道我干什么还要提前向你报备吗？不过又想起慕哲平那番她的同龄朋友就自己一人的言论，心下一软，再也说不出那种生冷的话来了。 “你怎么突然变笨了？我明明不想被人知道修行者身份，怎么可能找人打架？”他撇撇嘴鄙视道。 “是哦，林四同学上次和施鸿宇的哥哥交手应该都没有用全力吧？”虽然她自己不是修行者，但她是明确知道林四是具备修行实力的。林四最后打倒施鸿飞表现得太过儿戏，突然就像丝毫不会武技的一般，外人看去他是误打误撞。 但唐小芷本就怀疑林四不止窥镜初期，回去细细一想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你瞎说什么？我上次明明用尽全力才艰难取胜！” “我听说施鸿宇的哥哥是窥镜后期的二年级学长，林四同学你轻易打倒他，应该到了转境吧？”唐小芷根本就没听林四的辩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算了……随你怎么猜好了！”林四听到她这句话，立刻做出一脸荒诞之色的表情，为隐瞒真实实力做着最后的努力。 “一年级转境修为，都可以直接进入最强的天武学院修行系了呢，林四同学却留在了这里！真是对林四同学越来越好奇了呢！”唐小芷自顾自感叹着。 你别这样啊，我压根就没承认自己是转境好吗？林四现在根本不敢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唐小芷的想象力太丰富，他只能做出一副“你随意，我看热闹”的表情。 但是唐小芷根本就不在意他承认与否，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刚刚于晟亮同学是找你加入协会吗？” “没错，你应该都听到了啊！” “是啊，昨天我也看到慕哲平同学来加入了！” “我让他来的，反正他没加什么协会，于晟亮的协会正好人不够！” “我昨天听到了，林四同学真过分！”唐小芷埋怨道。 “我又怎么了！”林四愣了愣，自己让慕哲平加入协会难道也得罪她了？ “为什么不来问我！我也没加入协会呀！” “你也要加入？”林四愕然，想到她的性情，估计班上同学也不会来问她，她又不敢和其他人说话。 但是她一旦加入，“糊涂”会长加上她这个对自己渐渐就快要了若指掌的“危险”女人，以后自己的协会生活恐怕会更加难熬啊。 “就算你加入了也不行啊，建立协会需要五个人，我们才四个，其他人于晟亮都问过了！”林四无奈摊了摊手，幸好人不够啊，不然这个协会还真要建起来。我看你都不敢和别人说话，于晟亮找不到人，你更找不到！ “是吗？我可以去找班长帮忙啊！这样不但够了五个人，就连顾问老师都可以解决了，有她出面，宋老师肯定支持！”唐小芷一脸天真地笑道。 林四嗤笑道：“于晟亮恐怕早就问过扶薇了，她可是大忙人，怎么可能陪我们瞎胡闹！” “那可不一定哦！我知道班长其实一直想让我开朗起来呢，以前还建议我多参加一些活动，只是我没去过。我去求她，她一定不会拒绝的！”唐小芷捂嘴笑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喂喂，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但是你这样利用别人的同情心是不是太阴险了啊？而且还这样正大光明说了出来！”她这番话差点让林四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连忙左右望了望看看有没有人听到。 林四在心里默默把她的段位再次提升了一个级别。 “嘿嘿没关系啦，反正我们又不是拉她一起去干坏事！再说到时候有宋老师照应着多好啊！” 你倒是拥护她们，可那两个女人都无比负责，眼内容不得半点沙子，加上糊涂会长和眼前这个刚刚上升到“阴险”级别的女人，不行，绝对不行！ 自己之所以答应于晟亮，本就是为了加入后不用干正事，一旦有了扶薇和宋雨涵，自己想偷懒都难了！ “不行，反正不行！这样麻烦别人多不好，你看班长大人天天多忙啊，你忍心让她更加忙碌吗？”林四苦口婆心道。 “没有啊！据我所知，其实扶薇同学没加什么协会，你没看她下了课都只是坐在那看书吗？而且林四同学你会有那么好心吗？是怕她加入后你就不自由了吧？”唐小芷一眼就看穿了林四那点小心思。 “你明知道我就是想清闲一点，干嘛还去找她？”林四气急。 “因为林四同学有要游离于班级之外的倾向啊，现在就是隔一天上一次学，一点都不像一个学生。我总觉得林四同学总有一天会先我们一步离开这个学校……”唐小芷说到这里情绪有些低落。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慕哲平要轮流照顾孩子！哪有空参加那么多活动！”你也太多愁善感了吧？我游离在这个班级之外了吗？恐怕是你自己吧？林四暗道，你虽然天天都在班上，但在外人眼中恐怕和不在没什么分别吧？ “我平时有空也可以帮你们带小云啊！她那么可爱，我很喜欢！”唐小芷脱口而出！ 是吗？老慕啊，你要是听到这句话应该会笑起来吧，这么快就达成了你的预期目标！ “可你也加入了协会，活动的时候你还不是和我们一起？” “那你可以带着孩子来学校啊，我相信宋老师和班长不会说什么！” “你想多了，宋老师肯定不会同意的！要是让她知道我带着孩子上学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 “那你有事时就把小云寄放在我家里！我娘在家也没什么事，帮忙照看一点关系都没有！”唐小芷步步为营，让林四始终没办法找出合理的理由否决她的意见。 这样也可以吗？林四喜上眉梢！这样的话，自己可以白天把孩子放在唐小芷家里，晚上放学再带回家，自己和慕哲平就能天天来学院了。 但是这样的话，好像太麻烦别人了吧？而且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从此以后要被唐小芷和扶薇这两个女人当成协会里的苦力使唤。 “我再考虑考虑……”上课铃声响起，林四转回头，丢下了这句话。 之后的几节课，为了避开唐小芷的“逼迫”，林四一下课就溜出教室，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唐小芷除了缩在座位也不敢做其他出格举动。 走廊上的施鸿宇自从上次哥哥也铩羽而归后，现在和林四更是如同陌生人一般。看到林四来到外面，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过了头。 时至今日他也明白林四并不想要他的“老大”地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回家后极力劝阻了哥哥想要找回场子想法。但如果一开始他和林四和睦相处，以林四和班上其他同学都能打成一片的性格，那现在他们俩也应该是朋友了吧。 林四并没有注意到他，更不知道施鸿宇脑内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看了眼闷坐在教室内一动不动的唐小芷，第一次关注起她来。 她怎么这么胆小，林四一边在走廊和其他同学有说有笑，一边心内疑惑，难道是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有了阴影？ 中午时分，林四在饭堂草草吃完午饭，正打算迈步回教室，想了想却又折了回去。 据他所知，唐小芷好像每天中午都不吃午饭，难怪这么瘦啊，上午故意躲她，她不会生气了吧？给她带份饭安抚一下好了。 他最终还是决心不加入那个什么协会了，倒不全是因为协会麻烦。而是因为让唐小芷的家人帮忙带孩子，他又付不出酬劳，虽然人家可能不会要，但他却过意不去。 而且既然唐小芷能认出他，那他家里其他人那晚应该也记住了他的样貌吧…… 提着饭菜他回到了教室，果然教室里依旧只有唐小芷一个人静静枯坐在座位上。 她都不用去厕所吗？林四颇为恶趣味地想道。 见到林四第一个回教室，她就像从沉睡中惊醒一般立刻活泼了起来，嘴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看到她这个表现，林四心内暗骂自己，明知道她孤独却还总是躲她。这种滋味林四在魔兽森林曾经体验过，虽然她周围都是同学和自己当时的情形不同，但是感觉应该差不多吧？ 那时候自己也生怕华素素离开自己的世界…… 林四将饭盒放上她的桌子上，对着愣愣看着他的唐小芷干巴巴道：“我看你天天中午都不去吃饭，这样迟早会饿出病来！” 唐小芷半天没说出话来，呆呆看着林四一边打开饭菜盒，一边嘴里念叨着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 “你发什么呆呢！”林四见她一动不动，还以为她不想吃呢，难道自己多此一举了？ “没，没什么！林四同学对我真好！”她声音发颤，低着头摆弄着饭盒仿佛又不敢见人了，只是那呆呆看着桌面的盈盈双瞳似乎已经快要滴出水来。 如果你愿意，对你好的人会很多。这番话林四没有说出来，而是故意揶揄道：“一顿饭就把你感动成这样，至于吗！” “才不是！”她骤然抬起头来，一脸陶醉地说道：“这是林四同学送给我的爱心午餐……” 林四差点被她吓得从座位摔下去，什么“爱心午餐”？难道她以为自己这是在示爱？ “我说……这只是一顿很普通的午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林四吃吃开口道。 “嗯嗯！我明白！”唐小芷拆开筷子，抿嘴笑道：“林四同学很不坦率，怕被我看出来……我明白的……” “喂喂喂，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怕被你看出什么啊？” “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啊，男孩子对女孩子示好还总会装作若无其事……”她仿佛不小心说漏嘴一般连忙捂住嘴，又觉得应该补充点什么：“林四同学放心吧，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可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啊！装作不知道有用吗？而且还说了出来！不对，明明什么都没有好吗！林四哭笑不得，自己都差点被她带了进去！ “你要是不吃就还给我！”林四见她还有继续发表一番感想的倾向，生怕被她带得更深，便伸手作势要抢饭盒。 “不要不要！我就吃！”唐小芷连忙张开双臂围住桌面，死死保护住了饭盒。 第62章 说动 林四自然不会真的抢下来，他本意就是来“讨好”唐小芷一下，希望她打消成立那个什么破协会的念头。 “怎么样，好吃吗？”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林四考虑着怎样说服她，让她不再加入什么协会，起码放过自己也行。 “就算不好吃，只要是林四同学送的，我也会当做很好吃的！”唐小芷头也不抬答道。 这种话你放在心底就行了，林四泪流满面。 “你为什么每天不吃午饭？”林四奇道。 “人太多了啊，都是其他班级的陌生同学，我有点害怕。而且我早上来的时候带了吃的，中午也不怎么饿。” “你不是吧？这么怕生？那你以后午饭和我一起去吃好了！” “如果林四同学以后也都送到教室来，我会更感动的……”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嘿嘿……”唐小芷也不好意思起来。 “如果你打消加入那个协会的念头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以后这么干！”林四摸着下巴抛出了这个诱饵。 “真的吗？”唐小芷猛然抬头一脸惊喜，可随后她又如同焉了一般低下头继续扒饭，一声不吭了。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条件还不够？刚刚看她的反应，明明是惊喜啊！难道是打算坐地起价？ “喂喂，你可要见好就收啊！”林四敲了敲她的桌面。 “嘻嘻……”唐小芷如同做了坏事被抓住一般露出了讨好的笑。 对她这种反应林四一头雾水，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林四同学？还有小芷！你们两个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啊！”说话的是班长扶薇。 林四回过头就看到她同样回到了教室，而且径直走到了两人身边，她的身后还跟着个跟班——于晟亮。 “嘿嘿，这是林四同学专门送给我的‘爱心午餐’，他的一番心意我可不能辜负！”唐小芷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还指了指剩下的饭菜。 “呃……”面对唐小芷这番话，扶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她是乐于见到唐小芷和班上同学交流多起来，但这两人现在好像好得有点过头了啊！ 学校倒也没禁止学生恋爱，只是这两人的年龄也太小了点吧？ 林四无暇顾及她会有什么误会，看到扶薇和于晟亮一起，他就有了猜测，再联想到唐小芷之前的反应，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她给“卖”了！ 果然扶薇迅速说起了正事：“中午放学时，小芷和我说了协会的事情，我愿意加入。现在我们的协会人数应该够了，林四同学听说你还有个叫做慕哲平的炼器系朋友也会加入对吗？” 看着她如同宣布既定事实一般看着自己，林四心内哀叹，这是询问吗？我现在可不可以再抹黑慕哲平一次，说他改了主意不想加入？ 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慕哲平不来，以扶薇的人气和能力，还怕找不到新人吗？ “咳咳，是的。”林四摸了摸鼻子默认了她的话，随后狠狠转头瞪向唐小芷，如果不是扶薇在场，他打赌自己一定会立刻夺下她的饭盒，这个叛徒！现在竟然还在头也不抬的吃吃吃！ 唐小芷当然不敢抬头，她不用猜也知道林四现在正在火头上，还是先避避风头比较好。反正他心软，风头一过自己再撒撒娇装装可怜，他立刻就会和没事一样。 林四如果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不顾扶薇在场都要教训这个阴险女人。 但很遗憾，他听不到唐小芷的心声，反而只能听到扶薇的声音。 “新协会准备做些什么，你们想好了没？” 林四想说建个专门坐在一起聊天的协会怎么样？但是看着扶薇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实在开不了口。 他没有猜错，扶薇当然不会像他们这几个人一样什么事都不管，只想着挂个协会名头混学分。对她来说学分也不是什么难题，她又不是修行者不需要去什么训练场修炼，到期末她的学分自然就够用了。 她城主之女的身份在学校并没有公开，她并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仗着家世其他一无是处的女人。也因此宋雨涵按照入学成绩任命她当班长后，她就事无巨细认真管理起来，班级在她的打理下也算是井井有条。 当然这个班级事实上也没多少事情可管的。至于协会，她因为有个同在圣云上学的哥哥，尚未入学她就已经了解得比大部分人还多。唐小芷说请她加入协会其实还真是请对了人，否则以林四唐小芷于晟亮这几个货色，这协会恐怕猴年马月都建不起来。 开学时她没有加入各种协会，一方面是不想耽误学习时间，一方面是刚当上班长，不想分心。 而现在在她看来，班级早已走上了正轨，她也有了准备在学校做些事情锻炼能力的想法，若是于晟亮早点去找她早就成功了，但是事实上于晟亮根本没敢去找她。 在班上同学眼中她成绩优异又总是一脸严肃认真，而且镇得住施鸿宇那几个人，简直比宋雨涵还要有威严，很多同学其实对她都有些望而生畏。 故而唐小芷一找上她，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惊喜，这个协会是自己班级的，除了林四那个朋友……那做出什么成绩来，也是自己班级的荣誉啊！ 另外林四和唐小芷也是她在这个班级的两块“心病”，天天逃课的转校生和闷不吭声的自闭女孩，他们主动要求溶入正常的校园生活，扶薇心中也颇为惊喜。 看着旁边三个人都一声不吭，扶薇并没有觉得冷场，她也没指望这三个人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想法。 “救治协会怎么样？我们正好是医学系的，一些伤病也会治，平时学院训练场受小伤的学员其实也很常见，我们可以去帮学院医疗室打下手，周末还能去街上医馆帮忙！这样不但帮了别人，还能锻炼了自己的动手能力……” 林四一脸呆滞地看着一拍手就滔滔不绝讲下去的扶薇，心内在呐喊，在嘶吼，不…… 真建了这么个协会，自己空余时间还修炼个屁啊！ 他低头看了看依旧埋头吃饭的唐小芷，希望她能提出反对意见，但是看她现在埋着头一副“你们就当我不存在”的姿态就知道根本指望不上她。 他转头看向协会创始人于晟亮，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家伙竟然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似乎觉得扶薇讲得很有道理！ 你可是这个协会的发起人，未来的会长啊，第一次就这么轻易被扶薇给镇住了，以后会长到底是你还是她啊！林四敢打赌虽然于晟亮现在觉得扶薇说得很有道理，但如果自己下次告诉他建个聊天会随便玩玩这样大家都快活，他同样会频频点头。 于晟亮耳根子太软，林四看得出他根本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只要不是太离谱，他都会觉得有道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眼看扶薇的意见马上就要成为正式活动内容通过“四人组委会”的审批，为了未来的幸福生活，自己必须要挺身而出了！ “那个！我有话要说！”林四虚抬了下右手。 正沉浸在自己设想里的扶薇被林四打断，非但没有恼怒，反而面露一丝罕见的微笑，只是这微笑带上了一丝鼓励色彩，让林四觉得自己凭空矮了一截。 “林四同学有什么不同意见吗？”她并不是个独断专行之人，她很欢迎大家一起讨论集思广益，这样才能充分调动每一个人的积极性嘛！ “我觉得救治协会不太好，比如我那个朋友就不是医学系的，这个协会局限性太大，以后我们招收新成员只能找医学系的！” “其次，我们已经是医学系的了，整日和医学打交道，难得的课外活动我觉得应该选择一些其他的放松项目，而不应该一直沉浸在本职专业中，这正是所谓的张弛有度！” 林四说起歪理起来很有一套，他现在已经是经常逃课了，又何来的沉浸在本职专业中。如果现在他是站在扶薇的立场，他同样能说出一大堆赞同她的理由…… 只是他着实想不出理直气壮建立聊天协会的理由！ 听完林四的话，扶薇臻首轻点，竟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林四同学有什么好提议吗？”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四。 林四心道我说聊天协会你会答应吗？真想尝试一下啊！ “音乐爱好者协会怎么样？”林四憋了半天，决定退一步，不能聊天那就用唱的吧！起码这协会，只是个爱好者性质。不用没事就举行什么活动，也不需要达到什么专业乐师的水准，自己挂个名就算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 但他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一番即兴想出的理由再次脱口而出：“音乐本就能陶冶人的情操，提高我们的品位，净化我们的心灵，能让我们在繁重的课业之余得到一番放松！同时，还能学会一些其他方面的特长！” “而且以后班级如果要举办什么活动，我们到时候还能上台表演一番！”为了说服扶薇林四可谓是下了苦心，直接开出了一堆空白承诺，反正到时候能不能找到他的人都难说！ “但是我不会任何乐器，唱歌也很难听！”未来的会长大人于晟亮弱弱发言。 “没关系！正因为不会，所以才要学啊！你想想，如果你会演奏一门乐器……”林四陡然一把揽过于晟亮的肩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悄声道：“那你以后追女孩子简直是多了一门利器啊，你立马就从一个普通毫无特点的医师变成了一名充满艺术气息的医师！”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扶薇奇道。 “没什么！哈哈！”林四打着哈哈，这种泡妞之类的理由还是别被扶薇知道为好，给她的理由一定必须是冠冕堂皇的。 但是很显然于晟亮瞬间就被他说动了，幻想着林四描绘出来的前景，未来会长大人立刻就成了音乐爱好者协会的铁杆支持者！ “我觉得音乐爱好者协会不错!”他第一次掷地有声！ 第63章 唐母 搞定了于晟亮，剩下的就是唐小芷和扶薇了！ 敲了敲她的桌面，提醒某人不要继续“装死”，林四勾起嘴角道：“小芷同学，你对我这个提议有什么意见吗？嗯？” 唐小芷自然能听出林四话里的威胁之意，林四这是提醒她，如果她不识相，那私自把他“卖”给扶薇的事情还不算完。 但音乐爱好者这种协会着实难为唐小芷了，她连话都不太敢和其他人说，更何况林四还说什么班级活动时上台表演。 “我，我不会唱歌也不会演奏。”她怯怯抬头，看了看三个等着她意见的人，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胆怯。 “这样啊！”扶薇也觉得上台这种事情对唐小芷难度太大了，她不想勉强唐小芷。 林四自然不会罢休，唐小芷竟然没有紧密团结在他周围！但是扶薇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他们这三个人说实话都是凑数的。自从唐小芷把扶薇拉上了这条船，航向已经不是由他们来决定了！ 如果扶薇因为唐小芷的退却否决了这个提议，那林四可就真要哭死了，不能让这艘“大船”偏离了航向！ 想到这，他抖擞精神再次鼓动三寸不烂之舌：“首先正因为不会，才要多学习！如果都会了，还要建这个爱好者协会干什么？专门表演吗？我们毕竟不是专职乐团！” “其次！”他豁然转头看向扶薇，惊得后者连忙后仰。 “班长，你不觉得小芷同学太自闭了吗？这种登台表演的活动才能真正锻炼她与人交流的能力，让她真正放得开啊！重症需下猛药啊，班长！”林四这一番话可谓是大义凛然，听上去全都是为唐小芷着想。 可他自己自然明白这全都胡诌的，反正唐小芷把他拉上了这艘船，他也不能放过对方！ “不行不行，我真不行！”唐小芷急了，顾不上害羞，小手连摆生怕扶薇被林四给说动了。 “班长！你要相信我啊！你看我才来几天就和小芷同学熟悉了！正是因为了解，才知道怎样才能开解她！听我的没错！”林四言辞恳切，他其实明白对于扶薇来说，什么话才能最打动她。 扶薇是个公大于私的人，虽然有时候可能会有些不讲情面，但是这种帮助同学事情，她显然还是很重视的。 林四相信自己这番话一说，即便扶薇本身不愿意组建什么音乐爱好者协会，也会为了唐小芷答应下来。 果然，扶薇听完这番话顿时大为意动，马上倒向了林四的阵营。而且不用林四继续开口，她已经拉过一张凳子坐到唐小芷身边劝说起她来。 如果是林四和唐小芷两人单独相处，林四就算说破嘴唇，唐小芷都不会答应，说不定最后林四还会反被她给‘说服’。 细数她和林四相识这短短几天，无论是套出林四修行者身份和修为，要林四带她回家还是这次建立协会，不管林四一开始多么不情愿，最后都无不是以唐小芷的‘胜利’而告终。 但可能是一物降一物，扶薇这种堂堂正正的风格正好就克制了唐小芷那种小心思。令得她很多话根本没法说得出口，何况她和其他人说话，她根本没法像和林四一起时那样随心所欲。 有着千般心思却没法宣之于口的她，最终还是被扶薇给硬生生顺利拿下。 除了趴在一边似乎真的要死掉的唐小芷，其他三个人随后又热烈讨论了一番协会的具体事宜，请顾问老师和找学院通过以及申请活动室这些都被扶薇揽了过去。林四这几个人在协会正是建起来之前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了……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协会的活动还要看什么时候正式建立起来。最后让林四下次去询问一番慕哲平的意见，得到林四肯定的答复后，扶薇和于晟亮一前一后离开了这里。 看着撅起嘴怒视着自己的唐小芷，林四忍不住笑了起来。 终于出了一口气的他现在心情舒畅，至于那什么协会他早就抛之脑后了。仿佛他以后都不用参加活动了一般。 “你还敢笑！”唐小芷狠狠瞪着林四怒道。 “为什么不敢？这件事也是你自己先去找扶薇的，你自己挖的坑怪得了谁？”看着她即便生气都透着可爱的脸庞，林四自然是一点都不怕，反而觉得很有趣。 “哼，反正都怪你，我不管！你以后中午都要给我带饭！不然我就把你是修行者的事说出去！”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林四暗笑，他知道唐小芷的威胁只是说说而已，反正给她带饭除了让她继续沉浸在“爱心午餐”中，也没有其他麻烦之处。 于是他便如同哄小孩子一般答应了下来。果然唐小芷很快就“活”了过来，又表示今天的菜不爱吃，让林四以后带一些清淡的。 下午第三节课结束，林四便打算继续逃课回家，唐小芷却又跟了上来。 “你又要干嘛？”看着她再次跟自己一起逃课，林四无奈的看向她，不知道她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带林四同学去我家啊，这样明天你就可以让小云白天去我家住了，以后你就不用经常逃课了！”唐小芷理所当然地说道。 对这件事林四虽然心内很是盼望，却又觉得过意不去，但推辞了几句最终他还是没能拗过唐小芷。 不用唐小芷带路林四也能找到那家“仁济药馆”，但此刻提着菜站在门口的他如同新媳妇见公婆一般迟迟不敢迈步。 究其原因，自然是上次偷药时不小心露了面。 “你干什么呢？畏畏缩缩可不是你的风格哟，林四同学？”一旁的唐小芷还在取笑他。 林四怒瞪她一眼，心下一横大步走进了这家药馆。 果然进门后，林四很快就被几个伙计以及唐小芷的掌柜父亲认了出来，但因为有唐小芷在旁解释，林四顺利的过了这关。 闻听林四现在是自己女儿的同班同学，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身为修行者的林四要去医学系，但唐父显然对女儿自闭的性格更为在意。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一直宝贝着。但自从两年前的一件事，女儿就像变了个人，除了与自己还有她母亲相处还算正常。其他人包括药馆伙计她都形同陌路，他送女儿去圣云上学也是希望那里能让她开朗起来。 他没指望女儿能学到多么高妙的医术以后再继承他的衣钵，否则他自家就是开医馆的，真要学治病他自己就能教了，又何必花钱去圣云。 眼见她现在和同学相处得如此融洽有说有笑，仿佛变回了几年前的她，唐父高兴不已。虽然这名同学是个男的，还是上次那名偷药的少年，但对女儿溺爱无比的他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要女儿能够继续这样正常下去就行。 随后林四又在后堂见到了唐小芷的母亲，一名年近四十但容貌看上去却依旧如同双十少女一般的的美妇。 在唐小芷的介绍之后，唐母也对林四热情起来，唐小芷的性格同样是她的心病。只是和唐父不同的是，她此刻看着林四的目光已经变起味来，仿佛观察未来女婿一般。 林四对此浑然不知，对长辈他一向颇为有礼貌，看得唐母暗暗点头。 “小四你就住在这附近吗？”得到女儿介绍后，唐母继续‘打探军情’。 “是啊！” “和朋友一起带着孩子？” “没错！” “你以前是哪里人呢？” “我也不太清楚，我并没有亲生父母的消息，算是容城人吧！”林四并没有继续编造谎言，不过既然他是在容城附近的魔兽森林苏醒，那就算容城吧！ 反正他又不是通缉犯，这种事情就算被人知道也没什么。 “那还真是个苦命的孩子！难得你竟然有一身好本事！”唐母意有所指。 唐小芷却是第一次知道林四的孤儿身份，徐轩为林四捏造的转校生身份虽然同样是孤儿，但那份资料只有宋雨涵看过，班上知道的人也只有扶薇，至今尚未传出去。 唐小芷一直以为林四是有家人的，还奇怪他为什么都和其他同学不太一样呢。此刻得知这个消息，她没有去深究林四这一身转境实力怎么来的，倒是对他的身世同情起来。 林四绞尽脑汁回答着唐母后面的问题，很多事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毕竟他苏醒不久。暗叹不亏是母女啊，唐母的话比唐小芷还要刁钻。 她时不时还要试探下林四对唐小芷的看法，顺带着调笑几句，但林四和唐小芷何等样人，岂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这分明就是丈母娘考量新女婿的场面啊！ 一番话下来弄的林四和唐小芷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但是帮忙带小云这种事情唐母却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呵呵呵，我也很期待带孩子呢，在家也没有太多事情，小芷长大后就没得带了。小四呀，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吧！”唐母直接给他换了称呼，亲热程度令林四汗颜。 林四连忙告辞说要回家做饭。 林四走后，唐小芷就气哼哼地向母亲抱怨：“娘，你也太过分了吧！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说那种话的！” “哪种话？”唐母掩嘴笑道：“你是说问他对你的看法观感？” “哼，你明知道还问！” “哎哟，我的女儿！听你这言外之意，不是你没这意思，而是埋怨我说早了啊！”唐母饱含深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这是诡辩！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意思！”唐小芷怒道。 “哪种意思？难道你讨厌他？这是你第一次带同学来家里吧？”唐母笑眯眯地问道。 “哼，我懒得理你！”说罢唐小芷便作势要离开房间。 “好好好我错了！乖女儿，别走嘛！”唐母一点母亲形象都没有，一把抱住了站起身的唐小芷的细腰连连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就算你现在喜欢他，我也不会答应的。你还这么小，我怎么舍得你这么小就嫁人，而且一次也看不出他的品质！” “你还说？”唐小芷奋力挣扎，但无奈她本就体质虚弱，而唐母虽然看似同样纤弱，力气却大的出奇。 唐小芷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只得无奈认命，乖乖坐回了座位。对于母亲的怪力她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知道她以前也是修行者。 “好啦好啦，娘刚刚是开玩笑，毕竟这是你这两年来交的第一个朋友，娘当然要仔细观察，万一又像几年前那个狼心狗肺的……”她这番话说得倒像是一个母亲该有的语气，尤其最后那句更是威严毕露。 但她此刻的形象却着实让人不敢恭维，抱着唐小芷腰部的双手没松开不说，竟然顺势趴了下来将头枕在了自己女儿腿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唐小芷的妹妹呢！ 对她这种做派，唐小芷显然已经经历过极多次，一点排斥都没有。但是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脸色却暗淡了下来，半晌没有开口。 “啊！娘又说错话了，真是该死！”唐母显然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支起身子安抚自己的女儿。只是她临到末了却又不自觉的添上了一句话：“这个林四，今天一看倒也还不错，挺懂礼数的，而且也不是笨人！不过还需要多观察，你可要看仔细了，他要是欺负你了你要第一时间和娘说！” 唐小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不欺负他就算好了。 但她却没有说出来，而是撇撇嘴道：“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干嘛要看紧他？而且你还不一定打得过他呢，据我看他现在最少是转境修为了！” “不是吧？这么厉害他还去医学系做个屁啊！”唐母忍不住爆出了粗口，如果林四现在在场一定会明白唐小芷那种大胆作风是从哪学来的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随后母女两人又在房内窃窃私语，并且不时发出嚯嚯嚯的恐怖笑声，身为被谈论对象的林四对此自然一无所知。一直到唐父和一众伙计饿得实在不行上来敲门了，唐母这才施施然出去做饭…… 林四若是看到这种场面，一定会感叹：让她带小云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第64章 ‘倾听者’ 林四回到家后，便向慕哲平说了今天组建协会和唐母以后会帮忙照看小云的事情。 两个人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一个人在家等另一个人的消息的生活。 听到这两个消息，慕哲平自然是欣喜不已。 并非他和林四将这个孩子当成烫手山芋，但若说孩子会拖累大人那是一定的，只是为人父母多半因为对孩子的爱护盖过了这种感觉。 林四和慕哲平虽然不是小云的父母，但无论一开始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一诺千金，自从见到这个孩子那天起两个人对她也开始有了感情。 然而不管这种感情多深，这个孩子影响他们的修炼之路是不可避免的。只是两个人一直没有抱怨过，而是默默从一开始就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地去承担罢了。 如今既然能够让孩子白天在唐小芷家，那他们完全可以白天一起去学院，一起去训练场试炼馆，晚上再去接孩子回家吃晚饭睡觉便是。 慕哲平至今还没有进入过试炼馆，并非没有时间，他逃课同样也是家常便饭，而且根本没人过问。但没有林四，现在印力第一层都没有修炼圆满的他根本破不开门口那个阵法。 而现在他有空的时候，林四必须要带孩子，两人根本无法一起去试炼。 原本两人还打算下个周末带着孩子一起进试炼馆，但是林四想到那个阵法的灵敏程度，一旦自己一个没有看好，让小云不小心闯进了阵法范围，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阵法边缘只是窥镜中期程度的攻击，对于林慕二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换成另一个普通人，即便成年男子被攻击一下也是立刻倒地受伤，更别提小云这样的婴孩了。 “你干得真不错！”听到现在可以让唐小芷的母亲帮忙带孩子的消息，慕哲平对着林四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 “啊哈，那是当然的！”虽然林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这件事出过什么力，好像前后都是唐小芷在张罗，但他还是毫无惭愧之色地将这份功劳据为己有。 “你和小芷姑娘确定恋爱关系了没？”慕哲平一边收拾着菜一边颇有兴致地问道。 “你怎么又提到这个了？”林四忽然想起了唐母，怎么他们都认为自己和唐小芷要成为一对恋人？难道自己和她很般配？ “你可要努力啊，争取让我们两家的关系更加亲密！这样她母亲帮忙带小云才更说得过去嘛！”慕哲平意味声长地说道。 “你给我闭嘴吧！把人都想成什么样了！”正在淘米的林四怒不可遏地掬起一捧水向他泼去。 慕哲平灵巧地避开了林四的攻击，嘻嘻笑道：“反正即便不和她交往，也不能得罪她！这是底线，否则我们哪还有脸让她娘帮我们带孩子？” “什么底线，你管得太多了吧！”林四哂道，他才不管呢，如果做朋友都要小心翼翼带着目的，那还有什么意思。但他也知道慕哲平只是在开玩笑，这种对话两人相处这么久之后已经很常见了。 至于协会的事情，慕哲平却是不置可否，他并不用买扶薇的账，扶薇又不是他的班长。林四也看不出他的意思，只觉得他听到音乐爱好者协会这个名头后表情似乎变得有点诡异。 翌日清晨，林四和慕哲平早早起床吃过饭，便抱着孩子去了唐家。 两人和唐父唐母又是一番寒暄，见到这个可爱的孩子，唐母满口答应下来，让两人放心去上学便是，下午放学来接就行了！ 然后她便催着唐小芷和两人一道去上学。 看着三人并着肩亲密无间走在去往学院的路上，唐父和抱着孩子的唐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他们看来这是个很大的进步，女儿终于又开始慢慢和生人接触了。 脸上近乎永远带着淡淡微笑的慕哲平无疑有着一定的亲和力，尤其他还是林四的亲密朋友。加上也不是第一次见了，确认他不是坏人后，唐小芷很快也卸下了防备。 “为什么我觉得慕哲平同学几天不见就好像变了个样子？”她歪头看着慕哲平，总觉得他脸好像没变，但又好像变了很多。 “呵呵，有吗？可能是你的错觉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慕哲平笑道。 他的样子自然变了，虽然只是修了下眉毛而已，但看起来已经变了很多。他的长相本就很普通，扔进人堆里根本就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但为了尽量避免被那个刺客组织的耳目认出来，他还是对自己脸做了一点改变。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慕哲平同学是在炼器系吗？”唐小芷疑惑地转过头，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 “是啊！”慕哲平微笑着看向她，亲切地答道。 “你也是修行者吗？” “没错！” 一旁的林四还以为慕哲平起码会掩饰一下，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 喂喂！老慕，这不像你平时谨慎的风格啊！ “那你和林四同学哪个更厉害！”唐小芷好奇问道。 “毫无疑问！”慕哲平停顿了一下，傲然答道：“是我！” “哇！”唐小芷情不自禁拍了下手掌，看向慕哲平的目光带上了佩服：“慕哲平同学原来这么厉害！光看外表真看不出来！” “哈哈！要不怎么说人不可貌相呢？”慕哲平大言不惭地笑道。 一旁的林四呆若木鸡，这真是慕哲平吗？这般不要脸就算了，关键是唐小芷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简直就像是一点心机都没有…… 而且林四已经在唐小芷面前暴露了转境的实力，现在慕哲平说自己比林四更厉害，那他至少也该是转境了。 虽然他的真实实力确实能够力敌转境，但是这样轻易暴露给唐小芷真没问题吗？ 中午时分，慕哲平来到了林四的班级，与扶薇、于晟亮、唐小芷五个人再次讨论了一番建立新协会的事情。 事实上这些事都是扶薇一个人在操持着，其他几个人纯粹是凑数的，慕哲平只是过来露个面。 不过他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在征集协会名称的时候，他取的“倾听者”是唯一一个通过了扶薇要求的名称。 毕竟他们五个人不是音乐系的，更不是要组建什么乐队，“倾听者”这个名称更符合他们只是爱好者的身份。 小型的会议结束后，慕哲平便对林四使了个眼色，林四微微点头，明白他这是让自己和他一起去试炼室。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迈出步子后，竟然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向正在吃他带来午饭的唐小芷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去有事。 心情不错的唐小芷很大方地批准了。 走出教室，慕哲平阴阳怪气地看着他：“哟，现在做什么就要先向她报告了？以后你们俩真要结婚了，你也是个怕老婆的命！” “我只是怕她一下午看不到人，下次又要说我！”林四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了，自己和她又不是恋人。 慕哲平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做文章，两人很快来到了那间试炼室。 中午休息时间，整座训练场的人都不多，这间僻静的试炼室自然不会有人，林四熟练的打开了试炼室的大门，两人齐齐闪进了试炼室。 砰！身后的门关上了！ 该怎么做？慕哲平眼中带着疑问看向了林四。 虽然林四告诉了他试炼室，但里面具体情形并没有告诉他。 “你不是说你在刺客组织对这种试炼很习以为常了么？还用问我？”林四老神在在，双手抱胸靠在墙上一点指点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自己第一次进这个场地可是吃过亏的，怎么能让慕哲平这么快活！反正这个试炼也死不了人。 看到他这副姿态，慕哲平扯了扯嘴角，默默在兵器架拿了把刀身细长的长刀，走进了阵法范围。随后便警惕的左右四顾，等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或者机关！ 地上的白光亮了起来，瞬息之后，一到蓝芒从地上弹出袭向他的小腿！ 慕哲平毕竟和当初的林四不同，林四那会一点防备都没有，他当初进场后非但没有带兵器，反而还在那猜测试炼在哪呢！ 哪像现在慕哲平已经提前知道会面临攻击，只是不知道来路和类型罢了。 长刀轻转，轻松荡开了那道蓝芒，慕哲平明白了阵法的攻击从何而来，便开始向前方闯去！ 也不过如此嘛！来到二丈范围后，他心内暗道，这攻击虽然是两道同时来临，但毕竟不如真人那般灵活。 而且这种攻击和真人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这种攻击只要反击力道足够，一次碰触就会消失。而真人不会因为一次交锋就消失，真人可是有智慧的，哪会像这个完全不用担心后手甚至是使诈！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已经渐渐来到了四丈之后，此时已经是每次五道转境中期的气劲同时向他袭来。 虽然慕哲平力气奇大，而且精通搏杀之术，但此刻同样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之前他想得没错，这种劲气确实不如真人那么灵活，但那要看数量。这种五道攻击同时袭来，而且全都是转境中期的级数，他也不由得暗暗叫苦起来。 真人可不会同时发出五道攻击，而且还是身体前后四周各个方向都有。 在即将接近五丈之时，坚持了不知多久无法存进的他终于倒了下来，阵法立止！ “哈哈哈哈……”一旁看热闹的林四看着他狼狈倒地，捂着肚子弯腰大笑起来。 “怎么样？滋味好受吗？你可要努力啊，我已经进了六丈在朝七丈迈进了，你还在四丈！”他不遗余力的打击着慕哲平。 慕哲平已经没有力气反驳林四，他累得近乎虚脱，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开始小看了这个试炼阵。 他在刺客组织试炼过，当时的试炼远比这个血腥残酷，林四所幻想过的从墙壁角落弹射出来的箭枝短矛他是真正经历过的，更兼有同组其他成员相互间的暗算。 但是他那种试炼，针对的却是转境之下的实力水准，虽然存活率极低，但意志极强战斗天赋极高的人终究有希望够通过。而现在面对的这种属性之力的攻击，却是只看实力！ 第65章 猜测 半个时辰后他恢复了过来，和林四一样，他也发现了这种试炼非但能够提升反应能力和实战技巧，还能让印力比平日修炼更快的增长。 看来以后要经常来了，这个试炼阵足有十几丈远，足够他们两个来这里练习很久的了！ “这个试炼阵难度怎么这么高？”他回到了阵法外同样起了和林四当初一样的疑惑。 “是啊，我也奇怪！一丈内是窥镜中期一道攻击，过了一丈就是窥镜后期两道攻击，过两丈转境初期三道，过三丈转境中期四道，过四丈还是转境中期但是足有五道攻击。”林四顿了顿补充道：“过了五丈还是五道攻击，不过已经是转境后期，而过了六丈就是五道元境初期的攻击了！” “这么看，这个阵法应该就是以五道攻击为顶峰了？”慕哲平若有所思。 “有可能，但是我们现在应付一个元境初期可能都有些困难，更别提五道攻击了！”林四微微有些泄气。 “嗯，我看这阵法十几丈，后面可能五道极境后期的攻击都会有了！”慕哲平奇怪不已，“我们学院难道出过这么强的学员？能够应付每一波五道而且层出不穷的极境中后期攻击，那这个人真交手起来恐怕都能轻易战胜极境后期的修行者了！” “不太可能吧？学园之城这么多年来，最强的学员好像都没有出过极境后期的，更别提排名第五的圣云了！我们学院可能连极境的都没有！” 任他们两个现在想破头皮都想不到这个阵法其实是用来让五名学员联手去闯的，而且最高也只有元境后期的攻击力。 之后便只是提升攻击的数量，从五道攻击上升到十道十五道二十道而已。如果是五名元境中后期的学员，配合默契同时战斗意识出众还是有希望通过的！ “现在该我了！好好看着四哥的表演！”林四抽出一把长剑，对着慕哲平挑了挑眉！ 如果林四真是十四岁的话，慕哲平的年龄其实比林四要大一岁，听到他这番话自然是哭笑不得。 “好啊，你倒下的那一刻一定极其精彩！”他微微一哂。 林四不再废话，和上次一般褪去上衣鞋袜，赤膊光脚跳进了阵法。 片刻后他就杀到了六丈之后，再次直面元境级数的攻击。 慕哲平看着林四在前五丈势如破竹般的矫健身姿，心内不得不承认林四的实力确实高过他一筹。 虽然他现在因为天印气力不小，但林四在苏醒前同样经历过灵力淬体，身体强度远超一般修行者。 慕哲平在刺客组织学会了搏杀之术，加上他自己意识出众。使得他出手简洁明快，绝不像很多修行者那般只顾招式的完整而忽略了战局。但林四在这方面比他更强，起码林四现在能够收放自如可进可退，显然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层次。 最后在天印方面，他同样一直落后于林四，但他的第一层印记也马上要修炼好了，到时候应该不会弱过林四太多。 铛！铛！铛！林四在第六丈苦苦坚持，因为生怕毁掉这把剑，他并不敢每招都在剑身附上印力，虽然这样让他无法尽情发挥，却也极大的提高了对印力的操控程度。 现在他虽然不明白这些，但在未来他的实力提升后，这种对印力的细微控制力会让他后面的修行之路走得更加顺畅。 林四最终还是倒在了第七丈之前，虽然没能进入第七丈，但他的进步也是明显的。三天前他尚未进入这个试炼室的时候，元境初期他可能根本没法力敌，而现在则不同。 现在让他去和一个元境初期修行者交手，也许他已经能够保持不败了。 慕哲平并没有嘲笑他倒在地上的狼狈姿态，而是催促他快点起来不要占着地方，自己要出场了。 于是两人便这样轮流休息轮流闯阵，一直到傍晚时分，林四终于踏进了第七丈，虽然进去后立刻就被打了回来，但起码体验到了元境中期的攻击力。 而慕哲平也马上就要进入第六丈了。 “我觉得今晚我可能就会修满第一层的细线了！原本还以为要过几天呢！”离开这里后，他淡然开口，但是话语中的喜悦之意却是没能全部掩藏住。 “嘿嘿，你一开始不是还不想来吗？要不是我……”林四讥嘲道。 提到这个，慕哲平自知理亏，为了不让林四太过得意，他干脆直接闭嘴不再开口。 “我们是直接回家还是去教室？”走出这片区域，林四突然问道。 “现在正是最后一节课吧？又进不去教室，直接回去就是了！”慕哲平理所当然地答道，对他来说去上炼器课就是浪费时间。 “不用等唐小芷吗？”林四迟疑道。 “呃，这个，那就等等吧！”慕哲平也想起了孩子还在唐小芷家里，放学都不等她一起，唐父唐母看到恐怕也会觉得奇怪吧！ 唐小芷放学后走到校门口便看到林四等在一旁，在看到她的身影后不断朝她挥着手。原本因为林四一下午不在而积攒起来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连忙向着他跑去，精致的小脸也露出了明快的笑容，漂亮的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 “慕哲平同学呢？”走到近前她才发现慕哲平没在。 “他在前面等我们。”林四转过身向着回家的方向行去，他总不能告诉唐小芷，慕哲平这是为了尽量不引人注目，不想招摇的出现在校门口这种人多的地方。 “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一下午都没见着人！”唐小芷连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没干什么啊！”林四语气含糊。 “哼！神神秘秘的！”唐小芷磨了磨牙，对于林四这种有秘密总是不主动坦白，而是要她自己想办法撬出来的做派很是不满。 傍晚到药馆接孩子之时，唐母又硬留着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只是她席间一席话的风格，连慕哲平都大感吃不消。 当晚接回孩子后不久，慕哲平的第一层细线终于填满，六股印力开始在体内毫无阻滞的流转不休。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便持续着这样的生活，早上送孩子去药馆，上午在教室上课，中午去试炼室一直打到傍晚时分再出来等唐小芷放学一道回家，晚上带孩子回家。 林四在第七丈五道元境中期的劲气攻击下，坚持的时间也渐渐由一个呼吸增长到了半刻钟，只是第八丈似乎依旧遥不可及。他现在在第七丈只能不断坚持，想要迈步向前却是极为艰难。 而慕哲平在六道印力流转无滞之后，也进入了第六丈，但因为第二层的细线才刚开始修炼，他没法做到像林四那样将印力附上兵器。因此过六丈之后他也只能苦苦支撑。 而在班上，他们的“倾听者”音乐爱好者协会也通过了学院的审批，扶薇并没有请宋雨涵来当顾问老师，而是请了一名音乐系的女老师。 虽然林四想的是只挂个音乐爱好者的名头，什么都不用做到期末直接领学分。但扶薇显然不会这样想，既然要做，她就想要做的更好。宋雨涵不懂乐器，她便请哥哥帮忙找了位音乐系的专业乐师来当顾问。这样自己一行人便可以向这位顾问老师学习演奏乐器。 可以预见，林四几天后的协会生活注定不会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般轻松了，只是他对此一无所知。协会的一切都是扶薇一个人在操持，除了于晟亮经常跟在她身边鞍前马后，林慕唐三人几乎如同忘了这件事一般。 而在周五那天下午，林四平静的校园生活终于起了一丝涟漪。 那天林四和慕哲平依旧在那间试炼室内被前方层出不穷的攻击虐得欲死欲活，虽然实力不断提升的快感让两人很享受，但不断被击倒的痛感同样一直伴随着两人。 “啊！”林四一边咆哮一边挥舞着长剑，在第七丈坚持了足足一刻钟，最终哗啦一声，手中长剑承受不住印力灌注和劲气的不断击打，再次碎裂！ 依旧坚持了片刻之后他重重倒在了地面上，这次慕哲平没有催促他快点下场。 在之前一次闯关中，慕哲平不慎被一道元境初期的劲气击中头部，不但额头出现一道伤痕，脑袋更是被砸得昏昏沉沉，现在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林四苦笑地看着已经空了一半的兵器架，刚刚碎裂的那把剑已经是最后一把了…… “看来今天要提前出去了！”慕哲平盘坐场边一手撑着脸，一手把玩着长刀。 “是啊！明天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兵器卖吧？”林四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笑意，他自然这只是说说而已，属性兵器动辄上百金币一把，两人这身家根本买不起。 再次轻车熟路的从后门溜出试炼室，两人一时间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此时下午第三节课刚刚开始不久，等唐小芷第四节课下课还要很久，无事可做的两人便又绕回了这座训练场的正门。打算在里面寻找一番，看看能不能再找一间同样无人看守的试炼室。 原因很简单，新的试炼室，里面就有新的兵器架了…… 第66章 听课 此时这座巨大场馆内，正有修行系的班级正在上课。 修行系的科目理论和实战并重，传授一些简单功法，战斗理论，解说功法属性，研究人体经脉穴位之类自然是在教室内，而同样还有在外面训练场开设的骑射阵列课，至于最重要的自然是试炼馆内的剑法刀法课程。 毕竟这片大陆，用剑的修行者最多。即便你不是用剑的，了解剑法也能对未来与其他剑手的交手起到帮助。 林四两人并没有驻足观看，虽然他们两个很想听听老师的讲授，以便印证自己的一些心得，但这种事情很受人忌讳。学院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其他学生在修行系授课时偷学，但一般这种课程外人若是旁观都会遭到驱逐。 一片方圆数丈的对练场，四周团团围坐着几十名一年级修行系的学生，而中间是一名中年剑术老师一边和旁边一名少年拆解着招式，一边不时停下来向着周围学生讲解。 “这一剑为何一定要高过肩膀？虽然这招下盘空门大露，但只有这样才能逼得对手不得不上身后仰……” 尽管只打算匆匆路过，但中年老师宏亮的讲解声还是传入了林慕二人的耳朵，出于好奇林四忍不住向那边看了一眼。 结果他就看到了场中正和中年老师一起做着示范的学生，正是前几天和他打过招呼的管宁。 缓慢的拆解招式中，管宁面对这一招，灵巧地一个侧步后仰避开同时缓缓挥剑向着中年老师的手臂缠去，随后他就看到了转过头的林四。 他不由得一愣！ “管宁同学这一招应对得非常得体，你们要明白记下剑招只是第一步，熟练无错地用出来只是第二步，只有在对练中能够及时选择合适的招式才算是真正会用这套剑法了！” 中年老师依旧滔滔不绝，这种缓慢的拆解招式讲授给学生听，自然不会有什么凶险，他完全可以分心两用。 一旁其他学生都用羡慕佩服的眼光看着场中的少年，同为一年级新生，他们的修为都在窥境初中后期之间，管宁已经是转境初期。 非但如此，因为经常和高年级学长一同练习，他的剑术水准也远高过他们。而且他为人也颇为谦和，并不自傲。故此他非但在同学之间人缘极好，就连一向严格的剑术老师也相当喜爱他，上课时让他一同演示剑招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林四同样不是一个张扬的人，待人也同样谦和。但他这样，别人只会觉得理所应当，顶多也就认为他比较好打交道。 而若是一名修为平平的修行系学生为人谦虚和善，大部分人只会认为他是老好人甚至是胆小怕事。只有实力压服了别人，谦和才能成为一种为自己增色的品质…… 看到林四再次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脸色明显又是流了不少汗，他旁边的同伴更是脸上有伤，管宁猜想林四应该又是自己练习过武技了。 他向林四使了个眼色，想让他来这边一起听课，以他和老师的关系，这不算什么，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传剑术。 林四没有看懂他的眼色，但是看到了对方在朝自己打招呼，便向他微微一笑点头致意，然后便打算离开这里！ “林四！”眼见林四又要自己苦练，管宁忍不住退开身形向剑术老师告了个罪，开口喊他过来。 他这一声，非但让林慕二人停下脚步回望过来，场内其他学生包括那名中年剑术老师都齐齐向两人看去。 “啊！”看到两人，背对着过道盘坐场边的一名少女忍不住惊叫起来，旋又捂住了嘴。 怎么了？她的声音让其他人的目光再次转移。 而林慕二人自然也看到了这名惊叫出声的少女，然后两人便无奈笑了起来，这个少女正是当初在荒芜平原有过几天相处的杜蓉。 自从那晚密林袭杀之后，林慕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虽然也想到会否在学园之城见到她，毕竟林四离开森林后打过交道的人一共就那么几十个。 但来到学园之城后，才明白这里的学院足有上百，而且大部分学院学生人数都上了万，这才明白想要学园之城见到不知下落的熟人是多么难。加上当初他们和杜蓉并没有太多交流，算不上熟识，不像华茜茜，林四时不时还会想着她会否也在圣云上学。 场内其他人却不知晓这些，见她没有更多反应，便又看向管宁，不知道这两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管宁快速的向中年老师讲述了一下林四的事情，很快便被这名老师应允。虽然他对于两名非修行系的学员来听课有些不以为然，且不说他们没有修炼过，即便修炼过，这门剑术都已经教了好几节课，学了一大半，他们贸然进来又怎么听得懂？ 但管宁是他的得意弟子，而且他对普通学生都这样热心也让这名老师颇为欣慰，觉得此子非但天赋不俗，做人方面亦是值得称道。 “林四，来来来！”得到老师的应允，管宁笑着招呼林四二人。 林慕二人不明所以，愣愣走到近前才明白过来，心内对管宁也是颇为感激，听这门剑术课对两人有没有帮助还是未知之数，但他的古道热肠两人却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 一番道谢之后，两人学着其他学生，也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他两人本就是为了找个地方打发时间，至于寻找新的试炼室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场间的剑术演练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停下来，中年剑术老师和管宁再次一边讲解一边拆招。 林四虽然在医学系上课听不进去，这种剑术课他却是一点就透，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剑术还可以这样一招招反反复复的讲解拆解。回想到当初在山洞前华素素对他的教导，只是把剑招舞了一遍就几乎不管了，心内不觉失笑，这才明白她还真算不上一个好老师。 想到那段经历，他心内又是一阵甜蜜和苦涩交织，自己终于如同那时候所盼望的那样，踏上了修行之路，但是伊人却已经和自己形同陌路。 而坐在场边另一处的杜蓉此时却再也听不进去课了！ 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人，她又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跟着父亲车队去学院的路途上，偶遇的两个少年。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初境修为，因为当初他们自己就这么说的。 但密林那晚，两人的表现却颠覆了两人在她心目中的印象。 据护卫头领苏叔叔回忆，这两人一个在场中独力击杀了几名转境刺客，一个在密林内暗袭了数名让家族护卫岌岌可危的弓手，而最后两人更是联手解决了一名元境高手。 她却是不知道那名元境的刺客头领其实是被方羽解决的，只是这件事情除非林慕二人开口泄露，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详情了。 但这并不妨碍来到学园之城入学后，林慕二人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她的心中。 神秘而强大，这就是她对这两个人的印象。虽然事后她也曾想过，这两个人隐瞒修为进入车队是不是有所图谋，尤其是林四割掉的那块发光布片更是疑点重重。 但林慕二人挽救了她和家人是不争的事实，若非他们二人，无论密林内的弓手和场内的刺客哪一方杀完了护卫，她面临的都是悲惨的结局。 他们两个以前就认识吗？为什么要隐瞒修为？他们同一天一前一后进入车队是约好的吗？他们现在也来学园之城了吗？这些猜想这一个月来时常浮现在她脑海。 她顺利以窥境中期的修为进入了圣云学院修行系，在这里有比她弱的窥境初期，也有远比她强，修为达到转境初期的同班同学管宁和二班的梁丘南。 由于入学前便经常和家族护卫对练，虽然她境界不高，但剑术却是经常受到老师的夸奖。然而每当老师夸赞她的招式纯熟时，她就会不自觉的想起林四，想起那晚他随手一剑就让自己的剑脱手而飞。 与他相比，自己的剑术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是同学心目中的天才管宁和梁丘南，与林四和慕哲平相比恐怕也差了不止一筹。 虽然管宁二人是转境初期，但是经过密林那一晚，杜蓉很明白生死拼杀和平时练习的区别。那晚换成管宁二人，恐怕一名转境初期的刺客就会让他们手忙脚乱。而林四杀死的几名转境刺客中甚至有转境后期的存在。 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以他们的修为，应该直接进了天武学院吧？甚至他们可能根本就是门派弟子。 然而在这和平日没有分别的普通午后，这节平常的剑术课上，她却突然再次见到了两人，他们竟然同样穿着圣云的校服。 而且听管宁刚刚所说，这两人竟然不是修行系的，他们这又是准备做什么！ 第67章 再遇杜蓉 这节课很快就结束，在中年老师宣布下课之后，一众学生纷纷起身离开。 管宁却没有立即离开，因为他身边已经围了很多向他请教刚刚课堂上所教剑法的同学。 林四和慕哲平对望一眼，走上前去打算向他道声谢便直接离开。 至于杜蓉，他们两个虽然谈不上避之不及，但却也不打算主动前去打招呼。一则她知道两人实力远不是表面所说的这么简单，两人生怕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 二则自己两人当初与她交谈极少，还没有熟络到老友重逢这种地步。 “林兄你们这就打算离开吗？要不要再在这里和我再切磋印证一番？”林四与管宁道谢告辞后，管宁便出声挽留。 他这其实是一番好意，毕竟他的实力本就是全班第一，犯不着击败两个不是修行者的学员来展露优越。纯粹是因为接下来没什么事，他想特意指点一下两人罢了，而且话语中的切磋印证也给足了林四面子。 林慕二人何等精明之人，自然明白他是一番好意，但两人却只能推辞说自己还有要事了。刚刚的半节课，他们也看得出管宁实力尚不如自己，一旦切磋击败了管宁，岂不是让他下不来台，自己两人到时也同样会尴尬不已。 “那真是太遗憾了！”管宁以为两人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短处，便不再强求。 至于周围其他修行系的学生倒是觉得这理所当然，认为两人还算识趣，并没有出言。 由于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原本打算进去寻找新试炼室的两人只得转过身准备离开这座试炼场馆。 但很显然没有那么顺利。 杜蓉同样没有离开，自下课后她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林慕二人。 她看着两人随着其他人一同起身，然后婉拒了管宁的邀请，一直到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连两人在哪个系都不知道的她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林四！慕哲平！”她向着下课后，丝毫没有朝自己看过来，假装不认识自己的两人喊道。 “原来是杜蓉姑娘！好久不见！”林四不得不转过头含笑应声。 旁边的慕哲平也同样回过头微笑致意。 “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认识我了呢！” “没有啊，只是刚刚人太多，听课太认真没注意到，真是抱歉！”林四依旧是谎话张口就来。 他们这几句交谈声音并不小，其他人自然也都听到了，纷纷侧目望去，包括管宁都是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杜蓉和他们俩还真是旧识啊！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我当初的冷淡而心有不满呢？亦或是你们实力强所以根本不屑再和我说话？既然这样那算我自讨没趣！”杜蓉何尝不知他在说谎，当时自己情不自禁的惊叫之后，两人根本就转过头和自己短暂对视过! 说谎都说的如此敷衍吗？她突然对两人就有了一丝怨气，便将心内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没有啊！你想多了！”林四笑道，他哪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何况当初杜启对自己颇为礼遇，他有的只是感激，对杜蓉他能有什么怨气？ 慕哲平却是连忙纠正道：“杜蓉姑娘说笑了，我们哪有什么实力啊，微末身手不值一提！对了，杜大人还好吗？” 这里人这么多，他可不想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然后迅速在全校成名！杜蓉那两句话已经让旁边其他人眼中露出疑惑了！ 他转换话题的伎俩这一次却失败了，杜蓉根本不理解两人为何要隐瞒身手，加上当初她之所以误会两人是初境，就是因为两人同样是用类似的话骗了人。 事到如今，你们还打算骗人吗？这样骗别人很好玩吗？故意让别人看不起自己，然后再狠狠震撼对方这就是你们的乐趣吗？她心头涌起一阵无名之火！ “我爹很好，现在去了王都弦城，他一直都想再次见见你们，然后好好感谢你们！” “你们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吗？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实力吗？” “难道你们两个来圣云是有什么图谋？” 她这连续的逼问让林慕二人一阵头疼，最不想看到的场面终于来了，现在周围其他人早已停下了谈话，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林慕二人！就连管宁也是一阵错愕！ “杜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了？我说的句句属实啊！你亲眼见过我们两个出手了？若是我们真的实力高强，我何必去炼器系？直接去修行系不是更好？何况学院里能有什么图谋的东西？”慕哲平心内暗骂这个笨女人，口中连忙补救。 “是吗？你们不是修行者？” “不是！我们只是普通人！” “那你们当初告诉我父亲你们是初境修为又怎么解释！”杜蓉冷笑道。 “骗了令尊我们很抱歉，我们那是为了进入车队搭顺风车，故意夸大了自己的实力！”慕哲平早有准备。 “好！好！好！”杜蓉被气笑了，现下其他人都认为她当初是被两人骗得团团转，竟然将两个普通人当初了高手，看向她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同情…… “既然如此，那你们上场来！我看看你们这两个‘普通人’的实力！”她跃进之前上课的场内，铿的一声拔出长剑遥指林四！ 林四和慕哲平相视一眼，同时露出苦笑，两人有心直接不理会她，但看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自己二人转过身她就会直接追上来。 “好啊！”林四却是突然答应了下来，这个场面令他想起了当初华茜茜强行要和他比试，瞬间他就想好了应对之法。 说罢他来到场边，在兵器架上取下来一把长剑。 缓缓来到杜蓉面前一张处站定，长剑一抖，他微微一笑：“出手吧！” 他这一番洒脱动作倒是让周围其他人认为他可能真是深藏不露了。 但是片刻后场内的形势却让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起来。 虽然心头有怒气，但在林四面前，杜蓉并不敢托大，一出手就用出了自己最得意的一套剑法。 自己应该能撑个几招吧？她默默想道，但是其实一点底都没有，林四那晚缠绵婉转的一剑她至今都想不出他是怎么用出来的，当时自己的剑简直就像是被他吸住了一样不自觉的就脱手掉落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自己本就没指望能赢他，只是要让他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实力罢了。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面对她此刻的出手，林四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自己一剑劈去，他横剑格挡。 铿！她感觉出对面林四的格挡似乎绵软无力，他手中的剑竟然差点被自己劈得狠狠坠落，差点直接脱手。而面对自己接下来的一剑，他竟然躲了！ 铿铿铿！两人迅速交手几招，杜蓉看出来了，林四根本就没做什么像样的还击。不止是她，场边其他人都能看得出来在杜蓉的攻势下，他只是苦苦支撑，恐怕再过几招就要落败了。 但他也不是一无是处，面对杜蓉窥境中期的攻击，他一个普通人能坚持十来招已经很不易了，他的招式虽然东拼西凑，有基础剑法，也有刚刚课堂上所学的几招剑法，但用得还算是似模像样！ 但这只是其他人的观感，杜蓉却不会这么想。能够杀死转境后期刺客的人会连和自己硬拼的力量都没有吗？尤其是虽然自己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林四也仿佛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但自己其实从头到尾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总是在危急时刻用一些看似巧合甚至运气的招式避开了自己的锋芒！ 简直是可笑，我倒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的剑挥得更快了，誓要逼出林四的真实实力。 场内二人你追我闪，剑身交击声不断，林四的表现已经很出其他人意外了，他自己自然也知道表演到现在也差不多够了！ 如果自己再撑个几十招，就算败给了杜蓉，也同样有点离谱了！ 他正要假装马上败下阵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慕哲平的呼喊：“阿四！我来帮你！” 啊呸！听到这浑不似他个性的充满着豪气干云气息的呼喊，林四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难道想来个两人联手，然后力拼数十招，再败给杜蓉，以显示他和自己一样不济？ 这样会不会做得有点过火了啊？ 但是慕哲平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没有给他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便已经“义无反顾”的提着刀跳到了他的身边。 场边其他人并没有对此表示不满，毕竟他们看得出林四和杜蓉的实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杜蓉的对手，多个慕哲平也逆转不了形势，普通人终究是普通人。 于是场内的局势也如他们所料的那样，林四得到慕哲平的援助后，虽然稍稍稳住了阵脚。但他和慕哲平的联手依旧还是渐渐露出了败象。 杜蓉并没有见过慕哲平出手，那晚先前慕哲平在密林偷袭，后来回来收尾时，由于天色太暗没有火光，她也分辨不出来哪个是他。 但杜蓉知道他的实力肯定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和林四相比恐怕也是伯仲之间！否则最后他凭什么敢和林四一道追杀那名刺客头领？ 但他现在加入场内后，竟然表现得和林四一般无二，面对自己的攻势，他同样只能勉力格挡闪避，但是自己同样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而且比林四更离谱的是，他还经常故意让自己深陷险境，杜蓉的剑锋数次都是以分毫之差从他脖颈眼前胸前掠过，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在外人看来这是他运气好，要不早就输了！甚至觉得杜蓉的出手是否太过凶险了！ 但深知他二人根底的杜蓉怎会不明白，自己的实力即便再强一倍也伤不到他！若非实力高过自己太多，他又怎敢这样在‘刀尖上跳舞’？ 第68章 看破 修行界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只有在战斗中用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和最强的招式，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这句话自然很没有道理，除非是切磋，否则有几个人愿意自己的敌人实力全开。谁不希望敌人和自己交手前最好一晚没睡好迷迷糊糊或者拉肚子头晕脑胀甚至虚脱，然后状态不佳被自己几招放倒！什么胜之不武都是屁话！ 杜蓉以前对这句话没什么感受，但她现在却无比希望她的对手用全部的力量和最强的招式‘尊重’她一下！ 林四和慕哲平越是这样假装不如她，她越是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林四二人自然不知她所想，二人心有默契，现在交手已经三十余招，应该差不多可以败下来了！ 于是在下一招，杜蓉一剑挥过他们胸前时，两人的好运仿佛用光了一般，齐齐中招！ “啊！”林四口中发出嘹亮的惨叫…… 像是被这一剑刺伤了一般，他应声抛飞，跌落在地紧紧捂着胸口。其实只是衣服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至于胸口连皮都没被碰到一点！ 慕哲平也差不多，他甚至连衣服都没破，仿佛被杜蓉的这一剑的气势吓瘫了一般，脸色一白趴倒在地竟然还瑟瑟发抖起来！ “起来！你们还装！”杜蓉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剑根本没有伤到两人，见他们这样轻易倒在地上做出再也不行了的样子，顿时怒不可遏起来！ 但是场边其他人并不这么看，这两个人虽然不是他们班的，但好歹是管宁的朋友，也是杜蓉自己的旧识。他们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杜蓉用如此狠辣凶险的剑招伤了他们不说，现在竟然还不依不饶，这让不少人觉得杜蓉有些过分了！ 眼见连班上同学都不相信自己，甚至同情起林四慕哲平起来，杜蓉哪能忍得住，就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对着地上的两人再次出手。 她相信以这两个人的实力，即便现在趴在地上，自己出手也伤不到他们，到时候他们的身手就会暴露了！ 但周围的同学早已将她团团围住拉了下来。 “林四！”场边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但是却极为凄厉的哭喊声。 是唐小芷！林慕二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谁了！她怎么来这了？而且还看到了这一幕！ 但是他俩甚至来不及爬起来，唐小芷就不顾一切地跑进了场内，跑到了林四的身边，然后跌坐在地一把抱住了林四的脑袋哭喊起来！ “林四！还有慕哲平！”她一边死死抱着林四，一边看向一旁的慕哲平，手足一阵冰凉话音颤抖：“你们怎么了！是谁伤了你们？你们不要吓我啊……” 林四和慕哲平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一旦起来后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场边其他人立刻就会发现他们一直都在做戏！但一直这样倒地不起让唐小芷担心显然更不行！ 现在不是正该上最后一节课吗？她怎么来这里了？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两人在这里的？两人脑内一时泛起了无数疑问。 他们哪里知道唐小芷的好奇心岂是一般人能比的，这几天林四两人每天下午都会消失，她早就猜测不断了！从每次放学后两人的形象，她看得出两人是剧烈运动过的。 联想到两人修行者的身份，虽然两人学分不够使用场地，但她还是决定提前一节课来这里探探究竟。这两个家伙太过分了，有好玩的事竟然不带她一起！虽然她不是修行者，但是看看热闹也是好的啊！ 结果她一来到这里，还真看到了一场热闹，只是林四和慕哲平双双倒地不起的“惨状”却又吓坏了她…… 一旁的管宁也连忙冲到近前一脸关切和担忧，林慕二人中招倒地太快。除了三个当事人，他也没能看出两人到底伤的怎样，只当林四真的受了重伤。 “咳！咳！”林四假模假样咳嗽两声，一脸虚弱的样子，“我……我没事！放心吧！” 做戏做全套，如果只有唐小芷一个人，那林四立刻承认错误哪怕被她揍一顿也没关系。但这里还有这么多人，之前的辛苦可不能白费了。 他一手紧紧捂在胸前，在唐小芷的搀扶下挣扎着爬了起来。 一旁的慕哲平有样学样，佝偻着身子捂着胸口也面色发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眼见两人还能站起来，不像自己一开始所想的那般重伤甚至死掉，唐小芷松了一口气。一向聪明的她此时根本想不到两人其实什么伤都没有！ 随后两人走到一处，背对其他人就想要在唐小芷的“掩护”离开这里。 “站住！”虽然不知道突然闯进来唐小芷是什么来头，但林慕二人到现在还在装伤，岂不是让人以为自己出手不顾轻重欺负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除了自己，场内其他所有人都被他们俩给骗过去了！可恶！ 虽然旁边同学一直死死拉着她，杜蓉还是大声朝着林四二人痛斥：“你们就继续装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现出原形的！” 我们又不是妖怪！现什么形？林四默默腹诽，但是头都没回一下。 然而他和慕哲平不开口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反应！ “滚！”一直以来柔弱胆小的唐小芷陡然转头，冷冷朝着手中还挥舞着长剑的杜蓉看了一眼，眼神中除了怒火就是恨意！ 虽然林四二人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碍，但谁知道有没有受内伤！想到刚才自己以为两人重伤甚至身死，那一刻的害怕伤心，仿若晴天霹雳！ 在她心目中林四是那么和善的人，虽然有些不老实，但无论自己怎么欺负他，他都从不会真正动怒。慕哲平也是，每次和自己说话都是面带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她根本想不出林四和慕哲平怎么会在学校被人打成这样！ 一定是别人不对！ 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伤了林四和慕哲平，现在她非但没有认错悔改，竟然还不依不饶！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名修行者，以至于除了眼神和话语，她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的唐小芷根本已经失去了平时敏锐的观察和判断能力，她没想过她都早猜到林四是转境修为了，眼前这个穿着一年级校服的修行系女生怎么可能同时击伤他和慕哲平，而且自身还毫发无损！ 林四和慕哲平同时心虚的对望了一眼，唐小芷现在一脸冰冷的神情让他们两个也有些犯怵！一旦被她知道自己两人是装伤，那迎接两人的会是什么，两人真想象不出。 在唐小芷的搀扶下，两人默默低头快步向着场外行去。身后杜蓉还说了些什么两人已经顾不上了，反正在那么多人的劝阻下，她也追不上来了。 一直走到校门口，林四和慕哲平一直佝偻着的身子也渐渐直了起来。 “咳咳！那个，我好多了！”眼见唐小芷依旧搀着他，林四着实装不下去了。 “别，一会到家里再让我爹给你们看看，再开点药！”此时的唐小芷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对两人极尽关心。但她对两人越关心，两人就越过意不去。 令得林四二人心内齐齐冒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愚蠢念头，要是真受点伤就好了…… “我真没事了！你看，老慕都可以自己走了！我伤得比他还轻呢！”林四指了指一旁面色已经渐渐恢复正常色泽的慕哲平说道。 他之前诡异的面色事实上只是自己控制着全身印力不断往脸上填充硬生生挤出来的！现在想要恢复过来自然简单的很。 “是吗？”唐小芷将信将疑。 “当然，你看我还能小跑呢！”林四作势往前慢跑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笑着看向唐小芷。 但是这时候，唐小芷终于发现了他胸前被剑锋划破的衣服，疑惑的问道：“这么快就好了？” “当然，我和老慕体质远非常人所比，今晚再休息一晚就彻底无碍了！”林四也发现了自己似乎表现得恢复太快了，之前还是要死要活的样子。 但装还是要装下去的，只是也不能装得太离谱。 “是吗？你们这么厉害，怎么还被一个一年级的女生打得这么惨？”唐小芷眯起了眼睛，她终于想到了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 再联想到林四一贯以来油滑的作风，他怎么也不像是明知打不过还不跑的人！和林四认识这么多天，他虽然经常在自己面前吃瘪，但她知道那是林四让着自己。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吃这么大一个亏，而且慕哲平还跟着一起！ 她终于起了疑心！ “我们只是恢复能力强，实力只是一般，另外那个女的太厉害了！我们落败也正常！”慕哲平一边狠狠瞪了林四一眼暗怪他大意，一边慌忙补救。 两人何尝看不出唐小芷已经起了疑心，这一刻他俩深切体会到“为了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弥补”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但当时隐瞒修为也是为了自身安危而谨慎行事，而且唐小芷的突然出现两人也始料未及！ “是吗？那个女的剑法这么厉害？”唐小芷淡淡瞟了两人一眼。 “岂止是剑法，她的境界也比我们高啊！”林四连忙附和。 “哦？”唐小芷不置可否，脸上却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们不是转境吗？联手都打不过她，难道她是元境？” “那倒不是，我们俩只是转境初期，她应该是转境中期，你不是修行者你不懂，一个转境中期击败两个转境初期联手一点都不奇怪！”林四也知道不能把杜蓉夸成元境之上，她毕竟还是一年级的。 “真的？她是转境中期？”唐小芷忽然诡异一笑。 “没错！”她这诡异笑容直让两人心内发毛，暗道她应该不认识杜蓉，总不会去打听杜蓉的真实境界吧？ “那好，既然她用的是剑法，你们两个又被击伤了，身上为什么都没有剑伤，而且一滴血都没流？”她停下了脚步，不紧不慢的发问，眯起的眼睛死死看着两人。 “我身上有伤口啊，你看，我衣服都被划开这么大一道口子！”林四连忙补救，但慕哲平却已经在扶额叹息……没用了！ “呵呵，是嘛！”唐小芷走到林四身前，伸出两根手指夹着他胸前被划开的衣服，仰起头淡淡发问：“为什么只是破了外衣，连内衣都没破呢？难道她实力已经高到不坏内衣直接伤到你的身体？” “而且慕哲平同学身上的衣服似乎连外衣都没破呢！” “另外！圣云一年级只有两个转境初期而且都是男的，我们入学时学校就曾当着全校新生的面隆重介绍过，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更厉害的杜蓉？” 第69章 坦白 此时两人明白再怎样都瞒不下去了。 哪怕继续胡诌，告诉她自己其实受了内伤，外表看不出来。或者其实中的不是剑而是掌，都已经晚了！ 因为以唐小芷的个性，到时候一定会拉着两人去她家的医馆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一直到两人身上毫发无伤的事实被查出来为止！ 与其一直死撑下去，还不如坦白从宽了！ “好吧，我承认，我们是装受伤！不过我们也不是为了骗你，实在是你出现的太巧了！”林四摊了摊手无奈道。 听到他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受伤，唐小芷才真正放下心来。但紧接着的就是羞恼，虽然他说的没错，但自己当时那么担心两人，又是哭喊又是抱着他如同疯了一般，他俩心内一定笑坏了吧！真是可恶！ “为什么要装受伤！难道你们见着那个女孩子就鬼迷心窍了？心甘情愿被她打败？”她还是决定把事情问清楚再决定是否要算账，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这番话里已经有了有了一丝酸味了…… “怎么可能！我们只是和她以前见过，这次也没想到会突然再见到。她知道我们的实力，我们不想承认，然后打了起来，最后就弄成现在这样了！”林四粗略的解释了一遍。 慕哲平也连忙补充道：“就是，她还没有小芷你漂亮呢，我们就算要被迷也是被你啊，怎么可能被她！” 听到慕哲平这句肉麻的恭维，唐小芷虽然大羞不已，但心情却明显好了不少，只是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两人：“哼，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们不敢暴露修为的原因又一直不肯说！” “还有！你们是怎么认识那个女孩的！都要一五一十告诉我！要是再敢骗我……”她磨了磨牙，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威胁两人的手段来。 林慕二人相视一笑，知道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为何隐瞒修为这个真不能说，事关一个大秘密，你不知道反而是好事！”慕哲平斟酌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关于天印的事情。 “好吧！那你们怎么认识她的！”唐小芷看出了两人的难处，也听出了其中的凶险，便没有再强求。 “这个啊！那还是我们不认识小云的时候呢！”林四接过话头，将在荒原偶遇车队到密林方羽出现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只是关于慕哲平当时的刺客身份还是隐瞒了起来，只说他也是来学园之城求学的。 “这么说！当时你们两个还不用隐瞒修为，可以大胆在人前出手！也就是说你们之所以要隐瞒修为是在这之后到学园之城之前，这之间一个月内发生了一些事情？”唐小芷听完他的讲述，没有对他们和杜蓉的事情发表看法，反而又推测起他们隐瞒修为的原因。 两人一脸呆滞看着她，不知道她的脑袋是怎么构造的，竟然这么快就找出了疑点，一时忘了说话！ “而你刚刚也说了，当时你们还不认识小云，也就说你们带小云是这一个月内的事情，你们又曾说过她是你们一个朋友托付给你们的！那么你们隐瞒修为，应该就是和那个朋友有关了！之间你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对吗？”唐小芷缓缓继续推测。 “我们错了！求你别猜了！”林四哭丧着脸向她告饶，虽然唐小芷猜的不算全对，但也不远了，她的聪明实在是让林四压力甚大！ “嘿嘿，你们现在的反应，说明我刚刚的猜测没错！”唐小芷掩嘴笑道，仿佛她刚刚只是故意诈林四一般。 “我们真错了！你放过我们吧！”慕哲平也不由得诚恳俯首。 “哼，谁让你们总是骗我的！这次就放你们一马！下次再骗我，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她斜眼瞅了瞅此时一脸服帖的林慕二人，心下暗下决心，自己还是不能大意，这两个人太滑溜了，唐小芷啊，以后你要打起精神来！ “是是是！”林慕二人连忙应道，好不容易把她安抚好，两人可不敢再招惹她了。 行至菜市，已经揭过之前那件事的唐小芷突然开口：“明天周末，你们打算做什么？还是去学校练习武技吗？我也要去看！” “我们明天要去街上逛逛。”在找到新的兵器之前，林四暂时是试炼不了。 “那我也去！”唐小芷脱口而出。 “好啊！”慕哲平笑眯眯道：“我们正好对这里不熟，小芷也去的话，我们正好多个向导！” “嗯，那你们明天带着小云来我家邀我！”唐小芷笑道，忽然又转过头狠狠瞪向林四：“明天你要是敢丢下我自己跑去，我饶不了你！” 你要去就去呗，我又没打算不带你！林四很是无辜地挠了挠头，自己是那样的人吗？这妞好像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啊，刚认识那会她说话还是小心翼翼的，现在没事都敢直接呵斥自己了！ 也罢，刚刚得罪了她，现在就让她得意一下好了！ 从唐家抱着孩子回家后，两人便开始生火做起饭来。 “阿四啊！你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慕哲平忽然一脸语重心长的对正在切菜的林四说道。 “怎么了？”林四停下手中的菜刀，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向他。 “唐小芷啊，你以后和她相恋的话，会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慕哲平幸灾乐祸地笑道。 “你又提这茬！我和她只是同学关系！而且即便我们今后真的走到一起，谁怕谁还不一定呢，林四大爷还治不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林四抬了抬眼皮反驳道。 “看看！从你现在的话就能看得出，你已经下意识认为和她以后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了！”慕哲平一脸我已经看穿你了的表情。 “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哈，有吗？我记得最初我这么说的时候，你可是拒绝得很坚决呢！现在呢？你自己都没有发现罢了！”慕哲平嬉笑道。 林四本想说“老子懒得鸟你”，但这样慕哲平肯定还会喋喋不休，这个家伙有时候简直就是个话唠！ 于是他话锋一转把战火烧到了慕哲平身上：“嘿嘿，你别光说我啊，你自己呢？我可从没见过你和哪个女的亲密呢！不会是你身体有问题吧！” 果然听到这个慕哲平没法淡定了，身为男人大都忌讳这种猜疑，慕哲平也不例外。 “你瞎猜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班上一个女的都没有！我上哪找去！” “那要不我帮你找个？我看杜蓉就挺不错的，哈哈哈！”说到这里林四想象着慕哲平和杜蓉出双入对的样子，自己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慕哲平决定不理他，否则他会更起劲，但林四好不容易找到个“打击”他的机会，怎会这么轻易放过。 “她真的挺不错啊！你看她相貌漂亮，修为也有窥境中期，而且她父亲还是月国高官家世优越……” “她现在恐怕恨我们入骨了！你能不能闭嘴！”慕哲平忍不住怒道。 “不不不，她不像那么小气的人，顶多就是有点刁蛮而已。你努力拿下她，我们以后也不用担心被她揭露实力了！而且听你这言外之意，如果她不恨我们，你还是对她有意思的咯？”这下轮到林四嬉笑不已了。 “我没有，你对她这么了解，那你去追她好了！”慕哲平讥讽道。 “不行不行，你自己也说了，我和小芷是一对，所以我要对她忠心不二！哈哈哈，拿下杜蓉这个重任还是交给你了，老慕同学！”为了打击慕哲平，林四暂时决定将自己的身份设定为唐小芷的男友，只是不知道她本人若是听到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我肩膀单薄，扛不起这个重任！” “既然你对杜蓉这么抗拒，那扶薇怎么样？她同样貌美家世好像也不差！虽然不是修行者，但成绩好能力强，你去把扶薇搞定，以后我们在协会就真正快活了！” “你说得好轻巧，好像只要我一出马，女人就会纷纷往我身上扑一样……”慕哲平有气无力道。 “哎呀，换成扶薇你就不反对了啊？只是担心自己配不上她？”林四揶揄道。 慕哲平决定彻底闭嘴，这种口头交锋林四丝毫不输于他，一旦自己继续下去，这场“战斗”会一直持续到睡觉为止。 第70章 幻影阵 次日上午，两人便抱着孩子去唐家一同邀了唐小芷出来。 辞别了唐父，在唐母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注视下，林四抱着孩子和唐小芷慕哲平一道狼狈而逃。 由于圣云学院处在平民区，而林四每天上学路线固定，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来到学园之城的繁华地带。 一路上唐小芷仿佛变了个人，叽叽喳喳不断向林慕二人介绍着周围的店铺和建筑。 看得出她的兴致非常高，林四也不愿拂了她的意，何况他也不是慕哲平那种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的人。 于是这一路上步行的三人外加一婴孩倒也热热闹闹。 “这附近有什么兵器店吗？”林四想起了正事。 “你们到现在竟然还没有武器？”唐小芷一脸惊讶，对于转境修行的情况她不太了解，并不知道修行者到了转境就需要换武器。 林四只得耐心解释了一遍属性武器的不同，事实上一个月前他对此也是一无所知，还是从华茜茜那问来的。 “看来你们俩还真是转境呢！要不然怎么会来换武器！”唐小芷捂嘴笑道。 “你装什么啊！你不是早知道了吗？”林四鄙夷道。 “嘿嘿，以前只是猜测嘛！没想到你们真是转境，看来我认识了两个天才呢！”唐小芷略带好奇地看着两人，虽然她不明白转境和窥境到底有什么区别，但却知道一年级的转境有多么难得。 只看排名第五的圣云学院一年级只有管宁和梁丘南两名转境初期就知道了。学园之城学院众多，每年开学时，新生中真正的天才都会引起各大学院的争抢。 当初为了让他们放弃天武来到圣云，学校也很是花费了一番力气的。而他们入学后，为了向外界显示圣云修行系的水准不低，学院也照例宣传了一阵子。 当时的唐小芷也如同其他同学一般在人群中仰视着他们，没想到现在丝毫不弱于那两人的林四慕哲平正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边，一时觉得世事真是奇妙无比。 “修行者的属性兵器吗？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懂呢！要不我们去北城区最大的广场去看看，那边有无数商铺，更有大陆三大商会之一的‘千炼坊’，我记得那里就有卖武器的！”唐小芷手指轻点唇边一边思索一边提议道。 “好！听‘千炼坊’这个名字，那里就像是专卖武器的！我们就去那！”林四抱着孩子大步向前。 慕哲平摇了摇头，心说你知道位置吗？还这么兴冲冲地跑到前面！ 果然才过了片刻，刚刚热情高涨的某人就不得不转回来把唐小芷请到了前面…… “哇！这个广场还真是大呢！”看着长宽各达一百多丈的北城区广场，看着广场上数不清的摊贩行人，林四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对了，那是什么？”他指了指广场边缘的一排排高大建筑，那片建筑正中的一座高楼面对广场的正面墙壁上，有着一片长宽各有五六丈的方形区域。 方形此时呈灰色，上面除了一片灰色，其他什么都没有，但依旧极其惹眼！每一个初次踏足广场的人，第一眼都会忍不住看向这片灰色方块。 “那个啊？那是幻影阵！用灵石发动的话，上面就能显出各种影像！”唐小芷笑道。 “是吗？难道那也是阵法构成的？啊，也是，我看阵法书上说过有这种阵法！这东西有什么用？”林四恍然大悟。 “这东西平时很少用到，毕竟需要灵石驱动，消耗应该很大。只有一些重大事件才会通过这个阵法来传输影像！比如大陆上一些知名歌舞团来学园之城表演，月国一些庆典或者大陆上一些大型的修行者大赛……”唐小芷带着两人向着那片建筑走去，这些东西她从小在学园之城长大，自然清楚无比。 “一旦用了这个阵法投影，那北城区只要来到这片广场的人都能看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盛况！” “这东西很不错啊！只是我在容城黎城好像都没见过这东西嘛！”林四赞叹不已，只是他也不想想自己在容城黎城何曾去过城中心。 “那是当然的，这种幻影阵难以刻画，而且造价高昂，再就是即便做出来了，使用的时候还要用到灵石。在月国一共也就学园之城和王都弦城在内的十六重城有这种东西！而且光是学园之城就有东南西北四座哦！”唐小芷耐心解释道。 “切，这东西算什么，不过是……”慕哲平却露出了不屑之色，但他之后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几人很快进入了那片建筑中一间名为“千炼坊”的楼阁之中，这家商会占地极广，方圆十几丈，能在这种学园之城最为繁华之地拥有这么大一片地盘，足可见这家商会的实力了。 走进宽广的店内大厅，几人的眼前就出现了无数刀剑枪戟斧钺钩叉鞭子大锤等等兵器，似乎只要几人能够想得出的兵器这里都有，想不到的同样也有！ 各式各样的兵器有的挂在墙上，有的摆在柜台上，让林四目不暇接。 店内人流涌动，但这家商会不亏是三大商会之一，并没有因为几人年少穿着普通就有所怠慢，进门不久就有长相甜美的女侍上前招呼。 “欢迎几位，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各位的？” 面对女侍者的热情，林四一时觉得有些窘迫，当然要问原因还是源自他钱袋的窘迫！他来这里只是抱着转转的念头，没指望能买到一把趁手兵器。 “咳咳，我们先自己看看！”他摸了摸鼻子尴尬道。 “没关系，几位随便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说话！”女侍面色丝毫不变，依旧客气微笑颔首，然后退到了一旁。显得极有素养，丝毫不会惹客人不快！ 三人便抱着孩子四处观望起来。只是转了一圈下来，林慕二人便发现这里的兵器大都只是普通精铁打造，只是很多都是做工精美一些罢了，两人现在已经用不上这种兵器了。 甚至有些武器竟然用玉石雕刻而成，上面有了镂空的花纹，华丽的装饰之后，一柄普通精铁长剑竟然要上百金币！ 两人都不是雏儿，自然明白这些装饰和材质对战斗非但没有一点帮助，反而会让武器更加脆弱，还不如试炼室里那些普通长剑呢！ 摇了摇头，两人便想要离开这里。 “怎么了？这里没有你们看得上的武器？”唐小芷看着两人一直在摇头，她并不懂这些，在她看来这些刀剑精致无比漂亮极了，难道这两人都看不上？ “咳！你不懂，看武器不能看外表！我们去其他店转转吧？”林四摇了摇头，满室的兵器不能说都是华而不实，但林慕二人需要的是能承受印力灌注的兵器，起码也要属性兵器那个层次的，这里根本没有。 “哦！”唐小芷也明白武器这种东西林四比她懂得多，便不再多言。 “几位请留步！”之前的女侍者却是一直注意着几人，她经过了商会的严格训练，非但对客人一视同仁，不会做令客人难堪的事情。即便离开后，同样会随时注意着自己负责区域的客人，一旦他们有需求就会立刻上前。 林四停下了脚步。 “几位没有看得上的兵器吗？难道几位需要属性兵器？”女侍者毕竟在这行做了很久，这种事情她已经见怪不怪。 “哦？你们这里有属性兵器？”林四诧异问道。 “公子说笑了，我们‘千炼坊’怎么可能没有属性兵器，只是因为大厅内人多眼杂，而能用得上属性兵器的修行者并不多，所以设在了后堂！”女侍微笑道。 林四恍然，《剑客之路》里对这种大商会可不也是这样描叙的么？好东西都是放在里面，没想到现实中也是如此。 “公子可要与我一同入内观看？”女侍者连连相邀，一柄属性兵器价格高昂，但既然能用得上属性兵器，那至少也是转境修行者。这个级别的修行者无论是去猎杀魔兽还是投奔大势力都能得到不菲的收入，普遍已经不缺钱了！ 而一旦林四等人购买两把属性武器，这女侍者也能因此得到商会不小的分成奖励，因此她愈发热情起来。 林慕二人知道自己进去看看，那就真的只是看看而已了，以自己这点钱要买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见见世面也好，于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穿过一闪不起眼的小门，两人来到了后堂，随后又从楼梯上到二楼，这才发现这里又是一番天地。 这里来往的客人和摆放的兵器都不多，但大都衣着华贵，而且几乎每个客人身边都有侍者陪同解说。而这里的武器也不像一楼那般如同市集一样到处都有，而是精心摆放在透明的长盒和柜子内，旁边还有这把武器的文字说明。 “几位需要什么样的武器呢？”女侍对林四笑问道。 “我要剑，他要刀！你带我们看看吧！”林四指了指慕哲平。 店内刀剑很多，很快女侍就带着两人来到一柄看上去的银色长剑面前：“公子请看！这柄‘息风’，乃是我们店内的知名炼器师精心打造而成，剑身由玄英铁铸就，玄英铁正是最佳的灵力传导材料。剑柄则是银松木所制，非但坚硬而且吸汗方便握持。剑身绘制了一个风系增幅阵法和一个锋锐阵法，堪称无物不破……” 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讲述，林四却是偷偷看了一眼旁边标签上的价格，三百五十金币！ 第71章 铅陨石 饶是林四知道属性兵器价值不菲，还是被吓了一大跳，两枚金币就足以让三口之家的一户平民温饱一年了。三百五十枚，光这一把剑就能让这家人衣食无忧过上一辈子了！ 要不要这么贵啊！不就这么一块长条铁片么？他心内暗暗发苦！ 女侍者不知道林四的苦衷，却也看出了他心不在焉，毕竟她做这一行很久，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 “哎呀，是我疏忽了，竟然忘记询问公子是什么属性的修行者了！真是该死！”她自以为是风属性不适合林四。 “呃，这个……属性武器一般都是这个价位吗？”林四挠了挠头发没有答话，而是明确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 “这……”女侍者即便再笨也看出来林四其实囊中羞涩了，但她并没有因此看轻他，毕竟能用上属性兵器的人，还怕挣不到钱吗？这种修行者还是不要无端得罪的好！ 她微笑答道：“那倒也不是，这柄剑价值三百五十金币只是中等价位，还有价值五百，八百甚至千金的属性兵器。如果公子觉得暂时不需要那么好的，只是想先买一把普通点的来练练手玩玩，那边也还有一百五十金币的属性兵器！” 她没有明说林四买不起，而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林四自然能听得出来，暗叹这女侍真是善解人意，但一百五十金自己依旧是买不起啊…… “那个，我们想自己看看可以吗？如果有需要会喊你的！”慕哲平含笑插话。 “可以，那你们慢慢看……”女侍躬身退开。 “多谢了！”两人道了声谢。 随后两人在这一层到处逛了起来，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买就那么离开了，只是对于各种属性武器倒是见识了不少。 离开‘千炼坊’之后，唐小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搞什么？那么多武器都没有适合你们的？” 你说的还真没错，那里还真没有适合我们的，林四心内暗笑。 不光是价格自己承受不起，就算有钱，自己也不会买，那些属性武器全是适合灵力修行者使用的，自己二人用的是印力。 但这个他自然不会对唐小芷说，而是直接告诉她自己没钱。 “什么？你们不是转境修行者吗？怎么会这么穷？”唐小芷不可思议地掩面惊呼，在她心目中，凡是修行者到了转境，那就再也不会为钱财烦恼了。听说一些修为高深的修行者交易都已经不用金银而是直接用灵石了。 我要是告诉你我们两个人差点去街上摆摊卖煎饼不知道你会怎么想？林四自嘲不已，前阵子他确实和慕哲平兴起过这个念头，慕哲平还说自己摊煎饼的手艺很不错。只是后来因为要去试炼室而暂时放下了这一计划。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转境修为是见不得光的！”林四讪讪摸了摸鼻子。 “你们还真是……够可怜的！”唐小芷同情地看着两人，让两人更是觉得颜面大损！ “对了！老慕，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林四突然一拍掌对着后面抱着孩子默不作声的慕哲平喊道。 “什么？” “我们两个的兵器！你明白的，我们需要的不是传导什么灵力还有刻画阵法，而是要坚韧，只要足够坚韧就行！你是炼器系的，你知不知道什么材料比较坚硬同时还便宜的？” “你说得没错，属性兵器之所以昂贵，就是因为能传导灵力的玄英铁贵，再就是刻画阵法的人工费用同样不低，毕竟能够在剑身刻画阵法的阵法师并不多！”慕哲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是啊，只要有一种不能传导灵力，但比较坚硬不易碎的矿石就行了，也不用刻画阵法，那样价格就会很便宜了！”林四喜道。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这种矿石……”慕哲平毕竟是炼器系的，识别矿石是他的必修课，略一思索便真的想出了一种矿石符合林四的要求。 “是什么？”林四急急问道，由不得他不着急，身为一名修行者，没有兵器这种感觉一般人真是无法体会。 “铅陨石，这种矿石虽名为铅，但其实不是。只是因为色泽灰黑比较近似而已，非常坚硬而且沉重，应该是外星陨石坠落后形成的。这种陨石最初曾被重视过，但经过无数试验之后发现无论怎样都没法用它传导灵力……”慕哲平缓缓介绍。 “什么外星陨石？”林四不明所以。 “呃，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总之这种石头提炼出来的铅陨铁应该符合你的要求，唯一的缺陷就是太重了！这种矿石一般都是用来做城门或者攻城锤的，也有一些力量奇大的重装步兵用它做大盾，而且一般也是需要几个人联手使用，这种大盾一般能够挡住低阶修行者组成的枪骑兵冲锋而不被穿透！” “那就是它了！”林四喜形于色，对于重量什么的根本没放在心上！ “只是这种矿石毕竟比精铁坚硬太多，价格可能也不会太低，我估计我们两个的刀剑没个五六十金币是拿不下来的……” “那也比属性兵器动不动几百金币好得多！”五六十金币让林四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们在说什么？”在一旁听了很久的唐小芷忍不住再次出声，两人的谈话并没有避开她。听到两人说什么不用传导灵力，不用刻画阵法只要坚硬，刚刚同样在‘千炼坊’二楼看了不少属性兵器已经略有了解的她再次一头雾水。 “哈哈，没什么！”林四心情颇好。 “哼，又卖关子！反正别的我没听懂，却听出了你们两个和其他转境修行者好像有些不同！”唐小芷咬了咬嘴唇不忿道。 “我们能有什么不同，你瞎猜什么呢！” “难怪你们不敢暴露修为呢！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怕被人发现什么！”唐小芷压根就没在意林四的否认，自顾自推测道。 “哎哟，唐大美女你小点声，我错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好了！”林四连忙拍起马屁来，再这样下去印力真要被她一点点猜出来了。 “哼哼，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唐小芷并非不知分寸的女人，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已经决定要帮两人保守住这个秘密了。 “是是！那小芷姑娘您现在想去哪玩呢？我们两个今天舍命陪美人了！”慕哲平看得出唐小芷不会到处去说，何况他早已将唐小芷看成林四未来的妻子了，否则一向谨慎的他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谈论自己二人兵器的不同。此刻因为想出了解决兵器问题办法而同样心情不错的他也开起玩笑来。 “是吗？”唐小芷也看得出两人现在兴致不错，于是陪着两人闹了下去。 “我要去‘千里湖’！”她想了想，这一天还有很长时间，带着小云一起去那里玩玩也不错。 “千里湖是什么地方？学园之城还有方圆千里的湖？”林四一脸惊讶。 “笨蛋！千里只是个名称而已，其实就是个方圆四五里的普通湖泊，只是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唐小芷鄙夷道，林四来到学园之城也有十多天了，竟然连‘千里湖’都没听过!那里也算是北城区的风景名胜啊，每逢周末很多学生都会成双成对去那玩的。 “那还等什么！前头带路！”为了掩饰尴尬，林四高喊道。 一行人很快来到这个‘千里湖’，这里果然是绿树茵茵山峦叠翠，而层层绿意环绕下就有一个方圆五里的湖泊，此刻微风习习湖面波光粼粼倒是让人一阵心旷神怡。 唯一让几人有点无奈的是游人好像太多了点，商贩小摊和游人挤满了湖边，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有家商会在这里举办开业十年庆典，很多人都是冲着商会的福利活动来的。 林四几人囊中羞涩，即便福利再好他们也明白这肯定要花钱的，便自顾自到处游览起来。 带着小云，四个人玩了会这里的一些游戏，累了后又在附近吃了点小吃。 “我要那个！”回到湖边，唐小芷忽然指着一处卖小玩物的小摊，那上面花花绿绿一堆饰品，林四和慕哲平自然是看不上的。 “你要买什么？”慕哲平微笑道，既然是陪她来玩，自然要让她尽兴。 “那个白兔的头套很可爱！我喜欢！”走到近前唐小芷指着小摊上面挂着的一些各式动物形象的布制头套，有兔子小狗小猫老虎狮子等等，只是全都做的憨态可掬。 “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你要来干嘛！”林四撇撇嘴不屑道。 “哼！”唐小芷不满地撅起了嘴。 “我给你买！”慕哲平笑道，这种东西也不贵，顶多十几个铜币而已。 “谢谢，不过我就是要林四给我买！”唐小芷向他道了声谢，然后扭过头紧紧盯着林四。 看她这副模样，有了‘爱心午餐’这个前车之鉴的林四哪能不明白这妞在想什么，一定又是想起女生小说中的‘定情信物’一类的东西了！ 她是否真的喜欢自己，林四并不清楚。唐小芷的心思他着实猜不透，她的想法总是和正常人不在一根线上。就像自己和杜蓉在荒原和密林那场邂逅，换作旁人第一次听到只会想着刺客为何要刺杀杜启，想着自己二人竟然能和刺客拼杀。但她偏不那么想，听完后第一反应竟然是自己二人当时不用隐藏修为。 这女人太‘危险’了，虽然她对自己似乎很亲密，但林四依旧不敢自作多情认为这是爱意。 学着书上情情爱爱的桥段要自己配合她这种事她一向乐此不疲，这段时间在班上她没少要求自己做那些在他看来幼稚无比的事情。 估计是以前没人和她玩，现在好不容易逮着自己，恨不得要将她从书上看来的桥段全都演一遍了，他默默腹诽。 绝不能惯着这个丫头了，不然她以后一定会愈演愈烈！ 第72章 云之林 “要买自己买！我可不想花这个冤枉钱！”他硬梆梆地拒绝了。 “不要！你不买，那我今天就不走了！”唐小芷毫不让步。 “那你就在这站着吧！”林四作势要离开这，对于旁边小贩的卖力劝说也充耳不闻，他林四大爷可没这么好骗，什么小气什么面子的他一点都不在乎。 “你！林四同学你太狠心了！”她紧紧咬着嘴唇似乎要哭出来，似乎林四对她始乱终弃了一般。 见识过她无数次扮可怜的林四根本分不清她哪次才是真的，这丫头在他眼中最擅长的就是变脸，从楚楚可怜到洋洋得意她每次都是瞬息之间就能来回转换，林四现在根本不吃这一套了。 慕哲平却拉住了他，压低声音怒道：“你干什么！说好了今天让她开心的！一个面具才几个钱！” “哎，你根本不明白她！”见慕哲平都看不下去了，林四只得将那个小白兔头套买了下来，递向唐小芷。 “林四同学竟然送我‘定情信物’了，嘿嘿嘿！”果然，唐小芷眉开眼笑地抢过头套带了起来，头套里露出她乌溜溜满是笑意的大眼睛，配着两只不断摇晃的白兔耳朵，又哪里看得出一点之前的伤心来！ “我要将这个头套好好保存下去，以后告诉我们的孩子当年千里湖畔，你爹硬要送娘一个简陋的头套当‘定情信物’，娘看他心意真诚，便没有嫌弃他贫穷，从此我们私定终身……” 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编造着‘后续剧情’，眼看都要编出她父母棒打鸳鸯，两人决定私奔的桥段了。 林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都要流出‘激动’的泪水了……他没有打断唐小芷，因为知道此时除非是捂上她的嘴，否则她根本停不下来。 慕哲平也是一阵错愕，随后哑然失笑。他非但没有打断唐小芷，反而笑着提醒她：“小芷姑娘，林四送了你‘定情信物’，你是不是也要送他一个呀！” “没错没错！还是慕同学想得周到。老板！这个老虎头套我要了！”她如梦初醒，连忙一边掏钱一边指向一个憨态可掬的老虎头套。 “林四同学就像这只小老虎一样，又呆又笨还凶，这个正配你！”说罢不顾林四的抗拒，硬是将这个小老虎头套套到了他的头上。 顶着老虎头的林四欲哭无泪，索性也不反抗任她施为了。 “嘿嘿，这样林四同学也收到了我的‘定情信物’，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林四眼角抽了抽，此刻他除了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整个头部都被头套遮住，也看不出表情来。 “对了，慕哲平同学你也买个吧！只是我不能帮你买了，送两份‘定情信物’会被人说水性杨花的！”陶醉在自己世界里的唐小芷总算清醒过来，想起了刚刚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军师’慕哲平。 你懂的真多，林四一边腹诽一边却笑了起来，老慕啊，你也跑不掉！ 慕哲平含笑点头，伸过手正准备选一个略显凶气的狼头套，唐小芷的手却拦在了他面前。 “这个头套太吓人了，万一吓到小云就不好了！慕同学选这个吧，这个狐狸头套挺适合你的……” 为什么我不觉得狐狸和我适合？慕哲平无言以对终于笑不出来了，默默付钱在唐小芷的注视下戴上了一个红色狐狸头套。 “哈哈哈哈！这个头套真适合你，一肚子坏水，奸狡似狐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看着慕哲平头套上尖尖的狐狸鼻子，林四捧腹大笑。 有句话叫做只有比较过才有优越感，先前林四不情不愿戴上老虎头，此刻看到戴着狐狸头的慕哲平他瞬间庆幸起来，还好唐小芷给他选的不是猫头狗头，不然自己真是没脸见人了！ 为了一视同仁，三人又帮小云也买了个白色的可爱羊头套为她戴上！ 三个人抱着孩子打打闹闹的时候，四周的人流却像是约好了一般齐齐向着湖边涌来。 “怎么回事？”三人不明所以。 “哦！今天‘闪金商会’来这里做活动。”一旁的小贩因为卖出了三个头套心情不错，便出言解释道：“下午好像说是他们要出资举办一个比赛，胜利的可以得到五百金币！” “五百！什么比赛！”林四和慕哲平眼睛瞪圆了，异口同声问道。 “听说是在湖面水下搭上三座浮桥，在湖中心建一高台，高台顶端放着五百金币，谁能拿到就是谁的！”说罢他指了指湖中心新建的一座高台。 林慕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不知何时，这湖内已经被搭起了三座浸在水下的木板浮桥，宽只有五六尺绳索牵拉着遥遥通向两里以外的湖中心一座高台。 林慕二人目力远超常人，看到那座高台大约五丈高，下方三丈还有着渐渐变窄的落足之处，上方二丈就只剩一根光溜溜碗口粗细的木杆了，木杆顶端挂着个布袋应该就是那五百金币了。 五百金币，两人一直苦恼的问题立刻迎刃而解，前提是要能得到！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内燃起的熊熊战意！ “你们两个准备去参加？”虽然带着头套看不到表情，但唐小芷还是能看出两人此刻闪着‘金光’的眼睛。 “没错，而且，这个头套似乎正好帮了我们的忙！”林四沉声道。 “是啊……现在就要看对手的成色如何了！”慕哲平缓缓开口。 “你们也要参赛？除非你们是修行者，这场比赛因为闪金商会宣传过，吸引了很多周边学院的修行系学员前来，普通人参加根本毫无获胜希望！”那小贩一番好意劝说道。 两人岂会因为这点困难就退缩，戴上了头套，两人反而不用怕暴露行迹而不敢全力出手。 问明了报名地点，两人让唐小芷带着孩子在原地等待，随后带着头套快步跟着人潮赶了过去，路上也有不少因为看到这么多修行系学员参加而打退堂鼓的。 “姓名！” “唐虎！” 林四排着长队，一直到轮到自己，在工作人员的询问下胡诌出了这个假名。 那负责报名的人眼皮抬了抬，看他戴着老虎头套就知道这名字是假的，但他根本不在意，反正这种比赛只是个游戏，打扮比林四更离谱的人都有，草草登记过后发给他一个参赛准入的小牌子就挥手让他离开。 “姓名！” “方狐！” …… 两人很快来到准备区域，这里已经有了很多人摩拳擦掌等待开始。 三座浮桥间隔五丈并排向前延伸，按照规则入水就被淘汰，来到这里两人才知道不但要抢下高台的金币，还要从高台另一端的一座浮桥跑到对岸才算赢。 林四道：“我俩先分两路吧？这浮桥只有五六尺宽，而且踩上去摇摇晃晃，我们两个在一起虽然能联手，但人这么多也可能误伤！拿下金币后再一起！” “嗯！我去左边那座浮桥，你去右边吧，中间我看人最多……”慕哲平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在人群中等待起来。 此时在湖边的一片凉棚下，几名穿着紫金学院校服的青年学生正聚在一起攀谈。 “这次的目的你们都清楚吧？全力帮助云学长获胜！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一名青年向着四周五六人说道。 “放心吧！云之林学长既然要参加，我们哪有不帮的道理！” “没错，云学长元境初期，这种比赛根本就是无敌，我们只是锦上添花……” 其他人纷纷应诺。 居中一名面如冠玉的英俊青年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各位学弟了，这份情意云某记下了！” 在场其他人都是紫金学院二三年级修行系中和云之林走得比较近的，修为也都达到了转境。他们不知道四年级修为达到了元境修为的云之林为何要参加这种比赛，虽然五百金币确实很诱人，但以他的修为应该还不至于这般看重吧？ 但众人依旧纷纷连称不敢当。 “我听说这次千星四年级的莫松山也来了！大家切不可大意！”见众人似乎太过放松，云之林淡然出声提醒。 “他竟然也来了！”一名三年级转境后期的学员惊道。 千星，紫金，圣云这三所学院修行实力相差不多。虽然都不如前二的天武和圣月，但之间依旧有个排序，千星最强，紫金其次，圣云稍弱。 三所学院的修行系之间也经常爆发出一些挑战比斗，因此对千星四年级的莫松山这些人自然是知道的。 同样元境初期的莫松山比云之林可是丝毫不差的。 众人纷纷表示一定会尽力拖住莫松山，随后这行人便一同赶往了湖边准备比赛。 走在最后的云之林却是心思连连，以他的修为，五百金币虽然不少了，但他还犯不着为了这笔钱来这里耍猴戏一般给围观的人看。 但闪金商会的会长是他的表叔，这间商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学园之城这种极其繁华之地，也能排个十来位。此次比赛正是表叔想出来的，五百金币的奖励足够在北城区引起热议了，对于提升商会知名度大有帮助，但五百金币真要落到外人口袋，他表叔却又感到肉疼。 于是就找到了自己这个修为已经是元境初期的侄子帮忙，打算让他拿下这笔钱，那也算是自己人得着了。 云之林自然不好拒绝自己的表叔，而且这种比赛也吸引不到元境修行者前来，自己本就胜券在握！但他却没想到千星的莫松山竟然也来了。 这让他恼火不已，之前在表叔面前他都已经夸下了海口，表示拿下奖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但现在面对莫松山他也不敢言胜，不得已之下只好找到几个紫金修行系的学弟来帮自己助阵。 他心内发狠，莫松山！这次你的洋相出定了，谁让你没事来我的地盘搀和呢？ 第73章 飞翔的虎头人 “哈哈哈！云之林你也来了啊！”一名穿着千星学院四年级校服的短发青年远远看到云之林打起招呼来。 “莫松山，好久不见！”虽然心有怒火，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云之林露出一丝淡然笑意回应道。 “哈哈，看来这次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争斗了！不知道谁才能笑到最后！”这个莫松山倒是大言不惭。但也是事实，学园之城达到元境的学员他们差不多都照过面，这里只有他和云之林两人。 果然，见到他们两个出现，场内报了名的学员又少了上百人。胜利者只有一人，这两个在场，其他人获胜的机会太渺茫了。虽然这种不战而退有些丢人。但同样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退出总比待会狼狈落水要好看得多！ 在元境修行者面前，修为在其之下的人根本没什么抵抗能力，一般转境后期在元境初期面前只能走个几招就会落败。虽然这种比赛不能带武器，但毕竟两者已经是两个不同的境界，元境的劲气外放对于转境层次来说委实难以抵抗。 但同样也有不少人留了下来，或许看出来两人打算争斗一番，觉得自己反而能够浑水摸鱼侥幸得胜呢！ 比赛即将开始，偌大的湖边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观众，众人纷纷对着已经在准备区的数百选手指指点点，猜测着谁能获胜。 这些围观的人大部分都是附近一些学院的学生，圣云紫金的都有，更有不少其他中小学院的。云之林和莫松山已经是四年级的修行者，又是学生中较为罕见的元境修行者，自然有不少人认识他们，算是久负盛名了。 就连一些普通新生之前没有听过他们名头的，现在听着周围人不断热议打赌这两人谁能赢，此刻也算是对他们俩的名字如雷贯耳了！尤其是场边千星和紫金的学生们更是为两人谁能获胜争得不可开交。 至于离这里最近人数最多的的圣云学院学生，只能暗自无奈了，自己学院没有四年级修行系的厉害学长前来与二人争锋。他们也只能看着千星和紫金的学生吵得脸红脖子粗，自己连吵一吵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在三所学院的修行系交锋中圣云长期落在下风，他们也已经习惯了！至于场内参赛的其他数百人在众人眼内只能算是陪衬了！ 莫松山站在左侧慕哲平那座浮桥前，云之林并不想一开始就在浮桥和他硬拼，便站到了中间这座浮桥前。 嗙！随着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了！ 锣声刚起，林四就一马当先向着右侧浮桥窜了出去，他对这种比赛的理解就是谁快谁赢！留在后面肯定会陷入无休止的缠斗中。 但是打着和他一样主意的人显然很多，其他两座浮桥也是如此。一时间，才刚开始浮桥一丈范围内就如同下饺子一般不断有人落水淘汰，看得岸边众人嬉笑不已。 唐小芷目不转睛看着场内的林四！他的老虎头套极易辨认，唐小芷看着他一马当先顶着老虎头瞬间就窜到了右路第一位，后面几人想要将他拉下水，却被他回手一挥全部打落下水。 然后他的周围竟然再无阻碍，唐小芷心内也激荡不已，但是嘴上却不肯承认，反而笑骂道：“这个傻老虎倒是力大！” 顿了顿看着林四眨眼间就已经跑到了三桥第一，又忍不住笑道：“溜得还真快！” 林四一开始能这样轻易占据第一位，其实有些侥幸，他这边倒也有转境后期的，但这些人一开始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参赛的都不是笨人，此时刚踏上这狭窄摇晃浮桥的时刻，正是场内形势最为混乱的时候。这时候实力再高，发挥也会受极大影响。与其等到后面拉开距离后到高台那种相对宽阔的地方凭实力争斗，不如现在就趁乱联手将这些最具威胁人推下水。 而林四虽然体型高大，但修行系像他这种体格的多得是。明明带着显眼的老虎头套，没人认识的他反而一点都不显眼。待到众人开始后卯足了劲集中对付那几个转境后期时，原本实力就高出这些人不少的他反而轻易脱出了重围。 慕哲平却没有学林四，他看到自己这边似乎有个叫做莫松山的高手，觉得没必要和他硬拼，便跟在人群中往前涌去。 反正并不用第一个到高台，到了那里后，还会有一番争斗，现在还是节约点力气为好。现在他这一路人都怕莫松山发威，反而抱团联手来，其中自然有云之林那几个紫金学弟鼓动，慕哲平也乐得轻松的跟在人堆里。 有人推他他就反顶回去，以他的力气和印力修为，这座桥除了莫松山，其他人哪能推得动他？就这样一路渐渐向前拉开距离后，他反而在这座浮桥占了个第五的位置。 林四现在的形势比慕哲平要好得多，当他一马当先跑出一丈后，他所在的这座浮桥后面的人这才发现根本追不上此人，反而被他越拉越远，又哪能给他造成一丁点麻烦？ 运足印力迈开步子他在摇晃的浮桥上跑得平稳迅疾，耳边呼呼风声刮过，两里的浮桥片刻就快要被他跑到头了，他的前面竟然还没有出现一个人影！ 难道自己就要这么简单的获胜了？没人阻拦的话，以他的实力，五丈高台根本没什么难度！ 场边和场内所有人齐齐看向了顶着老虎头的林四，由不得他们不注意，此刻云之林和莫松山两人由于同组其他人一开始的联手防备，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得以脱身。 现在虽然也是同组第一，但距离高台还有几十丈远！哪像林四，已经到了高台之下！ 这个老虎头是什么来头？看他穿着圣云校服，难道是圣云的某个元境？但那是一年级校服啊，圣云一年级难道有元境？不可能吧，根本没听说过啊，如果有这样一号新生，圣云早就派他来千星和紫金挑战他们的新生，以打击两校了！ 也许只是右路没有高手，而此人只是脚力快？场边众人猜测不断。但场边属于圣云的学生却是兴奋起来，一开始他们看到云之林和莫松山在，还在叹息自己学院没有人出头呢！哪知道竟然冒出个老虎头，跑得比这两人还快！ 管他是不是只是脚力快呢！一旦力压云之林和莫松山拿下金币，最后谁还管他是经过一番争斗拿到的还是侥幸拿到的。 到时候圣云学生在千星和紫金这两学院面前就有谈资了，这两所学院堪堪压了圣云一头，这些年可没少在圣云威风过！场边圣云的学生纷纷伸长了脖颈目不转睛看向了那个领先的老虎头，生怕他这表现只是短暂耀眼！ 但就算这样也够了，他们一开始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报的，现在这个老虎头已经让他们非常惊喜了！哪怕他最后没能抢到钱袋也值了！ 嘭！林四六道印力流转至左足，脚下的木板直接被踩碎，他奋力朝着高台上方高高跃起。 长杆下的三丈台子根本没能阻挡住他，被他直接飞身而上，惊得场边一片哗然！就算只是脚力强，以此人这等轻身功夫他的修为即便不是元境，也至少是转境后期了！ 围观的圣云学生顿时群情激昂，不停地为那个老虎头喝彩助威！他们心内也在犯疑，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一年级新生？一年级最强的管宁和梁丘南不是转境初期么？ 跃上高台，林四压根没有再次起跳去抓杆顶的布袋，而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径直跑向前方，但在快要错身经过横杆的那一刹那，他挥掌拍向了横杆！ 啪！两丈高的长杆被瞬间直直击断，横空如同长枪一般，急速飞向了另一侧的浮桥，林四毫不停顿地从高台直接跃向飞在高空的横杆。 这种纵情在高空抛飞的经历他上一次体验还是在魔兽森林，对他来说这种事情没有一点难度，反而有着久违的快感！只是当时的自己需要借助着树藤，而现在却只需要运转印力。 高空中他猿臂轻舒后发先至，精准地摘下了横杆前端的钱袋，随后嘭地一声落在对面的浮桥上。浮桥重重下陷溅起漫天水花，他头也不回提着钱袋抬腿便向对面跑去。 岸边数千观众齐声鼓噪起来，林四这一番动作如兔起鹘落般瞬疾无比。与之相比，此时才刚刚奔到高台的云之林和莫松山显得那么笨拙…… 这一刻顶着老虎头的圣云新生凌空飞起挥掌砸杆的身姿不知道在多少人心内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第一次看到林四这般全力施为，唐小芷同样震撼不已，林四出手她之前只看过一次，就是那次似玩笑和误打误撞一般击败施鸿飞。 而在试炼场那次，他甚至要假装输给杜蓉那个女人，虽然自己没看到过程，但想来当时他应该很不情愿吧…… 短暂的震撼之后，她却涌起一阵酸涩，那跃向高空的少年心中的苦闷又有几人能懂！他毕竟只是个少年，正是最具锐气的年龄！然而因为莫名的原因，他却要像一些大人那样学会韬光养晦，学会隐藏实力。只有在顶着这个老虎头的时候才能完全绽放身上的光芒。 这一刻，唐小芷多么想向周围人大声宣告，这是林四啊！是我的林四！ 但她不敢开口！她只是默默摘下自己的兔子头套，抹去了眼角不知不觉溢出的泪滴。 她捂着嘴看着那带着可笑头套却已经一骑绝尘的身影，忽然抽泣起来。 林四却是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在为自己哭泣，他现在就一个信念，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跑。钱袋已经在自己手上，他绝不会再让它旁落！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人拦下，且不说自己领先优势极大，即便后面有人追上来，他还有慕哲平呢！他林四，可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云之林心内恼怒不已，他一直防着莫松山，着实没想到会突然跳出一个跑得这么快的老虎头，早知道自己就去右路了！ 那个老虎头一开始领先他就注意到了，只是当时自己被人缠住，费了好一番力气他才从中杀了出来。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点点的耽搁，就让那个老虎头一直领先了下去，而那边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挡得了他！ 他快步向对面的浮桥跑去，他相信以自己元境的修为，那个圣云新生终究跑不掉，后面还有三里的距离呢！ 但他却忘了莫松山，在他马上要踏上这座唯一通向对岸的浮桥上时，莫松山的身影出现在了他对面。 现在的局势很清楚，谁先追上那个老虎头，谁就差不多已经赢了！而这最后一座浮桥就三尺宽，两人并行显然很难，总要分个先后！ 莫松山倒没打算故意和云之林作对，但他没有理由让着云之林！于是两人在浮桥碰面后很自然的交起手来。 “让开！”云之林一向淡然的面色终于难以保持，两人这样下去那个老虎头就真跑远了！ “嘿，凭什么！”莫松山可不怕他。 蓬蓬！众人之间的差距都不大，他二人只是交手两招，后面其他人就纷纷来到了这座高台之下，一时间这座方圆三丈的平台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但云之林的困局却也因此而解，他的帮手们终于来了，不求他们击败莫松山，只要能拖住他片刻，自己就能立刻抽身离开。 他的学弟们没有令他失望，纷纷迎向了莫松山，三四个转境中后期正常交手并不是莫松山的对手。但此刻别说是三四个，就算只是一个人缠住他片刻，也能让他没办法继续阻拦云之林！ 云之林大喜，跃上浮桥就要去追那个老虎头！ 但是！他踏上浮桥后，只是跑出了两步，一道人影就如流星一般，从他头顶快速落到了他前面的浮桥上！ 蓬！浮桥再次剧烈晃动水花飞溅！那道人影没有向前跑，反而转过身在一片水花之中直直向着自己挥掌杀来！ 这个人自然是慕哲平，一直稳定前进的他最后击倒两名拦路者，成为左路第三个登上高台的人。 他也没能料到林四竟然来了那么风骚的一手，一路领先抢到了钱袋子，自己好像都不用出手了！ 但他也不敢大意，他俩没有和元境修行者交过手，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些什么特殊手段！ 因此上到高台看到云之林和莫松山交手后，他没有如同其他人那般涌向浮桥，而且直接跃上了已经没有长杆和钱袋的三丈高台！ 随后在高台加速高高跃向对面的浮桥！ 第74章 阴影 慕哲平并不知道云之林会有帮手助他脱身，他只是觉得那边几人死死挡着狭窄的浮桥，自己想要挤过去太难了。他本能的战斗直觉让他选择了从这些人头顶上方的高空飞越过去。 一旦自己到了这些人前面，他们就算想要追上林四，也要过自己这关！ 但是快要落下时，他却发现云之林已经脱身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身！就让我来试试所谓元境修行者的成色吧！他心内嘿然一笑！ 看着悍然迎向自己，同样穿着圣云一年级校服带着头套的身影，云之林心内恼恨不已，什么时候圣云的新生也这么嚣张了！竟敢主动向自己出手！ 慕哲平并不知道他所想，运起印力，他挥掌重重劈向了云之林。 云之林横掌拦截，双掌交击，两人各退两步，竟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两人没有迟疑，而是再次前冲斗在了一起。 蓬蓬蓬！两人瞬间便已交手数招，云之林感觉这人似乎用的不像是自己所知的某一种属性灵力。但一旦到了转境，灵力属性各式各样，此人这种怪异的力量也许也是其中自己还没有接触过的一种属性。 但自己毕竟是元境，元境修行者的手段岂会只有这么一点点。陡然间，一道金色气劲从他右掌激发而出，向着对面的狐头人闪电般击去。 慕哲平知道这是元境修行者才具有的灵力外放，金色气劲正是金系修行者独具的颜色，这种气劲一般具备穿透破击效果，论攻击力算是各系之冠！ 但在那间试炼室闯过那么多次阵的慕哲平，对于这种突然冒出的气劲攻击早已习惯了！那里六丈处的气劲岂不就是元境初期的劲力攻击？ 若是在试炼室，虽然猝不及防，但慕哲平依旧很轻易就能闪过这道攻击。若是手中有刀他可以直接劈散这道金芒！ 但此刻他却生怕这道击向自己肚腹的金色气劲被闪开后，会击断这座浮桥！那前方的林四岂不是也会落水？ 体内六道印力闪电般流转到右手，他的右手亮起了一片耀眼绿光，随后快速迎向了那道金芒！ 这几天他的第一层细线早已经修炼圆满，体内六道印力流转无碍，他也能像林四当初那般将印力通过右手透体祭出。 只不过他的印力是绿色，而且作用也不是林四那样的分解物体，而是…… 金芒和绿光终于相遇，随后那道势若奔雷仿佛无坚不摧的金芒就像遇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潭，钻入了绿光之中，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芒足有五六尺长，布满手掌的绿光只是个一尺左右的不规则圆形光团，但金芒在和绿芒接触后，竟然就像被吞噬了一般瞬息不见。 慕哲平浑身巨震，这是他第一次用绿芒直接吞噬元境的气劲攻击。之前他只是用来吞噬一些物体，但最多能够吞噬掉一些水滴，甚至都无法像林四那般毁掉木块！ 他没想到这团绿光竟然真能吞噬掉金芒这种能量体，虽然自己也因此而受了创！真正的元境初期攻击毕竟要比试炼室里的那些同级的劲气稍强一些。但自己这种吞噬好像比想象中好用得多啊！ 面对着对面云之林一脸错愕的表情，他没有再被动等待对方的攻击，毫不停留直接纵身上前主动攻击向对方。 蓬蓬蓬！他的攻击始终围绕在对方身前一尺之内，拳掌腿膝肘肩甚至头部都是他的武器！他决意不再给对方远程施放劲气的机会。 再次出现一名戴着头套身着圣云一年级校服的不知名学生，而且此人竟然和云之林贴身交手了十几招不败，场边数千观众齐齐张大了嘴巴一脸呆滞！ 轰！不知是谁率先了打破了这瞬间的寂静，场边再次兴起一阵热潮。 “这又是圣云的吗？” “此人看上去和之前那个老虎头是一起的！” “圣云一年级竟有如此厉害的新生？能和云之林交手不败，应该也是元境初期了吧？天武的新生中应该都没有这样的人物吧？而且一出就是两个！” “不，我刚仔细看了，应该是转境后期！他的绿色木属性气劲没有激射出去，只能附着在手上！至于如何消去了云之林的金属性劲气我也没看明白！” “那也很了不起了！圣云威武！”场边一名身着圣云二年级校服的学生大声呼喊！ “老虎威武！狐狸威武啊！”不知道两人名字的观众已经自动为两人起了绰号，若是被林慕二人知晓，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湖边的唐小芷呆呆看着两人，心内满是自豪，对他们的实力她并没有多大了解，只知道很厉害就是了！ 这样的两个人可是自己的朋友呢！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待会两人比赛结束，肯定会被万众瞩目，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和自己一起，那不是会被人从自己这里查出他们的身份？ 她举起兔子头套刚刚戴上，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 “这不是小芷妹妹么？好久不见啊！怎么，你也来这里玩？”这声音表面透着亲切，但唐小芷却是浑身一颤，带着愤恨和恐惧转过身来。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她寒声对着面前一名面貌普通穿着战雷学院三年级校服，脸上露出一丝淡笑的十七八岁青年说道。 “嘿嘿，我为什么不敢？毕竟我们从小可是一起长大的啊！难道你还在为当初那件事情恨我？当时我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啊……”青年一脸痛悔之色。 “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唐小芷不耐烦地冷声打断了他。 “啧！连假装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我。算了，反正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青年嘿嘿一笑，缓缓离开了这里。 这名青年的出现令她又想起了两年前那件事，当时十三岁的自己本将这个人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看待。 但之后……就因为他做的那件事，自己再也不敢和外人交往！她忽然极想见到林四，还有慕哲平…… 场内的形势已经因为他们这几句话的功夫而明朗起来，区区三里路，对于林四来说用不了多久，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提着钱袋成功跑到了对面。 岸边响起一片欢呼喝彩声！如果没有慕哲平和云之林的交手，很多人可能还会认为这个老虎头是依赖着脚程快捡了个空子。 但见识了狐狸头的身手后，将老虎头归为他同一级别高手的观众已经认为他得到这金币是实至名归了！ 听着四周的欢呼声，高台下的众人也纷纷停手，再争斗已经没有了意义。 云之林面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了正常，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着慕哲平和声道：“这位同学不知是圣云哪位？” 对于破坏了自己计划的老虎头和狐狸头，他自然是愤恨不已，这两人让他在表叔面前的大话成了笑话，也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成了陪衬。 但他并不敢继续出手，刚刚这个狐狸头虽然无法劲气外放，但最后那番贴身打斗实在太过狠辣老练，自己差点被逼得手忙脚乱。若不是结束的太快，继续下去自己可能真会伤在他手里。 他之所以还能露出笑容，一方面是家族培养出来的风度涵养，另一方面则是想套出两人身份。在他看来这人贴身攻击虽然厉害但毕竟没到元境，自己今天只是没有武器才被他贴着打，若是武器在手拿下此人不在话下，这个场子自己迟早要找回来！ 而且他也不信这两人是一年级学生，定是圣云某两个高年级学生故意穿着一年级校服来打击紫金和千星学院。 就是岸边那么多围观的人里面抱着这种猜测的人也不少！ 毕竟圣云修行系一年级只有管宁和梁丘南两名转境初期，这件事情很多人也知道。又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两个至少达到了转境后期的新生？如果有这样两个新生，圣云早就大加宣传了，岂会藏着掖着。 慕哲平并不知道他心中这些心思，但他并不打算回答，一是为了尽量不出声，虽然光凭声音很难暴露，但他一向谨慎。另外就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和林四现在已经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再不快点脱身就难走掉了。 想到这他向前抱了抱拳，随后向着来路跑了回去。 第一个跑到对面的林四拎着一袋金子也打着早点回去的主意，同样顺着水面的浮桥，向着来路又奔了回来。 高台上其他人也没有继续留在原地，而是纷纷顺着原路返回。 慕哲平和林四一前一后回到了岸边，围观的人群不断向着两人涌了过来。尤其是圣云的学生们，齐声要求两人摘下头套好一睹真容，对于这两个人，大家已经一致将他们视为了为学校争光的‘英雄’了，自然极为好奇到底是谁！ 唐小芷早已和小云同样带着头套来到了比赛的准备区，远远看到慕哲平和林四先后往回赶，她的心放了下来。 慕哲平向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自己离开。现在这种情形，四个人走在一起的话，根本没法隐藏身份离开，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去，自己和林四凭借身手想要离开就不难了。 虽然彼此没有配合过，但唐小芷并不是笨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后，便带着孩子匆匆离开。 这湖边卖这种头套的并不止一家摊子，数千围观人群内带着类似头套的也有不少。尤其是在林四二人的壮举之后，又有不少人找到周边的小摊跟风买头套，她这副形象倒也没有引起怀疑。 林慕二人来到岸边不待人群围上来便运起印力加速向着外面跑去，其他人若非元境修为又怎能追得上？ 而场内仅有的两名元境云之林和莫松山哪会像其他人那样狂热地追上去。 顺利跑到僻静处，两人气喘吁吁摘下头套，本想扔掉，但想起唐小芷又齐齐塞进了衣物里。 “哈哈！这次发达了！什么武器学费生活费都够了！”林四喜笑颜开。 “哈哈哈，没错！”慕哲平也喜不自胜。 “先去找小芷吧？” “我刚暗示她自己离开了，我们在附近等等吧？她应该在后面！” “咱们待会就去找那种铅陨石吧？一般哪里有？”林四对兵器已经迫不及待。 “大一点的铁匠铺应该就有！”慕哲平笑道。 第75章 余波 唐小芷带着孩子离开‘千里湖’走出两里后，脱下校服外衣包着头套，恢复了本来面貌的林四和慕哲平就找到了她。 “林四！”慕哲平接过孩子后，唐小芷突然一把抱住了林四，浑身发抖。 “怎么了？”对她这动作林四有些反应不过来，尴尬举着双手望向旁边同样一脸惊讶的慕哲平。 “没……没事！”唐小芷松开了他，表情恢复了正常：“我们现在去哪？回家吗？” “先去找家铁匠铺找到那个铅陨石！嘿嘿，现在我们终于有钱了！”若不是钱袋子同样惹眼，他几乎忍不住要拿出钱袋来炫耀一番了！ “就你厉害！”唐小芷嘟了嘟嘴。 “嘿嘿，你知道就好，以后要对林四大爷恭敬点！”林四假装没听懂她的反话，得意道。 “要不要我让班上其他人都对你恭敬点？让他们都知道你就是那个虎头人？林四大爷？”唐小芷满是嘲弄地看着他。 “咳咳，不用了！”想到那个场面，林四缩了缩脖子焉了下来。 找铅陨石的事情很顺利，在一间大型铁匠铺，两人用铅陨石订做了一刀一剑，店内店员对这个要求颇为讶异，毕竟这材料做的刀剑不能传导灵力，只有转境之下的修行者能用。 但这种材质的刀剑重量恐怕至少是百斤以上，太过沉重了，还不如精铁打造的十几斤以下的刀剑好用。 不过对方拿出了足够的金币，管他做什么都不关自己的事了。 约好了明天下午来这里取货后，四人离开了这里。 “小芷，你还有什么地方想玩的吗？现在有钱了，你想买什么尽管开口！”解决了一直以来横亘心头的兵器问题之后林四心情颇好，连带着对唐小芷的态度也好了起来。 只是现在的唐小芷却没了兴致，之前碰到的那个人让她心情一直没能好起来，和林慕二人一番笑闹只是在强颜欢笑。 “我想回家休息，有点累！” “好吧！”林慕二人看得出她有些不对劲，但她不说两人怎么也猜不出原因。 次日下午，两人便迫不及待的来到这家铁匠铺取兵器。 付清了一共一百二十枚金币后，两人终于拿到了两把黑黝黝的黑陨石铸就的刀剑。随后在店员奇怪目光的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林四提着手中长四尺宽三寸从剑柄到剑锋全部由黑陨石熔炼成的长剑，挥了挥后笑道：“这剑起码有两百多斤了，虽然这重量对我们来说不算多重，但想像用以前那些剑一样熟练，还得经过一番适应呢！” “是啊！我这刀也有一百五六十斤！”慕哲平用的依旧是狭长刀身的长刀。 “现在没什么事，我们直接去那个试炼室试试吧？”在这大街上林四也不好直接朝着剑身灌注印力，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但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一样，不试试威力他实在忍不住。 “|正有此意！”慕哲平笑着提醒道：“但在去之前我们最好还是找点东西把这武器包起来！太扎眼了！” 试炼室内，林四挥舞着手中黑色重剑杀到了第七丈，原本漆黑的剑身持续亮着蓝光，随着他的舞动蓝焰闪闪煞是好看。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闯过第七丈。 “太重了，一时没法习惯！很多时候明知道要出剑，但总是慢了一歩！”他叹了口气回到了场边。 慕哲平缓缓解开缠在刀身的白色布条，闻言笑道：“这是正常的，要是你第一次就能用得和以前那些普通长剑一样顺畅，那才叫不正常了！现在看我的了！” “嘿，你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还不如之前呢！你现在又没法把印力灌注到刀身，这刀现在对你非但没有帮助，反而是累赘！”林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啊！但既然这刀能够承受印力灌注不坏，那我以后迟早要用它，与其等到时候再突然承受这重量，还不如现在就开始适应了！” “哈哈，你不是因为心印多了千斤之力吗？一百六十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林四揶揄道。 “如果你只有一百斤力气，那你挥舞两斤重的兵器和挥舞二十斤重的兵器能是同样的感觉吗？”慕哲平讥嘲道。 这个道理林四当然懂，他自己刚刚也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只是故意打击慕哲平而已，这也是他们两个这段日子以来习惯了的相处之道。 傍晚时分，两个人结束了练习。 “武器要带回家吗？我们天天背着这武器上学放学会不会有点惹人注目了？毕竟我们不是修行系的！”林四挠挠头问道。 “那你说放哪里？总不能放这里吧？” “也是！那就带着吧！天天带着还能加速适应这剑的重量！反正我们俩最近经常出入这个训练场，别人也习以为常了！” “嗯！” 此时的两人根本想不到千里湖‘虎头人’和‘狐头人’的力压云莫两人的壮举已经传遍了整个北城区的数十所学院。 当天围观的学生足有数千人，且不说千星和紫金，就是战雷天火天风这些学院同样被回去后的学生绘声绘色的描叙弄得热议不止。 这种反应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当时千里湖的比赛只是个游戏而已，不至于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响。 但学园之城达到元境修为的四年级学员，除掉天武和圣月其他学院加起来恐怕也不足一百之数，这些人的名头早已传遍了学园之城。 就像林四当初在容城时听过的那样，排名第十的天风学院当时据说也就一个姜哲圣达到了元境初期。但即便如此就足够让容城那些学生口口相传了，他们之间的交锋很容易就会被人瞩目！ 因此这场游戏有了云之林和莫松山两人的参加后就真正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然而一场在旁人看来本应该是两人之间的龙争虎斗却被两个不知名的圣云新生抢了风头，更是为这场事件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云之林和莫松山在三年级期末就已经是元境初期修为，现在四年级虽然修为没有升到元境中期，但他们实力在学园之城各大学院之中属于顶尖的那一层次是被公认的。在外人看来，他们可不是两个无名之辈能够压制得了的。 大部分人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不信的，但当时在场足有数千人看到了过程，一个两个人这么说还可以当成玩笑，数百上千人众口一词，就由不得别人不信了。 大部分人的观点和当初的云之林一样，认为这两个人是圣云修行系的老生故意穿着新生校服假扮的。 包括圣云学院自己内部都有着大部分人持这种看法。这件事在其他学院都能引起热议，更何况是圣云学院本身，大家自然希望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年级新生，但也知道那不现实。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给圣云长脸了，让他们的修行系总算能够在千星和紫金的学生面前抬头挺胸一回，即便是老生又如何？云之林和莫松山不也是老生吗？ 事情过去了一天，其他学院对于这件事的关注热度已经渐渐降了下来，但在圣云，这场议论和猜测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虽然是周日，但依旧有着很多学生前往圣云的第一大学生协会——‘修行者同盟’询问虎头人和狐头人的真实身份。 ‘修行者同盟’是一个松散的协会，对协会内部的成员并没有太多约束，但每一个进入圣云修行系的学生都会第一时间加入这个老牌协会。 这个协会自然也只招收修行系学员，它的主要目的还是团结学院内的修行者，大家混个脸熟，能够互帮互助自然最好。不过修行者大多桀骜，故此也没有什么硬性规定。 这个协会一般做的都是协助学院老师举办一些修行者的活动，比如外出试炼，组织参加学园之城的修行者大赛或者——接待外校修行系的‘访问’，这一般就是挑战了…… 虽然听上去这个协会似乎没什么太大权力，但却也不能因此而看轻它的地位。首先它的成员全都是修行者，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将其他各类协会比了下去。其次这么多修行者在一个协会，即便平时没什么正式活动，但一旦受到侵犯，这么多修行者团结起来也是一股让其他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了。 此时在圣云学院中心的标志建筑，八层高通体石质尖顶的‘圣心楼’内，往昔算得上是较为安静的大楼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座‘圣心楼’内部除了修行系的教师办公室和一些训练场试验室，就只有十几个大型的学生组织总部设在这里，而方圆十几丈的整个第七层都是‘修行者同盟’的地盘。 此时第七层‘修行者同盟’的会长室内，一名披肩黑发面如刀削过一般英挺的青年男子正坐在一张宽大办公桌后。青年看上去不到二十，但细长入鬓的眉和深邃的双眼却给人一种沉稳之感。 这位青年就是‘修行者同盟’的会长扶摇，也正是林四班长扶薇的亲哥。 此时他正面带微笑听着对面几名学生的话。 第76章 扶摇 “扶会长！你就给个准话吧！到底是不是你们派人去做的？系里的人都让我来问你那两个人到底是谁！现在整个学校都快闹翻了！”一名身着圣云三年级校服的青年男子一脸无奈地问道，他正是文学系三年级的学生会长计修竹。 “是啊！扶会长！我们协会那些学妹也托我前来问清楚呢！你也知道美女爱英雄嘛！对这种事情她们还是极为关心的！你又何必藏着掖着呢！”一名没有穿着校服，而是一身黑紫相间裙装的长发女子一脸嬉笑补充道。 扶摇同样认识她，大名鼎鼎的‘乐师协会’会长兰妙音他哪能没听过！这个协会可是号称美女如云的音乐系第一大协会。 但凡美女扎堆的地方自然是很受人关注的，扶摇自认如果真要比起在学院学生中的影响力，自己的‘修行者同盟’可能还比不上她的‘乐师协会’。 除了计修竹和兰妙音，面前还有三四个人都是各个年级或者协会的领头人。而除了他们，之前他就已经接待过，并且在这批人走了之后还会接待更多全部持着相同问题的人。 “昨天在千里湖，那两个身着圣云一年级校服的虎头人和狐头人到底是谁？” 所有人在见到他之后都会很快抛出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很想知道答案！ 千里湖那件事他并不在场，但事后他听到这个消息要比很多人早得多，在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之后，他也如其他人一般猜测可能是协会内某两位三年级或者四年级的同学做的。 根据准确消息推测，那名狐头人是木系修行者，身形瘦削个头不高不矮，他的修为应该是转境后期，但很擅长贴身肉搏。 我们圣云修行系有这么一个人吗？圣云学院目前转境之上有五十五人，后期十四人，他翻遍记忆，却是找不出一个完全符合身形瘦削转境后期擅长贴身肉搏这些特征的木系修行者来。 至于那名虎头人由于没有和人交手，更是无从判断！ 他此刻虽然一脸微笑面色不变，但心内却是将对面这些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美女爱英雄’，狗屁！扶摇才不信那些女人会花痴到这个地步。不用说又是学院内太平静了，一出点乐子就全都起哄来了。这些人纯粹就是闲的，没事找事！ 再度腹诽了一阵子，这位似乎永远都是风度翩翩的会长大人一脸微笑向着面前几人道：“几位，非但你们不知道，我也不清楚那两人的身份，这应该是某两个人的个人行为，我本人对这件事也感到很好奇！” “哼，扶摇，你装什么啊！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就算是个人行为，你身为修行系的老大，你会不认识手底下的人？”兰妙音似乎和扶摇颇为相熟，一点都不忌惮他元境修行者的名头。 “咳，兰同学，修行系各位同学身份平等，又何来的老大和手下，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扶摇不紧不慢接口道。 “你还是这么爱打官腔！”兰妙音冷笑道：“你不是老大，那修行系数百人，为什么坐在这里的人是你！” “这都是修行系各位同学的抬爱，扶某也是诚惶诚恐生怕辜负大家一片心意啊！” “是吗？难道圣云修行系还有人打得过你？” “这个可不好说，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即便在圣云，扶某也不敢妄称第一！”扶摇含笑道。 眼看兰妙音似乎还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一旁的计修竹不断朝她使着眼色，这女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扶摇把话题都带偏了！ 自己这些人来这里是为了找出虎头人和狐头人，可不是给修行系的实力排座次的！ 兰妙音也醒悟过来，连忙再次绕回了之前的话题。 “扶摇，你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就问你一句，圣云修行系所有成员你是不是都认识？” 扶摇知道继续问下去，自己没办法顶得住。自己一开始就说了实话，可这些人根本不信。事到如今他心内也是疑窦重重，难道那两个人是外校的？ 可是没道理啊！这种事情他们假扮圣云学生，圣云一点损失都没有，反而捞到点名气，难道那些人假扮圣云学生就是为了让自己现在难堪一下？这也太可笑了吧？ 抑或是挑起圣云和千星紫金的争斗？可这三所学院本就是一直互别苗头争斗不断，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啊！ 但实话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他说自己不知道，这些人反而猜测他可能是有什么隐秘计划，还想要自己给他们提前透露一下…… 这休息日自己难得可以放松一下，妹妹新建的那个‘倾听者’协会自已还打算去偷空看看呢。自己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死板了，还要好好提点一番呐！这该死的虎头人害得自己周末还要办公，应付这么多人的问题，真是可恶啊！ 他平复了一下憋闷的心情，脸上依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微笑，如果慕哲平在此一定会将他引为同道。 “修行系数百学员，而且分布在四个年级，扶某也不敢说全部认识啊！”他张嘴就说起了谎话，以他的记忆，修行系四个年级的学员别说是姓名长相，就连家庭出身擅长的武技他都早已经了若指掌了。 对他了解甚深的兰妙音知道他在说谎，但他这番话却也没什么漏洞，只好逼迫道：“既然你现在不认识，那你就将他们全都聚到一起，总能找得出来吧？” “扶某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啊，你也知道修行者大都崇尚自在，哪会听我调遣？”扶摇笑答道。 “是吗？那你协会那几个管事的你总能派得动吧？你们一起去查，就几百人应该不难吧？” 问题是修行系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啊！扶摇心内苦笑，现在只能用缓兵之计了！ “查是可以查，但协会今天放假，要明天才能开始，而且一共就七个管事的，数百学生……可能要一个月才有结果！” “呵呵，扶摇？你哄小孩呢？一个月？恐怕你是打着一个月后这件事情已经被人忘到背后再也没人提起的主意吧？几百个人很多吗？给你三天时间！我们要看到结果！”兰妙音一脸鄙夷地盯着他。 扶摇开出一个月就是为了讨价还价，闻言也不恼怒，含笑说道：“三天太少了，至少也要半个月！” “三天！不能多了！” “那我也无能为力了！要不兰同学你发动你们音乐系的学生自己去查？我修行系的大门为你们敞开！”扶摇一脸戏谑笑意。 兰妙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这么多音乐系的女生跑去修行系找两个男生传出去多么难听。就算让她们找，她们又不是修行者，哪能分辨得出什么修为！ 而且，她们确实是如扶摇所料的那样，闲着没事，凑热闹来的…… 两个头套人和她们又没什么交集，关注一下，满足一下好奇心当成谈资也就算了，全校搜索也太离谱了！ “那就五天！” “十天，不能再少了！” “一周！否则我带着音乐系学妹来拆了你这办公室！” 扶摇心道你这样我欢迎之至呢，但为了英明神武的会长形象他自然不会说出口。何况一周本就超出了他的底线，于是含笑应下。 “扶学长？你真不知道那两人是谁？”兰妙音计修竹一行人离开后，一直站在扶摇身边的二年级学妹，他的会长助理忍不住出声问道。 “连你都不信我？难道我平日那么喜欢骗人？”扶摇哑然失笑。 “嘿嘿，你骗人也不是一两次了，而且这件事很蹊跷啊！”这位学妹助理显然早已熟悉了扶摇的性格，根本不怕话语冒犯了他。 “是很蹊跷，看来还真的有必要查一查呢！”扶摇似有深意地说道。 …… 翌日清晨，对学院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林慕二人背着用布条包裹的刀剑，再次来到‘仁济药馆’邀唐小芷一起去上学。 唐小芷仿佛已经从那天的打击中走了出来，彻底回复了正常。 和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看着他们两个背上的长条状物体，她好奇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新武器吗？” “没错！我的是刀，他的是剑！”慕哲平含笑答道。 “你们不怕被人发现修行者身份？” “带刀剑的普通人也不算罕见，何况我们经常出入试炼馆，那些修行系的应该也把我们当成了对修行很热衷的普通人了！” “哦！”她点了点头，忽然又开口问道：“你们两个带了头套来学校吗？” “你又要动什么歪心思？”林四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什么呀！林四同学真过分！人家就问问那个头套又能有什么心思！”唐小芷一脸无辜，说完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那个白兔头套晃了晃。 “看！我都带着呢！” “你带着是没事，我们就不同了，那两个头套的形象已经被那么多人见过，再戴上岂不是不打自招！”林四撇撇嘴鄙夷道：“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突然变笨了！” “说的也是！”唐小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脸上却露出失望之色，她还指望到班上后两人一人戴一个‘情侣头套’呢！ “老慕，这件事情是我们疏忽了，回家后要把那个头套烧掉，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留下了，对了我校服因为试炼室弄破后还缝补过，这也是个漏洞，说不定那天就有人注意到了！今天去学院再买一套，反正现在有钱！”林四没有再搭理她，而是向着慕哲平认真说道。 “嗯！没错！”一向谨慎的慕哲平自然赞同，以他的性格其实昨晚就应该想到，只是当时两人都沉浸在偶得金币和武器的喜悦中，加上下午的训练太累，也没那么多心思。 “啊？烧掉多可惜啊！那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啊！”唐小芷一脸悲痛之色。 不过林四已经打定了主意，而且这次慕哲平也站在了他一边，她自己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一结果看来是没法改变了！ 但是走入校园后，三个人却目瞪口呆起来。 眼前不断进入的学生里面，十个人里就有一个带着头套的，有兔子有狼有鹿有狮子，但最多的还是老虎和狐狸。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四呐呐出声，眼前这一情景显然让他始料未及。 “没想到前天那件事影响竟然这么大！”慕哲平面色变了变，旋即微笑道。 “哈哈！这么多人都戴了头套！那你们也可以戴了，我们的‘定情信物’可以保住了！”唐小芷欢呼雀跃，连忙戴上了白兔头套兴奋不已地拉上林四在校园内疯跑起来。 第77章 协会成立 “林四同学！呃，这是……小芷同学？” 走进教室后，来不及为入目四五个各式头套感慨的林四就被扶薇找到了。 对于戴着白兔头套的唐小芷，扶薇也是连猜带蒙才认出来，今天来到学校她也看到了满校园的头套。千里湖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但并没有多想，这段时间她忙着建立协会的事情，哪有时间分心。 何况即便没有协会的事情，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去凑这种和自己无关的热闹，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看点书。 “嘻嘻！班长好！”戴着白兔头套的唐小芷胆子似乎变大了些，竟然敢主动招手向其他人打招呼了。 难道你是因为戴着头套没人看到你的脸，所以就有安全感了吗？林四默默腹诽着，也向扶薇笑道：“班长，有什么事吗？” “协会已经建立起来了，今天中午我们就要举行第一次协会活动了！”扶薇一本正经地说道。 “啊？这么快？” “快吗？没有啊！”都已经快一周过去了，扶薇哪里知道林慕唐这‘三大闲人’早都把协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要不是她现在提起，这三个人可能要过很久才能想起这一茬。 “哦！我们知道了，活动室在哪？”在扶薇面前，林四不敢马虎，毕竟这个协会还是他提议建立的。 “中午吃过饭后你去喊慕哲平同学来，然后我带你们过去！” 林四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坐到座位后，唐小芷就迫不及待地扯住前排林四的衣领哭丧道：“天哪！这个协会真的建立起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根本不会唱歌啊！” “怕什么！平时那股机灵劲呢？”林四撇撇嘴不屑道。 “都怪你！现在还说风凉话！”唐小芷作势打了他一下。 “放心吧！我像是有时间搞什么协会的人吗？还不是一样什么都不会？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林四悠然道。 “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唐小芷狐疑地看着他，只是接下来的话却差点让林四喷饭。 “带上我！”听到似乎有歪路子，她满是干劲。 “咳咳！你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呢？其实也没什么歪主意，就是偷偷懒而已，我这张嘴你还不放心吗？保证把扶薇说得晕头转向！” “就这样？”唐小芷眼内露出失望之色。 “那还能怎样？其实不用怕，你还当真以为要你表演吗？无非就是在活动室玩玩而已，而且你怎么这么笨？就算扶薇非要你表演，你平时表现得什么都不会不就行了吗？到时候她还不敢让你上场呢，怕你上去演砸了！” “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唐小芷一脸顿悟之色，于是难得地夸奖了一下林四：“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 林四懒得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耻’女人，转过头一边等待上课一边运起功法修炼起印力来。 中午时分，喊来慕哲平之后，扶薇便带着会长大人于晟亮和林慕唐四人去往那个传说中的‘活动室’！ 穿过一片茵茵绿树，五人来到一栋略显老旧的二层建筑面前。 “这里是音乐系以前的老教室，只是十几年前就已经不用了，正好可以做我们的活动室！”扶薇边往二楼走，边向几人介绍。 “哦！挺好挺好！”其他几人连忙附和，至于好在哪，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走进二楼一间挂着《‘倾听者’音乐爱好者协会》标牌的教室内，废旧的桌椅早已如山堆在了教室后侧。教室内空出了很大一片空间，中间摆着一张长桌，上下各摆着一张椅子，左右则是各有两张椅子。 此时下首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一名看上去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子。 看到林四等人进来，她站起身来，如瀑的黑发垂落在一袭轻衫之上，柔和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清水莹莹般的双眼看向了众人。 林四一看样貌就猜测这名女子性子应该相当温婉，以后打学分应该不会太苛刻，所谓相由心生嘛！像唐小芷这样的‘奇葩’实在是个异数。 “你们来了啊！”她的声音同样软软柔柔的。 咳咳！这声音倒也挺像唐小芷的，但她是‘奇葩’……林四连忙‘赶’走了心中不断冒出来的唐小芷，暗道自己真是中邪了，随便看到个女人就要拿来和她比一下！ “这位是音乐系的苏言老师，她和宋雨涵老师是同一届的好朋友，我好不容易才请到她来当我们的顾问老师！”扶薇忙着为众人介绍。 “苏老师好！”几个人对她微微躬身行礼。 “你们好！大家都坐吧！”苏言抿嘴笑道，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威严的老师。 一番排座之后，林四和唐小芷并排坐在了左侧，扶薇和慕哲平坐在了右侧，而上首自然是会长于晟亮坐了。 虽然他老人家谦让了一番，但在扶薇的坚持之下还是坐了下来，只是看上去如坐针毡很不自在。 场内安静了几个呼吸，林四等人纷纷看向扶薇，等着她说话，扶薇却看向了于晟亮…… “咳咳！今天协会成立，值得庆贺！现在请扶薇副会长讲话！”于晟亮很简短地完成了他的‘会长致辞’。 林四和慕哲平差点笑出声来，于晟亮这个会长真是将甩手掌柜的风格从一开始就发扬光大了。 只是原本不是说自己是‘副会长’的吗？怎么成了扶薇了？林四心内疑惑不已。 扶薇不知道几人心中所想，但这几天她忙协会的事情也和于晟亮有过几次接触，对他这番表现并不意外。 “好！那我就说一下我们协会的情况！”她很自然地接过了话头。 “协会今天成立，会长于晟亮，副会长林四、慕哲平、扶薇，文书唐小芷，顾问老师苏言！暂时就是这样，大家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 三个副会长吗？还真是人人有官做啊，林四心内赞叹！ “我，我有话要说！”唐小芷弱弱举手，果然没有了白兔头套，她的底气又弱了下来。 “嗯？小芷同学请说！”果然加入协会能让唐小芷开朗起来，这才一开始就知道发言了，扶薇微笑看向她，眼里满是欣慰。 “文书，是做什么的？” “哦！就是开会时记录一下会议内容的，不过我们现在人少，也没什么事！如果以后扩大了规模就要带纸笔来记录了！”扶薇耐心解释道。 “那他们两个呢？”唐小芷指了指林四和慕哲平。 “他们啊？他们是副会长，主要管理一些日常事务，不过现在协会人少也没什么可管的事情。” “那我可以也当副会长吗？”唐小芷弱弱提议，这么多副会长怎么就自己的职位和林四不一致呢？ “呃……这倒是我的疏忽，没有问过你的意见。但是协会需要文书这一职位，而且其他协会这一职位一般都是女生，要不我和你换换？”扶薇对她倒真是好得很，轻易就让出了职位。 “还是我和你换吧！”唐小芷还没答应，林四就连忙开口。扶薇当正牌会长才恰当，当个副会长已经是委屈她了，哪能把她降级成文书！ “还是我和小芷换吧！我本就不在你们班，如果以后真有事情要管，我也赶不及。”慕哲平微笑道，相处好几天，他哪能看不出唐小芷那点小心思。 最终在慕哲平的坚持下，他和唐小芷换了职务。虽然她看上去很不好意思，但终于和林四一样当上副会长，她原本对这个协会充满抵触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 要不是周围还有这么多‘外人’在场，她肯定又要开启她的恋爱幻想模式了！ “好！那这件事情就算定下了！然后就是关于我们的日常活动！”扶薇继续。 “暂时我们决定每周一三五的中午都来这个活动室活动，每个周六也同样要来。而以后学习乐器歌唱也都是在这里，当然也有机会去音乐系旁听！至于表演那要等以后大家都熟练再说！” “会不会太频繁了一点？”每两天就要来一次这里吗？而且周六还是全天？那也太占时间了吧，自己还嫌修炼时间不够呢！林四不得不再次开口了。 “有吗？很多协会天天下午放学后都要留下的！我们虽然人少，但都需要学习音乐上的东西，两天一次不算多啊！”扶薇实话实说道。 “这……平时没问题，但周末我和慕哲平要去打零工，恐怕来不了！”林四奋力挽救着自己的修炼时间。中午也就算了，反正下午很快就要上课，到时候她们去上课，自己和慕哲平就可以去试炼室，但周末就不行了！ “这样吗？”扶薇秀眉皱了皱，但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理由来，毕竟这种协会不是强硬的组织，没道理影响生活。 看到对面的顾问老师苏言微微颔首，她便说道：“那好吧！但平时要按时来！” “嘿嘿，那谢谢了！”林四笑道。 “苏老师不会因此而扣我的学分吧！”他装作开玩笑一般问道端坐一旁的苏言，其实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苏言微笑道。 虽然没能得到确切的答复，但林四定下了心来，她这么说就说明不会因为周六不来而扣分，至于平时表现…… 第78章 学院挑战 “好了，现在你们都说说自己会些什么乐器，或者会唱歌的。”扶薇拍了拍手，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其他几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扶薇既然询问，几个人就开始苦思悯想起来。 “我小时候吹过口琴，算吗？”身为正牌会长，于晟亮第一个响应了扶薇。 “算！”苏言微笑道。 “我什么都不会，唱歌和乐器都不会。”林慕唐三人纷纷出言。 “不会可以慢慢学。”苏言丝毫不以为忤，看上去很有耐心。 “我以前弹过九弦琴。”扶薇真不愧是全能副会长，这种东西都学过。 “哦？那个可不容易学呢，小薇还真是多才多艺啊！”苏言惊讶道。 随后的时间便是苏言向他们介绍一些音乐常识。 一个时辰不到的中午休息时间终于过去，林四和慕哲平背着刀剑再次来到了试炼室。 门关上后，这片密闭空间再次只剩下了两人，林四这才抱怨起来。 “我真是无奈了，在教室里上课不算，在协会还要听课……” “呵，起码也学了点东西嘛！” “有什么用？她说的那些琴啊筝的我根本不会也不懂，而且即便学会了又怎样？你我已经是修行者了，难道还要再当一名乐师不成？原本只是想当个爱好者的，听听别人唱就算了……” “也不全是琴筝箫笛这些啊，她不是还说了十几年前在月国出现过的那个和其他乐团风格完全不同的乐队吗？”慕哲平忽然一脸诡异之色地提道。 “你是说那个用什么鼓和其他乐器搭配演奏，最后甚至去了音乐圣地灵国表演引起轰动的‘逐梦’乐队？”林四想起了苏言刚才确实介绍过一个十几年前如流星般迅速风靡整个玄罗大陆却与其他乐团风格迥异的乐队。 “是啊，那叫架子鼓。这五个人和其他乐团不同，全是男的。而且就连名字都起得很随意，月大、容二、连三、钱四、方五真不知道哪一个……是我的同乡呢！”慕哲平饶有深意地说道。 “你什么同乡？那个乐队只是辉煌了两年就销声匿迹了，他们那种鼓乐器不是说会的人极少么？即便有会的，也没有适合那种风格的曲子。再说就算有，又关我们什么事？你干嘛对他们这么关注？” “呵，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的恶趣味真重，我们练习吧。”慕哲平没有多说，而是解开布条打算闯阵。 “切，神神叨叨的！”林四并没有继续追问。 他其实知道慕哲平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比如他被抓进那个刺客组织之前是做什么的。他说他是池城人，可来学园之城这么久，没见过他有池城的同乡，他总不可能和自己一样也摔坏了脑子认不出人了吧？而且他的心智也不像是十三岁就被刺客组织抓去洗脑两年的人。 但既然他不想说，林四也不会强人所难。 两人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极有规律的过着，只不过每两天中午要去活动室学学音乐知识而已。其他人有没有认真听课林四不清楚，他自己反正是和在医学系上课时一样，暗地里忙着修炼印力，什么都没听进去。 就这样六天时间很快过去，又到了周日，两人这些天不断在试炼室闯关，终于适应了这刀剑的重量，虽然依旧不如使用普通刀剑那样轻灵，但已经大有进步。 林四依旧在第七丈奋战，面对五道元境中期的攻击，想要短短几天就打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慕哲平的进步倒是很明显，由于在试炼室修炼对印力修炼也大有帮助，他第二层的细线增涨得很快，也终于做到了印力外放，因此也杀到了试炼室第七丈。 但是和林四在第七丈能坚持很久不同，他进七丈后很快就会被打出来。 两人都明白，自己这是慢慢到了实力所能到达的极限位置了，下一步想继续往后闯，就只能等印力境界提升，实力进一歩增强了。 而那种先透支细线力量，印力恢复后会增涨的效果也在逐渐削弱，虽然依旧比打坐修炼快，但想像第一次那样一次透支恢复相当于修炼一天那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现在两人联手恐怕能闯到第八丈了，只是两人都以为这是单人试炼室，从没起过联手的念头。 而在学院，关于虎头人和狐头人的传闻也终于渐渐平息下来，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对别人事情的关注不会一直持续很久，何况那两个人始终没露过面。 周日上午修炼完后，两人照例来到饭堂吃饭，尚未吃完就听到饭堂内忽然一片喧闹。 只见几个学生一边跑进饭堂一边大声喊道：“紫金学院来我们学院挑战了！就在训练场！” “大家快去给我们学院助威啊！” “紫金又来了？一定是因为上次在千里湖被老虎和狐狸驳了颜面！” “走，快去看看……” 林四慕哲平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似乎在千星紫金圣云这些排名相近的学院之间很常见，其他人除了看热闹之外，并没有多么惊讶，但两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 林四毕竟是个少年，天性还是爱凑热闹的，何况他一会本就要去训练馆然后进入最里面那间试炼室。 “快吃快吃！一会咱们也去看看热闹！”他催促着对面的慕哲平。 “你用不用这样啊？有什么好看的？”慕哲平无奈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说不定有元境对决，观看一下的话，我们或许能从中学到很多新东西，快快快！”说话间他已经把面前一大碗饭吃了个底朝天。 此时的试炼馆外，那空旷的骑射场已经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学生们纷纷自发跑去边缘的高处看台。 虽然是周日，但因为住校生极多，而校园内传递消息也极快，不一会四周的看台就坐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林四两人跑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座位了，只得不断往站在空地的人堆里面挤。 他两人的修为毕竟摆在那，这些普通学生虽然感受不到，但都不知不觉被他们两个挤到了后面。四周不断爆着粗口，两人充耳不闻，终于来到了人群最前面。 然后就看到此时那中间宽广的骑射场已经被观众围得只有二十几丈大小了，而场中分成两个阵营面对而立着两批人。 其中一批穿着圣云校服的是圣云修行系的，大约三四十人，一年级到四年级都有，林四认识的管宁梁丘南赫然在列。 而他们对面十几人穿着外校校服，应该就是紫金学院修行系的了。 不用林四两人询问，四周已经是一片议论声。 “嘿！紫金学院还敢来，扶摇学长可不是吃素的。” “就是，我们只不过是比他们少两名元境而已，但论顶尖实力，扶摇学长可丝毫不弱于紫金最强的边旭呢！” “那是！扶摇学长几个月前就是元境中期了，当时紫金来挑战，他力败边旭的场面可真是太刺激了！” 看来这学院里最强的人叫做扶摇啊，林四暗道，这个姓好像不多啊，难道是扶薇的亲人？只是不知道场内哪个是他？ 扶摇此刻正在场内，站在圣云这方最前面的人就是他，看着对面领头那个穿着紫金校服，身长八尺厚背宽肩的边旭，他心内郁闷不已。 这段时间因为虎头人和狐头人的事情，他被其他协会弄得焦头烂额，就连学院方面都有老师私下向他询问过，但他是有苦自己知。 不过他也不是易于的，一手‘拖字诀’用得纯熟无比，拖到现在这件事眼看着就要被人渐渐遗忘了。哪知道紫金今天跑来又要向虎头人狐头人挑战。 “扶摇，我刚也说了，今天来不是我们两个交手，而是让一年级的学弟互相切磋一番，相互进步嘛！听说上次你们学校出了两个厉害新生，他们在哪呢？”边旭长得倒是一脸粗豪，说话嗓音也极大。 但扶摇深知他可不是表面这样似乎没什么心机的人，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扶摇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两所学院相互间都熟悉得很，圣云这边转境后期的他边旭哪个不认识？根本就没有一个符合狐头人的，边旭故意这样说，就是料定自己也找不出这个人，最后逼得自己圣云这边无人应战，上次千里湖那件事最后反而会成为圣云在其他学院面前的笑柄。 “呵呵，千里湖那件事我也听说了，只是我也不清楚到底哪位学弟所为，应该是他们个人行为。”扶摇自然不能承认那两人不是圣云的，这件事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他现在只能硬撑下去了。 “是吗？扶摇，上次我可是和那个狐头人交过手呢！他们穿着一年级校服，修为至少转境后期，这可是堪比天武最强新生了，真可谓英雄出少年呐。就算你这位学长不清楚，你问问你们身后一年级的学弟不就一清二楚了吗？”边旭身后的云之林一脸微笑地封死了扶摇的退路。 上次的事件他是当事人，而且还是作为狐头人的陪衬背景，他心内自然很不舒服，但事后一想也很快找到了这件事的蹊跷之处。 这两个人要么是圣云老生假扮的，但找遍圣云老生没有一个符合狐头人特征的老生。那么，这两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圣云的，难道是天武和圣月的？ 虽然不知道那两人的目的，但圣云本就是紫金的竞争对手，而且这件事让圣云声望大涨，他们紫金自然是看不过的，此次前来挑战就是故意揭露这件事的‘真相’，让圣云狠狠跌一个面子。 “今天是周日，也许那两人根本不在学院里，又让我去哪里找？”扶摇不得不再次拖延，如果没有云之林还好，他还可以找个体型相近的转境后期带上狐狸头套就说他是狐头人。然后紫金新生真要和他交手自取其辱那他也不拦着。 但云之林亲自和狐头人交过手，知道狐头人是木系修行者，出手间很容易就会被看破。要不找个人假扮虎头人？但现在也来不及了啊，而且一旦应战，自己这边几个转境后期的招式风格对方也都熟悉无比，迟早还是会看穿，到时候更是难以收场。 第79章 以一敌二 虽然场边一片喧闹，但终究有离得近的能听到场中的谈话。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对方是为了虎头人和狐头人而来的消息就传开了。 大部分学生并不清楚其中关节，反倒鼓噪起来，希望一直没有再露面的两个头套人出来狠狠教训一下紫金新生。 在他们看来，紫金新生最强应该也就转境初期，哪会是头套人的对手！ 林四和慕哲平同样听到了这些话，但两人却是不打算再次出手了。这里人这么多，太容易暴露身份了。上次慕哲平和云之林交手已经足够危险，幸亏对方将他的印力当成了木系属性力量，但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林四身为圣云学生，内心深处自然是站在圣云这边的。如果没有顾虑的话，林四毫不介意为圣云出战。上次在千里湖圣云学生为他呐喊助威，他心内也是激荡不已，但现在，他真的是没办法…… 心内默默对众人说了声抱歉，他再次看向了场内。 “学长，让我上吧！就说那两人不在，由我这个一年级新生来会会他们的新生！”一直呆在扶摇等人身后的管宁忽然凑近他耳边说道。 “是啊，也加我一个！”梁丘南也自告奋勇请求出战。 他们两个还是初次见识这种挑战，自然无法像扶摇这种老生一般淡然，眼见对方欺到了自己学校的头上，哪还能忍得住。 扶摇大为意动，如果管宁和梁丘南能直接击败紫金的新生，那到时候即便头套人没出现，外人也会认为紫金新生根本不配让那两个头套人出手，连管宁这关都过不去，又哪有资格挑战转境后期的头套人？ 到时候这个问题就直接迎刃而解了！ 但前提是管宁能战胜紫金的最强新生，而据他所知，紫金这届有三名转境初期的新生，管宁两人行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边的协会管事，三年级转境后期的甘明，最近他经常和其他老生一起指点管宁二人对练，不知成果如何了！ 甘明同样想到了这一节，看到扶摇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扶摇定下心来，看来两人最近修炼得还不错！于是他颔首答应了管宁的请战要求。 “可以！但是要小心，如果敌不过就认输也没关系，不要受伤！”他补充道，反正两校经常有挑战，互有胜负，虽然圣云输多胜少。 管宁二人只要一直在圣云，以他们的天赋三四年后又将会是圣云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犯不着现在就跟人死磕。 “多谢学长！”管宁抱了抱拳随后提着剑走到了场中！ “在下管宁，圣云一年级新生，不知贵校哪位新生能来指点一番？”他朗声说道。 “你就是管宁？你是那个头套人？”边旭问道。 “不是！” “我们要挑战的是头套人，你还是退下吧！” “他们今天不在，如果你们的新生能战胜我，再挑战他们也不迟！” 边旭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那两人传言都是转境后期修为，紫金的新生哪里配和他们对战？ 但他却一点都没有动怒，和云之林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幕。 “好，既然管学弟想要和我们的一年级学弟交流一番，那我们自然不会拒绝！”他笑了笑看向身后一位身着紫金一年级校服，但长相却和月国人有些不同的少年说道：“布野！你去和管同学亲近亲近吧！” 这位名叫布野的少年似乎早已按捺不住，立刻跳进了场内。 看着场内跳出来的光着大半个脑袋，脑后留着杂乱小辫手持一柄弯刀的少年，扶摇面色却是变了变，自己竟然忘了这个人！ 布野同样是转境初期的一年级新生，和管宁一样，他在今年的新生入学考核中也引起了几大学院的争抢，最终他进入了紫金学院。但和管宁不同的是，他是西边草原国的人！ 月国和草原国几百年来互相攻伐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两国算是世仇，但也有相互妥协的时候。这十几年来两国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战事，算是关系缓和期。 另外学园之城虽然月国人占绝大多数，但同样有周边各国来的学生，就像云之林就是南齐国人，这在学园之城并不会让人奇怪。 但草原人和月国南齐国却有很大不同，他们的儿童号称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骑射娴熟。虽然成为修行者的话，普通骑射之术已经是小道，但草原国出身的修行者比月国，南齐这周边几国的要悍勇那是公认的。 而布野和其他大多数新生不同的是他十二岁就进了军营，草原国并不止和月国交界，同样还与其他国家有战事。经过了三年的军营历练，他的实力绝不能只看表面境界。 光看他眼内的狠色，扶摇就知道布野至少有一点比管宁强！他杀过人！ 杀人这种事自然算不上多么光荣，尤其是滥杀无辜弱小更是残暴的象征。 但在很多文人的作品中，对于同样实力两个人的描叙，一个杀过人的多半会比没杀过的要勇烈，出手也会更加果决。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一个只会残暴欺压弱小的修行者，即便他修为高，即便他杀了再多的人，他的胆气也不一定能比得上一个平日老老实实只有被逼得疯狂后才会血溅五步的普通平民。 但布野显然不是这种虚有其表的人，两人相对而立之后没有说太多废话便战在了一处。 场边圣云学生一看打起来了，纷纷出声呐喊起来，管宁虽然是新生，但认识他的人不少，顿时场边一片倒的为他助威声此起彼伏。 但两人只是交手几招，非但场内的扶摇甘明，就连一旁围观的林四慕哲平也看得出来管宁落在了下风。 两人修为都是转境初期，管宁的出手并不像一个新人，剑法颇为纯熟应对也很得体。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的练习没有白费，在这套剑法上应该下了不少苦功。虽然布野的招式刁钻，但他都能堪堪挡住，不时也会有反击。 但他比布野差的地方也在于他的中规中矩。有时候明知道有机会，但他不敢像布野那般孤注一掷，生怕这是对方故意露出的破绽。而布野却比他狠得多，而且布野的实战经验本就比管宁丰富。 看来过个上百招，管宁就会败下来了！林四心内暗叹，管宁对他挺热心的。虽然自从那次听课之后，为了避免麻烦林四和慕哲平在训练馆故意避开了他，但对他一番心意却是抱着感激之心的。 林四自然不希望他落败，但现下的形势别说是他，就是扶摇和甘明也不能轻易插手。毕竟这不是生死厮杀，只是学院比斗，这种比试需要的就是公平！ 眨眼间，两人就已经交手几十招，场内金色的剑身和青色的刀身不断碰撞，场边其余学生不明情势，纷纷喝彩起来！ 林四看得出管宁的基础非常扎实，稳扎稳打的话，虽然赢不了，但应该也不会输得太惨，稍稍放下心来。 虽然圣云学院会丢个脸，但林四不可能为了学院的颜面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他还没有热血到那个地步！ 果然，上百招后，管宁节节败退。交手这么久他也知道自己赢不了对方，虽然心内不甘，但想起扶摇的话，他还是决定退下认输。 就在他格挡住对方划向自己胸前的一刀，准备退后时，对方的刀身的青芒却变得更盛，刀势仿佛变得更快，力量也变得更大了！ 这不是转境初期！这人是转境中期了？管宁心内陡然一震，勉力再次格挡住对方削向自己脖颈的一刀，心内暗暗叫苦，这样下去，自己根本没法全身而退了！ 不但是他，场内扶摇和甘明也看出了布野陡然变得更强的刀势，管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哪能看不出来。 一向面不改色的扶摇终于失去了惯常的微笑，面上露出了焦急之色。看着对面一脸毫不意外的边旭，心道难怪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呢！原来这个布野已经晋升到了转境中期！ 相差一个层次一般都很难逆转，何况布野原本就比管宁更擅长战斗！ 这样下去管宁非得受伤不可！ “管宁，认输吧！”扶摇朝着场内交战的两人朗声喊道。 管宁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对面布野却一脸张狂的长笑道：“你们若是一个人不行，那就让旁边那个新生一起上吧！哈哈哈！” 说罢，他丝毫没有停手的念头，而是继续攻向管宁，不给他脱离战圈的机会！ 场边一直观战的梁丘南闻言大怒不已，但他同样看得出管宁现在岌岌可危。两人最近经常一起出入训练馆，关系亲密得很，他自然没法坐视管宁受伤。 铿！他拔出长剑也跳进了场内和管宁一道对战布野。反正是对方自己提出的一挑二，他也无所谓以多欺少。 旁边的圣云学生自然听到了紫金学生那挑衅的话语，顿时群情激奋起来，一个个纷纷出言怒骂布野，一时间场内热浪阵阵仿若沸腾！ 但他们越骂，紫金学院那边的人越发得意，这本就是他们一开始计划好的，布野一人击败圣云两名新生联手，对圣云的打击何等之大！ 场内的形势一如他们所料，虽然梁丘南实力和管宁相当，但转境中期和初期差距实在不小。而布野显然对于群战也不陌生，一开始就一丝不乱地接住了两人联手的攻击。随后慢慢再次将两人逼入了下风！ 第80章 张狂布野 又是百招之后，管宁二人败象已呈，此时哪怕是场边不会武技的普通学生也能看出两人快要撑不住了。 此时的两人，一个发丝散乱，一个衣服被划出了两道口子，而对面的布野还是毫发无伤。 场边渐渐静了下来，众人不再出声鼓噪，看着场内依旧苦苦坚持的两位少年，尤其是招式已经渐渐散乱的管宁。他们没有责怪二人丢脸，反而为两人担心起来，生怕刀剑无眼两人会受伤！ “管学弟！梁丘学弟！认输吧！你们已经努力了！” “是啊，输了我们不怪你们！” “你们就算输了也是我们圣云的骄傲！” 一些内心柔软的女生已经忍不住捂住嘴流下泪来。 除了极少数学生埋怨两人实力不济之外，大多数学生都出乎慕哲平意料的极其宽容，让他心内也不由得赞叹，这样齐心的学院迟早能够强大起来！ “你打算出手吗？”他转过头轻声问道旁边一言不发的林四。 “再看吧！”林四心内也为管宁二人担心起来，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场内！ 场内交战的管宁二人自然明白自己两人即便联手也赢不了，场边的声音他们也听到了，心下感动的同时也暗恨自己的无能！ 罢了！此次败了之后定要加倍苦练，两人齐齐面露决意！ 铛！管宁梁丘南齐齐挡住了对面布野挥过来的一刀，齐齐后退开口：“我们认输！” 随后就打算放下长剑退回自己这边。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对面的布野听到两人认输后，非但没有停手，反而一脸阴狠地踏步向前，朝两人狠狠再次挥出一刀。 蓬蓬！正在后退管宁二人猝不及防齐齐中招，两人胸前顿时被鲜血染红，齐齐抛飞跌落在地。 “你妈的！”甘明怒喝一声提刀扑向布野！ 铿！却是云之林一剑挡在了他面前。 “甘学弟何必动怒呢？这只是一场切磋而已！”他一脸嘲弄笑意。 “切磋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而且他是聋子吗？没听到我们这边认输了吗？”甘明怒道。 扶摇在管宁二人倒地后第一时间跃向了两人，只希望两人不要受了什么难以挽回的重创！ 快速在两人胸前查看一番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两人胸前大滩鲜血骇人，但伤口并不深。梁丘南已经能够坐起身来，而管宁却因为脱力和失血而暂时昏了过去。 “快带他们两个去医疗室包扎！”他向身后其他人吩咐道。 “学长！我没事！”梁丘南紧紧捂着不断渗血的胸口，强撑着站了起来，要与他们共进退！ “听话！”扶摇面露欣慰笑意，虽然梁丘南实力暂时不如对方，但这场失败看来并没有削弱他的斗志，他终于放下心来！ 梁丘南两人被抬着离开了这里，围观的学生纷纷主动让出路来，不少学生跟着他们涌向了医疗室！ “边兄这是何意？”送走管宁二人，扶摇终于面向对面紫金学院众人，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毫无感情的语调，正代表着他此刻已经是怒火高涨。 “刀剑无眼，还望扶兄见谅啊！”边旭虚抱双拳拱了拱手，看似道歉但嘴角那一丝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他也知道此刻的扶摇定然怒极，但他虽然几个月前被对方击败过，也只是毫厘之差而已。怕是谈不上的！因此这一番道歉显得是毫无诚意！ “呵……你我明人不说暗话，那是刀剑无眼吗？”扶摇微嘲一笑。 “我这布学弟，学艺不精，还不能收放自如！我这就让他给大家赔罪！哈哈！”边旭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布野，暗地里朝他使了个眼色。 说实话，击伤管宁二人并不是边旭本意，他只是希望击败两人就好！毕竟双方只是竞争对手，又不是生死仇敌！最后击伤二人只是布野个人所为，在边旭看来这反而激起了圣云同仇敌忾之心，实属不智！ 但布野是他这边的人，他既然做都做了，自己就算要责备那也是回去之后的事了，现在自然是要维护他！ “我也没想到他们那么不堪一击！是我错了！”布野撇撇嘴朝前拱了拱手。 他这明着道歉实则暗讽的话再次激起了众人的怒火！ “小子！你说什么！” “你妈的，你狂什么狂？” 布野听到众人的怒骂，非但不怒反而洋洋自得起来。 “你们刚不是说打败那两个人，才有资格和虎头人狐头人交手吗？现在让他们出来啊！”他一脸不屑地说道。 “就是！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你们学校的！真当别人傻子啊！”他旁边一名紫金新生也帮腔道。 “呵……这也是你的意思？”扶摇缓缓看向了边旭。 “这个！我们一开始确实是为了虎头人和狐头人而来，如果你们不方便那就我们不提了吧！布野、蔡锐你们还不退下？”边旭的回答虽然看似很通情达理，但周围人哪个听不出他的揶揄之意！ 场内一时再次争吵起来，好半晌才渐渐平息！ “扶兄，那我们就告辞了！”距离布野击伤管宁已经过了一刻钟，眼见已经达到了打击圣云的目的，边旭决定见好就收。 “呵……慢走不送，改日扶某也当上门讨教，希望边兄到时候不要拒绝！” “欢迎之至……” 场边众人自管宁受伤后也渐渐散去，此刻紫金学院一行人朝着训练场外走去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圣云普通学生对他们除了怒目而视并无其他过激举动。 眼看着就要走到训练场的院门边，前面却忽然传来再次传来鼓噪呼喝之声。 难道圣云学生还打算不顾一切围殴自己这些人？扶摇都没有动手，其他普通学生岂不是自讨苦吃？边旭等人心内暗讽！ 但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在许多尚未离开的学生注视下陡然拦在了他们前方的出口院门中间。 这个人手中提着一柄黑色大剑，身着圣云一年级校服，除了一双明亮双眼，他的面容却是完全看不到，因为他头上戴了一个黄黑相间的老虎头套！ 看到紫金一行人走向自己这边的院门似乎要离开，此人缓缓抬起了手中黑剑遥指对方，一股战意不言而出！ “虎头人？”云之林一看对方这身形和平伸向前稳定得一丝颤动都没有的持剑右手，就知道此人应该就是千里湖那个虎头人！ “呵！正是！各位远道而来，可还尽兴？听说是为了寻我而来，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那头套内传出。 “哼！藏头露尾装神弄鬼！还以为你躲着不敢出来呢！”刚刚大胜一场出尽了风头的布野不待边旭出声就抢道。 他根本不信这是那个千里湖的虎头人，兴许是圣云的人故弄玄虚！ 而且即便是正主，他的实力也不可能有转境后期。圣云有这么厉害的新生早就出名了，肯定是传言夸大了他的实力，要不就是圣云虚张声势！ “你有什么资格开口？滚一边去！你不是我的对手！”虎头人垂下长剑，说起话比布野更加张狂！ “有种就来战！我看你的身手是不是像你的嘴那样厉害！”虎头人这种不加掩饰的轻蔑显然激怒了布野。 “你们也是这个意思？我劝你们还是派个厉害点的来，不然我一时收不住手打伤了他，你们可别怪我啊……呵呵呵……”他缓缓转头看向领头的边旭和云之林，声音嘶哑而缓慢，话中的轻蔑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表面上看他是为了布野着想，但此时边旭还能不让布野出战吗？一旦换下布野，那岂不是自承布野不是虎头人的对手？ 虽然按照情报，虎头人应该是转境后期，真要是和他交手布野肯定讨不了好！但谁知道他是真是假。再说布野刚取了一场大胜，现在尚未交手就换下他，他肯定会心生不满，这也不是边旭想看到的。 自己在一旁掠阵就是，如果此人真是转境后期，自己一定要在布野受伤之前就插手救下他，圣云现在一定想着报复呢！ “呵，这位虎头人学弟可否摘下头套让我们一看究竟？还有那天那位狐头人呢？何不请来一见？”边旭终于开口。 “如果能击败我，自然能看到我的面容，如果全都不堪一击，那又怎配见我？至于狐头人，今天根本不需要他出面！” 不管这个虎头人身手如何，他这话着实是狂得没边。非但布野，紫金所有人都被他包括了进去。 “那好，那就请虎兄指点一下我这不成器的学弟吧！”边旭怒笑道。 “好说！”虎头人大喇喇地接道。 边旭说指点只是客套，哪能想到对方竟然毫不谦虚的承认下来。不过眼下不是斗嘴的时候，他转过身带着一行人又回到了之前的交战之所。 虎头人终于出现，并且要和紫金那个布野对决的消息如旋风一般再次席卷了圣云校园。 原本已经空得差不多的训练场四周，很快再次被闻讯赶来的圣云学生挤满。非但如此，许多原本对挑战比试已经司空见惯的老生也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赶向了这里，想要一睹虎头人的真容，使得这里比之前更加拥挤。 虎头人和狐头人前阵子在圣云实在太过出名了，几乎每个圣云学生都听到了他们的名头。原本这件事的风头已经快要散去，众人已经对他们的身份不报期望，哪知道现在虎头人再次出现了。 第81章 林四出战 扶摇等人原本打算离开，但虎头人的突然出现，令他们也同样是一脸愕然。 “我们学校还真有这个人？”扶摇一脸疑惑看向身边其他人，在他已经放弃了寻找虎头人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出现了。 “呵，看来还真是我们学校的，不然不会出现得这么巧。”他身边同为元境修为的四年级同学颜文略一脸苦笑道。 “不会是假的吧？那就真是闹大笑话了！”身后的甘明插口道。 “应该不是，虽然这人之前说话狂妄无比，但看上去不像徒有其表之辈。”扶摇缓缓摇头。 “嘿，不管这小子实力如何，但他那番话确实很解气，很对我胃口！哈哈！”甘明笑道。 提到这个，众人也是纷纷笑出声来，刚才边旭应该肝都气痛了吧？真难为他还能保持一脸笑容。 只是……如果虎头人战败，那之前的表现就只是一场笑话了！ 且不说这个虎头人是不是千里湖那个，就算真是，也没有人见过虎头人的真实实力，反倒是狐头人曾经和云之林交过手被确认了转境后期的实力。 众人心里也很没底，只是暗暗祈祷，希望这个虎头人不要让大家失望。 场内，虎头人已经和布野分立两旁，战斗一触即发。 这个虎头人自然是林四，管宁受伤昏迷后，他终于忍耐不住。虽然和管宁相交不深，但林四内心已经将他当成了一个朋友。 自己的朋友被人打成昏迷，即便是公平决斗林四都难坐视不理，更何况最后管宁二人认输退开后，对方趁机打伤他们的场面林四亲眼所见。 在扶摇和边旭等人事后交涉的时候，他便飞奔回了教室拿出了那个头套。 幸亏唐小芷让他把这东西带来学校了啊，否则他只能找块布蒙脸了，但那哪能完全遮得住！ 赶过来之后才发现紫金的人都快离开了，那怎么行？于是装作嘶哑的声音，他阴损的挑衅起对方来，无论如何也要找回这个场子。 至于慕哲平，现在依旧还在场内某处等着呢，今天应该用不着他出手，即便边旭插手，自己这边不是还有扶摇么？ “准备好来受死了吗？如果没休息好，你可以再休息一下！免得待会赢了你还不服！”看着对面的布野，林四语带嘲弄。 “你给我死来！”布野的怒火已经快要冲昏头脑了，闻言挥舞着弯刀，狠狠劈向林四。 对面的林四一动不动，直到弯刀快要及体才陡然挥剑。 铿！这一剑稳稳挡住了袭向自己脖颈的弯刀，却也惊出了圣云这边人一身冷汗！ 刀剑相击，布野面色一正，对方挥剑快而准，剑身传来的力道也够大。此人比管宁要老练得多，看来这场战斗会很艰难。 场边圣云学生看不懂两人之间的交锋，只是看着林四被动格挡，还以为他落在了下风，一颗心纷纷提上了嗓子眼。 不过他们很快就定下了心来。 林四可不打算被动格挡，装是要装的，此刻面对布野的青色刀芒，他压根都没用印力，但他藏拙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个！ 他现在戴着头套，根本就不怕暴露实力。 真要击溃布野，以他现在的实力，两招就足够了，哪用得着缠斗。但既然是为了给管宁报仇，那就要给对方足够的教训才行…… 他挥动长剑攻向了布野，只是数招，就稳稳操控了场内的战斗局势！ 布野虽然杀过人，在军营历练过，但就连在刺客组织经历过两年残酷训练的慕哲平都自承对实战招式的了解不及林四。布野又算哪根葱！ 无论布野出什么招，对方都如同早已料到一般提前拦截，看上去轻松随意！而对方随手一剑他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只觉得自己像一只掉入密封罐内的飞虫，怎样都逃不出对方的掌控。 他到现在还根本没意识到对方的剑身未亮，连属性之力都没有灌注。因为只是交手不到十招，他的上衣和裤子就已经被对方割出了两道口子，他觉得自己这短短几招就像已经经历了上百招一样漫长。根本就分不出精力来注意这些细节！ 两边观战的圣云和紫金其余人自然也看出来了，两人实力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虎头人和布野这样缠斗根本就是在戏弄他。 圣云这边众人纷纷露出惊喜之色。 “哈哈，没想到虎头人这么厉害！看来我们可以放心了！”甘明大笑，这一刻他觉得虎头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顺眼！ “是啊！”颜文略也笑道：“他至少是转境后期这应该没错了，不然没法和布野硬拼还逼得他节节败退！” 其他人也纷纷笑着赞同。 “你们只看到虎头人压制了布野，没有发现他的剑招宛如天马行空不拘一格吗？完全就是剑随心出，他的剑术境界恐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而且到现在为止，他似乎都没有动用属性之力！”扶摇目露凝重之色缓缓开口道。 “是啊！我也发现了！他真是我们学校……一年级学生？”颜文略迟疑道。 “这个……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至于对面的紫金众人此刻则是另一番心情了。 虎头人的实力确实称得上是不负传言，但这显然不是众人想看到的结果！ 布野快要不行了，如果不是虎头人故意戏弄他，交手几招他可能就败了。但即便如此，现在交手十几招后，他还是渐渐撑不下去了。 边旭叹息一声，看来对付这个虎头人要从长计议了，他看得出此人不是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名圣云三四年级老生。 但他圣云新生的身份同样经不起推敲！难道是碰巧出现在圣云？那自己等人也太背了吧！ 但此刻场上的局面不是他思索这些的时候，这个老虎头难道是打着削烂布野衣服让他狼狈出丑的主意？定了定神，他就打算开口认输。 林四自然明白现在时候差不多了，一边继续出剑一边突然长笑道：“紫金新生就这么点实力吗？要不再来几个？这样实在不痛快啊！哈哈哈！” 交手十几招，傻子都能看得出老虎头对付布野是游刃有余，此时听到他这番话，场边其他圣云学生顿时齐齐亢奋起来。之前管宁的落败让他们情绪极其低落，此刻虎头人的话让他们觉得痛快无比！ “就是啊！你们再派几个人好了！” “哈哈，没错，老虎学弟嫌你们不够劲呢！紫金的你们还不派人满足他？” “老虎兄，你可要好好疼爱紫金的朋友们啊，哈哈哈！” “老虎我爱你！我要为你生孩子……”场边某女的声音一出，周围一丈内顿时一片寂静…… 慕哲平摇头失笑，这林四这次可真是大出风头了，这种场面连他这种淡泊之人都有些眼热了！ 边旭本不想再派另外两名转境初期的一年级新生出场，他哪会看不出即便派他们上去也逆转不了局势，这老虎头分明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但那个老虎头接下来的话语实在太过阴损。 “哈哈，紫金新生都缩了吗？这样就怕了？要不把你们一年级上百新生全部喊来给你们壮壮胆啊？” “对面的！看来你的人缘不行啊！你的同学都等着看你光屁股的笑话呢！” 布野有心反驳，但此刻哪有机会开口，稍不留神就会被割上一剑。他同样不敢停手认输，生怕这个虎头人像他之前对付管宁那样在他停手后依旧出手！ 紫金这边另外两名转境初期新生终于忍不住拔出武器跳进了场中。 虽然之前场边圣云的众多学生不停鼓噪，但此刻眼看就要三人战老虎头一个，他们心中也再次捏了一把汗。 他们不是修行者，看不出实力差距，只觉得应该都是转境，一打三恐怕是相当不容易！一时间场内鼓噪声渐渐平息，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那个顶着老虎头的新生，期盼他能再创奇迹！ 场内另外两名紫金转境初期的新生终于来到了布野的身边，挥动手中闪着属性光芒的武器齐齐向林四攻来。 林四心内暗讽，自己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手中黑剑陡然蓝芒骤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对面三人。 铿铿铿！剑身在极短的时间内和对面三把兵器相继碰撞，三人顿觉一股大力从自己兵器上传来，来不及震惊，自己的兵器就被以更快的速度砸回了自己的胸口。 蓬蓬蓬！三人仿佛不会修行的普通人被奔驰而来的烈马迎面撞上，齐齐抛飞坠地，溅起一地灰尘，随后不约而同口吐鲜血昏倒在地。 从另外两人下场，三人联手攻向老虎头到受伤倒地只是短短一瞬间，场上所有人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且不说场边观众，就连扶摇和边旭等人都认为虽然老虎头能赢他们三人，起码也要交手几十甚至上百招，哪能想到他剑身一亮战斗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一时间不止是他们目瞪口呆，整座训练场都寂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张着嘴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们希望老虎头能继续奇迹，哪能想到他给了众人一个怎么都想不到的大惊喜！一招就击溃三人，这是什么实力？他们不知道，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老虎威武啊！干得漂亮！”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顿时场内所有人几乎同时陷入狂热之中！ “太厉害了！我刚才根本都没反应过来！”一名学生赞叹道。 “哈哈，岂止是你！你看场内扶摇学长他们现在还一动不动，我猜他们一样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的一名同学道。 “没错，老虎太厉害了，差点把大家都吓到了！”他身边一名根本互不相识的圣云学生不断拍着他的肩膀！ “哈哈，我宁愿多受几次这样的惊吓！”这名学生丝毫不以为忤，同样拍着对方的肩膀。 这一刻场边很多原本不同班级素不相识的圣云学生仿佛都忘了陌生和隔阂，情不自禁互相大声议论起来，宛如认识了许久一般。 第82章 我知道他是谁 圣云这边有多高兴，紫金那边此刻就有多憋闷。 边旭云之林等人在察看过布野他们的伤势后，发现只是因为胸闷吐血，休息个几天应该就没事了，也放下心来。 “虎兄不觉得出手太重了吗？”边旭站起身来，含怒问道。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之前扶摇的心情，若是布野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也是难辞其咎。而且这一届紫金新生在其他学校面前也再也没有了领军人物，除非以后再有其他学生异军突起。 “有吗？我先前一直在留手啊。看到三个人上来，我为了尊重对手，才用上了属性之力。哪知道他们这么不堪一击！一招就昏过去了！”老虎头的语气听上去诚恳无比，而且他好像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之前布野同样对圣云这边说过类似的话，边旭哪能听不出其中的嘲讽之意。 “呵，你厉害！希望你能一直厉害下去！”他冷声道。 “多谢吉言，我会努力的！”林四假装没听出对方话中的刺，含笑应道。 说罢，他便转过身准备离开这，继续呆下去说不定会不小心暴露身份呢！ “虎兄看上去犹有余力，不知可否指教云某一番？”云之林在他背后突然出声。 千里湖那天这个虎头人就坏了他的计划，今天又打击了紫金学院，他再也忍不住了。 林四并不怕和他交手，那天慕哲平便能和他相抗，自己又能差到哪里去，但他并不想继续出手。这段时间千里湖一事造成的影响也让他明白了元境学员在学园之城的地位之高。 上次慕哲平在千里湖和云之林交手还可以说双方没有武器，场地狭小，交战时间短暂。而现在这种双方都能用出全力的情况下，一旦他在元境初期面前保持不败，他受到的关注恐怕会波及整个学园之城的范围。 他正要出言拒绝，其他人却为他解了围。 “呵……云之林，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四年级的找一年级挑战你也说得出口？”圣云修行系其他人终于围了上来，颜文略听到云之林的话便立刻出言讥讽道。 云之林心道你自己都没办法确定他是不是一年级的，但颜文略实力和他相当，他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再留下虎头人，只能放任他离去。 “虎学弟请留步！”眼见虎头人又要离开，扶摇连忙出声。 这段时间头套人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难得现在看到真人，不探个究竟他哪能放对方离开？ “什么事？”林四顿住脚步，对方的想法他其实心知肚明。 “呵，大家对虎学弟也是闻名已久，一直无缘一见，不知……” “抱歉！以后会有机会的！”林四并没有把话说死，至于什么时候能见，其实几乎天天试炼馆的人不都能见到他进去么？ 随后他便大步向着场外行去，扶摇有心挽留，却也不好太过唐突，免得惹对方不快，更何况还有紫金一行人没离开呢！ 走出训练场，面对不断朝着自己涌来的圣云学生，林四拔足便奔！ 那形象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在街上发现的小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圣云的学生看到了他之前一招击溃紫金三人的场面，又哪会计较这个。 反而认为他颇为有趣，一点都不似其他高手那般威严毕露，纷纷带着善意的哄笑跟在他身后追了起来。 林四毕竟实力高出这些人太多，虽然校园内到处都是学生，但终究还是被他甩掉了踪影。 绕了好几圈，藏好头套再将布条找出来缠好武器，两人又回到了那间试炼室。 “你今天可真是大出风头啊！”慕哲平酸酸说道。 “哈哈，有吗？你要是愿意自己也可以上啊！”对于之前万众瞩目的场景，如果林四说自己能心若止水淡然处之，那显然就是虚伪了。 他毕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心智比大部分同龄人成熟，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让他心潮起伏。 “免了吧，你刚刚出手已经有点危险了，周围人那么多，要是不小心被人摘下头套……”慕哲平虽然羡慕，但对他来说谨慎行事更重要。 “你说……刚才杜蓉有没有在场边？”林四忽然担心起来，其他人还好说，就算是自己班上的同学也怎么都联想不到自己。但如果杜蓉看到就不同了，她肯定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 “怕什么！就算你今天不出手，她不还是一样怀疑你？”慕哲平反而一脸无所谓神色。 “也是……”林四点点头，解开布条抽出黑剑踏进了阵法内。 但他们两个显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圣心楼七层，扶摇、颜文略、甘明等十几人纷纷落座在‘修行者联盟’的会议室内。 “紫金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中午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一个时辰，甘明依旧沉浸在喜悦中。 “嘿，那是！自从上次扶兄击败边旭，我们已经很久没这样扬眉吐气过了。”颜文略点头赞同。 “管宁和梁丘南没事了吧？”扶摇却是问起了身边的学妹助理。 “没事了，梁丘南明天就可以正常上课，管宁也醒过来了，过个两三天应该就能完全康复了！”会议室里这么多人，这位学妹助理也一本正经地汇报起来。 “那就好！”虽然之前自己就已经确认过，但现在听到确切消息，扶摇还是长出了一口气。管宁二人对于这一届新生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旗帜人物，几年后圣云修行系新一代就要靠他们挑大梁了！ 至于那两个头套人…… “那个虎头人还是找不到吗？”他问向其他人。 “找不到，根据围观同学的情报，最后看到虎头人的时候是在学校饭堂附近，之后再也没人见到他！”颜文略答道。 “今天最早见到他出现的是谁？当时出现在哪里？”扶摇继续问道。 “这个……据说是在一年级教学楼的厕所门外，当时他戴着头套扛着那把黑剑突然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他的学生并不知道他就是正牌虎头人，只当是和其他人一样跟风戴着头套玩的！” “哦？这么说……他是在一年级教学楼的厕所内完成了戴头套和换兵器这件事了？” “应该是！” “看来，他还真有可能是我们学院一年级学生啊！”扶摇意味声长地笑道。 “这个，也有可能是故意混淆视听，穿着一年级校服出现在一年级教室，让其他人都朝圣云一年级猜测。毕竟在学校买一件一年级校服根本没难度！” “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他是圣云学生这一点，应该可以确认了！” “没错！如果不是本校生，也不会准备得这么充分，出现得这么巧合。从他之后的话能听出来，管宁和布野交手时，他一直都在旁边看着！”颜文略点头赞同。 “嗯！听他说话，似乎对紫金之前的行为很不满所以才出手的，之后他的作为，就像是为管宁二人出气一般！”扶摇笑道。 “是啊！这个虎头人挺够意思的！”其他人听到这里也纷纷笑了起来。 “那么现在可以确认的就是他确实是我们圣云的，而且剑术高超，修为不下于转境后期！”扶摇下了结论。 “但是范围还是太大！想要找出他们很不容易！”颜文略苦笑道。 “是啊！如果他真是我们学院一年级的，那他们为何不进修行系呢？如果有他们加入……”有人赞同道。 “那我们这届新生足可以和天武圣月两大学院相抗了！我记得这届最强新生就是转境后期，最后进了天武。”甘明一脸喜色道。 。 “是啊，虽然整体比不上他们，但是巅峰战力前有两大头套人，中有管宁梁丘南，那场面……”颜文略也是一脸期待之色。 “你们想多了！”扶摇缓缓摇头，他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场面非常令人心热。 “这两个人即便是一年级新生，但你们想过他们为何不进修行系吗？以他们的实力，就连天武学院恐怕都会迫不及待招进去吧？何必来我们圣云念一个非修行专业？” “也许他们两个想学其他东西呢？我们圣云阵法系和文学系不是很出名吗？”甘明争辩道。 “你自己想想可能吗？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旦品尝了实力提升的美妙滋味，又有几人能忍得住放弃而分心他顾！”扶摇笑着否认。 如果林四在这里，一定会很赞同他的话，自从踏上了修行之路，对于医学音乐这些东西他完全提不起劲来，整日里只想着提升实力。但提升实力又是为了什么，他其实根本没仔细想过，只是出于本能而已！ 或许可以说是为了应付以后抢夺天印的对手，为了帮助慕哲平应付那个刺客组织，所以不得不提升。但事实上两人真要隐姓埋名，远离修行盛行之地，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很好的活一辈子！ 只是他做不到…… “会长！一年级的杜蓉说有事要见你！”门口忽然传来声音。 她来干什么？扶摇还是知道杜蓉的，身为协会会长，对于这一届修行系新生的资料他都了如指掌。 杜蓉是杜启之女，自幼和家族护卫学习修行，剑术比大部分学生要好这些他都知道。在他眼里，杜蓉虽然境界只有窥境中期，但依旧是这届上百新生之中仅次于管宁梁丘南以及另外几名天赋很好的学生之外的好苗子。 扶摇对她一直颇为看好，因为虽然此时正在开会，还是笑道：“让她进来。” 杜蓉很快进入了这间会议室，陡然面对这么多三四年级的学长学姐的注视，她显得有些错愕，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定下了心神。 不待扶摇开口，她就说出了一句让室内众人震惊不已的话。 “我知道那两个头套人的身份！” 第83章 找上门 “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认识他们？” 非但室内众人情不自禁急急发问，就连扶摇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认识他们！”杜蓉的语气极为确定，让人不由得就信了半分。 “说说！”扶摇极感兴趣地笑问道。 “那两个人，虎头人是医学系一年级三班的林四，狐头人是炼器系一年级二班的慕哲平！”她毫不犹豫地将林慕二人卖了出来。 上次在训练馆她和林四两人那次见面之后，当时慕哲平就透露过自己是炼器系的，而之后她自己更是一番打听，得知了林四和那个唐小芷是医学系的。 那件事表面上是她‘战胜’了林四慕哲平，但也让她对两人更加不满起来，觉得两人简直就是拿自己当傻子耍。但之后林慕二人一直没有出现在她眼前，若非顾及形象，她都想直接找到两人的教室内去质问了。 今天中午她虽然不在场内，但是却在场边人群中看到了虎头人和紫金新生交战，别人看不出，她却是一眼就认定了那人是林四！ “林四，慕哲平？”扶摇缓缓念着这两个名字，医学系一年级三班，岂不就是自己妹妹扶薇那个班？“他们是什么人？” “这个我并不清楚，但我和他们认识还是在入学之前，当时……”杜蓉一五一十将当初荒原和两人相遇，之后密林两人突然展露实力的经过说了出来。 随着她的一番叙说，室内众人面色凝重起来。 过了良久，扶摇才缓缓说道：“如果你所说不假，那当时那个能击杀几名转境刺客的林四慕哲平可能真的就是那两个头套人了！” “看来我们对这两人的实力还是低估了啊！按照杜学妹所言，那两个人最后联手杀死了一个元境初期的刺客头领，这可不是两个普通的转境后期联手就能做到的！”颜文略有些难以置信地惊叹道。 “没错！一个元境初期击败三四个转境后期联手都没问题，何况那是个刺客的头领，更不是学院里的元境学生能比的！”转境后期的甘明经常和颜文略等人切磋交手，对此深有体会。 扶摇却是比他们想得更全面，他一脸微笑地看向杜蓉：“杜学妹，不是我怀疑你话的真假，而是按你刚才所说，这两人之后就与你分开了，你又是怎么确认这两人就是他们？如果你一早见到他们，为何不早来向修行系说明呢？” 提到这个，杜蓉再度想起了那次训练馆和两人相遇的事情，脸上也是露出了愤愤之色。 “我是上周见到他们的，当时我们班正在训练馆上剑术课……”她将训练馆与林四二人相遇的事情也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她只是讲到一大半，甘明就一拍大腿喊道：“就是他们没错了！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带管宁两人一起训练时，曾经见过那个林四，当时我们还问他们为何会对一个非修行系的这么热心！” “不错！杜蓉学妹刚也说了管宁邀他们一道听课，难怪今天虎头人会为他出头！”其他人也想了起来。 “这林四看起来很重义气啊！在圣云藏了这么久，却为了管宁出手……”颜文略也是一脸欣然笑意。 “这也是因为管宁二人热心，照你这么说，这个林四和慕哲平还真极有可能就是头套人了！杜学妹你做得好！”扶摇笑道。 “学长客气了，我只是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而已！”这次你们两个总隐藏不下去了吧，杜蓉暗暗咬牙。 “扶兄，我们马上就去找他们吧！”甘明迫不及待道。 “明天吧！今天周末他们肯定不在教室里。不要去太多人，免得吓到了我们的学弟呢……”扶摇笑道。 …… 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懵然不知的林慕二人已经接上孩子回到了家里，完全想不到明天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翌日清晨，林四和唐小芷一起进入教室后不久，不出意料就听到整个教室内都在谈论昨天虎头人横扫紫金新生的事迹。 对林四身份心知肚明的唐小芷自然知道这是林四干的好事。 “哼！昨天傍晚你去接小云的时候都不告诉我！”她撅起嘴不满道。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嘛！”昨天告诉她，她肯定又要问长问短，再说当时忙着赶回家做饭的林四一时也想不起来。 “哎，真可惜……我昨天竟然没赶上这场热闹！”唐小芷小脸上满是遗憾。 “嘿嘿，那也怪不了别人啊，我自己都没料到！”林四笑道。 “都怪你，我上次说要和你一起去训练馆，你偏不让，说什么里面很危险！”唐小芷恨恨不已。 “里面真的很危险啊，那里面安全区就进门四尺和边缘两尺宽的范围，你又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人！我哪敢带你一起啊！”林四苦笑道，上次唐小芷要和他们一起去试炼室就被他拒绝了，这次她又旧事重提起来。 “我哪有！我会好好呆在那个安全区的！带我去好不好，我就看看什么都不做！”唐小芷指天发誓，随后又摇着林四的肩膀不依不饶。 “我们一进去就是一下午，你怎么能学我们这样一逃课就是一下午！”林四这次不答应她还真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担心试炼室伤到了她。那阵法边缘就是窥境中期的攻击，唐小芷不可能承受得住。 和唐小芷认识这么久，林四自然知道其他人都被她柔怯的外表给骗了，她性子野好奇心重。别说这样直接带进去，就算是把她绑起来放在安全区，林四敢打赌她还是会想办法爬进阵法范围内一探究竟。 “你们都能逃课，我为什么不能逃？”唐小芷嘟嘴不满道。 “你敢逃，我就去告诉你爹娘！”林四威胁道。 “那你去吧，他们才不管呢，我爹娘本就没指望我以后女承父业当医师！”唐小芷满不在乎道。 “那等中午问问老慕的意见再说吧！”面对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林四只有无奈。 “嘿嘿，这样才对嘛！”唐小芷笑眯眯道。 上午第四节课下课后，学生们纷纷站起身准备出去吃饭，林四也合上用来做做样子的课本放进书桌内，随后回头望向唐小芷，“今天想吃什么？” 只能说习惯真可怕，一开始他是有点抗拒的，而现在为唐小芷带午饭这件事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和昨天一样就行！我不挑食！嘿嘿！”唐小芷眯起眼睛笑起来，对于林四养成这种新‘习惯’她很满意。 “你还不挑食？算了懒得跟你扯了，我去了！”林四撇撇嘴站起身来。 “快去快回哟，今天中午还要去协会呢！” “知道啦！” 但林四却没能走出教室。 刚刚站起身，就见到教室外一片喧哗之声传了进来，很多原本走出了教室的同学又纷纷折回了教室，甚至还有隔壁班级的也都涌向了自己的班。 怎么回事？林四不明所以，第一时间就想道：难道自己虎头人的身份被发现了？ 他的直觉很敏锐，此时向着他们教室门内走进的正是扶摇、颜文略、杜蓉、梁丘南四人。 扶摇在圣云的声望名气自是不用提，三年多来，他从圣云修行系天才新生一步步成为圣云最强学生，更是校内修行者联盟的会长。除了林四慕哲平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道修炼的人，这所学院不认识他的人还真是极少。 而颜文略也是差不多，圣云元境以上的也就那么几个，很多学生早都能够如数家珍。 梁丘南在新生入校时便被学院向一干新生隆重介绍过。也就杜蓉修为天赋稍弱，但身为修行系的美女，她在很多男学生之中的名气同样不小。 这四人结伴来到这非修行系一年级教学楼，自然是引起了一番围观。毕竟身为修行者，他们平时本就和这些学生没什么交集，上课训练都不在一起，平时很难见得到。 眼见他们进入了医学系一年级三班的教室，众人心中齐齐泛起疑惑，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来请人？三班谁有这么大面子要包括会长在内的四人联袂来请？ 来揍人？随便派个一年级修行系学员都够了吧？用得着这么大阵仗？ 林四一看到扶摇等人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昨天见过这些人，哪能想不到原因。心中暗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暴露了？ 但是一看到他们身后的杜蓉，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徒劳地转过身，他一脸苦笑看了看唐小芷，仿佛希望她能帮自己出出主意，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她插不上手。 唐小芷被他遮住了视线，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教室内率先开口的却不是这两方人。 “哥？你来这里干什么？”班长扶薇看到自己的哥哥扶摇来到自己班，还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呢，但也犯不着带这么多人吧？ 围观众人这才知道扶薇原来是扶摇的妹妹啊，真是难为她一直都没有对同学说过。 “呵，今天来不是找你的，而是找你们班这位林四同学的！”扶摇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 说罢，他一脸亲切笑容地向着已经坐回座位的林四挥了挥手，进门后不用他去找，梁丘南和杜蓉早已指明了方向，再看身型他立刻就认了出来。 “你找他做什么？他做了什么吗，需要你带这么多人来找他？这可是我的班级，你要是欺负我同学我是不会答应的！”扶薇寸步不让地拦在了他身前。 第84章 死不承认 这也就是她是扶摇妹妹了，换成教室内其他学生怕是没这个胆子拦在一名元境中期的修行者面前。 “呵，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放心吧！不是欺负人，而是你这位林四同学……实在是做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让我都不得不亲自来请他啊！”扶摇扶了扶额头，耐心向她解释道。 “他做了什么？” “你何不让他自己说呢？对不对，林四同学？”扶摇意味深长地看向林四。 “你是？”林四缓缓站起身，一脸迷惑看向扶摇。装模作样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林四！你不认识扶摇学长，总该认识我吧！”杜蓉闪出身来。 “林兄，你可真是瞒得我好苦啊！”梁丘南胸前缠着绷带，一脸苦笑地看向了林四。 “原来是杜姑娘和梁丘兄，你们来找我所为何事？”林四抱了抱拳道。 “什么事，你自己应该知道吧！”杜蓉没好气道，这个人真是太不坦诚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会看不出自己的虎头人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你怎么又来了？这里不欢迎你！”唐小芷豁然起身，出乎教室内所有同学意料地向杜蓉冷喝道。 上次林四慕哲平虽然没有真的被她伤到，但她对杜蓉依旧没什么好感，何况以她的聪明哪能想不到杜蓉这是带人来揭穿林四修行者身份来了！ 林四又没有得罪你，反倒是救过你，何必这样不依不饶？ 尤其是这个女人丝毫没有考虑到林慕二人隐藏实力的苦衷，更是让唐小芷反感不已！ 自己知道林四实力这么久了，可曾对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说起过？即便是对自己母亲说过他是转境，那也是林四偷药在先，早已在自家人面前暴露过身手了。 她却是不太明白杜蓉这种觉得自己遭到戏弄后恼羞成怒的心态，但场内谈话的发展也不是她们两个所能决定的了！ 扶摇和林四分别将杜蓉唐小芷挡在了身后，示意自己来谈。 “本人扶摇，圣云修行系四年级。林四同学，或者，我应该喊你老虎同学？”扶摇一脸莫名笑意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四愕然道。 他装作不明白，但教室内其他听到两人谈话的人却是炸开了锅！ 扶摇学长刚说了什么？林四就是虎头人？扶摇身为修行者联盟的会长，这种事，他又怎会说假话？众人立刻就怀疑起林四的身份来！ 教室内顿时掀起一阵声浪，教室外其他班级的学生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前呼后拥向教室内涌来，都想一睹虎头人真容！ 非但其他同学，就连施鸿宇，扶薇，于晟亮等人也是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四，饶是他们想象力再丰富也没能想到引起全校学生追捧的虎头人一直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天天在一个教室内上课。 但他们三个相对于其他人，却是最先就从内心接受了这一消息。 难怪他能打败自己哥哥！施鸿宇想道。 难怪他天天逃课，应该是去修炼了吧！扶薇想道。 我竟然是虎头人的协会会长？糊涂会长于晟亮一脸迷茫。 “林同学，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继续装下去也没意思了吧？还是承认了吧！”扶摇笑吟吟道。 “我没装啊，我真不是什么虎头人啊，我倒是想呢，可我哪有那个实力啊！你们认错了！”林四一脸无辜之色。 “呵，林同学，明人不说暗话，杜蓉同学可是知道你的真实实力的，你又何必如此呢？倘若有什么难处，大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解决便是！”扶摇这番话倒是不假，林四如果真是转境后期的新生，那为了留下他，圣云一定会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我说了啊，我真不是，杜蓉同学说我实力强？可那天她找我交手，我完全就不是她的对手，你们应该也知道啊！”林四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承认。 “是吗？那么林兄，你身边的布条里包的是什么能告诉大家吗？”眼见林四死不承认，扶摇心知即便自己朝他出手，他同样会装成一个普通人，根本试不出来他的深浅。但他又怎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林四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这不太好吧！”唐小芷却是再次出言，虽然她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林四的厉害，但她怎能忍心看着林四这样不情不愿地一点点被人揭露出身份，以至于陷入她所不知道的危险之中！ 看着林四一脸苦意，这个没有修行力量一向以柔弱示人的女孩，用她瘦弱的身体将林四护在了身后，如同要保护他一般。 “这是林四同学的私人物品，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她声音清冷。 扶摇没有出声，而是带着微笑一直平静地看着林四。 他并不怕林四拒绝，经过自己点明，即便现在他不让人查看，所有人也会明白他布条内包着的是那把大黑剑！看与不看又有何分别呢？ 林四面色变了变，似乎经过一番激烈挣扎，他才再次开口：“既然你们要看，那就看吧！” 说罢，他眼神温柔地看了看唐小芷，轻轻将她扶回座位。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解开了靠在墙边长条物体上的布条。 布条很长，将里面的物体缠得严严实实，但终有解开的一刻。 一柄剑身长四尺有余，剑柄长一尺通体漆黑的大剑渐渐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教室内响起了一阵惊呼声，看到这把黑剑渐渐显出全貌，所有人的眼神都热切起来！ 唐小芷默默看着默默低头解开剑身最后一根布条的林四，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林四即将离她远去…… 之前她已经知道了昨天虎头人手持黑剑一招击溃紫金三名转境新生的事迹，聪明如她怎会想不到这把外表与众不同的黑剑已经成了虎头人的标志！ 她并不清楚林四和慕哲平为何要隐藏修为，但知道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让两个原本处在这个年纪应该充满锐气锋芒毕露的少年不得不沉寂下来。 她一直拿这个打趣甚至开着玩笑‘威胁’林四，但心内很明白，能够让两个至少转境后期的少年不得不隐藏以避开的危机定然超出她的想象！ 这次暴露身份后，林四就要离开这里，去到另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隐姓埋名了吗？我将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吗？她努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样的结果。 她没有再看林四，而是缓缓抬头看向了扶摇，看向了杜蓉，看向了教室内所有人。 她的眼内带上了陌生，带上了悲伤…… 看着她的目光，扶摇等人有些不明，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但此刻黑剑在前，他们也顾不上许多了。 “果然就是你，哈哈！”甘明大笑。 “还不承认吗？”杜蓉微讽道。 教室内看过昨天那一幕的人同样不在少数，顿时鼓噪起来，众人看向林四的目光更加热切，若不是扶摇等人在场，恐怕现在林四身边立刻就会被人围满。 “承认什么？”林四愣愣道：“带这个应该没有触犯国法和校规吧？” “呵……林学弟真是有趣，这柄剑还不足以说明一些事情吗？”扶摇苦笑摇头，对于林四现在还装傻充愣，他也有些无言了。 “说明什么？难道这把剑就证明我是虎头人了？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林四一脸哭笑不得，随手将手中黑剑抛向身边的于晟亮。 “小心！”扶摇一惊，昨天虎头人那把大黑剑看上去分量可不轻啊，起码也是五十斤以上了吧？这样抛给一个普通人岂不是会砸伤他！ 于晟亮来不及惊讶，见到黑剑横着朝自己怀中飞来，本能地就伸出手去接。 “咦？”黑剑入手他才来得及惊讶，便露出一脸愕然之色。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感受，他轻松地就将那把应该很‘沉重’的大黑剑随手颠了颠又向上抛了抛。 顿时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惊讶万分，这把看上去沉重无比的大黑剑在于晟亮的手中看上去竟然轻如浮木……于晟亮总不会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吧？ “不是吧！这么轻？”杜蓉快步冲上前来抢过大黑剑，她立刻就感到了这把剑的重量，最多也就两三斤而已！ 而且！如果她感觉没出错的话，这把剑竟然真是把木剑！只是表面涂了一层黑色涂料而已…… 其他人也纷纷接过黑剑，表情一个个变得精彩起来！ 昨天虎头人手持大黑剑和布野硬抗了十几招，之后又一剑击飞三人，刀剑相击之声当时也是不绝于耳。即便不是一把重剑，也不可能是把木剑吧？ “我不信！难道这木头是特殊材质！”杜蓉眼露难以置信之色，随后铿地一声拔出自身配剑劈向黑色木剑！ 噗！如同劈柴一般，长剑毫无滞碍地划过了黑剑的剑身，黑剑前端一截直接被铁剑划断，半截剑尖落在了地上。 当啷！半截剑尖在地上弹了个转仿佛在嘲笑众人。 “这……”众人齐齐失声。 “哎……”林四长叹一声，似乎对木剑被毁很是惋惜。 “哎……”扶摇同样长叹一声，一脸苦笑看向林四。 林四依旧看着地上的黑剑，似乎在深切‘缅怀’它的逝去。 “明人不说暗话，林兄能告诉我们，为何会带着这么一柄和虎头人一样的黑剑吗？虽然，是把木剑！”扶摇诚恳道。 “这个……”提到这个林四似乎难以启齿，顿了片刻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 “虎头人第一次出现那天，我和小芷老慕也在千里湖，当时看到两个头套人的英姿，我们很是崇拜。小芷说我身形和虎头人很像，便硬是要我买了个一样的老虎头套，随后我又做了把和他黑剑外形一样的木剑涂成黑色！” 他说完后面色讪讪，似乎对这件事被众人揭穿感到很是羞愧，但还是从书桌里掏出来一个老虎头套向众人展示。 第85章 灵力检测 妙啊！ 木剑的‘真相’被众人发现后立刻明白过来的唐小芷心内赞叹。 知道林四根底的她看到那把黑剑是木剑后，先是羞恼，林四竟然又连着她一起骗了过去，真是可恶极了！但随后便是庆幸，这家伙还挺精明的嘛，竟然知道换把木剑来学校，难道他早已料到今天有人来找他对质？ 林四的黑剑，其他人没碰过，唐小芷天天和他一起上学放学，又怎么可能没摸过。她自然知道起码昨天他带的都还不是木剑。 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啊，这黑剑着实少见，林四无论身形还是黑剑都和虎头人太巧合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故意弄出把木剑混淆视线。 直到听到林四这番说辞，她才忍不住在内心赞叹起来！ 这番话非但将他的身形，黑剑，乃至班上人全都见过他前几天被自己要求带上的老虎头套全都包括了进去，而且好像全都被他通了！ 毕竟学校里跟风戴老虎头套的多得是！他的表现换成普通学生简直再合理没有了！这番话只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千里湖那天虎头人是没有黑剑的，而林四带黑剑来学校已经一周了！ 但这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解释为自己两人当天因为太过崇拜虎头人所以一直追着他最终看到他在某处隐秘之地拿出黑剑便可，自己当然会配合他！解释为这木剑之前并未涂黑，只是昨天看到虎头人发威后连夜涂的同样可以！毕竟外人看到的只是包在外面的布条…… 甚至扶摇等人都不一定想得到这一点，注意到林四带剑上学已经一周的只是自己班上的同学！ 扶摇再次长叹一声：“林兄好手段，扶某佩服！” “扶兄这又是何意？我只是个普通学生，会点武技而已。”林四一脸无奈之色，似乎被扶摇他们弄得很是困扰。 虽然林四这番话说得似乎合情合理，但有了杜蓉关于密林击杀转境刺客的描述，林四就是说得天花乱坠扶摇也不会相信。 只是他心里非但不恼，反而愈发欣赏起来。在他看来，光有天赋和实力，只能算是个厉害的修行者，但要想成为圣云修行系的领头人物，还要有精明的头脑。 林四这番表现，若非有杜蓉提前说明，自己等人恐怕真的被他骗过去了。 不错不错啊！他看向林四的目光越发热切起来，这样一个修行天赋极高，剑术造诣超群，擅长战斗而且狡猾精明的学弟才是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接班人’啊！ 不！这已经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优秀了，绝不能让他跑了！而且这样的人，竟然有两个！真的是天佑圣云了！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今天实在是唐突了，林四看上去对于暴露修行者身份很是抗拒。扶摇原本以为只是林四的恶趣味，现在也不免看出来他是有苦衷的了！ 自己今天冒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他的身份，恐怕会招致他的反感！ 但和身为普通人的唐小芷不同的是，他扶摇本身是一个元境中期的修行者，他的父亲是学园之城的城主！他相信即便林四应付不了的事情，他也足以应付！ 林四他们即便是通缉犯，他也有办法让他消罪！而且以他为管宁出头来看，他的本性坏不到哪里去！ 林四即便得罪了门派，他也有办法让学院和月国官方为之出面化解，只要林四展露出令那些高层人物动心的天赋，那些人会很乐意为他出面！ 甚至他还想到了那个刺杀杜启的刺客组织，难道两人是为了躲避那个组织？即便如此，自己也可以从家族找来护卫暗中护持在两人周围！ 何况刺客组织不是寻仇组织，他们不像门派那样一脉相承，有着门派的荣辱感！这种组织的风格一向是无利不起早，不出钱不会轻易杀人。这种组织虽然因为有需要他的人所以一直存在，但真要是睚眦必报这样的风格早就被人平掉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想得足够周全，但任凭他想破头都想不到神之印记这种他根本兜不住的事情。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招致了林四的不快，但想到自己事后可以安抚好对方，他便下定了决心，决定拿出最后一样杀手锏！ 他缓缓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褐色圆盘，用到这个东西实非他本意，但也办法了。 “林兄可认识此物？”他将圆盘平伸向前，对这里林四笑道。 “不认识！”看着扶摇一脸莫测笑意，林四却是心内没底，这扶摇又要用出什么招？看着圆盘，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个小型阵法了！ 果然，不待他细想扶摇就主动说道：“这是个小型灵力检测阵，这个阵法别的作用没有，但是修炼了灵力的修行者在这阵法的检测之下都会无所遁形！”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四的眼神充满莫名笑意：“林兄可敢一试？” “这个阵法就这么准？”林四不置可否，虽然他没有灵力，但他不敢赌这个阵法会否检测出印力！ “这个阵法本就是新生入学时，用来检测他们修为的！虽然算不上十分精确，但大体还是能看得出的！”扶摇微笑着继续道：“林兄应该看到这圆盘中央有个指甲大小的透明圆球？” “不错！” “这个透明圆球就是用来显示修为高低的。激活阵法后，初境修行者与之接触，圆球呈白色。窥境修行者与之接触则是绿色，转境蓝色，元境红色，极境紫色，破境橙色……” 他笑了笑继续补充道：“按照颜色的深浅也大略可以分出每个境界的初中后时期。当然，如果林兄是天境之上，那这个圆球会直接爆掉，但我想林兄应该不会是天境吧！” 林四当然不可能是天境，否则他还跑来学园之城做个屁！但他对这个阵法并没有接触过，心里依旧什么底。 “如果别人根本不使力，那这个阵法岂不是什么都检测不出？” “哈，林兄多虑了，林兄看到这个阵法下方的小吸盘没，只要让这个吸盘和身体接触，激活阵法后不需林兄运功，它自然就会感应到灵力！哪怕收敛自身灵力也无用！这样林兄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扶摇的话饶有深意，林四自然听得出，他这是提醒自己不要试图像和杜蓉对决时那样不运用灵力，在这个阵法检测之下自己将再也不会有任何侥幸！ “这个阵法是什么原理做成的？如果天生力大，是否也会被误认为具备灵力修为？” “林兄想得真是周全。”扶摇摇头笑道：“这个阵法内部有一小块灵石做引子，只有身具灵力才能引动灵石的反应。如果不是灵力，即便林兄身具万斤之力，这圆球也根本不会亮，林兄……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林四点点头，如果扶摇所说不假，那自己这一劫应该可以成功渡过了！自己当然没有灵力，气海内同样没有，他这检测阵只会无功而返！ “林兄这是答应一试？不打算说点什么？”扶摇有些难以理解，自己都做到这一步了，他显然不可能成功，何必还继续死撑？ 他拿出这个阵法只是让林四知难而退，只要林四拒绝，那他之前所有的说辞都将没有任何说服力！ 在他看来林四不如直接承认自己就是虎头人，那样起码他的境界不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于林四这样一直费力隐藏自身修为的修行者来说，知道自己真实境界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没错！我也打算用这个阵法来证明自己不是虎头人！”林四一脸坦荡神色。事实上扶摇这番检测正合他意，之前的话终究不能完全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但这种阵法检测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不会作假的！ 只要这个阵法证明自己没有灵力，那自己就彻底‘洗清嫌疑’了！ “那么，得罪了！”扶摇正色道，说罢他缓缓将圆盘递给了林四。 四周众人纷纷不自觉闭上嘴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个小圆盘，对于林四是否虎头人他们现在是好奇不已。 扶摇没道理来这里骗他们闹一场笑话！但林四之前说的也算合情合理，这让他们内心也摇摆不定起来！ 唐小芷现在的心情更是复杂，经过刚才木剑一事，加上之前杜蓉‘打伤’林四，林四已经连着她和众人一起骗过了两次！ 她又不是笨蛋，看着林四一脸有恃无恐的神色，自然猜出了林四应该又是想出了对策！但阵法这种东西不比人，人毕竟会受语言情绪行动的影响，被他骗倒也说得过去。阵法却是死物，连她都想不出到了这个地步林四还能有什么招。 “我该怎么做？”林四手持圆盘，一脸兴致勃勃模样！ “林兄只要按下那个透明圆球就行了！”扶摇指了指那块圆盘上面的小圆球。 “好！”林四点了点头，随后毫不迟疑地按了下去。 第86章 战雷学院 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圆球，最终还是没有亮起！ 呼！ 所有人似乎都长出了一口气。 林四是庆幸自己没有赌错，唐小芷则是欢呼，果然林四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骗了人！ 教室内其他人看到这一结果则是心态各异，但绝大多数却是想着，果然他不是！ 并非人人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但如果这个比自己强的人在一刻钟之前还是自己一向认为的和自己没什么两样的人。那么，能够迅速从心底接受这一事实的人，真不多…… 此刻扶摇等人心内的感受自然是失望，他们亲眼看到了那个凸起的圆球陷进了圆盘内，明显林四没有在这上面动手脚，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了——他真的没有灵力！ 原本把握十足的扶摇和颜文略眼内也闪过了一丝迷茫，在昨天听过杜蓉那番话和今天见到林四的体型还有黑剑之后，他们已经完全确认的林四的身份。 但这个灵力检测阵显然才是更有说服力的证据！而这个证据完全推翻了他们之前的判断！ “我不信！这个检测阵一定是坏了！”杜蓉失声喊道。即便林四不是虎头人，他也不可能一点灵力都没有，那晚死掉的刺客自己可以说没看清到底谁杀的，但自己被他一招就绞落的长剑绝对不是错觉！ “你可以自己试试！”林四笑着将那个圆盘抛到了她的手上。 杜蓉下意识的握住那个圆盘，按下了那个已经重新弹起的圆球，一阵绿芒骤然亮起。即便她没有刻意抬手，但依旧有很多人看到了那显眼的光芒！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随后失神地看向对面的林四。 …… 扶摇等人最终离开了这里，虽然确认了林四是普通人，但离去前他依旧不忘向林四道歉表示自己今日唐突了，一番气度倒是让林四暗暗点头。 教室内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此时里面又只剩下了林四和唐小芷。 林四已经打了两份饭菜和他一道在这里吃了起来。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唐小芷根本无心吃饭，她实在太过好奇。 “什么怎么做到的？”林四装作听不懂，存心要逗她。 “你说不说！”唐小芷佯怒道。 “这件事说了你也不懂，你又不是修行者！反正我的实力你在千里湖亲眼所见，至于我今天怎么做到让那个圆盘不亮，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林四神秘一笑，印力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但他并不想编造一个谎言骗唐小芷。 “切，不说就不说！”唐小芷不满地撇撇嘴。 “那你今天怎么知道带把木剑过来，还涂得那么丑！” 林四和慕哲平的兵器她早就见过了，非但见过还亲手摸过。 “昨天我回去后就想过杜蓉今天可能会再次找来，毕竟昨天的事情影响太大，她肯定会第一个想到是我做的，只是她带着扶摇等人一起过来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林四得意笑道。 “唉！”唐小芷听完他这话，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没事你好好吃你的饭，叹什么气？”看她莫名叹气，林四还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样。 “我是叹那个杜蓉，突然觉得她挺可怜的！” “你想太多了吧？她活得好好的用得着你同情？而且之前你不还和她就像仇人一样么？” “难道不是吗？她明明知道真相，但你们俩又是假装落败，又是木剑，最后连检测出没有灵力这种手段都用了出来。硬生生把她知道的真相变成了现在的假象，我猜她现在可能都在怀疑当初自己的经历是否记错了！”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道理，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和她谈一谈了！”林四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你不会傻到对她坦白真相吧？”唐小芷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林四，虽然前一刻她还在同情杜蓉，但下一刻她就变回了立场，她可不想看着林四去犯傻。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看上去有点冒失，而且我对她也算不上了解，谁知道坦白后她会不会立刻又告诉扶摇。不过这件事我自有妙计，你放心就是！” “神神叨叨的，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又憋了一肚子坏水！” “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了！”林四略有些心虚地抗辩道。 “看成一个混蛋！”唐小芷鄙夷道，随后突然问道：“你不用和慕哲平说一下吗？万一他们又去找慕哲平，你们俩说辞不同……” “你才想到啊？放心吧！他今天带的也是木刀，理由是昨晚我俩一起想好的，绝不会口径不一。至于那个灵力检测阵，嘿嘿，在他那自然也不会亮！”林四一脸早有准备的模样。 “你们两个和两个头套人的体形太符合了，根本没法让人释疑！” “所以啊，那个灵力检测阵还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现在就算我说自己是虎头人别人都不会相信了！哈哈！”林四一脸自得。 “你就得意吧！信不信我去告诉别人真相？”唐小芷见林四这般忘形便想吓唬他一下，作势起身要走。 “吃你的饭吧！哪这么多事！”林四一把将她按到饭盒前，自然又是引得唐小芷一阵张牙舞爪！ 午间在活动室进行完协会活动之后，林慕二人依旧打算前去试炼馆。 “你们两个不是带着木刀木剑吗？还去那做什么？”待其他人走远，唐小芷忍不住发问。 “里面还有一些精铁长剑，凑合用一下没什么问题！”林四笑道。 “破坏学校公物！”唐小芷鄙视不已，随后一脸雀跃之色：“带我一起去！” “今天还是算了吧！下午练习完，我们俩还要去找杜蓉谈谈，今天你自己回家吧！”慕哲平和声道。 “哼，说得好像没你们我就回不了家一样！”唐小芷很是不满，但也知道没必要耽误林四的事情， “反正明天你们一定要带我去那里面玩！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们！”她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这个毫无杀伤力的威胁手段。 “行！”慕哲平笑道。 中午发生在圣云学院医学系一年级三班教室里的事情并没有引起一丝涟漪，关于虎头人的传言依旧在这所学院各处被议论着，但这已经和林慕二人无关。 他们两个自中午经过扶摇亲自验证过没有灵力之后，已经彻底从这件事里面脱身而出。 但在圣云学院之外，北城区其他几十所学院中，昨日虎头人终于出现在圣云，而且依旧穿着圣云一年级校服，随后还击溃了紫金两名转境初期和一名转境中期新生的联手的消息彻底传了开来。 那些排名靠后的学院还好，也就是当个热闹看看。而千星，天火，战雷这些排名和圣云相近的学院却是如临大敌。 按照学园之城一贯以来的风格传统，每届新生入校后不久，各大学院修行系之间互相挑战一点都不足为奇。一则相互切磋交流取长补短，二则打击对方修行系的气势，但这种挑战一向只是发生在排名相近的学院之中。 当然，这种挑战别人完全可以避战不出，而且圣云若是挑战天风战雷这种排名在十名左右的学院，对方即便输了也没什么丢颜面之说。 “现在真正着急的应该是千星了！这件事和我们关系不大！”排名第七的战雷学院修行系学生协会会长单英幸灾乐祸地笑道。 “没错，即便圣云派管宁和梁丘南来，我们一年级的学弟也一样挡不住，多两个头套人对我们没什么太大影响！但是排名比圣云高两位的千星就头疼了，一旦两个头套人去挑战他们的新生，哈哈，那他们脸就丢大了！”单英的对面坐着十几名三四年级的修行系成员，其中一人笑着附和道。 “那两个人不像是圣云修行系的！”有人开口说道。 “没错，现在外界普遍猜测那两人是隐藏在圣云非修行系内，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两个转境后期的新生没有被天武圣月收走了！”单英点点头表示赞同。 “单学长，你说我们能不能把那两人找出来，帮他们解决隐藏身份的后顾之忧，然后吸收进我们学院？这样我们战雷修行系未来可以在学院之城风光好几年了！”一名三年级学弟提议道。 单英摇了摇头：“你能想到的，扶摇又怎会想不到！眼皮底下有两个宝贝，他现在一定卯足了劲要在圣云翻个底朝天，在人家的学院，我们根本没希望！” “也是，到现在也没传出头套人被找出的消息，他们两个藏得也严实。”这名三年级学弟叹道。 在这十几人之中，坐在最外围的一名身着战雷三年级校服的普通青年却是一脸诡异之色。 此人正是那天在千里湖和唐小芷有过短暂交谈的青年，他的修为不高，只有窥境后期。已经三年级依旧这等修为，虽然在战雷大部分同级学生中不算差，但在这满室十几人最低都是转境初期的厅内，他确实算不上天赋出众。 单英等人的谈话很快结束了，众人纷纷离开这里。 这名青年随着众人站起身来，虽然他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但他并没有第一个出去，而是微微躬身站在门边。 “杜学长走好！” “戴学长走好！” …… “单学长走好！” 他这番谄媚做派莫说是学校，就是在官场也不常见，但鱼贯走出的众人丝毫不以为奇，部分人只是微微颔首，更多的人根本就像没听到他的声音。 直到所有人都走出了这间会议室，这名青年才直起身子，最后一个离开关上了门。 第87章 梦魇 “虎头人？狐头人？我好像……见过啊！”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走廊一角，这名青年面露如获至宝般的喜色。 两个头套人的消息最近他也听过，但一直没往心里去。直到今天单英今天特意找人开会谈论这件事，显得很是重视，他才陡然想起千里湖那天的情景。 那天他见到了很久不见的唐小芷，这个丫头现在真是出落得我见犹怜啊，要不是当时人多，自己都要忍不住对她动手了！ 而因为两年前自己做过的一件事，两人的交谈理所当然的不欢而散。不过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对他来说，在千里湖遇到唐小芷也只是个意外。反正她现在对自己恨之入骨，看着她一脸恨意和恐惧，自己也是相当有快感呢！ 但之后的事情却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发现当时戴着兔子头套的唐小芷似乎和那狐头人是认识的。 当时慕哲平向着唐小芷打手势让她自己先离开，唐小芷点头以手势回应。这一举动在当时的上千人群中自然不会引起注意，但一直注视着唐小芷的青年却是看了个仔细。 只是当时青年并没有细想，而此番单英等人提起，他一番思索才想起疑点。 唐小芷那天绝对是和狐头人互打手势和使眼色，而她那天同样有头套。而且还带着个小孩子，明显不像一个人去千里湖，她是有同伴的！ 她的同伴是谁？在青年心中已经是呼之欲出。 我的小芷妹妹，没想到你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单英等人刚才就说了，如果找倒虎头人和狐头人，只要能让他们打消疑虑，很有可能能让他们加入战雷。 如果自己找出了虎头人和狐头人，然后告诉单英这件事，那自己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 不不不！自己真是目光短浅，只要自己提前和那两人接触。告诉他们，你们担心暴露身份大可不必，无论圣云和战雷都会为了吸收你们而不惜一切，到时候他们无论是进了圣云修行系还是战雷，甚至是天武，又有什么关系？ 就唐小芷那个普通丫头都能和他们玩到一起，自己凭什么不能？这两人说不定只是实力强，但极易哄骗，到时候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 退一万步说，就算两个头套人不想暴露身份，自己这样也算是和他们混了个脸熟。以后有起事来，自然可以去找他们帮忙。 自己对单英这些人极尽谄媚，连同学都看不起自己，为的是什么？而有了这两个天赋堪比天武学院第一新生，未来迟早能成为每届天武最强毕业生那样的元境后期甚至极境强者的头套人做自己的靠山，那单英又算什么？ “哈哈哈！”想到那个情景，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自己要赶快去找到两个头套人，他们现在只是对外界充满戒心，而一旦扶摇开诚布公打消了他们的疑虑，那时候那还能轮得到自己和他们谈话？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林四和慕哲平在修行系教室外等到了杜蓉的出现。 “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难道良心发现主动承认你们在灵力检测时做了手脚？”见两人是来找自己的，杜蓉一脸不客气的冷冷说道。 她对两人的观感可谓是一直在变，初次见面时的无视，密林一战之后的震撼，训练馆觉得自己被两人愚弄之后的愤怒，今天中午之后的茫然。 她其实并非那么势利的人，并不会因为林慕二人没有修为就真的瞧不起。荒原初见对两人冷淡更大的原因还是初次见面太过陌生，而林慕二人当时都怀着其他心思，同样没有主动接近她，身为女孩总不能让她主动找话。 而且到现在她依旧不相信自己当初在密林看错了，就算自己的看错了，难道苏叔叔他们也会看错？他们肯定用了什么方法瞒过了那个灵力检测阵，瞒过了所有人！ 今天中午分别后，扶摇和颜文略都没有责怪她‘谎报军情’，但她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一结果？ 见她依旧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慕二人互望一眼，心道幸亏来找到她了，否则还不知道她下次会想什么办法来试探两人的实力。 林四微微一笑上前道：“杜姑娘，上次在训练馆一开始故意装作和你不认识是我们不对！” “哼，不用了，我受不起！”杜蓉面无表情。 “但我们也是有苦衷的！”林四忽然换上一脸悲伤神色。 “有什么苦衷？”杜蓉冷声道。 “你以前的确没看错，我们两个都能力敌转境……” “这话你们应该去和扶摇说！我早就知道了！”见他终于承认，杜蓉愤怒打断。 她冷冷笑道：“你们上次不是说自己根本没有修为吗？现在怎么又改口了？跑来这里和我说，是料定我怎么都没法揭穿你们，所以来我这里炫耀吗？” “杜姑娘！”林四无奈笑道：“你想错了！我们之前确实是转境，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蓉愣道。 “当时在密林追杀那个刺客头领，我们暴露了行迹，被那个组织盯上了。所以才不得不和你们分开，而之后我们连续激战，最终两人双双被人废了修为，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哎！”林四一脸回忆过往，不堪回首的沉痛之色。 而慕哲平也适时地奉上一脸黯然表情。 如果唐小芷看到这个情景，一定会痛骂林四，跑来又骗她一次就是你所说的妙计吗？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杜蓉震惊失声，林四这番说辞着实丝丝入扣合情合理，让她下意识就相信了。 难怪两人当时明明救了自己和父亲等人，却要分开！难怪以两人当时的修为，最终也不得不去非修行系！难怪自己明明看到林四出过手，现在却检测不出灵力了！难怪据说他们经常去训练馆，是因为对修行的执念和不甘吧！ 难怪他们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曾经是修行者，自己无论怎么试探和逼问都不承认！换成自己，如果一身修为被废，恐怕寻死的心都有了吧？真难为他们还是如此乐观坦然！ 她开始内疚起来，这两人是为了救自己一家人才会变成这样的，但自己之后都对两人做了什么？他们明明不想被人提及过去，但自己却一次次无情的伤害了他们！ 事实上她若是仔细推敲就会发现林四这番话其实漏洞百出。 废除别人修为还不伤对方性命这种高难度的‘技巧’，境界不到极境之上的修行者根本都不会。刺客组织有这样实力的援手，还会杀不死他们？即便追不上林慕二人，他们为何不回头来解决掉此行的首要目标杜启？ 再说了，既然能废除他们的修为，为什么不杀了他们？难道他们有修为时跑不掉，没修为时反而能跑掉？ 但是，有时候人的看法就是这么容易被改变！一件原本想不通的事情，只要稍稍松一道口子，给一个稍微合理的解释，人就会本能去相信，甚至自己主动去补全剩下的理由。 林慕二人自然是满嘴谎言，但杜蓉此时却已经信了个十成十！因为这个理由将她之前所有想不通的地方都解释通了！但她想不到，有时候能解释通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是啊！我们本不想对别人提起这个真相，但杜姑娘你是当事人，而且最近……“慕哲平默默接口，顿了顿之后他才用一脸释然的笑容继续开口：“我们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 看着他一脸消沉却又故作释然的表情，杜蓉张了张嘴，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到林慕二人告辞离开走出很远，她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又一次用更深的谎言欺骗了她，看到她现在的反应，我有点后悔了！”林四并没有露出自以为得计的自得之色，他现在心情根本快活不起来。 “没有办法，刚才见她时，她很明显对我们两个是修行者的身份依旧深信不疑，如果不是我们这次来找她，以后几乎没有宁日！我们总不能杀她灭口！”慕哲平淡淡说道。 “希望这次之后，她会放弃！” “肯定会放弃的，非但会放弃，可能还会帮着我们掩藏曾经的修行者身份，这姑娘，心地并不坏……” “可我们终究是一次次骗了她……” “那也比她暗中一直调查，最后发现我们没有灵力却又具备修行者实力，进而发现我们力量和别人不同的秘密要好！”慕哲平沉声道：“把她的思路带到另外一条岔路，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没错！卷进来没有好处！这不但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她的安全！”林四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重重开口！ 忽然他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笑意：“要是能把小芷的想法也带到另一条岔路上就好了，这丫头真的可能会发现天印之秘，今天在教室我看她已经心中有数了，只是没说出来！” “你做梦吧！”慕哲平哂道：“她和我们太过亲密，而且也太过精明了，而且你在她心目中恐怕早已毫无信誉可言，对她只能直言事关重大不要打听的好！” 而此时，他们两个谈论的对象唐小芷在放学回家后，已经快要走到了家。 这段时间每天和林慕二人一起打打闹闹一同上下学，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陡然独自一人她竟然感到了一丝不适应。 她自嘲的笑了笑，暗叹自己真是疯了，短短十余天自己就喜欢上了那个傻老虎？ 用力摇了摇头，反正只要天天这样在一起就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芷儿妹妹，我们又见面了！”转过一条无人的街角，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你！你还来干什么？”她一脸厌恶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战雷学院校服的青年，上次千里湖之后好不容易忘掉的那件事又浮上了心头。 “呵呵，芷儿妹妹还真是绝情呢，想想我们以前是多么亲密！真是令人怀念呐！”青年含笑道。 “这个称呼你喊出来只会让我作呕！”唐小芷冷声道。 “哎，芷儿妹妹还是不肯原谅我呢，宇哥我真是很伤心呢！”自称宇哥的青年丝毫不因唐小芷的态度而变色，依旧不紧不慢地自说自话。 “齐宇，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要总是出现在我面前！”唐小芷说完就准备绕过他继续往家里赶。 但是名叫齐宇的青年却是在唐小芷即将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忽然伸出了右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唐小芷如被蝎蜇，愤怒的往外挣脱。 然而齐宇并没有放手的打算，他的力量也不是唐小芷能抗衡的。唐小芷洁白的皓腕已经被捏得变色，却依旧紧紧地被握在齐宇的手中。 “我只是，很久没见到芷儿妹妹，很是想念，所以一时情不自禁罢了！”齐宇嘴角扯起一丝笑容，握着那只莹白如玉手腕的右手不自觉的又使了点力。 唐小芷的小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但是手腕的疼痛。更是因为这个令她厌弃无比的男子碰触了她的身体，让她想起了两年前他也是如现在这般，丝毫不顾自己的反抗和痛楚，那一天，自己才认识到了他的真面目！ 第88章 往事 “哎，你现在的表情和当时真像呢，只是少了点绝望，啧！”齐宇咂了咂嘴，似乎有点遗憾。 对于他这种病态的嗜好，唐小芷没有时间去表达自己的鄙视。 “放开我！”她只能徒劳地一边手脚踢打对方，一边怒喊道。 “哎呀呀，一点都不乖呢！”齐宇一脸嬉笑，他比唐小芷本就要高大许多，加上他窥境后期的实力，唐小芷这些动作对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啪！”他陡然一记耳光重重甩在了唐小芷的面上，打得她右边的脸上瞬间出现五道粗大指印。凌乱的发丝渐渐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半边脸颊。 “你听好了！我这次来，是有事要问你！”齐宇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早已敛去，此时的他语气冷如寒冰。 唐小芷侧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没人能看懂。 “我知道你认识那个虎头人和狐头人，告诉我，他们是谁！”看着一言不发似乎已经死掉一般的唐小芷，他阴阴一笑。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告诉我。但你不说，以后就等着我越来越多的问候吧！不光是你，还有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啊哈，唐伯母虽然年长，但是长得还真是漂亮呢，啧啧！” “你这个畜生！”唐小芷陡然抬头，看向齐宇的目光如欲喷火！ “呵呵，谢谢夸奖，我更畜生的一面你还没见过呢！以后你会慢慢见识到的！”齐宇邪笑道。 “又不说话了？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啊！怎么办呢？你说我下次该怎样对待你呢？” “要不，你去向狐头人求救吧？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的！” 街角再次出现了其他人，齐宇松开了手，伸手为唐小芷理了理发丝，动作温柔得如同情人一般。 “乖，回家后，好好想想吧！”他轻笑着拍了拍唐小芷柔弱的香肩，随后转身离去。 唐小芷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进到家门后，她脸上的指印很快被唐父看到了，慌忙丢下手中的事情赶了过来。 但此时的唐小芷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轻轻张了张嘴，两道眼泪流了下来。她默默推开了父亲，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林四二人来接小云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唐小芷，却被唐父劈头一顿怒骂！ “小子，我说你今天怎么没和小芷一起回来呢！我女儿，我自己都舍不得打，你竟然，你竟然下手那么重！”他愤怒地撕扯着林四的衣服，一脸的怒不可遏。 “唐伯父，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打小芷！她挨打了？谁打的？”林四一边挣脱一边难以置信道。 “不是你还是谁！亏我们还帮你带小云！”唐父愤怒咆哮道，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先放开林四！听他说清楚再发火不迟！”闻讯匆匆赶来的唐母拦下了他。 “小子，你说！小芷是谁打的！为什么你没有保护好她！你不是很厉害吗？”被拉开后，看着一脸无辜的林四，唐父也意识到可能不是他干的，但他依旧没有平息怒火。 “今天我和老慕放学后有点事，就让小芷自己一个人先回来，她被打我们真的一点不知情啊，她在哪？怎么样了？”林四并没有因为他蛮不讲理的话而动怒，听到唐小芷被打，他心内也焦急不已。 “是吗？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唐父恶狠狠威胁道。 一行人推开了唐小芷的房门，就看到她蒙着头趴在床上肩膀抽搐，不断发出低泣声。 “谁干的！”唐父唐母还没有开口，就听到林四急急喊道。 他并没有看到唐小芷脸上的指印，但见到在他面前一向古灵精怪的唐小芷此刻如此痛苦，他的心也剧跳起来。 唐父唐母连忙跑去女儿床边抱起了她。 但无论众人怎样安慰和询问，她都只是低声哭泣，一言不发。 入夜，唐母端了一些东西进来，她一口也没有吃，反倒沉沉睡去。 慕哲平已经带着小云回家了，林四却一直呆在这里看着她，一直到她入睡林四依旧呆坐在那浑然不觉。 “出去吧！”唐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开口。 院落内已经亮起了灯，林四和唐母静静站立在唐小芷的门口。 过了好半晌唐母才轻轻开口：“她今天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两年前。” 林四沉声道：“两年前发生什么了？” “两年前，小芷其实是个很开朗的孩子，甚至可以算得上鬼灵精，尤其喜欢捉弄人，当时药馆内的人对她的顽皮都很是头疼。”唐母说到这，脸上不自觉显出一丝怀念的笑意。 林四完全可以想象出那样的唐小芷，面对自己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但也只是面对自己。甚至连慕哲平都没法让她完全放开心绪。 “当时药馆内有个伙计，叫做齐宇！他本是老唐朋友的儿子，但十岁那年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我们就收养了他。他进药馆后也很懂事，交给他的活计都做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待人也很有礼貌。” “进药馆时他十岁，小芷七岁。也因此两个孩子关系一直很好，小芷天天跟着他后面跑，他对小芷也一直很照顾。一晃就是五年，我和老唐都渐渐开始拿他当儿子看了。小芷毕竟是女孩子，我们甚至有了等小芷长大后让他们两个成亲接手这家医馆的念头！” 听到这里，林四心内颤了颤，脱口而出：“那小芷对他是什么想法？你们总要考虑她的想法吧？” 唐母似有深意地看了林四一眼：“小芷啊！我也不知道，也许当时只是当成哥哥吧？毕竟当时还是十来岁，那么小又懂什么情情爱爱？” “哦，那然后呢？那个齐宇怎么了？” “齐宇十五岁那年，适逢学园之城招生，他那天去考场附近送药，不知怎么竟然也去参加了考核，而且还查出了他有修行者资质。” “哦？是吗？修行者啊，那挺好的啊！”林四言不由衷道，不知为何越听到这个齐宇的好，林四就越是心里不爽。 “呵，是吗？”唐母瞟了他一眼，继续道：“齐宇被查出修行者资质后，毕竟从未修行过，修为连初境初期都不到，而且年岁也不小了。如果要进学院修行系只能进最差的，因此回来后我就开始教他修行，让他一年后再去报名！” 林四点点头，唐母是窥境修行者这一点他早已知晓。 “他的天赋不错，一年后达到了初境中期，勉强够进十几名之后的一些学院，但他……野心太大！” “什么意思？”林四有些听不懂她的话。 “修行者修炼需要资源，需要高明的老师，需要更好的试炼场地，甚至需要更多比自己厉害的朋友不断提携自己。不说修炼，就说修行者与人争斗，一旦与人结仇，有厉害的朋友撑腰总是好的！而进入最好的学院，这些条件自然都是最好的！” “至于这样吗？修行最终看的还不是自己？与其总是钻营这些，还不如心无旁骛一心修炼！”林四不以为然道。 在容城时，华素素和周子川就向他灌输过这类‘道理’，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做到。 “呵，你天赋好，而且秉性和他们不同，是没办法理解他那类人的想法的！”唐母笑道。 “对于很多修行者来说，修行到一定地步，限于天赋很难再有寸进，一个修行者这一辈子可能止步于初境后期，窥境后期，转境后期而没有办法突破境界！之后找一个更好的出路，更大的靠山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他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天武圣月千星这些学院，但天赋不够又能奈何？就连圣云战雷这样排名第五第七的学院他也无门而入！于是就动起了歪主意！” “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一个传闻，战雷学院修行系院长的儿子，当时正要升到天武学院修行系二年级的严志希很好色，而且尤其喜欢幼女。然后某一天他就带着小芷……”唐母说到这里，尽管已经过去两年，但依旧是满脸怒色。 林四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听到自己不想听的内容，但还是忍不住颤声问道：“带着小芷……干什么……” “带着小芷去了城内一间酒楼，当时严志希正在和一干天武同学聚会，他带着小芷进去参加。席间休息时，竟然将小芷带到严志希房内，脱下了她的外衣，要将小芷献给他。小芷反抗，被他们打了。幸亏小芷趁他松手时哭喊着逃出了房间！” “房外有酒楼其他客人，他们没有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恶。但当时小芷穿着亵衣亵裤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最后更是就这样一路跑回了家！”唐母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悲怒落下了泪来。 “当时……酒楼内严志希的其他修行者同学，没有一个出来说一句话吗，没有一个给小芷一件外衣吗……”林四眼眶一热，当时那个情景，小芷该是多么的害怕，多么的无助，恐怕已经是心丧若死吧！ “没有！一个都没有！他们非但没有，反而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当成热闹看！” “嘿！这些人，真是……好得很呐！”林四咬牙道。 “事后，小芷就再也不和其他人说话，除了我和她爹。整天闷在房内，过了两年才慢慢好了一点。我和老唐让她去圣云上学，就是希望她变回以前那样……” “那个齐宇呢？”林四一脸阴沉之色。 “他最后还是顺利进了战雷，现在应该升到三年级了……”唐母淡淡道。 “您和唐伯父没有找他报仇吗？” “我们当然想，但有什么办法？他已经搭上了严志希这条大船，我们根本动不了他，去报官反而差点把自己搭了进去！而且我们毕竟还有小芷，又怎能不顾一切……” “哈，哈哈哈哈！”林四怒极反笑，他豁然转头，目光灼灼：“唐伯母，我现在只问一事！那个齐宇，现在住在哪！” 第89章 我只是去问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伯母难道还猜不到吗？当然，是去找他谈谈了！”林四嘴角微翘，溢出一丝森冷笑意。 “今天的事件是不是他做的还不确定！”唐母已经平静下来。 “所以啊，我只是，去问问而已嘛……”林四缓缓说道。 “他并不是住校，而是在战雷学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唐母毫不犹豫地将齐宇的住址说了出来，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对于齐宇他是恨之入骨，哪能不知道这个！ “知道了！”林四淡淡点头，向她拱了拱手：“唐伯母，夜深了，我先告辞，明天再来看小芷！” “嗯！”唐母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走出唐家，看着满街华灯彩照的店铺，林四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向着战雷学院方向行去。 唐母为何会对他说这样一番话，他怎能不明白？两人都是聪明人，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唐母希望他能为小芷出头，而为了唐小芷，林四心甘情愿…… 即便今晚唐母不说，他也会自己去查出来！ 唐小芷竟然有一段那样的过去，实在是林四做梦都想不到的！她认识自己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让自己帮她呢？难道她想忘却这一切？忘记仇恨？亦或是看自己一直都在隐藏修为，怕连累到自己？真是个傻丫头啊！ 林四很快来到了华母所说的住址附近，他并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一路行来，他非但表现得和其他行人一般无二，在接近齐宇住宅方圆几十丈范围后，路上更是再也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他的身影不是融合在黑暗中就是隐藏在路边经过的马车后，时快时慢，一直到……他轻轻叩响了那扇门。 门很快打开了，一个长相普通，身着战雷学院校服的青年出现在他眼前！ 不等他开口，林四便跨步进了门。 “齐宇？” “阁下是？”齐宇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圣云学院校服的少年，似有所悟！ “你是虎头人？”林四尚未答话，他便忽然惊喜出声。紧接着似乎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会让其他人听到，他连忙关上了门。 “呵，你怎么知道的？”林四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你真的是？唐小芷告诉你今天下午我找她了？”齐宇一点都不笨，下午才做过的事，晚上就有一个和虎头人体型完全一致的圣云一年级校服学生来见他，他猜不出才怪！ 只是他心内也泛起了嘀咕，这个虎头人就这么相信自己？初次见面竟然不带头套，直接就暴露真身？ “下午还真是你啊……”林四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 “是我，是不是我打了她，她向你告状了？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手段，我这全都是为了找到你，我有一桩大好处要告诉你！”齐宇自然知道自己下午恐吓唐小芷会让虎头人不满，他迅速就主动坦白了这件事，而且将借口说成为对方着想。 “哦？什么好处？” “你和狐头人天赋惊人，之所以不敢暴露身份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势力吧？这些只要你加入战雷或者其他大学院，他们肯定会帮你摆平的！你们其实完全不需要躲着！”齐宇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用简略的话将这件事清楚地说了一遍。 有时候闯祸也是一项有难度的活。 两个头套人现在毕竟还是转境修为，能得罪多强的人？学园之城修行系的教师中有极境后期甚至破境的存在，摆平他们的后顾之忧完全不在话下，只要他们真有那个天赋！ “就这个？”林四淡淡开口。 “你是不是没听明白？”看着林四的表情，齐宇愣了愣，连忙补充道：“你们到时候可以进天武学院修行系。几年后，到元境后期甚至极境都没问题，不比你们现在在其他系好得多吗？” “你连我们在其他系都知道了？” “呵……这个很多人都猜到了！” “我有件事要问你！”林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此时在他心中，什么隐藏修为，什么天印根本不重要！ “什么事？”虎头人有问题要问，就说明他动心了，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 “你以前和唐小芷一起在‘仁济药馆’长大的？只是后来检测出了修行系天赋，才被唐伯母教了一年然后去了学院？” “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听到这个问题，齐宇心内便是一沉，虎头人似乎对之前的提议完全没有动心之意啊！ 他明白虎头人既然问到这个问题，那后面的事情肯定也会知道！与其等他质问，还不如主动说出来，这样还能显得自己坦诚。而且，这件事在他嘴里完全竟然变成了为唐小芷着想了！ “不错，我以前是在仁济药馆，既然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那应该也告诉了你严志希的事了？其实我是为她好，一旦攀上严志希，她未来……” 林四打断了他：“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真的了？” “是，难道阁下想要得到她？那我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小芷还是完璧之身……”齐宇眼力惊人，一看虎头人语气不对，立刻就有了新的判断。 林四内心也不由叹息起来，这个齐宇，真的是个‘人才’。 自己进门后本是问罪，但下午打唐小芷被他说成了为自己着想。 他随后马上抛出的好处，如果没有发生在唐小芷身上的事情，而自己又不是天印修行者，而是个得罪了人连忙躲藏起来不明外界情况的修行者的话，可能真会欣喜不已与他一拍即合！ 而两年前发生在唐小芷身上那件事，自己尚未问到，他就主动说了出来。 一件事，别人问出来和自己说出来，其实差别很大。别人问出来，说明自己都觉得这是错的，别人不问都不敢透露，这样又怎能说服别人？ 而自己主动说出来的话就完全不同，且不说坦诚相待。一件恶事在行凶者本人口中主动说出来，可能就会变成一件好坏参半值得讨论的事，顶多变成当时一念之差！ 很多时候，当你对一个人兴师问罪时，只是开个头，他就哑然失笑，“你说的是当时那件事吧？……”这种口吻，会让你自己都觉得那件事其实没什么，会觉得他没有错！或者即便错，也只是小错，只是无心的错！ 随后他的理由更是令林四愕然，把唐小芷献给那个严志希竟然成了为她着想了！他齐宇反倒成了一番苦心…… 而最后看出自己依旧没有揭过之意，他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一等一。揭不过去的地方他果断低声下气认错，却着重点出自己并没有铸成大错……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在他这一番说辞之下，只怕原本是来杀他的，也会变得下不了手！ 但林四不同！ 他又哪有那么好骗？无论这个齐宇说得再好听，再无辜，为林四，为唐小芷着想，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其实全都是为他自己！ 他献出唐小芷给严志希，是为了自己能进入战雷学院！ 他恐吓殴打唐小芷，是为了找出头套人，找出头套人是为了自己能在他们身上得到更大利益！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之人，唐伯父收养他六年，唐伯母教他修行，待他视若己出，他为了自己的前途，毫不犹豫就把唐小芷‘卖’了！冷酷而又无情！ 唐小芷两年来自闭沉默，林四这段时间在学院亲眼所见，这等伤害又岂是寥寥几句话就能轻飘飘揭过的？ 为了找出虎头人，他今天果断对唐小芷下手，又哪能看得出一点他所说的为唐小芷着想之意？ 他此刻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在唐小芷面前又是何等模样？林四虽然没有看到过程，但看到她脸上那指印，不用猜也能想得出！ 这是一条毒蛇，小芷身边的毒蛇，如果自己还等着他再次露出獠牙，那恐怕一切都晚了…… “阁下？”见林四沉默不言，齐宇迅速回想着之前自己哪句话让对方依旧不能释怀。 但他没有机会了…… 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他的脖颈，林四的右手！ 齐宇本能伸出双手去掰开这只手，但这只手如同铁铸，他根本无法撼动。 蓬蓬！林四左手如电，敲碎了他的肩膀！左膝连撞，撞断了他的腿骨！ 齐宇目内显出痛苦和难以置信之色，他不能明白前一刻还安安静静听自己说话的虎头人，下一刻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下此狠手！ 林四慢慢抬高右手，静静看着他双手双脚全都软了下来但依旧不断抖动，随后被自己提着离地，面色开始涨红。 “呵，不愧是修行者，都已经一炷香了还没死！”过了良久，林四忽然笑了起来，但他掐着对方脖颈的手依旧没有一丝颤动！ 看着已经面色泛白，目露死灰之色但却依然没有死去的齐宇，林四心如铁石。 他轻笑道：“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为什么？” 齐宇眼内艰难透出一丝困惑，他确实不能理解。虽然此刻他的脑袋已经快要无法思考问题，但他依旧不能明白为什么虎头人会这样狠辣血腥果决！ 如果事先自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说什么他都不会去主动接触对方！ 在他快要彻底死去的时候，朦胧中，他似乎听到了对面那个人在轻声呢喃。 “因为……我喜欢上唐小芷这个丫头了啊！” 第90章 如果她知道你这样 林四回到家的时候，小云已经睡下很久了，只有慕哲平依旧静静坐在堂屋里。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昏黄的灯光影影绰绰，他的表情也令人难以捉摸。 林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坐到一边倒了杯水自顾自喝了起来。 “小芷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了。” “你去给她出气了？” 林四嘴角微翘，淡淡道：“是啊，你猜到了？” “你进门后，脸上一丝怒意都没有，看上去太平静！” “我应该一脸怒容吗？” “你说呢？还是不能正视自己对她的心意吗？” 林四忽然笑了起来，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老慕，你能不用这种口吻说话吗？我有点不习惯！”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慕哲平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笑完，才平静地继续发问。 “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没错，我去杀了个人！杀完后洗了洗手，然后回来了，就这样！”林四一脸满不在乎，说得好像就是去街上转了一圈散了散步一般。 慕哲平长长呼出口气，看向林四的目光带着不知名的意味：“只是打了她一巴掌，就要杀人？” “你不是个刺客吗？在你眼中杀人也分好坏？”林四轻笑不已。 见慕哲平依旧目不转睛看着他，才虚抬双手道：“好啦好啦，我没那么凶残！当然不止是一巴掌的原因！” “究竟怎么回事？” 林四开始讲述，从齐宇十岁进药馆一直讲到今晚杀死他。 林四已经讲完，慕哲平依然没有出声。 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你不会蠢到被人看到身形吧？” “我像是那么笨的人吗？”林四撇撇嘴不满道。 “毁尸灭迹了没？他是战雷修行系的学生，一旦被发现……” “只是绑了块大石头沉到了他家后院的井里。” “这样总有一天还是会被人发现的！”慕哲平认真道。 “那又怎样？你太谨慎了，他现在顶多当成出远门或者失踪而已，等人发现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查到我们头上，你我到时候还在不在学园之城都难说了！”林四浑不在意道。 “如果小芷看到你这视人命如草芥的一面，不知道会不会避如蛇蝎……”慕哲平意有所指。 刚刚一脸满不在乎之色林四却突然沉默了，好半晌他都没有开口。 今晚看到小芷的痛苦和悲伤，他心痛如绞也后怕不已！如果齐宇不光是恐吓她一下，而是带回去折磨逼问，甚至杀死了她…… 那林四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晚上在她房间想到这个可能时，虽然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她。他却总害怕眼前是场梦，害怕躺在床上的她根本就是虚幻的。 他害怕失去她！自他苏醒后从没有哪一刻，害怕这种情绪会在他心中占据如此之多的分量！他不敢等下一次，因此他一夜都等不了就去杀了齐宇！ 他确认了自己的心意，自己喜欢她！他甚至想好了，明天就去向她表露心迹！那丫头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呢？也许以后会在自己面前更‘放肆’？也许会逃避？但这些都成为不了令他退缩的理由！ 然而慕哲平这句话让他沉默了，他答不上来。 唐小芷的心思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但林四依旧不确信她知道自己如此血腥之后会怎么想。 在她面前，林四表现出来的一直是贫嘴惫懒爱耍宝的一面。至于另一面，林四只是在初次接触时假装作势吓唬过她一次，当时她的反应…… 林四想到了更远，他和慕哲平是天印修炼者。在此之前，全大陆的修行者修炼的都是灵力，从没有人能修炼天印！ 一旦暴露这一秘密，他们面临的将会是全大陆修行者的好奇、探究、贪婪、追杀！ 在那时候他还能和唐小芷一起享有着学园之城这份无忧无虑的快乐吗？ 慕哲平看着林四，看着他眼内神色不断变幻，最后归于痛苦。心内轻叹一声，他并非故意要将林四从甜蜜美梦中惊醒，只是即便他不提，林四自己迟早也会意识到这些。 “那个严志希你打算怎么办？”他适时地转换了话题。 “他倒是罪不至死，但想一点事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林四淡淡道。 “但是你不像这样暗地里杀了他，只是教训一顿的话，肯定会招来很多报复，尤其他父亲还是战雷修行系的院长！”慕哲平道。 “那就去天武修行系点名挑战他！” “我很奇怪，他父亲是战雷学院的，他为何会去天武？” “谁知道他们的想法？也许指望他在天武和更高层次的修行者结交吧！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揍他！”林四不假思索道。 “哈哈，你现在若是对别人说这句话，一定会被人认为发疯了！天武学院啊，那可是学园之城最强的学院！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少元境？据说有三十多个！”慕哲平哈哈大笑。 “你怕了？”林四瞟了瞟他。 “何必对我用这么拙劣的激将法？无论胜负，你我又岂是未战先惧之人？”慕哲平摇头失笑。 “哈哈，果然没看错你，而且两个头套人一起出动不是更震撼吗？”林四笑道。 “你是怕被人围攻最后回不来吧？”慕哲平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废话，我都没和元境修行者交过手，谁知道最后会怎样？那个严志希什么修为我一无所知。我要是不慎暴露了面容，你和我住一起，一样也逃不掉！”林四撇撇嘴威胁道。 “放心吧！小芷也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会坐视！”慕哲平沉声道。 翌日清晨，林慕二人抱着孩子来到唐家。 “小芷怎么样了？”进门后看到唐父，林四马上问道。 “早上吃了点东西，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但还是不怎么说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唐父忧心忡忡，看到林四又连忙道：“你快去看看她吧，说不定看到你，她就好了！” 唐父现在自然知道昨天下午错怪了林四，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 “我这就去！”林四连忙推门进到后院。 房间内，唐母正坐在床边陪着唐小芷说话，但是多半都是唐母在说，她只是听着，偶尔无意识地点头摇头。 看到林四推门进来，唐母笑道：“小四，你来了啊！” “嗯！唐伯母好！小芷同学，你怎么样了？”林四一脸和煦笑意看向依旧坐在被窝里的唐小芷。 看到林四来到身边，唐小芷略显无神的眼睛亮了亮，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这个傻丫头，难道想要提醒我齐宇的事？林四心内一酸，知道她一定是因为昨天的事又想到了两年前那一幕。 林四不是女子，并不能完全理解当时唐小芷心中的死灰之意。但他知道事后被人指指点点当成谈资笑料，她一定很难受。 “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唐母起身拿起碗筷离开了这里。 “身体好点了没？今天能去上学吗？”林四坐到床边，微笑着看向她。 唐小芷一直目不转睛看着他，看着他的脸。听到他的问话，她轻轻摇了摇头。 “还打算今天中午带你去试炼室呢，真是可惜啊！”林四故意说到这个，希望能引起她的兴趣。 但是他失败了，唐小芷眼内的期盼之色只是一闪即逝。 “你在担心那个齐宇会让我和老慕暴露对吗？”看到她这个样子，林四决定单刀直入。 唐小芷显出焦急的神色，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现在还能坐得住。 “你呀，真傻！那种情况下你就说了也没关系呀，大不了我和老慕再换个地方就是！” 唐小芷没有出声，只是嘴巴微微嘟了嘟，似乎对林四的责备有些不满。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四心下大定，她还没有完全变回自闭的那个她！ “你是不是想起了两年前？” 唐小芷看向他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惊慌，似乎震惊于林四怎么会知道这个。但很快她的眼内就堆满了恐惧悲哀痛苦甚至是死意！ 林四暗道不好，没想到这件事在她心中留下的印记竟然如此之深，至今她的心头依旧有着一道深深的伤口。 “那个齐宇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永远都不会了！” 唐小芷眼内露出疑问之色。 “我昨晚杀了他，以后再也没事了！”这件事，林四根本没打算瞒她。 与其让她继续担惊受怕，还不如让她早点知道结果也好安心。 “你……”唐小芷轻掩小嘴向后缩了缩，眼内再次透出震惊之色。 “怎么？被我吓到了？是不是觉得以前和我这样一个杀人恶魔在一起时更危险更可怕？” 见她没有说话，只是略带害怕和慌乱地看着自己，林四的心沉入了谷底。 是啊……换成任何一个人，自己的朋友突然告诉自己，他杀了人，恐怕都没法淡然面对吧。他心内自嘲不已。 “我去上学了，如果……你怕看到我的话，我会想办法转学的！”他转过身背对着着她微笑道。 他的微笑依旧充满暖意，但他却忽然很想流泪，这一刻他甚至想彻底离开这座城，再也不回来。 看着他缓缓走到了门边，伸手抓住门框就要打开门。 “不要……”这一刻，她终于开口了。 “不要什么？” “不要走！” “你不怕我？”林四慢慢转过身。 “不怕！” “为什么？” “我说过，林四同学是好人！”她语气坚定得如同说太阳是圆的，学园之城是月国的，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一样。 林四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 他心内忽然生出一股不可遏制的冲动，想要一把紧紧抱住眼前这个女孩！ 他艰难地打消了这个念头，再一次提议道：“我们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我不想去学校了……”唐小芷柔柔地轻声回道。 第91章 开解 林四知道这是两年前那件事的后遗症，那件事圣云几乎不可能有人知道，毕竟已经过了两年。而两年前正好出现在那条街上看到那一幕的人之中是否有圣云学生都难说，即便有，现在也不一定认得出现在的唐小芷。 林四平日里根本都没有听人提起过那件事，但她却再次变得不敢见人起来。 他不太能理解她这种想法，在他看来，又不是浑身被脱光，有什么关系？何况当时她只是十三岁，犯得着留下这么深的阴影吗？看她这样子似乎这件事的影响要在她心里印下一辈子一样！ 林四决定彻底解开她的心结！ “你还在想当年那件事？我知道那对你打击很大，但有必要记一辈子吗？也许其他人都早已忘了，就你一个人还一直记着！这件事就这么有意义？值得你去永远铭记？”看着她依旧无法走出来，依旧沉浸在痛苦回忆内，林四心内有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你不懂……” “是，我不懂！我不明白只是外衣被扒掉了，在大街上跑了一段路有什么可绝望的！如果这样，那世界上绝望的人未免太多了！” “不要说了！你根本不懂！”唐小芷嘶声叫道！ “对嘛！这样才对嘛！看来你现在浑身还充满着力气啊，刚才看到你那样我还以为你患了绝症快要死了呢！来！我们去上学！”林四带着调侃的笑意要为她穿校服。 “我不要！”她缩回了被子内。 “这可由不得你！哼哼哼！”林四找出她挂在床边的校服，猛然掀开了她的被子，不顾她的反抗就为她套起衣服来。 “我不要！你给我滚开！滚开！”唐小芷面色通红，她现在虽然不像那次那样只穿着亵衣亵裤，但也只是薄薄一层贴身衣物而已。 她奋力用手拍打，用脚踢打林四。但是林四的实力，又哪是她能撼动的！根本只能算是给他挠痒！ 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强行穿上了校服。 “你看，我也看到了你穿着很少衣服的样子。不但如此，还碰了你的身体，我也没见你去寻死啊！”林四一边蹲下继续在她的反抗下握着她秀气的纤足帮她穿鞋，一边笑吟吟地说道。 唐小芷气恼不已，心道这两件事能一样吗？ “你给我去死吧！你这个混蛋！”林四才帮她穿好鞋子，刚松开手她就狠狠踹了他一脚。 “还是不老实啊！”林四一脸狞笑，随后一手抓起她的书包，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背后将她打横抱起。 “你！你干什么！快放下我！”唐小芷大惊失色。 “干什么？送我娘子去上学啊！”林四嘻嘻笑道。 “谁是你娘子了？”唐小芷狠狠道。 “你啊！你我不是都互送了定情信物，私定终身了吗？”林四戏谑一笑。 “我那是说着玩的！”唐小芷嘴硬道。 就算是真的，这样被抱着出门也太羞人了啊！她心内大急！ “我可不管！”林四抱着她走向门口，伸脚勾开了房门大步走到了院内。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院落内，慕哲平牵着孩子和唐母正聊着天。 面对唐母这个心知肚明之人，慕哲平同样没有隐瞒的将林四昨夜之事说了出来，反倒是唐母，连忙让他们千万别再和别人说起。 慕哲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在他看来，这是林四的‘未来岳母’，而且唐母本就不是一般人。若是换成唐父他肯定不会说起昨夜所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心内都关注着唐小芷房间内的动静，只是没想到等了半天却看到了这个场面。 “你还不放我下来！”唐小芷见到母亲和慕哲平都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羞得差点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在她的拍打和拧耳朵攻势下，林四不得不放下了她。 “没事了？”看到唐小芷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唐母放下心来，笑眯眯的问道自己的女儿。 “没事了！我要去上学了！”唐小芷脸上嫣红尚未完全褪去，弱弱地答道。 唐母心中暗叹，看来让林四来开解她还真是对症下药啊！这个‘未来女婿’虽然还需要好好考察一番，但已经让唐母心内极为满意了！ 看着唐母又用那种带着别样意味的目光不断瞟向自己，林四哪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连忙拉着唐小芷落荒而逃。 一路上，唐小芷对于林四之前的大胆举动依然是恨恨不已。 林四对此自然是故意和她吵闹希望她彻底恢复过来。 但回到教室后，林四却看出了她眼内不时流露出的郁郁寡欢，她还是会不时想到过去…… 也是，自己只是寥寥几句话而已，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解开她的心结？ 为了让她忘却那些不开心，林四如同哄小孩一般。故意戴上了她的兔子头套，把自己的老虎头套套在了她的头上，两人又演起自己即兴编的剧情来。 “哈哈，虎头人！我是千星学院的最强新生兔头人，听说你很厉害，我今天来挑战你了！”林四戴着兔头套摇头晃脑。 “哼！兔头人！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浪费时间收拾你，你还是滚回去喊你学长来吧！”戴着老虎头套的唐小芷淡淡出声，林四那天的嚣张气焰她虽然没看到，却学了个十成十。 “气死我了！虎头人！你太目中无人了！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看我的——灭天剑法！”林四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右手虚握着一把空气剑向着唐小芷攻去。 “对付你，我一招就够了！”唐小芷站起身来，同样虚握着一把空气剑挥向林四。 “啊！你！你竟然是元境！”林四口中大喝，手舞足蹈做中招倒地受伤状…… “哼哼，早说你不行了！滚回去再练几十年吧！”唐小芷负手而立，一派高手风范…… 其他同学对两人的举止早已见怪不怪了，以前唐小芷就经常要林四陪她演书中的爱情桥段，这一次只不过换成了林四主动而已！ 对于唐小芷，班上同学自然也发现了她面对林四和面对其他人时完全不同的性格。虽然他们不知道原因，但也都心内认定了两人的恋爱关系。 这个转校生林四，虽然学习不怎样，但是追女孩的手段还真是不一般，唐小芷这种自闭女都被他攻克了。 一些男同学甚至有了私下里向林四请教经验的念头了！只是他们根本想不到一开始是唐小芷先主动找上林四的…… 中午时分，两人吃过午饭，唐小芷就兴致勃勃问道：“现在去那个试炼室吗？” “你等等，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你去教室外的走廊等着！”林四一脸神秘之色。 “切，神神叨叨的！”唐小芷撇撇嘴，但还是乖乖走到了教室外。 但很快她就情不自禁地捂着嘴，一脸震惊的看着从教室内走出来的林四。 林四全身的衣服已经脱得只剩一条短裤…… “好好看着！”他对唐小芷笑了笑，完全没有在乎教室内其他同学愕然的目光。 看什么？唐小芷呐呐无言，她完全不能理解林四这是想要做什么…… 但很快林四就用行动回答了她。 他就这样光着脚穿着短裤跑出了教室，跑过了这一层走廊，跑下楼梯来到了教室外面的广场上。 此时正值午间，学生们纷纷吃完饭回教室或者宿舍，校园内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刻。很多人目睹了这一画面，一个疯子一样的人只穿着一条短裤奔跑在学校内，口中还发出了怪异的笑声。 很快，附近这一片校区仿佛被引爆了，许多学生闻讯从教室奔出来趴在阳台向下张望，路边更是多了许多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的哄笑声传遍了整片校区…… 林四渐渐体会到了唐小芷当时的心情，他没办法做到无视所有人的目光我行我素毫无感觉，他感到了羞耻，他觉得很难堪，他甚至觉得自己被人认出来后，明天都不用来学校了…… 但想到唐小芷，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咬着牙继续跑了下去。 看着林四光着膀子被人指指点点嘲笑不断依旧在楼下疯跑的身影，唐小芷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在用这种行动告诉自己，当初那件事情不算什么。即便自己依旧不能放下，现在他也有了这种经历，他可以陪着自己一起体验这种痛苦了…… 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那道身影，她的眼圈红了，眼泪情不自禁就流了下来。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她死死捂着嘴不想哭出声，但根本忍不住！ 她忽然大声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不能自抑！ 慕哲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真是个白痴呢……竟然用这种笨拙的办法……”他口中发出叹息。 “他难道不明白，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吗……” 第92章 我能摸摸吗 林四并没有跑太久，事实上只是半刻钟不到。 但他事后觉得自己当时仿佛跑了很久很久一样，时间在那一刻过得极为缓慢，几乎停了下来。 下午他没能继续去试炼，因为中午的举动有伤风化，他差点被学院开除。 若非班长扶薇让她哥哥扶摇出面向院方求情，林四的学生生涯已经可以提前结束了！ 最终他得了个不痛不痒的警告处分…… “真难为唐小芷放学后还敢和你这个全校的笑柄走在一块！”回到家之后，慕哲平对于白天的事情发表着看法。 “嘿，要不怎么是我看中的女人呢？”林四咧嘴笑答。看起来，他已经一点都不觉得中午的事情丢人了。下午最后两节课他照上不误，班上同学的打趣取笑他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跟着起哄。 “啧，你这话不是《剑客之路》里面林奇的台词么？不过他四个老婆全都对他死心塌地，整本书他的形象一直都是威武霸气，没见过他像你这样出丑！”慕哲平嘲弄道。 “《剑客之路》这本书我是喜欢看，但只是因为情节有趣。至于林奇这个人，我并不喜欢……”林四淡淡道。 “为什么？” “因为他太独，整本书我看到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他自己！” “人本来就是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别人！凡事都考虑别人感受你不觉得太累太多余吗……” “你说的是没错，但会想到别人感受的人显然更适合当一个好朋友！” “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我没说自己是这样的人啊，能让我做到这一步的人，可不多呢……”林四轻声道。 次日去学校，依旧有不少学生对着林四指指点点，但他面色坦然，一点羞愧之意都没有。 班上同学讨论他昨天出丑一事，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凑上前兴致勃勃的加入讨论，脸皮厚度令其他人汗颜不已…… 中午在活动室内活动完后，唐小芷终于如愿以偿的和两人一道进了试炼室。 “这就是你们平时修炼的地方？”唐小芷一脸好奇，对着空旷的试炼室上下打量，小脑袋东张西望。 经过昨天林四的一番疯狂举动之后，她算是彻底恢复了前几天和林四等人一起相处时的活力，只是面对其他人依旧是不会主动说话。 对此，林四也无所谓了，猜想她应该是这两年来一直这样习惯了，一时变不回来。她不和其他人交往，林四心内反而更高兴呢…… 眼见她好奇地往前走，再有一脚就要踏进阵法范围了，林四连忙一把拉回了她：“你给我小心点！乱跑什么？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乖乖的么？” 事情已经过去，他也再次恢复了以往那种对她不客气，没事就斗嘴的习惯。 “哼，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唐小芷嘀咕道。 “你信不信我马上把你赶出去？”林四怒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呆在这里！”唐小芷一脸敷衍地说道。说完她又跑到兵器架旁好奇地摸着那些刀剑兵器。 “老慕你看好她！我要去闯阵了！”见她这副模样，林四心头大汗，还好自己和慕哲平是轮流试炼的。 有慕哲平在一旁看着，唐小芷倒是没有造次，但很快她就又大呼小叫起来。 “哇！那块地面怎么亮了？那就是阵法吗？” “哇！那是什么？那个红红绿绿的光！” “这个阵法就是这样？不断发出光束？没别的了？” “哎呀，林四同学要被打到了！” “真的被打到了！呀，他看上去没什么事啊！这些光不会就只是好看吧？” “呀呀呀！林四同学倒下了！好可怜！”她嘴上说着可怜，可手上却拍着掌，一点都看不出同情之意。 也许她只是觉得学院的试炼不可能会伤到人吧？而且林四倒地后，身上也没什么伤痕，迅速地又爬了起来。再说身边的慕哲平看到这一幕同样一脸淡然，毫无担心之意。 慕哲平在一旁扶额苦笑，现在林四的心里一定很憋闷吧。有唐小芷在一旁围观‘解说’，他这次连平时一半实力都没发挥出来，在第七丈只坚持了片刻就被打倒了…… 果然，林四很快怒气冲冲跑了回来。 “你能不能别这样大呼小叫啊！”他冲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唐小芷吼道。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自己实力不济还怨我！”唐小芷撇了撇嘴嘀咕道。 林四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对她说点什么，幸好这时候慕哲平提着刀进入阵法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能摸摸这个光束吗？”这阵法攻击的光束和修行者的属性力量一致，蓝色水属性，青色风属性，褐色土属性……两人闯阵时，身周一直都有各色光束不断闪烁，看上去倒是挺漂亮的，令唐小芷心痒不已。 “不行！很危险，这阵法边缘就是窥境中期的攻击了！”林四劈头拒绝了她。 “我就摸一下！”唐小芷试图和他讨价还价。 她不是修行者，更没有和修行者交过手，虽然知道修行共有九境，但到底怎么个厉害法，她其实没什么感受。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力气很大，这一点她在唐母身上体会尤其之深。至于同样用力气欺负过她的齐宇和林四，因为体型和她差太多，而且男女有别，即便不是修行者力气也会比她大很多她反而没什么感受。 林四知道，唐小芷一旦认定要做的事情，不管自己多么不情愿，最后都会被她想办法实现。 但这个阵法真的不能让她碰！他一边紧紧拽着她，一边心内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让她认识到阵法的凶险呢？ 他现在的表现就像是父亲不让年幼顽皮的女儿去水边玩水，怕她淹死一般…… “呀！慕哲平同学也倒下了！”唐小芷像是看到什么新奇事物一样，又大呼小叫起来。 慕哲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一直是沉稳得体的形象，从没有失态出丑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狼狈的姿态。 很快，慕哲平也一脸苦笑的提着刀回到了两人身边。 然后，又轮到了林四去闯阵。 “你给我看好了！你以为这个阵法是玩物吗？”林四把唐小芷赶到慕哲平身后，自己却并没有提着剑进入阵法。 他走到兵器架边，把上面的兵器统统取了下来，然后一手抓着重几十斤的木质兵器架。 看着林四将庞大空着的木质兵器架拖到场边，慕哲平已经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并没有阻止，而是拉着唐小芷退到一边。 林四抓着宽大的兵器架边框，右手突然用力将它甩了起来。 宽大的兵器架陡然离地，如同轻飘的羽毛一般在高空旋转着飞向了阵法后方，眼看就要落到阵法十来丈处。 但是在离地尚有数尺高的时候，地面就陡然射出了五道五彩光束，齐齐击向正在落地的兵器架。 唐小芷看到了令她合不拢嘴的一幕，那个看上去坚固沉重的兵器架，在落地之前就被五道光束直接击散了架。 哗啦啦，散架的兵器架落地后，再次遭受了下一波五道劲气的洗礼，彻底碎成了散乱的木条。 阵法停止，看着一个呼吸前还是完好无损的兵器架现在变成一地散乱木条，尤其是被击中的几个部位甚至直接被打穿乃至木屑纷飞。唐小芷目瞪口呆，捂住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之前说这些光束只是好看，自然只是故意和林四等人开玩笑。她当然明白这些光束是具备攻击力的，但如此之强的程度，还是让她后怕不已。 自己竟然想要进去摸摸，只怕摸一下就直接手臂断折了吧…… “你们竟然天天在这里危险的地方试炼？”她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着两人犹如看魔兽一般。 “危险吗？还好啊！打得是很痛，但是注意点的话不会受伤，毕竟我们是修行者，身体强度比别人强嘛！”林四见她已经意识到这个阵法的危险，心下稍安。 至于再次毁坏学校物品……咳，反正他也坏过不少了，不在乎多这一个了。 “难怪前次你衣服破成那样呢！”唐小芷恍然大悟，随后一脸担忧道：“就没有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吗？一定要来这里试炼？” 林四二人天天在这种危险环境下训练让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他想起当年母亲教齐宇修行，似乎只是运功打座，偶尔互相缓慢的对练拆解招式而已……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林慕二人年纪轻轻就拥有那么强的实力，除了天赋，恐怕比别人多流的血和汗也同样重要吧！ “这里不算危险啊！而且我们找遍整个训练馆，就这间没人看守，才得以破阵进来……”林四耸耸肩无奈道。 林四破阵的能力唐小芷今天也亲眼所见了，闻言不解道：“既然圣云这个学分检测阵你们能直接破开，为何不去其他学院试试？比如圣月，比如天武？也许那里会有更好的试炼场！反正对你们来说，只要没人看守就行！” 林慕二人面面相觑，这一点，他们二人还真是从没想到过。 “你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慕哲平哑然笑道。 “是啊，不光是训练，还有圣云图书馆第三层入口就有人看守，我一直想找点修行和阵法的书籍看看，却一直没有机会，如果去其他学院，也许就有机会了！”林四兴奋道。 “你们两个好笨……”唐小芷得意道。 “我们俩这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只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而已！”林四撇撇嘴，不等她反驳就挥着剑再次跳进了阵法内。 后面的几次，林慕二人的表现终于变得正常了起来。 当然，比普通人战斗力更弱的唐小芷自然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除了看着两人在阵法内打着热闹，其他她也看不懂。 一直到傍晚时分，三人才从试炼室的后门溜了出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看了看已经略略变暗的天色，唐小芷疑惑道：“应该已经放学了吧？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 “谁知道！管他呢！”林四一边用布条缠好黑剑，一边随口答道。 “小芷说得没错，现在本应该是放学后最热闹的时候，毕竟圣云住校生占了七八成！可我们出来都走了半柱香时间了，整座校园竟然就看到两三个人！”慕哲平若有所思。 第93章 你打得过他吗 “那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是敌国突然入侵了这里？就算是，现在也该是一片喊杀和慌乱奔逃的场面吧！”林四浑不在意道。 “去看看吧！一定又是有什么热闹了！”唐小芷兴致勃勃道。 “瞧你那点出息，不看热闹你会死吗？”林四鄙夷地看着她。 “会！”唐小芷怒道，随后斜眼看向他：“要不你再表演一下昨天中午引起全校轰动的赤膊狂奔？” “不是说好了不提了吗！”林四恼怒道。虽然他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一点都不觉得丢人，但面对唐小芷，还是有些面上挂不住！ “哼！谁让你气我！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我们这就去！我看啊，肯定又是其他学校来挑战圣云了！”林四随意猜道。 三人很快转回训练馆前面的骑射场。 “不是吧！还真被我说中了！”林四目瞪口呆。 “不但说中了……而且，好像就是我们俩昨天上午演过的剧情……”唐小芷眼神呆滞，吃吃说道。 此时的骑射场，和上次紫金学院前来挑战时的场面差不多。 场边再次人山人海，议论声吵闹声铺天盖地。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很多人口中都多了一个词——虎头人！ “到底怎么回事？”林四不明所以，他来这里上学一个月不到，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短短几天圣云就被人挑战了两次。 难道圣云学院在外面很嚣张？圣云的学生不会做人？圣云学院犯了众怒？他心中不无恶意的揣测着。 “不知道，不过场内对面那十几个人，穿着的是千星学院的校服！应该又是来挑战的！”唐小芷一边探头往里面挤，一边解释道。 “千星学院？比紫金学院还强吧？”这个学院的名头，林四还是听过的，他的伪造入学资料上显示的就是千星学院来的转校生。 而且昨天上午自己和唐小芷在教室内耍宝，自己不还带着个兔子头套自称千星新生然后挑战唐小芷假扮的虎头人么？难道一语成籖了？ “嗯，千星第三，紫金第四。” “他们来干什么？难道还派新生来挑战虎头人？应该不至于吧？”林四有些无法理解。 不是他自傲，而是听说整个学园之城这届新生入学考核时，最强的也就转境后期后。他就知道新生之中已经没有人是自己的对手了，包括最强的天武学院。 林四虽然没有和元境修行者交过手，但转境后期他确实是不放在眼里了！ 这一点，其他人或许不会这么认为。在其他人眼中，虎头人是转境后期，他们或许还认为天武那个最强的转境后期新生能和虎头人旗鼓相当。 但无论如何，排名第三的千星学院，他们的新生最强也就转境中期，不可能打得过虎头人，这是大家公认的！ 上次虎头人教训过紫金三名转境新生后，其他学院都一片风声鹤唳，生怕虎头人来自己学院挑战新生，其中就以千星学院最甚。 天武和圣月新生实力不弱，圣月也有入学后不久便升到转境后期的新生，并不怕虎头人前去挑战。而千星就不同了，他们最强的新生只有转境中期。 而千星的排名又在圣云之前，一旦虎头人狠狠打击他们的新生。那千星大跌面子还在其次，就怕这批新生被虎头人打击得意志消沉。 紫金学院的例子就在前面，布野现在还没法正常上课，而且据说情绪很低落，极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为此，千星修行系的学生协会会长谈修这两天也是愁眉不展，不知和系内其他同学讨论过多少次——怎样应对虎头人的挑战！ 参加过千里湖那次比赛的莫松山比他更头痛，这两天他被谈修要求事无巨细地重复回忆了四五次当时的过程！烦得他差点掀桌子！ 他们自然不知道，林慕二人一心想要隐藏身份，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千星挑战？他们的担忧其实完全是多余的！ 而且千星新生最高才转境中期，明显不是两人的对手，两人也没有虐菜的爱好。 而一直到今天中午，千星众人终于想出了‘妙计’，然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了圣云，以免夜长梦多！ “呵……谈修！你玩这一手，有意思吗？”扶摇一脸荒唐看着对面的谈修还有他身边的那个——‘狼头人’！ 没错！这就是千星的对策！既然圣云出了虎头人和狐头人，那他们也可以弄个穿着千星学院一年级校服的狼头人出来。 对于圣云来说，头套人有个最大的缺憾。那就是他们一直没有暴露过容貌，虽然大家现在心内都默认了他们应该是圣云非修行系一年级某位学生。但是，从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过这一点！他们的身份真假其实并没有得到最终确认！ 而千星学院现在也弄出一个狼头人来圣云挑战，显然是受到这一点的启发！虽然这个狼头人现在还没有出手。但扶摇敢打赌，这个狼头套之内隐藏的人一定是个千星三四年级的修行系成员！ 但自己知道，甚至其他人也都心知肚明又能怎样？他能逼对方摘下头套吗？圣云的头套人不也没摘吗？现在大家也知道虎头人不想暴露身份，他不可能主动摘下头套！狼头人完全可以效仿他，自己根本没理由要求狼头人露出真容。 现在没人怀疑圣云作假在修行系找两个老生扮头套人，是因为虎头人和狐头人并不是为了挑战其他学院才出现，而是在千里湖就以头套形象出现过。其次圣云修行系没有符合这两个人特征的老生！ 但是千星这个狼头人，就算自己等人看出了他的出手时的招式功法境界，心内确认他是千星某位转境后期甚至元境，那又能怎样？只要不摘下头套露出真容，千星想怎么说都行！ “哈，扶摇，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带着我们学院这位狼头人学弟来圣云和虎头人切磋一番罢了！他们都是新生，都是头套人，这场战斗大家一定也很期待的啊！”谈修一脸微笑，扶摇看穿了又怎样？他只能吃个哑巴亏！ “你身边那位狼头人，之前为何都没人听过？”扶摇身边的颜文略忍不住问道。 “哈，问得好！虎头人不也是上周才突然出现的吗？狼头人‘学弟’今天才在千星修行系一鸣惊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嘛！”谈修笑眯眯地答道，看着对面圣云众人吃瘪，他心情颇好，一扫这两天的焦虑！ “你这个‘学弟’，是什么修为？”扶摇在学弟两字之上加重了声音，意味已经非常明显！ “扶摇，问别人修为一向是大忌你应该知道！不过既然是我们来挑战，我就不妨告诉你，我这位学弟也是转境后期，和你们的虎头人一样，所以他们两个交手才值得期待啊！”谈修显然是有备而来，说话间极有底气。 “呵，你们千星还真是人才辈出，一年级的转境后期说有就有了！” “彼此彼此，你们圣云不也是吗？而且还出了两个！”谈修轻笑道。 场内的谈话很快传到了场边，一时间圣云众学生也是纷纷痛骂千星学院无耻！ 这些围观学生并不笨，虎头人是真的，狼头人是假的他们也都能看得出来。但是，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摘下头套就没有证据…… 不摘下头套，虎头人是不是真的圣云一年级同样无法得到确认！就算所有人心内都承认他的身份也无济于事！ “千星学院太卑鄙了！竟然用这招！”人群外围，和林慕二人站在一起的唐小芷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哈，确实，也亏他们能想得出这招！”林四笑嘻嘻地赞同道，千星学院这一手让他也开眼了。 “你还笑得出来？现在虎头人避战不出，只会被人说成怕了狼头人！这个狼头人明明是假的反而这么招摇！可恶！”唐小芷愤恨不已，虎头人是林四，整个圣云学院除了林慕二人自己就只有她最清楚了！ 也正是因此，她是真正有实际证据证明虎头人是圣云一年级的。但林四想要隐藏身份不能轻易出手她也知道，现在真正的一年级新生虎头人反而被一看就知道是假新生的狼头人爬到头上耀武扬威，她哪能不生气？ “呃……那我现在应该很愤怒吗？”林四愣了愣，看到这个狼头人，他除了向看热闹一般觉得好笑还真没其他感受。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尽管自己是虎头人，但他并没有这个身份放在心上。他作为虎头人出手只有千里湖和紫金上门那短短两次，而他也没打算把虎头人这个角色当成自己的化身一般一直扮演下去。尤其是上次扶摇找到教室后，他都打算就此让虎头人彻底消失了！ 也因此，在虎头人受到狼头人的挑战后，他并没有感同身受般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而是如同看戏一样，完全没有本应该有的愤怒和不满！ “哎，可惜要隐藏，不然去教训一下那个狼头人多好啊！对了，你打得过他吗？”唐小芷不甘道，她还是知道轻重的，并没有劝林四上场。 “没交手，谁知道呢？你很想虎头人出手吗？”林四不置可否。 “我想有什么用？你们不是要隐藏吗？你可别犯傻啊！”尽管站在最外围，附近没有多少人，唐小芷还是压低了声音抓住了他的衣袖，生怕他现在就跳出去。 听林四这语气，似乎为了博自己一笑他并不介意出手！这让唐小芷心内甜蜜无比，但她的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 “其实外界现在都已经把两个头套人看成了水属性和木属性修行者，就算交手他们感觉到一丝不同，也会认为是属性之力出现了些许变异而已……” 反正唐小芷除了天印还不知晓外，对他们修行的力量不是灵力早已猜到了，林四便毫不避讳的解释给她听。 “但是能不出手，尽量还是不要出手啊！”唐小芷摇了摇头，“为了这种意气之争也没什么意义，圣云输给千星也不丢人！” “我像是那种冲动的人吗？只是过阵子我本就要主动出战了，现在当成预热也未尝不可！何况昨天我差点被开除还是扶摇帮忙的，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好了！虎头人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林四咧嘴笑道。 第94章 目中无人 他想过了，反正为了教训那个严志希，他和慕哲平两个迟早还会主动去天武挑战！既然主动挑战这种事都能做得出，现在被动应战又有什么好怕的？自己两人也是太低调了，什么人都敢骑到头上来挑衅了！ “主动出战？什么意思？”唐小芷一脸莫名其妙，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林慕二人要去战雷学院挑战这个计划并未向她透露过。 “没什么，我去准备了……”林四神秘一笑，随后远远离开了这里去换头套了。 “可恶，又有好玩的事情不告诉我！”唐小芷愤愤不平，向旁边明显知道内情的慕哲平求助。 但是这次慕哲平也没有帮她，面对她的不依不饶只是一脸微笑就是不开口！ 他并没有阻拦林四，因为现在就算两个头套人引起整个学园之城的瞩目也和他们没什么太大关系了。上次扶摇教室内的灵力检测彻底将他们两个摘了出去，只要不当场暴露面容，谁都怀疑不到他们！ 而且等到打完天武那一场之后，两个头套人也可以彻底消失再不出现了，到时候再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怎么？扶摇？那个虎头人还没来吗？”场内谈修故意追问。虎头人到现在还没被找出来，扶摇指挥不了虎头人这一点他其实心知肚明。 扶摇心内发狠，看来这次之后，自己也要效仿千星了。让人也假冒一个豹头人、狮头人之类的头套人出来。你们做得出，就别怪我们更狠了，到时候就让颜文略来扮好了！他是元境初期，元境初期的头套人‘新生’，看谁再来挑战！ 至于谈修问的虎头人，他现在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且不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虎头人在哪，就算他来了，他能稳赢对面那个狼头人吗？ 不错，两个头套人的实力被众人猜测为转境后期，而且虎头人剑术高超，狐头人擅长贴身打斗，但这都是推断。 没有人测过他们的灵力境界，除了几个紫金学院的当事人，也没人和他们交过手。 而对面这个狼头人，如果真是千星的三四年级老生，那显然是货真价实的转境后期。而且在修行系训练了几年，战斗经验也会比新人丰富得多。 即便虎头人真是转境后期，同等境界下谁能赢也还是未知之数！ “实在派不出人，你可以找个二年级的出战嘛！我们就吃点亏好了！”见扶摇没有说话，谈修故作大度地说道。 “谈修，见好就收啊！”扶摇轻扯嘴唇，一脸讥讽。 你让一个不知道三年级还是四年级的老生，戴个狼头套穿着一年级校服冒充一年级新生来这里耀武扬威也就算了，自己认栽总可以吧！犯得着这样不依不饶？ 圣云二年级最强的也就是转境后期！即便他胜了狼头人，因为狼头人现在一年级的身份，圣云用二年级学生赢他也是脸上无光。而且万一败了怎么办？看谈修那有恃无恐的样子，这个狼头人应该不是个简单人物！ “哈哈，扶摇，我可是一番好意，用一年级挑战你们二年级的，你们都不敢派人吗？那我也没办法了！”谈修摊了摊手，一脸的爱莫能助。 他本不是这样刻薄的人，只是这阵子被虎头人的挑战危机弄得焦头烂额，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对策，忍不住就忘形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把虎头人和圣云修行系都踩到烂泥里去，让他们永远都蹦跶不起来！ “二年级不敢上，那就三年级好了！”他身边的狼头人突然上前一步挑衅道。 圣云三年级倒是有一个元境初期的天才存在，但此人最近外出试炼根本不在学校，这个狼头人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口出狂言！ 场内圣云三年级最强的也就甘明这个转境后期了，听到对面狼头人这张狂的挑衅，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行啊！那我来和你这个‘学弟’交交手！”他提着长刀就要跳进场内。 “不可！”扶摇一把拉住了他，一脸凝重道：“对方显然认识我们这边的人，知道我们的实力，还敢出口挑战，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面对在场的圣云三年级依旧有必胜把握！” “可这样缩着我实在气不过！再说不打过怎么知道？”甘明争辩道。 “你赢了，传出去也只是赢了个一年级的，你输了的话……”扶摇缓缓摇头。 甘明不吭声了。 “怎么？三年级都不敢上了？哈哈，原来圣云这么怂？三年级都不敢接一年级的挑战！”那个狼头人眼见甘明最终还是没能下场，更加得意起来。 他却是不敢继续叫阵四年级了，场内圣云四年级的元境修行者，除了扶摇和颜文略，还有其他两人呢，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能敌得过的。 “小子，你别装了，别以为我们看不出你是千星三四年级的，跑这装嫩你要不要脸？有种你就摘下头套！”甘明怒道。 “嘿嘿，这位‘学长’？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啊，借用你们虎头人上次那句话，打不过我又怎配看到我的真容？哈哈哈！”狼头人得意笑道。 就算打败了你，也不可能看得到你的面容。扶摇心内微讽，谈修他们肯定早已准备好了，一旦狼头人真不慎落败，他们绝对会第一时间护住他，以免暴露出真容！ 就在扶摇等人闭口不言冷冷看着对方，等着他们心生无趣自己回去的时候，场边纷纷议论声忽然渐渐停了下来。原本嘈杂的训练场陡然出现片刻的安静也使得场内这几十人忍不住四处望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训练场入口的一个人影而移动，而原本站在那的学生也都不由自主的为那道人影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路。 虎头人！ 看着那身一年级校服，黄黑相间的老虎头套，标志性的黑色大剑，还有那完全吻合的高大身形，所有人都迅速确认了这一点！ 场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扶摇等人担心虎头人出战也敌不过狼头人，可场边的圣云学生并不会那么想！ 他们不是修行者，只是听到场内那个狼头人也是转境后期。虎头人上次以一敌三一招击败三名转境，在众多学生心目中的形象甚至快要比得上元境学员了。即便这个狼头人是转境后期，有他出战也一定没有问题！ 他们盼着虎头人再次力挫千星挑战者，圣云学院这些年一直被千星紫金压在下风，扬眉吐气的时候实在太少。 “听说今天又有人来挑战我？看来上次出手太轻，让人觉得我软弱可欺啊！”林四还是故意用着那略带嘶哑不紧不慢的音调。 他这话一出，圣云众人还没什么感觉，但千星一行人却是恼怒起来。 虎头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输的可能，仿佛自己这方无论派什么人来都不在话下，他只是觉得被挑战很不耐烦而已！自己等人现在的举动在他看来就像是苍蝇扰人，而他现在终于忍不住出来教训一下…… “小子，你就是虎头人？早听说你很狂，没想到已经目中无人到了这个地步了！”不待谈修开口，他身边的狼头人就讥讽道。 “呵，我这人一向谦虚，只是我总不能无论见到什么阿猫阿狗都满脸带笑吧？那就不是谦虚而是虚伪了！”林四轻笑道。 不知为何，也许是和唐小芷带上兔子头套后在外人面前说话就会变得胆大一样。林四一旦带上老虎头套，就会不自觉的有些张狂起来！ 固然千星的言语和作为有些气人，但林四之前就去换头套了，后面千星的挑衅其实他根本没听到。以他往日的性格，完全不至于这般咄咄逼人，但也许是沉在他骨子里一直没有浮现的其他性格驱使，他不由自主的就变成了此刻这样！ “那真是他吗？怎么说话变得那样？”场边的唐小芷一脸惊讶。 “呵，不是他还是谁？习惯就好！”慕哲平摇头失笑。 这样的林四，上次面对紫金学院时他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但他并没有感到多么奇怪。林四这一身远超常人的剑术和战斗天赋，知道他记不清苏醒前事情的慕哲平早就猜到他之前一定很不一般了。 “是吗？”唐小芷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尚不知林四在青月森林苏醒一事，于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场内那个她有些‘陌生’的林四。 听到对方嘲笑自己是阿猫阿狗，狼头人哪还能忍得住？他艰难压下了怒气，生怕这是对方故意扰乱他战前的情绪，使得他在一会的战斗中发挥失常。 “小子，光动嘴算什么？有种就来战！”他挥了挥手里的属性长剑，对林四勾了勾手指。 林四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千星这边明显是领头的谈修。 “一会交手，我要是打伤了他，你们不会接受不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还是滚回去吧，我不习惯留手！”他大喇喇地说道，仿佛只要谈修答应下来，那他打伤狼头人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哈哈！这个小子，我越来越喜欢他了！”一旁的甘明听到虎头人这句话，乐不可支地和旁边同伴打趣道。 “嘿嘿，那是因为他现在站在我们这边，你要是对面千星的，肺都会气痛！”颜文略一脸也是奇特笑意， 对面的谈修没有被虎头人这番话给气得肺痛，但着实被气笑了：“哈！行啊，你要是能打伤他算你的本事！” 他可是知道的，狼头人虽然是转境后期，但可不是一般的转境后期啊。整个学园之城转境后期不下百人，单打独斗能赢他的绝不超过五个，而且多半都是天武和圣月的！ 虎头人就算是转境后期又怎样？ 第95章 诡异剑势 林四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太多感受。 他之所以故意出言挑衅，一方面确实如狼头人所想那样乱他心神。另一方面则是对这不断到来的挑战感到不耐。 他林四扮成虎头人到底得罪谁了？至于一个个都来挑战他？他明明不想过多出手，这些人却对他不依不饶，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对这次前来挑战他的人笑脸相迎？反正下次还要去天武，那就先把这些人打痛好了！ 他并不知道这个狼头人的实力究竟是什么境界，对于他自己这种兵不厌诈的人来说，谈修开始所说的转境后期他根本就不信，兴许对方是元境初期呢？但肯定不会高过元境中期！ 毕竟元境中期已经是千星紫金圣云这三所学院最强的战力了。 但这次他还真是错怪了谈修，他一开始倒是想过让元境初期的来扮狼头人，但又觉得过火了。 学园之城数十年都难出一次元境初期的新生，有那个天赋早都被门派收走了！自己弄个转境后期的新生出来已经很离谱，大家其实心知肚明他们这个狼头人是假的。但如果他弄个元境初期的狼头人出来那就不是假冒而是笑话了！ 场中其他人纷纷退后，林四和狼头人来到了场地正中。 “来吧！”狼头人故作轻蔑地向林四勾了勾手指，他身经百战，现在早已冷静下来，根本不为虎头人之前的言语所动。 “这可是你说的！”林四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只是在头套的遮盖下没人看得到。 双腿印力骤发，砂石地面被蹬出两个浅坑，他挥动黑剑如疾电般掠向了对面两丈外的狼头人。 “铛！”狼头人拔出长剑才刚做了个准备姿态，林四手中黑剑就已经劈向了他的头顶，他不得不举剑格挡，双剑碰撞，场内传来了刺耳的金铁交击声！ 黑剑剑身蓝芒剧亮，狼头人只觉得对方这一剑沉重无比！自己本就是被动格挡，手臂到手腕顿时一阵酸麻，长剑差点脱手飞出。 虎头人那把黑剑绝不止五十斤，起码有两百斤，他心中破口大骂。 对于一个转境后期的修行者来说，力举千斤不是什么问题。但虎头人这一剑简直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量一般，速度极快，自己仓促之间除了格挡就只有向后退避一途！而这一剑在虎头人自身力量的加持下冲击力更是如同巨山压顶！ 他当然不想第一招就后退，那样会立刻失去先机，被对方压着打。 有时候，战斗就是这样。并非你是什么境界、有什么武器、招式、功法，对方又是什么境界有什么武器、招式、功法，然后两人把自己所会的通通用一遍，最后谁的更高明谁赢。 实际战斗怎么可能如此？ 即便两人都是擅战之人，一场战斗也不太可能打成那个样子。除非是表演切磋，否则用不出自己所有能力就落败的战斗非常常见！ 战斗并不是简单的资源堆砌和互揭底牌，更要看自己怎样运用这些能力。开场不一定非要用最强的招式最强的功法，但一定要有明确合理的战术思路，然后就是临场随机应变的能力！ 一旦战斗被带入对方的节奏，你的底牌可能永远只是底牌，在用出来之前自己就已经倒下了。 除非相差一个大境界，比如转境对阵元境，面对元境的灵力外放远程打击这种更高一个层次的打法，转境即便将自身的实力发挥得再出色也很难压制住对方！ 但就算如此，慕哲平上次面对元境初期的云之林，在当时那种狭窄拥挤的环境下，运用贴身缠斗也还是差点击败了他！原因很简单，慕哲平运用的打法充分发挥了他自身擅长贴身攻击的优势，而云之林拥有的灵力外放优势在那种环境下由于拉不开距离，根本用不出来！ 而此时，林四这一剑来得太快、太重完全打乱了狼头人自己熟练的那一套打法！ 他来不及调整，对面虎头人的黑剑弹起后就像持斧劈柴一般再次带起一道风声砸向了他！ 这一次，狼头人不打算再次横剑格挡！继续这样下去，只要七八剑，他就会被虎头人像重锤砸木桩那样彻底击溃！他无奈地后撤身形，想要暂避锋芒稳住阵脚。 但林四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这一战，他根本没打算和上次和布野对决那样缠斗个十几招，他一开始打的就是强攻的念头！ 狼头人极速向后退了三步，险险避过了这从自己头顶劈下的一剑。他手中长剑青光剧盛，稳住剑势，就打算反攻。一时间剑身青芒吞吐不定仿若就要离剑而出！ 看着他剑身不断朝外吞吐的青芒，场边观众还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扶摇等人却是脸色一变！ 这个狼头人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元境了，他剑身那青色风属性的灵力仿佛随时都能离剑激发而出，说明他距离元境只差了那临门一脚了！ 这狼头人绝不是普通的转境后期，这个实力，学园之城元境之下实力比他强的人已经不过一手之数了！场内圣云三四年级的修行者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千星三年级的冯浩！这些年圣云和千星之间也有过切磋交流，转境后期的冯浩正是转境后期的风属性修行者，而且身形也完全吻合！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快要步入元境了！ 还好刚才没有让甘明上场，否则同为转境后期，甘明非得落败不可！要知道，半年前，甘明就曾在两校交流赛上被冯浩亲手击败过！ 难怪谈修明知道虎头人是转境后期，依然敢让这个同为转境后期的狼头人前来挑战！ 林四并不知道对方剑身上不断吞吐的青芒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这是风属性修行者，身法和剑势都会很快很迅疾，其他方面他并没什么认知！ 他也没打算就这样让出自己掌握的主动，狼头人一后退，他就纵身向前逼去。下劈的黑剑陡然一个轻转，自下而上撩向了对方的胸腹。 狼头人刚打算反攻，面对这一剑，不得不再次格挡！ 所幸这一次对面虎头人的剑不是自上而下，虽然依旧带着巨力。但他毕竟是转境后期的修行者，这撩过来的一剑他轻易就挡住了。 但他来不及高兴，因为挡得太轻易了！轻易得他几乎没有感受到虎头人黑剑的分量！ 带着蓝芒的黑剑仿佛只是和自己的长剑轻轻一触就降了下去！但随后竟然带着诡异的旋转，在虎头人手腕疾转下飞快的画了一个圆弧。 黑剑竟然转到了上方，再次自上而下砸了下来！ 狼头人不得不再次举剑格挡，不是他运剑缓慢！身为风属性修行者，快一向就是他的优势所在！但在虎头人这匪夷所思的剑路下，他除了格挡根本没法及时反击！ 他向下格挡的一剑竟然成了对方黑剑旋转的助力，对方的剑在那一刻又极重转为极轻，招式中断然后转换为另一招根本不需要任何停歇！随后借着这个旋转再次由极轻转为极重的一砸！ 他又哪里知道对面林四的印力收放程度根本就超出了他的想象！ 林慕二人的印力不用通过经脉运行，相对灵力修行者这其实是一个极大的优势！灵力从气海通过经脉传输到手上和剑上，其实是一个极快的过程。但即便再快，依旧需要时间。 而不需要通过复杂的经脉就能直接传输到身体任何部位的印力，虽然同样需要时间，但比灵力的传输要快太多！这也导致他们在灌注和收回印力时比其他修行者要快！ 而林四对印力的收放练习一直就没有中断过……这看起来一直都是无用功的练习却成为了他能娴熟调动体内印力切换招式的关键！ 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林四体内，场内的人，包括谈修和扶摇又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他们能看到的就是虎头人那匪夷所思、诡异无比的剑势。 “举重若轻，轻重缓急收发由心，剑势时而霸烈时而轻灵，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扶摇早已卸下之前的担忧，由衷地赞叹道。 “不出意外的话，二十招之内，虎头人必胜！”颜文略同样是识货之人，尽管虎头人剑身的蓝芒看上去远不如狼头人的青芒那般张扬，但这场战斗已经被虎头人完全主宰了节奏！面对虎头人这让人绝望的剑势，狼头人根本无法发挥出他灵力境界更高的优势！ “他是怎么练的？一年级新生灵力修为达到转境还可以理解，毕竟每年这样的新生都会出几十个。但这剑，被他用得……简直见鬼了！”看着曾经击败自己的冯浩在虎头人的剑下只有招架之力，甘明瞠目结舌。 “是啊，这都已经不是剑术高超所能形容的了！”旁边一名修行系同学也难以置信道。 并非他们想不到，只是他们委实不愿意把眼前这个一年级新生身份的虎头人和‘剑道境界’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场边其他普通学生看着虎头人压着千星学院的狼头人打，虽然他们不是修行者，但起码现在看得出虎头人占据了优势。呐喊助威叫好声顿时此起彼伏，所有人心内都冒出一个念头，果然虎头人一出手就是这么让人放心啊！ “他能赢吗？”唐小芷同样看不懂场内的战斗。看到林四好像是追着对方打，她心内稍安的同时又怕这只是一时的优势。毕竟战斗被逆转翻盘的例子数不胜数，她没见过但还是听过的。 “赢定了！”慕哲平轻笑道。 他当然能赢，对方只是个转境后期，虽然这个转境后期似乎比其他转境后期要强，但依旧是转境！ “那就好，这个笨老虎还挺厉害的！”唐小芷捂嘴笑道。 第96章 没有一个真的 场内的形势并没有出乎慕哲平等人的判断，只是六招之后，狼头人已经向后退了七步，而且这六招他一直都在格挡和闪避，一次攻击都没能放出。这已经是他实力出众了，换成一般的转境后期在这种攻势下，恐怕两三招就会败下来！ 呼！刚刚后退的狼头人来不及重整旗鼓，对方的黑剑再次闪着蓝芒自下而上撩了上来。 故技重施吗？狼头人心内冷笑，但手上丝毫不慢，他同样向下格挡了下去，这一次无论对方这招是实还是虚，他都会让对方的攻势就此止步！ 铿！双剑交击，是重是轻？狼头人心内闪过一瞬间的惘然！他竟然判断不出，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结果。 虎头人这一剑竟然不重不轻，和青色长剑相击之后，黑剑没有崩开，没有荡下，而是如同吸附在青色长剑上一样。 但黑剑并不是一动不动，相击的瞬间黑剑就贴着青色长剑的剑身向着狼头人握剑的右手削了过去！ 狼头人反应极快，迅速转换剑势！ 但是，贴着青色剑身向上削去的黑剑疾如闪电。而且在狼头人转换剑势的时候，黑剑竟然也转了转，青剑一时间根本没能甩脱黑剑的纠缠！ 黑剑毫无意外地越过了剑格直接削至剑柄！ “啊！”狼头人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但他一开始终究缺乏弃剑的决意，等到他想要弃剑的时候已经晚了！长剑堕地，他的右手血流如注！ 呼！在他情不自禁抱着右手惨呼的时候，黑剑并没有停下，虽然没有顺势切向他的脖颈，但他头上的头套却被直接挑落…… 狼头人抱着右手一脸痛苦和怨恨之色！他不服，他不忿，若不是一开始被虎头人占据优势穷追猛打，他半只脚踏进元境的修为优势一点都没能发挥出来，他绝不会败得如此之惨！ 但右手受创险些被废的他此时已经失去了再战之力，而且，此时场内关注的已经不再是胜负！ “果然是冯浩！” “就知道是他！” “哈哈！不是说狼头人是千星一年级的学弟吗？怎么是个三年级的？” “别告诉我这是和冯浩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修为也一模一样的弟弟！” 场内圣云修行者纷纷出言嘲笑，头套落地，狼头人的真容暴露，果然是他们之前猜到的冯浩！ 扶摇并没有阻止同伴们对千星的嘲弄，不能怪他们此时幸灾乐祸，实在是千星之前太过得意忘形和咄咄逼人了，不懂得见好就收。 场边千星众人已经无心回应这些嘲笑，除了谈修几个人上前去查看冯浩的伤势，其他人都在思考着这件事该怎么收场。 冯浩非但输给了虎头人，还暴露面容，这和千星众人一开始想好的剧本相差太大了。他们不是没想过冯浩会输的可能，但这个可能极小，最关键的是没料到他会输得这么快，就连保住他的头套都来不及。 总之千星这次丢人已经成了定局，一旦从这里离去后，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座学园之城，在场围观的人太多了，他们不可能让这些人都闭嘴不言。 场边圣云的学生之中也有不少老生是知道冯浩的，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瞬间全场数千人都知道了千星派来的这个狼头人是三年级的冯浩！ 一时间整个训练场内都充斥着嘲弄嬉笑怒骂声。 “千星这算是自作聪明吗？” “哈，头套人也是随便谁都能扮的吗？” “这个狼头人实力其实还是很强的，以前击败过我们学院三年级的。”有以前的老生见新生似乎不明白这个狼头人的身份，便出言提醒道。 “那又如何？在虎头人面前，他就原形毕露了。” “是啊，真不知道虎头人到底是谁啊，越来越好奇了。” “说不定就隐藏在我们身边呢！” “但是这样下去，下次其他学院真要找个元境修行者假扮头套人来挑战虎头人怎么办？”有人忧心忡忡。 “这……”周围其他人也是齐齐一窒，这个担忧还真有可能成为现实。 “那样也太无耻了吧？谁都知道那是假的，我宁愿到时候虎头人不要出战！让他们蹦跶，我们不理就是了。”一名学生愤愤不平嚷道！ “对，真有那样的挑战，我们就让虎头人不要出战了！”其他人纷纷出声赞同！ “可我们都不认识虎头人……” …… 他们的议论林四没有听到，他也没有时间去欣赏千星众人的脸色，挑落狼头人的头套后，他就直接收剑离开了这里。 当时众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暴露出真容的狼头人身上，部分人注意到了他，但等到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训练场边缘。 依旧是拔足狂奔，他再次脱出了‘包围圈’。 “怎样？有没有被林四大爷的风采所迷？”已经摘下头套回复普通学生装束的林四和唐小芷汇合后，第一句话就是在这丫头面前炫耀。 他并不是如此浅薄之人，只是相对于好言好语正经说话，他和唐小芷两人已经习惯了这种互相打击的相处方式。 但真要深究的话，林四今天之所以会选择这种极具威势的打法，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她在场，只是他内心肯定不会承认罢了。 刚刚林四和狼头人交手的全程唐小芷都亲眼看见，初交手时她在一边提心吊胆，生怕林四一个不小心受伤。而最后林四击败狼头人的那一刻，她也情不自禁和周围人一般忘情高呼。 只是现在她当然不会助长了对方的气焰，撇了撇嘴违心道：“我又不是修行者，看不懂哪里厉害，打来打去的好野蛮！” “你还有脸说这个？之前不知道是谁看不过去，希望虎头人能教训一下狼头人的！谁不知道你的性子？现在跑这装什么淑女呢？”林四鄙夷道。 “哼，那是你自己要去的，我又没让你去，而且你还没告诉我那个主动出战是怎么回事呢。”和林慕二人相处久了，这种转换话题的本事她也学了个十成十。 “那个，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林四摸了摸鼻子，暗悔自己一时失言。 准备挑战天武的严志希这件事他当然不会提前告诉唐小芷，一方面他担心这样会再次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另一方面也怕她阻止自己二人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为她出气。 七招击溃千星学院的冯浩，很理所当然的，虎头人再次成为了学园之城北城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翌日来到学校，整座圣云校园的学生几乎都在讨论昨天那一战。 如果说上次虎头人击败布野三人还只是令学院里大部分人开始关注他，那这一次他击败千星三年级转境后期的冯浩则令整个圣云学院都差点被引爆了！ 无论是不是修行者，无论对这种打斗热不热衷，现在在圣云，如果聊天时对虎头人昨天的壮举说不出几句见解的话，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已经落伍了。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也许这件事你本来不是很关心，但是你身边的人都在谈论，那你为了显得不无知，也会去跟着谈论。殊不知，在别人眼中，你也是对这件事很热衷那类人之一，你的谈论又会令其他越来越多人加入…… 其实类似的挑战和决斗在各大学院之间很常见，圣云虽然面对千星和紫金大都是输多胜少，但并非没赢过。 比如几个月前，扶摇就曾代表圣云击败过紫金最强的边旭，当时也让圣云学院振奋了一阵子，但却远不如这次虎头人这次的影响力大。 原因很简单，虎头人太神秘了。 一件事想要吸引人一个人的注意力，能击中一个人内心深处引起他的共鸣自然是最有效的。其次，就是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虎头人出现后，一共经历千里湖、紫金挑战、千星挑战三战，现在所有人都确认了他就是圣云学生，而且不是修行系的。但他究竟是谁，至今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知晓！ 这就像一个人一直过着勉强温饱的日子，突然某天他得知一个确切消息，你家里有一袋金币，那恐怕绝大部分人知道后都会去掘地三尺。 而且不光是虎头人，还有个根据推测实力同样不俗的狐头人至今没有露过面。 圣心楼七层，扶摇进到了自己的会长室，揉了揉额头坐到了座位上。 “怎么了？没有一个是真的吗？”他的学妹助理一边为他泡上一杯茶，一边问道。 “没有，全都检查过了，没有一个是真的。倒是有两个修行者，但是只是初境，和虎头人差太多了。”扶摇苦笑叹道。 今天来到学院后，非但修行系，就连其他系和许多老师都开始过问起这件事来。 于是一场寻找‘头套人’的行动在圣云校园内轰轰烈烈开展了起来。 由于‘狐头人’的身形瘦弱，在非修行系上万学生中一抓一大把，根本无法排查。于是在非修行系中体型比较突出的‘虎头人’就成了唯一对象。 虽然圣云全校学生过万，但是分布到整个一年级也就数千学生，而将任务分布到每个班级分别执行后，这项任务就变得简单起来。 一年级各个班级，但凡长得身长肩宽的，不论长相如何，是否有灵力修为，统统都被各自班级的同学或推拉着或集体扭送到了训练馆，以供扶摇等一干‘修行者同盟’的成员来检测。 当然，也有主动来冒名承认的，只是极少罢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真正的虎头人林四因为上次扶摇在教室内当众检测出没有灵力反而逃过了这场闹剧。 “会不会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年级的，而是二三年级的故意穿着一年级校服？”学妹助理猜测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没必要再搜查了，他真要躲，也不是我们这样就能找得出的。”扶摇无奈摇头。 “那就这么算了？” “那还能怎样？他们没有做损害圣云的事情，反而为学校打败了紫金和千星的挑战者，我们找他们也是善意，再过火就会招致反感了。” “可是，这样的两个人不加入修行系真的很可惜啊。” “没办法，可能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吧。放心，时间还长着，他们迟早会再次出现。这次是我疏忽了，明明是第二次，竟然没有提前布置一下。” 扶摇顿了顿继续问道：“这次他还是从一年级的厕所出现，然后在饭堂消失吗？” 学妹助理摇了摇头：“不是，这次虎头人被人发现和消失都在图书馆附近，他似乎是在那里的某个角落换上的老虎头套和黑剑。” 第97章 宗越 “很警觉啊！”扶摇叹道：“他并不知道我们在查他的出现地点，但是自己第二次就主动换地方了。” 他突然勾起嘴角，一脸深意地笑了起来。 学妹助理没有问‘会长因何发笑’这种话，而是静静看着他。对于扶摇这种卖关子的行为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尽管心内好奇，但表面绝不会再配合他了。 果然，看着美女助理一脸平静，扶摇自讨了个没趣。 “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他低声咕哝了一声。 “其实对于虎头人和狐头人，我心内早有了怀疑对象！”他的语气非常确定。 “什么？”学妹助理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由不得她不惊讶，这阵子其他人和扶摇一起找虎头人的过程她全部知晓，但一直没有结果，扶摇怎么可能突然就知道了答案？ “哈，终于又看到你这副表情了！”扶摇一脸调侃笑意。 “会长……”学妹助理忍无可忍，再次用冷冷的目光盯着他。 “咳！”扶摇摸了摸鼻子没有继续调戏她，而是面色正经地说道：“我怀疑那两个人就是之前我亲自去检测过的林四和慕哲平！” “不可能吧？那两个人不是都被检测过没有灵力的么？”那次学妹助理虽然没有陪着扶摇一同前往两人的教室，但身为助理，事件的全程她全都知晓。 “是啊，也许是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骗过了灵力检测阵，可能是……某种隐匿灵力的功法？”扶摇语气不确定地自问自答，他当然猜不到天印之力，毕竟那东西从未在苍罗大陆出现过，但对于那次检测结果他却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既然你怀疑灵力检测阵被骗过，那今天检测的人不是更多？为什么单独怀疑他们两个？” “因为这两个人，当时的表现太过奇特。”扶摇缓缓说道。 “奇特在哪？” “他们表现得太正常了，这就是奇特的地方！惊讶，荒唐，无奈，苦笑，坦然，不忿……任何时候他们都会送上最恰当的表情。”扶摇一边回想一边续道。 “你这样说，未免有点强词夺理了，难道表现得不正常反而才对吗？” “不是我自恋，你自己想想，我扶摇一个四年级修行系的会长带着三个修行系成员，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向一名非修行系一年级的学生问话，他能正常得起来吗？最不济，见第一面时，他也会误会我是来找他麻烦的吧？” “可这两个人就像是知道你的来意一样？只是故作不知？”学妹助理听懂了他的话，补充道。 “没错，就是这样！”扶摇点点头：“这两个人的转校证明是伪造的这一点早已被我们查到，只是没有公布。而两人身形也完全吻合，我有七成把握，他们就是头套人！” “可你这样只是捕风捉影，凭感觉猜测。”学妹助理摇摇头不同意他的观点，她认真道：“做事情要讲证据！” “你真是越来越像我那个死板的妹妹了……”扶摇轻笑道。 “先不说这个了，你去帮我把杜蓉叫来，我有事要问她。”他向她吩咐道。 “好！”学妹助理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点点头出去通知其他人。 很快杜蓉就来到了这间会长室。 “上次你讲过的林四和慕哲平在荒原和密林一事，能确定是真的吗？”扶摇微笑着问道坐在对面的杜蓉。 “不要误会，我并非怀疑你说了假话，只是想要再次确认一下，然后问你一些细节。”不等杜蓉开口，他就做了个歉意的表情继续补充道。 说罢，他便等着杜蓉的回答。 “我……我上次记错了。回去后想了想，当时天太黑，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实力强只是我的错觉。”杜蓉心内挣扎了许久才说出了这句话。 上次林慕二人的一番解释给了她很大的冲击，回去后她自责内疚了很久。今天扶摇问起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按照自己所认为的真相去回答，而是直接从一开始就否认了林慕二人曾经是转境修行者的事实。 原因很简单，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林慕二人曾经是修行者。在她看来，两人一定对此感到很痛苦，只是一直都强颜欢笑。 “你是说……你其实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真是修行者？”扶摇没有因为她改变证词就大呼小叫，而且淡淡发问。 “是，是的！”杜蓉艰难的点点头，她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做到这样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扶摇没有问那你上次为什么那么肯定，稍微攀谈几句后就礼貌地让人送她离去。 杜蓉离去后，扶摇重重靠在椅背上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还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他自言自语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在学园之城南城区，一座比圣云学院更加宽广甚至带上了一丝庄严的学院坐落在这里。 校门前道路上的行人在路过这里时，都会情不自禁地用羡慕和敬畏的眼神看向门口巨石上的四个大字——天武学院！ 建校于千年之前，甚至比月国历史还要长的这所学院，培养出了多少月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军和修行者已经无法计数。自它出现在学园之城的那一天开始，它就代表着学园之城最高的修行水准，这一点，无人能够质疑。 每年新生入校考核，最强的修行系新生十有七八都会选择这里。无他，这里有着学园之城最好的训练场，最好的修行导师，最好的修行功法…… 千星，紫金，圣云这些学院相互间交流挑战不断，但他们没有哪一所学院敢来这里挑战。原因很简单，实力差距太大…… 除了具备王国和军方双重背景的圣月军事学院能够与天武学院相抗衡，其他学院都差了不止一筹。 每年入学考核时就达到了转境的天才新生大约在五十名左右，其中至少有三十多名会被这两所学院瓜分。而新生入学时的境界往往也代表着天赋，三四年后，他们升到四年级时，其他学院同期的修行系学员与他们的差距多半会更大。 今年各大学院的修行系学员，明面上圣云学院有元境五人，紫金学院七人，千星学院八人，这三所学院加起来一共是二十名元境，而排名第二的圣月便有二十六名，排名第一的天武更是多达三十一名！ 而像排名第七的战雷学院，目前只有元境两人。第十的天风，由于姜哲圣毕业，现在整个四年级都没有一名元境存在。 因此自千星以下各大学院，很少会将天武看成对手，因为整体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而天武对其他学院也同样如此，虽然其他学院每隔几年也会偶尔冒出一些一开始天赋没有完全展现，称得上‘大器晚成’的学员，但依旧称不上能对天武形成威胁。 天武学院在学园之城的对手只有一个，那就是圣月。 但现在在这所学院，一个名字也悄然传了进来。 此时这所学院的一栋高耸建筑内，几名身着四年级校服的修行系学生正在对一个外校学生发表着看法。 “昨天的事情你们听过了吧？”一名面容坚毅肤色微黑高大魁梧，看上去有些老成的男子正色开口，他就是天武学院四年级学生，修行系的学生协会会长宗越。 也是目前学园之城学生之中修为最高，达到了元境后期的人！ “你说的是昨天千星去圣云挑战那件事吧？”一名褐色长发的青年男子轻笑道。他是在天武学院实力能排在前五的元境中期学员骆玉书。 “没错！千星丢人这件事暂不提，只是一场闹剧。但那个虎头人的实力确实值得注意了！”宗越沉声道。 骆玉书缓缓点头：“一周前就听过了这个虎头人的名头，当时只当是圣云造势的手段，现在看来是真的了！千星冯浩的实力不弱，除了那几个元境，圣云能赢他的几乎没有。” “据说虎头人是轻松就赢了他，难道虎头人是元境？”旁边一人插嘴问道。 “七招！”宗越简短答道。 “应该不是元境，事后我们找人调查过，虎头人当时是战术得当，从一开始就打得冯浩无法喘息，让他完全没能发挥出实力就败北了。但虎头人三次出现也没有展现过一次灵力外放。”骆玉书摇了摇头，笑着补充了他的话。 “那就好，真要是元境，恐怕就连井飞也不是他的对手了。”旁边那人一脸庆幸道。 他所说的井飞正是学园之城最强的一名新生，入校时就是转境后期，甚至离元境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入学时引得考核现场一片眼热轰动，他最终也理所当然的加入了天武。 “井飞不到元境，现在也不一定是虎头人的对手，据说虎头人非常擅长战斗，根本不能将他当成一个新生看待。”骆玉书苦笑道。 “井飞也不差啊，他的剑术同样远超很多二三年级的老生。”有人插嘴道。 “不管井飞是不是那个虎头人的对手，什么时候，我们天武也需要担心别人的挑战了？”宗越一脸严肃道。 其他人纷纷点头，宗越无论实力还是行事都无可挑剔，在这届学生中的威望还是非常高的。 “扶摇找出那个虎头人了没？”他问向骆玉书。 “应该没有，圣云那边今天上午倒是在一年级排查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符合的。”骆玉书笑着答道。 “嗯！对这件事保持关注吧！他应该还会出现，如果可以的话……把他，还有那个狐头人拉到天武来！”宗越沉默片刻，对这件事做了交代。 “嗯，这个我知道！”骆玉书含笑答道。 与此同时，和天武类似的对话也同样发生在圣月学院修行系。 而身为当事人的林四对此一无所知，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进入了两大学院的视线。 第98章 进入图书馆 ‘倾听者’协会总部，林四正暗暗叫苦不迭。 协会的活动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而从今天开始，每个人就要选择一项乐器来练习了。 这本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林四和唐小芷都是比较爱玩的人，如果只是将这些乐器当成玩具每隔两天来玩一次，他们两个一定不会排斥。 但因为有了扶薇和苏言的存在，这件很有趣的事情变得不那么有趣了。 虽然有了这两个人，凡是学院里有的乐器，她们都能弄到这个小协会里来。 但有了扶薇这个严格要求自己的同时也严格要求别人的人，林四此刻便不得不老老实实在她的注视下选了一个二十五弦的筝作为自己的专属乐器。 为什么选这个？因为这个看起来最难…… 林四的想法与众不同，在他看来，自己对这些东西根本谈不上兴趣。而且每天大部分的心思都在修炼上，就算来这里，也是魂游天外。 就算是其他的乐器七弦琴、洞箫、横笛等等他同样也学不会。与其如此，还不如选个看起来难度最高的，这样自己最后期末拿学分时，即便不会弹，也不会显得难看。 于是在众人一片景仰的目光下，他坐在了二十五弦筝之后，就连一向颇为宁雅的苏言也暗暗擦了把汗，这乐器，她自己都还算不上熟悉，谈何教给别人？ 从这方面来说，林四这一选择算是对了…… 扶薇依旧是选了她本来就会的九弦琴。 ‘糊涂会长’于晟亮因为小时候吹过口琴这一‘天赋’，最终稀里糊涂的选了洞箫。 唐小芷倒是不担心自己资质愚钝学不会这些乐器，她担心的是自己学会了之后扶薇会逼她在班级表演，于是她选了个很离谱的乐器——摇铃！ 这种乐器其实就是个两手大小的圆环，上面有着几个圆环和铃铛，然后别人演奏时，可以在一边摇着附和…… 当然，胡乱摇肯定是不行的，这东西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只是这种乐器放在表演时，怎么看都像是可有可无的。 唐小芷同学所谋深远啊，且不说到时候表演她可以用自己可有可无来推脱，就连摇铃这种乐器她都打算平日里消极学习，装傻充愣了。 至于慕哲平，扶薇在他的请求下要来了学院里唯一一套架子鼓，据说这架子鼓是十几年前‘逐梦’乐队风靡大陆时仿制的，但之后就没什么人会用了。 苏言再次擦了擦心内的汗，这五个人，也就扶薇和于晟亮选择的乐器比较正常，其他三人所选的乐器她竟然一个都教不了。 只好去图书馆找了几本书让几个人照着上面边学边练。 这更是遂了林慕唐三人的意。 于是这间活动室像是被分为了两个部分。 苏言、扶薇、于晟亮三人在一头练习，林四、慕哲平、唐小芷三人则抱着书躲在架子鼓之后窃窃私语。 “那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干？”慕哲平蹲坐在鼓后，对着同样坐在地上的林四挤了挤眼睛。 林四明白他在问去天武学院挑战一事。 “再等等吧，最近风头紧，到处都在找头套人，真不知道我们得罪谁了。”林四悻悻道。 他本打算这两天就去的，但虎头人前天击败千星的狼头人之后，在各大学院造成的反响似乎太过强烈了点。 圣云学院里的学生甚至都开始盼着再来人挑战一次，只要不是元境就好，然后他们就可以再次一睹虎头人的英姿了。尤其是两次挑战都没能赶到现场观看的人，听到周围其他人议论更是遗憾不已。 就连其他学院的学生都知会了在圣云上学的同乡好友，一旦有人来圣云挑战马上发信号弹通知自己来观看。 弄得今天中午都出了一场乌龙事件，有圣云学生不慎手抖放了个信号弹，结果短短半个时辰，从其他学院呼啦啦来了上千人…… 那名学生的下场如何林四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在圣云迎战其他学院的时光已经可以结束了。以虎头人现在在圣云的名气，一旦他下次再在圣云训练场与其他学院的交战，那战后他根本就走不出训练场。 一定会被上万学生堵住出口，就算自己挤出去，到时候也会有人蹲在学院各个角落等着看自己摘下头套。 “你们两个又在说什么？还是那个什么主动出战吗？”听到他们俩说话就像是贼人接头一样，唐小芷也探头探脑挤了进来。 “没什么！”两人嘿嘿笑道。 “哼！别以为我猜不到，你们两个肯定打算主动去某个学院挑战，只是为什么呢？你们不是想要隐藏吗？难道有人得罪了你们？”唐小芷对两人的隐瞒依旧愤愤不平，然后又开始习惯性的推理起来。 “你慢慢猜。”两人一点都不担心，学园之城这么多学院，她知道自己两人要去挑战又怎样？她不可能猜得到自己会去哪个学院，尤其还是最强的天武学院…… “对了，下午我想去圣月学院转转，看看有没有可以直接破阵而入的图书室和试炼室。”林四提议道。 “为什么选圣月？”慕哲平奇道。 “圣云已经是第五，要选肯定选比圣云强的。紫金和千星的人都被我打了，我一时还不太好意思去，虽然没人认得出我。再说圣月不是比他们更强吗？” “哼，虚伪！你要是在天武和圣月没收获，肯定还是会去那两所学校试的。”唐小芷鄙夷道。 “嘿，那又怎样？林四大爷乐意！” “那为什么不直接选天武？” “天武不是最强吗？万一破阵时有什么我们预料不到的状况，先去稍弱一点的圣月练练手适应一下也好。” “你的歪心思还真是层出不穷啊！”慕哲平和唐小芷齐齐用无语的眼神看着林四。 下午，林四和慕哲平已经进入了圣月军事学院。 进校门不难，虽然圣月军事学院主要是培养月国的指挥人才，相对其他学院更加严格，但毕竟是学院而不是什么禁地重地。 走在校园内，入目的多是穿着蓝色近似军服的校服的学生，行走之间也都是腰直胸挺目不斜视。相对于平日里喧闹鲜活的圣云，这里整座校园都显得异常的安静肃穆。 行走在校内宽阔的直道上，王者道旁栽种得间距如同尺子精确量过一般，显得古板而又清冷的挺直青松。。林慕二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一不留意就被人赶出去。 两人并没有穿着圣云校服，而是两套普通人装束，虽然在圣月这并不常见，但起码不如其他学校的校服打眼。 在校园转了大半天，他们终于找到了图书馆所在。 原本两人以为自己可能会止步于门口，因为圣云图书馆进门处就有管理员看守，没有身份牌根本进不去。两人本已做好了一旦进不去就另寻它处或者用非常规的办法混进去的打算…… 然而这里似乎不是这样，进入图书馆大门后，便分出了几个狭窄过道型的关卡。每名进入的学生直接将身份牌往道旁的一个小型检测阵法上一贴，前面一根拦路的短杆就会弹起，然后便可以直接进入里面的图书馆。 虽然旁边也有个管理员，但他并不会一个个检查，只是防止有人不经检测就直接跨过横杆进去罢了。 仔细看了看刚进去的一名圣月学生手中的身份牌，林四发现那个身份牌和圣云学院的外形差不多。 可能也就是身份牌内里的某个识别部位不同，所以检测阵能轻易判别出圣月的身份牌。 自己直接用圣云的身份牌肯定是不行的，这个检测阵法绝对无法亮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林四跟着前面一名学生也来到了一处通道之后，待他通过检测后，他也从怀里掏出了身份牌——圣云的。 用手握着身份牌，遮住了一大部分以免被人看清楚，他将手贴向了那个检测阵。 身份牌贴上检测阵后，那个阵法果然毫无反应。他不动声色地朝着这个检测阵输入了印力，已经利用印力进入圣云那间试炼室太多次的林四现在做起这种事来得心应手。 印力在阵法内的运转何等之快，只是眨眼间，他就靠着细线力量找到了这个检测阵的启动部位。 “那位同学，你怎么还不走？”在衣物和通道的双重阻碍下，管理员并没有看到那已经被控制得极为收敛的蓝光。见这名没穿校服的学生检测时，似乎比别人用的时间多了一点点，便出声催促。 “哦，这就走！刚一时放反了面。”林四一边笑着，一边朝着检测阵输入了印力。 呼！检测阵一亮，横杆弹起，他将用来做样子的身份牌收回袖内，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又过了片刻，慕哲平也用同样的办法来到了他身边。 “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啊！”林四叹道。 “只能说相对于圣云学院，圣月学院更相信阵法而没那么相信人。”慕哲平淡淡道。 “这真是个好习惯……”林四嘿嘿笑道。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如果是人看守，徇私舞弊这种现象在哪都没法杜绝，而阵法却不会。当然，我指的不是眼前入门这个简易栏杆，而是像我们那间试炼室那样的阵法。” “一样可以啊，我们不是带小芷进去了么？我想其他学员如果身份牌学分足够，也可以带着别人进去。” “那个试炼室确实奇怪，这应该是个漏洞啊，真是让人不解！”这个问题这阵子也令他们两个疑惑过。他们两个自然不会想到那个试炼室其实是限入五人，一旦人满五个，第六人就会直接被挡在外面。 “管他呢，先去二层三层吧，我看这里根本不会有我们想要看的东西。” 第99章 秘辛 在第一层走马观花的过了一遍，两人故技重施来到了第二层，在这一层转了一圈，又进入了第三层。 如果圣月学院的人知道他们两个视这些检测阵法如无物，一定不会只是把两人赶走这么简单了。 在第三层，他们终于看到了想要看的修行类书籍。 各式各样的修炼功法，拳掌剑刀招式图谱摆满了这一层。 但两人随便翻了几本后，就眉头大皱。因为修炼的是印力，这些修炼灵力的功法他们练不了，只能借鉴，但第三层的功法还是太过粗浅了，最多只是到了元境而已。 “这些秘籍看上去都是大路货啊，再往上吧？”慕哲平放下手中一本书，向林四提议道。 这座图书馆一共有五层，显然越往上的书籍越珍贵。 林四自然没有异议。 第四层的入口已经不是横杆拦路，而是一扇关着的门，旁边也没有了管理员看守。 看着门边的绿色检测阵，两人嘿嘿一笑，伸手摸向了阵法。 图书馆第四层虽然范围依旧和下面几层那么大，但里面的书却少了很多。陡然进入的两人顿觉一阵空旷。 此时的第四层空无一人。 两人自然不明白这第四层的书籍太过珍贵，而且涉及的境界已经到了破境，个别书上甚至有了关于天境修炼的只言片语，那是一般学生能进得来的。 圣月的学生，学分够进第三层的一般也只有二年级以上的修行系学生。而第四层只有寥寥十余人可进。 两人没有废话，便各自随手挑起这些书看起来。 片刻之后。 “原来极境是要努力达到和外界灵气的共鸣，这样破体激发出的属性灵力会引动外界灵气变化，招式的威力相比元境有极大提升！”林四一边端着本修炼秘籍，一边出声喊道。 “是吗？可是怎样才能和外界灵气共鸣？”慕哲平的声音从远处一个书架后遥遥传来。 林四翻了翻这本书，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不知道，书上没说，只是说要加强对自身灵力的熟悉和认知，还有就是灵力数量的积累。” “难怪想要突破一个大境界这么难呢，都是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慕哲平扬了扬手中的一本秘籍，“我这本书说了极境之后破境的修行功法，虽然每个字我都认得，但却看不明白，这本书说到了破境，会开辟出神识海。” “神识海是什么？我记得当初方羽大哥传给我的那篇功法就是用来修炼神识海的。”林四出声问道。 “不清楚，也许是类似于意念一类的东西，这本书也没说怎样才能修炼出神识海，只是说需要每个人自己的感悟。”慕哲平叹了口气。 “这些离我们好像有点遥远了，对了，你找到有关天印的内容了没？”林四不再为那些离自己还很遥远的境界烦恼，而是问起了最关注的东西。 “我找找看。”慕哲平同样是为此而来。 天印是两人的立身之本，两人当然非常关心。 两人之前对于天印的认知来自于方羽当初的只言片语，后来虽然刻意去找过这方面的书籍，但圣云图书馆一二层的书籍内，关于天印的内容都只是方羽说过的那些。 每本书都提到了天印是千年之前的大战之后才出现，集齐六片便可修炼到无上神道境界。 但事实上这一千年来，根本没人集齐天印，更没有人修到神境，这个传言的根据是什么，没人知道。这让林慕二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天印这种根本没有人成功练成过的东西就成了无上宝物？ 那些书上多是关于千年以来几次著名的因为争夺天印而引起的大战描叙，但也多是道听途说添油加醋，让林慕二人如同看小说一般。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两人都静了下来，一本本泛黄的古籍被两人翻开又放回。 一直到外面天色渐暗，两个人快要放弃时，林四忽然又高喊出声。 “我找到了！”他高高扬起了一本书，招呼着已经不知道找到哪里去的慕哲平。 “在哪？”慕哲平闻声快步赶了过来。 “这本《神录》提到了天印！”待他过来后，林四就迫不及待地翻开了这本非但泛黄破旧，而且薄得只有几页纸的书。 “怎么说的？” “你自己看吧！”林四将书递给了他。 慕哲平接过这本极薄的书快速翻看起来，林四却是自顾自回忆刚刚看到的这本书，显然书上的内容让他很是震撼。 “这片大陆有十几个门派你我这段时间早已听说了，其中最为强大被称为‘天外天三派’的无上云颠、心宫、白云道在千年以前就已经存在。当时大陆上的门派足有上百，但只有这三大门派都各有一个圣境存在。” “当时的大陆并非像现在这般由各大王国和帝国主宰，而是由各大门派控制着大小不一的地盘，所有这片土地生活上的人都要向门派进贡。” “而之后那场异大陆的侵略战争到来，异大陆的修行者实力明显高出了这片苍罗大陆，三大圣境面对异大陆的十二大圣境，全都身负重伤差点身死。非但如此，在天境破境极境高手的数量上，异大陆也都是这片大陆的数倍。” “面对异大陆强大的攻势，苍罗大陆毫无抵抗之力。上百门派被打得只剩十余个，非但修行者，就连普通平民都死伤惨重。而就在这片大陆快要彻底沦陷的时候，心宫一位籍籍无名的弟子站了出来，此人名叫琴英。” “他前期的崛起经历和《剑客之路》中的林奇颇为相似。心宫以女弟子为主，男子只是附庸，琴英的母亲是心宫一名普通弟子，他的父亲已经无法考证。” “心宫并不禁女弟子和男子恋爱，但琴英的父亲从他出生后就没有出现过，书上猜测他早已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死去。因为这个出身，琴英出生后就不被重视，受尽冷眼，这其中甚至包括他的母亲，因为琴英连修行天赋都没有。”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心宫这个大陆上最为巅峰的门派内一直顺利成长到了十五岁。在这个高阶修行者遍地的门派内，连初境都不是的琴英经常被人欺负，这也使得他的性格变得懦弱胆小。” 慕哲平已经快速看完了这本书，闻言继续接口道：“然后十五岁这一年他因为一次意外差点死去，而之后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自信而又深沉。他离开了心宫外出游历，几年后才回来。他没有回到自己母亲那里，而是在心宫一座无人居住的深山隐居起来，直到几年后的大战尾声，异大陆侵入心宫，他的母亲快要战死时他才出现。” “没错！”说到这里，林四的情绪明显有些亢奋：“沉寂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出现他就震惊了全场，一人独战两名异大陆圣境强者，并将他们全部杀死。在此之前，圣境之间的争斗虽然有重伤，但几乎没有谁能杀得死谁！因为据说圣境已经能够利用规则作战，极难杀死！”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他已经到了圣境之上的一个境界——神境，他成为了苍罗大陆的救世主！”林四由衷感叹道：“这段经历真的是太令人热血沸腾了” “异大陆攻势立止，剩下的十大圣境联手战他一人，那场战斗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而这段描述——他全身闪现着五颜六色的耀目光彩，头部蓝光、胸部绿光、左手红光、右手紫光、左腿金光、右腿青光，六道光芒不断流转最后全部归于炽烈的白色，宛若天神降临，这六个部位的光芒岂不正是天印的色彩？” “嗯，我胸部的心印正是对应绿色光芒，你头部的第一天印也是对应蓝色，虽然其他四片天印我们没见过，但应该正是这四种色彩！”慕哲平点头赞同。 “这场战斗之后他成了这片大陆联军的领袖，最终也打退异大陆的入侵。但可惜因为这场战斗，他也身负重伤，两年后不治身亡，但集齐六片天印就能成就神境确实不是空穴来风。”林四叹道，如此英雄人物，他心内极为向往。 遥想千年之前，一介弃子，弱冠之龄，长剑当空，力挽狂澜那是何等的风采…… “呵……”慕哲平冷笑道：“你真相信他是重伤不治身亡？”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你不会告诉我，他是战后被苍罗大陆自己人害死的吧？”林四并不是个白痴，只是他心内委实不愿意接受这种结局。 “我之前在那边看到一本有意思的书，虽然不关修行，但是恰好可以连接上这个琴英的故事。”慕哲平面无表情说道。 “那本书说了什么？” “那本书提到了千年前的大陆曾经出现过短暂的统一，时间只有一年多。随后就再次陷入了分裂，而也是从那次之后，各大门派无力统治这片大陆才慢慢隐于幕后。” “你怀疑会出现那个短暂统一的时期，正是因为琴英？” “正是，异大陆入侵前，大陆没有什么国家，只有门派割据。而这一千年来各国相互攻伐，也从没有哪个国家统一过整个大陆，只有琴英才有这个机会。” “他实力天下无敌，威望一时无两，而且因为异大陆入侵，门派十不存一，正是统一的大好时机？”林四明白了过来。 “不错，只有这个解释。虽然那本书并没有提到当时大陆统治者的名讳，只是称他为‘废帝’，但我肯定那就是他！”慕哲平沉声道。 “这和他很快死去有什么关系？难道其他人对他的统治不满？”林四疑惑道。 “嘿，无论是谁，一开始好好当着老大，然后被另一个人爬到了自己头上都不会快活。只是琴英的实力足以压制住其他人，毕竟他之后还活了两年，就算重伤，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慕哲平一脸神秘之色：“这个原因你自己应该也能想到，但另一个原因你可能不太明白。” 第100章 因由 “什么原因？”林四脱口问道。 “琴英统一大陆之后，颁布的一些政令……”慕哲平淡淡道。 “什么政令？”对于这方面，林四并无涉猎。 “说了你可能不懂。他统一大陆后不久，就建立了政务部、律法部、执法部、元老院。政务部处理大陆事务，律法部制定大陆律法，执法部执行律法，三大机构分立权力互不重叠。而元老院，你可以当成高级养老院……” “什么意思？这些机构有什么问题吗？” “哈哈，你问得好，他将那些修行门派之人，大部分都送进了元老院，虽然有着很高的地位但是没有什么实权。而只选了一些具备内政才能的弟子进入其他三部，大部分三部人员都是他通过考核从大陆平民中选拔出来的。” “这样不是削弱了门派对大陆的控制？” “还不止于此，事实上，琴英这个人权力欲并不重。他死之前还颁布了一个命令，以后三部人员甚至包括他这个大陆的统治者，以后都由大陆百姓通过选举选出来，每一届任期十年。” “嘶……”林四吸了口凉气，喃喃道：“他这样做，非但那些修行者会不满，就连被他选进三部的平民恐怕也有很多会反他吧？毕竟谁也不想身居高位十年后又变回平民。” “那是当然的，琴英自己淡泊权位，不代表其他人能做到他一样。他太急躁了，除了这些政策，他在军事，民生方面都大胆采用了以前闻所未闻的制度。比如组建世俗军队，但只保持一定数量的职业军人，其他地方军则半农半兵，将领每隔几年就要换地方任职。将土地收归国有，廉价租给百姓几十年。他还鼓励经商……” “难怪……现在我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早死了，就算不是重伤身亡，也会有很多人想他死了。”虽然对军政这类学问林四没有学过，但他却能将自己代入那些人的角度去分析这些政令带来的后果。 “没错，他的军事制度，将领没办法拥兵自重，他的农业制度，直接让那些贵族豪绅没了土地。虽然他是个强大的神境修行者，但身边的人都想他死的时候，他防不胜防……”慕哲平一脸讥嘲之色。 “他还做过什么？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一个只活了二十多年，其中有十几年都呆在门派和山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新奇想法，而且涉及了方方面面，让人无法理解。”听完慕哲平的介绍，林四对琴英产生了极大兴趣，不只是因为他的神境实力，更因为他的奇思妙想。 在林四的心目中，琴英不再只是一个独步天下的修行者。 “呵，他做过的事情很多，他统一了大陆的语言和金钱，我们上次看到的投影阵就是他发明的，学园之城那种街头小报是他首创的，只不过当时不在学园之城而已。对了，他还提倡人人平等呢……”慕哲平一脸意味深长道。 “他还有不会的东西吗？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林四由衷赞叹道。 琴英的这些政令举措是好是坏，以林四现在眼光根本看不出来。但他知道换成自己，绝对想不出这么多能够波及军政民生各个方面的具体而微的东西。 林四自己现在是修行者，他同样明白只是修行一途想要攀上巅峰有多么艰难。他自己现在除了修行，其他科目医学、阵法只能算是略微了解而已，因为人的精力毕竟有限。 他不明白短短十余年就修炼到神境的琴英是怎么做到分心他顾，还能涉猎如此之多门类的。不！不仅仅是涉猎，在这些门类科目，琴英甚至都已经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了。 “那是因为你猜不到他的出身。”慕哲平没有开口说出这句话，而是在心内默默念道…… “你刚在这里看到过十几年前出现的那支‘逐梦’乐队的资料了没？”他忽然换了个话题问林四。 “没看到，怎么了？你怎么对那支乐队这么感兴趣？上次就听你提到过。”林四还没有从之前的故事中退出来，听到慕哲平突然问到这个，顿时奇怪不已。 “是啊，我不是选了那个架子鼓做乐器吗？苏言老师恐怕也教不了，所以想看看‘逐梦’乐队的一些介绍，看看能不能有些启发。”慕哲平解释道。 “你还真打算学会那个乐器啊？”林四一脸惊讶。 “了解一下总不会有坏处。”慕哲平笑道。 “好吧，我会帮你留意的。” 随后一段时日两人便经常往圣月学院跑，原本两人还打算去圣月修行系的训练馆看看，但一接近大门就被冷面的守卫拦了下来。 没有圣月学生身份牌的两人便直接放弃了，毕竟圣云的那间试炼室两人到现在都没能打通，对于试炼室的要求并不迫切。 两人在图书馆四层看了无数修行和阵法书籍，虽然无法修炼这些秘籍，修行境界也没有因此而增涨，但见识却渐渐多了起来，再也不是当初对修炼一途一头雾水的新人了。 而阵法两人并没有刻画过，因为没有刻画的工具，但却也学到了一肚子理论。从书上，他们知道了两百年前出身圣云阵法系的厉元弘，知道了那个坑杀了十几万人的天火阵。 不过此时的两人看到这里只能是表达一下赞叹而已了，并没有其他想法，他们并没有异想天开到觉得看了些书就能成为一代阵法宗师。 而在学校，两人继续规律的过着上午上课，中午去协会的日子。 林四依旧是上课时忙着修炼印力，课基本没听过，但好在所有课本都背了下来，课堂提问倒是没有再闹过笑话。 对于他每天下午的逃课，宋雨涵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完全不对他报期望了。 每两天一次的协会活动，三个人的乐器演奏自然是一团糟。 林四选的二十五弦筝太难，哪是几次午间活动就能学会的，更何况他根本没用心。 唐小芷的摇铃，原本清脆悦耳的铃音在她手上成功变成了令人难以忍受的魔音，林四怀疑这丫头根本就是故意的。 而慕哲平的架子鼓，一开始林四还期待了一下，毕竟他似乎对这个很有兴趣。但很快发现他和自己也是一路货色，虽然他表面一本正经的敲鼓，看上去似模似样，但实际上只是乱来，完全不成章法。 而这三门乐器，苏言也给不了太多指点，只能放任三人乱来了，反正这是个‘爱好者’协会，不是专门的乐团。 除了一向表现优异无可挑剔的扶薇以外，糊涂会长于晟亮的洞箫进步倒是很明显，苏言便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教他身上。 至于下午的时间，两人多半还是去试炼室内闯阵。唐小芷偶尔还是会跟进去，无聊地看着两人不断冲进去，然后一顿乒里乓啷，然后倒地。她便会拿出准备好的医药箱，为两人擦一些外用的伤药。尽管两人体质远超常人，很多时候被阵法击中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伤痕，但其实内部还是会隐隐作痛。 时间流逝，一个多月很快过去。 这段时间并没有其他学院再前来挑战虎头人。这也很正常，以虎头人上次表现出的实力，能说稳胜他的恐怕只有元境了吧？目前就连天武学院都没有这样的新生。因此新生来挑战虎头人在所有人看来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至于用高年级的元境学员来挑战虎头人，暂时还没有人有脸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虎头人也像是沉寂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关于两大头套人的热议也再次渐渐平息了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除了圣云学院偶尔还会有人提起虎头人，其他学院里这场风潮已经彻底散去。 这段时间林慕二人除了按部就班的上课、练习乐器、试炼、看书，并没有做其他出格举动。之前提过的主动挑战一事仿佛忘却了一般。 这并非两人改变了主意，而是为了做更充分的准备。 既然唐小芷那件事已经过了两年多，而且首恶齐宇已经伏诛，那也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了。天武学院非同一般，而两人突然上门点名挑战严志希很容易令人心生疑窦，因此两人这段时间一边努力修炼，一边等待着更好的机会。 自从听了琴英的事迹后，对于他一番作为心驰神往的林四对于提升实力更加热衷了。他也知道琴英必定有一番奇遇，否则不可能短短十余年就成为了其他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神境强者。 但他林四有着第一天印，条件已经好过其他人太多。既然能修炼了，他怎能辱没了这块天印？且不说为了应付未来可能到来的争夺天印和刺客组织的危机，就是眼前挑战天武学院的严志希，也不能掉以轻心。 天武学院元境修行者三十一人，严志希已经是天武修行系四年级，而且他父亲是战雷修行系的院长，从小的修行条件便远比大部分人好。虽然林四毫无情报来源，根本不知道严志希的境界，但按照猜测，他应该不会低于元境。 单打独斗，即便他是元境中期，林四也丝毫不惧。 尽管他没有同元境修行者交过手，但这一个月来在试炼室的这个阵法内，林四已经有数次进入了第八丈。 能够在第七丈站稳脚跟的林四，对于元境中期的攻击已经渐渐适应。虽然这种攻击并不能和真实修行者相比…… 林四真正担心的是自己去了天武学院后会被围攻，任何人和学院应该都不会喜欢别人来挑战自己，而且还是四年级被一年级指名挑战。谁也不知道当他和严志希战斗后，那边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他自己行事无忌，因此并没有天真的认为在自己打伤严志希之后，对方还会坐视自己安稳离开。 还好到时候会有慕哲平这家伙给自己掠阵，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第101章 不一样的挑战前夕 时间进入六月，天气渐渐有些温热起来，一个消息渐渐在学园之城修行系传开。 圣月学院修行系四年级的崔玉山将于六月十五这天前往天武学院挑战那里同样是修行系四年级的宫泽。 崔玉山和宫泽都是元境中期，而且在这个境界已经有了很长时间，怕是离元境后期已经不远了。即便身为各自学院最强的扶摇边旭，面对这两人，也不敢言胜。 崔玉山是圣月第三，宫泽是天武第四，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在整个学园之城的学生中都能排进前十位。且不说观看这样一场高水准的战斗能让自己得到多少启发，就是冲着这两人的排名，到时候也会有不少人前去天武观战。 同样是挑战切磋，相对于林四经历过的两次突然袭击一般的挑战。崔玉山和宫泽这场比试显然要正式得多，不光提前三天就订好了日期，还发帖邀请了前十大学院前来观看。 但对于林四和慕哲平这种不太关心常识的人来说，崔玉山和宫泽的名字他们都没有听过。而这个消息也只是在各大学院修行系内流传，普通学生知之甚少。 但林四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他的班上毕竟有一个哥哥在圣云修行系上学的施鸿宇，这种事他很轻易就从哥哥那听了来，然后整个三班也就都知道了。 尽管崔玉山和宫泽代表着学园之城学生之中最顶一级的实力，但对于他们之间的战斗，大部分普通学生并不是很关心。 有句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看的就是热闹。 他们会热衷分析学园之城各个元境的实力强弱，兴致勃勃地给他们定上排名，但真正的比试，他们其实并不太看得懂。 他们习惯看到强者更强，也希望看到默默无闻的人逆袭，但都有一点，必须震撼，必须有足够的话题性。 如果是天武最强的宗越被圣月第一挑战，那现在学园之城肯定炸开了锅，但可惜不是。崔玉山和宫泽，虽然实力足够强，但他们又不是圣云的，无论谁胜谁负，圣云的普通学生都不会感到惊讶和失望。而除了天武和圣月，其他学院的学生也同样都是这个心态。 “我们等了一个多月，现在机会来了。”上午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中午在活动室，林四便和慕哲平悄悄商议起来。 “你的意思是趁着那个崔玉山挑战完宫泽之后，虎头人紧接着挑战严志希？”架子鼓后，慕哲平依旧盘腿坐在地上。 听到林四的提议，他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在权衡这件事是否合理。 “没错，如果我们两个突然去天武挑战，那会成为天武的众矢之的，但前面有了圣月的崔玉山打头阵，就要名正言顺得多了。” “但崔玉山挑战尚未开始，就已经传遍了各大学院的修行系，到时候去看的人肯定很多，你确定这样反而比我们两个随便挑个日子更安全？” “怕什么？那些人只是观众，又不会下场，再多也跟我们无关。而且有了他们在场观看，天武也不敢用阴招。” “一旦崔玉山战完，我就接着说，我听闻天武的严志希学长修为高深，我一直对元境心向往之，想要得到他的指教。这话听起来多么谦卑？而且大庭广众之下，他不答应都不好意思！” “然后你再把他打成重伤？”慕哲平斜了他一眼，讥讽道。 “咳，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就我们俩现在跑去天武，连他们的训练馆和修行系在哪都不知道。还有，严志希长什么样你见过吗？巴巴的跑去连人都找不到还挑战？但崔玉山这次就不同了，既然影响这么大，他应该不会不在。”林四撇撇嘴不以为然道。 “如果他还是不在场呢？” “哪有那么多如果，他要是不在，那就别怪我挑战天武新生撒气了……” “天武新生得罪你了？” “那倒没有，但是林四大爷出马哪能一剑不出就灰溜溜回来，大不了对他们的新生下手轻点就是了。” “呵，你还真是……很要面子啊。”慕哲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你误会我了。”被戳穿心内所想的林四辩解道：“等我击败了天武新生，到时候天武学院面上肯定挂不住，但又不好派元境老生来挑战我这个新生，这时候我点过名的严志希就会被他们派来了。啊哈哈哈，真是绝妙！” “你这张嘴，真是方的都能说成圆的……”慕哲平叹道。 “只是你太想当然了，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赢，好像天武新生和严志希都是弱渣一样，你又怎么知道天武会按照你想的那样行事？” “你这个人呐，什么都好，就是想太多！一句话，你到底去不去？”林四恼怒起来。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鬼鬼祟祟的！”装模作样在一边乖乖练习了一阵子摇铃的唐小芷终于觉得无聊，也凑了过来。 “没什么，在讨论你摇铃有多难听。”林四瞥了她一眼，故意嘲笑道。 “是吗？你的二十五弦筝也没好到哪去吧？”唐小芷气得踹了他一脚，随后满腹狐疑道：“你们两个不会又在那谈那个主动出战的事吧？” 这一个多月，林慕二人几乎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本以为她忘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记着。 “什么主动出战，都这么久了，那件事我们早就放弃了。”林四如同听到可笑的事情一般否认道。 “是吗？可我刚过来时好像听到什么天武天武的，你们难道要去挑战天武的人？”唐小芷一脸怀疑，只是内心又觉得不太可能。 在林慕二人认知中，天武学院虽然是学园之城最强学院，但他们并没有太多感受。 而对于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从小就被周围人灌输了天武如何强大这一观念的唐小芷来说，它就像是屹立在众多学院之上的绝巅，即便只是攀爬上去就已经足够艰难，更遑论挑战它，这种事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只是在谈论圣月崔玉山挑战天武宫泽那件事，你想多了，天武和我们无仇无怨，而且那么强，我们干嘛要挑战他？”林四连忙找出了现成的借口搪塞道。 这件事今天在班上，唐小芷同样也听到了，闻言倒也不觉奇怪。 “难道你们准备那天去天武观战？”她问道。 “没有啊，我们要凑那个热闹做什么？只是我们是修行者，议论一下也是正常的嘛！”一旦自己说要去看，这丫头肯定也会跟去。想到这里林四也觉得头疼起来，暗骂自己刚刚太大意，竟然被她听到了天武这个词。 “你最好别骗我！”唐小芷一时也没看出破绽，抿了抿嘴眼带深意地瞟了他一眼。 林四苦笑着摊了摊手做无辜状…… 六月十五这天正值周日无课，一大清早，林慕二人便照例把孩子带到了唐家。 孩子送到唐母手中之后，两人便打算直奔天武学院。 但意外终于来了。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带上我！”尚未走出门的两人就听到了唐小芷的声音。 这丫头周末不是爱睡懒觉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林四心内叫苦不迭。 “我们要去学校试炼室，你周末一般不是要帮家里药馆干活吗？”由于林四在唐小芷心目中已经毫无信誉可言，这番谎话换成了暂时形象还算正经的慕哲平来说。 “今天家里活不多，我可有可无，我和你们一起去学校。” 两人顿时哀叹起来，但又没有借口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和她去向圣云学院。 走近训练馆，林四便想支开她：“你先去活动室吧，中午我们也去，试炼你也看过无数次了，无聊得要命。” 唐小芷歪着头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两人很快打开检测阵，进了试炼室，关上门后，林四就大声抱怨起来：“我真是无奈了，我们只是想撇开她去天武学院而已，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这么曲折……” “别啰嗦了，快从后门离开！”慕哲平一边走向边缘的安全地带，一边催促道。 两人很快来到对门处，打开阵法溜出了试炼室。 “哈哈哈，她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出来！等到中午时分，该做的我们都做完了！”来到训练馆后面树林的林四得意笑道。 “快走，别我们去了天武后，那边都散场了！”慕哲平再次催促。 两人快步走出了林间小道，正要往校外方向奔去，前方道路上一道静立不动的人影陡然出现在了视线内。 唐小芷！ “你们两个，不是说试炼吗？现在是准备去干什么？”看到两人，她面带微笑轻声问道，语气听不出任何不满。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林四和慕哲平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虽然两人的实力比唐小芷强无数倍，但此时还是不免有了一丝惊慌。 “我们两个……早上吃坏了肚子，要去厕所！”林四急中生智。 “哦？是吗？那我陪你们一起去！”唐小芷淡淡说道。 “你！你还是女孩子吗？上厕所这种事情你都要跟着！简直，简直不知所谓！”林四被她气得语无伦次，事到如今他哪能不知道唐小芷从一开始就没信他们两个的话。 “呵，我在外面等你们就是，慕同学，你说呢？” “小芷同学喜欢就行……”慕哲平尴尬道。 在唐小芷的监视下，两个人走进了厕所。 “啊啊啊！我要疯了！这女人简直要成精了！”一进厕所，林四再一次开始抱怨起来。 “是啊，你以后真要和她一起的话，日子会很难过，你根本翻不出她的掌心！”慕哲平也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苦笑不已。 “不提这个了，再拖下去，说不定我们真赶不上了，她还在外面等着呢。” 两个人毕竟是修行者，厕所上方一丈高处，一个两尺长宽的天窗很快被两人发现，二话不说两人就飞身而上，从天窗钻了出去。 随后两人向着校门外拔足狂奔。 跑出校园，两人便赶紧向着天武学院行去。 赶了半个时辰路的两人终于来到了天武学院，看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穿着各色校服来自不同学院的学生，林四一边往里行去，一边感叹。 “《剑客之路》里林奇挑战神剑门之前焚香沐浴，前往的途中兄弟朋友前呼后拥，路人奔走相告，各大门派如临大敌。当时看到这一段，我还幻想着自己未来的第一次主动挑战会多么隆重正式多么震撼人心，然后过个几十年后会传为佳话美谈呢。” “没想到战前还要从厕所逃遁，这件事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那是当然的。”提到之前的事情，慕哲平也是相当无奈。 “他们挑战在哪？” “跟着其他学院的学生走就知道了！” 第102章 躲藏 两人跟着人群，很快来到了比试场地，天武修行系的训练馆。 这座场馆从外部看比圣云那座更加宏伟壮观，不过并没有引起林慕二人的惊叹。两人并不是见到什么新奇东西都要感叹一番的土包子，而且现在他们也根本无心去想这些。 两人没能进入场馆，并非因为什么身份牌学分检测，而是在比试这天，只有天武学生和其他学院修行系的学员能进去。 在门口被几名守门的天武学院修行系学生拦下后，两人并没有强闯，而是退回到外面几达数千之数的各校围观人群内。 “怎么办？”慕哲平轻声问道。 “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们两个换上头套，亮出武器，很容易就能进去。”林四抓了抓下巴随口答道。 “我知道，我是问什么时候进去。” “看这情形，现在那两个正主的比试应该还没开始，否则人群内早该得到消息了，我们就在这等吧。” “也好，我们两个若是太早进去，一定会招来一堆人试探和关注，怕是很容易就会泄露身份。” “嗯，等他们打完，我们再找个地方换上头套进去。” 两人打定主意，便混在人群中无所事事起来。 外面的数千围观的普通学生，大部分其实只是来看看热闹，毕竟这件事也算是个热门事件，自己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和结果，回去也有个谈资。 另一方面，这天是周末没课，闲着也是闲着，出去玩在哪不都是一样？ 围观的人群不断被分开，让各校修行系的成员进入，林四看到了几个熟人。扶摇，边旭，谈修，颜文略，云之林，布野，冯浩等人都相继进入了那训练馆内。看来这场比试着实吸引了不少修行系的人来观看。 外面的各个学院的学生再看到自己学院修行系的成员到来时，都会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林四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喝彩，这些人只是走了一段路，进了那个门，并没有做什么大事，值得这样么？ 但就像是互相攀比别苗头一样，紫金的学院喝彩后，当扶摇进入时，圣云的学生会喊得更大声。而其他学院看到圣云学生如此，当他们学院的领头人物到来时，也会这样做。 这和他们内心是否真的崇拜那些人并没有太大关系，只是为了在其他学院面前争口气。 一直到日上三竿，外面已经有些热意了，比试依旧没有开始。林慕二人找了个墙角荫凉处坐了下来，忽然却看到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穿着略显宽大的圣云校服，在人群中踯躅前行，晃着小脑袋东张西望，看上去显得有些可笑的唐小芷。 她怎么来了，而且看她的样子，明显就是来找自己两人的。 不过也很好理解，自己两人把她抛在圣云，以她的聪明，会自己找来这里毫不为奇。尽管自己昨天说过不会来天武观看那两个人比试，但林四的话她能相信多少还真是让人没信心。 两人连忙溜进了人堆中她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这要是被她看见，这场挑战就没法打了。如果她知道自己两人是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来揍严志希为她出气的话，她肯定会把两个人强行拖回家的。 而如果不告诉她目的，她又会一直腻在两人身边，这样根本没机会脱身进去挑战。 唐小芷心内有九成把握那两个混蛋此时就在天武学院，但周围各个学院的学生着实太多，她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 她的运气不太好，林慕二人先发现了她，提前躲进了人堆里。她个头又不高，而林慕两人本就是修行者，不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躲起来还不是唐小芷能够找得到的。 她不敢和其他人说话，低着头红着脸一点点挤到了人群最前面，猜想着两人应该进了训练馆。心内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不进去呢！ 她低着头正要往门内走，却被拦了下来。 “外校非修行系成员不得进入！”一名天武修行系成员伸手挡在了她面前。这短短一个时辰他已经拦下了太多人，这番言语动作快要成为本能了。 “哦，哦……”唐小芷低低应声，转过头就要往回走。面对阻拦，她无法可想。 “咦，这女孩，我好像见过！”旁边一名守门的天武学生突然开口。 “她是修行系的？”之前那名学生疑惑问道。 “不是，我认出来了，两年前在‘醉凤楼’我见过她，当时她……哈哈哈哈！”此人捧腹大笑起来。 “我也认出来了，当时和严学长一道聚会，这女孩一身衣服差点被扒光，然后从里面跑了出来，那样子简直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不会吧！到底怎么回事？”其他人听他们俩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他们今天被派来守门，本就是一件无聊之极的事情，此刻听到这个乐子，顿时有了兴致。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和严志希学长有关，你也知道的啦，严学长风流不羁，百花丛中过的人物……”其中一人挤眉弄眼，用你我都懂的语气调笑道。 “啧啧，这女孩，看她长得倒是娇柔清怜，没想到竟然如此不知自爱……”有人舔了舔嘴唇似乎很失望一般。 “哈哈，那是！想对严学长投怀送抱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什么样的没有！” 很多时候，一群男人聚在一起聊这种男女之事，并非自己真的知道什么细节内幕，也并非真的对这种话题多么感兴趣。 而是话头一旦起来后，你不说个几句，显得自己对这个很懂，就好像自己很没面子，自己在某方面不如别人一样。至于话语的虚假程度，还有被谈论的对象是什么感受，这时候又有几个人会去想呢？他们想的更多的是这时候绝不能被被人看轻了自己在某方面的能力…… 再说，这个女孩子明显不是修行者，犯得着顾及她的感受吗？ 唐小芷本已经回头走了下去，听到这几个人的话语，她想起了那一段最不堪的回忆，顿时肩膀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但她不敢开口，不敢争辩，她怕更多的人注意到自己，她的头埋得更深了，恨不得自己能够立刻消失在这一现场。 但很快，她又回复了正常，她停止了颤抖，她心内恢复了平静。因为她想起了那个上课时坐在自己前排的男孩，那个为了让安慰自己，不惜故意在全校同学面前赤膊狂奔的傻瓜！ 自己又怎能辜负他的努力呢？她挤进了人群中，就此离开了这所学院。 …… 此时在训练馆内，比试所用的高台已经搭好。 高台下方四周摆着一张张椅子，此时已经快要坐满。 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各个学院最强的那批人，而转境坐在后面，至于窥境之下和天武学院的普通学生只能站着了。 扶摇坐在椅上，端着茶水一边不时轻饮一口，一边等待着比试开始。 崔玉山和宫泽他没有交过手，但都听说过。 如果真要给学园之城所有在读学生的实力排个次序的话，那天武最强的宗越第一应该是无可争议的，其次圣月最强的薛尘应该可以排在第二。至于其他人就不好排了，但前五至少都有着元境后期的实力。 而已经在元境中期很长时间的崔宫二人应该可以排到七八位，至于扶摇自己，他想了想，自己排个十来名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吧？ “扶摇！你们学院那个虎头人今天没来吗？”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扶摇转眼一看，是千星的谈修。真难为他还记得虎头人啊，上次被虎头人狠狠折了回面子，到现在他都没能忘掉。 “没有！”扶摇轻笑道。 “他一个多月都没出现了，不会已经离开你们圣云了吧？”一旁紫金的边旭插口道。 “谁知道呢，那两人我也找不出来！该出现时他们自然就会出现了！”扶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谈修和边旭都明白他在暗示两人，虎头人之所以一个多月没出现，只是因为没人去挑战了。但现在除了天武最强新生井飞，谁敢去挑战虎头人？ “扶兄你真没找到那两人？”远处天武的骆玉书听到了这边的谈话，一脸感兴趣地问道。已经一个多月过去，很多都怀疑扶摇其实已经暗中和虎头人连上了线，只是没有公诸于众。 骆玉书一开口，其他学院诸人也纷纷向扶摇打听起来。他们都是四年级，身为各自学院最强的那批人，平时虽然很少见面，但几年下来早已经很熟悉了。 “能找出来就好了，那我今天还不把他们带来镇镇场子么？”扶摇开着玩笑，虽然对林慕二人早有怀疑，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说出来。 “哈哈，扶兄还是这么爱说笑……”众人笑道。 场内气氛倒是很热烈，原本沉寂了一个多月快要被淡忘的虎头人再次成为了众人议论的对象，不光是扶摇这些四年级的。 他们身后那些一二年级的更是互相聊个不停。 “你们说圣月一年级的盖星海能打得过虎头人吗？他也是转境后期。” “我看悬，盖星海升入后期还不足两个月，虎头人连元境边缘的冯浩都能击败……” “那可不一定，当时虎头人并没有展现出多高的灵力修为，只是战术出其不意。”圣月的新生听到有人谈论自己学院的盖星海不及虎头人，自然不乐意了。 “哈，我也是就事论事嘛，我看啊，现在能够和虎头人一较高下的新生也就只有天武的井飞了！” “不错，井飞也是距离突破元境不远！” “只是虎头人从不主动出来挑战，天武又不会去圣云挑战，真是可惜啊。” “天武身为第一学院，想要他们去圣云挑战恐怕不太现实……” 他们这边议论纷纷，却是让场内的两位主角崔玉山和宫泽心内不爽起来。 本来嘛，今天是他们两个对决的日子，结果场内这么多人都谈论起虎头人来，对他们两个的对决和胜负根本不就看重， 那个虎头人有什么好谈的？连元境都不到，而且听说行事张扬无忌，只是个哗众取宠之徒罢了。 就算是天才又怎样？能一直成长下去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 每年学园之城五十多名转境新生，最后到四年级，有些人依旧是转境，而有的入学时只是窥境，最后反而到了元境。 这种事，又有谁能预料得到呢？突破大境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两人心内冷笑。 他们本不是如此小肚鸡肠的人，但无论谁心内都有一片阴暗。尤其是原本属于自己的风头被一个尚未露面的新人抢了，有这种心思也是难免。 第103章 来对了 此时外面的人依旧在等着比试开始。 一群身着天武四年级校服的学生正向着训练馆行来，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通路。 “哈哈，严师兄正好来了，要不你们问问他？”守门的几人之中，一名三年级学生看着行过来的几人，忽然出声对旁边几人说道。 “那是天武四年级的蔡雄，元境初期！”周围其他学院的学生显然有不少人人认识这群人，有人指着其中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说道。 “他旁边那个高个头的是三年级就到了元境的秦雪峰，那才是真的了不起！” “后面那个长的很俊的男子是谁？” “那是四年级的严志希，也是元境初期。” “天武的实力果然强啊，这么多元境……” …… 这一行人快要走进场馆内的时候，一名看上去和那个严志希很熟悉的看门学生笑嘻嘻问道：“严学长，你还记得两年前‘醉凤楼’那个穿着亵衣满大街跑的女子吗？” 俊俏男子顿住脚步，思索片刻笑着答道：“记得，怎么了？” “刚刚我们又看到她了！哈哈！” “哦？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自荐枕席不成？哈哈哈哈！”严志希和这几个人平日子显然是经常开这种玩笑，言谈间根本毫无顾忌。 “嘿嘿，谁知道呢？不过那女孩长得还真是漂亮！” “漂亮我也看不上了，谁叫她当时不识抬举，扇了她两巴掌都还不老实！再说我喜欢十三岁以下的，你们都懂得啦……” “严学长你的口味真是独特啊，佩服佩服！” …… 林四和慕哲平虽然藏在人堆里，但其实一直都在看着唐小芷。他俩的目力和耳力本就远超常人，而且与大门隔得并不远。 他们亲眼看着她被拦下，回头。 亲耳听到那几个人的议论以及和后面严志希的对话。 林四没想到自己本是来为她出气，却弄巧成拙，令她的伤疤再次被掀开。 看着她转过身，宽大校服下娇小身躯不停颤抖时，林四几乎无法按捺住内心的怜惜，想要将她狠狠抱入怀中，为她挡住外界一切的侵扰。 他恨不得直接拔剑冲上去，劈飞面前这些人。 但他没有动弹，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已经忍不下去了！”人群中，他嗓音嘶哑。 “今天的主角都还没开打呢，你不打算按照昨天的剧本演下去了？”慕哲平淡淡道。 他指的是昨天林四计划好的等崔玉山和宫泽决斗完，再顺势以请教为名挑战严志希。现在林四显然不打算那么做了！ “演什么演？正主都出现了，我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嗯……我也不想等了。这些人，一波接着一波，派头大得就像接受臣民欢呼的帝王一样，完全就没有顾及我们这些观众的感受呢……”慕哲平轻笑着退出了人群。 守门的几人依旧稳稳站在门口，之前的话题已经过去，唐小芷的出现只是给他们带来了一点乐子，但也仅此而已。 百无聊赖的几人等着比试快点开始，对于自己周末还得来这里帮忙，心内有些不舒服但他们也不敢违抗天武四年级那几位的命令，虽然修行者崇尚自由无拘无束，但修行界也同样是一个复杂的社会…… 人群外围忽然传来轰响声。这几个人连忙向前看去，发现下方众人的喧闹声仿佛忽然提高了好几个级别，之前就连宗越进场都没有如此之大的声势。 人群渐渐分开，从大门往前看去，两道穿着圣云一年级校服的人影向着这里不紧不慢地行来。 一剑一刀，一高一矮，一宽大一瘦弱。 相同的是，他们都带着头套，一虎头一狐头。 剑是黑剑，刀是黑刀。 是虎头人和狐头人！守门众人瞬间就认了出来。 他们心内没来由的一阵惊慌，这两人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说这虎头人已经一个多月没出现过了吗？从没听说他会主动出现。 他来这里，是要挑战井飞吗？而且就连只在千里湖出现过一次的狐头人都一起来了！ 一定是要挑战井飞！此时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学院的修行者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出名，没有比这更大的舞台了。 一旦击败井飞，他们就是新生第一！他们的名气还有圣云的声望将会攀至巅峰！ 真是好算计啊！这几人心思如电！ 井飞是他们的对手吗？ 尽管大部分人都说井飞能和虎头人一较高下，都说虎头人上次是因为打法出其不意才赢了冯浩，但心内真正的想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眼看着两人就要直接通过大门，终于有人伸手拦在了虎头人身前。 “站住！非修行系成员不得进入！”一名三年级学员大声道。 他的声音大到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地步，仿佛他需要这样大声音来增加自己的胆气。 “我们是修行者！”林四淡淡道。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虎头人和狐头人，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冒充的？”之前那人仿佛恼怒于自己竟然在区区一年级学生面前弱了胆气，此时的声音显得格外凌厉。 “呵呵，那你要怎样证明？”慕哲平轻笑。 “摘下头套！”旁边一人喊道。 说完这四个字，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很显然，隐藏了这么久的虎头人和狐头人不可能会这么轻易摘下头套。但不摘下，他们就不能证明身份。 而即便他们摘下，自己也可以说自己没见过虎头人的长相，无法确认。 总之，最后这两个头套人只能乖乖等在这或者掉头回去。这对两个头套人来说，是何等的羞辱？他们甚至会成为笑柄，声望绝对会一落千丈！ 他想得很多，想得很远，但却想漏了一点。 眼前两人，可不是会规规矩矩行事的人。 尤其，这些人刚刚还毫无顾忌地撕开过唐小芷的‘伤口’。 轰！林四的黑剑划过一道肉眼无法看清的蓝芒，重重拍击在先前说话那人的胸口。 人影抛飞，那人根本没能反应过来，胸口就剧烈一痛。尽管只是剑身拍击，他还是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胸骨尽碎，身在半空，他的鲜血就忍不住吐了出来。随后他的身体重重砸在了后方的墙上，再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后才缓缓滑落在地。 林四并没有停手，在旁边另一人惊骇的目光中，黑剑丝毫不停地抽向了他的面颊！ 此人正是最先认出唐小芷的人，若非此时是大庭广众之下，若非林四体内潜藏的嗜血因子越来越不起眼，此时向着此人脸上的恐怕不是剑脊，而是剑刃了！ 啪！剑脊和侧脸接触后，拍击声显得刺耳响亮。令得附近尚未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回过神来的各大学院学生浑身一颤，虽然这一下不是拍在他们脸上，但他们仿佛同样能感受到那剧痛。 尽管此人修为已经是转境中期，但依旧毫无意外地被这一剑抽得头晕目眩耳目轰鸣。剑身过处，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凌空飞起打了个转随后跌落在地昏了过去。 “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林四两剑只是转瞬之间，其他几人此时才回过神来，抽出兵器厉声喝道。 “呵……我们这是证明给你们看啊……”慕哲平轻声笑道。不知何时他已经绕到了其中一人身后，漆黑的长刀斜斜搭在了那人颈边。 “你！你不要乱来！”此人一脸畏惧地瞟了眼探出自己颈边一截的漆黑刀剑，战战兢兢道。 他根本不敢转头，不敢动弹，眼前这两个头套人的举动颠覆了他一开始所有的想法。 这两个人哪是什么修行者？根本就是两个疯子！ 面对两个疯子，他不敢拿自己这条命去赌。 “我们，只是要进去而已……你看，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请求……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对不对？” 慕哲平凑近他的耳边，声音缓慢而又阴柔，话语内透着客气和商量的意味，但这几人一点都不敢大意。 天武的颜面不能损，自己等人如果就这样退缩，那会成为整个学园之城的笑柄。 但若是不让开，以这两个疯子的行事作风，恐怕自己等人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正当他们在继续硬抗和顺势放两人进去这两个选择间举棋不定时，林四帮他们做了选择。 轰！挥动长剑，他重重劈向了训练馆的大门。 这大门一上午不断有人进去，本就没锁上，他完全可以推门，但他没有！ 大黑剑重重砸在了大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随后两扇门板一扇被砸得斜斜坠地，还有一扇……飞进了训练馆内。 林四大步走了进去，这一刻！什么低调行事，什么隐藏身份，什么担心暴露，他通通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为她站出来！ 慕哲平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放下长刀也缓缓跟了上去。 此时门外各大学院的围观学生已经全是目瞪口呆，齐齐失声。 虎头人和狐头人这一眨眼间的凶狂举动确实证明了他们修行者的身份，但是这证明的方式，让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一时之间，被两人这种疯狂行径剧烈冲击着感官的众人呆立当场，不知道该称赞还是斥责，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内心到底该怎样评判这件事。 更不知道该怎样用言语去表达。 他们心内唯一共同的感受就是这一趟来对了…… 无论虎头人接下来会做什么，无论他们能不能亲眼所见，他们知道，这件事绝对会引爆接下来的整座学园之城。 第104章 挑战严志希 片刻之前，训练馆内。 宗越长身而起，向着四周抱了抱拳：“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那就正式开始吧！” 分别坐在比武台两边的崔玉山和宫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身边的长剑就要登台。 但他们今天注定当不了主角…… 轰！门口传来劲气爆破声，随后一扇大门飞进了场内。 天武众人来不及震怒，其他学院的修行者来不及惊愕，两道人影就在木屑翻飞间出现在了门内。 两个鲜明的头套，根本不需要多好的目力，场内所有人都认出了他们。 时隔一个多月，虎头人竟然再次出现了！而且这次，一直没露面的狐头人也一起来了！ 他们的出现已经令所有人吃惊不已，而刚刚飞出的大门更是道出了这两人的进入方式，此时场内诸人心内也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他们两个来这里，用这种方式来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 “虎头人，狐头人！你们要做什么！”天武众人自然无法坐视大门被轰飞这种挑衅，不待宗越和骆玉书等人开口，先前和严志希一同进入的蔡雄就愤怒开口质问。 多少年了，在学园之城，除了圣月，天武已经很久没有受到其他学院的过挑战了。 而即便是圣月的挑战，也都是依足规矩，提前下好战书，约好日期和场地，最后双方比武台一较高下。 像这种被轰破大门的事情，天武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场内诸人无法确定，但他们确实闻所未闻。 然后，在所有人或惊愕，或愤怒，或玩味，或疑惑，或幸灾乐祸各式各样不同目光的注视下，走在前面的虎头人用那独特的嘶哑声音开口了。 “呵！当然……是来挑战的了，难道你以为我会有空来看热闹？” “虎头人！早听说你很狂，没想到已经狂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你撒野也不看看地方？”一旁天武的秦雪峰站起身来怒斥道。 “我狂不狂，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里是哪里？听你这口气，我还以为这里是皇宫呢……”林四轻笑一声，话语中的讥讽意味任谁都能听得出。 “你！你以为这件事就能这么算了？”秦雪峰见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内，而且对于自己的指责毫不在乎，仿佛轰破大门根本不算什么一般，顿时怒不可遏。 场内天武学院的其他学生也纷纷出声怒骂起来。 林四充耳不闻，如果不是老虎头套挡住了耳朵，他恐怕还会掏掏耳朵来刺激对方！ 慕哲平看着此时已经浑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的林四，心内苦笑不已。等到声音渐渐平息，他才走到林四的身边向着天武诸人淡淡出声道：“你们事后想怎样那是你们的事！我只问一句，你们敢不敢接挑战，不敢就不要在那啰嗦！唧唧歪歪像个娘们！” 慕哲平刻薄起来，丝毫不亚于林四，这番话让天武众人心头怒火再度高涨了一截。 “你们以为自己还能顺利回去？还想挑战？做梦吧！”蔡雄同样站起身来，并且带着数人向两人围了过来。 对方的举动丝毫没能令两人却步，仿佛围过来的几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慕哲平转过头，笑着对着林四埋怨道：“呵……看来他们真的不敢。也是，我就说你前两次出手太重，现在吓坏了人吧？别人根本不敢接了！” “一群怂包……”林四淡淡出声。 林四和慕哲平根本没打算在轰门这种事情上争论不休，他们只想快点办‘正事’。虽然他们这种‘激将法’粗浅至极，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但要看在什么场合。 此时各大学院修行系齐聚这间训练馆，包括天武学院本身的普通学生，怕不下五六千人，天武根本没法避战。 而且，他们本来也没打算避战，他们毕竟还有井飞。 “你们要挑战谁？井飞吗？虎头人，我看你是侥幸胜了两次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真以为自己是元境之下无敌了？”严志希一副训斥语气说道。 他生怕虎头人不挑战井飞，而挑战天武一年级其他学生。 虽然他话语中对虎头人很是轻蔑，但他也知道除了井飞，其他新生根本不是虎头人的对手。 “既然这位学长知道天高地厚，那就劳烦你来告诉我到底有多高多厚好了！”林四大喇喇地抬手举剑，遥指严志希！挑战之意，昭然若揭！ 严志希是四年级的元境初期，这一点场内除了一些新生，其他人全都知晓。 看到虎头人竟然打算挑战他，一时之间心内全都涌起荒唐之感。 虎头人实力在转境算是强横，但他终究是转境。 甚至很多人内心其实都有一句猜测没有说出来，虎头人两次战斗时，剑身的蓝芒亮度看上去根本就连转境中期都不到。 只是在他两次胜利的掩盖下，没人提出这一点，生怕别人说自己看错罢了。 他跨越一个大境界挑战元境初期，所有人内心最先浮现出的还是不自量力这四个字。 众人只当他真的失心疯了，竟然因为一句指责就不顾境界差距挑战元境，妄图以卵击石。 只有他和慕哲平才知道，自己等的就是这一刻！ 之前双方言语交锋之时，天武阵营中，一名新生站起身来打算越众而出，他就是井飞！他丝毫不惧和虎头人对决！ 然而在听到虎头人对严志希这宛如儿戏一般的挑战之后，他面上也涌起一阵尴尬之色，不得已又坐了回去。心内却是不以为然，虎头人的境界他也知道，他不认为虎头人有资格和严志希交手。 同样的事情，他入校后并不是没有做过，只不过他那属于校内和元境学长切磋罢了，但当时的印象非常深刻。尽管他的境界只是差了一点点，但在元境的灵力外放面前，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林四并不认识井飞，自然也不知道他的感受，他在等着严志希的回答。 “你确定要挑战我？”严志希脸上露出冷笑，一半是被虎头人的轻视气到的，还有一半，是真的觉得可笑。 “挑战你这种货色，还需要经过深思熟虑吗？”林四淡淡道。 他激怒别人的技巧已经愈发炉火纯青，轻飘飘一句话，严志希瞬间就变得战意勃发。但他却也没有被怒意冲昏头脑，而是留了个心眼。 “你是打算和狐头人联手吗？” “你想多了，有时间想这些心思，你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会败了后怎样爬回去！” 他这句话一出，非但严志希，就连周围其他人的面色都变得异常古怪起来。 虎头人的狂已经是人所皆知，但现在他们还是有了‘见面远胜闻名’之感。他就不担心自己输了之后，会成为笑柄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脑子有问题，想不到那么远？ “哈！好！好！那我等着！”严志希怒笑一声，提剑跳上了比武台。 这一刻他要将虎头人扒皮抽筋的心都有了。 林四同样走上了比武台另一侧，与严志希遥遥相对。 原本的主角崔玉山和宫泽不得不坐了回去…… 他们两个今天心内已经憋了一肚子闷气，但现在根本没人注意他们的表情，所有人都齐齐望着台上的两人。 “扶摇，你这个学弟还真是很有自信啊！”场下观战的战雷学院四年级会长单英叹道。 “哈哈，我之前见过一次，对此倒是早有准备了。”紫金的边旭笑道。 扶摇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恐怕他是另有用意吧……” 如果虎头人真是自己怀疑的那个林四的话，那以上次在教室那一番询问和试探全都被他轻易化解的情形来看，此人根本就不是现在表现出来的这种张狂和鲁莽，而是个头脑精明心机深沉之辈。 如果他真是现在这种性格，那上次自己去揭露他身份，他根本不会给自己一点好脸色，更不会那么配合自己。 难道自己猜错了？他心内又有些疑惑起来，台上的虎头人和那个林四差别实在太大了。 “能有什么用意？你不会真的认为他能赢严志希吧？”谈修哑然失笑道。 “这个……谁能知道呢？”扶摇一脸高深莫测，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底。 但其他人不同的是，尽管所有人都认为虎头人必败，现在正是要自取其辱。扶摇却是想到，如果虎头人真是那个林四，那个精明的林四，那个杜蓉提到过曾经和慕哲平一起杀死元境刺客头领的林四，那现在这场战斗的胜负还真是难料呢！ 更何况，虎头人毕竟出自圣云，于情于理，他也不可能在战前就灭自己人威风。 听到扶摇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其他人摇头失笑，只当他在强撑，他们是各自学院的领头人，自然明白扶摇的立场。 “云之林，你曾经和狐头人交过手，你觉得呢？”谈修向边旭身边一言不发定定看着场内的云之林问道。 “狐头人肯定不是元境，如果虎头人和他实力不相上下，应该能给严志希制造很大的麻烦，但想赢，还是没可能！”云之林沉吟片刻后，将心内真是判断说了出来。 虽然他说的是虎头人赢不了，但这番话依旧引起众人一阵惊叹。 “转境竟然有那么强么？那看来倒是有一番好戏可看了！”单英笑道。 而此时坐在场外另一边的天武宗越和圣月薛尘却是一言不发，没人看得出他们在想什么。 “薛大哥，你看这虎头人能赢吗？”薛尘身后一名圣月学生轻声问道。 “现在还没动手，能看出什么？不过他的气势很足。”薛尘淡淡道。 “比斗双方，一旦有人出口认输，另一方不得继续出手！被击倒无法站起，被击出场外算负！”原本为崔宫二人准备的裁判例行公事地站在比斗场旁边介绍着规则。 但看这两人，明显都没有点到即止的打算，他也懒得多说。 “现在！比斗开始！” 第105章 元境的手段 林四迅速突向前方！ 这是必然的选择，他目前还做不到印力激发出剑身远程制敌！ 这场战斗他若想胜利，只有一个办法，接近严志希。 一旦开始战斗，他便迅速收起了之前的狂妄和轻视，虽然此时场外议论声不断，场内更是剑拔弩张，但他整个人却像是晋入一种奇妙的平静之中。 他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对面的对手。 严志希的出手招式并没有让他出乎意料，一道火红剑气迅速从一丈开外向他袭来。 自从听说了上次虎头人依靠开场时出其不意的强攻从头到尾压制着冯浩后，许多人都认为和虎头人对战最好不能让他先强攻，而是要以攻对攻。 严志希显然也是持这种看法的人之一，眼见一开场虎头人就急速向自己这边突来，他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已经火红的长剑，向他放出了火属性剑气攻击。 火红剑气尚未及体，一阵灼热和燃烧之感就扑面而来，身前的气体仿佛都快要被燃烧一般。 果然，和试炼室第六丈的元境初期攻击完全不同啊！那里的火红光束虽然打在身上也会有火辣的灼烧感，但哪会如此强烈。距离自己还有两尺之余，就已经是热浪扑面，仿佛要烧断自己的发丝一般。 林四没有闪避，而是横剑劈向了这道快若流星的火红剑气。 铿！和劲气交击，黑剑身上就传来了沉闷的金铁交击声。 “他竟然能劈中这道剑气，判断力真是惊人！”有人惊讶道。 “很正常，很多转境后期也能做到。毕竟这只是开场，人的注意力早就集中等着这一击了！”旁边的人平静解释道。 这道剑气被黑剑劈散，林四再度向前迈出了一步。 严志希没有惊慌，也没有意外。步伐连闪，手中长剑连闪，连续三道火红剑气分上中下三路依次向着对方遥遥攻去。 场边许多元境之下的学员们面色一变，难怪都说元境是转境无法抗衡的，就看现在这严志希不断变幻位置挥出剑气，普通转境只能被动挨打，根本无法还手。 而且这三道剑气的角度和先后的间隙也都极为狭小，想要全部挡下实在太难了！很多转境学员自问在这一波攻势下，自己恐怕立刻就会败下阵来。 剑气瞬息即至，林四没有大意，挥动长剑后发先至迎向了第一道火红剑气。 他的剑身蓝芒乍亮，与火红剑气一触即分再度迎向了中间那道剑气，随后再次碰撞后剑柄微转连消带打般挡住了第三道剑气。 在外人看来，此时虎头人的表现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剑气的飞行其实只是眨眼之间，换成普通人根本无法看清这是三道剑气。 虎头人非但挡住了三道剑气，而且还挡得如此从容，着实令不少人感到惊叹。 他们又怎么知道，虽然这火属性剑气威力不小，力道也不是一般转境修行者能够硬抗的，但对于已经在圣云那间五人试炼室第七丈打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林四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 除了杀伤力和力道更大，这剑气论及速度和诡异杂乱的程度，还远远及不上那个试炼室的光束攻击。 毕竟，那间试炼室，是五人试炼室！ 果然，严志希接下来的剑气攻击虽然使得林四的步伐慢了下来，而且他至今一道攻击都没能发出，看上去就像是被动挨打。但几十招之后，他还是一点点逼近了严志希！ 严志希是元境初期没错，他能挥出剑气也没错，但他的剑气不是无穷无尽的。 也许他能挥出几百甚至上千道剑气，但他不可能挥一整天。 而虎头人的判断力和挥剑速度也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所有人在心内已经默默认定了一个事实。 天武的井飞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特殊之处的话，仅凭虎头人现在超群的反应能力和干净老练的化解手段，井飞绝不是他的对手！ 铛！林四的黑剑终于碰上了严志希的火红长剑。 虎头人的剑法虽然在场见过的人不多，但都听过他剑术超群，而现在已经是近身厮杀了！ 难道虎头人会赢？场边许多元境之下的学员齐齐振奋起来，虎头人如果能够以转境实力击败元境的话，那他们为何不能效仿。 只是……他们想到了之前那层出不穷，能从任何方向袭来的极速剑气，谁能在转境挡得住？ 虎头人为什么能够挡得住？他真的是转境吗？许多人心内泛起了嘀咕，别说是转境，即便是元境修行者，如果不同样用剑气以攻对攻，面对如此攻击也难以毫发无伤的全部挡下吧？ 但他至今一道剑气未发，而是要到近身才能攻击，明显就不是元境修行者…… 场内交战的两人没有开口说话，而场边那些元境学员却并没有露出震惊神色。 虽然虎头人之前的表现大出他们的意外，他们也认可了虎头人确实可堪于元境一战，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但元境修行者的手段可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 接近了严志希进入近身厮杀后，林四便没打算让他再次拉开距离。 虽然没和元境修行者交过手，但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到现在的发展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早已料到身为一个元境修行者，对方一定会不断用剑气冲击自己。 但自己最终还是欺近了他三尺之内，那么，现在就该轮到自己攻击了！ 严志希身为元境，灵力修为比转境要高得多，他的招式，他的力量也确实比转境修行者强得多。与他不断交击，林四手臂微麻，但这一切都还在林四的承受范围内。 他的境界有些模糊，如果只看明面上的境界，事实上他一开始只是窥境中期，而第二层的印力右手可以使用后，他算是半个转境初期。 但印力确实不是灵力所能相比的，而林四也不是一个仅仅才修炼了几个月的人，苏醒之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空白。但正如慕哲平所想到的那样，苏醒之前的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他才能以这种看似低微的境界，做出如此之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双方长剑交击，只是短短五六招之后，林四就彻底占据了主动。 林四的剑势变化从心，形如秋水，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特定招式。但仔细去看，却能看出一些初级剑术的影子，再细看又能看出一些中级剑术《紫月幽影剑》和《落叶剑》的痕迹，而那些元境甚至从招式中看到了女子所习的《飘絮剑法》。 他似乎只是随手从这些粗浅剑法中拣出一些招式对敌，但场边看懂了这几招的人却不得不在心内叫绝！在看虎头人出手之前，他们也能想出其他招式去破解严志希的招式，但看了虎头人出招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比虎头人更好应对严志希当时那招的办法。 尽管他们中很多人学过的剑法比虎头人更多，更高妙，但想遍这些剑法，他们依旧想不出更好的一招，能够像虎头人那样挡住对方的攻击，又能防住对方的后手，甚至能展开自己下一剑的攻势。 虎头人的剑招有时候根本就不完整，有时候甚至自己截取不同剑法中的两招，各取一半凑成了另一招，这在他们这些学院出身的学生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此人的剑术，确实名不虚传！之前我听闻虎头人和紫金千星的两场比斗，都说他剑术如何高超，我一直以为是传言夸大。现在看来，非但没有夸大，反而有所削弱了！”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台上那道忽进忽退，忽疾忽慢的身影，圣月薛尘面色凝重地说道。 “他竟然值得薛大哥你如此评价？”身后一名三年级不可思议的出声道。 薛尘的个性他很熟悉，沉稳而内敛，即便是学院内最强的新生盖星海晋升转境后期时，他也只是说过‘还不错’三个字而已。 此时对虎头人，他竟然做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 “单论剑术，此人恐怕已经超越了我，也超越了宗越！如果他晋入元境的话……”薛尘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剑术不及虎头人，虽然他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完，但却使得周围听到他话的其他人心内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们很自然的将薛尘的话补全了，如果虎头人晋入元境，那恐怕一般的元境中期，甚至后期都不是他的敌手了！ 圣云何等幸运，竟然得了此人！不，还有那名狐头人！ 如果他真的晋入元境，过个两年，学园之城还有能与圣云学院争锋的人物吗？一时间，虽然众人依旧不认为虎头人能胜，却是眼神复杂起来。 颜文略此刻心内满是欣喜，又满是忐忑。 他同样是识货之人，之前虎头人两场比斗尚且看不出。这一场对决元境初期，他的实力完全展开后，他才发现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他。 如果他和狐头人一直待在圣云直到毕业，那即便他们不主动露面，只要有这样两个人坐镇，未来几年谁敢来圣云造次？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冲上场去阻止这场比斗，他生怕虎头人会伤在严志希的剑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真是得不偿失…… 他看了看身边的扶摇，却发现他依旧面带惯常的微笑，一脸的不动声色。 这家伙，到现在还在装样子！和他同学三年多的颜文略心内腹诽不已。 第106章 终于见到你 严志希的剑术并不差，虽然有着一些恶习，但他毕竟有个身为战雷修行系院长的父亲，从小就浸淫此道多年的他，剑术并不是一般同等学员能比的。 然而虎头人这宛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的剑势还是迅速把他压制了下来。 十招未到，他就已经已经只能被动招架。 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冯浩和虎头人交手时，那种如同被困住后缚手缚脚的感受。 但他面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 如果元境修行者只有这点手段，那就不配称之为元境了。 勉力格住了虎头人袭向自己胸前的一剑，他不等对方下一剑出手，剑身忽然陡然剧烈一闪，一道火红剑气袭向了对方的胸口。 这道剑气着实出乎了林四的意料之外。 如果他仔细推想，应该能想到，元境修行者的剑气外放不但可以远程攻击，近身厮杀时同样也可以随时祭出。 而且近身交手时，因为两人离得太近，剑气反而更加防不胜防，也更加难挡住！ 火红的剑气转瞬即至。 结束了！ 非但严志希，场边众多元境也不由得站起身来，圣云的颜文略甚至已经做出前冲之势，想要赶去救下虎头人。 这道剑气激发出来时距离虎头人的胸口只有短短一尺距离。以剑气的瞬疾程度，正常人，包括很多元境修行者都无法拦得住。 而修行者的身体虽然受过灵力淬炼，比普通人强韧太多。但一个转境修行者，面对这带着灼热气息的剑气，依旧只能是重伤甚至身死的下场。 就在众人带着遗憾和惋惜的目光之下，在严志希充满得逞的得意目光之下，一只手挡在了这道火红剑气之前，也挡在了虎头人的胸口之前。 虎头人的左手！ 他竟然用肉掌去接这道火属性剑气！ 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剑气从来都是无坚不摧威力惊人的代名词，用肉掌接剑气的人不是没有，但要么是修为高过对方太多根本不惧这点伤害，要么是不自量力最后落得手掌尽毁的下场。 林四只是本能的反应，虽然这反应在众人看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快过头了，但他终究还是挡住了那道剑气。 左手手掌边缘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伴随着滚烫和灼热。他知道，这只手被烧伤了，但他无暇痛叫，更无暇抱着手查看伤势。 而场边的慕哲平看到他受伤，并没有失态，而是拄着长刀静静站在比武场边。无论林四是胜是败，他要做的都是不让场边其他人影响到他。 林四脸上的痛苦之色只是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平静。右手黑剑划出鬼魅般的蓝影再度袭向了对面的严志希。 众人见虎头人竟然还有再战之力，一时竟然忘了坐下来。 此时，他们才发现不光是实力，他的意志亦非一般人所能比。 林四自己无暇查看，其他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此时他的左手已经是一片通红，手掌边缘已经在不断滴血，而他竟然毫无所觉…… “此人若在圣月，该有多好啊！”薛尘长叹一声。 圣月以培养军人为主，即便是修行系，毕业后大都也会从军。只不过和普通人进入军队后只能从底层士兵开始苦熬不同。圣月学生毕业后，经过简短的底层适应期，大部分都会很快被提拔为各级的统领。 而虎头人这种忍着疼痛，依旧镇定出手的表现，正是薛尘一向最为推崇的品质，这令薛尘更加欣赏他，甚至就连开战前虎头人的狂妄在他看来都已经变成了血性…… 他身边几人也微微点头，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同样出自圣月的他们，对于严志希那种从小养尊处优，未经磨砺的修行者一向不太看得起，虎头人这种风格反而更投他们的胃口。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圣月学生都会这样想，他们之中同样也有其他各种出身的学生，对虎头人他们大都只有惊叹。 但此时场内所有观众，却有一个人的感受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 那是圣月阵中的一名少女，她穿着圣月修行系一年级校服，身边也都是一年级的同学。 此时她身边的同学都伸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的比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错过了这场比试最精彩的时刻。 只有她，此时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场比斗上，而只是一脸激动地望着场中那个戴着老虎头套的虎头人，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她双眸中透出的点点晶莹。 如果林四站在她的面前一定会认出她来，这不是华茜茜那丫头又是谁？ 他能认出华茜茜，华茜茜又怎能认不出他来？ 林四虽然戴着老虎头套，声音也变得沙哑，但那身形，那剑法，不是他还是谁？ 可以说，林四此时戴着头套，除了慕哲平和唐小芷这两个知情者，唯一能最快而且准确猜出他身份的就只有华茜茜了。 因为她非但和林四一起相处过一段时日，还曾经向他学过剑法。 林四现在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剑术，在她看来只是理所当然。 林四的作战风格她亲身体验过，林四会哪几套剑法她更是早就知道，因为她一开始向华素素学的也是那几套剑法。 她唯一没能料到的就是几个月不见，林四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在圣月修行系学习，虎头人的名头最近响彻整座学园之城，她当然早有耳闻，只是没有亲眼所见，她自然不会往林四身上想。 而且当初和转境中期的周子川对决，林四尚且要激斗上百招才能获胜。 传言中的虎头人一剑败三人，七招击溃转境后期，而现在更是能和元境初期争锋！ 她依旧无比肯定，这就是林四！没想到，自己同学最近津津乐道的对象竟然就是自己时常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对林四，她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有信心，这种信心是在她自己一次次被他三两剑就击败中慢慢建立起来的。在她心目中，林四击败任何人都不奇怪！ 终于又看到你了！还以为你永远离开了我们呢！ 既然来了学园之城，为什么不来找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为什么会成为虎头人？ 对她来说林四既是一个同龄的朋友，又是一个严厉的师长。她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自己的剑术又进步了！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林四说，有一堆问题要问。 只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她开口的时候，她和杜蓉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她会想得更多。林四为什么不想被人知道身份她不明白，但既然他不想被人知道，那自己现在就不能当众与他相认，更别提现在战斗还没有结束。 她努力平复了心内的激动，只要知道他在圣云，自己就不怕找不到他！ 别人不知道虎头人是谁，自己可是知道长相的，我的‘师傅’、‘师侄’，这次你休想再悄悄溜走了！ 呼！场内的激战又一次让众人齐齐一惊，严志希再次在离虎头人极近的位置祭出了火红剑气。 剑气直奔他的头套，一旦虎头人被击中，会否暴露面容已经很难说了，因为他的脸很可能直接被烧毁。 只有华茜茜，她似乎比林四和慕哲平还要有信心，一脸期待地等着林四逆转。 如果林四知道她在场内，并且能探知她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哭笑不得。他自己对自己都没有那么足的信心。 但他并没有令华茜茜失望。 之前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剑气伤到过一次后，林四早已有了防范。 《剑客之路》里有一句很有气势的话：‘同样的招式不要对我用第二遍！’ 这句话表面上很有道理，招式用过一遍，对方自然有了防范，再用就不灵了。但其实这句话，同样只是文人臆想之词。 战斗中，有时候即便你知道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也不一定挡得住，因为这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否则那些所谓的绝招杀招就只能在人前用一次了，甚至用的时候旁边还不能有观众，不然岂不是看过后人人都能破解了？ 严志希用的还是同样的伎俩，但林四显然能够挡得住。因为他的力量足够大，反应也足够快，在那间试炼室面对过无数次的光束攻击后，只要提前知道对方有这种手段，比这更加凶险短促的攻击他也挡下过。 黑剑剑身蓝芒轻颤，剑身陡转，将将挡在了火红剑气的必经之路上。 噗！火红剑气和剑身蓝芒交击后乍然亮起，随后消散。 众人心内齐齐冒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虎头人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这种元境攻击吗？ 这种防不胜防的攻击如果这么好挡，那元境面对转境，除了会远程攻击和灵力积累更加深厚，就没有多少优势了。 可事实上转境战胜元境这种事情，在学园之城几乎从未出现过…… 虎头人能在转境做到这一步，实在是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众人心内生出一股奇异之感，也许他真能战胜严志希，而自己竟然正在见证这一奇迹的诞生。 铿，双剑再次交击，依旧是火红剑气偷袭，但对虎头人，已经根本形成不了威胁。 他很轻易地就再次挡了下来。 如果严志希的剑术不弱于林四，那么当剑气偷袭，林四格挡时，他大可以施展后招一举压制对方。 但可惜，他做不到。 虎头人的格挡和后招的反击如行云流水，仿佛他本来就等着格挡，然后继续攻击，招式转换间毫无滞涩。 这一次，依旧如此。 此时已经是二十多招，严志希刚刚一次火红剑气的偷袭再次无功而返，他正等着虎头人的反击。 丝毫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对面闪着蓝芒的大剑挡下火红剑气后丝毫没有停顿的袭向了他的腰部。 第107章 速战速决 严志希很自然的伸剑去挡。 在之前和林四交手的二十余招内，尽管他落在了下风，但他并非露出败象。 他毕竟比林四多一种灵力外放的手段，每当局势不妙，他都可以用偷袭的剑气打断对方的攻势。 这也使他一次次化险为夷。 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也许有一次，当林四反应不及时，他就能一举获胜了。 “这场战斗，也许会打很久了！”边旭看着场内的战斗的两人感慨道。 “是啊！没想到虎头人能做到这一步！”云之林也收起了傲气，曾经他还想过找出狐头人，然后找回场子。 千里湖他和狐头人短暂交手落在下风，当时他认为是自己没有兵器，而且受困于地形才会如此。他心内一直不服，但此时看着虎头人在堂堂正正毫无花假的战斗中把严志希逼到这一步，他暗叹一声，还好自己没有冲动！ 如果狐头人也有虎头人这份实力，那自己与他公平对决，胜负恐怕还真不好说。 狐头人有这样的实力吗？以他当日贴身缠斗时的狠辣老练来看，答案恐怕是肯定的。 “你觉得最后谁能赢？”他问道旁边的边旭。 同为紫金学院四年级的元境学院，元境中期的边旭眼力和见解要稍微高过他一筹。 听到他的问话，旁边和后方其他紫金学员也纷纷看向了边旭，对于此战的结果他们也极为好奇，到现在谁也看不出到底谁会赢。 “不好说……”边旭沉吟片刻，死死看着场中激战的两人缓缓说道：“现在应该是比拼意志的时候了，看谁能一直不犯错。” “虎头人如果一次挡不住，那他马上就会输。” “而严志希如果一次不慎，没能及时用剑气打断对方如潮般的攻势，那他也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一旁千星的谈修同样用慎重地下了这个结论。 “虎头人会赢！一旦僵持下去比拼意志的话，严志希不会是他的对手！虎头人一看就经历过无数战斗，我说的是真正的生死厮杀而不是切磋！战斗拖下去，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严志希来说，他可能根本没有经历过如此凶险和激烈的决斗！”圣月的薛尘却直接下了定论，他对虎头人非常看好。 而此刻，虎头人闪着蓝芒的黑剑已经和严志希的火红长剑再次相击！ 没有人知道林四的想法，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剑上用了多少力量！ 他根本没打算让战斗一直拖下去！ 一旦战斗打到几百招，严志希败象呈现时，他直接开口认输怎么办？ 林四可不是来和他友好切磋的，他是来教训对方的，而且严志希显然也没有一丝留手。 六道印力陡然汇向大黑剑，蓝芒陡然剧亮，重重砸在了火红长剑上，砸得那长剑上的火红光芒一个收缩，令人觉得他几乎就要熄灭。 严志希只觉得对方这一剑的力量突然大得不可思议，他感觉就像是一头以力量著称的魔兽撞了过来，而且一股撕裂和粉碎的气息疯狂涌向了自己的腰间。 他完全没有防备。 先前他和虎头人交手二十余招，对方的力量他早已有数。能够以转境修为和元境初期正面相抗，对方已经是天生神力了。 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没有用出全力。 他的右手剧震，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但已经足够了，黑剑直接将对方长剑劈回了严志希的腰间，然后重重砸在了他的腰腹。 带着粉碎气息的蓝芒直接撕碎了他半边衣物后重重印在了他的身侧，若非他的长剑被砸得挡在了前面，他的腰可能已经直接被对方这一剑截断。 严志希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剧痛传来，他差点昏迷过去。他再无任何反击，这挥在他腰腹的一剑令他斜斜抛飞而起。 破碎衣物下，场下震撼不已的众人能看到他皮开肉绽如被灼伤般血红的肌肤。 虎头人竟然真的赢了！而且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根本就没有结束！ 严志希的身体尚在空中，林四长剑轻转，毫不停留地再次挥向了他！ “你敢！” “住手！” 天武诸人睚眦欲裂！严志希眼看已经毫无抵抗之力，虎头人竟然还没有停手！ 但虎头人充耳不闻…… 大黑剑这一次并没有完全和严志希的身体接触，但带着粉碎气息的剧烈蓝芒却从他锁骨直至大腿划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严志希胸前衣物尽碎，上半身直至大腿全部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但他根本感觉不到羞耻，连续两剑重创，令他在落地后很干脆地昏了过去！ 林四没有继续朝严志希出手，他没打算杀死严志希。 他不是笨蛋，一旦自己杀了他，那事情就真正闹大了。 现在的严志希看上去虽然伤得极惨，但并没有伤及经脉内腑。只要医治得当，休养个把月，还是可以回复过来。 他没有留下欣赏对方的惨状，而是头也不回地跳出了比武场！ 他知道，天武众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站住！你还想跑？” “只是切磋，你下手太重了吧！” “如此狠毒，人人得而诛之！” 场内天武修行系和普通学生各式各样的怒骂涌向了他。 类似的场面当初在容城坠星楼，他曾经经历过一次，虽然没有眼前这样的声势，但给他造成的伤害却比这次更大。 他心内闪过一丝黯然，但瞬间又恢复了果决，他没有和慕哲平打招呼，因为他明白对方一定知道现在该做什么！ 两人齐齐奔向了训练馆的出口大门。 “你还想跑！”天武的蔡雄斜刺里挥刀拦了过来，他的身后还有几名其他天武学生。 而在另一边，秦雪峰同样和几人围了过来。 林四一言不发，挥剑重重向他攻去！ 另一边，慕哲平也同样沉默着向秦雪峰挥出了黑刀！ 铿铿！短暂急促的兵器撞击声响起在训练馆内。 场内顿时一片混乱，叫喊声和吵闹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想不到在天武诸人围上来后，虎头人和狐头人所做的不是停下辩解，而是反击！ 留下来辩解，他们即便会受到刁难，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他们竟然如此果断，如此决绝，他们就这么不想被人知道身份吗？ 众人用震撼的目光看着那两道倔强的身影！一时间，对他们的好奇已经上升到了极致！ 蔡雄和秦雪峰同样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反击了，而且一出手就是杀招！ 他们以为对方会不得不停下来，但对方仿佛根本不介意在这里杀个血流成河！ 蔡雄和秦雪峰措手不及，他们不得不后退，他们身后的众人也不得不后退。 林四和慕哲平双双逼退对方之后，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向着大门飞跃而去。 眼前，已经再无阻挡！ 眼看两人已经来到了门口，再前一步就到外面了，两人身后传来劲气破风声！ 两人没有回头，但其他人却认得出那个人！ 宗越！学园之城在读学生之中的第一人！ 刚刚的战斗，宗越对虎头人的表现同样极其意外，这种意外带来的更多是欣赏。 他不是容不下其他人的人，虽然虎头人出言不逊，虽然他砸烂了天武的大门，而且还挑战了天武的人，但宗越并没有动怒。他甚至打算战后好言调解虎头人和严志希，然后邀请两个头套人加入天武。 但最后战斗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虎头人竟然重伤了严志希。 当时的战斗只是瞬息之间，连他也来不及反应，更遑论阻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严志希重伤落地，人事不省。 原本他是打算去看严志希的情况，但两个头套人竟然直接突破了蔡雄和秦雪峰的拦截，眼看就要扬长而去，他不得不出手！ 他不能放任两人就这样离开，这和输得起输不起无关，而是虎头人必须要为重伤严志希做一个交代。 而身为天武第一人，宗越有责任把两人拦回来！ 林慕二人感受到了身后那两道明显高出元境初期数个层次的劲气，林四心内涌起一阵明悟，即便自己正面交手，恐怕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面对这种程度的灵力，自己根本无法以力相抗，剑招什么的根本就无从施展，这样还谈何取胜？ 而且此时也不是停下交手的时候！ 面色一狠，他头也不回重重踏地向前跃了出去！ 在他的身旁，慕哲平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宗越的攻击重重击打在了两人后背，两人背后衣物尽碎，两道掌印现在两人背上。 两人齐齐一震，只觉一阵头晕胸闷，但此时不是喊痛疗伤的时候。 借着对方背后一击，两人高高抛飞出七八丈，飞落在外面等待的各校学生之中。 随后更是毫不迟疑地将印力流转至双腿，在周围人尚未清楚状况下就狂奔向校门！ 眼见两人对自己竟然如此之狠，对自己的攻击不闪不避，直接硬抗，而且还借着自己的掌力脱出了包围，宗越心内惊叹的同时也毫不迟疑地跃出了训练馆的大门追了出去。 他的身影只是刚刚出现在那被劈开的大门口，下方数千来自各大学院的围观学生便齐齐癫狂了！ 并非他们见到宗越这个学园之城第一学生就会如此失态激动，而是他们才刚刚回过神。 之前飞出的两人岂不是虎头人和狐头人？而现在追出来的竟然是宗越！ 这是怎么回事？宗越竟然亲自对两个头套人出手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方才兴起的哄响议论声没有影响到宗越，但他并没能继续前进，他才刚跃出大门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一道人影拦在了他面前！ 扶摇！ “宗兄还是收手吧！”他面带微笑，诚恳说道。 他手中的长剑却已出鞘，虽未攻击，但所有人都明白一旦宗越继续前进，他的剑只怕会立刻挥出去。 宗越是元境后期，扶摇是元境中期。宗越是学园之城在读学生之中实力第一，扶摇只能排到第十。 但此刻他云淡风轻般挡在宗越面前却让众人生出一种错觉，他可堪与宗越一战！ 宗越没有继续出手，并非他战不过扶摇，而是即便出手也没了意义。 扶摇身为元境中期，虽然一向低调，但宗越知道他的实力并非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只不过他应该还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此时即便他战败了扶摇也没用了。 两人交手要分出胜负起码也在数十招甚至上百招之后，那个时候，两个头套人早已跑远了！ 既然这场打斗毫无意义，那就没必要打。 他停了下来，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停下来。 骆玉书等人紧随着他的身后追了出来。 这一刻，天武的元境修行者出动了二十多名。自天武学院建立以来，能让天武学院如此兴师动众的次数极少。 在场众人甚至根本没有见过这一场面，这一切都是因为虎头人！ 天武不可轻侮！虎头人必须给个交代！这是目睹现场所有天武学生的心声。 但他们同样没能追出去。 “圣云所属，挡住他们！”扶摇沉喝！ 颜文略、甘明、管宁、梁丘南、杜蓉等人纷纷拦在了天武众人身前。 他们中有的人修为是元境，有的是转境，有的只是窥境。 论修为，他们绝大部分人根本不是自己拦下的天武学生的对手，但他们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虎头人他们并不认识，他之前的作为是对是错，他们尚无法判断。他们如此干脆地站了出来，只因虎头人和狐头人是圣云学生！ 如果真打起来，那现在在场圣云的学生能站着的恐怕没有几个。 但还是那句话，只是短暂的阻拦已经足够，足够到让两个头套人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而且虎头人虽然得罪了天武学院，但圣云和天武却没有什么仇怨。 双方僵持了起来，谁都不愿后退！ 下方学生更是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圣月崔玉山和天武宫泽的比试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 “宗越扶摇！让你们的人都退下吧！追也追不上了！”圣月的薛尘走近两人身前隔开了两人。 一场争斗就此停歇。 第108章 打探敌情 唐小芷第二天并没有等到林慕二人来邀她一起上学。 在家磨蹭了很久她才闷闷不乐地一个人来到学校。 那两人难道是因为昨天骗了自己，今天故意躲起来了吗？ 不过，就算躲一天，自己难道就会这么轻易放过那家伙吗？ 她磨了磨牙，抬起头继续往前走，却发现今天学校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 一路上，不时见到三五成群的学生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或手舞足蹈，或争论不休…… 怎么回事？难道学校里出什么大事了？ 一直到她在教室内坐下来，她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因为现在整个教室内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哪怕你不感兴趣，都不得不接受着周围人不断的言语侵袭…… 她很快听清了事情的始末。 昨天的天武学院，本该是圣月崔玉山和天武宫泽之间的一场比试出现了意外。 消失了一个多月的虎头人再度出现，而且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连狐头人都出现了。 他进门时打伤了看守天武训练馆大门的几名学生，一剑劈飞了大门。 非但如此，原本只是被动接受别人挑战的虎头人此次主动挑战了别人。 他挑战的人不是天武新生，而是四年级的严志希！ 什么？你不知道严志希是谁？ 严志希可是元境初期！元境初期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新生中现在根本没有一个元境修行者，就连天武都没有！圣云二年级也没有一个元境，明白了没？ 虎头人最终非但战胜了严志希，还把他打成了重伤！ 而且这还不算完，最后他和狐头人一道突破了天武众多元境转境的阻拦，在天武最强的宗越出手之下，依旧全身而退离开了天武！ 整个教室内充斥着类似的讨论，而唐小芷不用想也知道，此时其他班级恐怕也是如此。 “原来我们一直都小看了虎头人！” “是啊，没想到他竟然能击败元境初期！” “他真的是一年级吗？不会是三四年级的故意穿着一年级校服吧？” “你到底是不是圣云的？竟然这么说虎头人！” “可学园之城一年级新生想出一个元境太难啊，有那天赋早都被门派收走了……” “没说他是元境，据说他就是用转境的实力打败了那个元境！” “转境也能击败元境？” “反正他是虎头人，他能做到一点都不奇怪！” “也是！哪怕下次有人说虎头人打败宗越我都不会奇怪了！” 教室内处处充斥着类似的谈论，虎头人击败元境实在是令圣云这些学生彻底沸腾起来了。 一直以来圣云别说是和天武，就算是和紫金千星的争斗中都是处于下风，何曾如此风光过？ 圣云一年级的学生击败了天武四年级学生，让圣云许多学生与有荣焉，仿佛那是自己做的一般。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 “虎头人下手可真是重啊！” “是啊，但是我喜欢，这样才够霸气啊！” “也许他看那个严志希不顺眼吧。” “听说那天那几个守门的故意刁难他们，不让他们进去……” “嘿嘿，活该！” 圣云的学生不明白虎头人为什么出手那么重，有些人内心也觉得虎头人过于凶残了，但在对虎头人一片倒的支持声中，他们刻意回避了这一点。 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对虎头人实力的震惊和赞叹之中，即便有不谐之处，往往也不会去想。 但唐小芷却完全知道原因。 她终于明白昨天林四和慕哲平去天武是做什么了。 原来是为了她啊…… 那些守门的学生，还有严志希，都是给予过她阴影的人啊，他们是为自己出气去了。 难怪他们要瞒着自己，是怕自己阻止他们吧。 这些学生不明白林四为什么要打伤严志希，她却知道。 尽管林四和自己说话很少好言好语，还总是谎话连篇没个正形。但唐小芷知道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他的脾气很温和，甚至有些老好人。 自己无论怎样冒犯他，他都从不会真正生气。 扶薇让他加入他极其抗拒的协会，他也无奈同意了。 施鸿宇在他上学第一天就招惹了他，他只是略施薄惩，事后再也没有报复过施鸿宇，也没有在班上宣扬。 自己和他同学一个多月了，从未见他和谁起过争执，难道这么长时间从没有人冒犯过他？ 换成其他实力远超普通人的修行者，哪怕只是窥境修为，又有几人能做到这样？ 而以他一年级就能击败元境初期修行者的天赋能做到这一步更是难能可贵。学园之城其他学院天赋还比不上他的所谓天才能做到这样吗？ 他们能和普通学生平等对话就已经很难得了，对那些人来说，这是他们风度的体现，至于迁就别人那只是妄想了。而林四那样做，只是出自本能，完全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事实上，那些人骨子里的傲又哪是完全藏得住的？ 可这样温和的林四已经为自己出过两次手了。 一次杀了齐宇，一次重伤严志希和他那几个同学。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阵暖意包围着一般，尽管她和他还不是恋人，但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看着自己前面空着的他的座位，她只觉得心脏一阵急促跳动，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吗？自己应该早已喜欢上他了吧？ 自己应该早就已经发现了吧？不然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和他在一起？为什么那么喜欢逼着他陪自己一起演那些爱情小说中的桥段？为什么每次一想到他会离开就难受得要命？ 可是也不能怪自己啊！自己可是个女孩子啊，难道还要自己主动吗？ 那个傻瓜，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真是气死人了！ 那个傻瓜，应该也喜欢自己吧？她呵呵傻笑起来，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太过羞人，紧紧捂着的脸变得更红了。 她的这种心情一直保持到了第四节课下课。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在她的身边。 “请问这是林四的座位吗？” 唐小芷抬起头迷惑地看向面前这名女生。 这名女生身着圣月学院校服，年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一头长发用一根蓝色丝带束了起来，令她精致秀美的小脸看上去多了一股飒爽。 她背后背着一把长剑，难道是修行者？唐小芷心内猜测不断。 由不得她不猜测，这名女生是来找林四的。而她可从没听过林四在圣月还有熟人呢，难道是他最近时常去圣月图书馆‘勾搭’上的？ 真是可恶啊，这个混蛋！自己才刚刚确认了对他的心意，就有其他女人上门来找他了！她瞬间就把心内对林四的感受从柔情蜜意切换到了咬牙切齿。 这名女生自然就是华茜茜。 昨天的事情也给了她很大的冲击，不是因为林四的实力，而是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凶残。 不过，管他呢，类似的场面自己又不是没见过，当时在容城他不是也把周子川打得吐血么？自己干嘛要惊讶？ 她很快就抛开了这些想法，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相见。 一大早她就请假来了圣云学院，有了林四的名字，她找起来自然是简单多了。 直接去圣云招生处一番软语询问，招生处那位中年大叔看着她模样可爱又懂礼貌，加上是圣月修行系的，而且只是查一下一名普通学生的班级，便破例应允了。 经过漫长的查找后，她终于发现医学系一年级三班有个林四。 她马上就认定了这个人就是自己认识的林四，毕竟这个名字一般人还真不会取。而且当初他就是在自己家的医馆学医，然后打算来学园之城念医学系的。 然后一路寻找，她最终来到了这里。 华茜茜此时当然不知道面前这名呆呆看着自己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女生心内在想些什么。 还以为她没有听到自己的问话，于是再度重复了一遍。 唐小芷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华茜茜很自然地在林四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转过头问唐小芷：“他人呢？” “你是他什么人？”唐小芷不答反问。 “哦，我是他朋友。”华茜茜随手从林四桌内拿出一本书翻了翻。 “什么朋友？我没听说他在圣月还有朋友呀。”唐小芷一脸天真地说道。 “很熟的那种，对了，你还没说他去哪了呢。”华茜茜把玩着手上的书问道：“上课前他应该能回来吧？” 说完她将那本书塞回了桌肚内，又在桌内翻找起来，似乎想找出点什么东西来证明这个林四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林四。 只可惜，她注定会失望了，老虎头套带回家后，林四的书桌内清洁溜溜。除了十几本干净崭新的课本其他什么都没有。 真是很熟啊！熟到都可以随便翻他的东西了，唐小芷暗暗腹诽。 看着华茜茜背着的长剑，她一脸地疑惑问道：“你是圣月的修行者吗？” 她根本没回答华茜茜的问题，而是继续打探‘敌情’。 “啊，是的，我是圣月修行系一年级的。” “你怎么会认识他呢？据我所知，他不是修行者啊！” “是吗？这个我知道。”华茜茜最初就知道林四不是修行者了，这个事实同样经过了她姐姐的证明，所以应该没错。 至于后来为什么林四又能修炼了，而且实力还变得这么强，她也不明白原因，猜测着可能是最初姐姐看错了他的天赋。 “你知道？那你一个修行者怎么会和他认识？”唐小芷还以为这女孩和其他人一样只当林四是普通人呢。 她心内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起码我是知道他隐藏的修行者身份的。虽然……不是他主动说出来的。 “呃，这个说来话长，我和他认识的比较早。” “能告诉我吗？” 第109章 他今天不会来了 华茜茜有些错愕，不太明白对面这个女生为什么要问得这么仔细。 自己到林四班上找他，他班上的女同学有必要把来龙去脉都问清楚吗？ 但她现在在这干等着也是无所事事，这可怜孩子还不知道林四今天根本就不会来。 “我啊，我和他在容城时认识的，他是我姐姐三个月前从青月森林带出来的。”她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暗骂自己不小心。林四在森林的事情他的同学是否知道还不一定呢，说不定他根本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 自己怎么能泄露出来…… 她偷偷瞧了瞧对面唐小芷的神色，却发现她一脸平淡，好像早已知晓了一样。 唐小芷其实根本不知道林四的过去，这些事林四也没有告诉过她。之所以面色平淡完全是装出来的，论心机，华茜茜实在是差了她好几条街。 “嗯，他三个月前从青月森林出来的事我也听他说过，然后呢？”她自然看到了华茜茜慌忙住口，便不动声色地假装下去。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华茜茜有些惊讶。 “是啊，他说过他是从青月森林出来的，只是却没说和你姐姐一起！”唐小芷笑道。 她这么一说，倒显得她才是知道林四一切的人，而华茜茜话反而值得推敲起来。可事实上她嘴里唯一知道的青月森林还是刚刚从对方口中听来的。 “难道你认为我在骗你？他是我姐姐带出来的以后你一问便知，后来还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呢，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华茜茜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林四在她家学医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是关于林四教她剑术这一节她还是隐去了，这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没必要告诉外人。 “哦？那他为什么要离开，不和你们一起来学园之城呢？”唐小芷疑惑道。 “这个……”华茜茜闭上了嘴，一脸狐疑地看着对面这个女生，她问题好像多过头了吧？ “我只是好奇而已……”唐小芷不好意思地摆起手来，她知道自己虽然问得很自然，但初次见面这样还是太唐突了。 引起了对方怀疑的她只得用装无辜的方式来令华茜茜消去怀疑。 “你问了这么久，还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呢，他是去吃饭了吗？”华茜茜这才想起正事。 “啊？他今天不会来了……”唐小芷轻掩小口一脸歉然，似乎现在才听进去华茜茜的问题一样。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那你知道他住哪吗？我去找他。”华茜茜有些恼怒地站起身来，自己竟然在这里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了。 对面这个女孩真是不知所谓，既然林四不在还和自己聊这么久做什么？ “这个，他不住校，他的住处没人知道。”唐小芷果断撒谎，但这个谎言暂时却没人能戳穿，因为此刻教室内知道林四住处的只有她。 “你们班一个人都不知道吗？” “是啊，不信你可以去问其他人啊。” 华茜茜并没有去找其他人询问，而是无奈道：“那好吧，那你下次见到他就让他去圣月修行系一年级四班找我。”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我叫华茜茜，是他的……师姑，你一说他就知道了。” “是吗，好的，我会转告的。”唐小芷笑眯眯道。 华茜茜离去后，唐小芷就陷入了沉思。 之前那个叫做华茜茜的女生说的应该都是真的，这一点还瞒不过她唐小芷。 原来林四还真的算是出自容城，而且和这个华茜茜确实很熟悉，但更熟的应该还是她那个姐姐吧？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森林里是怎么相遇的，这一节她刚刚并没有问到。 刚刚的谈话中她再次发现了一个疑点。 华茜茜对于林四不是修行者这一点毫不奇怪，但同时又说是他的师姑，似乎知道他是隐藏了实力。而唐小芷上次曾经推测出林四开始隐瞒修为是遇到杜蓉之后的事情，那之前他在容城为何同样也会是非修行者身份呢？ 不过，对于林四的修为这种事她并不是太关心，只是看来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啊！ 林四离开容城的原因同样没有问出来，但他应该对华茜茜的姐姐有着很深的记忆吧？但看刚刚华茜茜提到这个问题时不自然的表情，还有自己和林四认识这么久也没听他提过那边的人，应该是离开前出了什么变故吧？ 自己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以这个华茜茜敢于直接来教室找林四来看，即便他们当时分道扬镳，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他们可能会再次恢复之前的关系，然后……林四就这样被她们抢走了？ 看过无数爱情小说的唐小芷对于类似的桥段烂熟于心。 不行，这件事，自己一定要慎重对待！回去后要好好在林四那里旁敲侧击一番，她暗暗做了决定！ 至于华茜茜说的让林四去找她，唐小芷从听到后就没当一回事。 就在唐小芷一边思考着这些一边去往活动室的时候，圣云学院‘圣心楼’七层扶摇的会长室内，关于林四的讨论同样在进行。 坐在宽大书桌之后的扶摇双手交叉撑着下巴，一脸懒散笑容地看着自己自己的学妹助理。 而在他旁边，学妹助理一本正经犹如背书一般地开了口：“林四和慕哲平两个人今天都没来学校。” “哦？是嘛？看来宗越那一掌让他们两个也不好受啊。”扶摇轻笑道。 “他们两个会不会以后不来圣云了？毕竟这次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学妹助理担忧道，她现在也确定了林慕二人就是头套人。 只不过这个消息目前仅限于她和扶摇两人知道罢了。 “为什么不来？” “他们根本没必要来这里上学啊！” “谁说没必要？昨天让你调查的事情你也知道，这两个人在圣云可是有很在意的人呢！”扶摇轻轻饮了口茶淡然笑道。 “你是说那个唐小芷？” “没错，昨天我还奇怪为什么虎头人会对严志希和那两个看门的三年级学生下那么重手，但查过唐小芷之后就一目了然了。” 昨天一回到学院，扶摇就让学妹助理派人去查林四身边的人有谁和严志希结了怨，虎头人昨天非但主动挑战，而且出手极重，这完全不符合他隐藏了一个多月的风格。 如果他是这样一个凶残张扬的人，圣云修行系早就被他闹的天翻地覆了，岂会到现在还在沉寂？ 外人不清楚虎头人的风格，更不知道虎头人是林四，扶摇却是早就在怀疑了。而之后调查出来的结果让他完全确信了之前的判断。 林四和慕哲平来圣云这段时间，和他们最为亲密的人无疑是林四的同班同学唐小芷，这一点很容易查到。 而一旦将目光对准了唐小芷，他很快就查出了很多东西。 昨天挑战前，唐小芷被看守天武训练馆大门的学生拦下并被奚落调笑过，虽然当时人多喧闹，普通学生听不太清，但看到这一幕的圣云学生并不少。 而再将事件缩小到唐小芷和严志希这两个人，两年前那件发生在她们俩身上，在圣云几乎已经无人知晓的事情也很快被查了出来。 有了这么多巧合，虎头人是林四，狐头人是慕哲平，他们此次挑战是为了唐小芷这一结论已经是板上钉钉。 “你是说林四和慕哲平宁愿冒着暴露身份和被人找上门的风险，也要为了唐小芷而留在圣云？”学妹助理不可思议道。 她确实有些无法理解，她昨天的调查很隐秘，但既然连两年前发生在唐小芷身上的事情都能查出来，那她不是修行者这一事实自然更是从一开始就得到了确认。 她有些不能理解头套人的想法，虎头人一年级就能击败天武四年级元境初期的严志希，这是何等修行天赋？学园之城所有一年级新生几乎都被他们两个压了下去，他们为什么会对那个不能修行的普通女人如此在意？ 根据她的调查，林四是在来圣云上学之后才认识的唐小芷，至今只是一个多月。虽然情报上说唐小芷对林四的态度与对其他人完全不同，但这依然无法令她理解。 以虎头人和狐头人的天赋，以后成就元境极境甚至更高境界都不是不可能。 一旦晋入极境，他们在月国的地位将会变得高不可攀。当然，到那时候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留在月国了。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唐小芷这样一个普通女孩迷得神魂颠倒，心甘情愿为她做自己原本不想做的事情？尤其是，据她所知，林四为了解开唐小芷的心结，甚至穿着一条裤衩在校园内狂奔过。 这件事，几乎推翻了她的一开始的判断，甚至让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查错了人。一个修行者，怎么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丢人之事？ “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回想当初我去林四教室摊牌时，那女孩对他就极为维护。林四若是喜欢上她，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扶摇摸着下巴笑了起来，他对那个名叫唐小芷的女孩印象很好。 “而且，即便不是喜欢，而只是好朋友，做到这一步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也不奇怪。你不见第一次紫金挑战，他就为管宁出过手吗？而第二次千星挑战，不出意料的话他应该是为了还我头一天出面帮他，让他免除被开除的恩情，这个人很重义气而且恩怨分明。” “是吗？”学妹助理没有反驳，而是提议道：“那我们既然知道了他们就是头套人，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这件事就限于你我两人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推测，但看他对严志希和那几个人下手之重，他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还是不要做让他们反感的举动了！”扶摇收敛了笑容，认真告诫道。 他并不是怕了林四和慕哲平，而是两人的存在并没有伤及圣云其他人的利益，自己心里有数就行，犯不着去自添烦恼。 “不用刻意和他们结交吗？既然他们对朋友如此重情义……” “朋友不是刻意得来的，林四和慕哲平我都见过，两个人都不是头脑简单之辈，一切顺其自然吧。” 第110章 天武来人 虎头人此次出手同样在其他学院闹的沸沸扬扬，因为这次他的作为太过让人震惊，恐怕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都平息不下来了。 而首当其冲的天武学院自然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 虽然已经过了一天，但被虎头人狠狠踩了一脚的天武修行系依旧是群情激愤。 “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别人还以为我们天武是软柿子呢！” “对，严兄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虎头人欺人太甚！” “去圣云找虎头人算账！他也就是元境初期的战力，我们天武元境中期后期一共七八个，还治不了他？” “可圣云自己都没能找到虎头人，我们又怎么找得到？” “你相信吗？我可不信扶摇到现在还找不出虎头人！那他也白当圣云‘修行者联盟’的会长了！” “就是，我们找不到，那就直接找扶摇要人！” 整个天武修行系协会的会议室内，一共四五十名元境或者转境后期的三四年级学生争相开口。 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教训虎头人，挽回天武的颜面！ 唯独主坐上的宗越和他旁边的骆玉书一言不发。 良久，所有人都渐渐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了宗越，等着他的意见。 “找虎头人，昨天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昨天，恐怕再也找不出来了！”宗越淡淡说道。 “宗兄此言差矣……”坐在宗越身旁次席的一名俊逸长发男子微笑着反驳道：“虎头人藏得再深，扶摇也肯定知道，我们问他就行了！” 宗越自然认识这名说话男子正是天武第二的沈齐远，他和自己一样是元境后期，在学院内算是平起平坐。 天武学院这么大，修行系成员都是学园之城每年最天才的那一批，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向某一个人俯首？四年级学生拉帮结伙已经很常见了，就像骆玉书和他宗越走得更近一样。 他明白沈齐远为什么会反驳他，并非是两人当真有分歧。他只是单纯的和自己唱反调，打击自己的声望而已，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只是平静说道：“扶摇会告诉我们吗？” “由不得他不告诉！”沈齐远自信一笑。 “是吗？那你们看着办！”宗越站起身来再不说话，而是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下午就去圣云！”沈齐远站起身来高声喊道。 此时正是登高一呼，众人纷纷响应的好时机，他当然不会错过，更不会让其他人抢先。 其他人纷纷应诺！ “你为何不管这件事？而是看着沈齐远在那收拢人心？”宗越走出没多远，骆玉书追了上来，走到他旁边问道。 “你知道我志不在此，修行者整日想着这些蝇营狗苟的东西是舍本逐末。”宗越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说道。 “可这次的事情，如果天武接下来毫无动作，那马上就会成为其他学院的笑柄了。你身为会长，其实很多人都在等着你的决定……”和宗越认识已经好几年的骆玉书明白他的性子，只得苦笑续道。 “我知道，但笑不笑柄的只是外人加在我们身上的东西，只有实力才是自己的，而且我并不认为他们去圣云就能挽回颜面。” “为什么？” “扶摇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恐怕非但找不回颜面，反而会更丢脸。” “不会吧……”骆玉书有些无法理解。 论实力，即便扶摇一向韬光养晦，但肯定也不到元境后期，不可能是沈齐远的对手。天武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而来，圣云除了委曲求全，他还真想不出能有什么化解办法。 他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个，而是换了个话题。 “对了，你对那两个头套人怎么看？” 对这个问题，骆玉书很好奇在宗越口中能得到什么答案。 宗越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很强，如果境界相同，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并没有对昨天虎头人的行为做评判，只是单纯评价了他的实力。 “你对他们的实力评价竟然如此之高？”骆玉书有些难以置信。 他和宗越相识已久，对他的实力自然是心知肚明。宗越能稳稳占据学园之城在读学生最强的席位，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元境后期的灵力境界。 学园之城明面上的元境后期学生有四人，宗越能令其他几人默认他第一的席位，那自然是有着独到之处的。 “你自己昨天应该也能看得出，虎头人用的剑法并不算多么高深，但是在战斗中的运用，只能说是妙到毫巅精准无比。对战局的把握程度和超常的反应能力都远非常人所能比的，而且他还有一般学生根本没有的悍勇血性，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这种对手，非常可怕！” 骆玉书沉默起来，同样开始回忆昨天那一战，良久他才开口。 “他们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一年级学生的年龄？转境修为很好理解，现在天武一年级也有很多转境，但老练的剑术和本能般的战斗意识不经过无数战斗的积累，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如果只有十四五岁，我无法相信。” “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不代表不存在，又何必为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找借口。何况，如果他们是敌人那迟早有一战，如果不是，那与我们根本毫不相干，这和他们的年龄无关……”宗越淡然说道。 而此时，周末那场事件的始作俑者林四和慕哲平正在家中休养。 昨天两人分别不闪不避硬生生受了宗越一掌，受了些轻伤，短时间内不方便再动武。既然无法去试炼室，两人便决定在家休养一天。 林四并不知道今天上午华茜茜已经去学校找过自己了，他现在正在感慨。 “哎，原本前两次胜利后，我已经不把学园之城放在眼内了。但最后那一掌的力道，看来即便我认真应对，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啊……” 自从击败了千星的冯浩后，林四对于学园之城这些修行者一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不过如此。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连严志希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毫不犹豫地向他发出了挑战。 但这一战让他感受到了艰难，虽然最后还是完胜告终，但当时他心内对元境修行者的印象已经有了改观。而之后挨的那一掌更是让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抱着孩子坐在自己腿上的慕哲平闻言哂道：“那人应该是天武的宗越，输给他倒也不算丢人，但你最近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林四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沉声道：“修为的差距太大了，我们的印力充其量只是转境初期的水准。如果能到元境，我们的战力将会提升很大一个层级。” “我们这才修炼了两个多月就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足够快了，下一步只能是慢慢来。” 两人随后运转着印力一边修炼，一边恢复伤势。一直到傍晚时分，两人开始做饭的时候，就见到唐小芷来到了自己家中。 林四和慕哲平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 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这个知道内情的人不来问个究竟就怪了，而且自己两人今天没去学校，她可能也会胡思乱想了。 唐小芷看到两人在后院忙着做饭，心内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了下来。 一边和两人打着招呼，她一边在院内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她的厨艺一般般，并没有主动上去给两人添乱，而是抱起小云坐在旁边看着两人。 原本准备了很多话要说的她，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向两人昨天为自己做的事道谢并表达感动吗？如果只有慕哲平，她或许会这么做，但因为有了林四，她反而说不出口了。 原因无它，太熟悉了，以她和林四现在的相处方式，两人彼此之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得出这种客套话了。 “你们两个，伤好了没？”她最终还是从他们的伤势问起，今天在教室她就听到了同学说起两个头套人退出天武学院时被宗越打了一掌，应该是受伤了吧？ 不过看两人现在忙着做饭的样子，倒也不像有什么大碍。 “好了，明天就可以去学校了！”慕哲平抬起头，对她露齿一笑后答道。 “哦……”她低下头，两手互相纠结着，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有些事，三个人都是心照不宣，这也让她现在有些尴尬，如果提起昨天的事反而显得有些生分了。 “今天学校里有什么有趣的事吗？”慕哲平看出她似乎欲言又止，便主动出声问道。 “啊？”正在思考着该怎样套出林四在容城过往的唐小芷闻言一惊，抬起头来想了想后说道：“有啊，下午天武学院找到我们学校来了。” “不会吧？”林四也忍不住出声了，尽管他心内有了猜测，却还是问了出来：“天武来做什么？” “来找你们麻烦啊。” “然后呢？难道他们还要向虎头人挑战？” “我当时没去看，听说是天武第二的沈齐远带人来的，一共十几个元境还有二十多个转境，他们找上了扶摇会长。” “然后呢？总不可能打起来吧？”林四略微有些担心，这件事说起来就是因自己而起，和圣云根本无关，如果因此而连累圣云，他心内还是过意不去的。 只希望天武不要太过分了，否则就不要怪他用其他手段了。毕竟战斗，可不仅仅只有挑战这这一种方式。 他和慕哲平都不是循规蹈矩顾惜形象的人，真要是被激怒了，虽不至于在校园杀人，但偷袭暗算这种别人不齿的手段他们绝不会拒绝使用。 “没有，他们要扶摇会长交出你们，扶会长就一直推说自己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天武不依不饶，他就让天武的人自己去找。”下午天武找上门这件事在圣云自然又引起了另一番轰动，唐小芷虽然没去现场，但后来教室内到处都在讨论，她自然也将经过听了个全。 “哈，这个扶摇，摆出一副不抵抗的姿态还真是让人无从下手啊。”林四也不禁莞尔， 那个沈齐远当然不可能带着人去各个教室内找，因为不但不可能找得到，还会彻底撕裂两校的关系，这一后果他也承担不起。 “后来天武的人当众挑战你们，扶会长说那你们慢慢等，然后他就带人走了，还知会其他协会领头的，让大家都散去。结果最后天武那批人在训练场干等了半个时辰，什么都没做成，就那么回去了。” “哈哈！干得好啊，我对这个扶摇刮目相看了。”慕哲平听到这里后哑然失笑，赞叹道：“他这一手，表面任由对方欺负，自己全然配合，其实却是晾着对方，让对方有火无处发！” “是啊，害得天武又丢了个脸。”唐小芷当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林四也能想象到那个场面，天武几十人站在空旷的训练场干等半个时辰无人应和，路过的三三两两的学生指指点点如同看耍猴戏的，那种感觉…… “嗯，如果天武和圣云实力相当，那丢脸的是圣云，别人会说圣云不敢应战。但天武和圣云差距太大，天武来这么多人挑战，圣云避战完全不会有人说什么。”他叹道。 慕哲平笑道：“没办法，这就是第一学院不得不背负的东西。” 第111章 她是你师姑 晚饭时间，唐小芷并没有离去，而是留下来和三人一起吃。 “你一天到晚在家，就是不停的修炼吗？修炼就那么有趣吗？我看着枯燥死了。”她一边夹着菜一边问林四。 “你不会修行，当然不明白这种实力提升的爽快感。”林四随口答道。修炼自然是枯燥的，只是既然不打算躲起来，那为了保住天印，他不得不尽快提升。 “你以前也一直这样过来的吗？”唐小芷漫不经心地问道。 “以前？差不多吧？从我开始能修炼后，一旦有时间我都是用来修炼了。” “你什么时候能开始修炼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林四狐疑道。 “好奇嘛。”唐小芷笑眯眯道。 “你好奇心真重，我想想，大概是三个月前吧。”林四思索片刻回答道，这种事告诉唐小芷也没什么，毕竟慕哲平更早时间都知道了。 “你怎么学会修炼的？有师傅吗？”唐小芷一脸好奇之色。 “你今天怎么了？往常你不是对修行这种事情没兴趣的吗？”林四有些不自然地回道。 一直悄悄注意着林四眼神的唐小芷明白，已经不需要继续旁敲侧击下去了。 华茜茜那个姐姐和林四的关系看来真的是不浅啊。 华茜茜并没有说过她姐姐是林四的师傅，但既然她自称林四的师姑，而林四又是三个月前学会的修行，三个月前从森林被带出来，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师傅是华茜茜的姐姐。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是出自容城吧？当初在容城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她笑眯眯问道。 “我在容城就那样啊，没什么好说的。”林四支吾道。 尽管和华家姐妹并没有什么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毕竟最后分开算不上愉快，他并不想到处宣扬。 “是吗？比如你在那边有哪些好朋友啊，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啊，一点都没有吗？”唐小芷循循善诱。 “你今天很奇怪啊，是发病了吗？”林四眉头微皱犹疑不定，他就算再蠢也该明白唐小芷是带着其他目的在问话了。 “你！你才发病了！”唐小芷狠狠踩了一下他桌下的脚，随后才恨恨道：“今天有个叫做华茜茜的女孩来找你了。” 她最终还是把这件事说了出来，万一林四着急找她们呢？ 林四这才知道她刚刚为什么那么反常，原来是试探啊。 “华茜茜啊，是我以前在容城的朋友。”他坦然说道，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华茜茜在学园之城这种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在哪而已。 而且当初自己走的那么决然洒脱，他也不想主动去找她们了，免得见面尴尬，否则一来到学园之城他就会到处打听了。 “她说她是你师姑。”唐小芷提醒道。 “嘁，什么师姑，她很多剑法还是我教的。”说到这里他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难怪她能找过来，应该是昨天看到我的决斗，认出了我的剑法。” “她在那个学院？” “圣月学院。”唐小芷如实作答。 “原来是我们经常去的圣月啊，她修为我记得不高啊，竟然能进圣月。”林四疑惑不已，随后问道：“她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她没说。不过她说了很多你以前的事情，她的姐姐，还有青月森林，华家药馆这些事……”既然林四没问华茜茜是哪个班的，那唐小芷便心安理得地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了。 “她竟然和你说了这么多？”林四有些不可思议，她们俩应该是第一次见吧？关系这么快就好到这个地步了？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华茜茜虽然也称得上机灵跳脱，但她更趋向于一个‘武痴’。哪像唐小芷，满腹心思。不用说她定是初次见面毫无防备之下，被唐小芷给套话了。 不过唐小芷也实在是好奇心太重了吧？就那么想知道自己的过往？ …… 翌日来到学校后，关于虎头人和天武学院的讨论依旧充斥着学院每个地方，这场风波还远没到散去的时候。 林四和慕哲平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以头套人的身份出现了。 反正其他学院也不太可能派人来挑战虎头人了，既然虎头人连元境初期都能击败，那一般人来了也是自取其辱。 而元境中期以上的学生，学园之城并不多，基本都是前几大学院四年级才有，不太可能会特意来挑战一年级新生虎头人。 平静地上了一天的课之后，第二天他们终于再次见到了扶摇。 那是中午在那音乐爱好者协会的活动室内，几个人依旧在里面或练习或聊天，而开始不久之后，扶摇就一个人走了进来。 和自己的妹妹扶薇打了个招呼之后，他便面带着微笑径直向林慕唐三人走来。 “你们好，在练乐器呢？”他笑眯眯地对三人挥了挥手，似乎和三人是老友一般。 “呃，你好。”林慕二人诧异望向他，和扶摇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除了上次他去教室试探过两人之外，双方并没有更多的交集。 不过尽管扶摇那次差点揭穿了两人的修为，但两人对他并没有恶感。 且不说上次林四在校园赤膊狂奔差点被开除是扶摇出面保住了他，就是这次从天武学院退出来，据说也是扶摇带人挡住了宗越。 说起来林四几次出手，初衷都不是为了圣云学院。得到圣云学生如此维护，他心内也是汗颜不已。 “你们学的乐器，还真是非同一般啊。”看着三人选的乐器，一个极难，一个极简单，还一个根本没人会，扶摇摇头失笑。 随后他也不顾地面是否干净，一屁股坐在了三人旁边的架子鼓之后。 “咳咳，爱好，爱好而已。”林四打着哈哈，心内在猜测他这次来的目的。 他有九成把握，扶摇应该再次怀疑上了他。 否则他没事跑来这里干什么？ “听说你们每天下午都会逃课啊。”扶摇似无意提起一般随口说道。 “虽然没有灵力，但我们对修行比较感兴趣。”慕哲平小心措辞。 他并没有否认，毕竟林四逃课这种事，扶摇的妹妹扶薇天天都能看到，瞒不过其他人。 “是吗？如果你们真的对修炼这么热衷，我可以帮你们要来两个旁听资格，以后修行系上课，你们可以随意去旁听。” “这……这不太好吧……”林四迟疑道。 扶摇这话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已经对两人的身份下了定论？否则他不可能对自己两人如此示好啊。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要两个旁听资格不费吹灰之力一般，但林四知道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否则修行系早就人满为患了。 看着扶摇眼内的深意，慕哲平不得不开口笑道：“你不会还把我们当头套人吧？你上次也测过了，我们俩根本不是修行者。” “不是也没关系，你们是我妹妹的同学，又是一个协会的，我帮你们也很正常。”扶摇这番话虽然是回答慕哲平的，但他的眼睛却看向了唐小芷。 “你说呢？小芷同学？”他似笑非笑道。 “我，我不知道。”唐小芷半低着头连忙摆手。 到了此时，林慕唐三人若是还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那就是反应迟钝了。 三人哪还不明白，扶摇已经通过调查唐小芷，彻底确认了两人的头套人身份。 他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没有多少遮掩。意味很明显，就是告诉两人，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了，但你们既然不想暴露，那我也会揣着明白当糊涂不会点破。 既然如此，那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了。 “扶学长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去修行系旁听还是算了，太过惹人注目，还是算了。”林四笑道。 老实说，自从进了圣月图书馆四层之后，再去修行系他们两个也学不到太多东西了。灵力的运行和修炼，他们两个顶多只能借鉴一下。而两个人去修行系旁听，虽不至于引起轩然大波，但落在有心人眼内，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头套人。 扶摇离去后，三人面面相觑。 “看来他是知道了。”慕哲平叹道。 “那怎么办？你们不承认可以吗？”唐小芷担忧道。 “他已经认定了，我们去天武挑战严志希，别人想不到我们头上，但他不一样。”林四道。 “没错，他应该是一直就没有放下对我们的怀疑，所以目标很明确地从小芷身上查起了。”慕哲平点了点头。 “那该怎么办？你们要离开这吗？”唐小芷焦急道。 “不用，被他知道也没什么，他不可能猜得到我们修的不是灵力，而且看学院里根本毫无动静，这件事他并没有传开。”林四摇了摇头，显得并不担心。 “嗯，从他应对天武的做法来看，这人是个聪明人，而且擅长隐忍。他不会做傻事，毕竟他和我们没有利益冲突。”慕哲平同样对此事显得不太在意。 “但愿吧……”唐小芷依旧无法介怀，毕竟这件事说到底是因她而起，虽然她并没有请两人去挑战严志希。 随后的一个多星期，两人过得风平浪静。学院内，关于两个头套人的话题依旧在持续发酵，但两人不站出来说穿的话，这一切根本就影响不到他们。 他们依旧和之前一样重复着上课修行去图书馆看书这种千篇一律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华茜茜再次找了上门。 第112章 你们又是谁？ 那天依旧是上午放学，林四正打算出去，华茜茜再次出现在了教室内。 “林四！”她一眼就看到了林四，随后不顾周围人的眼光飞快奔向了他。 林四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对她招了招手，随后便被她扑进了自己怀里。 林四仿佛感受到了身边唐小芷露出来的一闪即逝的‘杀气’。 但他同样沉浸久别重逢的喜悦中。 “你怎么都不来找我！”华茜茜从他怀里离开后，便迫不及待地埋怨道。 “我不知道你在哪啊。”林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知为何，华茜茜年龄并不比他小，但他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我不是告诉你同学，让你去圣月找我了吗？”华茜茜不满道。 说完她像是才发现坐在角落的唐小芷一般，指着她喊道：“我就是告诉她了呀！” 唐小芷张了张嘴，正打算说话，但林四却提前开口了。 “哈也是，我最近忙，一时忘了。” 于是唐小芷又把已经快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林四哪能不知道这是唐小芷的小心思，虽然她做的是无用功。 华茜茜既然知道自己在这个班，那迟早都能见到。 林四并不怪唐小芷对自己的隐瞒。若问原因，只因为他现在喜欢上了唐小芷。她这种小心思恰恰是对自己的占有欲表现，这让林四心内也有些满足起来。 所以他很聪明的提前将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他并不想唐小芷和华茜茜两人闹翻。 “你能忙什么？啊，也是……”华茜茜忽然想起了他虎头人的身份，身为虎头人他会忙好像也不奇怪。 三人最终一起出现在了学校的饭堂内。 原本从不来这里的唐小芷也不例外，可能是为了打探出更多的‘敌情’吧？ 两大美女陪坐，林四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不过倒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一番交谈后，林四才知道华茜茜之所以能进圣月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这丫头入学时升到了窥境中期，但还是没能达到圣月最低门槛窥境后期。 不过在交手切磋的考核中，她的表现相当不俗，击败了一名窥境后期的考生，最终被破格招入了圣月。 而华茜茜也对林四的虎头人身份好奇不已，对此林四没法像对杜蓉那样骗她。华茜茜虽然不知道自己真实实力，但自己教过她剑法，还当着她的面击败过周子川，她能看出来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林四只是告诉她自己有苦衷不想暴露修行者身份，她便很自然的答应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了。 “下午和我一起去天风看姐姐好不好？”华茜茜吃完饭后就提议道，显然她对于林四和华素素两人那次的分裂耿耿于怀。 “你姐姐还好吗？”林四微笑问道。 “应该……还好吧！”华茜茜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只去过天风学院两次，不过那边有好几个我们容城的，所以她也不太可能会出什么事。” 林四心道，就是因为有你们容城的在，尤其是周子川在那，她才有可能会出事。周子川无论修为还是心机，都远不是华素素所能比的。 “她和那个周子川怎么样了？”他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没怎么样啊，还是老样子。”华茜茜不假思索道。 林四稍稍放下心来。 “我还是不去了，你也知道，她可能根本就不想看到我。”他平静说道。 “你怎么这样啊！姐姐当初对你那么好，后来可能也只是一时冲动，难道你就一直记恨到现在吗？”华茜茜有些失态，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音量。这是她最为担心的地方，她担心林四和她姐姐两人从此形同陌路，那她夹在中间也会很难受。 “怎么可能，她教我修行，带我出森林，到容城后也对我很关心，我对她只有感激哪会有记恨……” “那你就去啊！你是个男人，难道还等着她来找你吗？”林四的回答让华茜茜心内安定不少，虽然不知道自己姐姐的想法，但林四这边看来对和好是不排斥的。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还是顺其自然吧。”林四苦笑道。 “我真不知道你们两个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之前那么好。”华茜茜抱怨道。 “呵，不说这个了，你这次来还打算学剑术吗？”林四很熟练地岔开了话题。 他本就不介意教华茜茜剑术，尤其是和她们分开这么久之后，他更是对她有了补偿之意，想要将对华素素的亏欠都补偿在她身上。 华茜茜并没有从之前的情绪中完全恢复过来，闻言虽然露出心动之色，却也并没有欣喜若狂。 “好啊，可我们两个不在一个学校，平时没时间啊，你住哪呢？” “我住的地方下次带你去，离你们圣月还是有点远，你平时也来不了。”林四说到这里却突然想到了个地方。 “我经常去圣月，到时候去那里教你好了。” “你经常来圣月？你在那里不怕被人发现你是虎头人吗？”华茜茜奇道。 “当然是很隐秘的地方。”林四笑了笑。 他想到的地方是圣月图书馆第五层，这一个多月，他和慕哲平经常去图书馆看书，自然不可能不去第五层看一次。 但第五层却让两人大为失望，里面的书极少，而且大都是涉及月国军史和秘辛一类。 若是换成别有用心之人，或许这些内容会让他们欣喜若狂，但两人对此兴趣并不大。而这整个第五层也因此显得空旷无比，以至于都可以在里面打斗切磋了。 让唐小芷回教室知会慕哲平一声之后，林四便带着华茜茜离开了圣云学院。 华茜茜很快明白了林四要带她去哪，于是她现在的表情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你！你竟然能进这里！”刚刚通过图书馆一层横杆的她，看着不用圣月身份牌，同样通行无阻的林四，一脸的不可思议。 “只是这里是图书馆，到处都是书架和学生，你不会打算在这里教我吧？”她有些难以理解。 但这只是开始。 呆呆地跟着林四进到第三层后，入目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你，你怎么做到的？”华茜茜吃吃道。 “就那么做到的喽！”林四嬉笑着走向第四层的入口。 “你知不知道第三层我自己都只进来过一次，还是老师带我进来挑选功法的？平时能进这里的只有一些高年级学长……”华茜茜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自己平日里根本进不来却又很向往的地方，林四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林四根本都不是圣月的学生。 进入第四层后，华茜茜已经麻木了，她不再惊奇，而是不受控制地快步跑去翻看书架上的书了。 “哇！极境功法！” “这，这里竟然有破境的功法！” “《大衍剑》！学院里就薛尘学长会啊！天哪！” 林四撇撇嘴催促道：“别看了，要去第五层了，再好的功法，你现在这点实力根本学不了。” 华茜茜头也没抬的捧着本书，脸上神情时而欣喜若狂，时而迷惑不解，很显然她瞬间就沉迷进了这本书中。 一直到林四不耐烦地拉扯着她，她才依依不舍如同生离死别一般放下了那本书。 “让我再看一会嘛！”她哀求道。 见她这副模样，林四知道至少今天是教不了她了，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那些秘籍上。 “那你在这等我，我上去看看。”林四叹了口气，松开了她。 华茜茜欢呼雀跃着再次跑回了那排书架。 林四踏上台阶，打开了通向图书馆第五层那扇不起眼的小门。 第五层很快呈现在他面前，长宽四五十丈的这一层，除了四周边缘摆了几个书架之外，就只有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几乎就是一片空荡。 第四层尚且没什么人影，那么第五层对于圣月学生来说，自然更难进入。 这里既宽阔，又无人打扰，林四完全不用担心在这里教华茜茜会暴露实力被外人知晓。 但事与愿违。 打开第五层的门之后，出现在林四面前的就有三个人。 而且在他来不及退回的时候，这三个人就已经齐齐用惊讶的目光看向了林四。 砰！身后的门在他进入五层后快速地自己关上，林四心内庆幸华茜茜没有跟着自己一起上来。 这是一老两少三个人。 他们坐在场中心的一张方桌旁边，老者一人坐在一边，而两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青年坐在了另一边。老者葛衣峨冠，面容古朴。 而两名青年一长发一短发，长发青年皮肤略显黝黑，却生得眉目英挺英俊不凡。而短发青年面色苍白眉目清秀但目中有着锐意，令人不由得一阵心怵。两人衣着都极为华贵显然不是普通人。 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两本书和三杯茶，茶上还冒着热气，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倒的。 “你是什么人？”看着林四突然出现在第五层门口，老者惊讶过后，便是一脸肃然。 林四并没有被这三人吓到，他迅速反应了过来，这应该是圣月的老师和学生吧？圣月学院本就和月国官方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这里见到贵族子弟上学一点都不奇怪。 “你们又是什么人？这里是我们圣月学院，我为什么没见过你们？”林四狐疑地询问道。 对面三人齐齐哑然，那两名青年摇头失笑，似乎觉得很荒唐，而老者则是一脸荒唐之色。 “你问我是谁？你不认识我？”老者站起身来，走向了林四，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另外两名青年则是一脸玩味之色地看着他。 “没错！第五层乃是重地，寻常人等不得进入，难道你们也是我们圣月的？那你们学分够高啊！既然这样，那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就不打扰了！”林四镇定自若地答道。 第113章 暴起发难 林四这番话纯属胡诌，他上来就谎称自己是圣月学生，倒打一耙反怀疑起对方来，目的自然是先搅浑这趟水，让对面三人摸不着头脑。 他虽然对第五层的这寥寥书籍不感兴趣，但何尝不知道这些书本的珍贵和重要，其中不少东西根本就不能泄露出去。自己能够进入这里，恐怕已经算是某些小说中所说的‘擅闯禁地’了。 而闯入禁地被人发现一般都有以下结果：被灭口，被抓住拷问，被隐世高人看中收为弟子。 最后一种可能林四直接无视了，他不认为自己能碰上那种传说中的好事。这天下天赋好的人多了去了，人家凭什么专门等着自己？ 何况他是印力修行者的秘密一查便知，一旦被查出来与天印有关，隐世高人恐怕立刻变成贪婪恶狼。 眼前这老者，一看就像是圣月的老师一类的人，一旦对方发难，自己恐怕难有好下场啊！ 他不禁暗骂自己大意。 明明是要低调的，却依旧忽略了这一点，实在是最近一段时间出入圣月图书馆太过顺利了，以至于他和慕哲平都放松了警惕。 “慢着！”眼见林四就要退回第四层，老者身形一闪，陡然出现在了第五层的门口。 一看他身形闪动的速度，林四的一颗心沉入了谷底。 自己和这老者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看来今天很难全身而退了。 这老者摆明是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进了圣月的‘禁地’，后果不言而喻。 林四心思如电转，但却找不出一个能解决眼前困局的办法来。 自己这算什么？自投罗网吗？他心内叹息。 “学分？你说学分？你有多少学分，能进第五层？”老者堵住了出口之后，脸色稍缓，目带深意地问道。 “当然是很多分，一万，不！十万分！”林四信口胡诌了一个数字，反正他不可能让对方检查自己的身份牌。 “哦？你有十万学分？”老者似笑非笑。 “没错。” “你是几年级的，哪个系的？我怎么没听过你这号人物！”林四来圣月并没有穿着圣云校服，老者一边细细打量他，一边问道。 “你们又是谁？我也没听过你们这几号人！”林四面色淡然，反将一军。 “老夫是圣月学院副院长，你现在认识了么？”老者淡淡答道。 林四摇了摇头，他当然不认识。但知道这老者是圣月副院长后，他便知道今天彻底完了。他本以为这只是学院某位教授，那就算他看出不对，也不太可能会纠缠不休。自己大可以随便胡诌个系，他也没法查。 但这个老头是圣月管事的人物…… 那自己这些盘算就全都要落空了，对方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地盘出现一个可疑人物而不闻不问。 “你是圣月哪个系的，竟然不认识我，难道新生入校典礼那天你没见过我？”老者直视林四，面无表情道。 “我那天病了，没去。”林四闷闷道。 老者点点头，脸上露出莫测笑意，但只是一闪即逝，随后陡然疾声逼问道：“好，你说你有十万学分，那你知不知道第五层这道门，根本不是用学分能进得来的？就算有一百万一千万分也进不来！”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他一字一顿道。 说罢，他牢牢锁定了林四的身形，仿佛只要他一句话答得不对就要立刻将他擒下。 “这个门，不需要学分？那我为什么能进来？”林四愣了愣，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对面的老者。 似乎他能进来，并不是他的错，而只是这个门坏了一般。 “小子，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奉劝你接下来最好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否则恐怕难以活着离开这里！这里只有圣月各分院长以上级别的人才能进，原因你该清楚，这里很多东西根本不能落入旁人眼内！” 老院长丝毫不为林四的话所动，他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手，只是因为胜券在握。林四根本逃不出去，于是他想要多探探林四的来路，同时也是一种猫戏耗子的心态。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了声音。 “阿四，你在吗？”原本关上的门再次开了，慕哲平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一边进门，一边出声问道。 中午时分，他像往常一般去了林四教室，从唐小芷口中得知林四带着华茜茜来了圣月学院老地方，自然是心领神会。 在图书馆四层他看到了华茜茜，但两人现在素不相识并没有搭话。第四层他没找到林四，便很自然的来到了五层。 看着慕哲平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林四心中涌起了强烈的趁机夺门而逃的念头。 但他放弃了，虽然当时老者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身后，自己有很大可能逃到四层，但是没有用。 慕哲平和他配合自然很默契，一旦他冲过去，慕哲平一定会退回去，但即便到了四层又能怎样？ 这老头是圣月学院的副院长，自己也听过学园之城最顶尖的教师甚至有破境的。而以这老者之前堵门时的身法来看，他的境界绝对不低于极境。因为当时自己根本都没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来。 退到四层，他也会很快追上来。 慕哲平第一眼看到里面的情形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但他依旧走了进来，来到了林四身边。 老者没有阻拦他，而是静静看着他的动作，一直到慕哲平在林四身边站定，他才开了口。 “真是没想到啊，竟然还有其他人能进来！”他的面色变得有些铁青。 这很自然，自己的地盘内，自以为很严密的地方，短短半刻之内就进来了两个陌生人，任谁都不会高兴得起来。 尤其是这地方非同小可，这里的一些秘本一旦泄露恐怕会引起外界的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慕哲平悄声问道。 “这是圣月的副院长！”林四一边牢牢防范着对面的老头，一边轻声答道。 只是这几个字，慕哲平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并且知道了事件的棘手程度。 “你们还有心情聊天？”老头冷笑道。 “我想问问，既然这里这么重要，那为什么他们可以进来？”林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指身后走过来的两名青年。 “这个你们不需要知道，你们现在需要担心的是你们自己！”老头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你们还有同伴没？有没有第三个第四个人要进来？哈，我这里竟然成了集市了……”他眼带怒色自嘲道。 “没有了，只有我们两个！”林四诚恳道。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如你所见，我们天生擅长破阵！” “这个阵法可不是擅长破阵就能进得来的，除非你们是厉元弘转世！”老者冷笑不已。 林四摊了摊手，显得很无奈。 他不可能会让对方查知自己的印力之秘。 “和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拿下他们，有的是手段让他们开口。”身后那名短发青年突然冷冷道。 老者听到他的话，并没有露出因为被小辈支使而出现的不满，反而点了点头。 “看来只能把你们擒下了！”眼前这小子满嘴没有一句真话，他也渐渐失去了耐心，挥动手掌就要攻向两人。 “等一等！”林四大喊着向后退了两步。 老头停了下来，准备等着林四的回答，他打定了主意，不管对面这两个小子说的是真是假，自己都不会放过他们。 但他很快就对自己这一停感到了无比的后悔。 就在他停下这一刹那，林四忽然动了。 他陡然蹬地后退，拧身挥剑攻向了身后的短发青年。 林四的攻击来得太过突然，短发青年根本猝不及防，只是本能地向后退去。 但是他手中没有武器，而林四非但手中有剑，更有慕哲平。 林四并不知道这个青年的修为如何，但能和副院长一起坐在这里的人，恐怕不会平凡。 而且他至少比副院长容易对付。 “你敢！” “住手！” 老头和另一名长发青年失声惊叫，扑了上来。 慕哲平并没有拦向长发青年，而是和林四一起合力攻向了短发青年。 是的，两人若是分别和两名青年交手，且不说对方实力还是未知。即便对方实力不如自己，如果需要交手数招才能赢，那在此之前，老者早就将自己两人拿下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联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其中一人，让对方投鼠忌器。 这名短发青年虽然年轻，但身上却有一股贵不可言的风范，显然出身不凡。而他能出现在这个只有大人物才能进入的地方，更是证明了这一点。这正是林慕二人选择攻击他的原因。 青年猝不及防之下，依旧快速做出了抽身而退的举动，显示出了不凡的修为底子。只要他能撑过一招，老者和另一名青年就能立刻赶来援救。 以老者的实力，林慕二人绝无幸免之理，更何谈抽身攻击这名青年。 然而林慕二人的攻击何等凌厉。 他只是刚刚勉强避开林四的长剑，慕哲平的长刀已经探上了他的脖颈。 蓬蓬！ 老者和另一名青年的两掌此时才分别打在了两人身上。 林四硬生生受了老者一掌，鲜血顿时从嘴角流了出来，只觉得头晕眼花胸口一阵憋闷。对方的修为果然远超自己，若非他体魄异于常人，这一掌可能直接就会让他毙命了。 但他并没有捂着伤口就此委顿在地，而是轻笑一声，步伐陡转来到了短发青年的身侧，长剑架在了他肩膀另一边。 慕哲平的情况却比林四好得多，他的后背受了长发青年一掌，但却没能伤到他。从力道来看，此人的修为在元境初期到中期之间，他一时也不太好判断。 两人稳稳持着架在青年颈边的刀剑，尽管只是两把普通的精铁长剑，而非他们本来所用的黑剑黑刀，但相信切开青年的脖颈还是轻而易举的。 第114章 在我眼中 老者和长发青年停下了动作，两人目中都露出了焦急之色。 转瞬之间，场中五人一时之间全都变得静立不动。 “放开他！”老者一字一顿道。 “这种废话毫无意义，只能让我更加明白他的重要性！”林四咧开被鲜血浸得鲜红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放开他，你们可以离开！”老者寒声道。 “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慕哲平一脸讥嘲，丝毫没有因为老者的身份和气势而露怯。 “你们想怎么样？”旁边有着一头飘逸长发，原本看上去温文尔雅，现在却露出焦急之色的青年男子温声问道。 他似乎怕自己的语气太过激烈会激怒林慕二人。 老者没有阻拦他的开口，因为他看得出林四和慕哲平不是普通学生，他看得出杀人见血这种事，对眼前两个少年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两个人和被挟持的青年无冤无仇，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杀死自己手上唯一的筹码，但老者不敢赌。 林四和慕哲平没吭声。 林四本想说让我们自行离开，但他没能说出来。 他和这三人无冤无仇，自然不会想要杀掉这名青年，如果可以的话，他绝对愿意放掉对方，然后得到离开的机会。 但他又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他敢打赌，只要自己一松手放掉这名青年，对方三人就会不顾承诺将自己两人拿下。 既然这里的书籍如此重要，那对方在摸不清自己两人来路之前，是不可能会放任自己离开的。 兵不厌诈嘛，不是么？ 但不放掉他，自己又能怎样呢？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吧？ 林四并未放下手中长剑，而是叹息一声诚恳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并没有看过这里面的书，我们两个对所谓的国家纷争根本没兴趣，这只是我们第二次进入这里。” “当我们进入四层后，得知自己能够进入更高一层，我想没有人顶得住这种好奇不上来看一看。”慕哲平平静地补充道。 老者不置可否，而是淡淡问道：“既然没兴趣，那看一次就够了，为何要第二次进入这里。” “我们只是为了找个僻静的地方修炼。”林四道。 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的解释对方相信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不得不尽力一点点消除对方的疑虑，哪怕只是徒劳的。 “僻静的地方很多，你却独独挑了这里，这个理由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老者淡淡道。 “那我也没办法了。”林四强撑着精神，努力运转印力平复着因为那一掌而翻涌不息的血气。他现在脑内嗡鸣昏昏沉沉，极度想要昏睡过去，但眼前的情势令这成了一个奢望。 双方都开始变得投鼠忌器起来，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平静了许久之后，老者才再次开口问道。 “我们只能保证自己对这里并无所图。”慕哲平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我相信你们，如果你们罢手，我可以做主，放你们离开！”自从被林四二人挟持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的短发青年沉声说道。 他没有看向林慕二人，而是静静看着前方的老者和另一名青年，他的目光坚定，他的语气沉稳，仿佛一言九鼎。 林慕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们怎么相信你？”林四问道。 “你们只能相信我，否则你们只能从此亡命天涯，而我也没必要为了拿下你们而白白丧命。”青年微微昂头淡然开口，似乎颈边的刀剑完全不存在一般，倒是显得胆气过人。 林四和慕哲平看向了对面的老者以及另一名青年，等待着他们的意见。 看到林慕二人似乎对这一提议并不反对，老者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而长发青年则是在听到这一提议后立刻就说了声好。 “好！”林四和慕哲平缓缓放下了青年颈边的刀剑。 刀剑完全离体，短发青年向前轻轻迈出了一步。 老者和长发青年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生怕林慕二人反悔。 青年再次走出一步，场内其余四人依旧一动不动，场面一时显得诡异无比。 青年走出了第三歩第四步…… “杀了他们！”他陡然大喝，同时身体前扑，用力向前方跃去。 已经脱出了危险距离，他一刻都无法忍耐下去了。 自己身为月国天潢贵胄，何曾受过如此侮辱，被人刀剑加身而不能动弹，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让他极其不爽。 这两个凶徒死定了！他狠狠咬牙，心内冷笑。 他们的实力是不错，也足够谨慎，但就是太天真了，竟然这么随便就相信自己的话。 老者和长发青年虽然并不知道他的打算，但从他脱身开始就一直在戒备。 短发青年刚刚开口和前扑，他们就迅速迎了上去。长发青年迎向短发青年以防不测，老者绕向后方的林四和慕哲平。 这一刻，表面上发生了很多事，但实际上只是短短一瞬。 在这短短一瞬，林慕二人从掌握主动跌入了深渊。此时身在圣月，图书馆五层的门紧紧关闭，面对极境之上的老者，两人除了横死当场，再无其他路可走。 眼看着下一刻，林慕二人就将要被老者毙于掌下，原本前扑的短发青年却如同被绊了一跤般忽然倒下了，而向后方林慕二人扑击而去的老者也扑了一个空。 林四已经扑在了短发青年的身上，手中长剑在之前就狠狠劈在了青年的后背，劈得他后背鲜血淋漓。 但一开始让青年倒地的并不是这一剑和一扑，而是因为此时他小腿肚上插着的一柄黑漆漆的匕首，伴随着的同样是汩汩鲜血。 慕哲平的匕首。 林四一开始确实对这个提议动心了，原因很简单，他快撑不住了。 受了老者那一掌之后，他一直绷紧着心神没能休养。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他的脑袋越来越昏沉，但却不能躺下。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但他和慕哲平终究不是那样天真的人。 从松开青年之后，两人就一直做着出手的准备，无论林四的长剑还是慕哲平袖中的匕首都丝毫没有离开短发青年这个目标。 当青年反悔出声那一刹那，最先做出反应的并非老者和长发青年，而是林四和慕哲平！ 因为他们一直牢牢注意着他的脚步，青年只是刚刚发力，尚未喊叫出声，他们就直接下了杀手。 慕哲平的匕首如流光般划过一道黑色残影向前飞掷了出去，没有奔向前方短发青年的后背，也没有奔向他的后颈，而是扎向了他的小腿，牢牢将青年钉倒在原地。 而林四则是紧贴着青年身后一剑劈了出去。 毫不犹豫，毫不留情，丝毫不在意对方会否被这一剑劈死！ “嘿，真是让人失望呢！”林四如同抓回不听话的猎物一般，手中长剑在青年脖颈摩挲着，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给他留点更深的印象。 趴在地上的短发青年面色狰狞扭曲，后背和小腿处传来的剧痛几乎令他昏厥过去，但他倒也硬气，竟一直强忍着没有出声。 只是他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他原本以为对方不敢下狠手，他原本以为对方太天真，但现在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看这两人毫不犹豫地对自己痛下杀手，他终于明白，自己身份再高贵，在这两人面前也不值一钱，也许下一刻，他们的刀剑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自己出生后就没有受过伤，但此时又岂止是受伤，就连性命都已经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而且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他难以置信，他无法接受，甚至差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殿下！” “你们！你们竟敢如此！你们完了！” 长发青年和老者停下了动作，凄厉痛呼，看向林慕二人的目光如欲噬人。 林四强打精神，从青年背上爬了起来。一手提着长剑架在他脖颈，一手揪住他的短发，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青年再次露出痛苦神色，不光是伤口移动后的撕裂疼痛，还有头发被撕扯开来的疼痛。此时的他后背衣衫破裂、浑身血污、头发杂乱，再不复之前的整洁和风度，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受伤的土狗。 对面的长发青年和老者看着他的惨状，睚眦欲裂。 “你们……你们还不住手！”老者纵有远超林慕二人的实力，现在也只能手指哆嗦着指着林四，咬牙切齿地用寒冰般的声音威胁道。 “为什么要住手……”慕哲平轻笑一声，从青年小腿拔出了匕首，在他的裤腿上擦了擦，更添了他一份痛苦。 眼见慕哲平如此暴行，老者仿佛感同身受，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痛呼出声：“你们……怎么敢如此！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殿下吗？就算是月王，我也照杀不误……”林四面色苍白，摇晃了一下身子，长剑在青年的脖颈轻轻擦了擦，又割破了他一层表皮。 随后，他仿佛示威般向着老者咧嘴笑了笑。 老者见此情景身子不自禁地晃了晃，悲怒攻心几欲昏厥。 “你们跑不掉的！你们全家都跑不掉！你们死定了！全家都死定了！”他喃喃自语道。 “我们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死之前他一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慕哲平一边将长刀重新架在短发青年的脖颈旁，一边讥嘲道。 说罢，他伸手在短发青年气海处连按数次，将附近的经脉全部阻截了起来，一直到短发青年再也无法运用灵力为止。 这种手段便是他们最近在圣月图书馆学到的，虽然他们没有灵力，但印力截脉的效果同样丝毫不差。 老者纵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看着，随后他便听到了对面林四的声音。 “你看，我们本来就是误入这里，我们没打算偷看什么机密，对你们来说这些东西重要无比，但对我们来说这些东西与废纸无异……” “我们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如果别有所图，用得着来第二次吗？第一次就会得到这里的任何东西了，用你们的猪脑子想一想，是不是这样？嗯？” 林四的表情平静无比，如同话家常一般，但对面的老者和长发青年却不敢打断他，只能听他继续开口。 “你们早就想到了吧？应该清楚这一点吧？但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啊！我知道……我知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呵……” “在你们眼中，我们的命不算什么……那现在，我也告诉你们，在我眼中，他的命，也不算什么……” 第115章 三个条件 老者静静看着对面握着剑，嘴角依旧残留着血迹的少年，心内悔恨不已。 他悔恨的不是对林四和慕哲平下手，而是悔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手，以至于被他们制住了短发青年。 他毫不怀疑对面这名少年的话，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识过无数不同的人，其中就有类似眼前这名少年的人。 这种人在被逼上绝路之前，可能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通情达理，但一旦让他们无路可走，他们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疯狂，同归于尽这种事对这种人来说丝毫不需要犹豫就能做得出。 老者努力平复下了焦虑和愤怒的心情，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你说呢？你说我们想怎样？放人这种废话就不要说了！”慕哲平轻笑不已，似乎根本就不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和他交换!”对面的长发青年突然躬身请求道。 “看来我们还真是抓到个大人物啊，你觉得我们会那么傻吗？”慕哲平嘲笑道。 放着地位更高而且已经没什么抵抗能力的短发青年不要，换地位稍低全身完好无损的长发青年，除非林四和慕哲平两人脑子被砸坏了才会答应。 “只要你们放了他，我们什么都能答应你们！”长发青年恳求道。 慕哲平深深看了他一眼，这名长发青年看来对短发青年极其担心，但他似乎忘了一点，他们越是在乎，就说明短发青年越重要。 而越重要，自己就越不能放了他，自己现在已经把他伤成了这样，一旦放了他，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难道还指望放人后，对方既往不咎一笑泯恩仇？简直可笑！ “听好了，我们有三个要求！”他冷冷道。 “第一，准备一辆马车四匹快马，足够的金币食物，疗伤的药物！” “不可能！”慕哲平话音未落，老者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准备马车和金币，那目的不言自明，眼前两人是打算劫持着这位殿下离开学园之城，至于最后会不会放人，根本没人能保证。 “呵……是吗？”慕哲平森冷一笑，刀锋轻转，在短发青年右臂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再次染红了短发青年另一片衣衫，他脸上本已冷却下来的痛苦表情又加深了一重。 “住手！”老者大惊失色。 “我们答应了！”长发青年疾呼道。 林四和慕哲平静静看着老者，等着他的意见。 老者目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奈和不甘。 他自然不甘，他的实力比对面那两个少年高得多，但自始至终他都没能顺利出手，反而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他没有再放什么狠话，对面两个少年软硬不吃，威胁恐吓，只会让殿下受更多苦。 “我答应了！”他一字一顿。 “第二，出城后，沿途不得有人跟踪。出城五里之后，如果我们的视线内还有其他人，出现一个，我削掉他一根手指，直到他的手指不够为止！”慕哲平没有接话，而是自顾自提起了接下来的要求。 他的语气平静，但是话语的内容却是残忍无比。 “凭什么！”老者怒目圆睁失声惊呼。 这个要求自然极其不可理喻，老者就算能保证自己这方的人不出现，又怎能保证其他路人也不出现？ “凭他在我们手上，我相信你们能做到的，对吗？”慕哲平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又要在短发青年身上下刀。 他当然知道这个要求对方不可能做得到，出城五里还好说，以圣月学院的势力，或许可以提前去官道清场，但不可能一直延续到十几里数百里。 他同样知道，自己挟持了这位殿下出城，那对方一定会派人跟踪营救。 他之所以提这一条，只是为了吓对方，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至少能令对方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停！停，我答应了！”生怕慕哲平再次下刀的老者攥紧了拳头怒道。 “第三，准备好锁链吧，为他准备的，我们不可能让他手脚自由。”慕哲平瞥了瞥身边的短发青年续道。 “不！不可能！”老者再次怒喝。 这次，就连长发青年都是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了。 他们无法想象用锁链锁着这位殿下的画面，仅仅是想一下都是亵渎了，更遑论答应。这比他们自己被锁住更令他们难以接受。 但林四和慕哲平却不会想那么多。 “既然如此……那这条免了！”慕哲平轻笑一声。 就在对方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他却补充道：“我们砍下他的手脚好了。” “放肆！” “住手！” 眼见慕哲平和林四似乎真的要动手，老者和长发青年大惊失色。 “答应……他们……”短发青年努力睁开了眼睛，断断续续道。 “殿下！” “按他们说的做！”短发青年声音带上了严厉。 老者和长发青年互视一眼，艰难地将这一条也答应了下来。 慕哲平看了看旁边因为老者那一掌，神色有些涣散的林四，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没？” “让他们把这整个图书馆里所有的人都赶出去，方圆一里之内，除了我们在场五人，不得出现第六个人！”林四缓缓说道。 他虽然受了伤，头脑有些昏沉，但依旧记得华茜茜尚在四层。 没有自己在，她连下都下不去。而且一旦对方发现自己和她认识，那她身为圣月学生，父母家人又都健在，可以被抓住的把柄太多了。 他现在提的这一点要求，说起来虽是为了不让圣月学生看到自己等人的作为，但更大的原因还是为了让华茜茜被赶出图书馆后不和自己等人照面。 慕哲平虽然没能想到这一节，但林四的要求确实有必要，一旦自己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刀剑挟持着短发青年走下图书馆，那马上就会传遍整个学园之城。 而现在，虽然自己同样会在月国寸步难行，但对方至少暂时不会声张。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老者和长发青年意料之外的简单，两人思索片刻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就快点安排吧，不然我怕你们的殿下会流血而死。”慕哲平淡淡笑道。 他说的没错，尽管短发青年是一名修行者，体魄远超普通人，寻常小伤可以不放在眼里，但之前的一刀一剑并不轻。 一直不闻不问的话，他很可能撑不下去。 长发青年快步冲下了第五层，老者则是留下来看着林慕二人。 双方再也没有言语，而是静静等待着。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长发青年便匆匆赶了回来。 “已经准备好了，可以下去了。”他一进门就急声喊道。 “请吧！”慕哲平示意老者和长发青年走在前面。 而他则架着短发青年贴在一旁，林四手持紧贴在短发青年脖颈上的长剑缓缓跟在了最后。 从五层下到一层，整座图书馆内的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四周除了几人的脚步和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图书馆的门口，拉车的四匹马高大健壮。林四和慕哲平虽然不会识马，但从外形看就知道，这种马且不说耐力，至少瞬间奔袭的能力是远超一般马匹的。 但林四和慕哲平的目光却没有在马车停留，因为马车旁有人。 一名身着月国将军服饰留着络腮胡的中年人持枪立在车旁。 他身后还站着八名身着黑色侍卫服的侍卫。 看到林四等五人出现在大门，他快步冲了上来，八名侍卫紧随其后。 “大胆狂徒！还不快放开殿下束手就擒！” 他人未尚未至，声音就如暴风雨一般扑面而来。 林四和慕哲平面色不变，待他快要闯到身前，慕哲平才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中年男子没有滚，却也没有继续前进。 因为慕哲平放在短发青年颈边的刀已经开始被丝丝鲜血染红。 “住手！你竟敢如此！”中年人提枪遥指慕哲平声色俱厉。 从他散发出的气势来看，这又是一名极境修为之上的修行者，如果公平对决，林四和慕哲平根本毫无活路。 但此时的两人根本丝毫不惧。 “我之前就说过，方圆一里内不能有第六个人，如果出现一个，我就削掉他一根手指，看来你们很想他死！”林四冷酷地抓起已经毫无抵抗能力的短发青年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剑。 “我走，我这就走！”眼见长剑瞬间就要落下，中年男子连忙高声叫喊。 林四这一剑并没有削下去，看着中年男子一行九人迅速消失在眼前，他放下了剑冷冷道：“希望你们的马车和药物不要出什么问题，否则我不敢保证会否提前杀死他。” “绝对没有问题！”长发青年连忙开口。 五人来到马车边，长发青年连忙从车上拿下药物就要给短发青年上药，慕哲平却伸手阻住了他。 “先戴上这个。”他拿下了一副镣铐晃了晃。 短发青年闪过一丝屈辱和怨恨之色，但却没有说话，而是任由着慕哲平给他戴上了镣铐锁链。 “药我来给他上，我们走了，不送！”林慕二人将短发青年推上车，对下面的两人挥挥手笑了笑。 “等一等！”站在原地的长发青年忽然喊道。 林慕二人微微侧目，诧异望去。 “我和你们一起走！” 眼见林慕二人就要出言拒绝，他急急补充道：“我可以也戴上镣铐，你们若还不放心，可以封住我的气海经脉！” 林慕二人尚未来得及回答，短发青年就截口斥道：“愚蠢！不可！” “殿下！恕我难以从命，这一路我实在不放心……”长发青年虽然是回答短发青年的话，身体却向着慕哲平微微躬了躬身，恳求之意溢于言表。 林四心内有些无语，这名青年就对这个殿下如此忠心么？宁愿被锁住手脚封住气海都要跟着他一起，如果自己两人事后真打算将短发青年杀掉，他毫无阻止能力。除了陪着他的殿下一起死，他还能做什么？ “可以！我们正好需要一个驾车的。”慕哲平嘴角浮了浮，淡淡说道。 第116章 圣月应对 仔细检查了一遍马车和马匹之后，四人登上了马车。 林四慕哲平同短发青年坐在车内，长发青年经脉被封戴着镣铐在前面驾车。就这样，马车在一些人暗地里的注视下，缓缓驶出了异常安静的圣月学院。 车内的短发青年已经因为伤重昏了过去，林四盘坐在一边疗伤，慕哲平依旧在戒备。 “去哪里？”前方传来了长发青年的声音。 “向北，出城！”慕哲平简短命令道。 于是马车在路人毫不知情之下，驶过了一条条的街道，一排排房屋。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驶出了这座雄城，来到了城外的原野之上。 林四从打坐中醒了过来，望着慕哲平投射过来的略带担心的目光，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无大碍。 “出城了吗？”也许是因为伤势未愈，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刚出城一里多。” 听到慕哲平的回答，林四眼帘微微垂落，轻轻哦了一声。 就这样离开了吗？ 他面色有些黯然，在这座城，他刚刚过上了平静而又快活的生活。他最近经常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好。 自从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后，他很少再想什么名扬大陆天下无敌。 这里有能够让他修行的学院，有他喜欢的女孩，有他关心的孩子，还有一群可以随意玩闹的同学…… “小云怎么办？”此次走的太过突然，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去安排其他的事情。 他只能庆幸孩子现在在唐家，否则在自己家的话，他只能带她一起走了，不然孩子会饿死。 “伯母照顾着她，应该不会有事。”慕哲平显然早已想过了这一点，闻言没有思索便答道。 “嗯……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想到小芷了吗？” “想到又有什么用？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且原因竟然是如此的荒唐。” …… 圣月学院的一间巨大会议室内，此时室内已经坐满了人。 如果有人认识里面的人，一定会震惊不已。 圣月学院院长，副院长，修行系，指挥系等各系分院长，学园之城城主，副城主，王都弦城的护卫统领……全都是学园之城的大人物。 在场诸人面色不定，他们刚刚听完之前那名老者关于图书馆五层那件事的讲述。 “事情就是这样，因为意外，目前那位殿下已经被劫走，同行的还有叶将军之子。”之前在马车旁拦阻林四的那名络腮胡中年男子沉声说道，他正是随同那位殿下一同来到学园之城的王都护卫统领。 “哪位叶将军？难道是西北那位叶大将军？”一位留着几缕长须，虽已中年却显得洒脱不羁的男子出声打断道。此人是学园之城的城主扶远，也正是扶摇和扶薇的父亲。 “不错，正是那位叶将军。”中年男子凝重道。 “这次的事件，闹大了啊……”扶远旁边的一名副城主喃喃道。 他的意思众人明白，光是那位叶公子，他那位父亲叶大将军现在的声威如日中天。一旦得知自己的儿子遭遇这等事，学园之城恐怕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更何况，还有更重要的那位殿下。 “我们现在已经派人暗中追踪，他们的马车驶刚刚出了北城门，现在大概已经出城一里多。目前叶公子依旧在驾车，那位殿下应该并无大碍。” “那两个少年是什么来路？”指挥系的分院长出声问道。 “不认识，修为大概在元境到极境之间，殿下的修为是元境初期，被他们一招制住。”亲历此事的老者答道。 “他们怎么上的五层？” “不知道，据他们自己说是因为擅长破阵。” “怎么可能！那道门的阵法除非厉元弘再世，否则谁能不用凭证就直接进入？”圣月阵法系的分院长惊叫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老者点点头。 “依你看，他们是否敌国间谍？”坐在上首的圣月老院长认真问道。 “不像，他们倒真的有可能是无意闯入。”老者回想着当时的情形，沉思片刻后缓缓摇头道。 “最好如此！否则一旦被周边各国得知那位殿下现在脱离了保护，后果不堪设想！”老院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问道旁边的中年男子：“八名暗卫派出去了没？” “已经去前路准备了！”中年男子点点头。 “扶城主！”老院长看向扶远，“你速派人去知会北方各城城主以及北部，东北，东部三大边军，让他们伺机而动！” “好！”扶远也知道事关重大。 “此事不可声张，对外就声称抓捕逃犯！万不可泄露了殿下二人的身份！”老院长也曾经戎马半生，虽然早已退下，但此时遇事依旧指挥若定，一丝不乱。 在座诸人明白一旦泄露了那位殿下的身份行踪，势必会被敌国间谍探子知晓，纷纷点头应诺。 “切记，一切以殿下安危为第一要务，不要逼得对方鱼死网破！”他凝重补充道。 “此事，要不要上报陛下！”一名副城主忽然出声道。 室内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老院长才淡淡说道：“上报吧！瞒是瞒不住的！” …… 落日的余晖渐渐消散在原野尽头，一望无垠的大片翠绿慢慢被黑夜所笼罩，马车停了下来。 短发青年醒了过来，睁开眼后他眼内闪过一丝迷茫，似乎在疑惑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 随后他迅速清醒了过来，略略打量了一番马车内的情形，目光便死死定在了林四身上。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也许是受了重伤，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尖锐。 林四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这名短发青年。平心而论，这名青年长得清秀瘦弱，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心却太狠了。 两人原本与他无冤无仇，但之前放了他之后，他非但出尔反尔，而且都没打算问清事实就要置自己和慕哲平于死地，林四自然不会对他留情。 不过此刻既然对方已经这副模样了，林四也不会再和他一般计较。 他微笑答道：“他们两个出去找柴火做饭了。” 不知为何，青年看到林四这微笑，便觉得异常厌恶。在他眼里，对方这是很明显的示威嘲弄。 他别过脸，忽然发现自己脖颈后背小腿都被包扎好了。 “这些是谁做的？”他指了指颈边的绷带喝问道。 “我和我的同伴做的。”林四咧开嘴故意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感动？” 林四并没有骗他，短发青年身上的伤，慕哲平一开始只是用布片止了止血。 对他来说，只要这短发青年不流血过多而死就行，反正他是修行者，命硬的很。至于之后的上药和包扎，还是由略通医术的林四来完成的。 “是啊，很感动，感动得希望你们马上死去。”短发青年双目如欲喷火。 到了现在，他也不打算继续忍下去了。自己虽然落在对方手中，但不代表就需要一路上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而且即便自己假装好言好语忍气吞声，这两个恶徒也不会信。 “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林四哈哈大笑。 “你真无耻！”短发青年冷冷打断了他。 他并没有和林四开玩笑的兴致，而是鄙夷道：“你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面对林四这种惫懒姿态，青年一时无法接口。 他当然知道对方不是想不到劫持他后果，而是知道了后果，依旧如此坦然，不由得对林四这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豁达刮目相看起来。 但这种想法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后怒火和仇恨就再次填充了进来。 “你们到底是谁？”他寒声问道。 “你们又是谁？”林四不答反问。 这人果然令人厌恶，青年一言不发闭上了嘴，再次扭过头去不愿再看对面那张可恶的脸。 但林四却没有就此住口。 “让我猜猜，你出现在圣月图书馆五层，那里的一些东西绝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你之前不是说你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么，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青年冷笑讥讽道。 林四懒得解释，现在看没看那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之前那老头喊你殿下，而能出现在图书馆五层，并且能让圣月为你清场的，显然不可能是别国的殿下。而在月国，只有王室嫡系才能被称为殿下。” “现任月王只有一个儿子，现年十七……”林四意味深长地看向短发青年，轻笑道：“那个名叫月洛宁的王子，不会就是你吧？” 青年没有任何反应，但林四却仿佛已经认定这一答案。 “哈！看来我还真是抓了一条大鱼呢！”他摇头失笑。 “你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那就该明白你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整个月国都会成为你的敌人！”短发青年森然道。 “所以呢？”林四满不在乎道。 “所以……”短发青年刚刚接口，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所以呢？ 难道对方会马上放了自己，然后跪在地上瑟瑟求饶？就算放了自己，月国会放过他们吗？自己会放过他们吗？ 以这两个人的胆大包天来看，他们完全就没把那些后果放在心上。 而且他们非但不能放了自己，反而会一直紧紧抓牢自己。否则一旦失去自己这个‘护身符’，月国的修行者，月国的军队将会毫无顾忌的灭杀他们。 “看来你也明白过来了，你的来头越大，我们越不可能放掉你。”林四扯了扯嘴角戏谑笑道。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抓着我？”短发青年冷声道。 “没有，虽然你很可恶，但为了防止月国发疯，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会有放了你的那一天。” 第117章 那好啊 怎样处置这两人，林四现在还没有想好。 如果到时候能够顺利逃脱的话，他并不打算杀了这两个人。 而在马车外，慕哲平与长发青年的对话则要友好得多。 “水开了没？” “嗯，可以放进去了。” “我去切菜。” “嗯，我看着火。” 如果是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两人是好朋友呢，又哪能想到双方几个时辰前交过手，现在是相互戒备着的。 但这两人明显都是善于隐藏内心所想的人。 对于慕哲平来说，只要对方乖乖配合，他不会冷脸相向。 而且这名长发青年显然要比马车内的短发青年好打交道得多，身上并没有那种贵族子弟常带有的骄矜之气。 只是短短一个做饭的过程，慕哲平就能看得出，这名青年对这种野外露宿的生活毫不陌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但两人的交流也仅止于此，并没有涉及到相互间的身份以及下午那件事。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林四和短发青年一同来到了马车外，四人团团围坐在火把旁。 除了虫鸣，整片原野其他地方都显得静寂深暗，但林四和慕哲平都知道，在那大片的黑暗之中一定潜藏着对方的人。 两人并没有打算说破，只要对方不出现在自己视野内。 短发青年显然对这些粗陋食物不太满意，只是斜了一眼，就露出了厌弃之色。但看着林慕二人都开始大口吃了起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也一言不发地在长发青年的帮助下狠狠吃了起来。 林四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 四个人在沉默无声中吃完了这顿晚饭，很快就到了休息的时间。 林四和慕哲平自然不能再同时睡觉了，否则对方两人虽然被封住了修为锁住了手脚，依旧可以趁着自己入睡做一些事情，尤其是在周围有人埋伏环饲在场的情况下。 两人商量片刻决定轮流守夜，上半夜林四休息，下半夜则是慕哲平。 “好了！该睡觉了，都进马车吧！”收拾好一切之后，林四便拍了拍手喊道。 短发青年似乎才刚想到睡觉这一茬，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其他三人，失声惊叫道：“四个人睡同一辆马车？” “没错。”林四笑眯眯道。 “不行！” “为什么？” “马车这么小，太挤了。” “那你说怎么办？”林四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睡外面，我宁愿露宿荒野。”短发青年冷冰冰说道。 “哦？那好啊。”林四显得颇好说话。 短发青年愕然不已，他还以为林四会拒绝呢。 他当然也知道为了看住他和长发青年，对方肯定不会让他们脱离视线范围，自己要睡在外面就意味着对方也必须要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一起来到马车外看着。 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不会是骗自己的吧？ 然后他就觉得后脑陡然一痛，头脑一片昏沉。 他脑内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恶徒果然是骗自己的！ 林四面无表情缓缓放下手掌，扶住了因为晕过去而软软倒下的短发青年。 对面的长发青年面露焦急之色，林四笑了笑：“放心，只是昏过去而已。谁叫他这么难伺候呢，你要不要也来一下？保证感受不到痛苦，而且完全不用担心睡不着。” “咳，不用了。”长发青年听了他的话连忙苦笑一声摆手道。 “那好吧，时候不早了，请吧……”林四笑容可掬地伸手做了个请上车的姿势。 林四将短发青年抱了起来，发现他虽然身形不矮，但身体却轻得很，不由得感叹这家伙定是平日里挑食得很。 …… 扶远回到城主府便连下了数道命令，写了十几封书信密函差人火速前去前方各大城池提前准备，一直忙到半夜才回到家中。 “爹，怎么了？”依旧没有入睡的扶摇看到他一脸倦容，便开口问起。 他自己的父亲他明白得很，尽管扶远是一城之主，但他志不在此，他的性子更趋向于当一个纵情于山水之间的名士，琴棋书画才是他真正热爱的东西。 平日里学园之城也没什么大事，一些日常政务都被他分配给各个副城主和下一级官员手中去做了，他大多数时候只是稍微过问一下而已。 现在看到他这副因为公务而繁忙操劳的样子，扶摇自然惊讶不已。 “没什么，出了点事而已。”见是自己儿子询问，扶远笑了笑却并没有说出下午那件事。 他这个儿子虽然谈不上热衷权势，但对这种政事却往往有着许多独特见解，平日里很多事情他都会和这个儿子商议，不过这件事他却不打算告诉他。 首先圣月校长已经对这件事下了‘封口令’，其次这件事说实话和他们关系不大，他只要做好本分就行。 即便最后那位殿下真的遭遇了不测，牵连到他这个城主身上，最多也就是个免职处分。对别人来说这自然是晴天霹雳，但对他来说，城主之位也不算什么。 “学园之城出了什么事了吗？听说下午您去了圣月学院。”父亲的闭口不言让扶摇提起了兴趣来。 “你连这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你知道也没什么好处，还是不要过问的好。”扶远摆了摆手坐了下来。 “说出来也许我能为父亲分忧呢？”扶摇坐在他旁边关切说道。 如果是其他人有事不说，以扶摇的性子，即便好奇也会很识趣地不再追问，但和自己父亲有关的话，他却无法做到那样淡然。 “我能有什么忧？”扶远喝了口茶水，听到儿子这么说后哑然失笑，“这件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但他忽然想起了下午那两个匪徒。下午在圣月时，众人都在猜测那两名匪徒的身份，其中甚至有人怀疑到了圣云学院最近突然出现的两名头套人。 不过这个猜测并没有得到确认，尽管头套人很神秘，但今天下午那两名少年并没有头套人那标志性的黑刀黑剑。 而且学园之城有类似修为的人很多，那两名匪徒不一定就是学生。 但不管怎样，关于两名匪徒的身份，已经开始有人在学园之城内暗中调查了，其中就包括了他们城主府的人。 现在的当务之急虽然是救出殿下，但查出两名匪徒的真实身份，显然也很重要。 自己的儿子扶摇不正是圣云学院的么？还是什么‘修行者联盟’的会长，也许他能知道一些关于‘头套人’的情况呢？ 他屏退左右，悄声问自己的儿子：“你们学院前阵子是不是出了两个头套人？” 听到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扶摇愕然道：“是啊，这您不是早就听说了么？”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难道下午的事情和头套人有关？” 扶摇很自然的将下午的事情和头套人联系了起来，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两个人再怎样出色，也不至于惊动自己父亲为之操心吧？而且下午被人急急请去圣月学院，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去了城主府一直忙到现在。 圣月学院他很清楚，虽然名列学园之城第二，但因为它的特殊背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能动用的力量比天武更为强大。 数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月国将军大臣还有实力高强的修行者毕业于这里，加上月国本身的扶持，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虽然只是一所学院，但它动用全部力量的话，恐怕不亚于一场大型的军事行动。 难道那两人让圣月学院血流成河了？ 他为自己脑内突然冒出的这个荒唐想法失笑不已，圣月高手何其之多，那两个人的实力尚不足在那掀起什么风浪来。 而且就真算出了那种事，自己也早该有耳闻了。 “不一定有关，只是问问而已。”扶远知道这个问题瞒不住他，打着哈哈道。 “到底怎么回事？”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头套人，扶摇心内的好奇已经上升到了极致。 扶远闭上了嘴，心内有些后悔向儿子问起这个问题。 看扶摇的面色他就知道这件事令他非常感兴趣，而如果自己不告诉他，他恐怕会自己想办法去圣月学院查。 他都这么大了，自己总不可能把他关在家里。而一旦他自己去查，事涉那位殿下，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触犯到一些禁忌。 他默然许久，看了看扶摇眼内闪动着的灼灼光芒，叹了口气：“也罢，虽然下了封口令，但你也不是嘴碎之人……” “今天下午，准确的说是刚过午后不久，圣月图书馆五层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什么大事？”圣月图书馆，扶摇也知道。且不说五层，就连四层都鲜有人能进入，目前能直接自由进入四层的圣月学生应该就只有薛尘一人吧？ “有两个陌生少年先后闯进了圣月图书馆五层，与里面三人发生了冲突。” “什么……”扶摇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两个陌生少年闯进圣月图书馆五层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他们是怎么进去的，圣月的启门阵法又怎可能如此不堪一击？如果真有那么好进，圣月图书馆早就成了菜市任人出入了。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父亲说的是发生了冲突。 能进图书馆五层的应该只有圣月各大系的分院长一级的人物吧？这种人的修为又岂是两个少年能比的，何况里面还是三人。 两名少年进去后应该是很快就被制住才对，哪有发生冲突的资格？ 第118章 他们的身份 “当时在图书馆五层的三个人，其中一人是圣月学院的卢副院长！” “哪个卢副院长？”扶摇虽已猜出，却还是情不自禁发问。 “还能有谁？圣月不就一个姓卢的副院长吗？”扶远笑了笑。 “那位修为已是极境后期的卢成荫老副院长？”扶摇愣道。 “不错！” “怎么可能？有他在，两名年纪不大的少年又岂有出手机会？难道他们的修为也到了极境？” 不是扶摇大惊小怪，而是在苍罗大陆，一般划分少年和青年是以十六岁为界。扶远既然称那两人为少年，那就说明他们起码看上去不到十六岁。 而不到十六岁就达到极境初期，这是何等天赋，他难以想象。 即便是在传说中的天外天三派，这样的人物也算是顶尖天才了。 他也只能想到极境初期了，至于极境后期，他想都没敢想。十六岁之前就达到极境后期的，全大陆数百年都出不了一个。 难怪圣月学院如此严阵以待呢，难怪自己父亲也为之忙碌起来，这种门派天才在圣月出事，恐怕月王也会非常头疼吧？ 苍罗大陆现在虽然王权当道，但那些隐世不出的大门派并不好惹。 各大王国拥有庞大数量的军队，有着许多中下层修行者为之效力，门派动不了他们的根基。而门派虽然人数稀少，但胜在个体实力强大，虽无法凭借一门之力直接覆灭一国，但真要发生了冲突，很多国家的王室大臣根本挡不住这些高级修行者的侵袭。 这种事近千年来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九百年前就曾有门派因为门内天才弟子无辜被杀而向一个国家宣战。最终的结果是那个国家的王室和各级官员等掌权者几乎被刺杀殆尽，最终堂堂一大王国被周边各国瓜分灭亡。而那个门派也因为与一国为敌，陷入无穷无尽的争斗厮杀而死伤惨重，最终衰败。 也因此，现在大陆各国和门派处于两不相干的关系。只要不影响自己对本国其余地方的统治，国家对于门派在自己境内建立的山门多半视而不见，也不会对其征税管理，相当于‘国中之国’。 而门派对于自己周边的国家同样也是这种态度，并不会因为自己门派建在某一国，就会视自己为该国子民，更不会为其征战。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很少会波及到门派。 如果圣月学院真的得罪了门派，那恐怕这件事就很难善了了。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两名少年不是极境，据那位卢副院长所言，那两人应该是元境到极境之间，具体修为不详。”扶远哑然失笑，他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是扶摇这种想法。 “那还好……”扶摇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圣月杀掉了对方的天才弟子，那也许九百年前那场战争很有可能就会在月国重演了。 他平复了心绪，这才感到了更加惊讶：“既然那两人不到极境，那凭什么能和极境后期的卢副院长争斗？又是为什么要争斗？” “争斗的原因很简单，圣月五层有很多东西不是常人能看的，两个陌生少年突然出现，圣月理所当然要制住他们，甚至灭口。” “至于凭什么和极境后期争斗，因为当时同在五层的另外两个人啊……”说到这里，扶远也揉了揉额头，对那位殿下出现在圣月感到一阵头疼。 “哪两个人？” “当今月国唯一的王子月洛宁殿下，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太子甚至下一位月王的人！” “什么……” 扶远没有理会他的惊呼，而是自顾自继续说道：“除了月洛宁殿下，另外一人则是现任西北军部最高统领叶大将军的幼子叶弘。” 扶摇彻底无言了。 月洛宁王子的名字，但凡月国土生土长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这位王子自小就天资聪颖才思敏捷，十三岁那年，教授他学问的少傅主动请辞，因为已经没有能力再教他了。 一年之后，南齐国使团来访，月王令月洛宁全权接待。初时，使团不满，认为堂堂大国使团由一黄口小儿接待是受到了轻视。但一个月后使团离开时，随行的南齐大学者却感叹道：“此子英明果决，未来必成一代雄主！” 也许是因为这句判词，这位王子四年来遭遇过数次刺杀，但所幸对方一直没有得逞。 月王自有了这位王子之后就再无后人。而外界对此也是猜测不断，有说月王自有了洛宁王子之后就再也无法人道，所以再也无法有其他后人。 而还有一种说法更离谱，月王一直就不能人道，洛宁王子只是他抱养的。这种说法虽然无稽，但却也得到了很多人心内认同，因为这位洛宁王子，至今还没有正式被立为太子。 月王既然没有其他后人，那于情于理，都应该立月洛宁为太子，除非他先天智障。而月洛宁非但不是庸才，反而是个天才。现年十七岁的他，在处理一些政务时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超越了月国数百年历史上大部分的月王。 没有人知道月王的想法，十余年来，已经有无数大臣进言请求立洛宁王子为太子，但月王一直不置可否。 但无论他是不是太子，他至少是现在月国唯一的王子，这一身份有多重，扶摇不用想都能明白。 他若是遭遇不测，扶摇简直无法想象月国将会遭遇怎样的震荡。 且不说那些站在他身后一直支持拥立他的臣子会怎么想，就说月王从此无后，那下一任月王会是谁？各大势力之间会上演一番残酷争斗是绝对免不了的。 至于当时在场的另一人，叶弘，他的父亲叶大将军是军方二号人物，掌管着西北边军，目前深得月王信任。 月洛宁和叶弘，这两个人无论哪位遭遇不测，他父亲这学园之城的城主就算是做到头了。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双方言语未果，交了手，两名少年闪电般一招就擒下了洛宁王子，逼得卢副院长和叶弘不得不罢手妥协。” “什么！洛宁王子虽然在修行方面天赋虽不算突出，但也不差吧？” “他有元境初期的修为。” “一招就被擒下了？” “不错！” “这两人，非但实力不弱，而且胆大心细啊！面对极境后期的卢副院长竟然还敢悍然出手，而且还直接擒下了王子殿下！”扶摇感叹道。 “这就算胆大了吗？”扶远忽然苦笑起来。 “怎么？” “你若是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会明白这根本不算什么了。” “挟持王子，这还不算什么？”扶摇愕然道。 “随后王子诈作既往不咎，那两人放了王子，但王子刚刚脱身就马上反悔，要杀那两人。” “然后呢？”扶摇几乎能够想象当时那千钧一发的场面。 “然后……那两人早有准备，一人飞掷匕首洞穿王子小腿，一人用剑劈伤王子后背，再次将他制住。” “什么……” 不光扶摇一脸震惊，就连早已知道此事的扶远，再度提起这一过程时依旧是觉得不可思议。 月国建国已经有数百年，他们身为月国子民，自小就在心内建立起了王权至上、天威不可犯这些信条。虽然修行者大都无拘无束不敬王权，但也依旧不敢想象刺伤王子这种画面。 这与亵渎天颜无异，即便是一名专职刺客，在得知下一个行刺目标是一国王子之时，同样也会心绪震动难平一段时间。 而这种事，那两个人竟然如此轻易，如此果断的干了出来。 “他们知道那是王子吗？”扶摇轻声问道。 “当时似乎不知道，不过后来应该猜到了。”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封了王子的气海，要来了马车，给他锁上了镣铐，挟持着他出城了。” 扶摇倒吸了一口凉气，饶是他性情疏狂，行事往往异于常人，但这种事他自问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不但做不出，这种事他连想都不会想…… “然后呢？王子殿下怎么样了？还有叶弘……” “王子殿下被带上车后，叶弘主动请求自缚跟随，随后也被封了气海，四人一起坐上马车出城向北而去了。” “没有派人拦截？” “如果能拦截，他们根本就出不了圣月。那两个人心狠手辣，扬言一旦有人跟踪，便削掉王子的手指。” “那总不能不管不顾啊？” “那当然不能，所以我下午回来后就派人去北方各城提前通知了，但因为事关王子殿下，这件事不能外传。目前只是将那两名少年作为追踪目标，暂时不得惊扰，只要他们不离开月国。” “最好的结果还是他们主动放人。” “那是啊，但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对方的仁慈之上。” 扶摇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 揉了揉额角，他忽然想到了父亲最开始的问题。 “您怀疑那两人是圣云的头套人？” “不是我怀疑，我没见过头套人，是卢副院长怀疑。” 扶摇本能地有些抗拒这一猜测，他对林四和慕哲平的印象很不错，心内很不希望这件事是他们做的。 “为何怀疑他们？学园之城元境之上的不在少数，除了在读学生还有校外的人，甚至可能根本就是途经这里的别国人。” “据说是那两人的身形和两个头套人相似，而且头套人的风波尚未过去，身份又很神秘，很容易让人往他们身上联想。” 扶摇低头沉默许久才艰难地说道：“头套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我会留意的。” “嗯！”扶远本就没指望他能提供什么情报，也不想他卷进这件事内。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为了打消他想要探究下去的念头。 第119章 滚出去 清晨的阳光照耀在原野上，马车再次沿着官道前行。 被扶远等人称为叶弘的长发男子再次坐到了前面赶着马车。 车厢内，短发青年月洛宁双目如欲喷火，死死盯着面前打着哈欠的林四。 “你这么深情的看着我干什么？我对男人没兴趣。”林四抓了抓下巴，故意揶揄道。 月洛宁的目光顿时变得如欲噬人。 但很快他就又变回了一脸冷漠的表情。 昨夜他被林四一掌打昏，一直到早上才清醒过来。 遭遇如此对待，他自然是怒火滔天。本想立刻开口怒骂对方，但却突然想到这样做除了让对方更得意之外没有丝毫其他作用，于是他平心静气闭口不言。 以这两人昨天下午的对自己下手时表现出来的凶残狠辣，自己落在他们手上，到现在没有受更多折磨已经算是老天保佑了，这一点他还是很明白的。 他把这算在了老天身上，绝不会承认这是对方宽容，他对他们的仇恨更不会减少半分。 “你们打算去哪里？”他冷冷问道。 “你猜！”林四笑眯眯道。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到现在为止还是漫无目的地沿着官道一路向北。 月洛宁没有因为他的戏弄而动怒，只是和林四相处了不到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被他磨练得很难再因为对方的言语冒犯而生气了。 因为对方实在太会损人，如果每次都生气，自己根本气不过来…… 换成一天前，这根本不可想象，除了他的父王，又有谁敢冒犯他？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林四忽然一脸神秘地凑近慕哲平。 月洛宁脸上神色未变，似乎对两人的谈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暗中却竖耳倾听起来。 “什么事？”慕哲平悄声问道。 砰！林四一掌劈在了月洛宁后脑上，再次将他打昏过去。 “你怎么又把他打昏了？”慕哲平哭笑不得。 “有些话不能让他们听到。”林四压低了声音。 “嗯？” “你对南齐国熟悉吗？这次我们必须要去其他国家了，这小子应该是月国那位唯一的王子月洛宁，月国已经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我也猜到了，但为什么是去南齐？” “南齐和月国的关系并不好啊，而且国力不比月国弱，月国的手伸不到那里去。” “有道理……”慕哲平若有所思。 “反正我们一路向北，也正是南齐方向。” “他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处置？” “到了南齐就放掉吧，免得月国不顾一切的报复。” “可我们怎么过边境的关卡？前路一定早就有他们的人前去安排了！” “这个只能见步行步了。” …… 中午时分，月洛宁再次醒了过来，如果目光能杀人，林四现在一定是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但他依旧一言未发，默默跟着林四一起下车吃饭。 也许是为了弥补两次打昏他的歉意，也许是见他行动不方便害得自己也跟着受累照顾，在检查过对方被封住的气海之后，林四解开了他和长发青年的镣铐。 反正只要气海被封，他们根本就逃不掉。 下午，马车再次前行，一直到傍晚时分，一座城池出现了在四人视线内。 对于这一路要不要进城，林四和慕哲平曾经争执过一番。 慕哲平是提议走荒野人迹罕至之地，前方各大城池一定早有了准备。 但林四却有不同看法。 自己等人这辆马车需要时常去城镇补给，而进城和不进城，其实分别不大。 自己等人只要牢牢守好这位洛宁王子，对方就算知道又能怎样？根本就不敢大动干戈，否则自己等人如何能走出学园之城的？ 而即便不进城，荒野之外同样也有着对方的人在一路跟踪，自己等人的行迹本就是一直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的。 于是他们最终还是决定进城。 只是在进城之前，月洛宁和叶弘又被林四整治了一番。 只见他拿起笔在将两人的眉毛画粗，顺便还加了两撇胡子和两颗痣。 这种化妆几乎不用细看，只要对上眼，谁都能看得出是假的。但虽然假是假了点，除了有心之人，恐怕再也不会有其他人能认得出这是月洛宁殿下了。 一刻钟之后，他们出现在了城内的一家大酒楼内。 客栈掌柜愣愣看着面前的少年还有与他身后同行的三人。 “一间房？”他怀疑自己听错，将刚刚听到的对方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没错，一间。”林四笑着答道。 掌柜不由得看了看林四身后三人，等着他们的意见，却发现这三人一言不发毫不反对。 掌柜疑惑不已，后面的两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竟然愿意四个人窝在一间房过夜，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 不过做他这一行的自然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很爽快地给四人开了间上房。 林四和月洛宁一行四人进入房间后，酒楼内再次进来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无论衣着还是面目都非常普通，丢在人堆里根本毫不起眼。但掌柜的阅人无数，如果只是一人他或许看不出什么，四人站在一起，他却看出了这四人都不是普通人。 他们眼内不时流露出的精光，他们挺直的腰板，很明显是军人，而且还是军中的修行者。 这四个人同样只要了一间房，掌柜的虽然诧异不已，但依旧着人将他们带了上楼。 虽然月洛宁看这间客房的目光就如同看狗窝一般，但对林四来说，这间客房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了。 好歹也是大酒楼，虽然只有两张床，但住四个人并不显得拥挤，而且房间内洗澡和如厕的地方一应俱全。 伙计将几人领进房后交待了几句就打算离开，林四却叫住了他，附耳和他嘀咕了好一阵子之后又掏出了一些金币给他。 神神秘秘的，月洛宁心内腹诽，林四一定是有了计划了，但自己就算知道也没用。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林四眼皮底下，根本没办法通知后方追踪的人去注意那个伙计，然后将计就计做一番布置。 “我要洗澡！你们都出去！”伙计一离开，月洛宁就喊道。 叶弘倒是立刻做出了退出房间的动作，但却被慕哲平一把拉住了。 林四压根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径直走进房内的桌旁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之后才呵呵笑道：“呵……你要洗澡？可以啊，你洗吧，我们看着。” “你给我滚出去！”月洛宁怒道。 “怎么？你怕自己那活儿太小，自卑害羞所以不敢当着我们的面洗？”林四斜眼瞟了瞟月洛宁的下身，意味不言自明。 离开房间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当然是不可能的，而且事实上这个房间内洗澡的地方是有帘子挡着的。林四只是看不惯他这一副高高在上的王子气派，故意气他罢了。 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颐指气使的，林四大爷可没那么贱。 月洛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本不是个如此容易动怒的人，但实在是眼前这人太可恨了。他在心内暗暗发誓，一旦自己脱困，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两人抓回来千刀万剐。 看着他的脸真如有些书中所说的那样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慕哲平哑然失笑，叶弘低头抚额不忍再看，至于林四则是一脸兴致勃勃。 “怎么？你不洗？那我可洗了。”林四站起身来开始脱外衣。 “你！你恶不恶心？”月洛宁寒声道。 “恶心在哪了？有帘子挡着污不了你的眼，事真多。”林四撇了撇嘴自顾自走了进去。 “我出去！”月洛宁拔足便往外走，但才刚迈步就停住了。 慕哲平的长刀已经无声无息出了鞘，刀尖顶在了他的后腰，此时修为被封的他和叶弘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哗哗水声从帘子后面传来，乖乖坐回椅子上的月洛宁心烦意乱，他何曾遇过这样的事。 在王宫，他洗澡时，房间内别说是外人，就连蚊虫都不会存在一只。 有人在他房内脱光了洗澡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如果是在王都，谁敢在他面前做这等无耻下流之事，根本不用等他出面，他父王就会直接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第120章 自作聪明 此时在他们房间不远处的一间客房内，晚他们一步进酒楼的那四个人团团围坐在一张桌边。 他们自然就是从学园之城一路追踪而来，正在监视和想救出月洛宁的人。 他们四人和另外四人都是月国的暗卫，从王都到学园之城他们八人就一路暗中保护着月洛宁。 虽然暗卫听上去只是护卫而已，但要看保护的人是谁，像他们这种能自由出入王宫的护卫，一旦到月国其他城池，权力都是大得吓人。 虽然比不上传说中的‘钦差’，但事态紧急时，他们也有权力调动该城池部分军马，抓捕一些触犯国法的中低层官员。 不过想要成为暗卫，除了修为不能低于元境，还要身家清白，最后还需经过一系列严格的训练与考核。 他们八个人能被派到王子身边，自然是暗卫中的佼佼者，修为清一色的都到了元境后期。 月洛宁在圣月时，身份没有对外透露，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他是月国王子。 而他去圣月图书馆那次，八名暗卫由于不能进入五层而藏在了外面，当时月洛宁有卢副院长随行，又是在学院内，本以为不会有事，哪曾想偏偏就出了事。 一旦月洛宁遭遇不测，他们这八名暗卫肯定是难辞其咎，轻则被革职入狱，重则给王子陪葬。 因此此行他们丝毫不敢怠慢，月洛宁被抓走之后，他们八个人便分成了两路，这四个人紧贴林四一行人伺机而动，而另外四人则去了前方各城提前准备。 此时这四人的面容都经过了一番乔装，早已不是本来面目，标志性的黑衣也都换成了普通布衣，即便月洛宁站在他们面前恐怕也要花一番工夫才能认得出来。 “查过了，他们住在左侧第二间房，殿下目前安好无恙。”四人中一个看上去是领头的人率先发话。 “中午殿下留下的暗记说他们打算去南齐，你们怎么看？” “可能是故布疑阵，但不能不做准备。” “那名伙计，派人跟踪了吧？”领头那人问道对面一人。 那人点点头道：“嗯，那伙计果然有问题，我们的人一路跟踪他，发现他拿着金币买了一辆马车和食物。” “除此之外呢？” “还请了一个当地的歌舞团晚上来这家酒楼门口表演。” “嘿。”旁边一人冷笑一声道：“一名伙计哪来的这么多钱？看来他们是打算换车脱出我们的追踪了。” “嗯，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应该是打算趁着歌舞表演人多眼杂之时，乘坐另一辆马车离开这里。”领头那人点了点头赞同道。 “任他们奸猾似鬼也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他太小看我们暗卫了。” “不可大意，继续严密监视。” “要是能直接正面交手就好了，那两人竟敢如此对待殿下，真该千刀万剐！”其中一人狠狠道。 从昨天下午一直一路追踪到现在，他们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 林四他们倒还好，吃住都在马车旁，他们这四名暗卫却不同，非但要小心隐藏不被对方发现身形，还要时刻监视着对方。 昨夜茫茫原野上根本没有合适的隐藏地点，他们只得在马车远处的稻田内趴了一晚，经受了一夜的蚊虫叮咬。 虽然比这严酷无数倍的考验他们都经受过，但还是憋了一肚子火。 “不可乱了分寸，殿下还在他们手上。说那两人心狠手辣，我们贸然出现，王子可能会受苦！”领头人沉声喝道。 “我知道！”那人紧紧捏了捏拳头低声道。 …… 而在林四这间房内，四人刚刚吃过晚饭。 林四拿起一块布胡乱擦了擦嘴，惹得月洛宁又感到一阵恶心。 对他的鄙夷目光林四就当没看到，自顾自高声道：“哎呀，吃过了饭，又到了睡觉时间了！” 说罢，他瞥了瞥月洛宁，笑容可掬地问道：“这里就两张床，你是要和我睡呢，还是和他？”他指了指慕哲平。 “我很好说话的啦，给你自己选择，从没听过谁被劫持还能有你这么好的待遇了，感动吧？” 月洛宁当然不愿意和他们两个一起睡，他从小就是一个人睡，别说是林四和慕哲平，就算是他多年的好友叶弘都不行。 见对面林四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样子，他冷冷讽道：“你除了吃就是睡，猪投胎的吗？” 相处一天，他也明白，只要自己不逃跑，这两人并不会对自己怎样。言语冒犯什么的，他们根本就不会介意。 “错！我除了吃和睡，还爱做一样事！”林四沉声反驳道。 听到林四这话，非但月洛宁，就连一遍静静坐着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叶弘与慕哲平都忍不住侧目看向了他，很好奇他的回答。 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林四扬了扬手掌淡淡道：“除了吃和睡，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打昏你啊！哈哈哈哈！” 说完他就忍不住捧着肚子狂笑起来。 慕哲平哑然失笑，他早该知道，从林四嘴里就听不到什么好话来。 叶弘也不禁莞尔，他当然明白林四只是开玩笑，只是对方这样戏弄殿下，他心内也是颇感无奈。 月洛宁面色铁青，胸口被气得起伏不定，显然是想起了自己一天之内两次被这个恶棍打昏。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平复了心情，随后寒声道：“我睡地上！” “殿下！”叶弘失声惊呼。 他难以想象明明有床，尊贵的殿下晚上却要睡在地上的画面。但这件事轮不到他做主，他不得不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了林四和慕哲平。 林慕二人对他的目光无动于衷。 这个月洛宁，以为自己是什么？都是阶下囚了，还嫌弃自己二人身份低微，不配和他睡一起吗？他既然这样娇贵，那就睡地上好了，反正晚上两人会留一个人一直守夜，他根本跑不掉。 气氛渐渐僵了下来，林四和慕哲平一言不发开始睁着眼睛修炼起印力来。 而月洛宁和叶弘却悄悄坐在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说了些什么，林四并不关心，他在等，等着自己的布置。 天色完全黑下来后，那名伙计推开了门，林四迎了上去。 两人又不断咬着耳朵，很快那名伙计就喜笑颜开地关上房门出去了。 暗卫的人会那么容易被算计吗？真是异想天开！看着林四的举动，月洛宁心内暗暗冷笑不已。 林四回到慕哲平身边，与他耳语了一阵，随后两人在月洛宁和叶弘疑惑的目光下分别走到了房门和窗边。 陡然，林四打开窗户，朝着楼下大喊：“别跑！快追！” 他只是喊了这么短短几个字，随后就静静站在窗边看着下面。 慕哲平同样打开了房门静静看着外面。 外面很快传来了动静，毕竟这一声喊，着实引人注意。 但很快，被喊声吸引出来的人就发现根本什么都没发生，又各自回到了房内。 月洛宁和叶弘明白了过来。 这是引蛇出洞啊…… 那些暗卫现在一定在严密注意着自己这间房的动静，听到林四这一声喊，他们本能地就会跑出来看看。 因为万一真的是自己逃了出来呢？他们当然要做好接应。 然而林四需要的就是这个啊，听到喊声后最先出来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追踪的人！ 虽然其他人听到喊声也有可能好奇跑出来看，但对这里的动静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些追踪者们了。而且，他们有修为，最先跑出来毫不奇怪…… “咳！”林四关上了窗户，笑着坐回了桌边问同样关上了房门的慕哲平：“有没有看清？” “当然。”慕哲平微微一笑。 “那就好。” 月洛宁心内对林四这一举动赞叹了起来，只是很简单的一个举动，却差不多已经将暗卫的样貌和所在诈了出来。 虽然他们本就知道有人跟踪，但知道是谁追踪和不知道的差别极大，这等于将暗卫也拉到了明处，以后他们的追踪将会更加艰难。 但他还是撇了撇嘴嘲讽道：“自作聪明！” 他说的并不算错，暗卫们可是会化装的，明天林四和慕哲平若再看到他们绝对是认不出来了。否则这么轻易就被算计到，那还配称为暗卫吗！ 林四没有搭理他，他看上去颇为得意。 不一会，外面传来了阵阵吵闹说话声，又过了一会，阵阵丝竹鼓乐声传入耳中。 “哈！这家酒楼还真是不错啊，晚上竟然有表演！”林四就如同排练好了的一般，打着哈哈道。 他这句话说得很不自然，房内其他三人哪一个不是精明过人，哪能听不出他这话的做作之处，这歌舞团分明就是他提前让那个伙计安排好的。 月洛宁鄙夷地看着林四，淡淡道：“是吗？” “是啊是啊，我们去看表演吧？”林四笑着招呼道。 “我不想去。” “哦？我觉得你会很想去，不要口是心非嘛！”林四轻笑着慢慢抽出了长剑。 这威胁丝毫未加任何掩饰，但月洛宁即便看得出来又能怎样，眼前这人就是个疯子，说砍就能砍得下来，他可不想因为争一时意气而害得自己白白受伤。 四个人走出房门后，酒楼内的喧哗声更甚，月洛宁跟着林四走近后才看到真是一个歌舞团在酒楼门口表演。 只是看了一会他就暗暗鄙夷，这种水准也配登台？王都的大歌舞团都难入他眼，他平时看的都是宫廷乐团的表演。 让他来看这种表演简直是浪费时间，但是……形势比人强，林慕二人刀剑在侧，他不得不暂时隐忍。 他此时在心内暗暗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只有想到这个人，此时他才能心平气和下来。 第121章 真川王 那是四百年前月国一位名叫月真川的王子。 和月洛宁不同，真川王子还有兄弟姐妹。他的父王去世得很早，而他那位年仅十岁的太子王兄继位不久就沦为了当时摄政亲王的傀儡，大权全都落在了那位亲王手中。 随着那位亲王不断打杀异己，整个月国朝政被他牢牢掌握在了手中。而随后那位亲王更是露出了獠牙，毒杀了当时仅有十二岁的国王，随后自己登位称王。 这位新王登位不久就变得更加残暴，其中最为血腥的一次是当朝杀死了他们两位年仅十余岁的小王子，当场将他们的尸体喂了宫内的猛兽，并强令群臣百官和月真川等其余王子公主在旁观看这一过程，以查看他们的反应。 当时露出伤心愤恨不忍之色的臣子和王子，其后数年内相继被害而死，而月真川却一直活了下来。 因为自那次之后他就被吓疯了，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口水横流行为怪诞。最为离谱的一次是新王派人试探他是否装疯，命人在他床上泼粪，而真川竟然在那张粪床上睡了好几夜。而另外由于真川并无修行天赋，所以新王便渐渐忘掉了这位王子。 直到真川王子十六岁那年，按照祖制，王子可以纳妃了，礼官在请示过新王之后草草为他安排了一名落魄贵族之女为妻。 据史书记载，这名王妃温婉贤淑才貌双全。虽然嫁给了一个毫无权势空有王子名头的傻子，但并无怨言，而是尽力服侍不离不弃。 但也因为她容貌甚美，最终传入了新王的耳内，并勾起了他的色心。 某一日，新王驾临真川王子府中，表面上是与王子一叙，事实上却是为了强行霸占他的王妃。 当时就连下人都会欺负这位痴傻的真川王子，更何况是新王？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感受。 然而就在新王行那残暴不伦之事的中途，房内突然跃出几名修行者，一举刺死了新王。 而此时的真川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指挥若定号令清晰，命令突然出现的数百修行者将府内其余人等尽数杀死，就连自己王府的仆役奴婢都未能幸免。 随后数百人齐齐换装，簇拥着坐在辇车之上尚未冷却的新王尸身旁边的真川王子直奔王宫。一路上或假扮或暗袭或强杀，最终进了月国王宫。 三天后，当群臣得知新王死讯时，真川已经假借着新王的名义掌控了整个王都，随后顺理成章地登基为王。 真川王在他登基的前五年堪称一代明君，他大刀阔斧改革了官制，选贤任能打杀贪腐，同时推行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国策政令，使得月国国力不断上升。 而因为国势动荡，当时的月国也受到了来自草原国和南齐国的两面夹攻，登基不久的真川力排众议御驾亲征，大破草原南齐联军于西北边城，斩敌十余万，迫使两国不得不主动言和。 他在位五年后，月国逐渐成为大陆东南的霸主，北击南齐、西征草原、东临青川，兵锋之至，所向无敌，敌国无不割地求和。 当时的月国甚至有逐渐壮大成为继神炎和碧澜两大帝国之后的第三帝国的迹象。 他那位发妻在他攻陷王宫当晚就因为不堪受辱自缢而亡，也许是他日后思念亡妃之故。也许是少年时期的经历给了他很大的阴影。 在位五年之后，他渐渐变得暴虐无道，沉溺酒色，疏于朝政，月国很快又衰弱了下去。 若非如此，他的声望甚至可以盖过月国的开国之主。 尽管月洛宁和真川王幼时的经历完全不同，他没有兄弟姐妹，他的父王现在年富力强足以为他撑开局面。尽管真川王后半生堪称无道昏君，而且因为饮酒过度年仅三十就暴毙而亡，但月洛宁一直以来心内最为崇拜的人依旧是他！ 他的丰功伟绩让月洛宁神往不已，他的雄韬伟略让月洛宁钦佩不已，他的坚韧隐忍更是让月洛宁赞叹不已…… 自己现在虽然被挟持，但和真川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当年为了在新王的残暴统治下活下来，装疯卖傻，受尽欺凌，而且一直持续了好几年，比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知道残酷多少倍。 如果真川王当时没有忍，那他早死在新王手上了，哪有机会暗中做那么多布置，哪有机会施展他胸中的韬略。 自己未来若想成为一代雄主，那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隐忍，因为眼前只有隐忍才能活着，才能有机会谈将来。 眼前的磨难正是上天对自己的考验，先祖！真川王！你们都在看着我吧！ 想到真川王，月洛宁的心情平静了下来，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忍！ 林四当然不知道旁边这小子想到了那么远，他一无所觉地拽着月洛宁挤进了人群，如同周围人一般乐呵呵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这小子还挺会装的。”隐藏在附近人群中的一名暗卫撇了撇嘴悄声对身边同伴说道。 “是啊，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猜到，现在真看不出他打算趁乱逃走。” “嗯，待会应该会发生他提前就策划好的骚乱了。” 台上的歌舞渐入佳境，虽然月洛宁视这个偏远小城的歌舞团如草芥，但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的表演已经相当精彩了。 酒楼外，许多行人也纷纷驻足，观看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人群愈发拥挤，几名暗卫为了牢牢盯住月洛宁一行人也不得不伸长了脖子努力观望。 过得片刻，他们等待的骚乱尚未发生，却有一名眼线来报，林四四人白天乘坐的那辆华贵马车突然向东启程了。 四人顿时一惊，虽然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情况，但却也不能不排除对方故意弄一辆其他马车来混淆视线，反而真的乘着原先那辆马车离开。 “你去看看，如果有变，立刻发信号！”暗卫头领向着另一名暗卫吩咐道。 那人点点头，身形一阵游动，迅速挤出了人群。 他们只是稍微乱了一下心神，等到他们再举目观望时，却发现人群中已经不见了殿下那一行四人！ 不好！ 三名暗卫心内咯噔一声，难道真的是故布疑阵？ 但他们却也不敢尽数都跟着那辆华贵马车，万一真的如一开始所想的那样，是对方的幌子呢？ 三人感到了一阵棘手，只能在原地等着那名暗卫的信号。 林四这四人现在已经在歌舞团的表演后台。 林四和慕哲平先前就已经将几名暗卫的样貌纳入了怀疑目标中，虽然几名暗卫回房后就打算换房和再次换装，但随后很快歌舞表演就到来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彻底改变模样。 人群中，他们早就被两人瞧了个正着，因此人群增多后，林四和慕哲平就开始刻意躲避着他们的目光。 而当暗线上来报告第一辆马车突然离开时，四名暗卫的注意力只是稍稍分散，林四和慕哲平就猛然强按着月洛宁与叶弘蹲了下去。 夜色之下，加之人群太过拥挤，在远处根本看不出这里突然空出了一小片地方，于是暗卫眼中的四人就如消失了一般。 随后林四更是一直弓着身子，按着月洛宁一直溜到了歌舞表演的后台。 随手关上了后台的小门，林四并不打算让里面任何一个人出去。 面对里面歌舞团准备人员的惊慌和呵斥，林四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金币。 “我想请各位帮个忙，答应的话，这袋金币就是你们的！” 里面的十几人，包括班头，帮工，戏子眼睛全都亮了。 这一袋金币少说有四五十枚，而他们这次来表演，全团的酬劳只是区区十个金币而已。 一位看上去是歌舞团领头的人迎了上来：“你们是什么人？要我们做什么？如果是危险的事情，那恕我们难以从命！” 他总算还是有点理智的，知道天上掉下的不一定都是金币，也有可能是会劈死人的雷电。 “我们啊，当然是好人啦……”慕哲平微微笑道：“让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绝不会触犯国法，也不用犯险。” “做什么？” “很简单，你们派四个人驾上一辆马车出城往北行十几里。”林四朗笑道。 “就这么简单？莫非那辆马车是有问题？” “那辆马车毫无问题，很普通的一辆马车，车上也没有其他物品，那样的马车用这袋金币可以买十几辆！不过要你们做的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还需要一点其他配合……” “需要什么？” 在这领头的说话之时，林四已经在人群中挑选了四个和自己四人身形相近的人。 “就你们四个了，如果你们答应，那你们四人每人可以额外多得两枚金币。” 四人面面相觑，随后连连点头。 “好！那你们脱衣服吧！” 片刻后，林四这四人和对面四人的外衣彻底对换了一遍，此时这四人穿着林四和月洛宁等人的外衣，站在一起光看背影的话像极了他们。 这换外衣自然又遭到了月洛宁的抗拒，他心内已经隐隐猜出了林四的打算，当然不愿意配合，尤其换衣服的这种事，更是令他觉得颜面受损。 但在林四威胁的目光下，他再次想起了真英王，于是最终他还是默默脱下了外衣。 林四看着对面四人，摸了摸下巴，又在一堆衣物中找出了几个帽子和斗篷给他们戴上。 “好了，你们四个现在可以准备了，一会人群会发生骚乱，你们到时候就悄悄去酒楼后面的马房，坐上那辆黑色马车，然后驾车往北出城走十几里就可以回来了。” 第122章 虚实不定 “什么？你们竟然要制造骚乱？”领头的班主大惊失色，他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 这四人，应该是要躲藏什么啊，他们不会是逃犯吧？这样换装让其他四人出城离开，分明就是让他们引开追兵啊！ 林四并没有答话，而是再次掏出两枚金币抛了抛，自顾自问道：“这里除了我们四个，还有不是你们这个歌舞团的人，而只是今天晚间才突然出现的人吗？” “有！”有人看到那两枚金币，哪能不明白林四的意思，谁先答出来，谁就能得到这金币啊！ 林四尚未来得及出声询问，就看到这后台十几人之中有一人突然不顾一切地拔出了刀子向门口跑去。 但林四本就在门口附近，而且早有准备，他怎么可能跑得掉？ 那人挥舞着的长刀在林四面前如同儿戏，在对方惊慌失措的目光之中，他轻易探入了刀光之中，肘砸膝撞，此人后脑和肚腹同时受到沉重撞击，软软倒在地上变得人事不省。 其他人尚未来得及惊叫，林四就将两枚金币弹入了之前出声那人的怀内，众人不由得齐齐又闭上了嘴。 “你看，想要赚金币，哪能一点危险都不冒呢？你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他对着面前张口结舌的歌舞团班主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班主一动不敢动，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对面这个少年是个修行者，而他们这些人只是普通人，在他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对方即便以性命相挟强迫他们做事，他们其实同样不得不从。而对方好言好语愿意给报酬，已经是非常仁慈和通情达理了。 而且这报酬确实很丰厚！ “真的没有太大危险吗？”他咽了口唾液艰难问道，林四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没有放开，令他感觉自己如被蛇蝎附体一般。 “当然没有！非常！非常简单的一件事！事后绝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林四咧开嘴笑着将那袋金币塞入了班主的怀里，随后悄悄耳语一番。 “你看，钱我都提前给了你，你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他放下手，退到了门口，又笑着补充道：“我们是非常讲道理的人，你们讨生活也不容易，我们怎么可能会害你们呢？是不是？” 说罢他再次弯着腰按着月洛宁钻出了后台。 慕哲平紧随其后，只是在离开时却回过头用阴森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遍，冷冷抛出一句话来。 “你们所有人的样貌，我都记了下来。如果想要耍什么花招，我会让你们明白，修行者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后台众人面面相觑，心内顿时变得七上八下，尤其是那四个被挑出来换了衣服的人，更是如丧考妣。 “还不快去准备！”班主怒吼一声，其他人顿时纷纷领命。 林四等四人只是在人群中等了片刻，就听到舞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呼喊。 “杀人啦！快逃啊！” 在所有围观众人的惊愕注视下，一具疑似壮年男子的‘尸体’从后台滚进了舞台，随后一动不动躺在了原地。而原先在台上表演的几名乐师戏子则是惊慌尖叫着四散奔逃。 轰！舞台外的上千人群顿时如同被大片魔兽群冲撞过一般乱了套。 呼喊声，哭泣声，尖叫声交织成了一片。推推搡搡，手挥足踢，趁乱起哄的种种都有。有人想要马上离开这里，有人想要去舞台看个究竟，还有的人被绊倒在地，于是整个舞台外顷刻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这就是你的计划？罔顾国法，制造动乱，全然不顾这些人会否受伤……”被林四强行夹在怀内，随着人流向着外围一侧而去的月洛宁怒声斥责。 林四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挥手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片堵住了他的嘴，冷静地在人群裹挟下一点点挪动。 “果然出现了骚乱，一点都不出我们所料！”一名暗卫立刻就发现了从后台向着酒楼马房跑去的四个人。 虽然那四个人带着帽子和斗篷，但他很轻易的就认出了他们的衣服，正是自己的目标。 “跟上去！”三名暗卫同样随着人流快步向着那四人追去。 随后他们就看到那四人迅速上了那辆黑色马车，然后赶着车飞速朝外行去。 三名暗卫立刻跟了上去，迎面却碰到了另一名追着第一辆马车而去的暗卫从前路赶了回来。 “那车上只有一名车夫！”此人见到其他三人，连忙说道。 “追！他们在那辆黑色马车内！”暗卫首领急急道。 此人立刻转身，一言不发随着其他三人一起追了上去。 林四挟持着月洛宁，一行四人跑到了街角。眼见一辆陌生马车停在路边，林四不假思索夹着月洛宁飞身而起跳上了这辆马车。 这辆马车是城内一家贵族的，马车的主人不知去了哪里，此时只有车前坐着个无所事事等在一旁的车夫。 眼见林四夹着月洛宁突然跳到了自己身边，这名车夫面色大惊，厉声喝道：“你是谁，大胆，这可是候老爷的车……” 林四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一把将他推下了马车，随后几枚金币丢在他的胸前：“这辆车我征用了！” 将月洛宁塞进了车厢内后，他丝毫没有停留地扬鞭赶马。 慕哲平心领神会，制住叶弘同样飞身跃进了车内。 马车在林四的驾驭下，沿着宽阔的街道飞速向着东门而去。 东北边境已经承平十几年没有战事，此时这座城池尚未到宵禁时间，马车迅速出了城门沿着原野上的官道跑了出去。 尽管林四脱出暗卫的视线会让月洛宁的处境变得更不妙，但他此时不得不佩服起来。 暗卫竟然真的被他骗过去了。 暗卫们和月洛宁都以为他只是让那伙计安排了一辆马车，打算在歌舞团表演出现骚乱时，趁乱乘坐那辆新马车逃走。 这种伎俩很天真，很容易就被看穿，月洛宁本打算看他的笑话，但他没有想到林四还有下一步。 他竟然在歌舞团内临时找了四个人，让那四个人和自己四人换衣服，并且故意裹着头装出鬼鬼祟祟隐藏身形的样子，然后乘坐那辆新马车一路出城向北。 暗卫们自以为看穿了他，此时肯定一窝蜂地往北去追那辆马车了。但谁能想到，他竟然临时起意，在街边找了辆马车，然后一路向东跑出了城！ 月洛宁心内感叹，此人是个人才！ 他年龄看上去比自己小，但实力却不低于自己，修行天赋可想而知。 而更让他侧目的是林四表现出来的心计。 之前他让那个伙计所做的，几乎全都是用来骗人的幌子，偏偏他做得神神秘秘似模似样，就像真的一样。 歌舞团内，他恩威并施，极短时间内就压服了那十几个人，令得他们不敢不听命。 他心细，进入歌舞团后台，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让里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和歌舞团交涉时，尚不忘找出暗卫安插在里面的眼线。 他胆大，无论是一招击昏那眼线还是抢夺马车，都是无比果断，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而这一切，他不可能是在进城前就安排好了，完全是进了酒楼后，才临时想出来的。 月洛宁心内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样一个人，如果能成为自己的属下，哪怕他不是修行者…… 他猛地摇了摇头，自己真是疯了！ 此人先前伤了自己，而且一路上两度打昏自己，言语上更是极尽刻薄，这等深仇大恨，岂是如此容易消去的！ 必须杀了他们，才能一消心头之恨！必须！ 马车向前驶出了七八里，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村庄。 时值夜间，十几间房屋内都透出了点点灯火，显得甚是安宁。 但很快这安宁就被一阵马嘶声打破。 林四下了马车，敲开了第一家农户的门。 月洛宁心内疑惑，此时如果他是林四，那应该是有多快跑多快吧，他竟然还有闲心停下来？ 难道他还打算在这里借住一晚不成？ 他只是安排那四名歌舞团的人往北行出十几里就会退回来。那暗卫们迟早会发现那辆马车是假的。 一旦暗卫退回来，很快就会从那被抢马车的车夫口中得知他们另走它途的事实，如果在这里住上一晚，那这时间足够让暗卫重新找回踪迹了！ 毕竟是年纪小啊，虽善奇谋，但太容易得意忘形了。 月洛宁心内暗嘲，他难道以为暂时骗过暗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不过他再次被追上，对自己来说是好事，自己当然不会提醒他，反而乐见其成！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林四在那户人家呆的时间很短，很快他就领着一名中年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男子与林四一同登上马车，林四扬起马鞭再度启程。 月洛宁看到中年男子时，已经隐隐猜出了林四的打算。他应该是打算花费重金，让这名男子赶着马车向东而去，而他们四人则下车再度更换方向。 月洛宁心内不寒而栗，真是没想到，对方还有下一步！ 这对月洛宁来说是个非常坏的消息，但他在慕哲平的严密监视下，毫无办法可想。 马车一路疾驰，前方再次出现了一个村庄，林四此次并没有停留。 还不打算下车改道吗？月洛宁心内疑惑。 再度向前行出了十几里，前方出现了第三个村庄。 林四却骤然停下了马车，再度跳下了车。 此时非但是月洛宁和叶弘，就连慕哲平都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了。 林四这次依旧回来得很快，只是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辆驴车。 两匹毛驴拉着一辆只是由几块木板制成的简易驴车。 驴车看上去很结实，但着实算不上干净，上面甚至有动物的粪便。 林四和中年男子分别赶着驴车与马车，一直到离开了这座村庄，林四才跳下了驴车和中年男子说了几句话。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眼内闪出一片火热。 随后林四便将月洛宁等人赶下了马车，中年男子立刻扬起马鞭，赶着马车向东一路疾驰而去，那速度快得仿佛后面有人在追他一样。 第123章 去天河 “各位，请吧，请上车！豪华的驴车哟！”林四伸手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慕哲平哑然失笑，扶着月洛宁和叶弘坐上了驴车，林四跃上驴车前端，扬起树枝赶着驴车向前而去。 约莫行了一里多，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林四不再向着前方的东面，而是赶着车拐上了一条向北而去的道路。 车上三人早已明白了他的用意，见他改变路线，此时毫无意外之色，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何要弄一辆驴车，难道不能步行吗？ 不过，有车坐也确实比走路好，他倒是想得挺周到的。 驴车走得不快，足足行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横在面前的河流。 熟知月国山川地理的月洛宁认得出来这是澄水河，自西向东一直流入月国与青川国交界的滚滚澜江。 路前有着一个小渡口，此时正值深夜，自然是没有人摆渡的。 林四将牛车停在了河边，将几人叫下了驴车，直接在岸边找了条小船，也不管这船的主人是谁，便直接解开绳索令月洛宁和叶弘等人上船。 这条河并不算太宽，月洛宁坐在船上，有好几次都想跳入河中潜水逃走，但很快他又打消了念头。他现在修为被封，面对林四和慕哲平，他根本没机会往下跳的机会。 很快众人便坐着船来到了对岸，林四拉着月洛宁，并没有大步向前走，而是再次改变方向，沿着澄水河流淌的方向向东而去。 走了十几里之后，林四又一次改变了方向，这次他既不是往北也不是往东，而是向着东北方向。 从这里转道东北方，根本就没有道路，林四却不管不顾，沿着田间原野走出了十几里。 前方出现了一片密林，林四面上终于露出了放松之色。 带着众人进入密林后，也不管面前是荆棘还是杂树丛，林四一言不发埋头拉着月洛宁一直向着深处走去。 终于，在密林内走出十几里，月洛宁和叶弘开始气喘吁吁时，林四停了下来。 “好了！可以休息了！” 月洛宁再也顾不上什么王子身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枯叶上，捋了捋紧贴着汗水而黏在额上的发丝，之后便不断揉着酸痛的脚。 其他三人也纷纷坐在了旁边。 “怎样？有没有为林四大爷的聪明才智所折服？”林四坐下后，便得意地问道其他三人。 他终究还是少年心性，虽然很多时候行事老练狡猾，但终究无法做到像一些成年人那样淡然。 慕哲平哭笑不得，竖起大拇指夸了他一句。 “有什么了不起的。”月洛宁撇撇嘴口是心非道。 “嘿嘿，不管怎样，那些追踪监视的人现在再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了。”林四满不在乎道。 “不要高兴得太早！”尽管心内对林四这句话认同，月洛宁还是忍不住嘲讽道。 他没法容忍这个他痛恨无比的人在他面前得意，只恨不得他马上吃大亏然后去死。 “你可以好好看着。”林四嬉笑道。 “你看上去很得意？”月洛宁鄙夷道。 “不可以吗？” “那些因为骚乱而被挤倒的人，那个被你抢走马车的车夫，被你开走船的船夫，你有没有为他们想过？你这种人，罔顾国法，完全不顾及他人，活在世上就是祸害！” “哟，你还会想别人？你就没有罔顾国法？”林四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怎么了？” “在图书馆五层的时候，你不是没问清楚就直接要置我们于死地吗？当时你脑内有国法两个字存在吗？” “那是你该死！”月洛宁咬牙道。 “行了，我懒得辩解什么，对于制造骚乱，我承认我做错了。” “就只有那个而已吗？那个酒楼伙计，那个歌舞团的人，那个被抢了马车的车夫，那个赶着马车向东而去的农夫，他们最后都会被你连累！他们知情不报，就是从犯！”月洛宁冷笑道。 “我只有自己能活下来才能去想更多，而且他们或毫不知情或被我威逼。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而我让他们做的事情也完全没有触犯哪一条律法。如果最后他们被连累到，那我只能对月国的国法表示失望。”林四淡淡道。 “你对国法竟然毫无敬畏，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大陆就要变回一千年前那种混乱无序，百姓朝不保夕的时代了！你这种人真应该上断头台！”听到林四诋毁月国的律法，月洛宁寒声道。 林四撇了撇嘴懒得再理这个王子殿下，这小子说得大义凛然，但只要是个明白人都知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只是一句屁话。 月洛宁之前说的歌舞团，他确实觉得过意不去。他并不是一个愿意连累无辜的人，但自己都已经做了，辩解下去只会显得自己虚伪。 眼见两人都不再说话，叶弘笑着出来打圆场，便问林四：“那个赶马车的农夫呢？你当时怎么做的？” 提到那里，林四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那个农夫啊？当着他家人的面，我只是留下了三十枚金币，告诉他们我需要一名车夫！” “你出手真是阔绰！” “哈，这钱是圣月给我的，我一点都不心疼。” “你下车后和那农夫说了什么？我看他驾车跑得飞快。”慕哲平好奇地插嘴问道。 “我只是告诉他，我们四人打了个赌，赌十天之内能不能驾着车去青川国化城买回那里的特产玉子糕，我赌的是能，如果他能做到，回来后我会给他二十枚金币！” “你会给他吗？”月洛宁讥讽道。 林四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不会，十天之后，我都不知道在哪了。” “你这样骗他，就没有觉得心里不安？” “我为什么要觉得心里不安？我已经给了他三十个金币，你当我真不知道行情？三十个金币莫说让他去化城，就是让他继续往东出海都绰绰有余了。” 叶弘叹了口气，林四可谓是将这个计划做得滴水不漏。 暗卫即便发现了他们找到那个农夫的家人，也只能得到他们雇了个车夫一道向东而去的消息。而且林四连目的地都没有透露，如果他直接说去青川国，暗卫或许还会起疑。 但他没有说，而是留给暗卫自己推测，然后暗卫会一路追向东面。 追到第二个村子时，他们可能会停下再次盘问当地人，得到的结果只会是当夜马车丝毫没有停留。 而林四买驴车的第三个村子可能就会这样被暗卫忽视掉，因为沿途村落太多了，如果一个个盘查下去，他们根本做不了别的。 从这里到青川国化城，十天之内如果快马加鞭，是能走一个来回，但沿途几乎不能进城休息。这农夫虽然已经得到了三十个金币，但他往常一年也只能挣到两三个金币，为了再挣二十个金币，他绝对会拼了命的向前赶。 而农夫的飞速赶路，也会让后面的暗卫难以追上他。这样暗卫一路追踪打探他的行踪，只会一直跟到青川国，到那时候，自己等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退一万步，即便暗卫发现了不对，发现林四他们买下了第三个村子的驴车。然后发现他们向北追到澄水河，又哪会知道几人过河后就立刻变了方向，而且连变两次呢。 “你现在这个方向，是打算去哪？难道早想好地方了？”慕哲平虽然知道大致的计划，但其中有好几步都是林四临时起意，他现在也摸不准林四的念头。 “去天河国。”林四微微一笑，眼睛不着痕迹地瞟了瞟月洛宁。 “为什么？”月洛宁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听到林四的回答后如同被抽了一鞭子一般脱口而出质问道。 “东南六国，草原，南齐最强，月，青川次之不过与前两国相差不大，而天河，千宋却是最弱！” “我知道！”月洛宁不耐烦地打断道：“这和你去天河国有什么关系？” “千宋，天河建国时间都不长，近百年来一直活在其他四国的阴影中。尤其是地处东北，与南齐，月，青川三国交界的天河，更是如墙头草一般左右逢源。” “所以呢？” “所以我去天河，因为那里不比南齐和青川。月国的势力很难渗透进这两国，却能轻易进入天河。” 叶弘闻言疑惑道：“那天河不是更危险吗？” “不！你想错了！”林四淡淡一笑继续道：“我选择去天河的原因有二。” “愿闻其详！”叶弘仿佛忘记了自己和对方的敌对关系一般认真请教道。 “其一，有一句俗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这句话经常会不那么灵光，但之所以会有这句话，就是因为危险的地方，对方难以想到。” 月洛宁冷冷插嘴道：“我承认不容易想到，但最终还是会有人想到，你还是死路一条。” “有分别吗？如果我们有着强大的实力，那逃入南齐和青川，月国是很难派出足够的人手来抓捕我们。但以我们俩现在这点实力……月国能派进南齐和青川的人手即便不多，同样轻易就能解决我们。” “假如月国能在天河布置一千名高手，在南齐只能安插一百名。表面看天河要危险得多，但事实上只要两名高手就能解决我们了，在天河和在南齐，有分别吗？” “而且，事关你们的身份，月国根本不敢大张旗鼓四处搜索，因为他们怕被南齐与青川知晓月国王子失踪！” “在天河，青川与南齐的安插的势力同样不弱，月国方面即便发现了我们在天河，也不得不小心行事，他们会怕被那两国发现隐情！我们在那里遇到的麻烦不见得会比在南齐大多少。” “既然被发现后遇到的危险差不多，那我当然去他们最不容易想到的天河。”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去过那几国？”月洛宁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有，我猜的。”林四很干脆地答道。 第124章 那我陪你 月洛宁和叶弘沉思起来，他们不得不承认，对面这个少年虽然全是在凭空推测，但说得有几乎都是对的。 因为两人不凡的出身，他们知道很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知道，这少年虽然并不清楚月国在南齐青川和天河三国安插密探眼线的具体情况，但他刚刚的推测完全没有错。 虽然在南齐青川，月国想要找到他们会比在天河难，但一行四人目标太大，以月国在那两国安插的眼线，想要发现他们并不难。 “那另一个原因呢？”叶弘不由得问道。 “很简单，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之后，多半是怀疑我们去了南齐和青川，很难怀疑到天河。”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你能断定别人的想法？”月洛宁冷讽道。 “青川很好解释，那个农夫起码能为我拖延五六天时间。至于南齐……你自己最明白，不是吗？”林四眼含深意地看着月洛宁，嘴角流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什么意思？”看着他的眼神，月洛宁心内忽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昨天中午停下的时候，你为那些追踪者留下了我们要去南齐的暗语吧？那些人当时或许只是将信将疑，但当他们从青川上当赶回来后，看到那辆向北的驴车，恐怕会恍然大悟吧……” “什么暗语！你胡说什么！”月洛宁心头一震想到了某种可能。 “是吗？我记得昨天上午我没用多大力，应该没有打昏你吧？”林四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你竟然是故意让我听到的？”月洛宁惊怒不已，他感到了挫败，同时又有得知被对方戏耍后的愤怒。 “是啊，不然你以为你会那么容易留下暗语？”林四很不客气地说道。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森冷起来，不等月洛宁开口就冷声道：“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无时无刻不想逃走，做出这种事毫不出奇。但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我必须告诉你，下次最好不要让我看到，否则你会很后悔！” 月洛宁面色铁青，他并没有被林四吓到，而是昂着头双目如欲喷火般毫不示弱地瞪着林四。 林四和慕哲平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个王子的其他方面他们还不了解，但他的胆子确实很大。 那天劫持他的时候，他应该看得出自己二人行事绝不是虚张声势，而是说到做到的。 林四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虽然对方的命现在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月洛宁除了用目光和表情‘攻击’林四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多的举动。 篝火燃了起来，火光映照在他们四个人的脸上，忽而明亮忽而阴暗。除了柴禾被燃烧后发出的噼啪声，场内一时间静寂无比。 月洛宁突然站起身来往林内钻去。 他走得并不快，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是逃跑，但林四依旧紧紧跟了上去。 “我要方便！”月洛宁狠狠转过头冷声道。 “哦？那我陪你！”林四理所当然地回道。 他绝不会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虽然对方现在修为被封无力反抗，但历史上有多少原本稳操胜券的事情就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而功败垂成？ 数都数不清！ 他绝不愿意犯这样的错，哪怕会因此被人将谨慎说成胆小，将细心说成多此一举他也毫不在意。 但月洛宁却是另一番心情。 没错！他正是想要逃走！ 刚刚的一番谈话让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尽管嘴上不服，但他明白的很，暗卫已经被甩脱了。只要林四不犯蠢，至少十天之内，月国方面都发现不了他们的踪迹。 他先是故意透露要往北的消息，随后第一辆马车突然往东，扰乱暗卫心绪。当暗卫惊疑不定时，第二辆马车往北，暗卫们会恍然大悟，认为他果然会去南齐。 然而当他们发现第二辆马车是假的之后，发现第三辆马车直奔东面的青川，他们会再次恍然大悟，原来他之前是故布疑阵，真正要去的地方是青川。 最后，当他们在青川一无所获得知上当后，即便发现了那辆往北的驴车，也只会最后一次的恍然大悟，原来他真正要去的地方还是北方的南齐…… 自己留下的暗记，暗卫虽然会半信半疑，但绝对不会不重视，他们心内就会有了自己等人最终会去南齐的准备。 尤其是当他们憋闷不已从青川上当受挫的回来之后，他们已经完全摸不清林四到底想去哪，自己留下的那个去南齐的暗记，就会成为他们心中最大的参照依据了。 可他们还是猜错了，这样一次次的恍然大悟，他们始终都是被林四牵着鼻子走。 这个恶徒，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真的想到了那么远？甚至连暗卫的心思都计算在内了！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是个可怕的敌人！自己脱困后，一定要杀了他！ 虽然想要通过边境关卡悄悄潜入天河国比之前甩脱暗卫要更加困难，但以对方表现出来的精明，月洛宁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到时候会失败上。 自己若真的被带进了天河国，林四和慕哲平能不能活下来他不知道，但他月洛宁活下来的机会将会更低！ 一旦泄露了身份，那他在天河将再无容身之地。到时候青川人，南齐人，还有这几年来蠢蠢欲动的天河人，甚至包括月国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会想尽办法要抓到他或者杀了他！他将会面临举目皆敌的局面！ 他想逃，立刻就逃！ 他的办法很简单，假称如厕，借机逃走。 林四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内，而月洛宁此时的愤怒只是半真半假。 利用如厕逃走这种套路在野史和各种传记故事中屡见不鲜，对方绝不会如此大意，但月洛宁依旧有信心。 其一，对方刚刚连施巧计摆脱了追兵，现在正是松了口气的时候。而林四，月洛宁虽然对他的聪明才智赞叹不已，但却也发现了他一个缺陷。 他容易骄傲！他之前所做的那一切布置确实不像一个少年人的手笔，但到了这里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这正是很多少年人都有的通病，爱表现！他想要自己三人夸他，他喜欢看到别人震惊的眼神。 其二，誓死追随自己的叶弘还在对方那里，他们很难想到，自己会在此时独自逃走。 其三，自己还知道一些对方想不到的东西！ 于是他装出一脸恶心的表情鄙夷道：“你不会是喜好男风吧？” “我呸，你才喜欢男人！我为什么跟上来，你自己最清楚！”果然，对面的少年语气激动了。 是啊，大部分男人最不能容忍两个指责，一个是自己无能，还有一个就是自己喜欢男人，他又怎能例外？ 月洛宁不置可否，淡淡扫了他一眼：“那你就跟着吧！” 说罢，他转身走向了密林深处。 林四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紧紧跟在了他身后。 这同样在月洛宁的意料之内，对方当然不可能因为自己区区几句话的刺激就放任自己一个人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了几十丈，渐渐远离了之前休息的地方。 “我就在这前面吧，你要在一旁观看吗？”月洛宁顿住了步子淡淡道。 “嘁，谁要看了。”林四撇了撇嘴停了下来。 月洛宁其实很怕他真的耍无赖旁观自己，如果那样，自己的计划只能泡汤了。 但林四最终还是没有让他失望，他停在了十丈之外。 自己之前那寥寥两句话果然起了作用。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男人，短时间内对方应该会刻意和自己保持一段距离！ 而且如果月洛宁要逃走，不可能不碰到一处枝叶树丛，以林四的耳力，稍有动静他就能听得到。 月洛宁走进了一处树丛，当着林四的面，他蹲到了树丛之后，随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此时的月洛宁，心内不可抑止的涌起一阵狂喜和忐忑，他的心志本来远比常人沉稳，但实在是这两个少年给了他太多冲击。 树丛之后，是一条毫不起眼的小溪。如果不仔细看，即便走到树丛近前可能都发现不了，因为溪面几乎被两岸不断生长的枝叶彻底遮住。 这条小溪不宽，只有一丈，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也不知道流向哪里。 河面有着许多腐败落叶，溪水流的很慢，以至于完全没有水流声。 月洛宁早就知道了这条小溪的存在。 他从小便被当成下一代月王培养，他从小就天资聪颖博闻强识，对于月国的山川地理，可能没有多少人比他更熟悉。 他从没有来过这里，但他知道这片森林被当地人称为燕家林，他知道这条小溪自北向南流经这片森林西侧，一直流进附近的澄水河，然后随着澄水河一起流入澜江。 月国的版图足有方圆三四万里之广，如此之大的一片范围，不知道有多少山川，多少森林，多少村庄，多少河流。对于常人来说，全部记下它们，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但月洛宁在十岁时就已经做到了这件不可能的事，并且在七年之后的今天，他依旧没有忘记。可以说，他走在月国野外，就像是从高空俯瞰一般随时都能知道自己附近看不到的地方会有些什么。 否则，他凭什么以才思敏捷博闻强识而名闻东南六国？当年南齐大学者对他的评价可不是一句恭维，而是发自肺腑！ 他知道这里有一条溪流，而且很难被人发现，他并不太确定这条自北向南将燕家林化为两半的小溪的准确位置，但知道应该就在附近。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溪流，蹲在树丛之后，他毫不犹豫地以手撑地，缓缓将双脚伸进了溪水中。 他的动作轻而柔，缓而慢。尽管修为被封，但一直到他整个身体缓缓退入水中，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他整个人渐渐沉入了水中。 溪水并不算太深，只是能够浸过他的头顶而已。他屏住呼吸，整个人都钻进了水底，然后奋力向北游了过去。 是的，他选择了北边。 他们所在的地方笔直向南三万里皆是月国领土，而向北只要再走两千里，就会到南齐了。 对他这个月国王子来说，去北边要比去南边危险无数倍。 溪水是自北向南而流的，虽然流得缓慢无声，但向南是顺流，向北却是逆流。 他却选择了向北，因为对方一旦发现他逃走，猜测他会潜在水底向南游去的可能性极大。 那他当然要反其道而行。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他是水属性的修行者，虽然现在修为被封住，但依旧对水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亲和度。即便是在水底逆流潜行，也不比常人顺流慢。 被大片丛林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小溪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被阳光照耀过，溪水也不知多久没有被搅动过。此时随着月洛宁入水，原本显得死气沉沉的溪水开始散发出一阵淡不可闻的气味。 这条小溪完全不像一些其他森林中的溪流那般清澈潺潺见底，腐败烂臭的枯枝烂叶从岸边一点点向着水中蔓延，水中甚至连鱼虾都没有一只，因为这水都变得有些粘稠了。 第125章 雌雄莫辨 也许这条小溪从前并不是这么窄，也许这条小溪会渐渐消亡。 但至少它现在还存在着，并且成为了月洛宁逃生的通路。溪底并非石子，而是不知道沉积了多久的淤泥，他潜在水下，不时会触碰到它们。 不只是淤泥，还有着一些从树上落下后沉入溪底，插在淤泥上的烂树枝。 这一切，都为他平添了很多阻碍，但他丝毫没有停下的念头。 向前潜出了一里，他才缓缓在一处树丛的遮掩下轻轻探出了耳鼻透了口气，随后再次沉了下去。 再次潜出一里后，他又悄悄探出了头来。 这水下两里路花了半刻钟，那家伙应该已经发现不对了吧？现在应该跑到了溪边，然后发现了他入水而逃了吧？ 眼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人影皆无。月洛宁轻轻从水中爬上了岸边，随后钻入树林，笔直向着西面而去！ 西面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对方绝对想不到他非但向北逆流而行，而且只是潜了两里就又爬回了岸边，更想不到他爬回岸边后又向着西面逃。 既然自己已经反其道而行往北游了，那他们即便猜到自己会上岸改向，也极有可能认为自己会继续反其道而行，去往东面的青川！ 而且此时正值深夜，在幽暗的林中他们根本看不到自己。 难道就只有你会虚虚实实这一套吗？我月洛宁同样也会！ 此次回去，定要派人将这两人抓回去狠狠折磨。 只是却对不起叶弘了，如果可以，自己并不想抛下他一个人逃生。但没有办法，机会稍纵即逝！ 自己事后一定会救下他的，那两个人……应该不会杀了他泄愤吧？ 不！应该不会！自己逃掉后，叶弘就是他们手里唯一的筹码了，他们肯定会留着他！ 他轻轻拨开了挡在眼前的几根枝条，灵巧地避开了地上的枯枝杂藤，一步步向前走着。 之前在水下，他完全没有在意淤泥的肮脏和腐叶的臭气。现在在林中，他同样没有在乎划过自己苍白皮肤的无数枝叶。 虽然他出身帝王之家从小锦衣玉食，但他并非不能吃苦受痛之人。只是，需要他自己愿意，而不是被强迫！ “我说你怎么不在酒楼洗澡呢，原来是要在野外洗啊，只是你走错回去的路了！” 一道熟悉无比同时又令他厌恶无比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片寂静的森林内，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又带着一丝狠厉。 安静无比的森林内陡然听到人声，月洛宁不寒而栗，吓得差点坐倒在地。 如果可以，月洛宁希望自己这辈子永远都不要再听到这声音。 但人生在世，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会顺遂自己的心意，比如现在林四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离地三丈俯视着他这件事。 如果不是他突然开口，即便是白天，自己都发现不了他。 月洛宁知道自己失败了，他的修为依然被封着，而对方却是完好无损。他没有拔足狂奔，因为那是徒劳的。 他有些失魂落魄，他不知道自己的逃跑计划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对方此时就好像提前等在这里一样，这令他既不甘又灰心。 此时他根本不在乎自己逃走被抓到后会面临怎样的后果，他脑内嗡鸣不已，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愣愣问道。 “哦？我一进林子就喜欢爬到树上，这个习惯怎么都改不掉，然后正好就看到了你下水的那一幕。”林四从树上跳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身边，理所当然地答道。 原来是这样吗？是啊，站在高处向下俯瞰，自己下水的动作根本就是一览无遗啊。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在做无用功，自己小心谨慎地在那肮脏的水底潜行了两里路，只是被对方当成笑话在看吗？ “啧啧，你全身都洗了个遍啊，要不是水面那层落叶荡来荡去，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洗得如此陶醉呢，一直洗了两里路那么远……”林四凑近了月洛宁，故意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随后又赶紧捏住了鼻子道：“咳，味道不是那么好闻，不过也许你们这些贵公子就喜欢这种味道也不一定，哈哈！” 对他的冷嘲热讽，月洛宁根本没有听进耳内。他甚至失去了以往细心的习惯，都没有想一下如此黑夜，站在隔着数丈的高空，对方是怎么看到水面那层落叶的细微波动的。 他觉得无比的愤懑，无比的不甘心。他没法接受自己完美的计划竟然是因为这么一个可笑的原因而失败的。 “你为什么要爬到树上？”他轻声问道。 不待林四回答，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嘶喊道：“你为什么要爬到树上！你是猴子变的吗？好好的地面你不走为什么要爬到树上！你头被砸坏了吗？” 他仿佛忘了自己偷跑的后果，手指哆嗦着指向林四的鼻子语无伦次地咆哮着。 “我想你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林四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他陡然一把抓住月洛宁的手指，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脖颈。 月洛宁丝毫没有反抗，任凭他抓着自己，他眼内显出了一丝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的神色。 反抗又能怎样？自己修为被封如同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林四的开始慢慢用力，月洛宁被抓着的手指和脖颈开始变色，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我说过，不要耍花样，你为什么不听呢？”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以为我需要挟持着你做人质来保全自己？”林四语气冷漠地嘲讽道：“大陆何其之大？我即便杀了你，月国又能怎样？” 他真的要杀了自己吗？ 月洛宁心内涌起一阵悲哀，自己本是注定会成为下一代月王的人，自己胸中还有着无数韬略没有展现，自己还有着一番雄图霸业没有实现。自己本来充满着雄心，自己一直想要成为一个像真川王那样的绝代英主。 月国未来在自己的统治之下，必将变得更加强大。自己心内甚至有一个一直没有说出来的野望，将来大陆东南将再也不会有六国，因为月国将会在自己的带领之下，踏平他们！ 但现在，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成为奢望了。 自己竟然马上就要死在这偏远的山林内，死得无声无息，死得比一条野狗的动静还要小…… 他闭上了眼睛，面色平静了下来。尽管此时他已经透不过气来，但他不想像其他凡夫俗子被杀的时候那样失态难看。他月洛宁虽然没有反抗的能力，但却有着保留最后一份身为月国王子颜面的骄傲。 因为，他同样是一个骄傲的人！ 他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他脸上的颜色已经因为窒息而变，他很痛苦，但他的表情却诡异般呈现出了安详。 朦胧中，他似乎感觉脖颈忽然一松，大片夹杂着林叶气味的新鲜气息如同本能般快速被自己吸入了体内。 怎么回事？对方竟然会放了自己？他是那样心慈手软的人吗，不可能，他刚刚分明是要杀了自己！ 他大口喘着粗气，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内透出的并不是大难不死之后的侥幸，而是迷惑。 随后他就看到对面少年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你……”林四已经彻底从冷酷肃杀中退了出来，他现在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你是女人！”他失声惊叫：“你不是月国王子吗？你怎么会是女人？” 刚刚他掐着月洛宁脖子的时候，确实动了杀心。他不想再陪着对方继续‘玩’下去了，月洛宁并不是一个容易被牢牢掌控的人，自己一路带着他，不知道会出多少意外。 只要自己有一次疏忽，就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与其那样，还不如把他和叶弘都杀掉。反正死在这里，他们想要被发现，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了。 月国方面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杀了他。没了月洛宁和叶弘同行，自己和慕哲平两人行动将再不会受任何影响，只要改头换面潜入他国，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 但就在下定决心收紧手掌的时候，他却感到了一丝异样。 和上次杀死齐宇时一样，都是掐着对方的脖子，但这次好像是有硬物在戳着自己的手心。 是喉结…… 林四好歹是学过医术的，知道正常男人十二三岁就开始长喉结了，而到十六七岁，一般都会很明显了。 月洛宁是有喉结的，而且他说话一直是男人的声音，因此大家对她的男人身份一直深信不疑。 但此时触碰到这个喉结，林四才感觉到了异常，太坚硬太扎手了！ 这根本就不是从身上长出来的喉结，而是被贴上去的某种物品。 他一时忘了松手，愣愣低头看向对方被水浸得湿透的胸部，也许是月洛宁在某方面的本钱天生不够雄厚，也许是她刻意用布束紧了胸部，那里显得并不是太突出。 然而，此时林四仔细去看，依旧看出了那里和男人的不同之处！ 震惊之下，他松开了手…… 是了！难怪自己抱着她上马车时，感觉她那么轻。难怪在酒楼时，她洗澡还要赶自己等人出去，自己没答应她最终都没有洗。 此时她被水浸泡过后，之前被画过的脸早就恢复了原状。 林四将她当成女人看才发现，原来她长得眉目清秀，也挺漂亮的。 只是……她的声音怎么完全不像女人？ 否则自己早就该看出来了…… 他陡然想起一个可能，小型变声法阵！ 这种小型法阵用的人极少，最初只是有人受到大型扩音阵法的启发，一时的游戏之作。这种阵法很小，普通人都可以用，但却不容易刻画，因此造价异常高昂。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自然不值得花费昂贵的代价去买一个玩物，但对一些密探间谍杀手来说，执行任务时变声有时候却能收到奇效。 林四在图书馆看过很多阵法书籍，自然也见过关于这个阵法的记载，但当时只是一扫而过，此时却是恍然大悟。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再次探向了月洛宁的脖颈。但这次他却没有掐住她的细颈，而是伸出手指夹住了那个假喉结。 一个小指节大小，和月洛宁肤色完全一样的锥形物体被刮了下来。 锥形的底部刻画着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线条纹路。林四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小型的独立法阵。 就是这个东西，让她的声音变成了类似男人那样吗？ 月洛宁之前本就被因为差点窒息而头脑昏沉，而听到林四的质问之后脑内嗡的一声几乎变得一片空白，她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整个月国甚至整个东南域最大的秘密！ 这就是为什么洛宁王子天资聪颖，为什么月王只有一个后人，却迟迟没有立她为太子的原因。 因为她不是王子，而是公主！ 月王根本就没有生下王子，他十七年前降生于世的唯一后代月洛宁，是个女孩！ 第126章 你到底是谁 林四并非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但他这一天一夜几乎时刻呆在月洛宁身边，却完全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 洛宁王子在月国声望之高，就连他林四这几个月前才从青月森林出来的人都已经如雷贯耳。 谁会想到他的身份竟然会有问题？ 这一天他脑内想的都是怎样摆脱追兵，逃走之后又该何去何从，又哪会想的到坐在马车对面的这个人竟然是雌雄难辨？ 尤其是，月洛宁还留了一头只是稍稍盖过耳朵的短发。 这片大陆，对于头发的长短并没有多大讲究。很多男子也会留着长发，比如叶弘。甚至林四自己的头发如果被水浸湿耷拉下来，也长得足够完全盖住他的脸。 但女子，却极少有短发的。 林四停下了手，他并非是一个因为对方是女人就下不了手的人。 他平时对女人是比对男人要宽容，但如果是敌人，那无论对方是谁他都能下得了狠心。 但他现在却真的无法下手了。 是的，月洛宁是敌人，但她此时没有反抗之力。而林四想到了那传言中的洛宁王子没有被立位太子的原因，此时满是震惊，又哪兴得起杀心？ “你干什么！”被林四揭下法阵，月洛宁如梦方醒，后退一步惊慌叫道。 只是，这声音已经完全和先前不同了。先前她的声音虽然也有点尖锐但终究是男声，而现在却是很明显的女声，清脆悦耳！ 她自己似乎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陡然反应了过来。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徒劳般地捂住嘴收回刚才的声音，但终究还是颓然放下了。 “那个……你到底是谁？真的是月洛宁？”林四迟疑道。 “我不是！”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迫不及待地否认道。 “可他们喊你殿下……” “公主也可以叫殿下！” “月王只有一个后人……” “我是王子的侍女，假扮他的。” “那好，我这就带你去问问叶弘。”林四哪有这么容易相信她。 真亏她编的出来，侍女假扮王子，难道侍女长了一张和王子一样的脸？连周围人都瞒过了？以至于后面的追踪者都不明情况地奋力救她？甚至最荒唐的是王子的朋友叶弘为了他的侍女而自甘堕入险境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 “不！”她疾退两步，一边摇头一边大声喊道。 “为什么不？” “我说不就是不！” “那可由不得你！”林四嘿然一笑，一把拉过她，本想又夹在怀里，但想到她是女人便改了主意，紧紧将她抱在了胸前。 无论月洛宁是女人这件事会令月国发生多么大的震动，无论月洛宁有什么苦衷，林四都不能就此陪着她一起假装不知情。 他现在还在月国的追捕之中，他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他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个危险在自己身边而不去查清楚。 “你干什么！”月洛宁惊呼着奋力挣扎踢打，她现在也只有这种反抗手段了。 但林四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停下了动作。 “如果你继续乱动，我会打昏你，然后扒光你的衣服再带到他们面前。” 想象着那个画面，月洛宁不寒而栗。 林四只是在吓唬她，如果她继续反抗，他或许会打昏她，但扒光衣服倒是不会。 但月洛宁却不敢那么想，谁知道林四会怎么做？万一他真那么卑鄙下流呢？ 两里路并不远，虽然是在没有路的密林内，但林四对这种环境熟悉无比，很快就回到了原地。 叶弘与慕哲平依旧坐在原地，两人之间不时还会交谈两句。 尽管林四两人去了很久，但并没有打斗声，这片森林也不是魔兽出没之地，因此叶弘并不担心月洛宁的安危。 而慕哲平尽管想到了月洛宁有趁机逃跑的可能，但有林四和他一道，他并不担心。 此时眼见林四抱着月洛宁回来，而且月洛宁浑身似乎湿透，两人不由得面色一变。 “怎么了！你对殿下做了什么！”以为林四对月洛宁做了不好事情，叶弘失去了一贯的沉稳，猛然冲了过来大声喝道。 “你问她自己不就行了？”林四撇了撇嘴，将月洛宁放了下来。 虽然叶弘一直很识相，自己也一直没对他动过手。但如果他忘记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继续这样无礼，林四绝对不介意花点时间教教他。 冲到近前，叶弘这才发现月洛宁似乎没出什么事，起码被放下后，她还能站住。 只是她此时显得狼狈无比，浑身湿透，而且双目失神。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慕哲平也凑了过来，轻声问林四。 “附近有一条小溪，她想从那里逃走，被我抓了回来。”林四淡淡道。 “哦？你竟然还会抱着他回来？你心变软了？”慕哲平并没有因为听到月洛宁想逃走而大惊失色，而是讶异于林四竟然没有让月洛宁吃点苦头。 “那是因为我怜香惜玉啊……” “什么意思？” “还没发现吗？她是女人！”林四笑眯眯地说道。他很乐意于看到其他人和自己一样认不出来月洛宁的真身。 “什么！”慕哲平失声惊呼，不光是他，站在一旁扶着月洛宁的叶弘同样难以置信。 他大声喊道：“不可能！我和王子殿下认识十多年，每年都会见几次面，他是男人！全月国都知道他是男人！” 同时他看向了月洛宁，想要听到他自己亲口否认。 “这确实是你认识的那个殿下，只不过很可惜，你一直没能发现她是个女人。”林四笑了笑，他相信叶弘应该能发现问题。 他一开始对叶弘是否知道月洛宁的身份，还不太确定。月洛宁的身份太过重要，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叶弘和她关系似乎极为亲密。 现在看到叶弘的反应，林四才明白，原来连他都是被瞒着的。 不需要月洛宁开口出声，得到林四提醒的叶弘和慕哲平很快看出了月洛宁的异样。 她的脸浸泡过水之后显得更加柔和，她的喉结不见了，她的胸部细看之下和男人还是有些不同。 而且她的皮肤本就白嫩得不像一个正常男子，她的手，也完全是一双女人才会有的芊芊细手。 以往除了喉结，其他地方叶弘都早就发现了。 但他并没有想过她是女人，因为她是整个月国都承认的王子，她怎么可能是女人呢？他只当王子殿下长得清秀体质文弱而已…… 但当那个假喉结不见，当林四道出月洛宁女人身份后，他才发现，原来她全身上下是那么的像一个真正的女人。 “可她的声音……”慕哲平同样感觉不可思议，他自问自己一向谨慎细心，但此时还是有了些许挫败感。 “那是因为这个喉结。”林四掏出了那个假喉结：“这是个小型变声法阵。” 慕哲平立刻明白过来，看向月洛宁的眼神复杂了起来，林四之前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不！怎么会这样？”看着那个假喉结，叶弘彻底失态了，他大声质问：“这不是王子殿下，你把王子殿下藏到哪去了！” “你和她认识那么久，会分不出她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林四冷冷开口道。 “既然她不是你的王子殿下，那你为什么还扶着她？一掌推开她好了。”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他是男的！是男的！是王子殿下！”叶弘如同心中的信仰崩塌了一般，紧紧按着月洛宁的双肩嘶喊起来。 他死死看着对面的月洛宁，希望她能说句话，哪怕只是轻轻摇头否认都行。 只要那样，只要那样简单，他就会继续一直相信，然后继续一直追随着他。 月洛宁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自顾自走到了火堆边坐下。 看着三个站立在旁一动未动，目光却随着她而转动的男人，她不带丝毫感情地开了口。 “我是个女人！” “我一直都是女人！” “月国唯一的王子月洛宁，一直都是个女人！” “你们……满意了吗……” 说完这几句话，她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对面的三个人。 她没有否认，没有怒骂，没有抱怨，没有哀求，没有逃避，她再次恢复了冷静。 她女子特征的声音很清楚的传进了旁边三人的耳内，再也没有半分的侥幸了！ 然而，虽然她此时彻底暴露了女人身份，虽然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虽然她是个阶下囚……但在林四和慕哲平眼内，此时端坐在火堆边气度凌然的月洛宁比这一天任何时候都要更像一个王子。 一个他们想象中的王子。 “怎么……会这样……”听到她的声音她的话之后，彻底掐灭了最后一丝希望的叶弘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他没有质问月洛宁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他猜到了。 月王没有儿子，但他还有两个弟弟。 月王当年并不是长子，为了登上王位，他的两位王兄相继被杀。而他的两位王弟则被发往王都之外的封地。 如果月王没有儿子能继承他王位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会怎样？ 他的两个王弟将会蠢蠢欲动，而群臣为了在将来新一任的月王手下活得更好，也会提前暗中倒入两位亲王的阵营中。 月王迟早会死，无论将来继位的是那两位亲王还是他们的子嗣，那些有心人都需要早作打算。 对于帝王之家来说，父子之间尚且有隔阂，更何况是兄弟？群臣都暗中站到了别人的阵营里，月王还怎样掌控他的国家？ 他总不能把其他人都杀光，他只能‘制造’一个王子出来。他本可以抱养一个儿子从小养大瞒过天下人，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另一个办法。 让他的女儿月洛宁女扮男装，剪短她的头发，长大之后为她安上假喉结。 月王到底以后打算怎样安排这个女儿没有人知道，但月洛宁就这样成为了月国唯一的王子。 第127章 你很失望？ 叶弘没有因为月洛宁欺瞒了他而感到失望。 他的惊惶失措，只是因为突然受到这个真相的冲击，还有想到了原因和后果。 换成另一个人，自己的朋友，自己在心内已经默默决定要为之效忠的对象，突然从一个男人变成了女人，恐怕此时的表现会比他更失态。 月洛宁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叶弘，过了许久，叶弘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后，她才淡淡说道：“你很失望？” “我……没有。”叶弘艰难答道。 他的面色已经平静下来，但他的内心怎么能平静？ 是的，他很失望！但当接受了这一真相之后，他却没有怪月洛宁。此时他反而有些怜惜起她来。 怜惜她一直以男人的身份活在世人面前，从未享受过一刻其他女子该有的生活。怜惜她为了隐藏身份而不知背负了多少压力，无论表现得多么天才都没能得到她父王的认可而被立为太子。怜惜她一旦被世人得知她女儿身的真相之后可能会面临的一切。 他很艰难的撒了谎，他不想让她伤心。只是他本就不擅说谎，这句谎言根本瞒不过月洛宁。 “是不是后悔跟着我一路来这里了？”她轻笑了一声，眼内并没有失意和心冷，却有着讥嘲。 “不……我没有，我没有！”在她充满压迫性的目光下，叶弘无法隐藏自己心内真实的想法。 自己后悔了吗？后悔一直视她为一生追随的对象，并且不惜以身犯险。 他扪心自问起来，于是他的回答很勉强，那个‘不’字只是本能的脱口而出。 但很快他就不可思议地再次坚定了内心，自己这样不离不弃地追随她，固然有着她王子身份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真的是这个吗？ 即便她是女的，即便她成为不了太子，成为不了月王，自己同样愿意守护着她！ 他忽然转过身面向林慕二人，做出了一个他几乎没有做过的动作。 他单膝跪了下来…… 这片大陆，虽然有见到帝王和王子必须下跪的规矩，但修行者并不在此列。 成为一名修行者，就可以免去这些礼节。而叶弘，此时已经是一名元境修行者。 即便是面对月洛宁，面对月王他都从没跪过，而此时，他却对着林慕二人跪了下来。 “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起来！”林慕二人尚未说话，月洛宁就厉声斥道。 但这个一直以来对她的话语几乎从不违抗的朋友这次却没有听她的。 他垂下了头颅，自顾自请求道：“不要向其他人泄露她的女儿身，拜托了……” 慕哲平快步扶起了他，正色道：“我答应你！” 虽然身处敌对，虽然只是相处了一天，但对于叶弘，他是惺惺相惜的。 他不愿意看到他这样，而且他的要求并不过分，没有请求自己等人放掉月洛宁，只是保守秘密而已，这并不难做到。 “多谢！”叶弘感激道。 随后众人的目光看向了林四。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像是那么嘴碎的人吗？嘁……” “谢谢，谢谢……”叶弘连声道。 “别谢得那么早，我可没打算现在就放掉你们，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说不定根本不用保守这个秘密她就提前死了。”林四撇了撇嘴嘀咕道。 他不太习惯这种前一刻还是敌人，后一刻却情深意重的场面。 叶弘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心生不满，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坐到了月洛宁的身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洛宁却根本没有看他，似乎对他刚才主动屈膝下跪向敌人求情耿耿于怀，此时只是呆呆看着面前的柴火堆。 “有的人呐，分不清好歹，死要面子，啧啧……”林四也坐回了火堆旁，自顾自叹道。 “用不着你在这里说风凉话！”月洛宁冷声道。 “哈，看样子我们还要同行一阵子，不知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林四没有搭理月洛宁，而是向着叶弘拱了拱手笑着问道。 他确实有些看不惯月洛宁，虽然是阶下囚，依旧还是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而且偏偏还做得自然无比，这让林四很不爽快。 而叶弘给他的观感就好得多了，虽然同样是敌对关系，但一路上叶弘说的少做得多，任劳任怨，而且他对月洛宁的情深意重，让林四看得很是眼顺。 不管他主动自缚跟随有没有意义，也不管他内心是否有着其他想法，至少表面上他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人。 叶弘闻言为难地看了一眼月洛宁，发现她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火堆，勉强对林四笑道：“叶弘，你呢？” “林四！” 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而且有了自己两人的样貌，对方迟早能查出自己和慕哲平的身份，隐瞒也没有了意义，林四很爽快地说出了真名。 “呃……好奇特的名字。” “哈哈，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怎么样，不错吧？” 叶弘尴尬笑道：“咳咳，是不错。”随后看向了慕哲平。 “慕哲平。”慕哲平微微颔首，随后问道：“你姓叶，又和月洛宁一起，难道是西北军那位叶谦大将军的后人？” 叶弘闻言点了点头道：“惭愧，正是。” “有什么好惭愧的，我看你比某些人好得多！”林四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震惊，连月洛宁都被自己挟持了，多一个叶大将军之子也无所谓了。 叶弘见他又在嘲讽月洛宁，只好闭口不言。 “你们两个是圣月的学生吗？连王子，呃不，公主都要在圣月上学？”林四追问道。 “不，我是圣月三年级学生，殿下她不是，她是四天前才来到学园之城的。”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运气确实不怎么好啊，一共就去了两次五层，结果正好就碰到了你们。”林四抱怨道。 “呵……我们也是一样。我一直很好奇，你们真的是自己破阵进去的？”月洛宁笑了笑好奇问道。 “没错，确实是破阵进去的，我也没想到那个阵法不是用学分进的，早知道撒个其他的谎了，哈哈！” “林兄真是爱说笑。”叶弘哑然失笑，旋即又问道：“你们也是学园之城的学生吗？” “这个……没错，我们也是。” “我在学园之城呆了两年多，以你们的实力，按理说，我应该不至于没听过你们啊。”叶弘疑惑不已。 “我们是今年入学的，才一年级，你没见过也不奇怪。” 叶弘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惊呼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哦？”慕哲平饶有兴致地等着他的答案。 “你们是虎头人和狐头人吧？我早该想到了，你们在天武那一战我也看到了，你们和他们身形完全一样，而且既有实力还没人认识，一定就是圣云一年级的那两人了！”他一拍掌滔滔不绝道。 “哈，你猜得没错。”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隐瞒虎头人的身份也没有意义了，林四毫不避讳的承认了下来。 反正自己即便不是虎头人，现在同样会有一堆人要杀自己。 “什么虎头人狐头人的？”月洛宁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叶弘。 她四天前才来到学园之城，而头套人在学园之城虽然出了不少风头，但还不足以传进她这个王子的耳内。 林四和慕哲平是她恨之入骨的仇敌，她当然要了解他们更多的资料，以便日后对付他们！这不是好奇，而是知己知彼！她心内暗道。 叶弘见她发问，连忙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头套人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其中千里湖，紫金，千星挑战这三次他都不在场，只是听别人提到过。 而林慕二人挑战天武严志希那次，他却是亲眼所见，毕竟那次本来是他们圣月的崔玉山去天武挑战宫泽的。叶弘身为圣月学生，去旁观一点都不奇怪。 月洛宁这才知道这两个仇敌在学园之城的名气还真不小。她本以为自己那次只是因为没带武器而且毫无防备之下才会被制住，心内一直很不服气，觉得自己公平对决未必会输给他们。 但此时听到林四击败天武严志希的过程，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的修为是元境初期，十七岁的年龄这等修为放在学园之城也算是佼佼者了，但她很有自知之明。 她在修行上的天赋其实很普通，之所以能这么快到元境初期，完全是因为出身帝王之家，修行条件比其他人优越太多。 而她对于武道和剑术的理解水准也是平平，战斗能力很一般。这或许是上天刻意为之吧，给了她帝王后人的身世和处理政务时的天才头脑，却没有给她男儿之身和修行上的绝佳天赋。 按照叶弘刚才的描叙，这两个人都是极其擅长战斗的人，甚至能够以转境实力击溃元境初期，这样的修行天赋让她都有些嫉妒了。 只是她绝不会助长了‘仇敌’的气焰。 叶弘讲完之后，她淡淡评价道：“藏头露尾不敢露面，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不露脸，只是不想出风头而已，低调懂不懂？”林四恬不知耻道。 “你自己信了就好，别有用心的人。”月洛宁鄙夷道。 林四怒声道：“你以为我们想抓着你吗？我们本来在圣云安安分分上着学，日子过得好好的。就因为你！害得我们颠沛流离不得不离开那里！” 他这番胡搅蛮缠差点气得月洛宁胸口发闷。 “你安安分分？安安分分的人会去别人学校的禁地？我害了你？我喊你去圣月图书馆五层了吗？”月洛宁咆哮道。 这次被劫持对她来说完全无妄之灾，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此时林四提起，她立刻就发作了出来。 林四自知理亏，小声嘀咕道：“图书馆的书不就是给人看的么，放在那不让人看多浪费。” “果然是目无法纪纲常之辈，你这种人活在世上不知道会害到多少无辜之人！” “不就是挟持了你吗？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出尔反尔，而且不问好歹出口就是擒下拷问杀掉！你这种人，就该吃苦头，免得以为天上天下唯你独尊！” 这种话平时自然不会有人对月洛宁说，此时林四说出来，她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逆耳忠言，更不会因此而大彻大悟。 她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有什么不对的，自己本来就掌握着比常人大得多权势，难道还要故意虚伪地装出谦谦风度？ 而林四这样轻描淡写的将错都推到她身上，也让她更加愤怒了。 第128章 掌门和国王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你知不知道一旦月国无人继承王位的消息传出去，会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蠢蠢欲动暗中谋划吗？” “你以为这件事只是你被追杀这么简单？你知不知道整个月国有多少无辜的人将会在未来的权位争夺中被牵连而死去吗？” “一旦我父王故去，整个月国都可能会因此而分崩离析陷入连绵战火之中！你明不明白！” 月洛宁双眸如火狠狠瞪着林四，口中怒斥不断。 林四抗辩道：“你这是在危言耸听吧？会有那么严重？” 他虽然聪明，但对什么朝政并不太懂，哪能想得到那么远？听月洛宁这么一说，似乎自己像是要成为整个月国的罪人一般，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月洛宁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目中除了痛恨还有轻蔑。 “你若不信，可以问叶弘！问你旁边这位朋友！一旦月王没有了继承人，面对这个空着的王位，会有多少人奋不顾身扑上去！而朝中大臣边关守将，到时候该支持谁？而一旦自己支持的人没能上位，会不会遭到新王镇压，会不会有人反抗，会不会有人起兵……” 林四哑口无言，看了看叶弘和慕哲平，只见两人微微点头，对月洛宁的话似乎是赞同的。 无奈之下，他只得说道：“既然你的命这么重要，那你这一路就给我安分点。如果顺利的话，到时候我会放了你，反正杀了你也没什么好处。至于提前放人，想都别想。我可信不过你，说不定今天放了你，明天你就会带着一堆人来杀我！” 月洛宁并没有因为他的承诺而高兴，反而一脸凄凉之色：“放人？有什么用？我现在回去被人知道女人身份，这和回不去有什么分别？” 她虽然一直以当月王为目标，但那是假扮男子的名义登位，而不是以女人的身份。她敢肯定，一旦知道自己是女的，那些现在支持她当太子的人立刻就会弃她而去。 “我们三个不说，谁会知道？呐，这个还给你，你可以继续扮下去了，反正你都扮了这么多年。”林四说完，将那个变声法阵抛还给了月洛宁。 月洛宁愣愣伸手接过法阵，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林四的大度和爽快让她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如此轻易地就将这东西还给了她，而且还承诺保守秘密？他难道不应该也恨自己吗？即便要还给自己，以他的刻薄，难道不应该先狠狠为难自己一番吗？ 看着她怀疑的目光，林四撇撇嘴道：“那么看着我干嘛？我像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吗？只要你不耍什么花样，一切都好说！还有啊，你不用感动，就算你感激涕零我现在也不会放你！” “谁感动了？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月洛宁怒道。 这个人果然还是那么可恶，明明自己对他的印象刚刚有了一点点改观，马上就被他自己一句话毁掉了。 “哈哈！林兄真是非常人！”叶弘哈哈笑道。 他本以为林四是个胆大包天，行事无忌，唯我独尊的人。没想到他也能顾全大局，顿时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 事实上林四完全可以以月洛宁的女人身份为要挟，这样这一路自己二人将再也不敢有其他念头，哪怕最后被月国人救下，恐怕也不敢再找他报复。 因为有把柄在他手上。而且事后，他甚至能以此索要到更多好处！ 但他没有这样做。 “好说好说，哈哈！”林四装模作样地朝他拱了拱手，却又多嘴问道：“为什么女人不能当月王？” 听到他的问题，在场其他三人齐齐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他。 叶弘失笑道：“林兄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啊！” 月洛宁却是淡淡道：“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女人当月王的，而大陆其他国家同样也没出过女王，千年以来，女人不能称王已经是祖制和惯例。” “那你就不能做第一个吗？”林四疑惑道。 他这个问题一出，月洛宁和叶弘眼内透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而慕哲平，却是一脸意外。 月洛宁冷哼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女人称王，根本不会有人支持！朝中大臣，边关守将都会反对！我真怀疑你是从山里出来的野人！” 林四心道你还真猜对了，我就是山里出来的。 “为什么要反对，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没人支持？只要能够让月国更强大，百姓过得更好，月王是男是女不都一样？” “你想得太天真了，百姓或许不会在意谁当月王，但大臣们绝对会强烈反对的。那些老顽固会反对，那些墨守成规的人会反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更会反对！” “那你就让他们反对不了，只要你足够强大，整个月国都是你说了算。”慕哲平忽然插嘴道。 “连你都这么想？”月洛宁意外不已，虽然她对慕哲平并没多少了解，但在她眼中，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慕哲平应该是个成熟理智的人，不像那个林四…… 哪知道这个自己认为很成熟理智的人，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在她看来幼稚无比的话。 变得强大？整个月国再无反抗之力？说的轻松，其实还不是想当然。 也是，慕哲平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这个年龄会这样自以为是很正常。 她没有说话，不代表林四不会说话。 “就是，千年之前大陆是各大门派割据统治的总没错吧？其中天外天三派最强也没错吧？那三派之一的心宫宫主是男是女？” “那不一样……”月洛宁脱口而出。 她当然知道心宫以女子为主，宫主历来都是女的，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现在。 但她忽然闭上了嘴。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千年之前，心宫岂不就是它那片地盘的统治者？那片地盘岂不就是一个国家？她们的宫主岂不就是那片地盘的国王？ 虽然当时门派统治一片地盘和现在的王室不同，门派终究还是以修炼为主，管理属地这种事门派高层一般并不会亲历亲为。 但既然她们的能让女子掌权，自己为何就不能当月王？ 叶弘没有注意到月洛宁心内的震撼，自幼就树立了女子不得干政观念的他对林四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论虽然谈不上反应激烈，但绝对无法认同。 他情不自禁争辩道：“门派和王国不一样，千年前门派割据之时，是从属地内选一些普通人配合门内低级弟子去管理，而且因为没有律法只有规矩，属地内多半秩序混乱人命如草。” 林四反驳道：“你说的这个和女子掌权无关，当时其他男子当权的门派何尝不是如此？” “可掌门和国王不同！”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高高在上管着别人？说白了还不是你们无法接受一个女人站在自己头上么？” “不一样，心宫的宫主，本就是门派内实力数一数二的，她虽然是女的，其他人也只能服气！” “是啊，那如果月洛宁权势滔天，强大到月国其他人都无力反抗她，她就算要以女子身份登基，别人不一样只能服气吗？” “这……”叶弘感觉到了林四这番话似乎有些强词夺理，但一时之间，他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月洛宁美目骤然亮起，不光是因为林四这番话让她若有所思，还因为林四的想法与常人大相径庭，甚得她心！ 自己一直以来总想着怎样隐藏身份，怎样得到父王的认可，怎样安抚群臣。从未想过如果在登基前，月国的朝政全都被自己把持，王城禁军，各大边军的守将也都有自己的人，那自己又何须害怕女儿身被人揭穿？ 她还在想着这些念头的时候，耳畔忽然响起了慕哲平的声音。 “事实上，虽然千年来大陆没有女子登基为王，但女子做到把持朝政的并非没有。远的不说，现在的碧澜帝国，岂不就是女子当权？” 月洛宁迅速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他们那位太后？那是因为他们的皇子继位时只有六岁。而且那位太后几年来一直也没有走到台前，名义上还是大臣辅佐帝王掌权。她根本不敢称帝，否则马上就会有无数的人反对她！” 慕哲平闻言笑道：“是啊，你也说了是名义上，但事实上她现在在碧澜帝国可谓是实际上的帝王，哪一样决策不需要经过她的点头才能施行的？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废掉现在皇帝另立一个。” “而且女人称帝这种事并不是从未出现过，在我那个世界，呃说错了，在一本书上我看到过。” 林四奇怪道：“什么书？又是小说吧？千年以来的历史应该都有明文记载的，我怎么从没听过？” 慕哲平自知失言，差点暴露了自己最大的就连林四都不敢告诉的秘密。 他连忙编造起谎言来：“咳，那本书的记载应该是真的，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还没有门派，不知道多少万年前吧，当时和现在一样，也有王室。” 万年之前的大陆历史早已断绝，也许在一些流传了数千年的门派内还能有些微记载，但在场其他三人却是不可能知道的了。 “然后呢？” “然后当时也是从未有过女子当权，然而在某一个时代，当时大陆上最大的一个叫唐的帝国，出了一位女皇……” 尽管慕哲平是在为自己的观点佐证，但林四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不会吧？真有这样的事情？你不会是编的吧？” 不光是他，月洛宁和叶弘也是一脸不信。因为这个叫做‘唐’的帝国，他们闻所未闻。 “呃，不是编的，那本书不像是假的，那位女皇在位足有二十一年……” 他滔滔不绝将自己所能记起的那位女皇的事迹通通说了一遍，其中既有她的丰功伟绩，也有她的过失，既有她出世之前唐的形势，也有她去世后的影响。 足足半个时辰后，其他三人才从他的讲述中恢复了心神。 “这个故事，倒很像是真的啊……”林四喃喃道。 叶弘感叹道：“这位女皇，虽然杀了很多人，也做过一些错事，但依旧称得上雄才远略，女中英主！” 月洛宁却是没有言语，只是此时她内心却已是激荡不已。慕哲平口中的那位女皇出身还比不上自己，但最后却做到了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慕哲平所说的故事有头有尾，有理有据，不可能是临时编造的。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那本书的作者臆想的，要么这个故事是真的。 也许，从这一天开始，她崇拜的人除了真川王，又会多一个不知名的女皇了。 “那本书叫什么？你在哪看到的？那位女皇叫什么？”她强压住心神连连发问。 慕哲平生怕她问得更多，以至于会透露出更多东西，这几个人都精明无比，他不得不敷衍道：“咳，那本书我找不到了，你们当成故事听就行了……至于那个女皇，书中说她姓武，你可以称她为武后……” 林四拍了拍手：“好了，夜很深了，我先守夜，你们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几人闻言纷纷就地躺下准备睡觉，慕哲平和叶弘很快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而背对着众人侧卧在一旁的月洛宁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漆黑的夜色下，她狭长的凤眸不断闪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第129章 他不见了 唐小芷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林四的踪影了。 自从那天中午和华茜茜一起去圣月之后，他和慕哲平就如同彻底消失了一般。 他们那天傍晚没有去自己家接小云回去，第二天也没有来上学。 起初唐小芷并没有当一回事，她觉得林四也许是跟着那个华茜茜一起去见她姐姐了，然后几个人玩得太晚没回来也不算太奇怪。 昨天林四没来上学，她以为是林四带着华茜茜去了他家里。 但直到今天他们两个都没来上学，而且对小云也不闻不问，她才知道他可能是出事了。 但无论她想象力多么丰富，她都不可能猜得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去圣月学院，她想不出能发生什么意外，学园之城又不是混乱之地。 难道是因为他们一直隐藏的修行秘密被人发现了？不对啊，他们之前一直藏得好好的。 难道，是那个华茜茜‘出卖’了他们？将他虎头人的秘密抖了出去？ 又或者，是他们以前得罪过谁，现在被找上门了？ 活动室内，她心乱如麻，看着空荡荡的架子鼓和二十五弦筝。往常这个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是坐在后面有说有笑吵闹不休的。 而现在，虽然扶薇和于晟亮都在，她却觉得这里冷清得不得了。 难道自己就这样和他们永诀了？ 虽然她经常会想到林四总有一天会离她而去，但绝对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毫无征兆。 不行！自己要去圣月找到那个华茜茜问个清楚明白！ 自己倒要看看，她到底把林四怎么了！如果她真的对林四不利了，自己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却是忘了，身为窥境修行者的华茜茜一个打她十个都毫无问题…… 活动室的门忽然被推开，走进了一个人。 林四！她陡然站起身来激动得差点喊叫出声。 然而当看清那个人之后，她颓然坐了下去——是扶摇。 她失望得不得了，没有继续看他，而是伏在桌面无精打采的。 但扶摇却直接向她走了过来。 他走近了唐小芷身边，含笑问道：“小芷同学很没精神啊，是因为林四和慕哲平没来吗？” 唐小芷陡然转头，一脸惊喜地急声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 扶摇愣了愣，他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想看看唐小芷知不知道林四和慕哲平的下落。 他在家时已经问过妹妹，得知林四从那天下午开始就一直没来上学。 但他们是不是那两个劫持了王子的人，依旧不能下定论。 也许他们在家呢？也许他们有事离开了呢？他决定来唐小芷这里探探消息。 但唐小芷只是说了一句话，扶摇就已经得到了全部的答案。 原来她也不知道林四和慕哲平在哪里。那么……他们是突然消失了，以至于连他们非常关心的唐小芷都毫不知情！ 看来，那件事，真的是他们做的啊…… 他强压着得知真相之后的震撼，强笑道：“没有，只是看到他们没在，所以好奇问问。” “哦……”唐小芷满面失望地垂下了头。 扶摇离去后，唐小芷终于决定要去圣月学院走一趟。 华茜茜的班级已经告诉了她，她顺利的找到了那里。 她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华茜茜正在教室内上课。唐小芷并没有等，而是直接走到教室门口，向她的老师告了声罪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叫了出来。 这种举动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几乎不敢和生人说话的唐小芷来说堪称神迹。 被叫出来之后，华茜茜讶异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和这女孩，好像算不上多熟吧？ 唐小芷并没有和她寒暄，而是开门见山问道：“林四在哪？” 华茜茜愣愣道：“什么意思？” “那天他和你来圣月后，就再也没去过学校。” 华茜茜失声惊呼：“什么！” “你们那天都做了些什么？” 华茜茜仔细回忆：“没做什么啊，就是他带我去了图书馆，然后让我自己看书。后来看完书我就自己回宿舍了。” 唐小芷听得出她的话不似作伪，便继续问道：“这两天你也没见过他？” “没见过！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华茜茜有些愕然，又有些不爽。 这女孩真是太无礼了，上来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一通盘问，话语间一点转寰都没有，如同审问犯人一般，她以为她是谁？ “看来你什么也不知道，告辞！”唐小芷说完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这里。 华茜茜连忙前跨一步伸手拦住了她：“站住！你的意思是他出事了？” 到现在，华茜茜要是还听不出林四出了情况，那她就是白痴了。 “这和你无关。” “怎么就和我无关了，我可是他师姑！” 唐小芷淡淡哦了一声，拨开华茜茜的手臂就往前走去。 “等等，我想起一件事！”华茜茜陡然喊道。 “什么事？”唐小芷猛然扭头，急急问道。 “那天下午，他带我进了图书馆，我在四层，他去了五层。后来不知为何，图书馆忽然清场了，我被赶了出去……”华茜茜回忆道。 当时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林四也和自己一样被赶了出去。既然看不了书，她在附近又没有等到林四，便自己回去了宿舍，反正知道了他的班级，下次想见就又能见到。 现在她才感觉到蹊跷来，图书馆五层啊，她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但如果被人发现他在里面，恐怕会很不妥吧？ 那天她自己在四层，是被三年级的叶弘学长带下去的，据他说图书馆要清场，所有人都必须下去，而他自己好像是从五层下来的…… “你说什么？”唐小芷惊呼一声：“为什么要突然清场？” “不知道，我来圣月才两个多月，从没遇到过这种事。那天下午不但是清场，图书馆一里之内都不得有人。” “当时你没看到林四？” “没看到……他当时去了五层，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叫下来，五层据说极难进入。” “五层很重要？” “应该是……”华茜茜听过五层似乎根本不是学生能进的，但那天她又看到了叶弘从上面下来，心内也是疑惑不解。 “看来他们是那时候出了事了，图书馆清场说不定就是和他们有关。” “不会吧！那怎么办！”华茜茜闻听林四出了大事，心内担忧不已。 唐小芷的担心程度丝毫不下于她，但面上却比她镇定得多：“先去他们家里看看，也许他在家也不一定！” 记得上次他们挑战完严志希，也是在家养了一天的伤。 华茜茜奇道：“你知道他家在哪？” “知道。”唐小芷拔足便走。 华茜茜连忙追了上去，愤愤不平指责道：“喂！你上次不是说没人知道他住哪吗？为什么现在你又知道了！你上次骗我？” “是啊，我骗你了，怎么了？”唐小芷此时的心情并不好，虽然她知道这件事和华茜茜应该没什么关系，但也没了往日那种玩小心思的心情。 见她非但骗了自己，而且还承认的如此坦然，一丝一毫认错之意都没有，华茜茜气坏了。 她快步拦在了唐小芷的前路，狠狠威胁道：“你！你信不信我打你！” 唐小芷顿住了脚步，瞥了她一眼后淡淡道：“哦！那你快打吧，我还赶着回去。” 华茜茜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对面这女人是无赖吗？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恃强凌弱的人，扬言要打唐小芷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但对方这反应太离谱了点吧？ “你！哼，我先饶你一次！” 听到她的话，唐小芷一言不发再次绕过她往前走去。 华茜茜连忙追了上去：“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随便你。” 走出一段路后，华茜茜突然问道：“喂，你和阿四是什么关系，怎么这么关心他？” “他是我男人。” 听到唐小芷这豪放露骨的回答，再看着她依旧淡然的面色，华茜茜凌乱了。 “你！你……你怎么这么不知羞！” “********，天经地义，我为什么要感到羞耻？” “他说过喜欢你了？” 唐小芷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很自然的答道：“当然。” “哼，我不信！” 华茜茜说完就偏过头紧紧注意着唐小芷的面色，想要从中找出心虚来。 但是她失望了，唐小芷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着，并没有再说什么。 华茜茜这样奋力质疑反驳，倒不是因为她也喜欢林四而吃醋。在感情方面，她比唐小芷要单纯得多，现在根本想不到那么远。 她只是觉得林四是她的‘好朋友’，而唐小芷这女人，在华茜茜看来又无礼又无赖还爱说谎。虽然她长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但华茜茜很不喜欢她。 她才不愿意看到林四和这个女人好呢！ 两人很快来到了林四和慕哲平所住的那间平房。 门被上了锁，但是难不到唐小芷，她轻车熟路地绕进了后院，在后院墙角的草丛内找出了一把钥匙，随后打开了后门。 和林四两人相识已经一个多月，她来这不知道多少次了，林四他们平时放钥匙的地方她早就知道了。 第130章 唐小芷的推测 华茜茜愣愣跟在她身后，这女人，看样子真的和他关系匪浅啊，不但知道他住哪，连他放钥匙放哪这种私密的事情都知道。 唐小芷的动作就如同妻子回家一样自然，这让华茜茜很是沮丧，难道她之前说的是真的？ “他们不在！”唐小芷心情低落。 从看到门锁着之后，她就知道他们不在。不过她还是存了一份侥幸，也许他们故意反锁着门躲在了家中。 但找遍了这间不大的房子之后，她失望了。 只是两三天时间，里面的桌椅倒是没有堆上一层灰，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从那天之后他们就没有回来过。 “他们到底去哪了！”华茜茜好奇地跟在唐小芷身后四处打量着这间房子。 “不知道，但肯定是出意外了，只可惜，我们没办法知道……” 林四劫持月洛宁一事，到现在还是被圣月学院当成秘密，为了王子殿下的安危，除了当天下午会议时那十几个人，这件事并没有向外透露。 因此唐小芷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华茜茜也是愁眉不展，她同样担心林四。 “对了，我记得叶弘学长当时从图书馆五层下来，我们可以问问他！” “什么？当时有人从五层下来？” “是啊，三年级的叶弘学长，就是他让我和其他人都离开图书馆的。” “叶弘是什么人？他有这么大权力？” “他是三年级的元境中期修为，我和他不认识，不过好像他在学院里很吃得开。他当时手持卢副院长的手令，下面几层的管理员都会听他的。” 唐小芷手指弯曲顶着下巴思索起来。 “你之前说过林四上了五层，现在又说叶弘从五层下来，而且还带着卢副院长的手令，那意思就是林四上了五层之后和他们遭遇了。而你又说没见到林四下来，之后也没看到，那就是当时在五层发生了一些事情了……” 华茜茜闻言点点头仔细回忆起来：“这……应该是吧，不过五层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 “什么？你不是说五层几乎没有学生能上去吗？林四和叶弘能上已经足够奇怪了！怎么会还有其他人？” “当时我在四层看书，中途还看到个人上了五层。” “是谁？” “不认识，瘦瘦的，个头不高，带着把刀。” 唐小芷面色平静下来：“那是慕哲平，林四的好友，是和他一起住在这里的人，你右手边那间房就是他的。” “哦……”华茜茜闻言并未多问。 唐小芷仔细斟酌了一番，忽然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去问叶弘！” 华茜茜有些无法理解。 “为什么！”她惊讶问道。 “林四他们在五层出了意外，这个意外发生时，那个叶弘和卢副院长都在场，而之后甚至到了要封锁图书馆的地步，可见这件事有多重大！对了，那个卢副院长是什么修为？” “至少是极境中后期了，他是分管圣月修行系的，我也只是见过一两次。” 唐小芷倒抽了一口凉气，一颗心沉了下去。 尽管她不是修行者，尽管她对林四的实力到底如何尚不清楚，但上次他们被不到极境的宗越打了一掌之后还得在家休养一天。 那么……唐小芷可以肯定，林四和慕哲平抵抗不了极境修行者！ 以那个卢副院长的修为，还需要清场处理的事情，唐小芷只能想到一件。 林四和慕哲平身上那种奇怪的力量暴露了！ 她和林慕二人相处这么久，而且熟悉无比，两人很多事情根本没有瞒她，是以她虽然不知道天印，却也知道两人修炼的不是灵力，而是另一种不知名的力量。 这种力量的价值，唐小芷不太清楚，但既然林慕二人如此小心不敢让外人知晓，那就说明他们身上有会被其他人觊觎的东西！ 因为那种力量暴露了，圣月想要占有那种力量，而且像他们两个那样不敢暴露给外人知晓，所以圣月当时封锁了图书馆！ 唐小芷当然不知道她前面的推测都对，只是最后的原因想错了。不过这已经极为难得了，月洛宁来到圣月这件事同样是秘密的，仅限于学园之城几位大人物知晓，当然不是唐小芷所能知道的。 她自然是不可能猜得到那上面去。 于是她再次告诫道：“你千万不能去找叶弘，非但如此，你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根本不是你我所能涉足的。一旦被人知道你和他们熟识，那你非但救不了他们还会被他们拖累！” 华茜茜闻言叫嚷道：“你不是说他是你男人吗？难道你见死不救！” 唐小芷怒斥道：“白痴！我刚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如果你也陷进去，那你也会拖累他们明白吗？你会成为有心人对付他们的把柄！” 华茜茜并不知道林四所修的不是灵力，根本想不到唐小芷那么远。 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什么都不做，就是等着？”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有些沮丧。 和这个女人才相处了一个时辰，她竟然很自然而然的唯她马首是瞻了。 但这个女人真的很聪明啊，自己根本想不到的地方她全能想到，难怪林四那么厉害的人都被她给‘降服’了。 她有些相信唐小芷的话了，也许他们两个真的在交往了。 虽然告诫了华茜茜不可轻举妄动，但唐小芷自己当然不会如此轻易放弃，她必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她尚有疑惑没有解开，如果林四真的落在了某些人手中，那么他的身份肯定迟早会被查出来。 但至今为止，甚至没有人来林四的班上询问过情况，更没有人来找自己这个与他最熟悉的人。 她同时暗下决心，千万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了小云的存在。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林四并不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被唐小芷料到了。 林四劫持月洛宁太过突然，他当时没有机会安排任何后路。离开学园之城后，他最担心的就是会连累到周围人。 月国方面几乎是肯定能够查出自己的身份，到时候会不会牵扯到唐小芷和华茜茜还有小云她们，还不好说。 华茜茜来到学园之城后只是第一次和自己见面，如果她不主动自投罗网，那应该牵连不到她。 小云的存在，林四周围几家街坊都知道。但他们并不知道小云在唐家，所以暂时还是安全的。 至于唐小芷，林四并不确定会否牵连到她。在外人眼中，她和自己非亲非故，但又经常一同上下学，这种关系怎样判断，只能看那些调查此事的人的心内怎么想了。 他只希望到时候万一有人找到唐小芷时，她不要在那些人面前表现出太担心和在乎自己的样子来。 锁上了后院的门，仔细清理了一下她们两人留下的痕迹之后，唐小芷和华茜茜离开了这里。 唐小芷偏过头对华茜茜道：“你先回去吧，如果有他们两个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哼，你才不会有那么好心呢！”华茜茜撇了撇嘴，她根本不信唐小芷到时候会那么做。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分明是怕自己抢了她的林四，可笑自己第一次去她们班级时不知道她心机这么深，当时被她耍的团团转。 自己才不会跟她抢那家伙呢，不过如果那家伙回来，自己一定要让他看清这女人狡猾无耻爱说谎的真面目。 看着唐小芷静静看着自己，她无奈道：“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不会乱来，如果到时候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去找我！” 唐小芷这才偏回了头。 华茜茜离去之后，唐小芷并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圣云学院。 她没有去教室上课，而是直奔‘圣心楼’。 她是来找扶摇。 虽然此时正是上课时间，不过四年级的课程本就不多，尤其是修行系到了这时候更是以外出历练为主了。而扶摇作为圣云‘修行者联盟’的会长，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会长室。 中午时分，扶摇去活动室和唐小芷聊了几句，当时唐小芷并未起疑，但此时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一番推测之后，就开始回想了起来。 而扶摇的表现在她眼里，就变得可疑了起来。 扶摇对唐小芷并不算太了解，只知道她是林慕二人很在意的人，对于她的突然到来，扶摇有些错愕不已。 他不用想也知道唐小芷是来问林慕二人的情况，但他不知道唐小芷为什么会来他这里问。 他站起身来正要寒暄，唐小芷就已经提前开了口。 “林四和慕哲平现在在哪？” 她问得极其自然，似乎笃定扶摇知道他们的下落一般。 扶摇干笑道：“咳，唐姑娘说笑了，我中午不是还问了你吗？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下落！” “是吗？”唐小芷不置可否，而是看了一眼扶摇身边的女助理，意味不言而喻。 扶摇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对他的学妹助理笑了笑：“呃，小琳你先出去吧，看来唐姑娘有不能外传的话要说……” 学妹助理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没有露出丝毫不快之色，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并且带上了门。 第131章 小看了她 唐小芷一直看着她关上了房门才回过头来，静静看着扶摇，问出了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前天下午发生在圣月图书馆五层的那件事，扶摇学长应该知道吧？” 扶摇心内咯噔一声，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还联想到了林慕二人身上！ 圣月图书馆那天下午清场是有不少学生知道，但也只限于圣月学生，而且几乎没有哪个学生知道真正原因。 他们都不知道那天下午圣月图书馆为什么会清场，唐小芷为什么会知道？ 若非他城府甚深，他恐怕早就已经因为这个问题而大惊失色了。但饶是如此，他眼神内那一瞬的不自然还是被唐小芷尽收眼底。 “我不清楚唐姑娘的意思……” 扶摇并不清楚唐小芷是怎么知道那天下午圣月五层出了事。也许她是提前知道林慕二人要去圣月图书馆五层呢？也许她是在诈自己呢？ 唐小芷没有拆穿他的伪装，而是淡淡问道：“那么，扶摇学长应该认识叶弘和卢副院长吧？” 听到这个问题，扶摇突然无奈苦笑了起来。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如果你全都知道了，那何必还来问我？”他摇了摇头，失笑不已。 可事实上，他这番表现只是为了掩饰心内的震惊。 他不知道华茜茜的存在，更不知道唐小芷已经聪明到了只凭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这件事的大致过程。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心内甚至冒出了一个滑稽的想法，难道唐小芷在圣月高层有人？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当时五层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四和慕哲平他们两个现在到底在哪里！” 扶摇错愕不已：“你不知道当时五层发生了什么，那你怎么知道叶弘和卢副院长同这件事有关的？” “我知道当时对图书馆清场的人是叶弘，而且他是从五层下来的，另外持有卢副院长的手令。” “原来如此……” “嗯！”唐小芷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忽然一躬到底言辞恳切道：“拜托了！” 扶摇连忙走过来扶起了她，轻叹一声道：“你又何必如此呢……这件事根本不是你能插手的，你知道的其实越少越好……” “我明白，知道得越多，越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一旦被人知道我和他们关系密切，不但我会被他们连累，他们也会将我当成对付林四的把柄。但我没办法违抗自己内心的意愿……” 扶摇愈发惊疑不定了，这女孩，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林四和慕哲平失踪，发生在圣月图书馆五层，和叶弘还有卢副院长有关。 扶摇自问如果自己只知道这些，他绝对无法推测出当时发生了什么。也许林四已经横死当场呢？也许林四只是被发现了虎头人的身份被圣月邀请之后留在了那里呢？也许他们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呢？ 但唐小芷仿佛已经知道了现在很多人在调查这件事一般，难道她凭空就猜出了林四劫持了叶弘他们？不然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他自然想不到唐小芷这番话不是因为知道林四劫持了月洛宁，而是针对他们身上的不同力量暴露这件事。 但她这番话确实对这两种可能都能接的恰如其分。 扶摇心内涌起一阵挫败感，继而苦笑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在这之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笃定我就知道这件事呢？这件事，圣月目前应该都没有一名学生知道。” “你中午去活动室虽然表现得很自然，但你对他们两个没来根本毫不意外。” 扶摇恍然大悟，自己知道林慕二人头套人身份这件事，他们三个人应该是心知肚明。自己去她们那个协会除了因为妹妹在那个协会，更大的原因还是两个头套人在那，这一点他们三个肯定也明白。 自己得知林慕二人根本没来活动室，至少也该猜测两个头套人是否又要去挑战什么人了，可自己当时对此根本毫无关心，这种表现确实不正常，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知道他们来不了。 “那天下午，在图书馆五层的除了林四，慕哲平，叶弘，卢副院长，还有一个人……” 扶摇缓缓开口讲述起来，唐小芷一直默默听着，并没有打断他。 他一直说到了林慕二人劫持着月洛宁和叶弘一路往北离开了学园之城才停下。 至于其后父亲他们齐聚圣月商讨对策这些就不能让唐小芷知晓了。 见他停下了叙说，唐小芷面露焦急地问道：“那他们现在在哪？” “不知道。” 唐小芷长长吐了口气，似乎放下心来一般。 对她的反应，扶摇有些无法理解：“你好像根本不担心？” “没有，我很担心，劫持月国王子这种事的后果我知道。” “可你……” “可我没有惶恐没有惊叫没有哭泣？因为于事无补啊。而且没有消息至少说明他们现在还没被抓，还活着。这比我自己之前胡思乱想的结果要好太多了。” 她事前想过最坏的结果是林四两人早已被杀了。而其次是有人为了撬出他们身上的秘密，将他们抓起来严刑拷打。 因此虽然劫持月洛宁这种事同样让她震惊不已，却也让她松了口气。 只要他们能逃到月国管不到的地方就安全了。 “你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扶摇由衷道。 “有什么用？我根本帮不到他什么。谢谢扶学长，我告辞了。” 她微微躬身道了声谢。转过身之后，脸上就布满了悲哀和伤心。她知道自己和林四很可能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她走了。”唐小芷离开后，扶摇的学妹助理再次推门进来淡淡说道。 扶摇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 “怎么了？” 虽然学妹助理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别问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毕竟前一阵子她还受扶摇委托去调查过唐小芷。 “没什么，这件事你知道的话可能会引火烧身。” “哦……” 扶摇回到座位喝了口茶之后轻叹道：“今天我才发现，虽然我们上次调查过唐小芷，但其实根本不了解她，我们都小看了她。” …… 五天之后，比林四预料的更快，已经潜入青川国的几名暗卫找到了那辆马车。 此时他们才得知自己上了当，但此时林四已经来到了月国东北角和天河国交界之处。 “前面城池似乎已经有了准备，戒备很森严，我们恐怕混不过去。”脸上用泥灰做了一番简单易容的林四从前方赶了回来。 见他回来，慕哲平和月洛宁，叶弘三人从一处树丛后站了起来。 这五天他们从燕家林出发径直去向月国东北方，一路上风餐露宿专挑人迹罕至的山野林间行走，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苦头依旧吃了不少。 不过对于在魔兽森林习惯了这种生活的林四来说，这倒不算什么。 因此在靠近月国边境的靖城时，去往城内打探的‘重任’很自然的落到了他的肩上。 “这家伙怎么没被抓住！”月洛宁心内腹诽不已，她自然希望有人能发现他们，然后把她救走再把林四抓起来。 靖城是月国重要的边塞城池，和青川，南齐，天河都离得不远，这里的军队数量自然也是极多，军力在月国各大军区算是比较强的。 而此时离自己被劫持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七天虽然自己吃了无数苦头。但想必，暗卫和学园之城的人也已经提前到各大边城做好准备了。 林四之前要去靖城打探消息时，她就在心内祈祷，希望他被人发现，然后被抓起来拷问，再找到自己这里来！ 但她失望了，林四依旧生龙活虎地回到了她的面前，那张在她看来无比可恶的脸抹上泥灰之后是那么的醒目，一看就是个大恶人，靖城边军都是瞎子吗？都不知道拿下他？ 看来十几年没有战事，各大边军都有些荒废了，自己登基后一定要好好整治一番。 她心里虽然想着这些，但嘴上却没有流露出来。 “喂！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们？再往前就要进天河国了，你不会打算把我们带去那里吧？”她恶声恶气地问道。 相处这么多天，她对林四就没有过好脸色，但对方对此丝毫不以为忤。只要她不想着逃走，对她的挑衅，林四一般都是视而不见。 “我当然不会带着‘拖油瓶’去天河，不过现在不能放你，起码要等我踏进天河的领地。”林四来到几人身边坐了下来，对于月洛宁的问题，他也想过。 他没打算带着她和叶弘一起去天河，只要脱离了月国范围，他就会放掉对方。 但现在自然是不能放的，眼前离两国边境线还有百里。自己前脚放了她，后脚她就会带着数千人马来捉拿自己了，那场面，林四想想都觉得无力。 叶弘笑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相处几天，他也看得出来林四并无害月洛宁之心，眼见再过不到半天，自己和公主就可以彻底脱困，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林四大喇喇道：“简单，既然过不去靖城，那我们就不走靖城，走其他路好了。” 慕哲平道：“你是说走野外，绕过靖城？” “不错，月国和天河边境足有上千里长，总不可能全部被城墙围着。” “边境确实不可能全都被城墙围起来，但也不可能没有巡逻的士兵，而且月国和天河的边境有一大半都被那个大峡谷占据，那里可不是什么善地，据说堪比破境的六级魔兽都有存在！” 林四不以为意道：“我知道那个什么大峡谷很危险，不过除掉大峡谷，边境依然有百里安全区域，虽然那里警戒森严，但总比过城安全得多。” 说罢他便领头带着三人朝着前方城池的侧面绕了过去。 月洛宁一边走，一边鄙夷道：“那是曲山大峡谷，不学无术！” 林四头也不回的笑眯眯道：“是是是，你聪明，你聪明还不是被我抓着了？现在你最好对林四大爷客气点，不然信不信我把你带进那个曲山大峡谷，看你被封着修为还怎么在里面活下来。” 月洛宁寒声道：“你要做言而无信的小人吗？” 林四撇撇嘴：“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 话虽这样说，但他倒不会真的那样做，只是气气她罢了。 慕哲平和叶弘都看得出来，两人相视苦笑了一声，这几天来类似的争吵在林四和月洛宁之间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132章 出手 几人往侧面行出五六十余里之后，戒备森严的靖城早已消失在众人眼内，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 这只是一个小村庄，远远望去，十几间房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各处。 林四奇道：“这里竟然有村庄？不怕打仗吗？” 月洛宁淡淡道：“边境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又不是天天打仗，何况这是和天河国交界之处，两国很少发生摩擦。即便战事起来，他们也可以逃往内陆或者靖城，有人在这里定居一点都不稀奇。” 林四哦了一声，他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对这个村庄他并没有多大兴趣，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离开月国。 林四和慕哲平小心翼翼控制着身形以免被村民看见，虽然这些村民认出他们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谨慎总没有坏处。 四个人很顺利的从村庄侧面穿了过去，此时离边境已经只有四五十里了。 林四忽然停了下来。 月洛宁左右望了望奇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不对，这个村子有问题！”林四沉声道。 “有什么问题？难道还有一队人马埋伏在里面不成？” “不，刚刚我生怕被人看到，但现在走过头才想起，经过这个村子附近的时候，竟然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也许他们都出去干活了呢？” “这附近的田地和山林你可曾看到一个人？即便壮年男子都进山了，那老人，女人，孩子呢？” “也许她们都呆在家里吃饭呢？” “你觉得可能吗？现在根本不是吃饭的时间，炊烟都没有升起。而且大白天的，没有一个人出门，实在可疑！” 慕哲平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他并没有发现这些疑点，但他并不怀疑林四话语的真假。身负第一天印的林四目力和耳力远超常人，能看到他所看不到的细节毫不奇怪。 “回去看看吧！用不了多少时间。” 林四心内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让他没办法放心继续往前走，也许前路会有未知的危险。 几个人很快回到了这个村子，原本几人还小心翼翼，但当他们凑近第一户人家的窗内看过之后，他们就大步跑了过去。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片凄惨场面。 屋内的陈设杂乱无比，柜子箱子桌椅板凳全都翻倒在地。桌上原本应该是摆着饭菜碗碟的，此时已经全部被摔碎在地，地上的菜汤还没有流淌干。 但真正令四人震惊是屋内的人，屋内有四个人，一对中年男女外加一老一少，此时他们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他们身上有着很明显的利器破体后留下的创口，一看就是被人杀死的。 几人迅速跑进这户人家内，稍微探查一番之后，林四四人相顾摇了摇头，地上的四个人全都断气很久了。 四人一言不发快步跑到了相邻几户查看，不用他们进门，村落中不时便能看到被砍倒在地的死人。 片刻之后四人出现在村落中央，面色都不太好看。 林四张了张嘴，轻声问道其他三人：“一个活人都没有吗？” 虽然他杀过人，但滥杀无辜普通人这种事他同样深恶痛绝。 “嗯！” “谁干的？” 慕哲平沉声道：“不知道！但村子里有许多马蹄印，应该是遭遇了外来袭击。” 林四偏过头看向月洛宁：“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没有战事吗？为什么人都死光了？” 月洛宁面上也露出了惊怒之色，这里是月国的领土，而她是月国未来的主人，发生这种事，她同样震怒不已。 听到林四带着无理指责意味的问题，她并没有喊叫怒骂，而是平静道：“这不是因为战事引起的，如果是打仗，不光这里的房子，就连附近的稻田都会被烧光。” 叶弘接口道：“不错，我仔细看过这些人的伤口，造成这些伤口的，有刀有剑有斧有枪有锤。如果是军队的话，兵器不会如此杂乱无章，应该都是统一制式的！” 慕哲平毕竟要比林四见多识广，闻言接道：“应该是强盗或者马贼了！” 林四问道：“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马贼？” 慕哲平道：“这里离其他三国都不远，马贼不容易被剿灭，容易逃脱，所以这里出现马贼不算很奇怪。” 叶弘看向了林四：“你打算怎么做？” 这四人之中尽管林四年龄最小，但暂时的头领却是他，一路上很多事情都是由他来决定。 怎么办？望着看向自己的其他三人，林四沉默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轻声道：“这件事和我们无关……” 他的话音未落，月洛宁就厉声斥道：“你竟然如此冷血自私，我看错你了！” 林四并没有因为话被打断而生气，而是平静问道：“你愿意去找马贼，为这些村民报仇？” “难道坐视不理？” “我也不想，但他们骑着马，我带你们两个根本追不上。而且能不能杀得过他们还难说，你也说了，你的命对月国很重要。” “你可以解开我们的修为，我们四个人联手。” “那和放了你们有什么分别？现在边境随时有可能碰到守军，你当我傻？” 月洛宁冷冷道：“我真不知道你修行是修的什么？欺软怕硬明哲保身贪生怕死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吗？” 林四淡淡道：“不用激我了，等到边境我放了你之后，你可以自己带着兵去围剿那些马贼，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些村民入土为安。” 月洛宁没有再说话，四个人找来农具在村后挖了两个大坑，随后将这些死去的村民就地掩埋。 一直到傍晚时分，几人才再次踏上了向北的路。 但也许是上天注定，尽管他们选择不是蹄印离开村庄的方向，但行出二十多里后，他们却和那伙马贼碰了面。 那是在另一个村落，远远看到之后，林四就已经选择了避开从侧面经过，但哭喊声却传了过来。 远远的林四就看到了村落内四散奔逃的人群，骑着马挥舞着刀剑向无辜村民砍去的马贼。还有十几匹拴在村边的马，根本不用想都知道它们的主人是直接入室行暴了。 不用林四提醒，月洛宁等三人也都发现了这一场面。 面对月洛宁的怒目而视，林四沉默着挥手解开了她被封住的修为。而慕哲平也对叶弘依样而为。 “现在你们自由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也可以喊守军来。” 林四说罢便拔出剑朝着那个村子冲了上去，慕哲平紧随其后。 “你干什么去！”身后传来了月洛宁意味不明的呼喊。 林四头也不回答道：“还用问吗？都看见了，我不能当做没看到！” 月洛宁咬了咬牙，并没有就此逃走，而是和叶弘一道紧紧跟了上去。 四个人来到喊杀声附近时，看到的是一片让他们目呲尽裂的场景。 几十名身着黑衣面罩黑巾的马贼，手持各式兵器肆意向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村民砍去。傍晚时分，天色本已渐渐黑了下来，但四人依旧能清晰看到地上躺着的被砍倒的人，还有满地的鲜血。 哭喊声，怒喝声交织成一片。这些马贼明显不是普通马贼，因为很多马贼手上的兵器亮起了或红或青或蓝五颜六色的属性光芒。 而这个村庄的村民全都是普通人，面对这伙修行者组成的马贼团，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连逃走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许多挥舞着锄头和柴刀，喊叫着冲向马贼的壮年男子根本碰不到马贼的衣摆就被砍死在马前。 当林四他们来到这里时，村子里的人已经快要被杀光了。而马贼们也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没有搭话，没有宣言，林四等四人和对面的马贼都沉默着冲向了对方。 迎面的马贼骑着马挥着一把青光闪烁的长剑，目带狠色地劈向了林四。 他们不知道林四这四个人是什么来头，但既然看到了，那就当他们该死吧！ 林四重重踏地纵身跃起，出乎这名马贼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长剑去势已尽，他尚未来得及调整身形，林四的精铁长剑就已经挥向了他的脖颈。 这就是骑马作战的优劣之处。在军队作战中，骑马手持长兵器作战能居高临下还能增加冲力，令对方无法格挡自己兵器上附加的强大力量。 但在这种小规模的修行者厮杀中，骑马也使得自己的下盘被固定死了，身法很难灵活起来。 毕竟，马不会修行，可没有修行者那么会审时度势。 这名马贼看到了长剑的到来，他向后仰了仰努力想要避开这一剑，但这是徒劳的、 林四的剑虽然挥向他的脖颈，但随着他后仰，林四的剑也陡然向下低了几分。 噗！这名马贼的人头高高飞起，他脖颈喷出的鲜血溅了林四一身。 他没有查看战果，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对方松脱的手中截过了属性长剑。 他手中的剑还是去图书馆之前所带的普通精铁长剑，根本无法和属性长剑相抗，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和这名马贼兵刃对碰的原因。 嗡！林四并没有用过属性兵器，他本能地朝着这把风属性长剑灌入了印力，本以为会出现的蓝芒并未出现，出现的反而是青芒…… 不过此时正值战时，他自然无心去想太多，挥着长剑他冲向了另一名马贼。 而在另一边，慕哲平和月洛宁，叶弘三人也分别击败了各自的对手夺下了兵器。 铿！林四一马当先再次砍飞一名马贼，慕哲平等人紧随其后。 四人如此表现很快就被其他马贼所发现，顿时十几名马贼呼啸着冲向了几人。 第133章 苦斗 四人很快就陷入了围攻之中。 月洛宁感受到了压力，这群马贼修为几乎全是转境之上，个别马贼甚至到了元境。 这样的修为，无论在哪都能过得很好，完全用不着来做马贼，但眼前却有这么多人出人意料的同时做了这一行。 月洛宁已经知道了这群人的来路，这是‘黑巾盗’。 这伙盗匪人数足有数百，清一色的全都是修行者，他们的标志性装束就是身着黑衣面蒙黑巾，而他们最强的头目甚至有着极境修为。 他们出现于这两年，一直就在月国，青川，南齐，天河四国边境活动。 由于马贼来去如风，而这些人又是修行者，一般的小股军队还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派大军围剿，他们又很快会潜入别国，因此这伙盗匪一直没有被剿灭，甚至连他们的来历都没能弄清楚。 自己四人此时遇到的只是几十名‘黑巾盗’，如果是全部，那自己四人真的是羊入虎口了。 但饶是如此，此时的战斗依旧是险象环生。 身为王室子弟，月洛宁没有亲自动手和人生死厮杀过，尽管教她修行的老师很高明，教了她很多实战技巧，但她并没有机会学以致用。她遭遇过很多次刺杀，但几乎没有那次需要她自己动手的。 此时面对凶悍的马贼，她显得有些左支右拙。 她这样并不代表林四和慕哲平也会这样。 两人早已从马上跃下，矮身避过数道袭向自己的刀锋和劲气，两人挥动刀剑砍向了对方等人的马腿。 只是一挥之间就有数匹马的前腿直接被劈飞，马上的马贼呼喊着或抽身跃起，或翻滚到一旁。林四挥剑快步扑了上去，此时对方立足不稳，正是一击致命的好时机。 噗！噗！果然，林慕二人各自趁机迅速击杀了一名措手不及的马贼，但此时其他马贼已经反应过来，纷纷主动下马冲向了他们。 只是短短一息之间，林四手中的长剑就已经分别和五六名马贼的兵器逐一碰撞。 五名转境一名元境，他迅速判断出了对方的境界。 以林四和严志希一个多月前交手时的实力来判断，他自己当时也只是元境初期的战力。而按照修行者境界和战力的大致划分，一名元境初期大概能对付三四名转境修行者。 那么林四绝无幸理，因为他面对的不光是五名转境，还有一名元境。 但他丝毫没有退避，面对这六人，他非但没有被动招架，反而主动一剑挥向了一名转境修行者。 此人匆忙之下本能地架起长刀格挡，但林四的剑去得太快。 当他竖起长刀时，林四的剑已经切开了他的胸膛，他徒劳的一挡只是挡住了这一剑的残影，随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其他五人并不是木头人，虽然林四这一招很快，但依旧被其余几人抓住了空隙，两刀两剑以及一道从一丈外射来的蓝色劲气呼啸着向他的身前身后袭来。 在圣云那间试炼室经历过无数次五道劲气洗礼的林四对这种来自不同方向同时袭来的攻击早已习惯无比。 铿铿铿铿铿，两刀两剑一道水属性劲气几乎同时被他挡下，而在挡下最后一剑的时候他并没有等着对方下一波攻击，而是顺势缠着那名转境剑客的长剑向他胸口绞了过去。 林四能够在瞬息之间挡住五道攻击已经令此人大开眼界，而他也根本没想到林四在挡下这五道攻击之后还敢冒着危险主动攻向自己。 此人转境的力量本就不及林四大，剑身被林四青色长剑缠住后尚来不及反应，就感觉手腕一酸，一股大力从剑身传来，手中长剑被对方搅动后只觉得剑柄就要离手。 他暗道不好，正要握紧剑柄，对方的长剑却忽然离开了他的剑，随后他就感觉脖颈一痛，他看到了自己的鲜血从脖颈向前喷了出来。 原来对方根本没打算绞落自己的剑，只是让自己无法挡住他刺过来的那一剑吗？ 他脑内最后的这段意识随着他扑通倒地而断绝。 转瞬之间，林四就已经连杀两人，原本沉默的元境马贼愤怒了。 手中长剑连挥，一连数道剑气挥了过来。 而另外三名转境马贼并没有退却，而是目中带着疯狂的神采向林四攻了过来。 面对这数道攻击，林四再次出乎了对方的意料，他没有悍然攻向对方四人之一，甚至没有去挡这些攻击。 他退避了！ 只是他并不是向后退，而是向着侧面横移。 他向右横移，闪向一名转境马贼身边，同时挥动长剑劈向了对面这名马贼的右肩。 之前林四连杀两人，这名马贼就已经见识到了林四的力量和招式，并不敢和他单独硬拼，他迅速向左避了过去。 但他只是刚刚横移过一步就顿住了。 一道蓝色劲气打在了他身上，从他的后脑一直到后腰划过了一道斜斜的创口。 创口很深，足可见打出这一击的人实力之强。这名被击中的转境马贼后背衣衫碎裂，鲜血横流扑倒在地。 但打出这一击的人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正是和这名转境马贼一伙的元境高手。 他的远程劲气一直牢牢向着林四袭去，但直到现在依旧没能建功，不是被对方挡住就是被对方闪过。 而刚刚林四向右横移，他依旧向林四飞速发出了一道劲气。 这道攻击依旧很快很准，如果林四不闪不避一定会被打中。 但林四早已料到他这一击，在向右横移的同时便逼得对面那名转境刺客不得不和自己一起横移。 于是元境高手的这一击，打在了自己人身上。 他目眦欲裂，自己这六个人已经死了三个了，其中一人甚至是自己亲手杀的，而对方竟然还没有受一点伤！ 林四没有时间去想象对方的心思，对方已经只剩三人，他果断朝着那名一丈开外的元境马贼冲了上去。 看着林四悍然向自己杀来，这名元境马贼目中显出不可思议之色。 林四之前出手虽然狠辣果断干净利落，但他并没有用出灵力外放的手段。 而林四的面容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这个年龄的修行者能达到元境的少之又少，都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这名马贼不认为自己面前这名少年是元境。 见他向自己扑来，而且还是自己身边有两名转境帮手的情况下，他只觉得对方是狂妄自大到自寻死路了。 他暗自狞笑一声，带着残忍血腥气息的长剑迎向了对方。 他的反应正合林四之意。 虽然林四上次击败过元境初期的严志希，但当时双方足足缠斗了近百招，而其中前八十多招他根本没能摸到对方的衣角，一直都是在格挡对方的劲气，一点点接近对方。 此时与他们四人对战的十几名马贼并不是在场全部敌人，还有不少马贼正在许多房子内杀人抢东西。自己若不能尽快结束战斗，将会陷入更多人的围攻之中。 对场内形势洞若观火的林四知道，自己能不能挡住不好说，但月洛宁那边恐怕是真不行了。 月洛宁此时的敌人只有两人，这两人一个元境初期，一个转境后期。 她的实力本就是四人之中最弱的，她也只是元境初期，而且并无特殊之处。实战经验不足的她面对一个同等元境初期的对手已经是极为勉强了，更何况对方是两人夹攻她。 只是交手数招她便已经是险象环生，差点就被对方伤到。 她同样知道眼前的敌人并不是全部，此时刚刚开战，还有不少马贼没有加入战斗，如果那些马贼也杀过来，自己恐怕真会死在这。 自己竟然会死在这？她心头有些惘然，这样值得吗？ 自己是立志要成为月王的人，哪有一个月王需要亲自和敌人交手的，而且敌人还是这边境偏远之地流窜的一群马贼。 自己若是死在这被人发现后，未来史书会怎么写？恐怕会是嘲弄讥讽吧？未来能够决定许多人生死的月王死在了一群马贼的刀下，这是何等的可笑。 她想了很多，想得很远。但她忘了一件事，战斗中是不能分心的，尤其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呼！一道绿蒙蒙的木属性劲气撕裂了她的衣袖，在她手臂留下了一道伤口，她才猛然回过了神来抽身急退。 但已经晚了，对面那名转境后期的马贼与他的元境同伴配合极为默契。 月洛宁的左臂被击伤急退之时，他早已经提前朝她退避的方向扑了过去，青色的刀芒挥向了她的腰部。 完了！ 月洛宁并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遇到危险时她会奋力反击，但此时她根本来不及抵挡这一刀。 她几乎可以预见到下一刻自己细腰被切开的惨状。 但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挥向自己腰腹的那一刀停了下来。 一根粗如儿臂散发着褐色光芒的枪杆突然挡在了这把刀的前面。 刀枪相碰发出了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尽管这把枪是被动抵挡，但在被来势极快的刀锋重重劈砍之后，竟然没有被劈退。 枪杆牢牢横在了原处，仿佛一尊经历万年风雨洗刷依旧屹立不动的巨峰。 是叶弘！月洛宁如释重负。 尽管之后还会有更多的马贼加入战圈，自己四人能否活着回去还是未知，但当看到那高大挺拔如苍松的身躯手持长枪挡在了自己身前，月洛宁升起了一股错觉，自己已经彻底安全了。 第134章 都怪你们 叶弘和她相识的时候，她还只有五岁。 那时候她入王宫已经三年多，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以男孩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是她父王的命令，当时年幼的她尽管早慧，但依旧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身边没有其他玩伴，不光是同龄的，甚至连宫女都被月王严令不得触碰她。从两岁开始她洗澡就是自己一个人。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这是父王为了隐藏她女子的身份，但当时的她尽管身处人数达上万人的王宫，依旧觉得无比的孤独。 直到某一天，一个长得有点偏黑，虎头虎脑的少年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他同样被严令不得触碰她，但却比其他人多了一份特权，可以和她一起上课一起修炼一起说话。 那个少年在当时的她看来很呆很傻，很多时候台上少傅教授的东西，自己只是听了一遍就会了，并且还能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的见解。但那个少年听了两三遍都还不懂，只会在一旁傻傻的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与老师对答。 不光是上课，就连修行他都要比自己笨得多。很多招式自己学几遍就能舞出来了，他却要练习几十上百遍才勉强会。 自己那时候不知道嘲笑了他多少次，但每次他都只会呵呵傻笑，一点都不知道生气，没劲死了。 那年他只是在青元节前后一个多月呆在王都，没多久很快他就又回到了西北，因为他的父亲是西北军大将军叶谦，他的‘家’在那里。 一年后的青元节，他又回到了王都。其实自己当时都已经快忘掉他了…… 但是其后每年的青元节，他都会来王宫住上一个月。渐渐的，自己已经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渐渐的，他离开时，自己心内会觉得不舍。渐渐的，他的修为和实力超越了自己。 自己没有兄弟姐妹，而他就像自己的哥哥一般。自己嘲笑他，他不会生气，自己需要帮助，他总会出现。自己高兴时，他会陪着自己笑。自己难过时，他会逗自己开心。 没有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但有他在身边时，自己却仿佛更加安心。 就像此时，他又一次站到了自己身前。 叶弘的修为算是四人之中最高，已经达到了元境中期。 虽然他同样是学生，但他的出身是西北边军，幼年他就开始在军营生活，十岁之后他就被要求跟随队伍一起执行一些日常任务。 西北边军主要和草原国打交道，十三岁时，叶弘已经亲手斩杀过侵犯月国边界的草原人。论起战斗，他和林慕二人相比或许很难区分高下，但比月洛宁还有他眼前的对手，那是要强得太多了。 先前他的对手只是三名转境马贼，长枪挥舞之下，有两人很快被他杀死。原本打算杀死最后一人再去驰援其他人，但他一直留意着月洛宁这边动静，见到她身临险境，便立刻抛开身前的敌人一枪横过救下了她。 铿，叶弘长枪拍飞不远处那名元境马贼的偷袭劲气，枪身一颤一道褐色光芒陡然袭向身边转境后期的那名马贼。 那人连忙横刀招架，而此时月洛宁和叶弘先前的那名对手也再次加入战圈。 一时间，五人斗得难分难解。 远处的其余马贼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顿时又有十几人呼喝着向这边冲了过来。 “不好！”月洛宁和叶弘心内同时一震，自己这边还没解决掉全部的敌人，对方又来了十几个帮手！ 噗！一截刀尖忽然从月洛宁对面那名转境后期的马贼胸口透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柄长剑也带着闪耀的蓝芒劈向了叶弘对面那名元境马贼。 是慕哲平和林四！ 月洛宁快速往场中一扫，差点惊呼出声！ 先前战斗开始时，她便知道林四和慕哲平两人都分别和五六名马贼交上了手。若是换成自己，恐怕只要两三个来回就会被马贼乱刀砍死了。 原本她对他们根本没抱任何希望，只希望他们能多坚持一会，不要那么快死去。 但刚才匆匆扫过的情景令她大惊失色，与林慕二人交手的十余名马贼竟然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马贼中可是不乏元境存在的，虽然元境也有高低之分，但同一个境界想要击败对方一般都需要持久的战斗，更何况对方是五六个人联手。 这才过去了多久？十招都不到吧？那些马贼竟然被他们俩杀光了？月洛宁感觉眼前的情景有些不真实。 但就在她分心的这片刻时间，她和叶弘原本面对的三名敌人就相继被砍翻在地。 月洛宁努力掩饰着心内的震惊，原本在听了叶弘关于虎头人和狐头人的描叙之后她对这两人的实力已经另眼相看了，但此时真正战斗起来才发觉，自己还是根本就不了解他们！ 三名敌人被击杀当场，和月洛宁一般，叶弘心内同样也是这番感受。 看样子，上次虎头人挑战严志希依旧没有用出全力啊。以他们现在表现出来的战力，自己这个元境中期恐怕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他忍不住喊道：“好样的！” 林四大笑：“你也不差！” 说罢，四人再次迎上了冲上来的十几名马贼。 片刻之后，再次围上来的十五六名马贼只剩下了七八名。 就在林四等人厮杀正酣之时，一名元境中期的马贼忽然抽剑急退跃上了不远处的一匹马。 他一边挥剑直刺马股，一边大声喊道：“我去喊人来！” 场内的马贼本就已经形势不妙，只需再过片刻就会全军覆没。他这一走，这些马贼更是岌岌可危起来。 他分明是见势不妙想要一个人逃走，场内众人哪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有两名马贼当场怒骂出声。 “苗俊，你这小人！” “该死的！你不得好死！” 那个被称为梁俊的马贼一言不发，骑上马之后头也不回的飞速离开了村子。 但林四可不会同情这些马贼，虽然他也不想有人跑了去找帮手来报复，但此时根本抽不开身去拦截对方。 因为那个梁俊的逃走，其他几名马贼顿时心神失守，原本实力就及不上四人的马贼很快就全部被杀死。 战斗刚一结束，月洛宁就累得气喘吁吁差点坐倒在地。 以她元境初期的修为，这场战斗虽然激烈，但尚不至于此，毕竟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一共还不到半刻。 但其中的激烈和凶险实在是她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 四人差不多都受了点伤。尤其是林四，之前为了迅速杀死第一名元境马贼他再次行险，以伤换命，杀死那名马贼的同时他左臂也中了一刀。所幸伤口不深，否则他从此就要当独臂人了。 至于叶弘慕哲平还有月洛宁的则只是一些皮外伤，看上去在流血，但并无大碍。 林四伸手从包裹内取出药粉抹了抹，这还是从圣月的那辆马车上带过来的，随后撕下一道布条简单包扎了下就提着剑查看马贼还有没有活口。 村子里响起了凄厉的哭喊声，仅存的几名幸存者如同疯了一般扑在被杀的村民尸身上痛哭流涕。 林四慕哲平等四人走上前去，扶起了两个因为伤心过度站立不稳的幸存者。月洛宁和叶弘也依样效仿，走上前去扶另外两名看上去十来岁的幸存孩童。 “走开！不要你扶！”一名脸上布满灰尘和眼泪的男童一把推开了伸手要扶他起来的月洛宁。 月洛宁缓缓直起腰来，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也许是这名男童的亲人死去，太过悲痛所以失态吧？ 她虽然是金枝玉叶，脾气也不是很好，但此时并没有计较这名男童对她的无礼。 然而下一刻她就明白自己想错了。 “你们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为什么不早点来？” “要是你们早来，我爹我娘就不会死了！” “都怪你们！我恨你们！” 男童的嗓音依旧带着稚嫩，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利剑穿心，而他看着月洛宁和林四等人的眼内分明带着埋怨和愤恨。 月洛宁的心凉了下来。 为了救下这些人，她差点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她内心其实希望听到感谢，但到现在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谢谢两个字。 她知道这些人太过悲痛，也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些过了，此时根本不是施恩望谢的时候。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句话。 她脸上露出了迷茫，但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她后退了一步，想要抽出剑来杀掉眼前这名男童，这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没资格活在世上。 她的手才刚刚搭上剑柄，一只手就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她偏过头一看，是林四。 他轻声道：“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 月洛宁寒声道：“这种人，长大了也是祸害！” “这个理由不足以杀人。” 慕哲平和叶弘停下了动作，向这边看了过来，但两人并没有上前拉开林四和月洛宁。 月洛宁缓缓松开了剑柄，并没有继续坚持下去。 甩开林四的手，她大步走上前牵过一匹马，冷冷道：“我们走！” 叶弘略带歉意的看了看林四和慕哲平，三人互相点了点头当做告别，随后他便也骑上一匹马跟上了月洛宁。 林四如雁过拔毛，收拾了一下所有被杀死的马贼身上能用得上的东西，才向向慕哲平招呼道：“我们也赶紧走吧，不说那些马贼，万一那女人待会带兵过来抓我们，那就真是完蛋了。” 骑上马之后他随手抛下了一个钱袋，对那几名幸存的村民喊道：“你们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吧，那些马贼说不定还会回来！” 第135章 求你离开 两人离开了这村庄，再次踏上了向北的路。 夏夜凉风轻拂，田野间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但林四和慕哲平的心情却好不起来，不光是因为之前村子里那个男孩的话语。 更多的还是因为即将离开月国，从此远走他方，而下一次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很多年以后，如果自己还能回来的话，唐小芷也许都已经嫁为人妇了吧？ 很多年以后，如果自己还能回来的话，小云恐怕已经认不出自己了吧？ 虽然两个人因为出身，对月国都没有多少归属感，但这里留下了他们最美好的一段回忆，这里还有他们最在乎的人。 两人骑着马默默想着心事，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但很快这片宁静就被打破了。 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了过来，令得林四心中一惊。 难道是马贼追上来了？ 他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继续以两人之力抗击更多的马贼，先前的战斗若非马贼一开始分散在村内，而自己这方又是四个人，那可能根本就杀不过。 他的第一念头是赶紧逃跑，但仔细听了一下马蹄声，却又放弃了。 后面的马蹄声虽然急促，但似乎人很少。 数个呼吸之后…… “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回去了吗？难道舍不得我们？”望着一脸惊慌之色急速赶来的的月洛宁和叶弘，林四调笑道。 月洛宁没有在他们身边做丝毫停留，而是骑着马从林四身边飞驰而过。 “别说废话了，快跑，后面起码有上百马贼，和之前那些人是一伙的！” 已经不用她提醒了，耳力超人一等的林四也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隆隆蹄声。 此时的林四简直想骂娘，这月洛宁是成心的吗？都已经放了她，她爱去哪就去哪好了，结果她别的地方不去，偏偏遇到了马贼。 遇到马贼也就算了，那么多方向可以逃，为什么偏偏选自己这边？ 若非此时根本腾不出手，他都想教训这个女人一顿了，他才不管什么公主王子的。 不知道逃了多久，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后面的追兵都渐渐放弃了，四人这才渐渐放慢了马速。 刚得到喘息的机会，林四就怒骂道：“你这家伙！你想害死我啊！” 月洛宁就像没有听到他的指责一般平静道：“我们还需要继续逃！” “为什么？你是月国王子，马上就到边界了，那里肯定有守军，你怕什么？马贼再疯狂也不至于冲击军队。” “就是因为守军所以才要逃，其实我刚骗了你。” “什么意思……” “刚才追我们的就是月国守军。” 林四骑在马上的身躯陡然一震，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月洛宁是月国王子，虽然她还没有继位为月王，但这些月国守军怎么可能敢杀她？ “我们离开那村庄后就直奔最近的一处兵营，并没有愚蠢到冒然遇上马贼。” “既然是月军，那他们为什么要追你？难道不应该是集体跪地向你这个殿下参拜吗？” “这自然要问有些人了，我怀疑来这里的暗卫已经被杀了。” “你的意思是东北边军中有人想要你死？” 月洛宁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嗯……我只是刚一露面，就发现了不对。” 林四一边继续骑着马和她并肩前行，一边惊诧道：“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月洛宁冷笑道：“有人不想我父王还有继承人吧！” “杀了你，他们怎么向月王交待？” “他们可以推到你们身上吧？也可以推到马贼身上，周边各国身上……” “可那么多普通士兵都参与了追杀，怎么可能瞒得住？” “你不懂，军队是个很能保守秘密的地方，何况那些普通士兵可能根本不知道杀的是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追杀逃犯。” “我还是不明白，如果月国的边军如此大逆不道，你父王这个月王还怎么当？” “其他几大边军我不知道，但东北边军确实有可能，月国东北有数百里是凉月亲王的领地。” “凉月亲王是什么来头？” “他本是我父王的亲弟弟，十几年前被父王分封到了临近东北的砚城。” “你父王就那么放心他？让他在东北拥兵自重？” “东北边军当然不是他的，亲王最多只能拥有一千数量的亲兵。当初将他分到边境其实等同于流放。但十几年下来，他一直表现得安安分分，父王可能对他已经没有防范了。“ 月洛宁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他还在同青川的小规模争斗中立下过功劳。他的儿子现在就在东北军中为将，他能做到这一点，毫不奇怪。” “那他就是你的亲叔父了，为什么要杀你这个侄女？” “你何必明知故问，只要我一死，我父王的王位以后谁来继承？他凉月亲王的希望是最大的了。” 林四恍然，他不是太笨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没想到帝王家的争斗残酷冷血到了这种程度，丝毫不顾念骨肉亲情。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月洛宁冷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办？东北是不能呆了，都怪你，偏要选什么天河国，害得我自投罗网！” 林四哑然，心道我又不知道这东北有对你虎视眈眈的人。 何况我和你可是敌人，难道还要考虑你的感受不成？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番话宣之于口，而是问道：“那你打算去哪？” 月洛宁淡淡道：“和你一起去天河国。” “不是吧？”林四惊叫道：“我不想和你一起了，你身边太危险，我怕被你连累小命不保，我都放了你了，你赶紧有多远走多远！” 说罢他连连对月洛宁挥手，仿佛驱赶蚊蝇一般。 林四可不是白痴，即便月洛宁和他一起成功进入了天河国，也不算安全。 那什么凉月亲王如果没能在东北拿下月洛宁，为了杀掉她，恐怕会派人追入天河。 “你都挟持了我那么多天，继续抓着就是了，这种事你不是很擅长么？”月洛宁故意挤兑道。 “我现在不想抓你了，我只想和老慕两个人安安静静离开这里，我们各走各的可以吗？”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走得出月国边界？我敢肯定刚才被他们看到后，现在边界上已经是严阵以待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搜捕我们的军队突然出现在面前。” “那我更不能和你走在一起了，只要他们抓了你，应该就会收兵了，到时候我不就安全了？” “你想得美！”月落宁讥嘲道：“他们既然知道你带着我来了东北边境，不可能不将你灭口。“ “而且，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你一起，你想跑也跑不掉！”她一脸报复快意。 林四恶狠狠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杀吧！反正被他们追上也是死。你要杀我，还要过叶弘那关，这一番打斗下来，我们立刻就会被人发现动静。” “我错了……”林四知道她说的没错，顿时脸都垮了下来。 “我求求你快点离开好不好？四个人一起目标太大啊！这一路我待你不薄吧？何必这样害我呢？” 虽然身处险境，但看到痛恨不已的林四现在在自己面前吃瘪服软，月洛宁心头大快。只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怒火又升了上来。 他对自己不薄？哈，真是不薄，在图书馆劈了自己后背一剑，在林中差点直接掐死自己。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不是因为他劫持来的？他竟然有脸说待自己不薄？ 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垫背！ 而且她心内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来。 她之所以要赖在林四身边，是因为心内有一种奇异感觉，觉得跟着他一起就不会有事。 这一路，林四的战力，林四的狡诈，她亲眼所见。 也许跟他一起，自己真能化险为夷呢？这家伙根本就不像是这么容易就死掉的人！ 面对月洛宁的带着鄙夷的冷冷注视，林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跟我一起可以，但我有言在先，此行你们必须全部听我的！” 月洛宁很干脆道：“可以！” 叶弘也微笑着点点头。 一边继续前行，林四一边道：“那行，现在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边境的情况吧！” 月洛宁思索片刻道：“如果所料没错，现在我们周围方圆数十里内，各个方向都有人把守，无论是去天河，青川，南齐还是往南回月国都已经是不可能了。” 林四坐在马上一边听着，一边认真思索。 过了良久，他才苦笑了一声：“暂时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月洛宁并不意外，如果林四现在就能一拍额头想出一条妙计，那才真是让她无法理解呢。 “你认为月军在哪个方向布置的人最少？” 月洛宁无奈道：“无论哪个方向人都会很多，真要问哪里人最少，那应该是西北方。但那里通往曲山大峡谷，离这里也就三十多里。那里面地形复杂丛林密布，越深入里面，魔兽越厉害，月军应该也不敢追进去。” 林四不假思索道：“那我们就去西北方吧，进峡谷总比直接被围住杀死强。” 叶弘接口道：“没用的，虽然西北方向的兵力可能最少，但依旧不是我们能突破的。而且曲山峡谷没那么简单，外围就有堪比元境的四级魔兽出没。如果我们四个结伴历练，那深入一段时间后还能退回来。” “嗯，但我们逃进那里的话，追兵会尾随而至，一直将我们逼到深处。而且他们肯定会堵在外围，我们没法往后退，只能一直往里走。曲山峡谷深入百里之后，六级魔兽都有，我们根本没有活路。”月洛宁冷静补充道。 这条退路她早就已经考虑过了。 林四面露失望之色，强笑道：“不管怎样，先去西北方，不能等在这里坐以待毙。” 第136章 伺机而动 只是行出不到片刻，他们就被人发现了。 一行十人的月军斥候小队在山林间与他们陡然碰了面。 并非林四太过大意，而是这群斥候都没有骑马，他自己又在马上赶路，一时间他确实无法提前发现他们。 双方甫一见面只是相隔了七八丈而已，那群斥候之中有人惊叫起来：“找到了！” 随后他们并没有立刻挥着刀枪冲上来和林四等人厮杀。 一名看上去形似斥候小队队长的士兵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圆筒。 林四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当初在青川时，穆老六之所以逃不掉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发出了信号引来了大批青川追兵。 那名队长尚未来得及发出这个圆筒中的信号，林四就果断掷出了手中的长剑。 噗！长剑如一道流光般直入那名斥候队长的脖颈。 他不甘的圆睁着怒目，似乎想要在临死前奋起余力拉开圆筒的引线，但他丝毫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扑通，他软软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杀！”林四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他可不想留下活口，被这群斥候引来大批追兵就完了。 慕哲平在他出声之前就已经提刀扑向了左侧的两名斥候。 而月洛宁和叶弘却是怔了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们两个一时间无法接受需要亲手杀死本国士兵的现实，但却也明白现在如果手软那是自寻死路。 直到林四和慕哲平已经如闪电般各自一招解决了一名斥候，他们俩才如梦方醒，挥动兵器也杀向了这几名斥候。 这些斥候大都是普通人，并不是修行者。 仅有的一名窥境修行者小队长一开始就被林四一剑穿喉，剩下的九名斥候只是眨眼之间就被四人屠杀得一干二净。 “你俩刚刚怎么回事？”林四一边捡起长剑，顺便在斥候身上摸出一张铁弓和两壶箭，一边质问月洛宁和叶弘。 刚才月洛宁和叶弘的反应太慢，幸亏这群斥候人少而且实力弱，不然跑掉一两个，他们就危险了。 月洛宁没有反驳，只是平静道：“接下来不会了。” 林四不客气道：“最好如此！” 慕哲平提醒道：“我们不能骑马了，否则很容易暴露行迹！” “嗯！”林四等人点头赞同。 四人纷纷下马，随后一剑抽向马后，四匹马吃痛，发狂般冲向了东南方。 这自然他们故意顺便做出的假象，虽然这个方法可能迷惑不了敌人，但聊胜于无了。 四人渐渐摸到了西北边界。 随后四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趴在树丛之后的他们分明看到对面百丈外的边界此时火把熊熊灯火通明，密密麻麻的士兵或守在关卡，或站在箭楼，或集结在附近的边界线上，或在附近搜索。 那场面，几乎和即将要发动一场大战一般。 林四咽了口唾液，艰难地对身边三人耳语道：“这里几乎都有三四千人了，这还叫防守薄弱啊？” 月洛宁情绪低落道：“是啊……” 叶弘悄声道：“现在是夜间，一旦等到天明，我们就彻底无所遁形了。而且对方增派的高手也会渐渐赶来。” 慕哲平轻声道：“退吧！去其他地方看看，不管怎样，天明之前必须离开这片地区。” 三人齐齐看向了林四，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默认了林四的头领地位。 林四沉吟片刻正要挥手离开这里，但一丝不同的声音却从远处传进了他的耳内。 “等等！有动静。”他迅速停了下来，死死趴伏在树丛之后。 慕哲平等三人虽然没有听到动静，却没有说话，而是同样静静等待起来。 少顷，一阵密集杂乱的车马赶路声从远方传了过来。 一个约莫两百多骑，三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渐渐从侧面后方出现在边界前。 这个车队人人穿着布衣骑着马，马匹行得并不快。 车队渐渐接近了关卡，一名看似头领的中年人越众而出，打马去到关卡处和守军交涉出境事宜。 月洛宁面露喜色道：“这伙人是什么来头？我们可不可以混进去跟他们一起走？” 慕哲平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自己看就知道了，这伙人……可能是我们的熟人！” “什么？” “他说的没错。”林四沉声道：“你自己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了。” “没看出什么来啊！这应该是个商队吧，边境有商队过路很正常吧？” 林四平静说道：“当然不正常，虽然我不知道边境的情况。但夜间，商队应该会就地扎营休息吧？哪有连夜过境的？” 月洛宁争辩道：“也许是商家怕误了交货时间，所以连夜赶路呢？这这种事对一些商会来说，并不奇怪。” 林四笑了笑，伸手微微指了指了那车队：“你看那些骑在马上的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几乎没有重样的。一般商队请的护卫，哪会如此？而且他们的衣服，不像护卫的，倒像是农夫的！”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叶弘插口道：“这些人应该是之前那些马贼一伙的，月军现在围杀我们，他们也一样被围在里面跟着遭了殃！” “不会吧！”月洛宁低声惊呼。 “不会错的，他们应该也是想及早抽身，所以换掉了黑衣，穿上了农夫的衣服。你看他们骑在马上的姿态就知道了，神清气足，精悍无比，明显不是普通人。而这样的人，全都穿着粗制滥造的农夫衣服，你不觉得奇怪吗？”林四解释道。 月洛宁道：“边境守军会看不出来吗？现在他们应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等吧？” “或许吧？这群马贼可能并不知道这其中关节。” 叶弘期盼道：“真希望他们能打起来，这样我们就有机会逃了。这两百多转境之上的马贼和这三四千士兵，应该旗鼓相当！” “我也希望！”林四点点头嘱咐道：“先不要轻举妄动，做好突围准备！” 林四他们猜得八九不离十，这车队的二百多人确实全都是马贼。 这次他们在月国边境千里各大村镇烧杀抢掠，这两天已经准备回去了，但晚上却出了不少意外。 先是得到了一队同伴被林四等人杀掉的消息，等他们赶到那个村落时，对方早已离开了。 随后他们本打算一路向北离开月国，但却被月国斥候发现。 按照马贼头领的经验，月国斥候本不会轻易出现在这里，但这次却一反常态。 他们迅速拿下了这群斥候才得知他们也在寻找四名少年，这方圆十几里已经聚集了数万的月军。 这让这群马贼大惊失色，他们之所以敢来月国边境劫掠，不光是为了那点财物，还身负着其他使命。 他们的情报来源也比其他普通马贼要详细得多，原本这一代边境的防卫一向不是很严密，他们这些修行者可以轻易分散通过边界线。 但现在，月军竟然将这里全部包围起来了！ 以他们的实力，两三千的普通月军或许拦不住他们，但数万士兵，他们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不消别的，只需要万名士兵列阵对他们来两轮齐射，他们这包括极境后期修为的头领在内，所有人可能都会变成刺猬。 继续停在这里，他们同样也会被发现，到时候虽然对方是寻找四名少年的，但恐怕也不会介意顺手解决掉他们。 马贼头领和几名头目商量一番，决定原地换装，伪装成商队连夜过关。 而他们选择的方位和林四不谋而合，也是自认为兵力最薄弱的西北方。 他们顺利来到了边界，但此时面对关卡守卫，这名马贼头领心内还是有些忐忑。 若是往常，他根本不需要走关卡，直接从野外边界通过就行了。 但现在这里密布着数万月军，他根本不敢贸然突围，只好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用正常方式通过边界。 他并不想与月军火拼得两败俱伤，那不值得。 他们是修行者，不是军人，为了某些使命他们化身为马贼，并不想就这样死在战场上。 他们的伪装并不是很完美，林四隔得那么远都能看出端倪来，更何况边军守卫。 四名守卫很快发现了不妥，几句惯例般的盘问之后，车队被截停在了关口前。 一名守卫抽出兵器做出防范姿态：“你们太过可疑，我们必须上报过后再定夺！” 周围其他士兵纷纷围了上来。 马贼头领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要殊死一搏？只是二百儿郎死在这里真的是太可惜了！ 身后的马贼纷纷做出了战斗准备，但马贼头领没有发话，一时间都没有轻举妄动。 关口前的场面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不需要那名守卫去请示，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在关卡前，关卡的最高统领，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人在许多手下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一赶到这里就喊道：“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马贼头领恭敬道：“大人，我们是太宁商会的，此行打算从天河国去往神炎帝国，” “你们做什么生意的，货物呢？” “我们打算沿途收购货物去神炎帝国贩卖，再从那进货回来。” 马贼头领将之前应对关卡士兵的说辞再次说了一遍，他只能这样说，因为他的马车内根本没什么货物，有的全是抢来的财物。 那名统领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现在正在追捕四名要犯，我怀疑他们藏在了你的车队里，你想过去也可以，但必须一个个接受检查！” 这名统领并不是笨人，他看得出这所谓的商队不正常，但抓捕那四名要犯是现在的第一要务，其中的重要性，他自己也明白。 身为凉月亲王的亲信，他可是知道这次抓捕的对象是王子月洛宁的。 这个商队，他或许认不出他们是‘黑巾盗’，但也知道绝非善类，很多人身上的血腥味和戾气都没有褪尽呢！ 他自己是个元境修行者，当然也看得出对面这两百多人全都是修行者，一旦起了冲突，那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若是换成平日，他或许会拦下他们。但现在，为了不节外生枝耽误大事，他只能装糊涂。 马贼头领有些诧异，原本他还以为这次在劫难逃了。哪知道，对方似乎根本不重视他们。 那四名少年这么重要？他们是什么来头？ 一个一个通过关卡接受检查，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只希望不要因为那那两车战利品而出意外。 第137章 办法 马贼们一个个接受着检查。 检查既称得上严格，又称得上宽松。 严格是因为对于每一名经过的马贼，都会有人拿着画像比对他们的样貌，而旁边也有士兵专门上前揉捏他们的鼻眼和面皮，似乎生怕他们是易容的。 而说宽松，是因为一旦确认他们长得不是画像中那几张脸，对他们身上携带的兵器包裹财物，这些士兵同样视而不见。 而之后令这名马贼头领意外而又庆幸的是，第一辆装着战利品的马车竟然轻易就被放行了。 那辆车上装满了他们最近一段时间劫掠而来的金银财物贵重物品，一看就知道来路不正。 当检查到那辆车时，那名月军统领身边的副将甚至开口提醒了他。 但他竟然直接打断了副将的话，只是看到马车内没有藏人之后就痛快放行了。 林四他们静静躲在远处看到了全部的过程。 原本他们还指望马贼和月军火拼，然后趁乱逃走，但现在，这个打算似乎要落空了。 这两方竟然相安无事。 月洛宁强压着愤怒低吼道：“这些月军是瞎子吗？难道看不出来这些人是马贼？边境这么多村庄被屠戮一空，他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竟然视而不见！” 慕哲平淡然道：“不是他们看不出来，而是因为你太重要了，所以即便看出来了，他们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叶弘道：“我们原本的打算泡汤了，现在怎么办？另找出路吗？” 林四轻笑了一声：“看来，我们只能兵行险着了！” “你有办法了？”月洛宁一脸惊喜道。 她虽然希望林四能够带着她一起逃出去，但其实并没有抱多大期望。 眼前的情势，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四周各个方向都有人在等着自己等人。虽然他们四个都是修行者，但是面对成千上万的军队，根本就闯不出去。 而且军中也是有修行者的，凉月亲王既然下定决心要除掉自己，那他手下那些心腹高手现在肯定是倾巢出动了。 她根本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自从得知边军也要置自己于死地之后，她就已经绝望了。 之所以现在还能如此镇定，只是因为她的气度和胆量远非常人能比，即便下一刻就会死，她也不会手足无措。 但现在，林四竟然好像真的有办法。 “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就是趁着马贼和守军杀起来时趁乱逃走，逃向那个曲山大峡谷，其他方向现在根本走不通！” 听到林四的话，月洛宁和叶弘都面露失望之色。 眼前的情景很明显，这些马贼不想和月军打，而月军也不想和马贼发生冲突，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克制着自己。 望着身边三人带着失望或疑惑的目光，林四从容一笑：“他们打不起来，那我们就帮他们打起来。” “什么意思？” “很简单，现在他们表面克制，但那些士兵恐怕心知肚明看出了这些马贼的身份，只是被他们的统领弹压住了。而马贼也是如此，他们心怀鬼胎生怕对方发难。而且他们或许很惜命，但身为修行者，他们被一个个的轮流检查，甚至被揉捏脸面，我想他们心里也憋了气。” 慕哲平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他们其实就像是个油桶，很容易就被火星点爆？” 林四点点头：“没错，现在他们表面上平静，其实是剑拔弩张相互防范，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平静。” 说罢，他自顾自掏出铁弓和长箭，随后看向叶弘：“我看你之前也收了一套弓箭，想来箭术不错。” 叶弘同样解下弓箭微笑道：“我该怎么做？” “一会我俩同时射箭，我射火把乱敌之心。你射人，第一箭，射月军，第二箭射马贼。” “然后呢？” 林四看向月洛宁和慕哲平道：“然后你们两个，一个喊杀光月国人，一个喊杀了这些马贼，为月国人报仇！” “好！” 林四满意道：“那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悄悄向前潜行一段，潜到那些马贼身后。否则在这里大喊，所有人的第一目标都会是我们。” 他最后嘱咐道：“这计划如果成功的话，那接下来应该就是一场大混战，到时候我们四个人尽量不要分开，全力突进。也不用闯那个关口，那里到时候肯定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我们直接走侧面，方向是曲山大峡谷。”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林四的计划很顺利，当他射出第一箭，射灭一支火把后，尽管场中依旧有很多火把显得灯火通明，但人群却立刻乱了起来。 所有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 那些远处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今晚要抓捕逃犯。 而近处的士兵看到了商队经过，在边界从军的他们自然能看出蹊跷来，对于场内的搜查都在私下注意着，时刻已经在准备着出手。 而那些被搜查的马贼和正在搜查的士兵则是小心翼翼，生怕对方突然暴起发难。 至于两方的首领和头目，他们同样一直在相互戒备着。 当林四射灭火把，叶弘射死一名月国士兵，而慕哲平潜在马贼身后高喊着杀死这些月国兵之后。 两方的头领先是面色大变，但随后他们就马上反应了过来。 马贼头领知道这不是自己人干的，因为他没有下命令，他的手下不会这么鲁莽。 而月军统领同样知道这不是马贼们干的，因为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这些马贼本可以过去，又何必多此一举，难道他们还想占领这里不成？附近其他国家并没有什么军事行动，他们即便付出惨重代价攻下这里，又有何意义，半天都守不住就会被赶走。 他们刚想呼喊，林四和叶弘又分别射向了一名马贼。 马贼不愧是修行者，尽管两箭相隔时间极短，但只有林四那一箭直接射穿了一名马贼的喉咙。而叶弘那一箭的目标则已经有了防备，这一箭射向了那名马贼的后背，却被他闪开，只是手臂中箭而已。 但目的已经达到了，随着月洛宁大喊‘杀死这些马贼，为死去的月国人报仇！’，两边的人马彻底失控。 军队本是令行禁止的，那名统领没有命令，手下的士兵本不应该轻举妄动。 但这场搜捕本就令这些士兵疑神疑鬼，而马贼的可疑他们也看在眼底，本就做好了防范和动手的准备。 至于马贼，他们被一一搜查，同样憋了一肚子气。身为修行者，他们何曾受过如此侮辱？ 于是各自戒备的两方在林四等人的挑动之下，杀了起来。 也许有人心中起疑，这会否另有隐情。但有一句话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一句话叫做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士兵们本来还在惊慌中，但心怀鬼胎担心对方发难的马贼们已经举着刀剑杀了上来，他们不可能不反抗。 喊杀声震天，许多士兵向着这边涌了过来，长枪长矛弓箭如雨般向着马贼们倾泻而去。而马贼们则不甘示弱，五颜六色的属性光芒闪耀在场中。 许多士兵瞬间就被格杀当场，而马贼同样也开始有了伤亡。 月军统领知道现在自己即便明白事有蹊跷也晚了，他不能命令自己的人退回去。 因为这些马贼并不是善类，如果不抵抗，那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现在想要将局势稳定下来几乎已经是奢望。 而且他对面的马贼头领已经提前果断的抽出了长剑向着自己这方杀了过来。 “杀！杀光这些马贼！”他只能这样大声吼道。 于是几乎这一片防区附近所有的月军都前呼后拥地向着关卡这片区域杀了过来。 马贼们修为远超月军士卒，甫一交手，月军士卒就死伤数百人。 但很快他们就稳住了阵脚。 毕竟，他们人多…… 一名马贼挥舞着火红的长刀将面前一名月国士兵劈翻在地，但侧面一杆长枪向他的肚腹刺了过来。 这杆长枪并没有刺中他，因为对他来说速度太慢了。他灵巧的避了过去。随后一刀劈退了对面一名持盾的月军小队长。 但紧接着四杆长枪从各个方向向他刺了过来。 他闪过了前面和左侧的两柄长枪，但侧面的那柄他无论如何也闪不过了，他奋起余力一刀劈在那柄长枪上，将那名持枪士兵连人带枪一齐劈飞。 然后背后那杆长枪他终究没办法躲过，因为身边太过拥挤了，他身边还有他的同伴。他根本没有躲避的位置。 长枪刺入了他的后背。只是他终究是一名转境后期的修行者，普通士兵一击尚不足以令他就此殒命，这一枪只是入肉寸许就被他震开。 他后背传来了剧痛，但他依旧有再战之力。 他无暇寻找后方那名刺了他一枪的士兵报仇，因为又有前仆后继的月军士兵向他涌了过来。 这次是五柄长枪。 这名修行者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大规模战场厮杀。原本在他看来，普通士兵即便来几十个，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现在身处战场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实在太想当然了。 战场上，根本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没有让自己施展完整招式的机会。很多原本能避得过的攻击，在战场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向自己身上招呼。 要么格开，要么震开，要么实力足够强，让这些士兵根本近不了自己的身。 但自己根本没有那个实力。 他突然腾身而起，他不想被人潮淹没然后死得无声无息。 身为转境后期的修行者，他一跃足可达到四五丈之高。 凭借他高来高去的本事，他相信自己能逃出生天。 但他忘了一件事，他到现在之所以还没有遭受到上方箭塔弓箭手的袭击，就是因为他原本淹没在人群中，那些弓箭手不敢轻易放箭，生怕会误伤自己人。 而现在他突然腾空而起，瞬间就成了弓箭手的目标。 他飞腾在半空的瞬间，至少有十几支铁箭向他射了过来。 他拼尽全力在空中扭转身躯，连躲带劈，最终还是中了两箭。 这两箭依旧没能让他殒命，只能说，修行者实在不容易被杀死。 但下一刻他就踏进了鬼门关，因为他迟早会落下来。而吃痛之下向下掉落的他，眼睁睁看着下方士兵向上举起了长枪。 噗！两柄长枪将他的后背扎了个通透。而他掉落的尸身也被架在了半空。 第138章 林四的选择 这只是战场上的一幕，而类似的场面此时此时正在其他各处上演。 转境的马贼死伤惨重，而元境马贼因为具备灵力外放可以隔空杀敌，处境比前者要好得多。 但随着守军之中的修行者加入战场，他们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林四等四人从大乱一开始就紧紧聚在了一起。 林四在前强行突袭，慕哲平叶弘左右招架，而月洛宁则是在他们三人的突围下紧紧跟随，同时防范着后方。 他们没有向着关卡突围，而是不断后撤，飞速向着后方撤去。 不断有月军士兵向他们冲了过来，然后迅速死在了他们身前。 林四和慕哲平虽然经历过不少战斗，但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千人级别的大战。不断从各个方向袭来的攻击以及拥挤的四周让他们明白了战场的残酷。 然而他们虽然是第一次经受这样的战斗，却不可思议般的以极快速度适应了下来。面对层出不穷的攻击，两人竟然表现得游刃有余。从关卡附近一直退到百丈外的后方，他们两人除了衣衫破裂之外，竟然没有出现一处伤痕。 这固然是因为两人元境的战斗力远强于普通士兵，以及他们从一开始就突向后方外围，身边的敌人并没有那些马贼周围那样密集。 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两人心内升起一股明悟，圣云那间试炼室，应该就是为了应对战场厮杀而准备的历练吧？ 在那间试炼室，不断从各个方位同时袭来的五道劲气，岂不就是战场上所遇攻击的翻版？恐怕唯一的不同就是在试炼室，自己闯阵时可以闪避。而在这里，几乎是人挤着人，自己只能不断劈砍，不断格挡，不断清除身周的障碍。 但同样的，这些普通士兵的攻击也没有试炼室里的劲气力道那么大。 四人迅速退到了百丈开外，随后快速向着西北方绕了过去。 依旧不断有月军士兵向四人杀过来，但由于整个场面已经失控，杀向他们的士兵并没有任何组织。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脱离包围圈时，有人认出了他们正是那四名正在追捕的逃犯。 顿时周围又是一片鼓噪哗然，更多的士兵向着他们涌了过来。 这四名逃犯都被悬赏了百金，非但如此，只要抓住他们，军职便可立升一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月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地扑了过来。 林四暗道大意了，早知道应该提前将脸面蒙住。 但眼前不是后悔的时候。 听到逃犯出现的消息，一队数十人的轻骑兵陡然脱离了关卡处的主战场，飞速向他们这边追了过来。 只是片刻，他们就被这数十骑追上。 四人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四个是修行者，运足劲气奔行起来比奔马更快，但无法持久。 而这边关数千月军，骑兵虽然不多，但绝对不止这数十骑。一旦被对方缀上，自己等人将会疲于奔命。 尤其是后方已经有修行者在脱离战场，同样向着这边追了过来。 危机关头，林四大吼一声：“抢马！” 慕哲平，叶弘，月洛宁心领神会，四人双腿齐齐踏地一跃而起，各自凌空飞扑向一名骑兵。 面对四人的悍勇迎击，马上的骑兵显然有些准备不足。他们原本以为这四人会头也不回的疯狂向外突围，哪知道他们竟然突然掉过头来攻向了自己。 这些骑兵虽然是修行者，远比普通士卒的实力要强，但也只是窥境初期修为而已，面对林四等四人的突袭，猝不及防之下一招就被劈下了马。 四人尚未坐稳马鞍就狠拍马股，战马吃痛，呼啸长嘶着向前疯狂奔去。前方几名来不及闪避的月军士兵被踏翻在地，前方不少士兵见状纷纷躲避。 少量士兵本能地挺枪向这几匹马刺去，但奈何战马奔行得太快，而林四等四人不待坐稳就挥着刀剑左右劈砍，竟是硬生生砍出了一条通路。 后方的士兵大声呼喊追击，但已经被四人冲出重围，一时间根本追不上。 不少士兵开始朝前放箭，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死活不论，此时箭矢乱飞，射人射马的都有。 林四等人一边快速打马绕过边界线，一边挥着武器打落不断飞来的箭矢。 战马疾驰，很快四人就逃出上百丈，而后方的骑兵刚刚追上，就又被林四和叶弘的弓箭压了回去。 正在关卡附近指挥战斗的月军统领终于得到了四名逃犯出现的消息。 他立即喊道：“全军追击那四名逃犯，放弃这里！” 这个命令让附近的马贼首领愣了愣，他没有想到都已经交战到了这个地步，对方竟然还会为了那四个少年逃犯而放弃自己等人。 但这也是他所期望的，他并不想继续和月军交战下去。 只是这短短半刻不到，他们这二百马贼就已经死伤大半，虽然月军同样伤亡惨重，但继续杀下去，可能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双方死伤殆尽。 马贼们发现月军竟然如潮水般退去，追向了西面，一时间面面相觑。 原本因为身边同伴死的死伤的伤，以为此次自己凶多吉少的他们迅速回过神来，拼尽全力奔向关口，如同捡回了一条命一般。 咻！一连三道火红的信号光芒从月军中疾速升到了半空，漆黑的夜间，这三道光芒显得极为耀眼。 这是他们在通知其他地方的月军，目标就在这里。 林四等四人何尝不明白一旦被缠住，他们就将面对千军万马，于是愈发奋力的赶着战马亡命向着不远处的曲山大峡谷奔去。 前方高耸连绵的大山出现了一处豁口，从此处几乎看不到这道豁口有多宽。 骑着马跑在最前方，熟知地形的月洛宁大声呼喊道：“进这里！” 林四三人一边不断挥舞着武器格挡着后方依旧稀稀拉拉射来的箭矢，一边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高耸的崖壁陡峭无比，非但没有任何令人攀爬的坡度，甚至几达千丈的上方还向峡谷内突了出来。 进入这峡谷后，林四才发现这大峡谷宽达十几里，从他们进入峡谷后，他就能看到十几里外的另一侧同样是如此向内突出的山壁。 峡谷的地面长满了杂草，但更多的是乱石。大的足有房屋大小，小的只如鹅卵一般，战马只是奔行了数丈就前扑倒地。 林四等四人立即腾身弃马，运足灵力或印力飞也似的往里面逃去。 后方月国追兵中的修行者渐渐赶了上来，呼喝怒骂声不断传入四人的耳内，追得最近的人离他们恐怕只有不足百丈了。 耳畔除了隐隐传来的呼喊声，就只有呼呼风声了。 跑出两里之后，眼前终于出现了树木。 稀稀落落的林木不断被四人甩在身后，渐渐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森林。 这片森林出现在大峡谷内显得极其突兀，四人都明白里面有着无数的魔兽，但为了活命，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闯。 他们在森林内跑出了好几里尚未遇到一只魔兽，但身后的追兵的已经越来越近。 月军统领本就是元境后期修为，而他身边尚有其他效忠于凉月亲王的两名元境后期修行者客卿，三人追在了最前面，距离四人之中最后的林四已经只有几十丈了。 如果林四只是一个人，那在这种森林环境内，这几个人没有一个能追得上他，只会被他越甩越远。 但因为有同伴，他不得不放缓了脚步殿后。 这样下去终究不行，那三名追在最前面的追兵是什么修为他并不清楚，但看他们能渐渐追近，那修为起码不会低于自己。 就算自己四人返身一战，也不一定能杀得过他们，而且一旦停下来，后面的其他修行者马上就会追上来。 这样下去，恐怕四个人都会死！ 如果自己和慕哲平都死在这，那将永无机会去完成照顾小云的诺言了。 也许她跟着唐家，跟着唐母会过得很好，一直平安成长起来。 但林四怎么能用这样的借口放弃掉自己的责任？ 他渐渐放慢了脚步…… 他抽出了铁弓和长箭，转身向后疾射了一箭，随后再次向前狂奔了数步。 后方一名一袭青衣的中年修行者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这一箭射中面门。但他毕竟是元境后期的修行者，利箭离体尚有一尺之余，他陡然厉喝。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到随着他一声厉喝，他口前一尺的的气流都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利箭本来飞得极快，在林四的印力灌注之下力道十足，瞬息即至。但在这一喝之下，利箭仿佛抖动了一下，竟然缓了缓。 虽然没有没有掉落，但去势却缓了一倍不止。 青衣人没有闪避，因为根本来不及。虽然利箭变慢了一倍，但毕竟离得太近了。他陡然一口咬住了继续朝自己面门袭来的利箭。 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牙齿全部都松脱了一般，口中一阵剧痛，但利箭终究是被他用牙齿截停了。 这个过程虽然看似缓慢，但全都发生在一瞬之间，青衣人的全程仿佛就是张嘴一喝随即一咬这样简单，但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方这一箭的力度大得出乎他的意料，如果自己真的被射中面门，恐怕只有殒命一途。 他狠狠从口中拔下长箭抛在地上，随后吐出一口鲜血，这是他的牙齿和舌尖被锋锐的箭尖伤到的结果。 此时的他愤怒得只想将那个射箭的家伙碎尸万段，怒啸一声，他继续追了上去。 林四再次射出了两箭，分袭月军统领和另一名黑衣修行者，但这两人早已有了防备，轻易就避过了这一箭。 前方的月洛宁，叶弘正在亡命奔逃，慕哲平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他并没有回头去看。 林四的战力本就高过他一筹，而且他还知道林四在魔兽森林生活过的经历。可以说，他们四个人如果在这里遇险，最有可能活下来的人就是林四。 所以他并不担心林四。 但他却不知道林四此时的选择…… 林四且战且逃，不时用弓箭袭扰着后方三名追兵。 他的弓箭并没有伤到后方三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但却成功的让他们慢了下来。 后方三人深明月洛宁身份的重要，根本就没有放手的打算。 至于再后面其他人已经被甩得远远看不到踪影。 不知不觉间，林四已经继续向前逃了两三里。不知不觉间，月洛宁和慕哲平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前方。 如果慕哲平知道林四此时所作所为，他一定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头。林四选择了自己一个人拖住这三人，而让他们逃走。 他自己很可能会死。 第139章 匪夷所思 林四本想渐渐将这三名追兵带到另一个方向。 但这三人根本不为所动，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抓住或者杀死月洛宁。 月洛宁三人一路奔逃，所过之处枝叶尽断，这三人很轻易就能辨出他的逃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林四的箭已经用光了。 他再也无法用弓箭袭扰对方了，而一旦对方再次提起速度，月洛宁等三人迟早还是会被追上。 林四再度放缓了脚步。 在后方三人眼中，前面那个射箭的小子终于不行了，正在一点点被自己三人接近。 虽然他们最大的目标是月洛宁，但这小子一路上给他们制造了无数麻烦，他们绝不介意随手杀掉他。 “小畜生，终于不行了吗！”青衣人舌尖被伤，声音显得极其古怪。 但三人中，最恨林四的人也是他。 到现在，他的嘴还是剧痛不已，他恨不得将林四抽筋扒皮。眼见林四体力不支快要被追上，他面带残忍之色阴笑了起来。 前方的小子似乎被吓到了一般忽然加快了脚步，但只是跑出数丈，又再次慢了下来。 “哈哈哈哈！你再跑啊！”眼见林四似乎是奋起余力，随后再次体力不支，青衣人张狂大笑着扑了上去。 人在半空，他手中的长剑就挥出了一道青色剑芒，直直射向了林四的后背。 宽达数尺的剑芒破空****，三丈之内拦在剑芒之前的林木枝叶尽数被绞碎。若是被这道剑芒击中，林四可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被拦腰斩成两段。 剑芒转瞬即至，林四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原本前冲的身子陡然向后疾退。 他从疾速前冲到疾速后退，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转换得极为顺畅自然，但看在旁观者眼中，却造成了一种极为不协的感觉。 要知道修行者运起灵力疾速狂奔的时候，想要陡然停下来都不容易，更何况是突然后退，至少也应该有一个停顿，然而林四却仿佛没有经过这一缓冲。 仿佛这种事情本不该出现，三名追兵甚至有了一种时光倒流，那小子回到了前一刻的感觉。 林四自然不会有这些想法，做出这个动作只是他临时起意。因为印力的收放自如以及不用流经经脉，在运用剑招时他经常中断自己的剑招，也因此使得他战斗时的剑法变得诡异莫测。 刚才在对方向他飞扑过来的时候，听到身后动静的他如鬼使神差般就做出了这个动作。他并不知道对方已经朝自己后背放出了一道剑芒，但他知道对方肯定在攻击自己。 而他这一退，足足退后了三丈之多，剑芒落在了他身前，斩断了那一片地面的草叶同时在泥地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但并没有伤到他分毫。 退后的瞬间，后方青衣人扑向了前方。 原本他的目标是朝着林四的后背，他并没有指望第一击就奏效，他还准备了无穷后招。 但令他措手不及的是，他才飞至半空，前面的目标就消失了，并且出现在了他身后下方。 他心中一惊，但来不及返身，林四的剑就已经向他挥了过来。 立足未稳的青衣人毫无准备，仓促之下微微侧身向后挥出了一道剑芒，希望能挡住那一剑。 林四手中长剑青光湛然，如匹练般撕裂了那道剑芒。身侧另外两名追击者，那名月军统领和黑衣修行者怒啸着各自挥动长枪和长刀击向了林四的左右身侧。 如果林四执意继续攻击下去，那这一刀一枪势必会伤到他。 他看到了这两道攻击，但他根本就和没看到一样，执着地挥剑，劈在了青衣人的腰间。 青色的剑气撕裂了青衣人的衣衫，也撕裂了他的后腰。 鲜血如浆瞬间喷了出来，染红了那一袭青衣也染红了他下方的枯叶。 他踉跄着扑倒在地，只觉得剧痛袭来，差点痛昏过去，彻底失去了再战之力。 黑衣人和月军统领的一刀一枪来势极快，他们没能救下青衣人，但林四既然没有避开，他就只有一个下场——伤在这一招之下。 一定要杀了这少年，这是黑衣人和月军统领此时脑海内共同闪过的念头。 这少年太可怕了，竟然一招之下就重伤了青衣人段阳，段阳的实力丝毫不在他们两个之下。但这少年实在太诡异了，看似没有挥出元境特有的远程剑气，但他这一退一进事先根本没有人能想得到。 这种战法他们闻所未闻！ 他们手中的武器义无反顾的挥向了少年的后背，但直到这一招用尽他们的武器依旧没能触到对方的身体。 因为林四同样扑倒在地，在向前挥出那一刀后，他同样向前扑倒。 他扑倒的那一刻，他的剑甚至还没有触及青衣人的身体，如果他那一剑没能建功，那他扑倒后，几乎是死路一条。 面对三名敌人的夹攻，他还趴在地上，那几乎是自己找死。 但他就是如此果决，如此大胆，如果不在那一刻扑下去，后面来势极快的刀枪他根本避不过。 除非他放弃重创青衣人。 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不可能的，这三个人实力都不在他之下。如果是在擂台公平决斗，可能他一个都胜不过，更别提是三个了。 但他必须拖住这三个人，让慕哲平跑得更远，一直到对方找不到他们为止。 于是他想要先重创一人，这样再继续和另外两人周旋，虽然同样很凶险，但起码要比面对三个人好得多。 林四在扑倒之后就已经做好了翻滚而起的准备。 于是在黑衣人和月军统领杀到身前时，他已经提着委顿在地的青衣人挡在了身前。 黑衣人和统领停了下来，死死看着林四。 林四缓缓站起身来，一手提着已经面色苍白萎靡不振的青衣人的头发，一手握着长剑搭在了青衣人颈边。 “放开他！”黑衣人森然道。 “放开他，你们会放我吗？”林四轻笑道。 林四并没指望对方会因此而止步不前，但至少能拖住对方一段时间，这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他还是想错了。 “那你就去死吧！” 月军统领和黑衣人根本不顾青衣人的性命，在他惊恐怨毒的目光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向林四攻了过来，丝毫没有在意青衣人会否死掉。 青衣人已经遭受重创，根本帮不上他们，反而会因为照顾他而拖慢两人的脚步。 他们最大的目标是月洛宁，只要杀了月洛宁，那此行就算是成功了。 他们才不会为了青衣人而放弃此行的目的。 林四虽然意外，但并没有方寸大乱。他朝着青衣人背后再度狠划了一剑，将他重重撞了出去。随后他借着对方身体的遮挡，悍然向那名黑衣修行者杀了过去。 黑衣人并不在乎青衣人的命，但青衣人被撞飞过来，他还是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接。 然而他的手只是刚刚探出就立刻反应了过来，此时可是在战斗中啊，自己一旦接住了他，还怎么迎战？手都腾不出来了！ 于是他放下手，向侧方闪了闪，打算避开青衣人。 青衣人毕竟是修行者，虽然已经重伤垂死，但到现在都没有昏过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对自己见死不救，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什么战局，只是觉得无穷的不甘和愤恨。 但他的想法已经影响不到场内的形势了。 黑衣人这一迟疑，瞬间就被林四抓住了先机。 林四可不会浪费机会，抓住这一空隙，他紧随着青衣人身后闪了出来，青蒙蒙的剑影就此缠上了黑衣人。 黑衣人尽管是元境后期的修为，但先机已失，而且他被林四近了身，于是两剑之后他就陷入了被动。 林四很想就此速战速决再度击溃一人，那么最后只剩下一个统领，他完全可以和对方慢慢周旋。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那名月军统领不是雕塑，不会眼睁睁看着林四强攻自己人而无动于衷。 他不想和林四在这里缠斗，一旦被拖在这里，那月洛宁不知道会跑到哪了！ 虽然曲山峡谷深处很危险，他们即便逃进去也是九死一生，但没有见到他的尸身，凉月亲王绝对无法放心。 他很想就此撇下林四继续追上去，然而……不行。 林四已经缠上了黑衣人，且不论他能不能杀掉黑衣人，就算他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两人势必也要大战上百招。 而自己一个人去追前面那三个人，追上了又能怎样？ 以这个少年的此时表现出的战力来看，他那个同伴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一旦他和月洛宁、叶弘联手，自己一个人根本就赢不了他们。 只有尽快把他干掉了！他心内发狠！ 他挥动长枪，两道褐色的枪芒陡然向林四杀了过来，林四不得不暂时放弃强攻黑衣人。 黑衣人并不是泥捏的，虽然自己一开始就占据了主动像是压着他打，但对方也在一点点稳住阵脚，他毕竟是元境后期的修行者。 而且和学园之城那些元境的修行系学生不同，他的面容看上去至少是三十岁以上，他对招式的理解，他的战斗经验不是那些学生能比的。 第140章 似梦非梦 林四没有办法在正面作战中几招就击溃对方，尽管在挑战严志希之后他的实力又有了一番进步，但和元境后期厮杀依旧有些勉强。 既然没有办法迅速击溃对方，那他便不能无视月军统领的攻击继续强攻黑衣人，他只能退避。 于是黑衣人再度恢复了主动，至于月军统领，他很聪明的没有冲到近前，而是在两丈开外不断用枪芒袭扰着林四。 两名元境后期，一个近身挥刀和自己缠斗，一个在附近不断用枪芒隔空攻击自己，林四很快就被压制了下来。 他的剑法是很灵动，但他有一个最大的缺陷，他的修为没有对方深厚。他的招式不如对方那般势大力沉，他每次和对方的招式硬碰都会手臂酸麻，都会非常吃力。 他自己用的兵器也不是那把大黑剑，而只是从马贼身上随手抢来的一把风属性长剑。这把剑轻灵无比，却并不能将他的印力发挥出来。 林四很快就受了伤。 对方两人的夹攻，层出不穷的隔空劲气令他防不胜防。 对面的两人心内也开始渐渐泛起疑惑。 他们得到的情报是这名少年和另一人劫持了月洛宁与叶弘。月洛宁修为元境初期，叶弘元境中期这些他们都知道，按照情报上所说，这两名劫持了他们的少年修为都不低于元境初期。 而之前他们一路奔逃的速度也证明了这一点，自己三人追出了十多里竟然没能追上他们，这当然只有元境才能做到。 这名少年能一剑伤了青衣人段阳，虽然是出其不意，但他自身的修为也不应该低于元境。 但现在两人与他交手已经几十招，他一直没有展露出元境修行者的特征。自己两人一直在提防着他的隔空剑气，但他一直没有用过。 哪怕自己两人伤到他的那两招，明明用隔空剑气可以挡住，他却没有用，而是硬生生受了那两击。 他……不会是转境吧？ 为了印证心中所想，两人继续一边提防，一边继续攻击。 又是二十余招过去，林四的前胸和大腿再添新伤。此时他全身四处负伤，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衫。 这小子，看样子真的不会灵力外放啊！可是这怎么可能？ 黑衣人和月军统领心内震撼不已，如果他是转境，那他是怎么劫持月洛宁，然后从边境逃脱，在自己等人的追踪下逃出这么远，甚至还让段阳现在如同死狗一样昏死在一旁？ 这一系列作为，换成任何一个元境中期的修行者来做都极为勉强吧？更何况是转境？ 两人觉得难以置信，然而交手这么久，眼前无不证明着这一点——对面这个少年修为不到元境！ 继续交手数招之后，两人渐渐放下心来。 既然他不是元境，既然他不会灵力外放，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两人更加放心大胆起来！ 林四的压力越来越大，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断招架的他越来越疲惫，不光是手臂，还有印力的枯竭。 从边界那里一路杀过来，沿途一路奔逃，他一直没有得到恢复印力的机会。此时和两名修为比他高的敌人交手之后，他的印力开始渐渐要被用光。 他的实际修为毕竟不到元境，境界低一直是他的缺陷。 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死吧？四处伤口都在往外渗血，加之心弦紧绷应付着对方的攻击，他开始有些神思涣散。 自己停下来交手之后，已经拖了这些人半刻钟了吧？以慕哲平的脚力，现在已经逃得很远了吧？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该做的，是怎样保命。 林四当然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尽管一开始他抱了必死的决心。 于是在一次硬拼着受伤逼退黑衣人之后，他突然抽身疾退，一个闪身向着峡谷密林深处跑了进去。 “哈！还想跑！” 中年统领怒喝一声，一道褐色枪芒闪电般打向了林四后背。 林四感受到了身后那厚重沉闷的气息，他想闪避，但黑衣人已经紧随其后追了上来，一旦自己放慢脚步，就会被对方缠上。 他只是微微倾斜了一下上身。 那道劲气重重拍击在了他的侧后背，他的衣服早已被之前的攻击弄得不成样子，这一击再度让他后背一片古铜色的皮肤也暴露在了外界。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血印。 身上各处的剧痛已经让林四有些麻木，这一击他虽然避过了要害，但依旧令他眼前差点一黑，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没有机会坐下疗伤，疾速掠过林间的他身后不时散落着点滴殷虹。 月军统领和黑衣人的目标是月洛宁，他们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林四身上，尽管原定目标是四个人全部杀死。 然而随着青衣人的垂死，他们有些犯难了，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这样冒然追上去能不能赢对方三人还是个问题。 关键是，被眼前这少年拖了这么久，还能不能追得上前面三人？ 前面那三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自己二人现在要做的最好还是等后方其他帮手一起向前搜索。 能将他们抓住最好，就算抓不到，也要将他们逼入峡谷深处五六级魔兽出没之地，到时候他们同样是死路一条。 既然现在追不上前面那三人，那就先杀了眼前这个少年吧！他现在重伤垂危，一旦这次放了他，下次等他恢复过来与前面三人汇合，那到时候又会难缠无比！ 于是两人看都没有看一眼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青衣人同伴，而是果断追着林四而去。 林四此次为了逃命，并没有选择慕哲平他们所选择的方向，然而这次后面两人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个，径直向他追了过去。 不用再以拖住对方为目的，林四现在完全可以放开速度在林间疾驰。 这里虽然不是青月森林，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但走在这里，他就如同回到了家一样。 他的实力比当初在青月森林时已经强悍了太多，很多以前够不到的距离，跳不过的障碍现在几乎都能一闪而过。 地上的树丛和空中的枝条藤蔓对他来说不是阻碍，反而是帮手，他不断借助着这些阻碍腾起荡到远处。 只是向前奔出了百丈，黑衣人和统领就发现前面的少年竟然在渐渐拉开和他们的距离。 林间枝叶繁茂，追出两里路之后，两人就发现，若非他们耳力和目力都远不是普通人能比，他们都快要感知不到前面那个少年的踪影了。 两人不由得有些丧气，他们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前面那个少年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明明修为还不到元境，却能跑得那么快。 但他们不知道前面那个渐渐快要甩开他们的少年现在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意识。 林四的印力已经彻底用尽，失血过多也令他面色越来越苍白，他的眼皮有些发沉，他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不断闪过的情景，他很想就此睡去。 他太疲惫了…… 现在的他，只是凭借着本能在往前跑，脑海内有一个意识在不断告诉他，不能停下，停下就会死。 他感觉脑内一片空白，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也不愿意想起。 他脑内闪过了一段莫名的熟悉片段，那同样也是在森林深处，他同样在狂奔，后面同样有追兵。 在那模糊的片段内，他身后的追兵比现在后面的两个人要强悍得多。而他自己的实力远比现在要强大得多，不时有四五级的魔兽拦在他面前，但他只需轻轻挥动手中的细剑，就能远远一道剑气洞穿撕裂它们的身躯。 无论那魔兽身躯多么庞大，无论那魔兽看上去多么有气势，他的剑气仿佛无坚不摧，仿佛可以洞穿一切！ 统统只需要遥遥一剑！ 那真的是自己吗…… 他有些惘然。 前方林叶间出现了一只似虎似豹但又庞大得多而且全身还披着鳞甲的魔兽。呃，到底是什么魔兽，他有些迷惑，自己怎么没有一剑挥过去杀了它？ 不过不要紧，都是幻觉，是梦境…… 他一往无前的向前掠去。 吼！那只不知名的魔兽怒吼了一声，似乎感觉受到了挑衅。 它还没来得及去攻击这个闯入者，对方竟然直接无视它，想要直接通过这里，这令它很生气！ 尽管魔兽的脸和人不一样，但朦胧中，林四还是看出了这只魔兽的愤怒。 叫什么叫！他有些不耐烦，那么多看上去丝毫不比你弱的魔兽都被一道剑气终结了，你还敢拦在自己面前？真是不知死活！ 快点一道剑气杀了它吧！ 奇怪！自己都闯入这只魔兽身前一丈了怎么还不出手？ 身后的月军统领和黑衣刀客瞪大了眼睛，就在他们想要放弃追赶这名少年的时候，他们却发现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终于力竭了吗？还以为他是铁铸的呢！ 两人立刻催动灵力再次发力追赶，他们发誓定要将前面那个少年挫骨扬灰！绝不能让他那么便宜的死去。 若不是他的阻拦和拖延，自己三人早已追上月洛宁了，都因为他，这次的计划变得前路未卜！一旦月洛宁此次不死，那后果…… 自己等人恐怕都会成为反贼而被月王诛杀吧！ 想到这里，他们愈发愤恨，愈发恼怒！ 然而当他们即将追上前方那名少年时，却看到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一只嗜血鳞虎出现在了前方。 第141章 剑宗连山 嗜血鳞虎是四级魔兽，而且属于比较难缠的一种。身为堪比元境修行者的四级魔兽，它当然是会释放灵力的。 而且它非但具备虎的巨力，还具备豹类魔兽的敏捷，最后就是它那一身鳞甲，一般元境修行者的劲气根本无法洞穿它的表皮。 总之它很不好对付，如果硬要给它的实力划分一个境界，它应该介于修行者之中元境后期到极境之间。 曲山大峡谷本就是魔兽频繁出没的地方，就连五六级魔兽都屡见不鲜，这里出现一只四级魔兽太正常了。 他们当然不想和这只魔兽交手，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杀死月洛宁，现在这个目的暂时无法达成，他们退而求其次打算杀掉眼前这个少年。 但他们绝对不想和魔兽缠斗，他们可不是来这里历练的。 然而令他们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少年竟然不闪不避直直向着那只嗜血鳞虎冲了过去。 他在找死吗？ 林四的确是在找死。 已经心神恍惚全凭本能一路狂奔的他，此时根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以为眼前这只嗜血鳞虎还是他脑海中的片段，根本没想到这是真的。 于是下一刻他飞了出去。 被这只嗜血鳞虎一爪拍飞出七八丈，他胸口一阵骨折声响起，前胸瞬间被血染红，但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多么疼痛，只是软软趴在远处的一片树丛下一动不动。 就这样死了吗…… 应该死了吧？月军统领和黑衣刀客心中暗猜。 他之前就已经受了五六处伤，又已经是油尽灯枯，此时又受到嗜血鳞虎重重一击，再不死那真是铁打的了。 真是便宜这小子了，死得这么干脆，两人暗骂不已，原本还想将他抓起来炮制一番一泄怒气的。 虽然他们两个想上去补上两刀，但嗜血鳞虎在前，两人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两人从关口大战，随后一路赶来，灵力也不是一点消耗都没有。 此时就算两人联手，能不能胜过这魔兽还不好说。 面对着嗜血鳞虎的注视，两人缓缓后退打算离开这里。 他们退的很小心，动作极轻，生怕会令对面那只魔兽感到敌意。 但只是退出三步，对面那只嗜血鳞虎竟然厉啸一声竟然向他们飞扑了过来。 两人心内痛骂不已，这畜生看来是把他们的后退当成胆怯了。 真以为自己二人怕了它吗？两人心知在这峡谷内，论追逃，他们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这魔兽，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两人顿住脚步举起刀枪迎向了这只嗜血鳞虎。 顿时场中褐色蓝色黄色光芒交杂，剧烈的轰鸣爆炸声响起在原本幽静的密林内。 …… 林四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又一次看到了之前脑海内浮现过的片段。 然而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他前面的密林中出现的不是魔兽，而是三个人。 三名白衣白袍腰悬长剑的中年人，他们陡然出现在面前阴暗的林叶间，显得异常诡异。 林四缓缓停下了脚步。 这些人……是谁…… 他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个？ 随后他就看到自己缓缓抬起了长剑，做出了戒备姿态。 这三个人，是敌人？ 虽然此时半梦半醒的林四不认识这三个人，却看得出这三个人的气势不凡，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让林四有着被江河之水不断推挤的压抑之感。 这三个人的实力，比那个圣月学院五层遇到的副院长应该更强吧？ 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到什么副院长……他又是谁…… 他脑海内的记忆渐渐越来越模糊，方羽、扶薇、扶摇、严志希、杜蓉、华茜茜、小云、唐小芷、慕哲平……一个个他觉得应该无比熟悉的名字渐渐离他远去，他努力的去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些名字代表的意义。 三名白衣人缓缓向他走了过来，他们走得很轻很慢，似乎连地面的杂草都没有被他们惊动，然而一直被他们死死锁定的林四却感受到了一阵毛骨悚然，仿佛身临巨兽之口。 自己为什么会招惹到这么厉害的敌人？ 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啊！ 他在催促自己，然而梦中的自己根本就不听自己的。 居中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忽然平静对自己开口了：“回去吧，连山……” 随后林四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呵……三名执法者，真是看得起我啊。” 自己的声音，自己听着为什么那么陌生？梦中自己的声音似乎冰冷而生硬，似乎少了一点……人味！ 而且……连山是谁？难道是自己的名字？ 还是居中那名白衣人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静无波：“你该明白自己对于剑宗有多重要。” 剑宗……又是什么？ 这个梦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自己从未听过的名字？ 但林四来不及疑惑，他发现这个连山竟然一言不发摆出了一个迎战的起手式。 喂！喂！自己的实力，就算来十个都打不过这三人之中的一个吧？ 这三人看上去没什么恶意，跟他们走好了，为什么要这么冲动啊？快放下剑啊！ 林四心内的咆哮根本没人能听到。 三名白衣人中的左右两名似乎哑巴一般，只是静静看着林四一直一言不发。 依旧是中间那名白衣人开口。 看到连山用行动做出来的‘回答’，他淡淡道：“打算送死？” “呵……难道回去当着全宗门人的面被处死？” “你回去不会死，尽管做了那种事……但以你的天赋，长老们会留你一命。” “是吗？看来你们都认定了是我做的了。哈！原来只要天赋强悍，连杀死自己师傅这样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吗……” 三名白衣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抉择。 “如果你们知道这个东西在我身上呢……” 连山忽然抬手拨开额前几缕长发。 是什么？林四很想看一看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但他的目光哪能看到自己的额头…… 然而对面三名白衣人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惊意。 中间的白衣人轻轻叹了口气：“原来那东西被你得到了！” “你们猜，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后，长老们会不会杀了我取出这个东西？” 三名白衣人默然，他们知道这一战再也无法避免了。 三人缓缓抬起了剑。 “看来你真的该死……” “哈！”连山狂笑一声，提剑纵身冲了上去，“这样才对嘛！哈哈哈哈！” 林四的耳中瞬间被劲气轰鸣，剑声交击声所填满。 他的眼前场景不断变换没有片刻停留，他知道这是因为这个连山的身法太快太飘忽所致。 剑气纵横，四人交战处方圆十余丈内的树木杂草枯枝只是片刻之后就被清除一空夷为一片光秃秃的平地。 方圆数里内除了四人交战的声音，再无其他声音。 原本不时响起在森林内的鸦啼兽吼，此时突然全部消失，似乎它们也感受到了危险，此时无不或逃离或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实力林四闻所未闻，自己有这么强？ 他不知道连山的实力有多强，但他知道连山受了伤。 交手已经半刻钟，他中了很多剑，他身上多了许多伤口，他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虽然他和对面三人杀得天昏地暗，但林四能感觉出继续这样下去，连山很快就会战死。 他的性格和自己有很大不同，比自己冷漠，比自己决绝，比自己疯狂…… 在林四看来这是不知变通，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继续逃。但这个连山没有，他选择了硬拼。 这真的是自己吗？ 蓦地，名叫连山的少年疾速抽身，不顾已经及体的两道锋锐剑气，一直退到了三丈开外。 不等对面三人反应，他忽然如九幽厉鬼般凄厉一笑：“给我滚出来吧！你这废物！” 林四只觉得脑内轰然一震，他意识内再次闪现过了神秘天印的影像，它似乎陡然变大了，随后爆裂开来，然而奇怪的是如此剧烈的动静，他竟然没有听到一丝声音。 一切都仿佛是在一片静寂之中完成的，然而它爆裂的那一瞬间绽放出来的光芒又是如此的璀璨，这两种极端的观感令得林四心神摇曳。 天印的影像只是一闪即逝，随即林四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连意识都全被一种色彩所占据。 一片蓝。 他不知道此时的连山身躯已经彻底被一团蓝光所包裹，几乎辨不出人形来。 他再次冲向了对面三人。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飘荡飞舞着的身影犹如一只蓝色的精灵。 只是林四已经看不到了。 他只是于一片朦胧中听到了名叫连山的少年喃喃低语。 “一起死吧……” …… 这一刻，许多人影浮现在他脑海内。慕哲平，小云，唐小芷……许许多多他认识的，他见过的，在他心内留下过痕迹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剧痛传遍了林四的全身，令他痛苦的睁开了双眼。 梦醒了吗…… 他依旧趴在地上，眼前是一片片枯叶，一根根野草。陡然睁开眼睛的他，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景象，一时恍如梦中，根本不愿醒来。 那个连山是自己吗……他心内疑惑复又怅然。 那个叫连山的少年之后怎样了？如果自己就是他的话，那么，也许那就是自己出现在青月森林的原因吧？ 劲气撞击的爆音传入了他耳内，将他拉回了现实。 随后全身数处伤口疼痛令得他几乎想要大喊出声来，他强忍着痛苦，艰难地仰了仰头。 那两个追着自己的人正在和一头魔兽厮杀，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那头魔兽正是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只似虎似豹全身鳞甲的巨兽，原来当时看到的不是梦境啊…… 呵，那自己可真是命大啊。 想到这里，他才记起了自己的伤势，当时自己好像是那魔兽一爪拍在了胸口，骨头都断了几根吧？ 竟然没死吗？ 他这才发现，自己印记内似乎又有了一丝印力，他艰难调动着那丝印力游走全身细细感知。 片刻后，他眼内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第142章 活下来 他身上的伤势竟然已经好了大半！ 几处被长刀划开的伤口已经结痂，被那月军统领土属性劲气击中的两处瘀伤也已经不再麻木，而是隐隐作痛。 至于伤势最严重，被那头魔兽拍到的胸口，原本几根骨头已经断裂陷了进去。然而现在他却发现，胸口的骨头已经变得完好无损。 如果不是每次呼吸时胸口都会阵阵发痛，他几乎怀疑自己之前被这魔兽拍到真的是幻觉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林四好歹是学医的，虽然成绩有点惨不忍睹。 但对这种伤势他还是有着一定了解的，一般人受了这样沉重的伤早就死了。 无论是失血过多还是胸骨肋骨断裂，这些都远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即便是修行者体质远超常人，侥幸还留了一口气，并且获救及时用药得当，想要恢复成自己现在这样没有十天半月也不行。 他知道自己现在依旧虚弱无比，哪怕动一动都有可能重新撕裂伤口，但这诡异的恢复速度还是让他觉得宛如身处梦中。 此时他趴在树丛之后的地上一动不动，交战双方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应该已经死去的人又睁开了眼睛，并且在静静注视着他们。 他将注意力再度转回了场内的交战之中。 此时场内一兽二人都已经伤痕累累。 嗜血鳞虎毕竟是魔兽，虽然和两个对手相比，它的力量更大速度更快，虽然身为四级魔兽它已经有了一定的智商懂得审时度势，但它毕竟没有人那么聪明。 人类千百年来创造出的招式并不是魔兽依赖本能就能轻易应付得了的，很多时候它总是在自以为不会被攻击到的地方被攻击到，在自以为不会受伤的时候受伤。 因为无论刀法和枪法，都不会像魔兽攻击时那样直来直去。 而黑衣人和月军统领同样负了伤，他们的招式确实能够不时在这头魔兽身上留下痕迹，但无法致命。 嗜血鳞虎背披鳞甲，元境级别的攻击很难穿透它的防御，除非能伤到它的腹部。 而战斗到现在为止，两人的攻击打到它腹部的次数屈指可数，反而他们自己受的伤更重。他们的力气没有这头魔兽大，速度没有它快，尽管他们可以远程攻击，但这魔兽同样也会。 而很多时候他们身法再灵活也难闪过这魔兽的利爪，至于近身角力，两人更不是对手。 于是此时两人也已经被这头魔兽的利爪和口中喷出的劲气弄得满身是伤。 林四闭上了眼睛，默默运转着那篇修炼识海的吐纳功法，他在慢慢积攒着印力。 他不敢再继续盯着那边看，他怕自己的目光被他们发现。 他现在毫无动手之力，如果可以，他想消失在这个战斗现场。 他和这头魔兽无仇无怨，他也没有和那两名追踪者不死不休的必要，他现在需要的是疗伤，是恢复，尤其是在曲山大峡谷这种危险的地方。 但他这样想，对方却不会这样想。他敢肯定，一旦这两方战斗分出了胜负，那接下来无论是那头魔兽还是这两名追踪者，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来查看自己的‘尸身’。 一旦发现自己没断气，他们绝不会留着自己的命。 自己要想办法活下去。 此时他伤势严重，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想出什么脱身之策，也没有什么计划，但他不想坐以待毙。 自己多一点力量就多了一份活下去的希望，他并没有绝望，他贪婪地吸纳着身周的灵气。 他心内微微自嘲，如果自己真有那个连山的实力，那眼前这危局又算得了什么？恐怕三两剑就能解决了吧…… 场中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无论是嗜血鳞虎还是两名修行者都已经彻底杀红了眼。 嗜血鳞虎受了很多伤，虽然不致命，但它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它想将对面两人撕成碎片。 而两名修行者本不想这样抵死相拼，但他们没办法抽身离开这场战斗。这魔兽比他们快得多，他们根本逃不掉。 他们俩是久经战阵之人，自然明白既然要战斗，就必须全力以赴。如果明明跑不掉还抱着侥幸之心，那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害了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林四都有了这场战斗会打上一整天的错觉时，场内的形势陡然发生了变化。 月军统领和黑衣人都已经开始大口喘息，他们的灵力在之前本就已经消耗了大半，此时和这头魔兽大战，渐渐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黑衣人长刀再次在嗜血鳞虎后背砍了一记，但效果不大，只是令这头魔兽吃痛怒吼，并没有真正伤到它。 类似的攻击在这半个时辰的战斗中已经上演过无数次，这次无功而返他心内并无多大波动，只是立刻抽身疾退。 他刚一后退，这头魔兽就人立而起反身向他喷出了一道褐色气流，这头魔兽同样会远程攻击。 此时月军统领同样在这头魔兽身后，否则它受创后不会如此追击，交战这么久，它已经学精了许多。 黑衣人并不慌乱，他计算过，以他退开的速度，这头魔兽的喷出的灵力攻击是打不到他的。 然而下一瞬，他的目中就浮现出了惊骇之色，这团气流重重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变得血肉模糊狰狞无比，他感觉自己的头就像被大锤迎面重击过一般，仿佛要爆开。 这原本能闪过的一招，为什么没能闪开？ 嗜血鳞虎喷出的气流并没有陡然加快，它也没有如同一些传记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临战突破实力大涨。 黑衣人也没有灵力陡然枯竭速度变慢，然而他却中了这本不该中的一招。 致命的一招。 他艰难的扭过头，扭过满是鲜血几乎辨不出口鼻的脸，他看向了身后的月军统领。 他的眼内疑惑，怨毒，愤恨，恍然种种神色交杂闪现。 就在刚刚他抽身疾退准备闪过嗜血鳞虎这一道攻击时，他后退的身形被人挡住了。 那人疾冲向前，重重撞上了他的后背，正好挡住了他的退路。 是他的同伴，这名月军统领。 此时月军统领依旧保持这前冲之势，他如同怀抱着黑衣人一般向前伸着右手。 他右手的长枪笔直插入了人立而起的嗜血鳞虎腹内，将它扎了个通透。 在长枪扎进去之后，他还迅速催发了灵力，在这头魔兽的腹内剧烈切割了一番。 这头魔兽死定了。 果然，对面的嗜血鳞虎怒号一声，不顾扎在肚腹的长枪奋力挥爪向月军统领拍了过来。 但它没能拍中对方，因为月军统领果断松开了手中的枪柄，向后疾退了几步，而他身前还有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挡着。 那一爪重重拍在了黑衣人胸前，并且利爪透出给他来了个开膛破肚。 这一爪也用尽了这头魔兽最后的力气，杀死黑衣人之后，它不甘的带着腹中长枪倒在了地上。 月军统领面露喜色，终于杀掉这畜生了。 不但全身而退，还可以得到它腹中的魔核！ 至于黑衣人，死了就死了吧，他一点都不感到愧疚。如果不是他吸引了嗜血鳞虎的注意，自己也找不到那么好的机会。 他也算是物尽其用死得其所了。 他们能毫不犹豫抛下青衣人，那他现在用黑衣人垫背也毫不为奇。 接下来，应该是收获的时候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然而他马上就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一截剑尖从他背后插入，从他心口透了出来。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他低下头呆呆望着那泛着青芒的剑尖，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会死在这里的结局。 是那个少年！他竟然没死！他明白了过来。 他本不该如此大意，身经百战的他深明不能给对手任何机会的道理。如果再给他片刻时间，他或许就会重新想到要去给那个少年补两枪。 但没有如果了，这个少年出手太快，选择的时机太准确，正是他侥幸狂喜如释重负种种思绪混杂的那一刻。 他努力想要转过头，他似乎想要在死前一刻将仇人的面孔刻进心里，然后带到另一个世界继续铭记！ 然而林四终结了他最后一丝奢望，他猛然抽出了那透出对方心口的剑。 这一剑仿佛抽空了这名统领身体内剩余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前胸后背的鲜血仿如激流一般喷出，他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林四并没有就此罢手，在对方倒地之前，他毫不犹豫地挥剑切断了对方的脖颈。 做完了这一切，他艰难的以剑拄地大口喘着粗气。 林四一直在等机会，他的伤势太重，留给他的机会只是一瞬。 如果把握不住，那他自己必死，最终他成功活了下来。 那个黑衣人应该是死透了，但那头魔兽，还得补一剑！ 不是都说，魔兽的生命力旺盛吗？哈！ 喘息片刻，他摇摇晃晃提着剑走向那头嗜血鳞虎。 这头魔兽眼内的生机还没有褪尽，看到林四走来，它眼内闪过一丝暴戾。 躺在地上被长枪贯穿的它后腿微微抽动了一下，便再也做不出任何举动来。 它只能用眼神威吓林四，这一刻，它无比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拍死这个蝼蚁。 林四没有理会它的眼神，他很果断的一剑挥了下去，撕开了这头魔兽的肚皮。 嗜血鳞虎很狂暴很嗜血，然而现在，它自己的鲜血从被撕开的肚皮内倾泄了出来，仿佛那些不是血而是水一般。 刺鼻的腥臭味令得林四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同样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他倒了下去，倒在了那流淌了一大滩鲜血的地上。 第143章 他不会来了 慕哲平意识到林四不会再来和他们汇合，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这一路他们曾经两次遇到魔兽，第一次只是一只三级的牙狼，见到他们之后不知死活的扑了过来，被疾速赶路的叶弘一枪刺死。 而第二次却是一只四级三眼火狐，除了身法诡异之外并无太多特殊之处，三人联手一番战斗，最终慕哲平诈作不敌引得这只魔兽近身之后，才一刀了解了它。 这场战斗打完，三人才发现已经不知道跑出多远了。 幸亏是深夜，许多魔兽同样也会回到巢穴睡觉，否则这一路将不知会遭遇多少战斗。 追兵应该已经被彻底甩脱了，三人决定原地休息。现在他们可能已经快要进入五级魔兽经常出没的地带了，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妙。 而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林四似乎是不会出现了。 之前的战斗他们就在奇怪，林四的战力几乎可以排到四人之冠，四人之中无论谁落后也不应该是他。 叶弘一边收拾着这只火狐的尸身，架在火堆上烤着，一边疑惑道：“他怎么还没来？” 月洛宁不假思索道：“掉队了吧？” 慕哲平站在一旁静静望着来路，他很担心林四做了他不敢去想的那个选择。听到月洛宁的话之后冷冷道：“你觉得可能吗？他的实力，怎么都不可能跟不上来。” 月洛宁本无贬低林四之意，但此时听到慕哲平这一抢白，便不忿起来：“我承认他实力是强，但也许不擅赶路呢？” 慕哲平讥嘲道：“你知道他以前在哪生活吗？是青月大森林！这种枝叶藤蔓密布的地方对我们来说是艰难险阻，对他来说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如履平地！” “如果他全力提速，现在应该是我们三个人被他甩得远远的……” 月洛宁瞠目结舌，慕哲平和林四相熟，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 “那他为什么还没来！” 叶弘突然低沉道：“后面那三名追兵很久之前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月洛宁不可思议惊呼道：“你是说……” “没错！如果我所料不错，是他拖住了那三个人！那三个人，一开始本是越追越近的，没理由最后反而追丢了……”叶弘垂下头轻声说道。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现在能够安稳的坐在这里，竟然是建立在林四主动牺牲自己的基础上！ 他心内五味杂陈，有对自己实力不济的痛恨和不甘，也有对那名少年的感激和悲哀……这一刻，他彻底消去了对林四劫持月洛宁的怨意。 尽管他们会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他。 “不！我不信！那个家伙会有那么好？他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月洛宁难以置信的惊叫起来，“他那样一个眼里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傻！你们一定是猜错了！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这一路行来，林四为了逃脱追踪利用了一些无辜的人，在她看来这是极端自私的表现，而且他根本不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两次差点杀掉自己。 自己虽然因为他的才智和实力对他刮目相看，但同样也痛恨他。 虽然相处已经好几天，但她对林四并没有太多好感。她一直没有放弃彻底逃脱之后，派人将他抓回去狠狠折磨的打算。 然而现在她竟然听到叶弘说为了让他们逃掉，那家伙冒着丢掉性命的凶险，主动留下来拦住了敌人。 她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就算那家伙这样做了，也无法让她原谅！ 她重重说道：“我们和他非亲非故，而且还是敌人，他为什么要不顾性命的救我们！我不信！他一定是自己逃了！” “他是为了我。”背对着她的慕哲平幽幽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悲切哀伤和自责。 他垂下头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但是，那本来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答应过的事啊……” 突然，他头也不回的跨入了密林。 月洛宁在身后喊道：“你干什么去！” 慕哲平顿住了脚步淡淡说道：“去找他！” “如果他真是如你们所说的那样，那你去找他根本就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挡住敌人就是为了让我们跑得更远！” “我知道。” “那你还去？” “有些事情虽然明白，但还是必须要做！” 说罢，他向着来路往回疾掠了出去。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叶弘忽然丢下了手中的烤肉，站起身提起长枪喊道。 “你也要去？”月洛宁不可思议道：“你们都傻了吗？我们好不容易逃脱！” “抱歉殿下，不回去，我心内恐怕一辈子难安……” 月洛宁恨声道：“去吧去吧！你们都是傻瓜，就我是个恶人！” 然而当叶弘钻入树丛之中后，她竟然也鬼使神差般喊道：“等等我！” 两个时辰后，慕哲平他们三人来到了最初林四停下交手并且重创青衣人的地点。 也许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也许是后面其他追兵追到了其他地方，也许是他们带着青衣人退了回去。当慕哲平一行三人来到这里之后，除了满地的血迹之外，什么都没能发现。 然而这已经足够了…… 时值深夜，原本就极为阴暗的峡谷密林更是难以分辨眼前景物。 月洛宁和叶弘无法得知林四去了哪里，但他们明白，林四在这里和对方大战了一场。 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发现其他太多东西。 他们没能发现在另一个方向，那一路上不时洒落的点点殷红。 他们只是确认了一点，林四在这里和追踪者大战了一场。 至于之后怎样，他们无从知晓。 三人最终返回了原处。 天色已经渐渐泛白，一夜未眠的三人却毫无困意，三人的心情都显得异常沉重。 他们心内都有一个猜测不愿意说出来，那就是林四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那三个追踪者能越追越近，那就说明他们的实力比自己等人要高，至少也是元境后期的。 这样的对手，单打独斗，林四可能都敌不过，更何况是以一敌三？ 叶弘出声打破了宁静。 “不管怎样！继续往前吧！” 慕哲平过了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三人就此继续踏上了前往天河国的征程，虽然那位最先决定前往天河的少年已经不在他们身边了。 …… 距离他们所在的曲山大峡谷三万里之遥的西面有一座城池。 这里是月国的西北边境。 月国西北和草原，千宋，南齐接壤。 南齐与月国已经几十年没有战事，而千宋国自建国之日起就没有和月国发生过战争，因此这边关主要就是为了应对月国的世仇草原国。 数百年来，月国与草原国之间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战争。 而主动挑起战火的十之七八都是草原国。 草原国世代逐水草而居，土地只适合放牧而不适合耕种，因此月国对于侵占草原国并不是很热衷。 但草原国却不会这样想，他们崇尚弱肉强食，周边各国的繁华城池在他们看来都是可以被掠夺的目标。 月国并非没有强大到打入草原国腹地的时候，远有真川王在位时四夷咸服，近有两百年前的厉元弘阵法称雄，即便是这代月王十几年前登位时也曾派兵打入草原国三千余里。 草原国攻入周边各国，奉行的是烧杀抢掠鸡犬不留的宗旨，并不会占据各国腹地城池，因为他们占不住。 将沿途百姓赶走杀光了的他们自己并不会种地生产，也不打算将世代放牧的草原国子民迁入他国，因此每占一地，他们通常都是搬空所有能搬走的东西。 而月国反攻进草原国，同样无法占领草原国的大片领土。因为无城可占，而且土地无法耕作没有多少占领价值…… 草原人大多习惯每隔数年就迁移到另一片草场，居无定所，更不用说建城。 整个草原国只有一座王城，但深处草原国腹地，即便以真川王的能征惯战，也未能攻到那里。 为了防止草原国进犯，月国在西部防线驻扎的兵力是最多的。而与草原，南齐，千宋三国交界的西北更是重中之重。 三国之中的千宋，领土只有月国十分之一大小，建国至今仅有两百余年。 千宋国所在的地域，两百多年前本是南齐国领土。当时南齐国发生内乱，又逢饥荒民不聊生，王室对整个国家的控制陷入了最低谷。 当时南齐国一位白姓公爵在内乱之中失势，原本全家性命都会变成权力斗争牺牲品的他为了逃难，和另外一位同样被内乱牵连的纪姓长史一同远赴南齐国西南。 在来到南齐国西南方的定川城之后，他们说服了当时镇守边境的一位谢姓参将，三人以三万兵力起事，竟然迅速占据了南齐国西南的整个千宋州。 随后自立为国，改千宋州为千宋国，以定川城为都，白姓公爵登基为王。封纪姓长史为相，谢姓参将为镇国将军，隐然与南齐国划地而治了。 然而当时的南齐国内乱纷繁，根本没有一个能服众的掌权者，以至于未能及时镇压这场叛乱。 而随后当内乱稍稍平息，南齐国掌权者想要腾出手来征讨时，千宋国已经建国一年多并且稳固下来了。 尤其令南齐人无法接受的是，他们发现这千宋国背后竟然有着月国的支持。 第144章 千宋国 月国支持千宋立国的初衷只是为了打击南齐。 然而随后因为千宋所处位置的特殊，位于月国与草原国，南齐国之间，竟然成了月国防范草原国的第一道屏障。 为了对抗草原国，月国不遗余力的支持着千宋，非但进行物资支援，更时常派兵帮助协防对抗草原和南齐二国。 两国近两百年来也就一直兄弟之国一般亲密，事实上千宋国除了拥有完全的自主权，不用向月国纳贡之外，已经相当于月国的附庸了。 南齐国原本对于千宋立国分而治之是极度不满的，然而在月国介入之后，想要收回千宋州已经变得异常艰难，付出的代价是他们不太愿意承受的。 而且南齐也同样发现，有千宋在西南防卫草原国，他们的边境不但安宁了许多，反而每年还可以省一笔军费开支。 于是渐渐的也就默许了这一现状。 距离千宋最近的城池是月国西北角的平城。 此时这座驻军二十余万的边境城池内，镇西将军叶谦与一名青年面对而坐。 叶谦正是叶弘的父亲，二十年前他在月国还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统领，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在月国王都弦城任职。 他能当上镇西将军，成为军部二号实权人物，在很多人看来完全是因为在现任月王登位时立下了拥立之功。 但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知道，他当上镇西将军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步步提升上去的，虽然他提升的速度比常人快。 现任月王并不昏聩，能在他手下坐稳镇西将军十多年并不容易，而西北边境十多年来从未出现过太大变故也足以说明这位叶谦将军并不是泛泛之辈。 此时坐在这位叶大将军对面的正是他的大儿子叶城。 他们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张从密封圆筒内取出的巴掌大小的纸条。 叶谦一边催动灵力将那纸条碾成齑粉，一边淡淡问道：“陛下的密令你看完了？” 对面年岁看似二十出头的叶城点点头平静答道：“看完了！”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全力营救！” “但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否则殿下和弘儿都很容易遭遇不测，这也是陛下用密令通知我们的原因！”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东北已经是那位亲王的地盘。” “这种事不是你我所能妄议的！” “您太谨慎了……陛下之所以令我们全权处理此事，意味已经很明显。事件发生在地处东北的学园之城，他不用东北边军，反而用四万里之遥的西北军，他显然也知道王子殿下即便被那边救下也依旧算不上脱险。” “依你之见呢？” 叶城沉声道：“我带五百精骑，日夜兼程即刻赶往东北。” “这么多人，会引起东北军的敌视，毕竟东北是他们的地盘！” “一点都不多，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天。等我赶到东北，王子殿下若是已经脱困那自是最好不过，否则到时候，无论他们陷于哪一方，这五百精骑都不算多！” 叶谦沉思片刻才微微颔首：“你去准备吧！” 虽然他们谈论是月洛宁被劫持一事，但自始至终，两人并未提及那两名劫持者。 在此时的两人看来，那两人虽然劫持了殿下，但他们只是小角色。真正决定这事件走向的是那些大人物，是凉月亲王，是南齐，青川，天河等各大势力之间的博弈。 那两个人，只会很快就在这些势力相互倾轧之下被碾碎。 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叶城的担忧已经成真。远在四万里之遥的凉月亲王早已知晓了月洛宁被劫一事，甚至已经在派人追杀他们。 …… 此时的东北边境，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被分封在砚城的凉月亲王此时并不在自己的领地，他此时正在东北边军的核心靖城。 靖城将军府，整个东北边军最高统领薛玄的书房内。 此时书房的主座上坐着的人并不是薛玄，身为东北边军的第一号人物，他反而陪坐在旁。 坐在主坐上的清瘦中年男子是凉月亲王。 但这依旧让人无法理解。 虽然凉月亲王爵位极高，但他手中权力并不大，他的封地也就是砚城周边数百里而已，他手上的私军数量按照月国律法规定不得超过一千人。 即便他这一千人全是转境元境的修行者，他在月国朝中的地位权势也无法和执掌数十万东北军，手握重兵的薛玄相比。 薛玄可是月国朝中的实权人物，根本不是他这个被闲散投置的亲王所能比的。 然而眼前的情景就是如此的让人不可思议。 虽然坐在主坐的凉月亲王没有颐指气使，虽然坐在次席的薛玄没有谦卑谄媚，但只要看到眼前情景的人，都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主从关系。 书房内除了他们，还有第三个人。 此人身躯颀长，一身灰色袍服，外罩灰色连帽斗篷，一张脸被深深遮挡在帽子内，只能看到那灰色面罩后不是闪出复杂神色的眼睛。 此人在书房依旧这般打扮，若换成旁人看到，定会认为是不尊重自己。 然而凉月亲王和薛玄对此却如视而不见。 室内三人，此人最先开口。 “你们的消息准确？月洛宁被劫持，而且被逼入了曲山大峡谷？”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一如他不时透出沧桑神色的眼睛。 主坐上的凉月亲王点了点头肯定道：“千真万确，月洛宁被劫持一事本不至于外传，但四天前一名暗卫突然找上了门来！告知我月洛宁在圣月学院被人劫持，很可能会被迫离开月国，请我做好营救准备！” 灰衣人问道：“那名暗卫呢？” 凉月亲王笑了笑，平静答道：“被我杀了。” 灰衣人仿佛早已猜到结果一般，眼内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他没有追问凉月亲王为何如此大胆，如果事情败露又怎么面对月王的怒火。 似乎对这一切，书房内的三人都毫不担心。 灰衣人只是继续追问道：“为什么明明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却没有抓住？” 提起这个，凉月亲王也颇为懊恼。 “月洛宁主动暴露行迹之后，我手下的人太过急切大意，将他和叶弘那小子惊走了。” “你没有派人追捕？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以他们那点修为不可能逃得出去！” “当然，得到消息，我们火速派出了五万大军围住了那方圆三十里。别说是生人，就连鸟雀都飞不出去！” 灰衣人淡淡道：“可他们还是逃出去了！” “这都怪那些该死的‘黑巾盗’，当时他们正在那片地域活动，结果被月洛宁那几个小子利用了。” 灰衣人眼含深意道：“呵，‘黑巾盗’和你本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吧？否则即便这些马贼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凉月亲王并未因这诛心之言而失态，而是拿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放下茶杯，他淡然说道。 “曲山大峡谷地势复杂，且有五六级魔兽出没，一旦被他们逃入深处，那你们根本没有办法围杀他们。” “不错，虽然逃入深处，他们同样九死一生，但我不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些魔兽身上。” “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原本一直追着的，但出现了意外。” “据我所知，月洛宁与叶弘的修为只是元境初期和中期，你手下的追兵实力如此不济？” “当时我手下有三名元境后期一直紧紧追在最前方，但对方并不止月洛宁和叶弘二人，那两名劫匪也在帮他们！” 灰衣人显然有些无法理解，愕然问道：“他们和月洛宁应该是仇敌，为何会帮他？难道还天真到以为这样可以将功赎罪？” “也许是月洛宁说动了他们。” “那两人什么实力？按照情报，他们年纪不超过十五，就算四人联手，难道还能挡住你那三名元境手下？即便挡住了也是一番缠斗，你麾下其他人难道不能追上来？” 凉月亲王道：“那两个人，根据目前学园之城方面的调查，疑似是圣云学院的两名带着头套的学生，具体名讳身份尚未确认。” “什么头套学生？”灰衣人对于前段时间发生在学园之城的小打小闹显然没有耳闻。 凉月亲王从桌上拿起一卷薄薄卷宗递给了他，“这就是那两名头套人的几次出手资料。” 灰衣人接过这卷记录着虎头人与狐头人前后四次在人前出手经历的卷宗，随后细看了起来。 这卷宗对于当时的情形描绘可谓是事无巨细。 每一次两名头套人出手前一个时辰和出手之后的一个时辰，现场的情形，是否出现过异状。出手前的对话，语气，出手时的每一招每一式的大致威力，能够造成的效果，周围人群的反应全都记录在册。 如果林四看到这份卷宗，一定会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学园之城那些学生看到眼前情景，也一定会瞠目结舌。虽然他们对头套人很关注，但也知道这只是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哪里配让凉月亲王和薛玄这样的人物提起。 更不要说让他们对着如此详尽的卷宗分析研究了。 室内一时无声，凉月亲王和薛玄显然已经看过这份卷宗，此时只是静静等待着灰衣人。 过得良久，灰衣人放下了卷宗。 “按照这卷宗所说，这两名头套人确实很可能是那两名少年劫匪，但他们的实力，甚至很可能还不到元境，只是战斗能力高超，才能勉强击败元境初期。” 凉月亲王点点头：“没错，按照卷宗来推断，确实如此。” “这样的实力，且不说他们怎样做到劫持了月洛宁，并且甩脱了暗卫一路来到这里。即便他们和月落宁，叶弘联手，能挡得住你三名元境后期的手下？” “个中内情，我可以让人来此亲口叙说。”凉月亲王说罢，向外拍了拍手。 第145章 当时情景 片刻之后，先前被林四击成重伤的青衣人段阳被人用担架抬了进来。 凉月亲王挥手让两名抬着担架的下人离开后，便和颜悦色的对段阳说道：“段阳，将你先前对我们说过的，对这位大人再说一遍。” “是，大人！”担架上的段阳点了点头。 他后背中了林四两剑，本已必死无疑，但随后被后方追踪的修行者救回后，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当然这也有赖于凉月亲王的重金医治。 凉月亲王救活他，或许只是为了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但落在旁人眼内，已经变成废人的段阳尚且得到如此救治，而没有被王爷随手抛弃，显然也成为了凉月亲王体恤下属的一个例证。 在半日前就已经对凉月亲王和薛玄叙说过一遍当时经过的段阳，现在已然不需要再思索回忆。 “当时我和朱睿，许藏三人一起追到了曲山峡谷的丛林内。” 灰衣人打断道：“朱睿，许藏是你的同伴？” 段阳点点头道：“朱睿是曲山营的统领，许藏和我一样平时效力于王爷。” “你们三人都是元境后期修为？” “是，三人都是元境后期，其中朱睿应该比我二人稍强一筹。” “好了，你继续。” “原本我们越追越近，前面四人并没有我们脚程快，按照当时情形，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追上他们。” 灰衣人淡淡问道：“但你们没追上，出了什么意外？遇到魔兽了？” “没有，当时夜间，而且在丛林外围，我们没有遇到一只魔兽。我们没追上，是因为那名用剑少年！” 提起林四，他眼内射出了无尽的怨毒和愤恨，就是他，让自己现在成为了一个废人，再也没有了与人动手的能力。 灰衣人并没有在乎他的情绪，而是问道：“哪名少年？” “那两名少年劫匪中的一个，他们两人一个用剑一个用刀。当时那名用剑少年渐渐落后其他三人，随后他一边逃一边用弓箭迫得我们不得不减慢速度。” “他的弓箭术如何？” “很强！他突发第一箭时，差点射中我的面门。后来的十几箭，虽然没有再射中我们，但我注意到，他有时候放箭根本不用向后看，铁箭都是直奔我们面门而来，丝毫不差。若非我们修为高过他，可能已经被他再次射中了！” “你从哪里判断出他修为低于你们的？” “第一箭，我是用牙齿咬住的，如果他修为和我们相当，那我绝对咬不住！” “然后呢？” “然后他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而我见他终于体力不支，便飞扑过去，凌空向他挥了一剑，结果……” 说到这足以让他痛悔一生的一幕，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结果原本向前狂奔的他，竟然突然后退了，避过了我那一剑！非但如此，在我落下后，已经在后退的他竟然又陡然向前，一剑劈在了我的后腰……” 灰衣人眼内显出不可思议之色，再次打断道：“你是说，在你凌空飞起挥出那一剑的时候，他还是在向前狂奔。但在你落地前，这极短的时间内，他已经疾速向后退复又向前疾冲挥剑，连续竖直变了两次方向？” 对他这个问题，凉月亲王和薛玄一点都不意外，当时他们第一次听到这里时，同样也感觉难以置信。 段阳点了点头，很肯定的答道：“是的！” “也就是说他在高速的前冲和后退之间转换，几乎没有一丝停顿？” “应该是！” “抛开修为深浅不谈，你可知道，要想在疾速运行中，陡然切换到相反方向并且没有丝毫停顿，至少需要什么境界才能做到吗？” 段阳看得出这位在凉月亲王面前都不需在意礼数的灰衣人地位非同寻常，于是恭敬道：“还请大人赐教！” 灰衣人非常确定的吐出两个字：“天境！” 嘶…… 书房内，非但段阳，就连凉月亲王和薛玄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凉月亲王和薛玄都是修行者，而且是很多人眼中的高手。 他们两人都是极境修为，在月国，这已经是顶尖一级的实力。他们之前听到段阳的叙说，虽然感到那少年的举动匪夷所思，但却并未多想其中所代表涵义。 因为天境离他们太遥远，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境界所具有的威能。 在月国，乃至大陆上许许多多大小王国，极境修为便已经是顶尖层次。至于破境，一般都是凤毛麟角，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 天境修为，据传只有一些强大门派内的掌门，太上长老一类的人物才有可能拥有。 限于眼界，凉月亲王和薛玄根本没办法将那名少年的举动和天境修为联系起来。 段阳听出了灰衣人话语中的质疑，对方在怀疑自己撒谎，于是他大声喊道：“不可能，如果他是天境，他根本不需要逃。挥手就能将我们后面这些追兵尽数斩杀殆尽！” 灰衣人平静道：“即便是一个普通人，疾速奔跑中想要陡然后退，都需要一个停顿和缓冲。” “而修行者，因为修行了灵力的原因，疾速狂奔时加持了灵力，速度会更快，更不容易停下。而想要在狂奔中后退，更是需要灵力在体内的转换，然而灵力的转换并没有那么快……” “不错！”一直没有开口的薛玄点头赞同道：“我们运起灵力向前狂奔时，灵力是推动着人向前的，如果是向侧方变向那很简单。但向相反的后方突然疾速变向，推动着的人向前的灵力需要收回，并且向后推动。” 他身为极境修行者，对此颇有体会。 灰衣人沉声道：“体内的灵力流转很快，但依旧需要时间，如果陡然间强行逆转灵力，那反而会立刻伤到经脉。只有修为达到了天境，对识海和意念的理解达到一定程度，才能做到利用意念操控体内灵力，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凉月亲王和薛玄眼内露出向往之色，但他们也明白，那等境界对他们来说只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他们终其一生都难以有攀登上那个境界的希望了。 段阳虽然明白灰衣人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却争辩道：“他的修为确实不如我们，甚至我怀疑他修为根本就不到元境！” 灰衣人先前已经看过头套人的资料，此时并不奇怪段阳会这样说。他平静问道：“你为何如此判断？” “之后他挟持了我，但朱睿和许藏并没有投鼠忌器，反而攻了过来！”说道这里，段阳显然对朱睿许藏两人的做法耿耿于怀，言语间充满了愤懑。 “那个少年见状，在背后捅了我一剑，随后将我击飞，并在我身体的掩护下，向许藏发动了抢攻！” “当时我并未昏迷，虽然伤重，但场内情势依旧看得清楚。那少年一开始压制住了许藏，但在朱睿的加入之后，他就开始节节败退，受了好几处伤。” “他们的战斗持续了半刻钟，少年最后逃了。而朱睿和许藏两人没有管我，直接追了出去，从头到尾，那少年的灵力都没有外放过一次！” “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段阳停下了叙说，随后被凉月亲王派人抬了出去。 灰衣人沉默片刻后下了结论：“看来他真很有可能未到元境，而且他应该就是学园之城那两名头套人之一的虎头人没错了！” 凉月亲王和薛玄都点头表示赞同。 灰衣人又问道：“他身受几处伤，你们最后还是没能抓住他？” 薛玄摇了摇头答道：“今日午时，我们的人在距离他们第一处交战地点十余里外的一处空地，发现了朱睿和许藏的尸身，和他们一起死在那里的还有一头嗜血鳞虎！至于那名少年，已经踪迹皆无。” 灰衣人难以置信道：“他一个人杀掉了这二人一兽？” 薛玄苦笑道：“当然不是，根据这三者身上的伤痕判断，许藏是死于嗜血鳞虎之手，嗜血鳞虎应该是伤在朱睿的枪下，而朱睿却是被那少年一剑从背后穿心而过。” “你是说，那少年一直在旁观朱睿和许藏与那嗜血鳞虎自相残杀，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不错，嗜血鳞虎身上的伤口全部来自于许藏和朱睿的攻击，只有撕开腹部的一剑是那少年所为。据我们推测，这应该是那魔兽倒伏之后做的。” “那个朱睿和许藏就如此蠢笨的被人利用？” 凉月亲王摇了摇头道：“他们当然不是笨人，至于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其中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他们自然是无论如何想不到林四本已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所以才被在场一兽二人无视，从而自顾自交手起来。 他们更不可能想到林四会因为做了个奇怪的梦而伤势恢复了大半，并且快速醒了过来。 这一切就连林四自己都想不通，更何况他们。 “那月洛宁呢？他似乎才是我们的目标！” 提起这个，凉月亲王面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怒气。 “这都怪那些没用的东西，他们追到段阳那里后，竟然抬着他退了回来！也没有继续追赶，等到天明再次追赶时，月洛宁早已不知跑到多远了！” 灰衣人哑然。 过得片刻，他忽然桀桀怪笑起来：“我本来是为了月洛宁而来，却未曾想到，直到此时听说的竟全是那个虎头人的消息！真是可笑，可笑啊！” 第146章 你们小看了他 凉月亲王面上浮现出了尴尬和不满之色。 灰衣人笑了笑：“我并无嘲讽你之意，即便我自己，在半个时辰之前，也根本没有将那两个少年劫匪放在眼底。我们都轻视了他，你的部下在他手上吃了大亏并不算丢人。” 凉月亲王面色稍霁，但却并不认同他的话。 “我承认我小看了那少年，但现在既然探明了他的根底，迟早也能将他碾碎。他即便再狡猾善战，也不过元境的战斗力。只要能找到他，派一极境便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灰衣人冷笑道：“我敢肯定，你若继续抱着这样的念头，那你永远抓不到月洛宁！” 凉月亲王并未因为对方的嘲讽而动怒，反而虚心问道：“为何！” 灰衣人问道：“在昨天傍晚之前，除了他们四个，还有谁知道他们突然来到了东北边境？” 薛玄接口道：“无人知晓！” 这一点，他身为东北边军的统帅自然最清楚无比。 “那也就是说，从他们劫持月洛宁第二天之后，一连五天都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 “正是！” “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劫持了月洛宁，学园之城方面会不派人沿途跟踪吗？” “当然会派人！” “那两名少年劫匪，按照情报所说，只是因为意外才劫持了月洛宁。他们并无其他同党，身后也没有什么组织势力帮助他们，但他们却在跟踪者的眼皮底下消失了五天！” “如果不是他们放了月洛宁之后，月洛宁主动暴露，他们还能消失更多天。甚至一直逃到遥远的别国之中，我们这辈子都有可能再见不到他们！” 嘶…… 凉月亲王和薛玄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月洛宁身上，在月洛宁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中的五天，他们也曾猜测，是否他们去了其他方向。 但直到昨天才得知，原来月洛宁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东北边境。 他们连忙派人追捕，却一直没有想过，既然月洛宁那五天一直在自己地盘内，而自己还不知情，那就说明那五天，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虽然凉月亲王杀过一名暗卫，但那是因为那名暗卫不明白权力争斗的内情，自投罗网之后因为实力差距太大而死得无声无息。 但这并不代表暗卫是废物，论起逃逸，侦查和追踪的能力，接受过太多类似严格训练的暗卫远比一般的修行者要强得多！ 月洛宁消失了五天是谁的杰作？ 很明显不会是月洛宁和叶弘，因为他们是被害者，他们巴不得被人早早发现救走。 只有可能是那两名少年劫匪做的。 在暗卫的监视下，在各城暗线的注视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凉月亲王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他的那位现任月国国王的王兄比他知道的细节要多得多。 正因为知道原因，却还是一直没能找到月洛宁的踪迹。那位在月国拥有无上权势，向来以喜怒不形于色形象示人的国王曾经愤怒摔碎了一只产自碧澜帝国的名贵花瓶。 “现在你们明白了？这两个头套人，可不仅仅是擅长战斗这么简单！”灰衣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笑道：“他们的头脑同样远超常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看他连劈你这手下段阳后背两剑，竟然都没有将他劈死，就足以看出他的心机之深。” 薛玄接口道：“你是说，他其实是故意不杀死段阳？想以此来拖住朱睿和许藏的脚步？” “不错，看他后面对朱睿一剑穿心就能看得出，他不可能两剑都杀不死一个人。” “可他这只是在做无用功，朱睿和许藏根本没有因此而被拖住。” “不错，虽然朱睿和许藏没有因此而停下，但那少年当时也只是随手而为。在那等时刻，依旧能够想到利用到一切可能会打击到敌人的手段，这名少年将来若是成长起来，会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 凉月亲王和薛玄沉默了下来，细想灰衣人的话，他们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他们确实小看了那名少年劫匪，从一开始，他们的目光就一直在月洛宁身上。 就连头套人的资料，也只是学园之城那边调查出的结果，他们安排在那的人很自然地将其拓印一份送了过来，而并非他们自己差人去查的。 凉月亲王疑惑道：“既然他们如此聪明，为何那个虎头人会那么傻一个人留下来？以他的伤势，他自己现在应该都是生死未卜了吧？” 在他看来，这种舍己为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做法是愚不可及的。尤其月洛宁会遇险本就是因为他们的劫持，他根本就不会领情。 他原本将这归结为少年心性，一腔热血，一时冲动之后做出的盲目之举。虽然那少年的举动破坏了自己追杀月洛宁的计划，但对那名少年自己来说这样做极不值得！ 灰衣人眼内露出复杂之色，似乎在追忆过往。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他应该是为了让他那名同伴活下来。” 凉月亲王和薛玄没有说话，他们对那名少年留下来的原因并不关心。 但灰衣人却继续道：“这名少年，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是谁？”凉月亲王饶有兴致的问道。 以这灰衣人的身份，他的故人定然是非同小可，凉月亲王很好奇他会说出谁的名字来。 “这个人，你们也听过，他姓连名琴！” “什么！竟然是他！”凉月亲王失声惊叫，脸上不自主的露出了恐惧之色，似乎这个名叫连琴的人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提到这个名字，灰衣人语气也激动起来，眼内傲然，热切，缅怀的神色不一而足。 “不错，就是他！十六年前单人独剑大闹弦城，连诛三名破境七名极境，最后刺死你大王兄和二王兄的人。那个几乎以一己之力扶着月山坐上王座的男人！” 凉月亲王颤声道：“他……他还活着吗？” 灰衣人眼内的火花渐渐黯淡下来：“谁知道……我也不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凉月亲王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一般。 当年若非他年纪尚幼，对月山登基毫无威胁，他很可能也早已经死在那个男人剑下，尸骨无存了。虽然他活到了现在，但当年躲在家中战战兢兢，如大难临头般惶惶不可终日的经历他永生难忘。 静下心来之后，他才继续道：“你对那少年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和连琴相比，他还差得远吧？连琴二十五岁便已是天境修为，这份天赋，苍罗大陆百年难得一见啊！” 灰衣人轻轻摇了摇头：“或许吧……他们在很多地方很像，一样的擅长战斗，一样的精于谋略，一样的重情重义。就连出身都是一样的神秘莫测，虎头人的来历至今无人知，连琴当年也是如此，凭空出现，无人知其来历。” 薛玄忽然面色一震：“你的意思，不会是说那个少年是连琴的后人吧？” 如果那少年是连琴的后人，那自己等人现在要杀他的后人，岂不是会招来他的报复？ 以连琴的实力来刺杀他们的话，他们即便身在千军万马的保护之中，依旧毫无安稳之感。 灰衣人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十四年前，我曾经见过他，当时他依旧孑然一身，不可能会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后代。” 薛玄吐了口气道：“那就好。” 凉月亲王续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月洛宁！” 薛玄和灰衣人点头道：“不错！” “我的人现在依旧没有消息传来，怕是已经失去了对方踪迹。” “你打算怎么办？”灰衣人知道凉月亲王不可能就此放弃。 “我想请你亲自去曲山大峡谷一趟。” “可以！” “你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 灰衣人淡淡道：“让月山无后这种事我很乐意去做。”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真正让他做下这个决定的并不是月洛宁，而是那个少年。 他对那个少年很好奇，很有兴趣…… 凉月亲王面露喜色：“有你出马定然手到擒来！” 灰衣人平静道：“曲山大峡谷长达数百里，如此之大的范围内寻找他们，我也没有太大把握，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凉月亲王微笑道：“无妨！若是三天内依旧没有消息，我会用出最后的手段。” “什么手段？” “将月洛宁被劫持，流落在曲山大峡谷的消息散播出去，这样即便他们逃入天河国，依旧是九死一生。” “你打算到时候让其他人帮你杀了他？” “如果三天没有消息，那我不得不那样做。反正想要月洛宁命的人很多，我要的结果只是他死。” “若是有人抓住他之后，没有杀他，反而作为人质和月国谈条件呢？” “所以这只是不得已的最后一步，而且我也会派人去天河国，想尽办法杀死他。” “月洛宁有你这个叔父真是不幸。” “我有月山这个三哥又何尝算是幸运？” 三人又商议了一番行动配合的细节，之后便各自离开了这间书房。 这名灰衣人很快离开了靖城，不久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了曲山大峡谷内。 此时，在距离他百里之外的一处密林内，林四依旧闭着双眼没能醒来。 第147章 真是太巧了 短暂照进峡谷的的阳光没能穿透枝叶触摸到地面，但却也让森林变得明亮起来。 林四睁开了双眼，如同沉睡了很久一般。 片刻之后，他才回想起昨夜的经历。 昨夜自己身受重伤，战斗结束后，昏倒在那头魔兽身旁，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陡然惊觉，连忙翻身而起心内一阵后怕。 自己竟然如此大意的昏在了那里，若是昏睡中被后方追兵找上，那就彻底完了！ 但翻身而起之后他却愣住了，他身上的几处伤依旧隐隐作痛，但却被包扎了起来。虽然在林四看来，这包扎手法拙劣无比，但确实比没包扎要好得多。 他迅速四下张望，眼前已经不是之前交战的地点。而且他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少年，他的面容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应该也就十三四岁吧？林四心内暗道。 因为对方是一名少年，而且自己非但没有被对方制住，反而被包扎了一番，林四并没有惊慌失措。 这名少年长得真英俊啊！ 这是林四看到这名少年之后的第二个观感。 虽然面相依旧带着一丝稚气，但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每一处都显得极其完美，而组合在一起之后更是增添了一份英气。 他的面容和打扮成男子的月洛宁相比，多了一份阳刚和坚毅。而和古铜肤色略带粗犷的林四相比，又多了一份精致。 少年身形不胖不瘦，一身白衣，手抱一柄古朴长剑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林四不由得想起了久违的《剑客之路》，这少年，就是他心目中幻想过的最完美的剑客形象，除了年龄小了点。 只是林四心中想归想，但他从未打算做这么一身白衣穿着。很容易脏不说，而且极其显眼，尤其是这种魔兽出没的森林内，很容易吸引攻击。 自己就是被他救了吗？ 见林四苏醒起身，少年望了过来，眼神内并无探究和惊喜之色，而是一派不符合他年龄的淡然。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 “咳咳！”林四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抱拳笑道：“是你救了我？多谢了啊！” “不客气！”少年的声音彻底证实了林四的猜测，虽然他的声音显得颇为冷淡，但却并未完全脱离稚嫩。 “那个，我叫林四！”林四笑着上前向他招了招手。 “哦！”少年淡淡应了一声，却并无说出自己名字的意思。 这名少年出人意料的冷漠啊，林四心内泛起了嘀咕。他原本还想问问对方是怎么救的他呢。 说实话，林四对自己被救感觉是很不可思议的。 在青月森林，曲山峡谷这种地方，陌生人相遇一般要么是相互厮杀抢掠财物，要么相互戒备着远远离开。 极少有陌生人结伴同行的，而这种素不相识却被对方救了的情景几乎不可能发生。 来这种地方冒险的，都是刀口舔血之辈，这种人在城里或许是衣着光鲜的修行者，但在这毫无约束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变得邪恶贪婪？ 谁知道自己救起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对方实力比自己更高，而且恩将仇报见财起意呢？ 尤其是，自己昏迷的地方，地上还躺着被开膛破肚的黑衣人和魔兽，被穿心枭兽的月军统领，无论谁看到那种场面，都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畜无害之辈吧？ 林四自问，如果自己当时看到这种情景，或许也会施救，但绝对会先制住对方，比如封住气海什么的，让其没有反抗之力。 但这名少年并没有这样做。 因此尽管这名少年显得冷漠无比，林四心里却是一点不恼，反而充满了感激。 林四摸了摸鼻子坐到他身边问道：“你是来这里历练的吗？” 林四坐到身边的那一刻，少年的眉心跳了跳，似乎有些反感，但却又忍住了。 他的声音更冷了，只是生硬的吐出一个字：“是！” 对方的冷淡和排斥，林四仿若未觉，笑嘻嘻道：“那你实力好强啊，这里的魔兽可是很厉害呢。”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长身而起，他的年龄虽小，但个头却一点不矮，只是比林四稍低半分而已。 他提起长剑挑起地上一个包裹，大步走了出去。 很明显，他这是准备离开了。 林四连忙也站了起来，随手匆匆在一旁的地上捡起自己的那柄风属性长剑。 若是被旁人看到，一定会斥责他愚蠢，醒来后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找到自己用来安身立命的武器，甚至第二第三件事都不是…… 他醒来后只顾忙着和人闲聊搭讪，在外人看来这绝对是不知死活。 直到看到这名少年似乎要离开这里了，他才提着剑跟了上去。 少年听到了身后林四的脚步声，他转过了头漠然道：“你的伤应该已经好了。” “啊？”只顾往前走的林四突然听到这少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本能的愣了愣，随后咧嘴笑道：“是啊，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你救我啊！” 他再次向这名白衣少年道谢。 白衣少年却只是冷冷吐出四个字：“我要走了！” 随后他转回头，大步走进了密林深处。 林四哪能不明白这白衣少年的意思，他这是告诉自己，既然你伤好了，那就各走各的，不要跟着我了！ 但他有苦自己知，他的伤势虽然好了大半，但并没有痊愈，他的印力同样也未能恢复过来，在这四五级魔兽出没的地带，一半实力都发挥不出来的他若是继续往深处走，很容易死在魔兽爪下。 但他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后方有追兵，他不能一直停在原地。 而这名白衣少年，显然就成为了一个很可靠的‘保镖’。 虽然林四没见过这名少年出手，但对方能安然无恙走到这里，那就说明实力不弱，至少也是元境之上。 而对方虽然态度冷漠不近人情，但他毕竟救了自己，林四看得出这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跟他在一起，林四不用担心对方会暗害自己。 于是他拔腿继续跟了上去，反正大家都顺路不是？ 眼见林四再度跟上了自己，少年也再度停了下来。 他偏过头，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林四，目中的排斥意味丝毫不加掩饰。 看了半晌，眼见林四依旧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似乎根本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他不得不开口明说：“你可以离开了！” 林四闻言笑道：“哦？好啊，只是实在太巧了，我也要走这条道，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呐！” 白衣少年眼角微微抽搐起来，显然是被林四这句话给气得不轻。 从林四的话中，他听出了对方并非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而是听明白后故意要死皮赖脸跟着自己。 他来曲山峡谷是为了历练，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救下林四只是顺手为之，虽然林四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但对这白衣少年来说，见死不救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的。 但救人归救人，不代表他就有耐心带着一个拖油瓶继续自己的历练征程。 而且对方轻佻的语气也让他很是反感，他甚至有些后悔救下这个赖上自己的无赖了。 他懒得再继续开口，运转灵力，他陡然向前疾速掠了出去。 对方想要死皮赖脸跟着自己，那也要能跟得上才行吧。 “哎，等等我！”林四连忙大喊。 白痴才会等你！就是要甩掉你！白衣青年心内冷笑，跑得更快了。 但他才刚刚这样想不久，耳边就传来了林四的声音：“喂喂，何必跑那么快呢？这里很危险，要是遇上魔兽就不好了！” 他这陡然出声，白衣青年差点被惊得灵力错乱摔倒在地。 这家伙！竟然追上来了！ 难道这家伙擅长赶路？看来自己要用出全力了。 白衣少年在同龄人之中几乎没有遇到过能与之相抗的对手，从小他就是在一片惊叹声中成长起来的。然而由于出身和另外一些原因，他和外界修行者接触并不多，此次来到曲山大峡谷，还是他第一次出门历练。 虽然他并不自大，知道外面天外有天，但心内是不可能一点傲气都没有的。 他当然不愿意输给一个自己讨厌的，而且还受了伤的人，这让他无法接受，哪怕只是脚力比拼。 必须用出全力了！他心内默默说道。 林四很快就发现白衣少年的速度陡然变快了许多，他不知道对方想了些什么，但知道对方肯定是想甩开自己。 或许此时让林四动手会有点勉强，但赶路，尤其是是在这峡谷密林内赶路的话…… 林四还真没什么压力。 因为伤势，他确实用不出全部的实力，然而在密林内赶路，他本就不需要用出全部的实力。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枝一叶他并不熟悉，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这里的每一处能利用的东西，在林间‘飞起来’。 他陡然发力，飘上了前方一截高约三丈手臂粗细的树枝。随着他的落下，树枝向下弯曲随后骤然向上弹起，林四借势向前飘飞出了五六丈抓住了一根藤蔓。 借着长长的藤蔓，他再次向前荡出了四五丈，落在了另一根树枝上。 如果是其他修行者，或许他们也能很轻易做出这一切动作。但在如此不熟悉的地形，他们顶多只能连续荡出两三次，就难以继续下去。 因为每一次飘飞出去后，都需要适合的落足点。 而在从树干弹出去后，灵力已经灌注在双腿，能飘出多远，早已注定。而若是最后落足的地方没有另一截树枝或者藤蔓正好等在那，那就只能落地。 但林四不同，在青月森林，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行进方式，这对他来说只是本能。 每一次落足之前，他就能提前判断好前方第二次第三次的落足点。尤其是自从他修炼了印力，并且能收放自如之后，他能很轻松的控制自己飘出的距离，于是这种行路方式对他来说变得更是轻松愉快 第148章 这里很危险 白衣少年耳边风声不断灌入耳内，他已经在双足灌注了全部的灵力，他现在的身形就像一头猎豹。 他不断穿梭在林间，高速行进之下，前方不断出现的大树，他只是微微一闪侧身掠过。前方不断出现的矮树丛，他一跃而过。 虽然脚下的枯枝和荆棘，头顶不断探出的杂乱枝条为他平添了许多困难。但在他一往无前的姿态下，在他手中宛若一团金光的剑影下，这些全都阻挡不了他的脚步。 被剑影抹过之后的枝条纷纷断落下来，随着落叶一起无力的散落在他身后的地上。 他身边再也没有了那无赖的说话声。 终于甩开他了，白衣少年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渐渐放慢了脚步。 那无赖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这里很危险，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妙。 “咳咳，你跑得真快啊，我差点没追上！” 就在此时，那无赖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他头顶。 怎么可能！他难以置信的抬头望向上方，只见那无赖竟然就在他身旁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站着。 他是怎么做到的？白衣少年有些想不通。自己都已经用尽了全力，竟然还没能赢他？ 树枝离地四丈高，那无赖此时站在上面，一脸悠哉的扛着剑向下对他嘻嘻笑着。 这是在嘲笑自己不如他吗？ 白衣少年的面色顿时青红交加起来。 林四其实并无嘲笑他的意思，他说的那句话并非虚言。这少年行进的速度快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林四是完好状态，那追上他自然不难，但伤势未愈的情况下，他的速度终究被影响了，若是这少年再快上两分，他或许就真的会被甩开了。 他心内也在暗暗震惊，从这白衣少年的脚力和舞起的剑影来看，他的实力绝对不下于元境中期。 林四在学园之城也呆过一阵子了，对于周围修行者的实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学园之城每年招收的新生年龄都在十四到十六岁之间。而一般最强的新生入校前，修为最多也就转境后期。比如管宁和梁丘南这样的，入校时转境初期，便已经是圣云学院最强的两名新生了。 而入校前就到了元境初期修为的新生，可能要十多年才会出现一个。 能在入校前就达到这个境界的，无不是天赋异禀之辈，这样的天赋一般都会一些门派提前收走了。 眼前这个白衣少年看上去还不到十四岁，却已经是元境中期之上的修为。难道，他是传说中的门派弟子？ 对于林四来说，门派弟子确实是如同传说一般，他从未见过，只是从一些书籍中得到只言片语的介绍。 于是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出声。 白衣少年忽然转过头，再次向前掠了出去。 他不甘心就这样在脚力上输给这个无赖，他一定要赢！ 林四立刻纵身踩着树干追了上去，但只是追出了十几丈，他就突然停住了，并且对着下方的白衣少年大喊起来。 “喂！快停下！” 白衣少年自然听到了林四的声音。 但他不会停下，简直是开玩笑，叫我停下我就停下吗？ 在他看来，这是对方终于灵力耗尽，体力不支了。 自己就是为了甩开你，岂会傻得停下来等你？他冷笑不已。 这一刻，心情愉悦的他甚至跑得更快了。 呼，他长剑一颤，几道剑光亮起，几根挡在面前数尺的树枝应声而断。他纵身而起，高高跃过一片长得极高的树丛。他飘落在地，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吼！” 一头疾风魔猿怒吼着向他扑了过来。 说实话，此时少年立足未稳，他原本还打算立刻再度朝前疾掠的。 这头魔兽的突然出现着实让他受惊不小，仓促之下，他不得不连忙挥剑应战。 “早说了这里很危险，让你停下来的嘛，偏不听，唉！” 林四站在附近的一截树干上自言自语嘀咕着，他站得高，因而比白衣少年更早就看到了眼前这一片空地上的疾风魔猿，故而早早的出声提醒了笔直朝着那边跑去的白衣少年。 他这里距离白衣少年也就三四丈距离而已，以白衣少年的修为，这句风凉话他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内。 顿时，原本正在和魔兽交手的他险些气得吐血。 但此时正在激烈交战之中，他也明白不能分心的道理，只能暗暗将怒火压下，沉着挥剑应付着面前的疾风魔猿。 林四并没有下去帮忙。 首先他伤势未愈，不便动手。其次疾风魔猿他在书上见过，除了速度快之外，在四级魔兽中并不算特别难缠，这少年能走到这里，那这头魔兽他即便胜不过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最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想看看这少年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下方的战斗节奏极快，一人一兽只是瞬息之间就已经交手四五招。 疾风魔猿飞扑之势快得惊人，身形如同一团黑影般上下翻飞。非但是那一对利爪，它的攻击中还夹杂了许多风刃，令人防不胜防。 若是换成学园之城那些灵力初期中期的学生，猝不及防之下遇到这样猛烈的攻势，恐怕一个照面之下就会被疾风魔猿的利爪和风刃撕成碎片。 但白衣少年没有，面对疾风魔猿狂暴的攻势，他的一袭白衣甚至都没有破口。所有的攻击全都被他那闪着金色属性光芒的长剑尽数挡下。 林四看得暗暗咋舌，这少年的实力看来还不止元境中期那么简单，和昨晚追踪自己的那三名元境后期敌人相比，这少年丝毫不弱于他们。 难怪他一个人就能来到这里呢，林四自问就算自己伤势痊愈战力完好，和这少年正面对决恐怕也是胜负难料得很。 这是林四第一次遇到年纪比自己小，实力却不比自己弱的人，这令他有些吃惊。原本他觉得自己天赋已经极好了，现在看到这个少年，心内也升起了一缕挫败感。 他却是忘了，从青月森林苏醒到现在，半年时间都不到，他就已经从一个不会修行变成了转境修为元境的战斗力。 面前这少年虽然年纪比他小，但修炼的时间绝对不会只有半年。 而且，如果他昨晚梦中出现的那个名叫连山的少年真的是他自己的话，那么他苏醒前的天赋和实力，恐怕才是真正的骇人听闻。 场内战斗的局面已经渐渐扭转了过来。 白衣少年已经从一开始的仓促被动应战化为了主动攻击。 林四对于战斗的把握能力很强，他看得出这少年能正面将疾风魔猿拼下去，并非因为他的身法和剑法比疾风魔猿更快，而是因为他足够稳足够准。 白衣少年的剑法并不像林四那般异想天开变幻莫测，但却也不是中规中矩照本宣科。 林四发现这名少年的招式风格类似于之前一起战斗过的叶弘，两人都是丝毫不浪费一丝力气，没有多余无用的招式，招式在战斗中的运用丝毫没有滞涩。 唯一不同的就是白衣少年的攻击性更强，招式带着无坚不摧一往无前的意味，而叶弘则是有条不紊，招式厚重沉稳连绵不绝。 又看了片刻之后，林四暗暗点头，再过十几招，这少年就要赢了。 果然，尽管疾风魔猿身法极快，但面对白衣少年狂风骤雨般的攻击，身上很快出现了数道伤痕。 金属性本就代表着锋锐攻击力强，而疾风魔猿也不是那种防御能力极强的魔兽，因而很快它就渐渐因为失血而慢了下来。 见势不妙之下，疾风魔猿便想要逃。 然而已经晚了，他已经彻底陷在了白衣少年的攻势之中，前后左右似乎都被一片金光所笼罩，无论哪个方向，似乎都逃不掉。 噗！一道金色剑气穿透了疾风魔猿的下颔，鲜血喷出，这头魔兽带着不甘倒在了地上。 白衣少年轻拂长剑拭去血迹，铿的一声回剑入鞘，整个动作显得潇洒无比。 这一番战斗进行得很快也很精彩，但最让林四羡慕的还是白衣少年最后这弹剑入鞘的漂亮动作。 这动作，以他的实力当然能做得出来。 但有些动作好不好看要分谁做，以林四的身形外表，这种动作他做出来绝对谈不上潇洒，他注定当不了一个飘逸的剑客。 白衣少年当然不知道林四心里竟然在想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杀死疾风魔猿后，白衣少年很熟练的向这头魔兽尸身走了过去，打算将它体内的魔核取出来。 魔核是魔兽体内灵力汇聚之处，这一点和修行者的气海类似。 不过和气海不同的是，人的气海是取不出来的，一旦将人杀死，气海内的灵力就会自动逸散。 而魔兽不同，它们死之后，体内的魔核是可以被取出的。 魔核内有着魔兽生前修炼得来的精华，除了一些对人类无用的东西之外，其中也封存着灵力。 因为其中有着杂质，故而魔核一般都是用来代替灵石当做阵法的能量，或者炼器时混合在兵器内，用以提升兵器的威力。 故而魔兽身上最为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它的魔核了。 第149章 蹊跷 看着白衣少年再次拔出长剑取魔核，林四不由得啼笑皆非。 感情刚才这家伙战斗完之后，那回剑入鞘的动作也是习惯了这样耍帅了，现在不还是要拔出来么？ 这白衣少年已经骚包到骨子里了啊，根本就不是他表面表现出的那样冷漠淡然，万物不萦于怀的样子。 林四飘落下树来到白衣少年身边好奇看着那个核桃大小颜色泛青的魔核。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玩意，虽然他知道这东西很值钱，但他并无贪婪之心。 “这就是魔核啊，原来长这样。”他在白衣少年身后探着脑袋，看着他从那疾风魔猿心口取出的魔核啧啧有声。 白衣少年面色黑了下来，这个无赖还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 以这无赖刚才表现出来的脚力，他的实力恐怕不下于自己，尤其是还他伤势未愈。 当然白衣少年依旧对自己有着信心，毕竟战斗是战斗，修为是修为，有些人擅长赶路不擅长战斗这并不稀奇。 但以他的实力，来到曲山峡谷百里范围内了，怎么可能连魔兽核都没见过？起码也该经历过好几场战斗了吧？ 别的自己不知道，但自己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一头已经死了的嗜血鳞虎身边。 白衣少年当时并未细看，对死透了的月军统领和黑衣人他没什么感触，只是见林四还活着，出于见死不救心中会有愧，进而会影响自己剑者之心的原因，他才顺手将林四带走了。 他当然看得出这三人一兽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也许是仇杀，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他不想探究。他来这里是历练的，别人的事他不想多管，也没有兴趣。 就连那头嗜血鳞虎的尸身他都没有去碰，里面的魔核虽然值钱，他也没有去取。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他的，他不屑要。 白衣少年当然知道嗜血鳞虎是有魔核的，这无赖为了找话说，现在竟然表现得一副第一次见的模样，这令他感觉很是恶心。 自己真是瞎了眼，竟然救了这么一个人，而且还一直留在他身边等待他苏醒才走。 林四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就让白衣少年对他的观感再度降低几个层次。 见白衣少年没有搭理自己，只是自顾自给这头魔兽开膛破肚，林四虽然无奈，却丝毫没有觉得难堪。 “嘿，天快黑了，你还打算继续走吗？”他笑嘻嘻道。 这是在嘲讽我被你追上吗？知道你跑得快，用不用这样炫耀？白衣少年心内冷笑。 不得不说，一旦对一个人产生了恶感，那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举动在自己眼中都会变得满是恶意。 就如林四的话，其实根本没有多余含义，只是单纯的询问而已…… 白衣少年用行动回答了林四的问题。 将魔核擦拭干净放入包裹之后，他从这头疾风魔猿尸身切下了一大块肉，不用想也知道是要当成晚上的食物。 “哈哈，烤肉我最拿手了，我来帮你吧！”林四见他打算在这停下吃晚饭，自告奋勇的跟了过去。 白衣少年面无表情的偏过头吐出两个字：“不用。” “啊，是嘛？”林四当然听得出白衣少年话语中的厌烦之意，不过对方救过他，所以对方这种态度，他根本不以为忤。 林四已经有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此时腹中也有了饥饿之感。 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疾风魔猿道：“那你不介意我也从它身上切点肉下来吧？” 少年头也不抬的忙着切割兽肉穿上木棒，林四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林四一边拔剑走向那头魔兽，一边回头瞧了瞧白衣少年。 见他没有反应，于是毫不见外的割下了一大片兽肉跑到一边忙碌起来。 片刻后，两个人面前都生起了火堆。 唯一不同的是白衣少年是用木棒，而林四则是直接用那把风属性长剑穿着一大片肉放在火堆上烤。 反正这把剑不是他心爱的大黑剑，他一点都不心疼。 事实上属性兵器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损坏，如果只是用来烤烤肉，除了会让剑身变得油腻之外，并没有其他损害。 但落在白衣少年眼中，这就变成了不可饶恕的行为了。 这个人，对自己的剑都不爱惜尊重，可见他对剑法的态度，定然是敷衍了事只学了点皮毛。 在白衣少年心目中，唯有极于剑，方能精于剑。心有旁骛尚且会影响修行，更何况是这样浑然不放在心上。 白衣少年自幼在修行上天赋惊人，尤其是剑法，他更是热衷无比，几乎已经达到了抱剑而眠的地步，林四这种行为正是他最为痛恨的。 哪怕是林四先前死皮赖脸跟着他，他都没有反感到这个程度。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他实在不想看到一柄剑被架在火堆上当成烤肉架。 “你的剑……” 他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却不知该怎么措辞了，这是人家的剑，自己有什么资格横加指责？ 林四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纳闷了。 他想说什么？难道他对自己这柄剑感兴趣？这柄剑只是从马贼手中抢来的啊！ 不过他不是个小气的人，何况对方还救过自己呢！ 于是他大喇喇的笑道：“你想要看我的剑？这个，暂时可能不太方便，等我烤好肉吃完了才能给你！” 白衣少年额头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寒声道：“不用！” 随后他偏过头再也不想看到林四。 林四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不过他也不会去问为什么，他需要的就是个保镖，等自己伤势痊愈后，他就会自行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姓名来历，他林四也是有恩必报的人，心内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那个，你是哪个门派的？天外天三派吗？” “我没门派！”白衣少年脱口而出。 林四再次意外起来，不光是因为他这种天赋，竟然还没加入门派。更因为他回答得极快，几乎是自己刚问完就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完全不像他之前不搭理自己的风格。 而且在自己提起门派后，他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太正常，看来有内情啊…… 林四的心机是很深的，只是外在表现得没心没肺。这少年只是四个字，就已经让他浮想联翩了。 “为什么？你的天赋很好啊！” 少年不答反问：“难道你是门派弟子？” “我不是，我来自学园之城。” “学园之城……很强吗？比你强的还有多少？” 眼看少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林四颇为欣慰，笑着答道：“比我强的肯定有很多，不过大部分都不是在读学生了。学生中，应该有十来个不到吧！” “学生里最强的有多强？” “元境后期吧。” 少年沉默了起来，似乎对学园之城只有这样的水准而感到失望。 林四忽然冲他喊道：“喂喂！你的肉烤焦了！” 少年连忙回头去看，果然，这块肉被烤的黑乎乎的，完全不似林四那边烤的那般金黄油亮。 林四笑眯眯道：“来我这吃吧！” “不用！”白衣少年冰冷拒绝。 他才不打算和林四这种既无赖又不尊重剑的人为伍，更不愿意受他恩惠！ 他狠狠盯着面前一团黑的烤肉，心下一横，凑近嘴边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林四看得满头大汗…… 不过，相处这么点时间，林四已经看出这少年的家世应该不差，从小定然是受过了良好的教育。他本以为这种贵公子吃东西会很注重形象细嚼慢咽，没想到这少年倒是放得开形象。 黑夜很快来临，两人都没有什么帐篷，只得各自斜倚在树下闭目养神。 林四见这少年如此排斥自己，也不再没话找话自讨没趣，便闭上眼睛运转起功法来。 昨晚受伤后，当时做完那个怪梦，自己的伤势竟然好了大半，他一直没想明白原因。 难道梦里还能疗伤？这完全不合理啊，林四看过那么多医学类修行类书籍，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 或许，是印力的作用？但自己当时印力当时不是已经耗尽了吗？ 难道做那个梦的时候，印力突然又恢复了，然后自己给自己疗伤了？ 可自己从不知道印力竟会有疗伤效果啊，虽然自己在试炼室受伤后恢复得很快，但那只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原因吧？ 在青月森林时，自己尚未修炼出印力，当时为了救下华素素，就曾经受过重伤，当时恢复得也很快。 但也没这么快过，只是一夜之间就行动无碍，能跑能跳了。 不对！ 在青月森林，自己虽然没有修炼印力，但天印已经在自己体内了。 而且，还有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 慕哲平在试炼室受伤，恢复得同样很快！ 如果自己是因为体质原因，那他是因为什么？ 自己和他唯一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就是身具天印而且修炼出了印力！ 看来，这天印还有很多地方自己根本没有了解到啊！ 第150章 暗影魔狼 林四缓缓催动着印力来到了胸前的伤处。 但是片刻之后，他失望了。 除了因为印力一直停留在胸口，令他自己感觉有些发闷之外，他一点其他效果都没看到。 什么疗伤奇效，根本就没见着。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也是，自己之前在学园之城时，几乎是抓住了一切能修炼的时间在尽量修炼。 运转控制体内印力这种事情也是他经常做的，他在试炼室虽然没有受过什么重伤，但是小伤小痛还是不断的，如果这印力能疗伤，自己早就该发现了。 林四缓缓收回印力，然而在收回印力的途中，他却再次想起一件事。 当时从马贼手上抢来的那把风属性长剑，他之所以会用那把剑，只是看上了那把剑的材质。精铁长剑根本受不住印力的侵袭，所以他才换上了属性长剑。 他当时并没有指望这把剑能够灌注印力，但后来战斗时却让他诧异不已，他用那把剑竟然顺利灌注进了印力。 但奇怪的是，当时剑身透出的是青色光芒。 风属性长剑本来就是风系修行者所用，而属性颜色本来也应该是青色。但问题是林四根本就不是风属性的修行者。 他修炼的都不是灵力，按理说，他使用属性长剑是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退一万步，即便是一名正常修行者，只要他修炼的不是风属性的灵力，他使用这把长剑也同样不会有多少效果。或许他能强行激发出自己修炼的那种灵力的光芒，但绝不可能激发出自己从未修炼过的青芒。 难道是剑身的那个风系增幅法阵的原因？自己的印力进入那个阵法后，变成了风属性？ 林四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用这把剑的时候，是有轻灵迅快之感，远比普通精铁长剑要灵动得多。 这种轻而快，应该就是风属性灵力的特性吧？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林四看过很多阵法类的书籍，虽然他并没有亲手刻画过，但对于这种刻画在兵器上的增幅阵法他其实是了解的。 这种增幅法阵，主要的作用还是放大本身灵力的效果，绝不可能有改变灵力属性的作用。 否则任何一个修行者用上其他人的兵器，岂不是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其他系的修行者了？ 难道，这又是印力的特殊效果？ 林四感觉头大起来，虽然这个天印在他体内，但他好像还有很多地方没能弄明白。 相信慕哲平现在应该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疑惑吧？记得那天他手中长刀冒出的也不是他本来的绿光，而是蓝光。 林四虽然依旧没能弄清自己的伤势为什么会在那场梦之后突然大为好转，也没能弄清为什么使用风属性长剑时原本蓝色的印力会变成青色。但他却不自主的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据他所知，木属性灵力就有着疗伤的效果。 自己那晚伤势好得那么快，会否是因为自己的印力在梦中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转变成了木属性呢？ 就像是用风属性长剑时，变成风属性灵力那样！ 虽然这种恢复速度比木属性修行者更快，但印力本就极其特殊不是吗？ 难道自己的印力本身没有属性，但可以转变为任何属性？只是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去做？ 林四随后做了很多尝试。 无论是用头部的那根细线牵引着印力，还是改变印力的运行速度排列位置，亦或是努力改变印力的形状，最终都没有效果。 他不得不放弃，继续运转着那套方羽所教的神识功法恢复着印力的消耗。 虽然这次对印力的探究无功而返，但他相信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解开这个天印所有的秘密。 静谧的夜，林内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隐隐兽吼，就只有附近无处不在的虫鸣了。 白衣少年停下修炼，看了看不远处的林四，发现他面色安详呼吸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他悄然站起身来，提起了长剑背上了包裹。 他打算趁对方熟睡悄悄离开，他不想和林四待在一起，但下午那场追逐赶路，他完全甩不脱对方，那也只能用这种他不太习惯的方法了。 然而他只是刚刚跨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那个无赖的声音。 “你要去哪啊？这么晚还不睡？” 白衣少年几乎要崩溃了，这家伙竟然根本就没睡着吗？ “小！解！”他咬了咬牙钻进了密林内。 既然被他发现了，那再跑也就没了意义，以他的脚力，很快就能追上自己。 林四小声嘀咕道：“小解还要带着剑跟包裹，真是好奇怪的习惯。” 走进密林的白衣少年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他不得不违心撒谎道：“这里魔兽出没频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林四假模假样的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受教了！” 翌日清晨，两人继续‘结伴’向北而行。 白衣少年自是万分抵触，甚至已经有了想要开口直言，将林四赶走的念头。 事实上，林四这一路上并没有给他添什么麻烦，只能说如果开始讨厌起一个人来，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只要看到他，都会觉得他讨厌。 不过，很快白衣少年的想法就变了。 两人一路前行，路上再次遇上了一只四级的三尾怪，依旧是白衣少年出手，林四在一旁袖手旁观。呃，也不对，是呐喊助威…… 虽然白衣少年本就没指望也不需要林四插手，但对方这种连出手的样子都懒得做做的姿态还是让他很不爽。 顺利灭掉这头三尾怪之后，两人继续向前行了二十余里，终于，一头堪比极境修行者的五级魔兽暗影魔狼陡然从一处树丛内冲了过来。 走在前方的白衣少年首当其冲，迅速挥剑挡了过去。 后方的林四瞧得仔细，短短片刻他就看出来了这头魔兽和之前的完全不同，实力比四级魔兽高出了一大截。 它身长两丈，但它的身影却快得几乎让林四都很难看清，利爪上风刃道道如密集的雨点一般。 这些风刃虽然被白衣少年用密不透风的剑光挡住或闪过，但许多落在一旁的风刃击打在不远处的枝叶和地面上，几乎全都是如刀削薄纸一般一刀两断。甚至就连一些粗如大腿的树木都未能幸免，被看上去只是一闪而过的风刃切过之后轰然倒下。 这简直是个天然的砍柴樵夫啊，林四心内涌起荒唐的念头。 但他明白，如果人被这风刃击中，后果也会是一样的被撕开。 白衣少年手中古剑连挥，金光闪耀，但一直都只是在被动抵挡着这头魔狼的攻击，而没有办法扳回局面。 交战只是片刻，他就如同战斗了很久一般。暗影魔狼太快，他的剑完全触碰不到对方的身体，更遑论伤到它！ 白衣少年的白衣出现了破口，他不可能避得开所有的风刃，这场战斗继续下去，他败亡是迟早的事。 铿！终于在暗影魔狼几十次翻飞扑击之后，白衣少年的剑和疾风魔狼的利爪对碰了一记。 然而这如同金铁交击一般的声响，证明了暗影魔狼利爪的坚硬程度，这一剑几乎没能让它的利爪出现一丝痕迹。 反而白衣少年感觉一股大力从剑身传来，手腕一酸，他手中长剑不受控制的向侧方歪去。 呼！暗影魔狼的攻击快如闪电一般，巨口猛然张开，森森利齿混合着诞液向着一时间无法抵挡的白衣少年咬了过去。 魔狼口中腥臭刺鼻的气味带着劲风猛烈冲击着白衣少年，他本能地抬起左手向前挡去。 完了，左手要废了！而且即便如此，自己也不一定挡得下这头暗影魔狼接下来的攻击。 这头魔兽的实力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他只是元境后期，而这头魔兽已经是堪比极境的五级魔兽。相对于元境，极境的灵力更加深厚，而且灵力攻击也不再像元境时那样死板直来直去。这头魔兽很多风刃根本就是配合着后招放的，实在防不胜防。 风系本就以速度著称，尤其是天生就比人类更加矫健的魔兽，速度更是快得不可思议，以白衣少年的修为，根本没办法跟得上这头魔兽的节奏。 自己真是大意了，明明知道曲山大峡谷里面有五六级魔兽出没，竟然还不知死活的跑进深处，完全忘了自己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在这里活下来。 就在他心内一片绝望的时候，铛！剧烈的交击声响起在他面前。 一柄青蒙蒙的长剑劈砍在了这头暗影魔狼张开的巨口上，剑身与魔狼森白的利齿狠狠对碰了一记。 嗷！魔狼吃痛，翻身后退。 白衣少年这才看到用出这一剑的是那个无赖林四。 虽然一直是两个人一起，但他从未指望过林四来帮他。也因此，刚才虽然深陷绝望之中，他依旧没有出声求救。 此时林四的出手挽救了他的左手，也暂时救了他的命，这令他心内五味杂陈。 铿铿铿铿！那个无赖迅速冲上去和暴怒中的疾风魔狼交上了手，暴雨梨花般迅疾的交击声从他与暗影魔狼的战斗中传了出来。 怎么可能！白衣少年震惊了！ 自己交手数个呼吸只是碰到了暗影魔狼身体一次，这无赖竟然能准确捕捉到暗影魔狼的动向，并且击中它！ 虽然他的剑没能劈碎暗影魔狼的利爪，也没能撕开暗影魔狼的身体，却也在它身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难道他的实力比自己还强？难道他是极境高手？ 白衣少年心内愈发震撼，甚至有一丝被打击到的感觉。可笑自己还自以为在修行上天才横溢，这个无赖看上去和自己年岁相仿，就丝毫不比自己差了！ “愣着干什么！上啊！”他的耳中忽然传来了林四的大喝。 他面色一红，连忙提剑冲了上去。自己竟然在战斗中呆了一瞬，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愚蠢啊！ 第151章 联手对敌 白衣少年加入战斗之后，林四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 他刚刚接战这头魔兽，只是片刻交手，就已经体会到了艰难和危险。 若非他目力和反应惊人，并且此时正好用着风属性长剑，他是不可能跟得上这头魔兽的攻击的。 如果他此时用的是大黑剑，那他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但凡事有利有弊，他的修为境界本就不高，而且轻灵风属性长剑本就不像大黑剑那样厚重威猛，这也导致他的攻击威力不足，根本没法给这头暗影魔狼造成伤害。 并且因为修为不足，他在和这头魔兽对碰时，根本压制不住对方。幸亏暗影魔狼本身并不是以力量著称，而林四除去修为，本身肉体的力量也不小，这才勉强抵挡住了这头魔兽。 但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落败。 这样高速的挥剑，几乎完全发自于本能，毫无一丝一毫思考和判断的时间，对他的精神消耗极大。 林四的伤势本就没有痊愈，这样剧烈的战斗已经牵动了他的伤势。虽然他凭借着强大的意志暂时无视了伤处的疼痛，但身体终究还是比完好时虚弱不少。 他可没有死撑着和这头魔兽单挑，最后历尽而亡的愚蠢想法。 所以他感觉不支之后，很自然的喊了白衣青年来帮忙。 两人很快稳住了局面，但白衣青年很快也发现自己的猜测错了。 他刚才见林四的剑能够完全跟得上这头魔兽的攻击速度，还以为他的修为比自己更高，已经到了极境。 此时和林四并肩作战，才发现对方的招式威力太小了。 这无赖好几剑都已经划到了这头暗影魔狼的表皮，但只是让这头魔兽后背出现了血痕。若是换成自己，早就撕开这魔兽的表皮了。 虽然自己是金属性，在各大属性之中本就以攻击力强而著称，但若对方修为不弱于自己，即便是风属性修行者，也不应该只有这样的程度而已。 片刻后，虽然这头魔兽同时面对两人的攻击，再也不复开始时的主动。两人却也渐渐发现了联手的缺陷。 两人只是第一次联手，根本毫无默契可言。虽然这片密林已经随着他们的交战，渐渐出现了一片空地，但地面树桩断枝比比皆是，凹凸不平。 两人的招式经常会妨碍到对方，闪转腾挪之间，有时候甚至会险些撞到对方。 若是林四身边的人是慕哲平，那绝不会如此。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有很长一阵子，而且慕哲平很能领会他的意图，联手只会加倍增加彼此实力，而不会出现妨碍的情况。 林四心知这样下去，只会再次慢慢丧失主动，他忽然大声喊道：“我防你攻！” 白衣少年迅速领会了过来，他知道林四这个提议正是恰到好处！ 自己擅长攻击，但很多时候为了抵挡这头暗影魔狼的攻击，自己不得不中断攻势。而对方擅长防守，但他虽然能和这头魔兽周旋，却无法伤到这头魔兽。 如果自己放弃防守，让对方抵挡，而自己只顾专心攻击，那局面绝对会好得太多！ 他当机立断，退后一步将与魔兽对战的空间让了出来。 他很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林四，完全不去在意这头魔兽的攻击了。 白衣少年一退，林四的压力再次升了上来，少了一个人帮自己分担魔兽的攻势，他再度回到了之前那种岌岌可危的境地。 不过他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先前他不但要防住暗影魔狼的攻击，还要不时骚扰对方，而现在他只需要全心全意防住对方所有的风刃和利爪就行。 虽然暗影魔狼快得不可思议，虽然它的风刃变幻莫测凌厉无比，但这并没有超出林四的能力范围， 比起试炼室那从身体四周袭来，每次五道的光束攻击，暗影魔狼的攻击一般只是来自一个方向。虽然力道更大，虽然速度更快，林四在经历了起初的忙乱之后依旧渐渐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而白衣少年的形势则变得更加轻松，他已经不需要在意魔狼的攻击，完全放弃了防守。许多时候，他明明看到了魔狼的风刃朝自己射来，甚至离自己已经只有两三尺距离，但他却视而不见，依旧挥剑向着魔狼刺去。 因为那些向他攻来的风刃，没有一道能真正触碰到他，哪怕最危险的时候，风刃离他的衣衫已经只有几寸之遥，但终究没能触碰到他。 林四的剑总会在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为他挡下所有的攻击。 白衣少年有了一种尽情挥洒，酣畅淋漓的感觉。这种只需要攻击，不需要在意防守的战斗令他觉得异常痛快。 他心内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能和此人结伴同行，或许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那样自己可以闯得更远，可以和比自己实力更强的魔兽交手，这对磨练自己的实力会有更大的帮助。 修行者每次突破一个大境界，多半都是极其困难的，从元境初期到后期，大部分只需要不断修炼，积累灵力就能水到渠成的突破。 但从元境后期到极境初期却没有这么简单，突破大境界不但需要更强的灵力修为，更涉及到对新境界的领悟，新的力量运用方式。比如转境的属性，比如元境的灵力外放，比如破境的神识海开辟，这都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 白衣少年原本刚突破到元境后期不久，距离极境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也许好几个月，也许要几年，但如果能够多和极境层次的魔兽交手，习惯了极境的作战方式，也许就能有所领悟，从而缩短突破的时间了。 不过此时只是战斗中，他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很快他就再次投入到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中。 暗影魔狼很快受了伤，在白衣少年不顾一切的攻击下，它身上已经出现了好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身上的毛皮也被鲜血染红，看上去甚是可怖！ 白衣少年的攻击令这头暗影魔狼疲于奔命，也令它变得狂暴起来。 只见这魔狼双眼已经从最初的碧光闪烁变得血红无比，它不顾一切的想要将白衣少年撕成碎片。但很可惜，无论它怎样左冲右突上下翻飞，林四的剑一直都挡在它的利爪之前。 情急之下，它放弃了攻击白衣少年，转为全力攻击林四。 这头魔兽也看出来了，这两人联手，它很难赢得过，还不如先杀死面前这个最难缠的！ 于是林四面对的攻击变得更加凌厉了几分，他的形势再度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一定要顶住啊！白衣少年心内大吼，林四已经圈住了所有朝他们俩袭来的攻击，若是他倒下，那自己也只有败亡一途！ 这一刻，他对自己忽然有了极度失望的情绪，对方已经在防守上做得无比完美了，从他接过防守重任之后，自己和他再也没有受过一次伤害。 但自己呢？身为主攻手的自己，到现在竟然没能重创这头魔兽，更别提杀死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无能了？不可原谅，不可饶恕啊！ 他催动全身灵力，以孤注一掷的姿态挥着剑再度冲向了暗影魔狼。 他剑身的金光更加炽烈，仿佛要照亮这一片密林一般，交手三丈范围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锋锐刺骨起来！ 又是两剑不中！ 虽然他已经足够投入，已经足够专注，但暗影魔狼暴怒之后，速度似乎变得更快了。 白衣少年并没有就此罢手，他陡然屈身挺剑直刺暗影魔狼的腹下。 这一剑他用得极其出其不意，又用得一往无回决然无比！在林四之前的保护下，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不需考虑身周情况的冒险打法。 更何况，现在这头魔兽已经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林四身上，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剑势用尽不留丝毫退路会被暗影魔狼抓住空隙反击。 然而就在他的剑离暗影魔狼还剩两尺的时候，暗影魔狼突然放弃了面前的林四！ 它骤然转身，一爪拍向了连人带剑向自己刺来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面色大惊，但他现在根本停不下来，他可做不到林四那样疾冲之下还能陡然后退！ 而且即便现在他停下来，暗影魔狼的利爪依旧能拍中他。 暗影魔狼的一爪能轻易拍碎坚硬的山石，拍断粗壮的大树。这一爪若是拍中，毫无防备的白衣少年即便不死也会重伤，立刻就会丧失战斗力。 那只剩林四一人的话，即便能继续抵挡片刻，迟早也会筋疲力尽，因为他修为不高，印力有限。 暗影魔狼速度本就极快，更何况这一拍，似乎它是早有预谋，就等着白衣少年自投罗网，因而更是如一道幻影般令人猝不及防。 白衣少年心内绝望，却也因此而激起了悲壮之意，既然躲不过去，那就不躲了！ 带着玉石俱焚的决意，他这一刺完全没有半点停下来的迹象。 然而暗影魔狼比他更快，他看得出来继续这样下去，在他刺中魔狼腹下之前，这魔狼就会提前拍飞他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 白衣少年眼内涌起了不甘和死志。 第152章 我不行了 一道身影拦住了暗影魔狼这一拍。 林四早在暗影魔狼陡然转换目标的时候，就已经同时做出了反应。 他心知如果白衣少年被拍中，那这场战斗就输定了。 但若是他这一剑刺中的话，那也赢定了！ 他没有趁着暗影魔狼转而攻向白衣少年时去趁机偷袭这头魔兽。 虽然以他的剑术和反应，完全能做到这一点，但若自己这么做了，白衣少年也会重伤。 而自己的一剑却不一定能重创这头暗影魔狼。 他想伸手挥剑去拦，但是，拦不住！ 魔兽的力量就比他大，而林四现在更是仓猝应对，即便这一剑能碰到它的爪子，也截不停它。 林四当机立断纵身飞扑，向着这头魔兽的爪前挡去。 勉强递出的长剑果然不出所料被这头暗影魔狼拍到了一边，但它的爪子也就此停了下来，因为此时它的爪子被一只手牢牢握紧了。 或许暗影魔狼的这只右前爪比林四的右手更有力，但他不可能在林四用力握住的前提下，依旧带着林四的身子拍向白衣少年。 噗！白衣少年的长剑顺利刺入了暗影魔狼腹下，随后剧烈的金光在它腹内炸了开来。 暗影魔狼痛吼一声，左前爪奋力抓向了林四的后背。 这一爪最终抓在了已经扑倒在地无法闪避的林四身上，但因为暗影魔狼已经被那白衣少年那一剑炸开了肚腹，浑身力量已经在快速流逝，这一爪最终落在林四后背时，已经不到它本来力量的一成。 林四后背的被抓出几条血痕之后，这一爪便再也无力为继垂落下来。 地上流淌着暗影魔狼肚腹被撕开后溢出来的鲜血，整片因为这场战斗而出现的方圆五六丈的空地都充斥着血腥气息和被破坏后的狼藉。 林四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不想再起来，太累了，如果此时再来一头魔兽，哪怕是三级的，他都无力应付了。 白衣少年却是迅速翻身站了起来，他刚才一直在攻击，并不像林四那样疲于奔命耗费心神，因而还留存了一些体力。 他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林四奔来。 林四刚刚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命，虽然不救他，林四自己最终也会死，但白衣少年依旧是感激无比。 他虽然自傲，但并非不知好歹的人。那种因为依赖对方帮助最终才赢得胜利就会感到不爽，反而怪罪对方多事的怪毛病他是没有的。 “你怎么样了？”他蹲在林四身边，掀开了他后背的衣服，脸上充满着担忧。 “我……我不行了……”林四趴在地上，断断续续的声音细微得如果不仔细听都难以听清。 “你！你别这样！你不会有事的！”白衣少年面色大变，林四最后被那暗影魔狼拍下的一爪他也看到了。 因为救他，对方竟然伤成这样，他顿时心内充满了自责。 “我……心脉……被拍碎了……没救了……”林四的声音极为虚弱，白衣少年连忙将他扶坐起来，发现他面色泛白一脸痛苦之色。 “不！不会的！”白衣少年嘶吼道。 这一刻他对林四的厌恶早已烟消云散，若不是他，现在倒在地上的人会是自己啊！自己之前竟然会对他冷脸相向，现在想来，他根本没有给自己添过麻烦，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偏见啊！ 林四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他吃力无比。 但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在告诉对方，不要自责…… “我死后……就将我……埋在这里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急促的喘着气，眼皮似乎也已经撑不住要耷拉下去。 “别！你别这样就死了啊！”见到林四这个样子，他完全没有战斗胜利后的欣喜，内心也忍不住悲痛起来。 “我叫谢少英，我来自千宋国！”他急急补充道，生怕没能满足林四最后的遗愿。 “咳……咳……”林四咳嗽了两声，惹得谢少英面上的焦急之色更添了几分。 “你……真的……不是门派……弟子吗？” “不是，七岁那年我本有机会进入无上云颠，但我父亲不允……” “为……什么……” “他是千宋将军，我是家中独子，他希望我将来成为一名千宋将军，而不是一名远走他方不问世事的修行者。” “是……是吗……咳咳！”林四面上露出了满足之色，仿佛遗愿已了。 谢少英生怕他就此故去，连忙急声道：“你伤这么重，还是不要多说话了，我去帮你找药来。” 林四却轻轻摆了摆手：“不，不用了……我……感觉好了点。” “真的吗？你没事了？”谢少英惊喜道。 “嗯，可能刚才心脉尽断，是我感觉错了，现在觉得好多了。”林四仿佛一口气顺过来一般，说话又渐渐变得连贯起来。 谢少英面上露出了狐疑之色，林四的解释未免太牵强了吧？ 而且他这口气缓过来，也缓得太突然了吧？ “你，没受伤？”谢少英放开了林四，他可不是任人愚弄的笨蛋，现在终于回过味来了。 这家伙原来是在装伤撬自己的底细！ 真是岂有此理啊，这家伙，果然还是个混账！ “咳！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好得差不多了。”林四缓缓坐直身子尴尬道。 既然达到了目的，林四也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他只是后背被抓出点皮肉外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谢少英眼角直跳，口鼻吭哧吭哧急促喘息，他手指哆嗦着指了指林四，过了片刻却是什么都没说就陡然转身离去。 林四本想追去，却发现他挥剑切开了这头暗影魔狼的身体，掏出了魔核。 难道他想要这个魔核？ 林四并无抢夺之意，并非因为他此时状态不济，所以识时务主动退让，也不是这个魔核不值钱，毕竟这可是五级魔兽的魔核。 他只是觉得对方刚才战斗也出了不少力，要这个魔核也无可厚非。既然他想要，那就拿去好了，在这方面，林四很看得开。 但他想错了，谢少英虽然掏出了魔核，却没有据为己有，反而抛到了林四怀里。 “从此我们各走各的！”谢少英回剑入鞘头也不回的丢下了这句冷冰冰的话。 林四连忙追了过去：“喂喂！别走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谢少英一言不发快速钻入了林间。 林四情急之下一跃而起跳到了他身旁，随后一个跨步拦在了他身前。 谢少英寒声道：“让开！” “刚才是我不对，可我那也是好奇嘛。你看，你也知道我叫林四，来自学园之城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多不公平？” 谢少英咬了咬牙，没有答话。 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开始自然是被林四利用同情心愚弄过后的愤怒，但此时却也再次想起，无论他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他奋不顾身救了自己都是不争的事实。 对方能活下来只是因为那头魔兽临死前气力不济，实际上这非常侥幸。 他在挡住那头魔兽前，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但他还是做了，就冲这一点，自己就不应该冲他发火。 但想通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这家伙刚才将自己当成傻子愚弄，心里一定在偷笑吧？想到这里，谢少英觉得有些面上挂不住，再度拨开林四想要强行离开。 林四在他身后苦笑道：“唉，我实话说吧，我现在灵力耗尽，之前的伤势未复。你若是走了，我呆在这种地方，若是再次遇到魔兽，那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他这番话虽然是他真实目的，但却也经过了一番夸大。 他真要是担心魔兽来袭，完全可以上树藏身，等伤势恢复再离开。何况这里既然有一头暗影魔狼，那方圆两三里应该都不会有其他魔兽了，根本没有林四所说的这样危险。 魔兽也是有着自己的地盘的，一头五级魔兽的活动范围内，如果有其他三四级魔兽，那它很自然的就会去捕杀它们，而若是碰上六级魔兽，它也会逃之夭夭离开这里。 谢少英想到了这一点，但却并未点破，他不是个喜欢斗嘴的人。 他平静问道：“那你想我怎么样？” “留下来，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番，然后再结伴同行！” 谢少英毫不客气道：“我不想和你一起！” “喂喂！你也看到了，这里已经有五级魔兽出没了，如果你再往里走，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谢少英淡淡道：“我可以往回走。” 他不是个妄自尊大的人，既然打不过那就先退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难道你不想继续挑战五级魔兽？这样才能更好磨砺自己，才能得到更好的魔核啊！你也看到了，咱们俩联手，一攻一守，何等完美啊！等我伤势痊愈，定然能走得更远！” 林四心内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没有你这个‘保镖’，我一个人根本走不出这个曲山大峡谷啊！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魔兽在等着我呢！ 不得不说，林四这番话打动了谢少英。 虽然从千宋一直到这里数万里他一直都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但这个念头他在先前战斗时就已经动过了，对方的提议让他很动心。 他仔细想了想，抛去对方爱耍无赖、骗人、对剑不诚之外，对方却也没有其他毛病了。 他能舍身救自己，算是个值得一交的人，也罢，一起就一起吧！ 他不是个矫情的人，既然决定答应林四的提议，便转过身，返回了原处。 第153章 剑术三境 林四正在熟练的给一头四级魔兽铁背苍熊开膛破肚。 距离杀死那头暗影魔狼已经过去一整天了，他和谢少英两人再次向北行出了几十里。 这一路两人行得并不快，主要渐渐深入曲山大峡谷深处之后，魔兽出现得也越来越频繁。 这五六十里地，他们就遇上了四次魔兽，不过全都是四级的。 林四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之前两人联手就能灭杀五级魔兽暗影魔狼，此时面对四级魔兽自然是摧枯拉朽。 从这头铁背苍熊腹内取出魔核，林四擦干净后放进了怀里。 他和谢少英两人也有了默契，路上杀死的魔兽，魔核由两人轮流平分。 夜幕已近，和忙碌着准备晚餐的林四不同，谢少英此时正倚坐在一棵树下怔怔出神。 如果说昨天和暗影魔狼的战斗中，他还只是略有所察的话，那今天四场战斗之后，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 这个叫做林四的人，剑术比自己强！ 自己原本对自己的剑术极有自信，从小自己就视剑如命心无旁骛，无论是自家将军府还是千宋王宫内的剑术秘籍，自己全都有所涉猎。 无论是将军府的护卫还是教习自己修行的门客，无不称赞自己剑术了得，不论修为只比剑术的话，自己在千宋几乎已经遇不到能相抗的对手。 剑法在经过长时间的修炼后，如果天赋不弱，便有可能依次进入三重境界。 剑技，剑道，剑心。 所谓剑技指的是用剑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所习剑招无论角度力道姿态均无可挑剔，剑法圆转自如毫无滞涩。 而对敌时也能很容易判断出剑招的效果，推断出后招，在战斗中能不假思索做出应对。 剑技境界的修行者在用剑时已经不再需要思虑再三，而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成为了一种本能。 到了剑技境界，修行者对剑术的基本规则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剑术已经不再陌生，而是成为了自己的一门技艺。 但和剑道境界相比，剑技就差得远了。 剑道境界，剑术修行者已经对剑术的规则有了极深的理解。对于剑道境界来说，能够自创剑招只是最基本的，而战斗中也能够不拘形式挥洒自如。 如果将剑术和绘画等同看待的话，剑技境界修行者就相当于作坊里的绘画工匠，能够熟练将一幅画画得很像，也能临摹出名家画卷。 而剑道境界修行者则已经上升到了画家水准，对于绘画已经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和领悟，能够将自己想要表达出来的感情溶入到画中。 至于最后一个境界——剑心，目前苍罗大陆是否有这个境界的剑术修行者存在还是未知。 传闻这个境界已经是剑道通神，能令身周本为死物的铁剑与之共鸣，剑术已经成为剑心修行者所掌握的一门规则，几乎如同神话传说一般。 由于这个境界对于极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传说，根本无据可考，人们也无法想象这个境界到底具备哪些威能。 谢少英不知道剑心境界到底有多强，但自从他知道剑术三境之后，他就一直以跨入剑心境界为目标。 这个目标若是被人得知，一定会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这个世界上的修剑者，至少有七成，连剑技境界都无法晋入。 将剑术变成一种本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不但需要千锤百炼，无数次的练习达到所谓的熟能生巧，还需要一定的天赋。 没有天赋的话，那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是照本宣科，无法将剑术变成自己的一门‘技艺’。 而剑道，则更加困难。 九成九的剑技境界修行者终其一生都无法晋入剑道境界，只能在剑技境界徘徊。 剑道，不光需要勤奋，还需要对剑的热爱和执着。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更苛刻的天赋。只有如此，方能有机会一窥剑术中更深的至理。 谢少英年方十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剑道境界。 他不缺勤奋，他对剑术天生热爱，他执着于剑，虽然没有到舍剑之外再无旁物的地步，但绝对算得上心无旁骛。 最关键的是，他的天赋惊人！ 整个大陆上，修行者不知凡几，怕不下千万之数，其中以习剑者最多。 而能晋入剑道境界的修行者，恐怕只有数百。 要知道，苍罗大陆幅员数十万里，东南六国只是偏远一隅而已，真正的繁华鼎盛之地是北方的碧澜帝国和中部的神炎帝国。 但饶是如此，东南六国的人口加起来也有百亿之数了。 全大陆有多少人，无人能够计算得过来。 而如此之多的人之中，只有数百剑道修行者，这些人，几乎是如同天际的长庚星一般光彩夺目，稀有无比！ 能达到这一境界的，一般至少都是三十岁以上，浸淫剑术多年的老剑客。 至于二十岁以下便跨入这一境界的，那无不是天纵奇才，世间罕有！ 从小，谢少英的父亲就不赞同他修行。七岁那年，他本可进入传说中的天外天三派之一的‘无上云颠’，但因为父亲的阻止和自己年幼无力反抗，最终未能如愿。 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一代兵法大家，成为千宋国未来新一代的兵马大元帅，然而他从小对所谓的行军打仗，兵法布阵一窍不通，也完全没有兴趣。 尽管谢少英幼年就已经在修行上展露出了过人的天赋，甚至得到了‘无上云颠’的青睐。但他父亲明白，天赋这种东西，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因为突破大境界需要感悟需要机缘。因而，有的人幼年天赋惊人，十岁就能突破转境，但终其一生也未能晋入极境。 而有的人十五岁才突破窥境，但他五十岁时，可能已经踏入了破境。 与其相信虚无缥缈的天赋，还不如成为一名能征惯战的将军。千宋国并不强大，身为千宋大将军之子，他必须扛起千宋军旗。 为了逼他学习军略，十岁时，他父亲曾经将他关在书房数月逼他苦读。十一岁时，曾经将他丢入军营历练半年之久。 这严重妨碍了他的修行之路，但却未能熄灭他修行的火焰。无论在哪，他心中只有修行，只有剑。 在书房，手中无剑，他以笔为剑。在军营，手中无剑，他以枪作剑！ 这几年来，因为修行，他与父亲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争吵。直到十四岁这年，他败尽千宋王都二十岁以下的青年才俊，半只脚跨入了剑道境界。他的父亲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如果一直走修行之路，或许未来真会成为一个妖孽般的人物！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真的能用一柄剑就守护住四周强敌环伺的千宋国？ 谢少英并不知道父亲心内所想，在突破元境后期之后，他便离家不辞而别，只身横跨万里来到了魔兽出没的曲山大峡谷历练。 他并不自大，但他对自己的天赋同样不会妄自菲薄，他知道自己的天赋比这世上九成九的修行者都要好。 然而在他进入曲山大峡谷第五天，他遇上的这个名叫林四的少年，竟然就是那九成九之外的人。 他是剑道境界，毫无疑问，毫不勉强！ 谢少英虽未完全踏入剑道境界，但他对这个境界并不陌生。 这个名叫林四的少年，一路上和自己一起，从联手击杀那头五级的暗影魔狼开始到现在，一共经历了五次战斗。 五次战斗中，他的剑术出神入化如羚羊挂角，剑招不拘一格令人匪夷所思却又总是恰到好处令人拍案叫绝。 他会的剑法似乎不多，但那几套剑法绝对已经被他摸清了规则，甚至就连创造这几套剑法的人，对这几套剑法的理解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他了！ 谢少英甚至能确定，这个林四，不光已经跨入了剑道境界，甚至可能已经在这个境界继续向前又走出很远一段路了！ 虽然他还有一些让谢少英无法理解的地方，比如他经常能用出一些违背常理的招式和动作，他的反应似乎比极境初期修行者还快，但他的修为似乎……还不到元境？ 是的，这一路五场战斗打下来，谢少英一直没看到这个林四用出元境该有的灵力外放。 但抛去这两点疑惑，这个少年的剑道境界那是真真切切的。 谢少英的心内充斥着震惊、佩服、丧气、疑惑…… 自己原本厌恶无比的无赖，竟然是个比自己剑术境界更高的剑道修行者，这让他内心着实有些无法接受。 这家伙，一路行来，完全看不到他对剑的热爱，倒是用剑当烤****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谢少英甚至开始对自己一贯以来的坚持产生了动摇，难道自己以前极于剑，诚于剑的做法是错的？难道自己也应该学他这样？ 在他内心转动着这些念头，心绪万千的时候，林四已经烤好了肉。 “嘿，给你！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这休息吧！”他递过一大片烤好的肉给依旧在发呆的谢少英。 “哦，哦！谢谢！”谢少英如同被惊醒过来一般，连忙接过了他的烤肉。 林四哈哈一笑：“这么客气干嘛，咱俩也算是战友了啊！” 谢少英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果然，这家伙手中的烤肉又是用剑穿着的。 他心内嘶吼：用不用这样啊？难道用剑当烤肉棒，会加深对剑术的理解？ 他鬼使神差般抽出了自己的古朴长剑，这是一柄名剑，若非他在千宋国的地位极高，而且天赋惊人，绝对得不到千宋国王赠予的这柄藏于王宫宝库的‘赤霜’古剑。 林四听到他拔剑出鞘的声音，疑惑的转过头望了过去。 然后看到了令他啼笑皆非的一幕，这个名叫谢少英的白衣少年，竟然将他的剑插进了烤肉内，然后扯出了原本插在里面的木棒。 他对谢少英嚷道：“喂喂！你干嘛啊？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剑？” 谢少英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心道你还有脸说我？你自己一路行来，一直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林四看到他的目光，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哑然失笑道：“你那柄剑一看就是把好剑，应该是你珍爱的武器吧？我这个不同，这柄剑只是我从马贼手上随手抢来的，所以就算用来烤肉也不心疼，反正迟早会扔。” 第154章 慕哲平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吗？ 听完林四的话，谢少英只觉得一阵荒唐。 原来他用剑当烤肉棒，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已吗？原来只是自己想多了啊…… 只是……这柄剑原来不是他惯用的武器吗？ 谢少英对剑的理解颇深，明白对于修行者来说，一柄趁手的武器绝对比随手取用的武器要好用太多了。 虽然剑的构造并不复杂，但无论是剑的长短轻重，剑身所刻绘的阵法镶嵌的魔核之间的差距，还是对这柄剑本身的熟悉程度，都会影响修行者的发挥。 他这一路的表现已经足够匪夷所思，然而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用的竟然还不是他趁手的兵器！ 谢少英压下了心内的震惊，面上露出了尴尬之色。 自己还真是够愚蠢的，竟然幻想着用这种方法进入剑道境界，实在是过于可笑了。 自己其实只是因为陡然见到一个年岁相差不大，却比自己天赋更好的人，导致心态失衡了，竟然险些令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都差点崩塌。 平复了心情之后，他主动开口问道：“学园之城，真的有十来个比你强的在读学生吗？” 对于谢少英的主动问话，林四显得很是热情。 “应该有吧，不过我入校时间不长，也没和多少人交过手。” “你学剑多少年了？” “这个……”林四面色犯难了，这个问题他真不好回答。 青月森林苏醒前的事，他现在都想不起来。但他也不是白痴，现在他也知道自己苏醒前一定是个修行者。 但那段经历他现在根本没印象，而如果说不知道，那对方根本不会信，反而会责怪自己没诚意。 “十年吧！”他信口胡诌了一个还算靠谱的年份。 谢少英点点头，果然，对方虽然外在表现得很随意，但其实已经在剑术上下过十年苦功了。 看他的年纪，也就十五岁的样子。那么，五岁就开始学剑，相对大部分修行者来说是比较早，但对于他们这些天赋很好的人来说很正常。 他继续问道：“你为何要去学园之城上学呢？你的师傅是谁？” 对这个问题，他同样很好奇。在他看来，既然林四天赋如此之高，那早该进门派了，何必去学园之城蹉跎时光？ 从林四的言谈举止，他看不到丝毫贵族和富家子弟的气息，一看就是出身草根市井。那么他就不是像自己这样自小就跟着家族护卫和家族请来的修行者学习修行了。 而学院就更不可能了，初级学院一般都只是教点入门功法和剑法。 这也是为什么贵族和富家子弟容易出天才，因为从小就有良好的修行条件。 而出身草根市井的平民子弟就没有这么好待遇了，很多人自幼就要帮家人操持生计，不光什么修行功法武器师傅根本没有，就连自己是否具备修行天赋都是未知。 很多人即便具备着极好的修行天赋，可等到被发现时，可能都已经错过最佳修炼年龄很多年，即便再修炼也很难有多大作为了…… 因而谢少英很好奇为什么一身市井气息的林四会在四五岁就能够开始修行，并且修炼到剑道境界了，在月国竟然没被传开。 难道就如一些传记小说中所记载的故事那样，他有个隐世不出的高人师傅在暗中教他？ 但这样依旧说不通，有个高人师傅教自己的话，还用去学园之城吗？ 林四哪里知道谢少英想到了那么远。 苏醒之前的师傅，他根本不记得了。而苏醒之后不久，他就修炼了印力，之后一直就是和慕哲平一起如盲人摸象一般自己修炼至今。 如果真要说师傅的话，那也有一个…… “我的师傅啊，叫做华素素。” “你师傅是女子？” “咳，是的……” “你师傅她老人家，是什么修为？破境还是天境？”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林四无奈敷衍道。 如果自己说华素素只是窥境中期，那这谢少英肯定会认为自己又在愚弄他了，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先搪塞过去，反正谢少英也不可能和华素素见面。 “哦，你既然是学生，为什么来到这里了？你师傅让你来历练的吗？” “这个……只是因为一场意外，其实我还有同伴。” “你还有同伴？他们人呢？”在谢少英眼中，林四的同伴应该也是类似的天才吧？ “失散了，你呢？是来这里历练的吗？” “是啊。” “一个人在这里历练，太危险了。” 谢少英点点头道：“是很危险，我一开始小看了这曲山大峡谷了。你还打算往里面走吗？” 林四不假思索道：“没错，我打算穿过曲山大峡谷，去天河国。” “可是曲山峡谷足有七八百里长，我们到现在也才刚深入了两百来里，真正危险的地方还没到呢。再往前走两百里才是真正的凶险，不说五级魔兽，就连六级都有！以我们俩的实力，根本过不去的。” “走一步看一歩吧，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谢少英没有多问，林四如果想说的话，已经说出来了，根本不需要自己问。 …… 而此时在峡谷的另一处，慕哲平、月洛宁、叶弘刚刚结束了一场和魔兽之间的战斗。 他们这一路虽然基本没有耽搁，但行得并不快。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一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险象环生。 三人之中，慕哲平的实力稍逊林四一筹，叶弘的修为也比不上谢少英，唯一的优势就是多了个元境初期的月洛宁。 但月洛宁并不擅长战斗，指望她帮忙联手对敌，不但毫无默契，有时候反而会影响其余两人的发挥。 虽然他们这一路上并不像林四那样倒霉遇到五级魔兽，但一些非常难缠的四级魔兽依旧给三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此时的三人也在和林四做着同样的事情。 剔出魔核，烧烤兽肉，原地休息。 “我怕我们很难到得了天河国了。”慕哲平一边忙碌，一边幽幽叹道。 叶弘苦笑道：“是啊，才走了两百余里，就已经渐渐寸步难行了，后面的五级六级魔兽，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抵抗的。” “如果阿四也在就好了……”慕哲平说着说着，声音低落了下来。 提到林四，月洛宁和叶弘的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两天没见到他了，看样子，他是真的遭遇不测了…… 月洛宁强压下了心中苦意，装作兴致勃勃的问道：“你和他，谁比较强？” 慕哲平毫不犹豫道：“他！” 月洛宁和叶弘有些错愕，他们知道林四挺强的，但没想到慕哲平回答得这么肯定。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七八次大大小小的与魔兽的战斗。若非有慕哲平在，他们恐怕根本就走不到这里。 他的实力暂时不好确认，因为他一直没用出灵力外放，也许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两个头套人都是转境修行者。 但他的战斗力却着实惊人，他的刀招毫无定势，每一刀都仿佛提前计算过了一般全都出现在魔兽最不想看到的地方。 他的战斗似乎很是省力，很多时候只是稍稍交错步伐微抬手臂，他挥刀很少大开大合，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身为刀客的豪迈狂放。他总是在不经意间用出了不起眼的一刀，然而这一刀却往往成为了终结魔兽性命的一刀。 在月洛宁和叶弘看来，慕哲平这样的战斗方式，似乎只适用于偷袭。然而战斗中，偷袭大都只是刹那之间，他却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偷袭一般。 偷袭需要极好的眼力，需要绝佳的判断力，而像他这样时刻都在偷袭的，那还需要变态的算计能力。 这种打法看似简单，实则对人的头脑考验极大。对这种人来说，一场战斗只是刚开始不久，也许整个战局就已经在他脑海内被推演出了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从被劫持到现在，已经快有十天了。之前的七八天，慕哲平的存在感极其薄弱。 那时候，无论定计摆脱追兵，选择时机，决定路线，正面与敌对抗突围，全都是由林四一手包办。 那时候的慕哲平很少提出自己的意见，他似乎习惯于站在林四的身后，在他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出彩的地方。他的表现中规中矩，既不犯错，也不出挑。 然而现在，当林四不在了之后，月洛宁和叶弘才彻底看到了从他身上绽放出来的炫目光彩。 除了战斗能力出众之外，他还有着不符合自身年龄的成熟和冷静，无论遇到怎样的场面，他都不会惊慌，更不会失措。 他行事滴水不漏，若非有他在，他们行至两百余里，又怎么可能没遇到过一次真正的危险？ 有他在身边，尽管深处危险的曲山大峡谷，月洛宁和叶弘却总觉得前路不再渺茫。 在月洛宁和叶弘看来，林四离开后，慕哲平完美的重现了他之前起到的作用。有时候他们甚至怀疑在他那十五六岁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一颗三四十岁的心。 自己二人虽然比他年纪大，但在他面前却仿佛小辈一般。这种感受，是在林四身上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 林四纵然颇有奇谋，擅长战斗，但他外在表现出来的终究是少年心性。 而现在，慕哲平竟然自承不如林四。 难道这是因为林四不在了，他故意谦虚抬高对方？ 第155章 心迹 “你们是不是觉得，以我的心性，不应该和他这样一个性子飞扬跳脱甚至有时候会显得天真的人为伍？” 面对慕哲平的问题，月洛宁和叶弘哑口无言。 原来他自己也知道啊…… 是的，在他们看来，慕哲平和林四尽管在某些方面很相像，比如年纪轻轻就具备如此实力，比如战斗中体现出来的老练狠辣，比如遇事时展露出的冷酷和果决。 但他们在更多方面，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林四给他们的感觉是个充满着乐观和朝气的人，而慕哲平，虽然称不上悲观，但在他身上，月洛宁和叶弘都嗅出了一丝这个年龄本不该有的暮气。 慕哲平太过理性，而林四似乎是个行事只凭着自身内心感觉去走的人。 这样的两个人碰到一起，本应该是水火不相容的。 月洛宁对于权谋心术自幼便有过学习，她明白有时候人们对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的争斗，往往只是浮于表面，反而容易化解。而那些看不见的，关乎理念信仰的分歧，一旦争斗起来才是真正的无法调和也无法平息。 即便是国与国之间的纷争，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因为领土因为疆域，然而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很多纷争的根源还是源自于各自理念信仰不同。 我需要别人赞同自己的看法，我需要别人认同自己的观点，我需要别人喜欢我所喜欢的，讨厌我所讨厌的，我需要所有人都不再反对自己…… 然而……这怎么可能？ 很多时候，人们或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利益被侵犯时，若是没有触及底线，往往都能淡然处之一笑而过。唯独对一件事的看法观点不同时，却总是口中说着尊重别人的看法，心里耿耿于怀。 林四和慕哲平便是两个性格理念完全相反的人，他们能走到一起，让月洛宁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于是她问道：“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慕哲平露出回忆之色，随后微笑道：“不久，只有几个月而已。” 月洛宁和叶弘更加惊讶了。 这几天林四和慕哲平之间的关系他们看得很清楚。两人相互之间说话完全不用顾忌对方的感受，两人也从未发生过争吵，而两人似乎对对方都有着绝对的信任，似乎随时都能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这样几乎可以不分彼此的关系，即便是多年老友也很难做到，更不要说是只认识几个月了。 叶弘由衷道：“真羡慕你们俩的友情啊！” 慕哲平哑然失笑，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 自己和林四第一次见面时，关系虽然算不上敌对，但绝对谈不上有多友好。当时自己怀着刺杀杜启的心思，而林四却是站在了对方那边。两人从一开始就是处于相互戒备和相互猜疑之中。 就连唯一的共同爱好——那本《剑客之路》的，两人对其中的很多看法都有分歧。 若非叶弘提起，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和林四之所以会发展到如今的关系，是因为同具天印，且要共同抚养小云的缘故。 然而现在细想，却并非如此。 抚养小云，一个人未尝不可。至于天印，这个秘密，可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呢！ 尤其是，世间还流传着集齐六片天印便可进军无上神道的传说！ 若将自己和林四换成另外两个人，或许早已经互相痛下杀手，自相残杀以夺取对方天印了吧！ 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虽然不是没想到过这一点，却从来没有对他起过防备之心呢？当时自己和他，可算不上有多熟啊！ 自己可远不是一个天真到只凭数面之缘就能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人啊！ 遥想当初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的自己，因为身份原因，心中充斥着的是有朝一日能够独步天下名扬四海的雄心。 当时的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是用一种带着优越感的俯视眼神去看待的。 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当时的自己，不会武技，不会修行，甚至连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都不会！ 除了一条命之外，还有什么？有什么资格去俯视一个已经发展演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世界？这个世界上的人足有数千亿之多，其中能诞生多少人杰，多少天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藐视别人，目无余子？ 当时，自己得知这个世界有修行，是那样的欣喜若狂，仿佛下一刻这个世界就将被自己踩在脚下！ 他曾对林四说过自己是被刺客组织抓进去的，这段经历其实是有改动的，以他当时的心智，怎会犯如此错误？事实上他只是太向往修行而自己一头扎了进去，等到后悔的时候，已经晚了！ 当他得知自己根本不具备成为一名修行者的资质时，他受到的打击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大。 那一刻，他的自傲，他的自负被现实击打得粉碎。 人命如草的三年刺客营生涯，他凭借着比同龄人更成熟的心智，比大部分人更加精明的头脑活了下来。但只是在别人的控制下活着，此时他唯一所拥有的东西——他自己的性命，都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终结它。 他不想死，他只想好好活着。 第一次任务，他就达成了这一目标，他遇到了林四，遇到了方羽。从此他非但能好好活着，还实现了自己原本已经放弃的梦想——修行。 那一刻，他觉得这个世间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丰富多彩。哪怕艰辛，哪怕困苦，哪怕贫穷，哪怕劳累……只要能活着经历这一切，那都是上天对自己的一种恩赐。 所谓的无敌天下，所谓的权倾天下，所谓的富甲天下，或许是打着实现自己毕生梦想抱负的名号，抱着这一生轰轰烈烈在这个世界留下印记的想法。但归根结底，这些还是为了实现自己内心的欲望。 人啊，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美好，只有在活着都成为奢望的时候，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所有的一切，无论权势实力金钱友情爱情，在他看来都成了过眼云烟。 他变成了一个没有太多欲望的人，他最大的欲望就是好好活着。 他放弃原本的雄心壮志，他开始向往平凡。 尤其是在见到那个孩子之后，他更是冒起了一个念头，平平静静抚养着她长大也很不错。 然而有一个人，却在不经意间慢慢改变了他。 他就是林四啊…… 那是怎样一个人啊，竟然能让自己慢慢觉得陪他一起修行，一起上学，一起胡闹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了。不知不觉间，自己对很多人和事，又开始提起了兴趣。在他的感染下，自己那颗原本已经渐渐冷却的心竟然又渐渐变得鲜活起来了。 他并不相信林四已经死了。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他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偷着笑呢！ …… 翌日，他们三人继续启程前往北方。 再次遇到一头四级魔兽并将其杀死之后，中午时分，他们终于遇到了人。 不是林四，也不是追兵，而是其他来到此地的修行者。 这并不是慕哲平这一行三人第一次在曲山大峡谷遇到其他人。 在一天前，他们同样遇到了一队修行者，只是当时为了避免发生冲突和意外，三人谨慎的藏了起来，并没有与对方照面。 能够来到曲山大峡谷的人，无论是为了猎杀魔兽获取魔核还是为了历练，实力都不可小觑。 进入曲山峡谷百里之后，四级魔兽便屡见不鲜，想要在这里活下去，至少也要有元境之上的实力，而结伴同行更是必不可少。 如果是遇到历练的，那还好说，即便对方比自己强，一般也不太会做杀人越货这种事。但如果是遇到了前者，那就很难说了。 四级的魔兽普遍要比同级的元境修行者难缠得多，比起杀魔兽取魔核，杀死其他修行者，获得他们辛苦得来的魔核以及他们身上的兵器材料显然要省力划算得多。 三人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曲山大峡谷，但依旧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一次并非他们不想避开，而是根本就避不开。 他们行进得很谨慎，但还是被对方提前发现了。 第156章 试探 那是一名藏于树上的修行者，在昏暗茂密的枝叶遮掩下，慕哲平等人根本没能发现他。 直到他突然出声，并且招来一群修行者之后，慕哲平才知道原来这里有一队冒险者。 对方足有九人，八男一女。 每个人身上都携带着武器，有几人背上还背着包裹。 从对方行路的姿态和身上的气质来判断，这批人实力相当不俗。 其中有两名中年人给慕哲平的感觉很是危险，似乎就连自己也很难战胜一般。 应该是元境后期的吧？ 至于其他人，应该也都不低于元境。光靠自己三人，几乎完全没有希望能赢。 但是，虽然这种野外冒险，人与人之间的厮杀很普遍，至少现在自己同他们还没有成为敌人。 这批人显然一起来这里有了一段时间，相互间的的配合都有了默契，甫一见到慕哲平三人就不动声色的悄悄散开合围了上来，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这显然是一个很不友好的举动，但慕哲平他们却没有出声。 虽然即便真的交手，慕哲平也不会不抵抗，但现在别人占据着优势，他只能尽量向对方展露着自己没有敌意的信号。 他脸上带着亲切和欣喜的笑意迎向了对方：“你们好！你们是来这里猎杀魔兽的冒险者吗？我们都好多天没见到生人了，真是太好了！对了，你们知道附近哪里有水源吗？我们好久没有补给过了！” 很多时候，先说话，并且提出一些不过分的请求，很容易消除对方的敌意。 如果沉默不言，那只会让对方遐想连篇，而一旦提了要求，就很容易将对方的思路带到那个要求上去，反而很难再将心思放在对付自己身上。 这几名冒险者果然被慕哲平的开场弄得有点愣。 这种在野外冒险时，陡然遇上生人后的情景，通常都是实力强的一方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实力弱的那一方要么毫不示弱，要么就是惊慌失措。 至于实力相当时，则往往是相互戒备。 很少有像对方这样一脸喜色上前打招呼套近乎的。 会出现这样情形的，一般只会是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有恃无恐的。又或者，这人是个天真的傻子，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能在危急四伏的曲山大峡谷走出两百里的人，是傻子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更何况对方另外两人对此人第一个开口说话根本毫无反应，这只能说明在这三人之中，面前这个说话的用刀小子是他们之中领头的。 能作为领头的人，那再笨也笨不到哪里去了。 那么对方是有恃无恐了？看到自己这方人数多出三倍依旧有恃无恐？ 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了吧？看他们的年纪都只是十几岁，这个年纪能达到元境已经是天赋异禀了，想要以三人胜过自己这九人，那他们中起码也得有个极境吧？ 能有这个天赋的，难道……是门派弟子？ 这群冒险者之中的头领惊疑不定起来，如果他们是门派弟子，那就真要慎重对待了。 无论能不能打得过，最好都不要打，否则一旦被他们的门派找出蛛丝马迹，自己这九人全家都跑不掉。 自己这方可是有九个人，虽然现在他们其他八人都认自己当头领，但离开了曲山峡谷之后，他们并不都是自己的手下，自己并不能保证他们每个人的口风都那么严。 “你们是什么人？”这名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冒险者头领越众而出，出声问道。 慕哲平含笑道：“我们是来此历练的！”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是打算继续往里面走？” “不错。” 中年头领意有所指：“这里可不安全啊，继续走，没有一定的实力可不行……” 慕哲平故作高深莫测：“这一点，我们很明白……” 中年头领试探道：“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走？” 慕哲平微笑着推辞道：“多谢，不必了。” “往西走两里有条小溪。” “多谢，告辞了！” 慕哲平抱拳说完，不等对方开口，便径直走向了西面，月洛宁和叶弘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三人对于拦在面前的两名冒险者视若不见，而那两人没有得到头领的下手命令，也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慕哲平与一名抱着板斧的大汉擦身而过时，意外发生了。 走在身后的月洛宁看得真真切切，这名大汉看似后退，手中板斧却突然向慕哲平的后腰劈了过去。 这一斧快得惊人，斧身甚至亮起了褐色的光芒，刚刚擦身而过的慕哲平几乎是毫无防备。若是被劈中，那立刻会被劈断腰身，横死当场。 这一斧太快太突兀，月洛宁和叶弘根看到的时候，闪着寒光的斧刃离慕哲平的身体已经不足一尺。他们本来不及反应，更谈不上救援。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斧头落下，然后慕哲平喷血倒地的场面。 但他们最终看到的是停下来的板斧，板斧的斧刃对着的已经不是慕哲平的后腰，而是他的侧腰。 板斧上亮起的褐色光芒早已熄灭，锃亮的斧尖离慕哲平的侧腰已经不足半寸，但终究没能触碰到他的身体。 在板斧即将临身的那一霎那，慕哲平已经快速拧身，非但避过这一斧，还一把抓住了大汉持斧的右手。 他紧紧握住了对方粗壮有力的手腕，大汉原本略显黝黑的手腕瞬间就被捏得发红变紫。 当啷！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大汉尚未来得及做更多的反应，手中的板斧便因为手腕无力而掉落在地。 “你们干什么！”月洛宁此时才来得及大喊出声。 她指责的是那群冒险者，很显然这名持斧大汉是故意的，而他会这么做，也明显是这些冒险者授意的。 其他人缓缓围了过来，但中年头领却摆着手让他们退开，同时哈哈笑道：“都住手，误会误会啊！” 慕哲平静静看着他，面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等待着他的解释。 中年头领打着哈哈道：“我的人学艺不精，一时没能握紧斧头，掉了下来，真是抱歉抱歉！” 慕哲平仿佛很轻易就相信了这一理由，他缓缓松开了持斧大汉已经被他捏得快要变形的手腕，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下次要注意啊，这么重的兵器，砸到人就不好了……” 说罢，他转过身带着叶弘和月洛宁二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场内的冒险者们面色各异，直到慕哲平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才终于有人开口。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出身不凡，身上定有值钱的东西！” 中年头领淡淡道：“那也要吃得下才行……” 那人难以置信道：“我们九个人还吃不下他们三个人？” “吃得下，但也会崩断几颗牙。” 另一名元境后期的中年男子沉声道：“刚才那人的身手，绝不好对付！吃下他们的代价太大了，不如放他们离开。” 中年头领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没错……还是放他们离开的好，他们那个领头的，很不简单……” 刚才与那三人相遇到分开，不到一炷香时间，但那名说话的瘦削少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不光是他的实力和反应，更因为他的心机。 一开始面对自己等人就丝毫不见一丝惊慌，说话也是滴水不漏，而最后被偷袭的之后，他脸上连一丝火气都没有。 他会看不出自己等人是故意偷袭试探他吗？看他当时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早就明白了，但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没有惊慌，他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他同样也不是软柿子，雷胜的手腕恐怕半天之内都没办法用斧头了。 此人城府太深了，若不是看到他的样貌，根本没法相信他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这样的人，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还是尽量不要撕破脸的好。 而在另一边，同样的对话也出现在了慕哲平三人之间。 月洛宁一边前行，一边怒声道：“刚那人绝对是故意的，而且是他们那个头领授意的！” 慕哲平点头道：“是的，那一斧是试探。若是那一斧劈中我，那他们会直接一拥而上将你们俩也杀死。” “你也知道？那你为何到现在都毫不动怒？” 慕哲平含笑答道：“知道又能怎样？我们没有动手的本钱，一旦杀起来，或许能干掉他们几个，但最后先死完的一定是我们。” 月洛宁不可思议道：“你还笑得出来？” 慕哲平奇道：“难道我要哭？” 月洛宁说不出话来了。 之前慕哲平的应对她看在眼里，她自问若是换成自己，怕是早就和对方动起手来了。她不得不承认，让慕哲平来带领自己等人行动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但能想通是一回事，心里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身为月国‘王子’，她何曾有过这样小心翼翼，敢怒不敢言的时候？ 就这样，她一路都心绪难平。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的慕哲平忽然拔出了长刀，同时虚抬左手。 她浑身一震，明白这是遇到魔兽了。 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她和叶弘早已经习惯，此时便很熟练的拔出武器做出了战斗姿态。 果然，一头魔兽迅速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五级魔兽，火云豹，博览群书的月洛宁迅速认了出来。 逃是逃不掉了，一场苦战在所难免，只希望能够全身而退…… 第157章 绝境中的刀光 慕哲平三人一开始的担忧并没有错。 这头火云豹，并不是他们能够应付得了的。 同魔兽作战与同其他人类作战有着不小的分别。 与人作战，如果实力相差不大，那么胜负很难预料。因为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变数很大。战斗中对手的发挥，自己的发挥，都会影响到战斗的结果。 但是魔兽不同，如果人比魔兽弱，那几乎输定了。魔兽的发挥很少会有失常的时候，而且魔兽大都并不以招式和战术见长，也因此它们的实力更多体现在力量、速度、灵力境界上。 这些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丝毫没有任何侥幸之处。 除非有着林四这样，战斗时完全打破灵力境界实力划分的怪胎存在。 而若是人比魔兽稍强，那一般也不太可能会输，因为魔兽的随机应变能力比不上会用招式武技的人类。 于是，开战不久，慕哲平三人便已经变得灰头土脸。 火云豹是火系魔兽，非但有着大部分魔兽天生具备高速和灵敏，更具备了火系灵力攻击。 三人从与它交战到现在，已经有了几十招，除了慕哲平能偶尔划伤它的表皮之外，叶弘因为并不擅长这种快速的攻击，一直都是在被动防守。 他还要不时保住身后的月洛宁不受伤害。 至于月洛宁，虽然也很想出一份力，但这头魔兽的速度她完全就跟不上，她最多只能偶尔骚扰一下这头魔兽。 此时的三人已经是险象环生，衣服上都已经出现了被烧焦的痕迹。 慕哲平心知继续这样战斗下去，自己三人会越来越不妙啊。想要逃的话，在这密林内，自己等人绝对跑不过这头魔兽。 除非三人分散朝不同方向跑，但那样的话，就注定会有人死了。 他做不出这种临战脱逃的事情，但同样的，他和月洛宁，叶弘并没有太深交情，也不可能独自拦住这头魔兽让他们跑。 战斗就这样，渐渐朝着三人不愿意看到的方向滑去。 慕哲平和叶弘的身上已经出现了许多伤口，衣服变得血迹斑斑。 慕哲平的左手和叶弘的右腿都受了不轻的伤，此时两人的招式愈发不灵便起来。 至于月洛宁，她的情况要比两人好得多，但这是因为一直在与火云豹正面相抗的是慕叶二人。 若非叶弘时刻不忘她的安危，若非慕哲平屡出奇招，她可能早已经被这头火云豹杀死了。 不过这头魔兽也同样不好过，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身上已经被慕哲平划出了太多伤口，不断的失血之下，这头魔兽也渐渐虚弱了下去。 不断的战斗之中，慕哲平和叶弘也渐渐建立起了默契，两个人攻守交替互相支撑着，竟然一直硬生生拼了半个时辰没有倒下。 也许自己等人能活下去！虽然体内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但叶弘心内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只要一直这样保持下去，这头魔兽迟早会失血而死。 但前提是自己三人能坚持到那个时候。也许，更大的可能是自己和慕哲平先它一步力尽倒下吧？ 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当他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恍惚，当他完全依赖着意志和本能在与同样变得虚弱的火云豹厮杀时，他的某一枪忽然挥了个空。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头火云豹已经逃了。 也是，这头魔兽同样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境地，它可能也看不到什么胜算，所以才直接逃走了。 三人自然不会去追它，虽然五级魔核价值不菲，但也要有吃得下它的能力才行。 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三人大口喘着粗气，几乎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然而未曾等他们休息够，他们刚刚享受不到片刻的短暂宁静再次被打破了。 之前遇到的那八男一女九名修行者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随着他们一齐出现的，还有那头火云豹，此时这头魔兽已经成了尸体，被其中一人提在了手里。 这九个人虽然实力超过了慕哲平三人，但如果火云豹是一开始时的完整状态，他们绝不会如此轻易得手。 这毕竟是五级魔兽，他们九人遇上后，虽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但想杀死它，依旧要费很大一番力气，或许其中一些人还会受伤。而且，魔兽可是擅长逃跑的。 这九个人显然是离此不远听到了打斗声这才循声赶来。 至于为什么来得这么巧，正好在战斗结束，慕哲平三人和火云豹都虚弱不堪的时候才来，那就只有问他们自己了。 看着对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慕哲平等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们当然没想着要指责对方在他们一番苦战之后白白捡了个大便宜，但对方恐怕是来者不善。 那名中年首领再次越众而出，只是和先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一边走一边抽出了手中的长刀，意味不言自明。 至于其他八人，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将三人围了起来。 中年首领意味深长地笑道：“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见面了。” 慕哲平似乎根本不明白情势凶险一般，微笑答道：“是啊，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 中年首领一脸赞叹模样道：“你们这是，刚刚和这头火云豹战斗过吗？看来你们实力真不错啊，竟然能和五级魔兽相抗。” “呵，过奖了。” “这只火云豹刚刚窜到了我们面前，被我们顺手解决了，你们不会介意吧？” “不会，请便。” 并非慕哲平不想虚张声势和对方来一番讨价还价，而是自己三人战后的虚弱根本就是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这些道理在场所有人都懂。 八人之中那名看上去二十七八岁，手持长剑的女子面上甚至已经露出了怜悯之色。这三个人的下场根本不用想也知道，除了被自己等人杀死，根本不会有其他可能。 她并不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她的同伴都没有反对，她便只能和他们站在一起。以她元境初期的实力，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活着走出曲山大峡谷，她必须紧紧跟随着其他人的步伐。 此时的她虽然不忍对慕哲平等人下手，但一会真要动手，她绝对还是会朝着那三个人挥剑。 场内有多少人是和她一样的想法不得而知，但这名中年首领绝不会这样想。 他一脸商量意味的笑道：“既然你不介意，那能不能把你们包裹里的魔核也给我们呢？你看，我们人这么多，魔核太少根本不够分。” 叶弘与月洛宁面上露出了悲愤之色，虽然他们的目的是走出曲山大峡谷，这些魔核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但对方的话中透出的浓浓的侮辱却是显而易见。 现在三人之中的领头人是慕哲平，他们在等着他的决定。如果他要战，那自己二人宁愿拼死也要出手。 慕哲平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缕怒色，他寒声道：“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中年首领扬了扬手中的刀，一脸无奈地轻笑道：“那我也没办法了。” 下一刻，一场大战似乎就要拉开序幕。 不，应该说是一场屠杀吧？面对对方状态完好的九人，已经虚弱不堪的慕哲平三人根本毫无幸理。 “等等！” 慕哲平急声喊道。 “怎么？想通了？”中年首领戏谑道。 他根本没打算放过慕哲平，之所以浪费时间和他交谈，只是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而已。 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浪费一点时间，他们也恢复不了状态。何况对面三人之中并没有极境，否则不会被一头火云豹逼得如此狼狈。即便他们现在是完好状态，以三敌九也同样是死路一条。 他喜欢看到对方一点点走向绝望，尤其是先前他和慕哲平第一次相遇时，对方的淡定甚至让他有了一丝忌惮，这令他心头颇为不爽。 此时如同猫戏耗子一般戏弄对方，看着对方委曲求全，最终还是一步步跌入深渊。令他犹如正在做某件繁衍人类的大事时一般从头爽到了脚，几乎浑身都要酥麻了一般。 慕哲平的脸上闪过愤怒，闪过屈辱，闪过不甘，闪过仇恨，闪过惊惶，闪过侥幸，闪过无奈…… 很难想象，短短片刻之间一个人脸上会交替出现如此之多的表情。这只能说明他内心波动之剧烈。 周围的几名冒险者一脸嘲弄的望着他，眼内充满着残忍和快意的神色。 有的人在看到别人毫无还手之力时，会怜悯，会不忍。而有的人则会正好相反，他们会迫不及待的踩上一脚。 显然，这些冒险者之中大多数人都属于后者。 慕哲平缓缓走到叶弘身边，接过了他手中的包裹。 包裹内有他们这几天得到的十来个四级魔兽的魔核。 他双手前伸捧着包裹，转过身，慢慢走向了中年头领。他走得很慢，很小心，似乎手中捧着的不是一个包裹，而是一件神圣无比的圣物。 中年头领抬头挺胸一脸倨傲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进献’。 终于，慕哲平双手端着包裹，恭敬的递到了他面前。 为了让自己能够网开一面，这个少年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了尊严，低下了头弯下了腰，看上去毕恭毕敬。不过，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必会非常精彩吧。 这个少年，能屈能伸，真的很不简单。但是很可惜，自己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 接下来，就是让他们交出武器了，自己真的很期待那个场面啊！ 那个时候，他们应该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玩弄他们了。只是他们有反抗的余地吗？ 中年头领伸出左手按上了包裹，随后一道刀光亮起在他的腹下。 刀光自下而上，如流星般瞬疾，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划破了中年头领的肚皮。 第158章 意想不到 中年头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虽然他的视线被包裹，被对方弯下的腰，低下的头颅阻挡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这名少年在自己按上包裹的瞬间突然撤去了右手，闪电般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刀，划向了自己的腹下。 他毕竟是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元境后期修行者，在刀尖及体的那一刹那，还是做出了反应。 他松开包裹，极速抽身后退，同时右手提刀拦向了自己胸前。 然而慕哲平这一刀实在太突然也太快，虽然中年头领已经在极短时间内做出了所有能做的正确的反应，但还是晚了。 中年头领的肚皮被刀尖拉开半尺长的一个大口子，鲜血尚未来得及流出，掉落的包裹已经在半空被这一刀斩成两半。 他终于退出了对方长刀所及的范围，但紧接着他的右手就是剧烈钻心的一痛。 对方势若奔雷的一刀带着势若破竹的决裂，在被一刀两断的包裹中骤然向上破出，斩断了他刚刚横在胸前持着刀的右手手腕。 他的长刀掉落，和他被切断的右手一齐掉落。 哗啦啦，被劈开后里面物品四散的包裹和带着手腕的长刀先后落地。 触目惊心的鲜血从中年头领的手腕和肚皮处疯狂的往外涌出。 这一隐蔽而又暴烈的一刀在连续撕开肚皮，包裹，手腕之后终于用尽…… 慕哲平这一刀，事前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包括他的同伴月洛宁和叶弘。 在场的人并不是没有人想过他会突然发难，但实在是他之前的表情太过丰富和逼真。完完全全将一个城府极深甘愿受辱也要活下去，不放弃一丝一毫生还希望的少年演绎了出来。 这种人他们极少见到，但并不是没有听过。这种人为了活下去，哪怕是胯下之辱都能忍受。这种人甚至不知尊严为何物，为了活下去，他们能变得极度卑贱。 但这种人也极度危险，他们的报复很少会在眼前当下，也许是很久很久以后。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就能如同蟑螂一般顽强的活着，然后默默注视着四周。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这样一个人，他们心内都认为他会委曲求全，认为他不到最后绝望都不会反抗。 看到这样一个人一步步滑向深渊，一切的隐忍一切的侥幸最终都会化作绝望，原本令这些冒险者亢奋不已。 然而他们先看到的却是眼前这一幕……原本身为猎人的他们尚未动手，身为猎物的对方已经抢先骤然暴起。 事实上，在慕哲平递上包裹之前，中年头领都一直在防着他。就连接过包裹时，他都是带着警惕，然而他着实没想到慕哲平的那一刀会那么隐蔽又那么决然。 于是此时场内所有人都疯狂了起来。 另外八名冒险者口中怒喝，同时挥舞着兵器疯狂的冲向了慕哲平。 月洛宁和叶弘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同样提着武器冲过去和慕哲平打算并肩作战。 慕哲平不管不顾，继续一刀挥向了中年头领。 中年头领尽管全身剧痛血流如注，但依旧奋力向后退了出去，但慕哲平的刀光紧紧跟随着他，似乎要和他不死不休。 中年头领的同伴终于赶了过来。 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剑刺向了慕哲平的右肩，如果慕哲平不闪不避继续追着中年首领，那么这一剑会废掉他持刀的右手。 匹练般的刀光划过了持剑青年的脖颈，是慕哲平的刀。 他原本追向中年头领的那一刀根本就没有外人所看到的那般一往无回，他一直留着力，为的就是再伤一人。 中年首领受到自己那一刀之后，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根本不足为患，慕哲平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对他赶尽杀绝。 他之所以一直追着对方，只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眼中只有中年头领，都认为他会不顾一切的杀死对方。如果他愿意，中年头领断手破肚之后，他就能轻易杀死对方了。 他只是将中年头领当成了一个鱼饵，用他来钓第一个扑上来阻拦自己的人。 第一个冲过来的用剑青年一剑刺向慕哲平，这一剑本是攻敌之必救，这一剑足以令慕哲平停下追击中年头领的步伐。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慕哲平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中年头领，而是第一个追过来的他。 他早就在等着对方，在青年长剑刺过来的瞬间，他就如同排练过千百遍一般拧身沉肩，手中长刀划过一道弯月，挥向了用剑青年。 于是对慕哲平这一招完全没有防范的用剑青年此时已经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一场混战就此拉开帷幕。 两刀偷袭过去之后，慕哲平再不复先前的出其不意，他再没办法像那样猝不及防一招灭敌。 中年头领痛倒在地，用剑青年已成死人，这群冒险者还剩七人。 三对七，对方还有一名此时场内境界最高的元境后期。 即便慕哲平三人状态完好，也没有胜利的把握。 慕哲平一个人能否应付得了那名元境后期还是个未知之数，而剩下的六名元境，凭借叶弘和月洛宁两人，根本毫无胜算。 只是三五招，慕哲平已经再次受伤，而叶弘和月洛宁则更是岌岌可危。 面对六名同等境界的敌人，他们毫无自保之力，若是叶弘不要命的打法令得对方稍有顾忌，不愿意因为他们而受伤，恐怕只是这三五招，他们两个就已经躺下了。 他们三人实在太疲惫，与火云豹交手才刚结束不久，无论是灵力还是身体都没能恢复过来。此时再次与人交手，他们原本的实力连五成都发挥不出来。 若非慕哲平一开始就废掉了对方那名最强的中年头领，此时他们根本就连动手过招的机会都不会有。 同慕哲平交手的元境后期冒险者稳稳占据着上风，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居于慕哲平之上，但他并没有急于快速杀死慕哲平，而是稳扎稳打慢慢缠斗。 并非他也有着折磨敌人，一点点消磨敌人斗志的爱好，而是先前慕哲平那两刀令他也心有余悸。他自问若是将自己换成中年头领，自己的下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心内庆幸不已，幸亏当初决定队伍头领人选的时候，自己没有出头，否则现在躺在地上变成死狗一般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对面的慕哲平此时只是在勉力支撑，但他却不敢大意，他生怕对方是故意装成这样，生怕对方有什么绝招在等着自己。 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占着上风，但他就连近身机会都不给对方，频频拉开距离利用剑芒一点点拖着对方。 这样的打法，慕哲平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这名元境后期的冒险者也不会有危险。 对面这名少年是强弩之末了，自己要防的是他作困兽之斗，尤其是他的死前一击。 不光是他，另外六名冒险者同样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的年纪比慕哲平和叶弘等人要大很多，修行的年头也比这三人长得多，早已过了头脑发热的年龄。他们很熟练的一点点消磨着对方所剩不多的灵力和体力。 噗！场内终于出现了伤亡。 但怒喊出声的并不是这慕哲平三人，而是这几名原本胜券在握的冒险者。 倒地的是正在围攻叶弘和月洛宁的那六名冒险者中的一人。 这名用棍的中年大汉原本进退有据，每一棍都给叶弘造成了极大威胁，而每一次攻击他都极有章法，完全没有冒进，陷入层层围攻的叶弘对他完全造不成任何威胁。 但此时他已经扑倒在地没了声息，他的上下半身几乎被人从腰部切割成了两段，大滩流出的殷红鲜血显得触目惊心。 对他下手的人是慕哲平。 尽管面对那名元境后期冒险者的攻击，他左支右拙毫无反抗之力，但他依旧在留意着另外一处战圈。 他与叶弘等人分成了两个战圈。 这两个战圈相隔并不远，他一直就在等机会。 没有人想到已经危在旦夕的他，不想着怎样保住自己的小命，反而还想着偷袭别人。甚至为了这一次偷袭，他的胸口中了对面那名元境后期冒险者的一道剑气。 他自己的胸前同样被染成一片血红，但他没有倒下。而那名对他毫无防备，将后背暴露在他旁边的用棍大汉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他这偷袭的一刀同样极为突然，事前根本毫无征兆。 那六名围攻叶弘与月洛宁的冒险者根本想不到，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他，在那名元境后期修行者的压迫下还能暴起伤人。 毫不夸张的说，看到这一幕之后，剩下的六名冒险者心中除了惊怒之外，更多是震撼。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少年？ 他们没能看到慕哲平展露出多么强大的修为，但他却一次次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时刻，用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他们眼皮底下，让他们的队友突然倒下。 这名少年早已不复先前伪装出来的不甘和绝望，六个人很容易就能看到，无论是面对那名元境冒险者时的节节败退，还是这一刀偷袭杀死那名用棍大汉，他的脸上甚至自始至终都带着一缕淡淡的微笑。 遭遇危险的时候他是微笑，偷袭得逞时他还是微笑，他完全没有因为眼前的情势变化而乱了心境。 六人心内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念头，换成自己，处在他的位置，绝不可能做得到他现在做到的事情，更无法保持他这样的平稳心境。 这个少年，如果能够顺利成长起来，哪怕他的修为从此停滞不前，以他此时表现出来的心性和心智，假以时日，苍罗大陆上迟早会流传着他的名号！ 意识到这一点的六人再也不打算留手了，他们必须快速杀死这名少年，哪怕以伤换命！因为这名少年还活着的现实，令他们心内极度不安！ 第159章 终于来了 原本围攻叶弘的几人之中，有一人果断脱离了战圈，加入了另一边，同那名元境后期修行者一道围攻慕哲平。 叶弘那边一直就在苦苦支撑，虽然对手从一开始的六人变成了四人，但压力并没有减轻太多，毕竟这四人的修为本就不下于他和月洛宁。 同时面对两人的慕哲平知道，他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杀死那名用棍大汉已经是他最后的璀璨一击了，这种偷袭用过一次之后，其他人就会防备，以他此时的状态，根本无力再故技重施。 而且，那名元境后期修行者一人就足以让他疲于奔命，此时再加入一名元境中期，他几乎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所谓的后手和绝招了，什么临死之前的奋力一击，他根本就做不到，他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他的力量早已耗得一干二净，先前的那场战斗就已经令他印力耗尽，他只是在哪交谈的空隙内抓紧时间努力回复了一点点。 此时再次交手，他那点印力根本就不够用，而且身上的伤势也严重拖累了他。 凭借着意志，一直撑到最后吗？ 但是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自己这样拖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已经尽力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坚持下去，明明已经没有希望，难道还在盼望着奇迹出现吗？果然，和那个家伙在一起呆久了之后，他也慢慢变得有些天真了呢！ 一道剑光袭向了他的胸口，他知道自己再也躲不过也挡不住了。被这招打中之后，自己即便不死也会失去再战能力。 他仿佛看到了这群冒险者们带着狂喜而又狰狞的脸。 然而，奇迹真的出现了。 一柄剑劈散了那道剑气，一道熟悉无比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前。 你真的没有死啊，我的兄弟…… 他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杂乱的嗡鸣，他眼前仿佛看到了无数虚幻的身影，他知道自己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交给他就行了。 下一刻，他重重倒在了地上，沉沉睡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死！都给我死！” 眼见慕哲平倒地，林四双眸赤红，如同一头失去控制的魔兽，疯狂的舞动着手中的青色长剑劈向了他对面的敌人。 他和谢少英是听到了这边的打斗动静才赶来的，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一幕。 他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和慕哲平他们厮杀起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毁灭面前所有的敌人。 对面那名元境后期冒险者并不知道这突然跳出来的两个少年是谁，但他们挥着剑攻向自己等人，那就是敌人。 和慕哲平的战斗并没有耗费他多大的力气，何况他还有同伴，这名少年就算再愤怒也是无济于事。 那名少年如同疯子一般向自己冲了过来，这名元境后期的冒险者很冷静的向对方挥出三道剑芒，分别袭向了少年的双腿和前胸。 想要那么容易近自己的身，那是不可能的，对方必须退，必须避。 但出乎他意料的，对面那名少年根本就没有闪避，他手中长剑以不可思议般的速度连续闪了三次，自己的三道剑芒便如气泡般迅速告破。 实在太快了！只是短暂的一个愣神，这名少年便已经突到了自己身前一丈。 与自己联手的封平上前去拦他了，封平是元境中期，即便他胜不了，这少年也会被他缠住，那自己依然可以从容围杀掉这名少年。 然而，很快他就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封平竟然完全没能阻住那名少年，更不要说缠住他了。那名少年手中的剑光似乎很随意的闪了闪，封平就被他晃到了一边，随后就那么轻易的让出了通往自己身前的道路。 封平也太不中用了吧！这么简单就被骗开了，这名元境后期的冒险者心内暗怒。 但他并不惊慌，从对方的年龄来看，他的修为高不到哪里去，自己身为元境后期根本不怕他和正面相抗。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怪了封平。 这名少年的近身作战能力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只是闪电般交手四五招，自己竟然就有了跟不上他的剑的感觉，他的剑实在太快太狂暴太刁钻了。 面对这个少年的剑势，自己就如同涛涛江海之中的一叶孤舟，似乎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只是顷刻之间，自己竟然就落在了下风。 这着实让他有些无法接受，因为双剑交击时，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修为不如自己。 对面的封平终于回过了神，他开始向这名少年发动了剑气攻击。很好，有他在旁边骚扰，这名少年一开始的抢攻优势马上就会消失。 封平的剑气从这名少年身后向他后背袭了过来，最好就这样一下结果了他吧！ 不过很可惜，这名少年似乎知道身后有人在攻击自己，他微微交错了一下步伐，这道剑气打空了。 元境后期的冒险者并没有失望，这一道剑气已经让他脱出了被动，这名少年为了闪过封平的剑气，不得已中断了原本的攻势。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由自己来攻击了！ 这名元境后期的冒险者挥剑向林四的前胸划去，而后方的封平在一击不中之后，也再次一连挥出四五道剑芒攻向了林四。 他必须继续闪，继续退避。否则面对一远一近一前一后的两名冒险者夹攻，他定会受到重创。 元境后期的冒险者已经做好了一击不中继续抢攻的准备。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这随手一剑竟然中了！ 也许是这名少年闪得不够快，这一剑，虽然没有划到对方的心口，却划伤了他的左臂。随后，封平的四道剑芒也有一道击中了他的肩头。 好！他完了！受到如此重创，他的战斗力必将大打折扣，等待他的只有死！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不是这名少年闪不过这些攻击，而是他根本没打算闪。 他的剑不知何时，竟然突兀的来到了自己的颈边。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拼着受伤也要速战速决杀死自己！ 这是这名元境后期冒险者脑内冒出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他身前不远处的封平惊骇的看到，这名元境后期的冒险者，自己这方现存实力最强的人，交手不到十招便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用剑少年一剑削断了头颅。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只鸡被人随手宰杀掉一般轻易！ 而且，还是在自己二人联手的情况下…… 噗！无头的尸身喷着鲜血软倒在地。 林四同样被对方脖颈喷出的鲜血弄得满身殷虹，配上他此时残忍暴戾的表情，看上去简直如同地狱中的修罗恶鬼一般。 “哈！轮到你了！”他扯开染血的嘴角狂笑着冲向了封平，眼眸中寒光闪烁如欲噬人。 封平心内的嘶喊：这个人的肩头和左臂都先前都中了招，当时都已经在冒血了，为什么现在看上去和没事人一样！ 说实话，看到此时的林四，他心内早已没有了斗志，他已经胆寒，他想向另外几人靠拢，也许那样对方就会换个目标去攻击。 他甚至想立刻逃走！ 但他没能如愿，林四不会考虑他的想法，林四也比他要快得多。 只是顷刻间，封平就被一阵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势所淹没…… 另一处战圈，在与林四一同赶来的谢少英的加入之下，局势同样立刻扭转了过来。 这四名围攻叶弘和月洛宁的冒险者，修为都在元境中期之下。面对剑术高超，境界在元境后期的谢少英，还有奋起余力的叶弘与月洛宁，几乎是毫无胜算。 谢少英的金属性剑气本就最具攻击性，更何况他实力高出这些人太多，在林四杀死那名元境后期冒险者的同时，他也同样杀死了那名最初试探慕哲平的持斧大汉。 随后的战斗没有了任何悬念，林四迅速杀死封平之后便杀向了另一处。 面对林四，谢少英，叶弘，月洛宁四人合击，剩下的三名冒险者毫无抵抗之力。 被谢少英再次杀死一人之后，剩下一男一女两名冒险者的心防被彻底摧垮，各自拼着受伤向外逃去。 谢少英与林四自然不会放掉他们留下后患，飞速追了上去。 “求求你，不要杀我！”那名女冒险者一边跑，一边回身苦苦哀求林四，声音如泣如诉，可怜异常。 回答她的是一道剑光。 林四毫不留情，一剑撕开了她瘦弱的后背。 这名女冒险者有没有苦衷他不知道，但即便有苦衷又如何？他依然会下手。 因为他看到的是对方站在了敌人那一边的事实。 另一边，谢少英同样杀死了另一名逃跑的冒险者。至此，原本多达九人的冒险者队伍只剩下了那名被慕哲平斩成重伤，倒伏在地没有行动能力的中年头领。 在确认了慕哲平只是因为虚弱而昏睡过去之后，林四放下了心来。 “这个人是谁？”他指了指那名肚皮被切开后，用那只没断的手紧紧捂着伤处，面上带着痛苦和怨毒之色的中年头领。 叶弘答道：“应该是他们的头领！” “他怎么变成这模样了？” 叶弘微笑道：“慕兄的杰作！” “那就是敌人喽？”林四毫不犹豫的提着剑打算去结果了这名中年头领。 “等等！我有话说！”眼见就要被杀死，中年头领悔恨无比。 第160章 转变 他悔恨的不是招惹了慕哲平等人，以至于落到如此下场。他悔恨的是，为什么第二次与慕哲平等人见面时没有立刻一拥而上乱刀将他们砍死。 当时自己这方足有九人，两名元境后期，三名元境中期，四名元境后期。对方当时就三人，而且状态虚弱不堪。如果当时自己等人见面之后就全力出手，对方三人活不过片刻就会被尽数斩杀。 一旦快速斩杀了先前的三名少年，后来的两名少年即便来了又有何用？以二敌九，他们只是送死而已！ 但自己却愚蠢的得意忘形了…… 虽然他右手被废，肚皮被划开，但他起码还活着。也许就算林四放了他，他也没办法活着走出这曲山大峡谷。 毕竟能够多活一阵子，只要能有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他的伤势即便治好，因为右手被废，实力也会去掉大半了，但是没关系，他起码还能富足的过完下半生。 林四淡淡道：“说。” “我来自南齐，我大哥是南齐将军……”中年首领的声音突地戛然而止。 林四抽回了刺入中年首领心口的一剑，抹了抹上面的鲜血，对着死不瞑目的中年首领尸身不屑道：“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浪费时间。” 这中年首领是什么来头，他大哥是谁，他说出这个是要威胁自己还是利诱自己，林四统统不感兴趣，他现在根本没有了往日的兴致。 也许自己会因此摊上麻烦，但那又如何？ 他脸上聚起笑容转过身来对叶弘和月洛宁招了招手：“嘿，我们又见面了！” 月洛宁的脸上露出了林四第一次见到的明媚笑容。 “你这些天，跑哪去了？对了，这位是？” 林四这才一拍手，拉过略有抗拒的谢少英介绍道：“啊，忘了介绍，这是谢少英，这次是他救了我。” 叶弘惊讶道：“谢少英？千宋国的谢少英？” 林四奇道：“怎么？小英这么出名吗？连你都听过？” 谢少英眼角抽搐，对于林四给他取这么女性化的外号的行为，他有种拔出剑来劈死这个无赖的冲动。 林四的话等于肯定了叶弘的猜测，这下就连月洛宁都一脸讶异了。 “原来是千宋护国大将军谢池之子啊！久闻你的大名了！” 林四奇怪不已的问道：“我还没说这些呢，你们怎么知道的？” 叶弘接口道：“他在千宋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啊，非但因为他大将军之子的身份，更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修为不凡，天赋在整个东南六国都是首屈一指的！” 虽然自己在千宋很出名，但是随便两个人都听过自己的名字，这还是让谢少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自己的名头已经传到其他国家了？可是这个林四之前就完全没听过啊！而且自己虽然天赋不错，却并未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根本不足以名扬异国啊。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是？” 这下，林四有些不好主动介绍了。 主要是月洛宁的身份太过敏感，他也不好随口就暴露出来。 不过月洛宁似乎很相信谢少英一般，听到他的话之后不假思索的答道：“我是月洛宁。” 随后叶弘也含笑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谢少英似乎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听了他们的名字之后只是微微点头，脸上的疑惑依旧在。 其后的气氛还算融洽，大难不死的月洛宁和叶弘心情很是不错，先是对谢少英的援手表达了一番感谢，随后便是询问林四这几天去了哪。 林四一边查看着慕哲平的伤势，一边只是简略的说了一下自己为了杀死那三名追兵负了伤，随后被谢少英所救，这两天两人一直也在朝北走的经过。 虽然他只是寥寥几句，但月洛宁和叶弘能想象得到其中的凶险。 下午时分，慕哲平终于醒了过来，由于林四已经为他医治过一番，加上他自己恢复能力极强，此时除了较为虚弱外，已经没有了大碍。 几个人决定今天就在原地休整，明天再出发。 已经走到了此处，月军追上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而现在他们有五个人，即便是遇上极境修行者也能斗上一斗。 在慕哲平苏醒过来之前，叶弘已经说了一遍之前与之前这些冒险者冲突的经过。于是此时的谢少英便频频朝着一旁倚坐在树下休息的慕哲平侧目望去。 听叶弘方才的描述，他们和这伙冒险者遭遇时的情势可谓是凶险之极，但这个叫做慕哲平的人竟然在绝境中连续偷袭了对方三人，这才一直坚持到了自己和林四的到来。 方才那几名冒险者他也有过交手，这些人修为全都在元境之上，并不是那么好偷袭的。 以自己的实力，或许也能复制他做过的事情。但是，自己虽然具备这样的实力，却没有这样的意识啊…… 自己在战斗中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东西，换成自己处在当时的情形下，恐怕被要求交出魔核时就已经怒发冲冠，提着剑去正面和敌人相抗了。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早早被敌人正面杀死。 因此，轻易不会认同别人的他，此时对慕哲平可谓是极其佩服。慕哲平和林四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出人意料，奇招迭出的风格正是他现在所不具备的。 这一刻，他对慕哲平和林四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非常想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对于另外两人，叶弘的实力也让他很是认可。方才一番联手，他的枪势连绵不绝滴水不漏，如同一道坚固的堤坝死死挡住了那几个敌人的杀招。 虽然他和自己是两个极端，自己重攻他重守，但谢少英知道和这样的人交手会极其艰难，如果自己的修为不能压制他的话，恐怕会久攻不下最后被他活活拖死。 也正是因为他擅守，方才他和月洛宁面对的人数更多，伤势却反而要比慕哲平更轻。 至于月洛宁，谢少英就瞧不上了。在他看来，对方的实力着实稀松平常，连那些冒险者都比不上。 吃过晚饭后，林四突然开口道：“小英，我们明天就要继续启程往北去天河了。” 谢少英淡淡哦了一声，对于林四给他的取的外号，他也懒得反对了。 他也打定了主意要和林四他们一块走，与他们一起，更有利于自己的修行。非但能在与魔兽的战斗中不断积累战斗经验，还能学习林四和慕哲平的战斗方式。 他看得出来，这四个人都不是为了历练而来的，自己第一次看到林四时，他很明显是被人追杀过来的。 但他并不在乎这个，在他看来修行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林四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沉吟片刻才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后面有人在追杀我们，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去天河。” 谢少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林四继续道：“追杀我们的是月国的边军，其中还包括一些修行者。” 谢少英终于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他自己出身军人世家，他的父亲，他的祖父……他两百年前的祖先，都是千宋的护国大将军。虽然他热衷修行不喜欢行军打仗，但对于军队他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认同与尊重。 一般的修行者，即便作奸犯科也顶多是被官府通缉。而被一国军队追杀，这该是犯了多大的事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啊？ 这几个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恶贯满盈的人啊？ 也许是小时候祖父和父亲对他的言传身教，尽管他向往的是成为一名自由自在的修行者，却从未想过要与一个国家作对。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干了什么？” 林四有些无奈道：“其实也没干什么……” 他确实很无奈，从碰到月洛宁开始，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想碰到的。 他原本在学园之城过着快活的日子，他一点都不想给这平静的生活添加一些惊涛骇浪。自从确认了对唐小芷的心意之后，他便不再向往什么多姿多彩。他更不想被莫名其妙的卷入什么王储争斗之中。 但只能怪此时的他太渺小，无论是一开始的月洛宁，还是后来的凉月亲王都没有将他当成一回事。 如果他实力在破境之上，一开始在圣月图书馆五层，月洛宁和那个老头只会好言好语和他商量，绝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拿下他，拷问他，杀死他。这样也就不会发生后面劫持月洛宁这一切事情了。 如果他的实力在天境之上，那凉月亲王还敢追杀他们吗，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在追杀月落宁之余顺手解决他吗？恐怕就算他把月洛宁带到凉月亲王面前，对方都不敢动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不是天境修行者，但如果他是个像叶弘和谢少英那样的将军之子。他就算做出这一切，那些大人物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也不可能不会在意他的身份，在意他父亲的反应！ 哪怕是要杀他，至少也会先迟疑一番，斟酌一番…… 然而，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他的苦衷，因为在他们眼中，他是多余的东西，他是微不足道的，是可以轻易碾死的。 是的，自己太渺小了…… 他心内叹息，但很快，他的神色又被一片决然所替代。 既然你们的眼内都没有渺小的我，既然你们都想着碾死渺小的我，那就等着有一天我强大到你们不得不仰视吧！ 第161章 保护好自己 很快，谢少英就从月洛宁口中得知了林四他们会被追杀的原因。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月洛宁是月国王子，难怪他实力虽然不强，却和另外三人一起来到了这里呢。 月洛宁似乎并没有打算在谢少英面前隐瞒身份，只不过，他终究还是以男人的形象示人。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在得知事件的经过之后，谢少英并没有改变主意，依旧打算和他们一同前往天河。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在野外历练时突然遇到几个被追杀的人，恐怕多半都是远离对方，以免惹祸上身吧？尤其是追杀月洛宁等人的是东北边军。 但对他来说，只要林四他们不是作奸犯科之辈，他并不太在意这个。而且帮助月洛宁逃脱，对他所在的千宋国来说并没有坏处。 翌日，一行五人斗志昂扬的踏上了向北的征程。 是的，现在他们五人一起，这一路的凶险程度立刻就下降了无数倍了。 一路上遇到的四级魔兽根本不需要月洛宁和伤势未愈的慕哲平出手，林四和谢少英两人就能轻松灭杀，就连叶弘都只需要在一旁掠阵，防备魔兽逃走和发狂而已。 他们的行进速度变得快了许多，中午时分，他们再次遇上了一头五级魔兽。 远远见到那头烈焰白虎，林四迅速制定了战术：“老叶和我顶住这畜生的攻击，小英只管主攻，老慕负责偷袭！” 几人点点头，各自抽出兵器冲了上去。 眼见顷刻之间他们就已经开始了战斗，月洛宁大喊道：“那我呢？” 对于战斗她确实不如林四在行，既然林四有着自己的战术，那她并不打算破坏他的计划。只是她很奇怪，为什么他不叫自己。 随后，林四急促的声音从激烈交战的场内传了过来。 “保护好自己！” 什，什么？保护好自己？哈！他这意思就是自己是多余的了？ 自己好歹也是元境初期好不好？放在学园之城那也是佼佼者好不好？就算实力不如他们四个，起码也能发挥一点作用吧？ 这个林四，竟然如此轻视自己，果然是可恶至极！ 她昨天因为林四来救自己而产生的些许好感，又一次烟消云散，此时若不是场内激战正酣，她恨不得提剑上去和那家伙决斗！ 虽然……她打不过对方。 林四安排的战术很简单，但也很实用。叶弘擅守，谢少英擅攻，慕哲平不擅正面硬抗但擅长把握机会，而林四自己可攻可守，能够随时按照局势的发展改变节奏。 于是，在四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尽管这头烈焰白虎实力不凡，比昨天慕哲平等人遇上的火云豹还是强上一筹，但还是很快就被四人打得节节败退。 林四终于确认了这两天来的一个猜测，自从那晚的梦境之后，他的实力似乎有了一段不小的提升。在这之前，他只能和元境中期相抗衡，但现在就连元境后期他都能战而胜之了。 不过此时并不是分心的时候，尤其这个天印他根本没法摸透，便也懒得多想。 半刻钟之后，随着谢少英贯穿腹下的一剑，这头烈焰白虎彻底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哈，真是轻松啊！” “没错没错！” …… 几个人嘻嘻哈哈切割着这头魔兽的身体，找出魔核并准备就地烤肉当成午餐。 情绪高昂，兴高采烈的四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月洛宁此时已经是怒气腾腾。 她怒声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喊我一起上！” 听到她话语中的怒气，叶弘尴尬的站起身来一脸讪讪之色，似乎为自己没能考虑到殿下的感受而愧疚。 只是这战术又不是他安排的，‘罪魁祸首’是林四呢。 林四浑不在意的说道：“我这不是怕你添乱么。” 虽然这是实话，但着实伤人了，尤其是在林四说完这句话之后，谢少英竟然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你们……！”月洛宁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他这句话气得不轻。 慕哲平赶紧出来打圆场，他并不愿意看到这个队伍因此而分裂。 于是他开着玩笑道：“哈，这魔兽不厉害，那用得着殿下你出手，我们四个就能解决了，等下次遇到厉害的魔兽时，再让你出手也不迟嘛！” 一向不爱说谎的叶弘也违心道：“是啊，殿下，杀鸡焉用牛刀！” 尽管他们俩的话一听就是在假意恭维，但月洛宁却也就此平复了心情。 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若是真无理取闹，刚才其余四人战斗时，她就不会老老实实听从安排站在一边了。 她只是因为和林四天生就极度不合，两人从第一次见面那天起就没有和谐相处过，月洛宁对林四早已是‘积怨甚深’，而林四对她也从没客气过，总是变着法的刺激她。 不过，她自己却没有发现，自从离开了学园之城后，她才真正做回了原本的自己。 她再也不用在父王，在宫女，在大臣，在许许多多人面前注意王子的形象了。 她终于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高兴就高兴，想生气就生气…… 这原本对于其他普通人来说极其容易实现的东西，是她从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享有过的。 林四劫持了她，让她失去了自由，但未尝不是让她获得了另一种自由。 下午，几人继续向峡谷深处行去，一路上遇到魔兽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 在干掉两头四级魔兽之后，一头五级魔兽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老办法！上！”林四吆喝了一声，随后提着长剑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叶弘等三人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现在再见到五级魔兽，他们已经没什么触动了。 上午他们的配合很是有效，现在迫不及待的都想要多磨练一番。 只是，月洛宁却再次被丢在了一旁。这次她没有出声，林四甚至干脆都不提她要做什么了。 不是说等遇到厉害的魔兽时就让我出手吗？她狠狠咬着牙，心内冷笑道，难不成你们还想等遇到六级魔兽再喊我一起出手？ 真遇到六级魔兽，自己五人恐怕会全部交代在那吧？ 这头魔兽不出意料的迅速被他们杀死，除了叶弘连忙跑上前来安抚月洛宁，其他三人都是自顾自忙着收拾战利品。 林四啧啧有声道：“这样子下去，我们还能发一笔财呢，五级魔核都是价值千金的。” 慕哲平笑道：“是啊，不过这钱可不是一般人能赚得到的，能赚到这钱的人，钱财也早都是身外之物了。” 月洛宁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哼，你们想得倒美，确实五级魔核价值千金，但也要能卖得掉才行，你们当上千金币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吗？” 林四满不在乎道：“那就便宜卖呗，反正现在也不怎么缺钱了，实在不行就留着自己用了。” 旁边的叶弘笑道：“你还真是看得开。” 月洛宁讥讽道：“你用魔核干什么？用来吃吗？魔核只能用来布阵和镶嵌兵器，你会吗？” “老慕不就是炼器系的吗？大不了以后给他练手，再说谁说我们不会布阵的？” 月洛宁满脸狐疑道：“你会？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布阵？如果你真会，那遇到月军和那些魔兽时你为何不用？” 林四面露尴尬之色：“我虽然从来没有亲手布置过阵法，但我看过很多阵法书啊。” 月洛宁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嘁，你简直是白日发梦，你当布阵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吗？看看书就会了？” 林四傲然笑道：“不要用你凡人的眼光来衡量天才！” 此言一出，就连他最好的兄弟慕哲平都忍不住掩面了。 傍晚之前，他们再次遇到了一只五级魔兽，依旧是林四，慕哲平，叶弘，谢少英四人出手，月洛宁旁观。 她现在觉得自己来曲山大峡谷就像是在观光了，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虽然她不是一个爱亲自动手的人，但这还是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要提升实力！”晚餐时间，她郑重对叶弘说道。 叶弘有些惊讶，在他看来，月洛宁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没关系，她是天潢贵胄，这次来到曲山大峡谷只是意外，又有多少月王是需要亲自动手斩杀敌人的？ 即便是曾经东征西讨四处征战的真川王，他其实也从没有亲自在战场和敌人交过手。 再说自己等人此次来到曲山大峡谷，虽然前路依旧有危险，但真碰到自己四人解决不掉的麻烦，多个月洛宁也无济于事。 然而月洛宁似乎很是认真，认真到叶弘不得不慎重考虑她的意见。 他仔细斟酌着月洛宁的提议，思索片刻后才答道：“殿下你要修炼是很好，但是我从未教过别人，根本不知从何处入手，而且我用的是枪，不是剑……” 林四忽然插嘴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让她和你交手就是了。她的境界也不算低，而且即便想要提升境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她现在需要的是作战经验。只要和你多交交手，她很自然就会战斗了。”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华茜茜，想到了当初教她剑术时的情景。 好像自己当时就是那么干的，而且华茜茜那丫头学得也不错啊，当时实力提升的挺快的。 包括月洛宁在内，场内其他四人闻言都暗暗点头，林四说的很有道理，很多技巧虽然平时是学过的，但没有在实战中用过的话，终究不属于自己。 “来吧！”月洛宁抽出了长剑对叶弘晃了晃。 “那么，得罪了，殿下！”叶弘一抖长枪，两人很快战在了一处。 第162章 各方应对 话音刚落，两人就战在了一处。 片刻之后，旁观的其他三人便很容易就看了出来，月洛宁本身的修为并不弱。 虽然她元境初期的修为比叶弘的中期要稍微弱点，但叶弘并没有主动进攻的前提下，她和叶弘也能正面硬拼。 只是…… “停！停停停……”林四忽然出声打断了正在对决的两人。 “干嘛！”月洛宁正是兴致勃勃呢，突然被打断，顿时一脸的不善。 林四撇撇嘴哂道：“你们这样对练，练上一年都不会有多大提升。” “为什么？” “老叶对你根本下不了手，你们这不是在对打，而是在拆招表演。真遇到魔兽时，哪有这么好的事？” 谢少英出声道：“可是，这种事也不能一蹴而就啊，要循序渐进。” 他当初也是和月洛宁这样，与家族护卫拆招渐渐学会应用剑法的，只是他在这方便要比月洛宁聪明得多，往往能够自然而然的举一反三，故而剑法进步极快。 林四不以为然道：“是吗？可是这些剑法，她已经很熟练了，而且我们现在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让她循序渐进，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她印象深刻。” 他也不记得自己在苏醒之前，是怎么学的剑法了。但后来和华素素学剑法时，她根本就没和自己拆过招，自己第一次动用剑法就是与魔兽生死搏杀了。 至于慕哲平，相信在刺客营，他是不可能会有什么所谓的循序渐进的机会。 “咳咳，你不会是打算伤到殿下吧？”叶弘有些无法接受道。 林四嘿嘿一笑：“当然不会，这种事，我很有经验。” 说罢，他提着剑来到月洛宁对面，对她勾了勾手道：“来吧，我来教你！能得到林四大爷亲手调教，算你三生有幸！” 原本因为他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月洛宁心内还冒起了一丝感激，但听过这句话之后，她这一丝感激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恼怒！ 就连场边的慕哲平与叶弘等人脸上都露出了啼笑皆非之色。 “我杀了你！”月洛宁挥动长剑咆哮着冲向了对面可恶的林四。 铿铿铿铿！场内顿时响起了急促响亮的剑击声。 “对嘛！这样才对，但是还是不够啊！再快一点！” “你的剑气外放呢？你都不知道用的吗？” “啊哈哈，你就这点实力吗？我还没用力呢！” …… 林四一边狂笑一边随手格挡着月洛宁的攻击，此时他并没有主动攻击，而是让月洛宁全力施展。 但令月洛宁无奈的是，无论她怎样出手，甚至是不用考虑防御的全力攻击，她始终都没办法给林四造成一点威胁。 数十招之后，她的剑被林四随手打落在地。 随后，她就开始经历起了当初华茜茜所经历过的那一幕幕。 她的剑一次次被打落，因为林四开始主动攻击了。 每次只是四五招，她就会匪夷所思的落败，随后接受着林四毫不客气的批评。这令她觉得很是难堪，尤其是在有外人旁观的情形下。 但林四却是很不满意，在他看来，月洛宁是很聪明没错，自己每一次指正的错误她都能迅速领会，但到了下一次，她还是会再犯。 这和自己教华茜茜时有很大不同，华茜茜其实还没有月洛宁聪颖，有时候自己教她的东西，她只是似懂非懂，但只要她领会了的，她下一次就能在战斗中运用出来。 教华茜茜时，最初的一个时辰，她的进步几乎能够用肉眼看得出来。但教月洛宁，却远没有这样的效果。 这让林四觉得很是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他却是不明白，月洛宁正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没办法学好剑法。她聪明，但是却不够专注。 她脑内的杂念和想法实在太多了，就像此时，她虽然在和林四过招，但她想得最多的却是自己太没用了，他怎么这么厉害？ 自己怎么就妄自菲薄了？哪有人是每一行都天才的？修行对自己来说本就不重要不是吗？ 但是自己在叶弘和其他人面前一次次被他击败，真是太丢人了！他不会是故意要自己出丑的吧…… 在动手的时候，脑内还转动着如此之多的念头，她要是还能学得好，那就真是见鬼了。 而相比之下，当初的华茜茜却没有她这么多的想法，或许是她想不到那么多，或许是她不愿想，总之她反而因为这个原因在剑术上进步神速。 如果此时看到谢少英的神情，就能明白，在修行上他和华茜茜是同一类人。 虽然林四不是和他对练，但他却看得如痴如醉连连点头，脸上不时出现恍然大悟的神色。在观看两人对练的过程中，他在剑法上又有了许多新的领悟。 林四忽然停下手，收回了长剑。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谢少英忍不住道：“天色还早，再继续练练吧，提升她的实力对我们也有帮助啊！” 他当然不是为月洛宁着想，只是想继续‘偷学’罢了，为此他甚至也开始违心编造起借口来。 林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一向对别人的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热心。 他无奈苦笑道：“和她这样对练效果不大，她根本学不进去。” 月洛宁并未反驳，她知道林四说的没错，于是这场对练就这么结束了。 很快便沉浸在各自修炼之中的五人并不知道，此时他们的目的地天河国，已经是一片风起云涌。 月国王子月洛宁被劫持，现在正在通往天河国的路上，这个消息已经被凉月亲王传到了天河国。 当这个消息被各方势力迅速确定为属实之后，顿时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时值上半夜，天河王都临嘉城一片灯火通明。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此时正是夜间饭罢休息的时间，什么月国王子被劫持这种事情根本传不到他们的耳朵内，也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但对于青川，南齐等国在天河安插的势力来说，此时正是一片忙碌景象。 青川国派驻在天河的外馆，此时偏厅内的座位上坐满了上百人，并且不时有行迹匆匆的人从外馆大门进进出出。 坐在偏厅最里那张座位上的是大使官何荣，此时的他一脸振奋之色。 “诸位，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死月洛宁，月国必乱！” 坐在他侧面的一名青袍布衣的中年人谨慎道：“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会不会有诈？” 何荣丝毫没有因为这名青衣人的质疑而生气，因为这名青衣人和自己不同。 自己在天河国是走在明处的大使官，而青衣人苗轩却是藏于暗处的间谍头目，谨慎是他们的本能。 若非刺杀月洛宁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像苗轩这种藏于暗处的人是不会出现在外馆的。 虽然天河国势弱，对于各国设立在此的间谍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身为间谍头目，苗轩的身份在高层圈子内，也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毕竟平时该做的掩饰还是要做的。 只是此次若能杀死月洛宁，对于青川来说，意义太过重大了！ 一旦杀死月洛宁，月王就将后继无人，两大亲王和其他心怀鬼胎之人为了争夺下一任王位必定会争斗不休，月国必定会内乱，甚至是分裂都有可能！ 到时候青川国无论是西进攻打月国还是巩固边境，局面都会比现在好无数倍！ 面对一个完好的月国，想要攻下它，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边关将士的鲜血。而现在却有一个天赐良机，只需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令这个完好的月国自残其身！ 想想当年千宋是怎么立国的吧？还不是因为南齐内乱无力镇压？ 因此，为了更加方便行动时的统一配合，苗轩这种平时几乎不会公开露面，就连外馆内大部分青川人都不认识的人也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这里。 “消息不会有错！是月国方面的人故意泄露给了我们。看来月国也有人想要月洛宁死啊！”何荣哈哈笑道。 下面有人接口道：“那是，怪只怪这个月洛宁命不好，竟然被人劫持了，这也就罢了，消息还传了出来！” 苗轩并没有跟着附和，而是冷静道：“既然我们能得到消息，那么南齐，天河都能得到了？” 何荣点点头：“那是一定的！” “看来到时候会有一场争斗了，月洛宁不管落在谁手中，对其他几方来说，都是一件寝食难安的事情。” “无论谁杀死月洛宁，对我们来说，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难不成还会有人抓住月洛宁然后和月国谈条件？” “这个可不好说，月国外馆自不用说，虽然里面有人想要月洛宁死，但那绝对是极少数隐藏很深的人，对外月国外馆一定是会全力营救月洛宁的！” “不错，但月国一方如何敌得过我们三方？” 苗轩淡淡道：“你算错了，天河不能算在我们一方。” 何荣奇道：“为何？月国内乱，对天河难道不是利好消息吗？他们同样可以趁机发兵月国啊！” 苗轩摇了摇头道：“你想错了，月洛宁的死确实会让月国内乱，但真要乱象纷呈，起码也要等现任月王月山驾崩之后。现在他还在位，如果月洛宁死在天河，你猜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发兵天河？” “这……”何荣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苗轩说得很有道理。 第163章 暗流涌动 天河与千宋一般，建国都只有两百余年，国力都不算强。 只不过与千宋不同的是，天河所在的疆域原本就不属于青川，南齐，月国三者任何一家。这里地处曲山大峡谷附近，时常有魔兽出没，而天河本土也有大片山川，地形复杂不便用兵，一直以来就是个争议地带。 想要占据这里势必会遭到其他两国的联合对抗，而且这里也没有太大价值，因此一直以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归属。 两百年前，世代居住于此地山川之中的各大部族联合起来，在临嘉城定都建国，从此天河国建立了起来。 至于天河之名，则是来源于同样流经于此的滚滚澜江，在当地人看来，这条不知几万里之长的大江是从天上流淌下来的天河。 因此他们最终将国名定为天河，只是事实上这条澜江流经天河国的部分只有数千里而已，相反流经月国和青川的长度足有三四万里。 虽然世代居住于大山之内的天河人，大都算得上是天生的猎人。天河的士兵往往也比其他几国更加骁勇善战，但受限于人口和资源，以及周边全是大国的形势，他们根本无法成得了气候。 他们的疆土和远在几万里之遥的千宋一般，只有月国十分之一大小。而因为山川地形不便耕作，他们的人口更是只有千万之数。 人比其他国家少，那么他们出现的修行者自然也就越少，而其中出现中高阶修行者的可能性也就越低，这个道理非常容易理解。 是以，天河一直以来都是在三国的夹缝中生存。和千宋立国以来就不断和草原国作战不同，天河立国两百年来，并没有与周边各国发生过战争。 偶尔有小规模的边境摩擦，一般也都是天河国主动息事宁人。 因此，苗轩说得没错，若是月洛宁死在天河，月山真的有可能不顾一切向这里发兵泄愤。 何荣迟疑道：“天河虽弱，但是并不容易攻打啊！而且打下来后，想要占领这里会更难！” 他说的也没错，也许月国打下天河并不难，但打下来之后，怎样彻底占领这里，治理这里，绝对是个大问题！ 天河人一旦退入山林，月国军队根本无从追击，到时候面对擅长丛林战，不断骚扰自己的天河人，月军的死伤恐怕会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 何况这里根本是贫瘠之地，一点占领价值都没有，攻打这里的代价，完全是得不偿失。 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两百年来，月国青川南齐三国才默许了天河国的存在，也一直没有对其兴兵。 苗轩平静道：“我们并不了解月山，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但就算是为了做出愤怒和强硬的姿态给别人看，以震慑因为月洛宁死后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他也不得不发兵。否则只会被人看作软弱。” “可是……” “可是这里不好占领？月山并不需要占领天河，他要的只是派大军打下这里，给天河造成极大破坏就行了。也许月军撤走后，天河还能继续统治这里，但这种打击绝对是沉重的。” 在座诸人虽然纷纷点头，苗轩这一席推断，完全合情合理。 何荣犹疑不定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天河会极力阻止我们杀死月洛宁了？” “这倒也不一定，还要看天河的国王怎么决定了，也许他会做出援助月洛宁的姿态，但暗地里两不想帮也不一定。” “我明白了，我这就派人上报陛下，让他派高手来。” 苗轩赞同道：“没错，若是没能在一开始就杀死月洛宁，那后面就不容易杀了。月国方面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派高手来营救他，如果我们这边实力不够，那到时候什么都做不了！”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何荣站起身来。 “希望能在第一时间解决掉月洛宁吧……”苗轩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南齐外馆，天河王宫，关于如何应对月洛宁被劫持一事的讨论同样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 可以预见，当林四他们五人走出曲山大峡谷时，‘迎接’他们的场面一定会非常‘隆重’。 各方为了这件事，都在紧锣密鼓的提前布置中。 那么，月洛宁的同胞，月国人呢？ 原本应该齐心协力为营救王子殿下而忙碌的月国外馆，此时显得异常吵闹。 是的，只是吵闹…… “王子殿下深陷险境，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马上去营救他！同时还要上报本国，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争论不休！再拖下去就晚了！”一名中年使官声嘶力竭的大呼道。 但很快就有人反驳他：“可是，谁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那我们报上去就是欺君之罪啊！” 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附和声：“是啊是啊，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 不过终究还是有人明白事态严重，一名青年密探沉声道：“这个消息无论真假，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理，毕竟事关重大！” “可是，消息上说，王子殿下被两名少年从学园之城一路劫持过来，你们不觉得太荒唐吗？而且还一路穿行数千里来到了天河，最荒唐的是他们还进了曲山大峡谷……” “是啊……就算消息是真的，我也不太相信他们能走得出曲山峡谷来到天河啊，我们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最先出声的那名中年使官愤怒的拍着面前的桌子怒斥道：“你们对于营救王子殿下左推右挡，到底是何居心！” “我们只是慎重对待罢了……” 只能说，地处天河的月国势力，早已被附近的东北军区，被凉月亲王所渗透。 这场关于营救王子殿下的会议，已经被有心人将议题从该怎么救，转移到了该不该救之上了。 青川的何荣若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一定会笑出声来。明明是月洛宁在天河唯一的依仗，明明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月国外馆，在青川南齐方面都已经四处布置的时候，这些人竟然还在为是否救援而争论不休。 冯庆化面无表情看着面前不断争吵的场面，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是月国外馆的大使官，是在场职位最高的人，他的一句话比下面这些人十句话都要有用，但从会议开始时简短的开场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那名中年使官怒拍桌子，他才面露不愉之色训斥道：“季平！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成何体统！” 季平激动道：“可是，大使官！王子殿下不得不救啊！” 冯庆化揉了揉额头，似乎很是头疼：“我知道，我知道，但这需要大家讨论出一个办法来，争吵解决不了问题。” “救，是一定要救的！”平静而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在冯庆化身边。 出声的人是月国在天河的密探头目任溪，他在这里的地位，与苗轩在青川那边差不多。 他一发话，下面的人立刻停止了议论，等着他的下文。 “无论王子殿下遇险是真是假，都必须要救，都必须要上报！若是王子殿下真的遇害，后果是什么你们应该能想得出，到时候我们将会是月国的罪人！” 他的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轻轻点头，哪怕是凉月亲王安插在此的人，也不敢再当面质疑了。任溪的风格他们之中很多人都了解，一旦此时还提出反对，恐怕立刻就会被当成叛徒。 冯庆化一改先前的漠然，大声附和道：“不错，必须要救，而且必须要快，不知任头领有什么好提议？我外馆众人听从调遣！” “很好！”任溪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始布置起任务来。 “外馆众人的主要任务是在明面上打探消息，尤其是天河方面对此事的应对，天河朝中能打探到的蛛丝马迹都要一丝不漏的报上来！” 冯庆化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我密探方面，一部分派往曲山大峡谷外，随时待命接应王子殿下，一部分在此严密监视青川和南齐各方的动静，具体事宜我稍后自会回去安排！” “最后，季平你带人速速回国上报此事！我们需要支援，就算侥幸救下王子殿下，想要离开天河回到月国，也依旧艰难无比！” “是！”季平大声喊道。 “就是这样！冯使官，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没有了，任头领你的计划很周祥……” 任溪长身而起打断了他的话：“那就这样，散会，都去准备吧！” 说罢，他率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任溪离开后，冯庆化咳嗽了两声道：“季平，你速去准备吧！其他人刚刚也听到了，最近都要打起精神来。” 他顿了顿，向着南方的月国高高拱了拱手道：“为了月国，诸位，努力吧！” 众人纷纷应诺，一时间倒是显得众志成城。 众人全都散去后，冯庆化来到了偏厅之后，打开了一个暗门，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的暗室内。 见到此人，冯庆化躬身施了一礼恭声道：“大人，事情就是这样，不知亲王大人有什么安排需要我做的？” 此人淡淡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是是是！” “任溪和那些密探的据点你应该知道吧？” 冯庆化大惊失色，失声道：“大人！” 他听得出来此人的意思，是打算灭掉任溪和所有月国密探！ 可是，用得着那么狠吗？那毕竟是月国人啊！ 此人冷冷道：“我说过了，不该问的别问，还有，不该想的也不要想，做好你的事就行。” “是……” 是夜，出城后纵马向月国方向疾驰的季平三人，被人杀害于城外十里荒野之处。 是夜，临嘉城西南方的一座大宅子内突发大火，数百月国人被烧死，无一活口。 天河官方查探此案的人，虽然发现了一些没被烧毁的尸身上似乎都有刀剑伤口，但并未声张。 翌日，月国外馆对青川和南齐以及天河三国发出强烈抗议，抗议他们烧死数百月国平民…… 第164章 月洛宁的战斗 并不知道前路会有什么等待着自己的五人，正在继续朝着曲山大峡谷深处行去。 也许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没办法回头了。不用猜也知道，此时后方峡谷的入口一定是被重兵围困起来了。 相对于入口处的死路一条，他们还不如往前路赶去，起码还能搏一搏。 依旧是不断的遇到魔兽，不断的战斗，但和前一天有了些许不同。 遇到四级魔兽时，林四，叶弘，慕哲平，谢少英会将魔兽四周拦住，然后让月洛宁去和它战斗。 这就是林四所想出来提升月洛宁实力的方法。 既然和她对练，不断击败她还不能加深她对招式的运用程度，那就让魔兽来教她吧！ 不得不说，林四这种办法算是对症下药。 月洛宁的缺陷就是杂念太多，即便是和林四对战，她心里也事先有了底，对方不会真的伤到自己，更不会杀自己。 所以面对林四时，她根本就没有一点遇到危险时的紧张感，就算剑尖到了自己喉咙前半寸她依旧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反正林四又不会真的刺下去。 而此时让她一个人面对四级魔兽就不一样了。 魔兽可不会只是和她切磋，更不会占据了上风后就停下来。 单论境界，她是有了和四级魔兽对战的资格。但以她实际的战力，她根本就不是四级魔兽的对手。 林四当然不能命令她与魔兽单挑，但月洛宁自己昨天也说了为何不带她一起战斗，说了要提升实力，因此拒绝这个提议，她根本找不出任何借口来。 于是此时场内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月洛宁挥着剑左支右拙的抵抗着这头四级的铁狮兽。而林四等人则在一旁看着，光动嘴，不动手。 林四：“哎呀呀，这一剑要往左两分就中了！” 慕哲平：“快，快刺下去……哎，错过机会了……” 谢少英：“抢攻！不要一直躲，这样你主动尽失！” 叶弘：“殿下小心！它要攻你右边！” …… 如果不是正在紧张激烈的战斗中，月洛宁真的想把剑狠狠摔在这几个人的脸上。 不知道说话会让人分心吗？不知道战斗不能分心吗？还在那说个不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们厉害你们上啊！光会动嘴！ 呃，好像他们上，还真能轻松解决掉这头铁狮兽。 不好！怎么又愣神了，看着已经凌空飞扑到自己身前两尺的铁狮兽那硕大可怖的头颅，月洛宁差点惊叫出声。 “倒地举剑！”一道短促的声音突然传入她耳内，是林四！ 她本能地按照他所说的那样，猛然向后仰躺倒地，随后斜斜向上举起了长剑。 铁狮兽这一扑失去了目标，最终从她上空飞过，她斜斜举起的长剑划到了这魔兽的肚皮。但因为举得不够坚决以至于力道不够，非但没能划伤这头魔兽，反而差点被它擦落了手中的剑。 “快起来！”叶弘大声喊道。 惊魂未定的月洛宁连忙翻身而起，再次迎向掉头攻来的铁狮兽。 眼见她暂时化险为夷，场边四人也放下心来。 谢少英：“刚刚那招用得精彩，就是那一剑举歪了，太可惜了。” 叶弘：“是啊，转守为攻，原本被动的局面竟然成了破敌良机，能想到这招，不愧是虎头人啊。” 慕哲平：“魔兽的攻击直来直去，终究有着许多缺陷，如果是人就不会用出这样漏洞大开的招式了。” 林四：“这是因为魔兽比人要快得多，很多地方虽然是破绽，但因为太快，根本不容易抓得住。就像刚刚某人，那么好的机会竟然没能抓住，否则战斗可以提前结束了。” 对林四来说，这一招他并不陌生，当初他和华素素离开青月森林时，第一次和魔兽对决，就是用的这一招破开了那头银瞳豹的肚皮。 于他来说，这种机会很容易抓住，但对于别人来说就不一定了。 月洛宁心内也是暗道可惜，但更多还是为这几个人的评头论足感到气愤。 只是很遗憾，魔兽不会理解她的愤怒，更不会因为她的愤怒就退避。短短数招之后，她再次落入了下风。 然后旁边的四名观众又一次指指点点起来。 这场战斗称得上荡气回肠，场上的局势跌宕起伏，至少月洛宁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她一次次落入下风，一次次岌岌可危，又一次次在四人的指点下化险为夷，亦或变得更危险…… 最终，当月洛宁已经灵力耗尽步履蹒跚时，已经看不下去的叶弘出手两枪解决了那头同样已经疲惫不堪的铁狮兽。 “怎么样，有没有突飞猛进的感觉？这都多亏了本大爷的办法吧？”林四凑了过来，无视了月洛宁怒瞪着他的眼神，笑嘻嘻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月洛宁已经筋疲力尽只顾大口喘气，听到林四这番话之后，更是气得差点一口气闭过去。 没错，确实这个办法能提升她的实力，她也感受到现在的自己和一个时辰前的自己相比，实力几乎已经天壤之别。 但真正在场中挥汗如雨的人还是自己好不好？为什么在他嘴里，自己的努力直接就被无视了，所有的功劳都成了他的？ 他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对了，这几个家伙刚才说了那么多风凉话，自己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她愤怒指责道：“你们能不能在我战斗的时候闭嘴？” 林四笑道：“那可不行啊，我们如果不出声，你刚刚早就被这魔兽拍飞了。” “可是这样会让我分心！” “能让我们几个人指点你，你就知足吧？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我宁愿被魔兽击败，也不愿意听你们几个啰啰嗦嗦！” 林四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 一时冲动说出这句话的月洛宁心内有点后悔。她其实也知道，若非他们的指点，自己早就败阵下来了，他们指点自己纯粹是出于热心。 她只是看到林四就有吵架的欲望，一时嘴快而已…… 此时看到慕哲平和谢少英都是一言不发，她也明白，自己的话伤到了他们。 或许，唯一不会计较的人，只有叶弘吧？ 队伍内似乎出现了一丝看不见的裂痕，随后遇上的一头五级魔兽，除了林四偶尔会呼喝几声，其他几人都是闷不吭声按照昨日的打法继续战斗。 他们四个人经过几次联手，已经有了不少的默契，此时虽然没怎么说话，配合之间却也一丝不乱。 解决掉这头魔兽之后，几个人沉默着收拾了魔兽的尸身，随后再次向峡谷深处进发。 月洛宁本以为这种冷战会持续很久，但她猜错了。 当她在不久之后，与一头四级魔兽幻影幽狐单挑时，那指点声又一次传出来了。 一开始她战斗时，四个人确实没一个开腔的。 她的表现相对于上一场战斗有了很多进步，这次出现的克敌良机也越来越多，然而她却始终没能把握住。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在她的某一次收剑后退重整攻势时。 林四一脸遗憾：“刚那一剑不该收回的，刺下去就好了。” 慕哲平点头附和：“是啊，这头魔兽攻击力不强，不需要总是退缩。即便是退缩，那也是想好后招，然后设局让它来自投罗网。” 仿佛解除了‘禁言令’似的，谢少英如同找到知音一般迫不及待道：“这头魔兽太快，不抢攻根本伤不到它，就必须逼得它疲于奔命，然后它才会慌乱！对付这样的魔兽，根本不能一味的稳扎稳打……” 他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段，一看就知道他早就憋狠了，心里积累了一堆见解看法。 谢少英说完后，场间出现了短暂的冷场。 除了月洛宁依旧忙着和幻影幽狐厮杀外，其他四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林四这才轻咳了一声：“老叶，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上午月洛宁那一个时辰的战斗，他们评头论足起来也是极有默契，往往都是四人轮流开口。 因此，现在林慕谢三人说完后，迟迟没能听到叶弘的声音，这令三人感到一丝不协。 “呃……”叶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可是谨记着月洛宁的话呢，不要开口打扰她战斗。 哪能想到这三人只是短短一个时辰后就又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他不由得纠结起来。 其他三人都说了点什么，自己不说，显得不合群。 但是殿下的吩咐，他又没法无视。 “是啊，难道你没一点看法吗？”林四笑眯眯问道。 他都这样问出来了，再不说话，就显得自己是要和他们划清界限了，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不得已之下，叶弘只得斟酌道：“咳咳，你们说得很对，我也是这么看的，对付这头魔兽不能光想着求稳。” 林四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对啊！看来我们四个的看法很一致嘛！” 随后他冲着场内喊道：“喂喂，月洛宁，你听到了没有？要抢攻，不要躲！” 月洛宁此时气得肝都在疼了。 其实四人一开始说的那几句，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很欣慰。一场因为自己无心之下脱口而出引起的芥蒂，终于这样不着痕迹的抹除掉了。 虽然她说过不要打扰她战斗，但这四个人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已经开始渐渐在战斗中变得主动起来，不再缚手缚脚只图稳妥。 但听到林四最后这句话之后，她顿时气坏了。 自己之前可是说过不要在战斗时开口打扰的，虽然说过后自己也有点后悔。 但先前他们几个开口，还可以当成只是情不自禁，亦或是故意放出的和好信号。 这些心照不宣的东西，月洛宁都能心领神会。 但林四这句就不同了，明显是故意在挑衅自己啊！ 但她气归气，战斗还是必须要继续下去，一时间她也没法找林四算账。 第165章 暗算和争斗 月洛宁最终战胜了这头幻影幽狐，过程要比前一场战斗轻松了不少。 她的进步非常明显，这也让她自己内心变得兴奋了起来。 然而这情绪在见到一脸得色向自己行来的林四之后，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家伙，不会又打算来自己这里‘邀功’吧？ 果然…… 林四蹲到了她身边，可恶而又得瑟的声音响了起来：“哈哈，怎么样？多亏了林四大爷的指点吧？要不然你现在可能还在与那头狐狸缠斗不休呢！” 月洛宁拄着剑，摇晃着站起身来，淡淡瞟了他一眼道：“是啊，你好厉害。” 她这回答出乎了林四的预料，在他印象中，月洛宁难道不应该是被气得眼皮直抖吗？ 他尚未来得及继续说话，旁边的月洛宁似乎是在先前的战斗中疲累过度，以至于现在都站不稳了。 哗啦，她整个身子陡然倒向了依旧蹲着的林四。 林四的反应何等之快，月洛宁倒下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原本以他的能力，是可以立刻避开的，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虽然喜欢以刺激月洛宁为乐，但若是她真的昏倒，林四不会不扶。 他连忙扭转上半身，张开了双手打算接住她。然后他就看到了已经离自己手臂不到一寸的月洛宁，脸上丝毫没有露出疲惫和无力，反而露出了得逞和畅快之色。 在叶弘的惊呼和慕哲平与谢少英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月洛宁倒在了林四怀里。 然而他们三个都没能看到，在月洛宁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的右手肘似乎是无意间砸在了林四的胸口。 太狠了！她绝对用出了全力！林四只觉得那一瞬间胸口一阵发闷，直愈吐血。 这家伙，竟然故意倒下，利用自己的同情心来报复自己！ 在林四尚未回过神之前，月洛宁仿佛又恢复过来了一般，迅速从林四怀内脱出身，随后一脸歉意的说道：“刚战斗太累了，一时没站稳。” “你……”林四一手揉着胸口，一手怒指着她，一时胸闷根本说不出话来。 叶弘连忙过来扶住了月洛宁，他还以为月洛宁真的是差点晕倒呢。 至于慕哲平和谢少英，眼见只是摔倒，便放下心来不以为意。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月洛宁一脸无辜的道着歉。 林四终于缓过了这口气，看到月洛宁这张无辜的脸，还有一旁叶弘担忧的神情，他简直气得想要暴揍这个女人一顿。 他狠狠站起身来，怒瞪着月洛宁：“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月洛宁还没发话呢，不明情况的慕哲平打着圆场：“算啦，阿四，人家只是太累了，你又没什么损失，又何必这样斤斤计较呢？” 说完他还对林四挤了挤眉眼，做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 他没有看到月洛宁那一肘，在他看来，月洛宁因为摔倒而投怀送抱，林四身为男人一点都不吃亏。 谢少英也插嘴道：“是啊，身为剑客，心胸要宽广。” 林四简直气蒙了，宽广你个头啊！我保证换成你被她这样故意砸一肘子的话，会立刻拔剑和她决斗！ 月洛宁埋下了头一言不发，似乎很是愧疚一般，但林四知道，此时她心里一定在狂笑呢。 这女人太可恶了，竟然装得这么像，你们都被她骗了知不知道？ 林四知道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因为自己和这个女人一向就爱互相争斗。 他们只会当成玩笑来看，而且自己越生气，这个女人就会越得意。 “好，我不计较。”他的面色突然平静了下来，点点头自顾自坐到了一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月洛宁暗暗撇了撇嘴，装什么呢？一定气坏了吧？想想你平时怎么气我的吧？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阵快意，就像夏日里泡在凉水中一般全身都舒爽无比。 下午碰到的四级魔兽依旧是月洛宁独自出手，其他四人在旁指点。 月洛宁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战斗方式，旁边四人的话已经快要无法让她分心了。她会按照他们的指点去做，但他们说的废话，她也学会了充耳不闻。 就这样，她和四级魔兽的战斗次数渐渐变多，实力也在一步步增强。 渐渐的，围攻五级魔兽时，她也不用只是旁观了，也能加入战圈与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唯一令她不爽的是，林四变得更加刻薄了，每次她一犯错，对方就毫不留情的打击嘲讽。 偏偏她的出手，虽然在她自己看来已经有了极大进步，但在林四眼中，依旧是随时都能找出破绽来。 “它退势已尽，你的剑不能再往前递五寸吗？那样立刻就能刺中它，为什么要收回，白痴吗？” “哎呀呀，我真是服了你了！之前你出这剑时，它就是向左闪，这次你又用了这剑，它还是往左闪，你难道就不知道马上向左挥剑提前截住它吗？简直找不到更笨的人了！” “哈，笑死我了！你竟然和铁背苍熊近身硬拼。你是傻了吧？它的力量是你现在能抗衡的吗？它速度不快，你不会远程游斗吗？你元境的灵力外放是摆设吗？简直没救了……” “哎，你已经浪费了至少十次可以一击制敌的机会了，不过你还是有长处的，那就是很擅长持久战，这一点我佩服佩服！哈哈哈！” …… 虽然他每次说的破绽都是确实存在的，但语气实在太过气人。 在月洛宁看来，这个世界上简直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林四更可恨的人了。 每次她战斗时，耳边几乎从头至尾都回荡着那个混蛋的嘲弄声，而她对林四的恨意也是与日俱增。她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让这个家伙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放过他！ 只有想象这种画面，她才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快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现在打不过林四，而自从上次算计过他一次之后，林四对她也有了防备，再也没有中过招，她也只能用这种想象出来的画面来平衡心情了。 两人这样一路互相斗着，落在其他三人眼中，却是渐渐习以为常。 林四虽然对月洛宁如此不客气，但他和其他三人的关系却是融洽无比。而月洛宁也是如此，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她与慕哲平和谢少英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熟络起来。 月洛宁和谢少英出身虽然不同，一个是王室一个是贵族，但他们从小都是接受过礼仪教育，待人接物都很有分寸。 而月国与千宋本就是‘兄弟之邦’，两人的身份在各自的国内都是非同小可。因此两人从一开始相处，就注意着自己身份和形象，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争端。 虽然他们的相处方式很平淡，但在一起并肩作战之后，同样也滋生出了友情。 而慕哲平之前就和月洛宁叶弘二人相处过一段时日，他也不像林四那样爱气人，为人处事都相当成熟。虽然他也是劫持自己的人之一，但月洛宁对他却渐渐没有了恨意，反而愈发看得顺眼起来。 这种奇怪的相处方式就这样一路维系了下去。 在其他三人看来，尽管林四和月洛宁两人相互间很不对付。但一则林四每次指出的破绽都没错，他虽然嘴上刻薄，但月洛宁的实力也确确实实因此而提升了。 二则他们两人只是言语上的争吵，林四从未仗着实力欺负过月洛宁，相反在战斗中还救过月洛宁数次。 于是大家也就只能对他们俩这种怪异的相处方式见怪不怪了。 波澜不惊的征程并没有持续多久，三天后的下午，他们终于遇到了意外。 当时他们已经走入了这曲山峡谷四百余里，这天上午他们没有遇到一只四级魔兽，每次遭遇的都是五级魔兽，连场激战也拖慢了他们的步伐。 五人不禁暗暗紧张起来，这里不断出现五级魔兽，只能说明已经进入了曲山大峡谷最危险的地带了，六级魔兽随时都有可能出来。 然而下午时分，他们没能遇到六级魔兽，反而遇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四级魔兽。 那是一头四级疾风狂狼。 疾风狂狼是风系魔兽，它的特征与五级魔兽暗影魔狼差不多，都是以快著称，都可以释放出风刃。只是因为阶位不同，疾风魔狼要比暗影魔狼弱很多。 在四级魔兽之中，疾风魔狼并不是特别难杀的那种。一般有了一定野外战斗经验的元境修行者，都能独力解决掉它。 当时看到这头魔兽，五人都惊讶万分。 在四周全是五级魔兽的环境下，这头四级的疾风狂狼是怎么活下来的？ 魔兽的直觉是最为灵敏的，它能活在这里，那就意味着附近没有能威胁到它的危险。 难道这附近有其他通路，可以避开强大的魔兽？甚至在这曲山峡谷内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离开这里？ 五个人惊讶之后便是惊喜万分！ 他们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他们都已经看到了疾风狂狼，以魔兽的敏锐感知，它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五个人。 出乎五人意料，这头疾风魔狼撒腿就往峡谷深处跑了开去。 他们这一路遇上的魔兽很多，但即便是三级魔兽，见到他们之后第一反应都是扑上来斗一斗！ 因为他们是人，不是魔兽，身上并没有散发出‘我很强，很不好惹！’的信号。只要没有激发出自身灵力，魔兽根本辨不清他们的实力强弱，即便他们是五个元境战力的存在，在魔兽眼中，那也只是五个普通野兽而已。 这头四级疾风魔狼，按理说，不应该跑啊！ 难道它能活在这里，是因为它的谨慎小心？见到其他生物就跑？ 那它怎么活下来的？它总得猎杀其他动物吧？总不能狼还吃草吃树叶吧？ 第166章 胆小鬼 五人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当然不是贪图这头魔兽身上的魔核。 这些天他们战斗不断，就连五级魔核都收获了不少，四级魔核几乎都已经看不上眼了。 他们只是觉得这头疾风魔狼很诡异，也许跟着它，能够找出避开六级魔兽的路径也不一定。 但是，这里是在密林深处，地形复杂，而疾风魔狼毕竟是魔兽，还是以速度著称的风系魔兽。 即便是擅长在密林内高速行进的林四，也同样追不上它。 追出了五六里之后，眼前早已失去了那头疾风魔狼的踪影，几个人不得不放弃了追踪它的打算。 叶弘叹道：“跑得太快了。” 慕哲平点点头：“是啊，第一次见到这么胆小的魔兽。” “这头魔兽很诡异啊，真的很诡异！”林四摸了摸下巴，一脸困惑。 “这还用你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月洛宁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对她的嘲讽，林四毫不动怒，或许他也习惯了对方这样，若是月洛宁对他好言好语，那才真是奇了怪呢！ 他淡淡说道：“是吗？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月洛宁不假思索道：“这还用问吗？四级魔兽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曲山峡谷中间出现了豁口，有其他出路也不一定。我们就顺着这头魔兽的方向，向前搜寻过去就是了！” 林四嘲弄道：“曲山大峡谷形成已经不知多少万年了，也不知有多少修行者来这里历练过，如果中间有个豁口，那这个消息会到现在都没传出来吗？” 林四的分析合情合理，月洛宁一时也无法反驳，她只得嘴硬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可能会有危险等着我们也不一定。” “能有什么危险？四级魔兽都能随意奔走，我们还用怕什么？” “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该小心，最好偏回原来的方向。” 月洛宁鄙夷道：“嘁，你每次在我战斗时都说什么要果断不要退缩。怎么，现在轮到你自己就胆怯了？胆小鬼！” 林四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随后无视了她的话。 “你们怎么看？”他问道其他三人。 叶弘轻声说道：“就算没有这头疾风魔狼，我们同样也是要往深处走……” 他的意思看来很明显了，紧跟月洛宁的步伐。 “我也是这么看的，反正我们本来就要往北走，现在总不可能掉头。何况，除了这头四级魔兽，其他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一头四级魔兽而退却，那未免说不过去。”慕哲平微笑道。 “我没有意见，随便你们，小心就行。”看着望向自己的众人，谢少英不以为然道。 就连慕哲平都没有赞同林四的意见，那很显然这次分歧，月洛宁的意见占据了上风。 “那就往前走吧！”月洛宁走到队伍最前方振臂高呼。 在她看来，大家支持自己而不是林四，这就是自己变相战胜了林四一次，这令她心头颇为舒爽。 林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也没证据能证明这头魔兽代表着危险。 既然大家都决定继续搜寻下去，那他当然也无法坚持己见，只能跟着众人一道。 行出四五里路之后，众人眼前还是千篇一律的树木枝叶，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一般。 “停！”走在队伍最后方的林四突然压低声音喝道。 “又怎么了？”队伍最前带路的月洛宁满脸不高兴的转过头问道。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林四淡淡道。 月洛宁不耐烦道：“有什么奇怪的？有话直说，故弄玄虚！” 在月洛宁看来，林四这是不忿在和自己的争执中落了下风，故意找茬想要扳回一城。这样故意耽误大家的行程，实在是太不识大体了，枉自己还以为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呢！ 林四沉声道：“从我们发现那头疾风魔狼，到现在已经行出至少十里，可曾遇到过一头其他魔兽？” 原本与月洛宁想法差不多的谢少英和叶弘，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不错，他们在曲山大峡谷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对这里的环境已经有了不小的了解。 随着他们的不断深入，魔兽也变得越来越密集，往往相隔三四里就能遇到一次。 而现在这一路，竟然已经至少有十里没有遇到一头魔兽了，甚至连普通的野兽都没有。对于很多强大的魔兽来说，普通的野兽只是它们的食物而已，它们只有饿了的时候才会出去捕食，并不会将地盘内的野兽都赶尽杀绝。 因为野兽相对于魔兽来说太过弱小，无论是实力还是智慧都相差太多，自己地盘内存在其他野兽，魔兽并不会视为挑衅。只有其他魔兽踏入，才会遭到敌视和驱逐。 这就像人不会将自己院子内的蚂蚁昆虫视为敌人，但对于进入院子内的陌生人却会保持警戒一样。 他们这一路行来，遇到的普通野兽已经数不胜数，只是这些野兽对他们这些修行者毫无威胁罢了。 因此，现在十余里，非但没有见到其他魔兽，就连野兽都没有一头，确实极不正常。 月洛宁脱口而出道：“这有什么？也许是这里的猎物不多，所以那些强大的魔兽换地方了呢？” 她绝不愿意就这样被林四扳回去！ 林四鄙夷道：“你能不能别这么白痴？什么样的原因才能让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野兽全部消失？如果真的是被吃光了，那吃光这些野兽的魔兽，该有多大的胃口？”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方圆十余里没有其他魔兽。你不会是想说，这里有一头强大无比的魔兽，这里是它的地盘吧？那你告诉我，这样强大的魔兽会刻意灭光对它毫无威胁的野兽吗？” “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不会，但也不排除魔兽中会有异类。” 月洛宁轻蔑道：“那那头四级疾风魔狼怎么解释？所有魔兽和野兽都被你所认为的那个强大存在灭掉了，它为何单独留下一头疾风魔狼？难道它俩关系好？” “还是你想说，这是那头四级疾风魔狼干的？在这五级魔兽遍布的峡谷深处，五级魔兽的地盘往往都不过五里方圆，一头四级疾风魔狼的地盘能有十几里？” “这……”林四一时间也答不上来了。 月洛宁得意洋洋的总结道：“哼！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因为我们不知晓的某个原因，变得比其他地方安全无数倍了！也许是兽类不适合在这片区域生活也不一定！” 林四嘲弄道：“既然不适合兽类生活，那你还敢往里面走，难道你确定这里就适合人生活？” 月洛宁嗤笑道：“你傻了吧？不适合兽类生活的原因很多，比如这些林木有问题，比如水源有异状，但这和我们有什么相干的？我们需要在这里生活吗？我们只是经过这里而已！” 她读过的书确实比林四要多得太多了，这些东西林四并不了解，因此一时之间竟是无从辩驳。 月洛宁如同打胜了仗的将军一般高傲的昂着头，斜睨着此时哑口无言的林四。 这实在是太难得，太有纪念意义了！和林四认识这么长时间，她这是第一次彻底在两人之间的‘交锋’中占到了上风！ 就连她自己都没能发现，此时她心情之愉悦，之快慰，恐怕只有未来她父王宣布她为太子的那一刻能做到了。 “我们走！”她再次转过身，挥手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林四快跑两步凑到她身边道：“我觉得你还是要小心点，就算是要往前走，也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 月洛宁斜了他一眼，淡淡道：“知道了，这还用你教？真是胆小如鼠！” 他们俩的对话，自然是落在了其他三人的耳内，一时间三人都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一贯以来，林四和月洛宁的相处，都是林四主宰着局面，月洛宁在他面前通常只有吃瘪的份。这次林四被月洛宁训得哑口无言，只有听的份，这实在太罕见了！ 几人一路前行，再次行出了一里多路。 四周依旧一片安静，除了偶尔停在树梢的鸟雀鸣叫，其他走兽几乎是一只未见。 尽管刚才对林四一通驳斥，但月洛宁并没有太过大意，她也觉得这里太过反常了。 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她只能小心翼翼继续在前头带路。否则，那个家伙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嘲笑自己说一套做一套。 “小心！”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大喝，随后她被人从身后扑倒在地！ 是林四！他要做什么？他疯了吗，竟敢这样对自己！ 她刚要开口怒斥对方，但只是抬头一看，她的话就憋了回去。 迅速爬起身来的月洛宁，眼前看到的情景是至少有十几头疾风魔狼向自己冲了过来。 而在自己身旁两丈外，一头呲牙咧嘴、口水横流的疾风魔狼迅速掉转了身子，向着自己扑了过来，狰狞的狼头上那双眼睛寒光闪烁如欲噬人！ 林四救了自己，月洛宁迅速明白过来。 刚才自己没能发现这头隐藏在树丛内的魔兽，若非林四刚刚扑倒自己躲过了这头魔狼的袭击，那此时扑在自己身上的就是这头疾风魔狼了！ 猝不及防之下，自己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林四已经挥着长剑冲向了对面那十几头魔狼，而慕哲平、叶弘、谢少英也纷纷抽出兵器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这些疾风魔狼可不会说人话，更不会因为自己等人退避就放过他们！ 唯一的选择就是战斗！ 第167章 以寡敌众 此时五人都迅速明白了过来。 难怪那头疾风魔狼一开始见到自己五人就快速逃了，原来是习惯了以多打少，跑回来叫帮手了！ 难怪这里方圆十里都没有其他魔兽，也没有野兽。以这些魔狼的数量，五级魔兽面对它们也是无法幸免啊！而野兽，这些魔狼数量如此之多，这附近的野兽又怎么够它们吃的？ 这些魔狼，竟然是群居魔兽…… 群居魔兽普遍擅长合击，只是那一般都是一二级的低级魔兽。 四级的群居魔兽着实少见，魔狼本就擅长突袭，速度极快防不胜防，一两只还好。数量一多，他们五人很可能会受伤甚至死人。 月洛宁面皮一阵发红，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袭上了她的心头，原来林四说的是对的，这里确实很危险。而正是自己一力坚持将大家带到了这里，虽然现在没有人怪罪她，但她却是感到了一阵自责。 只是，她没有太多时间想那么多了。 “你还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不远处，林四一边和四头魔狼缠斗不休，一边向这边嚷嚷道。 他没有喋喋不休的指责自己的错误决定，也没有趁机打击自己，他甚至还救了自己…… 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太差劲了啊！ 她一边挥剑与身边那头魔狼搏斗，一边心内默默想道。 战斗只是转瞬之间就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林四、慕哲平、叶弘、谢少英每人都同时面对着四头疾风魔狼。这种魔兽攻击速度极快，若是一两只，以他们的实力足以轻易应付，但四头，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同时面对四头魔狼的攻击，那几乎是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这比面对四个元境修行者还要累，因为修行者也没有那么快的攻击速度和毫无间隙的配合。 惟有月洛宁只是单独面对一头魔狼，显得倒是游刃有余，这也是这几天的苦练效果，若是四天前的她，那现在恐怕早已是岌岌可危了。 她心内却是焦急不已，林四和慕哲平此时的情势最为稳定，两人各自面对四头疾风魔狼，竟然依旧能够杀得对方节节败退。而谢少英和叶弘就较为危险了。 林慕二人因为在试炼室的训练，对于这种一对多的群战显得很是习以为常，丝毫没有乱了分寸。 但谢少英和叶弘就不行了。 谢少英的修为确实是五人之中最高，若是单挑，或许只有林四能和他抗衡。但此时他面对的同样是四头魔狼。面对魔狼层出不穷密不透风的攻击，即便他再勇猛，依旧是不免被抓伤。 至于叶弘虽然擅长防守，但无论怎样防守，他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进攻，还是要击败敌人才行。此时面对魔狼如潮的攻势，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只能一直被动防守。 魔狼暂时没能伤到他，但他也没能伤到魔狼，双方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永远不会完结的战斗一般。 这样一直继续下去，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他先累倒，因为他要时刻防备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无论精神还是灵力的消耗都是极大。 月洛宁很想快点结束自己这边的战斗，然后去帮叶弘。 自己只是面对一头魔狼而已，若是不能快点结束，那等叶弘率先撑不住，局面就会崩溃了，自己是他们扭转局势的唯一希望！ 然而，未曾等她击败面前这头魔狼，令她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又有七八头魔狼从前方赶了过来！ 完了！这次真完了！眼前这十几头魔狼已经是势均力敌了，再来七八头，那自己等人立刻就会被压垮，最终只有溃败一途！ 噗！林四长剑从一头魔狼腹下抽出，随后毫不停留的挥剑攻向另一头魔狼！ 开战至今不过短短两个呼吸而已，终于第一头疾风魔狼死在了他们手上。这本该是一个振奋人心好消息，但望着那离自己等人不过数丈，迅速狂奔过来的另外七头魔狼，几个人丝毫都高兴不起来！ 噗！慕哲平同样乘隙杀死了一头魔狼。 他和林四终归是擅长这样的战斗，此时即便是以攻击力强而著称的谢少英，都因为顾及魔狼的骚扰而未能杀死任何一头。 只有他们二人，因为对这种毫无规律，攻击来自四面八方的战斗早已习惯无比，而轻易找出了破敌之机。 另外的七头魔狼终于赶到了战圈，这些魔狼很快就纷纷露出森白的牙齿嚎叫着加入了战斗。 谢少英和叶弘的心都沉了下去。 四头魔狼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再来一两头，他们可能就会立刻落败了！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七头刚进战圈的疾风魔狼，没能来到他们俩的身边。两道身影截住了他们，是林四和慕哲平。 他们俩迅速挥动武器圈住了这七头疾风魔狼。疾风魔狼虽有一定的智慧，知道围攻敌人，但终究不如人聪明。这七头魔狼在受到林慕二人的攻击后，便报复般的齐齐围向了两人，暂时抛却了攻向其他对手的打算。 两人的举动，虽然暂时解决了其他三人岌岌可危的险境，但却也让他们的心提上了嗓子眼。 此时加上先前的三头疾风魔狼，慕哲平已经是同时面对六头魔狼了，而林四更是夸张，一人独力对战七头魔狼。 这太冒险了！ 虽然先前他们二人各自杀死一头魔狼后，谢少英三人都明白过来，林四和慕哲平比自己等人更擅长群战。但那也会有个极限，不可能擅长群战就能同时面对无限多的敌人。 同时面对多名敌人最大的危险之处就是会被打乱阵脚，一旦某一次被打乱节奏，慢了一步或者被缠住片刻，那么接下来对面数名敌人如潮般的攻击将会迅速淹没自己。 和单个敌人交手，你来我往之间，终究会有攻防转换。除非实力相差太大，否则不太会出现一个人一直攻击，另一个人一直被动防御被动挨打的局面。即便是以攻代守，那对方每一次挥动武器组织下一次攻击，期间也会有间隙。 但和多名敌人交手，就很难出现这样的局面了。对方数名敌人可以同时攻击，可以轮流攻击，无论你迫得谁退避，其他人都能继续攻击你。对方的攻势几乎是没有间隙的，你必须让自己一直在对方的攻击下‘站稳’，否则下一刻就会被拍倒在地。 谢少英自己面对四头疾风魔狼尚且久攻不下，林四的实力未必就比他强，同时面对七头，实在是太托大了！ 若是他和慕哲平两人迅速崩溃，那剩余的魔狼就会全部冲向自己三人，那他们五人将会全交代在这。 想到这，谢少英再也顾不得受伤，疯狂的攻向了身周的四头魔狼，他必须速战速决，然后去支援林四！ 而叶弘与月洛宁也同样是类似的想法，一时间，众人手中的兵器似乎都变得更亮更快了！ 谢少英白色的衣袍已经变得血迹斑斑，有他自己的，也有魔狼被剑划伤后流下的，但他恍若未觉。 和战死相比，疼痛又算得了什么？他紧咬着牙死死追着一头疾风魔狼狂攻，几乎已经完全不顾其他三头魔狼在旁了！ 噗！终于，在付出了身上多受三处伤的代价之后，他一剑刺穿了面前一头疾风魔狼的下颔。 还剩三头！继续下去，自己很快就能杀光他们了！ 绝对会很快！林四，慕哲平，你们可要撑住啊！ 不光是他，此时叶弘和月洛宁的心内也有着同样的心声。 噗！场内再次传来干脆的兵器入体声，在此时的激烈交战中，这种声音根本淡不可闻。 但众人好歹都是元境修行者，耳力远过常人，这声音他们清晰的分辨了出来。 是谁又干掉了一头魔狼？此时无论是叶弘还是谢少英，亦或是月洛宁，无论谁能再杀死自己眼前的魔狼，那对局面都会是极大的扭转。 月洛宁若是能杀死面前魔狼，那她立刻能去驰援其他人。叶弘若是能杀死一头魔狼，那他面对的攻势就小了许多，他就能腾出手做出更多攻击了。 而谢少英若是再杀一头，那他面对的魔狼就只剩两头，那他自己的战斗就能很快结束了，有他驰援其他人，那局面立刻就能得到改观。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林四和慕哲平能一直撑下去。 虽然是在激烈的交战中，他们依旧偷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 随后他们三人看到了几乎令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六头疾风魔狼厉嚎着不断扑击，几乎如同许许多多的虚影在闪动，令人眼花缭乱。而这些穿插交错的虚影始终在围绕着一个人舞动，那个人原本用细绳束住的头发早已散开，他浑身衣衫同样被血染红。 他手中的青色长剑快得不可思议，在层层虚影中不断闪耀，他的身形时进时退时左时右，几乎毫无规律，完全不似一个正常人能做出的举动。 他如同鬼魅一般，在六头魔狼的围攻之中上下翻飞，他完全没有被那六头魔狼所压制，他的剑始终在找寻着破敌的机会，在场面上他和六头魔狼竟然是势均力敌！ 无论是身法的迅疾程度，还是攻势的凌厉程度，他竟然丝毫不弱于六头魔狼联手！ 而在他脚下三尺开外，一头魔狼倒毙在地，仿佛一条死狗。 是林四，再次杀死魔狼的人竟然是原本同时面对七头魔狼的林四！ 他是怎么做到的？面对七头魔狼，难道他不应该是苦苦支撑，勉力撑到自己等人去驰援吗？ 这已经是谢少英和叶弘等人所盼望的最好结果了。面对七头魔狼，他们自问换成自己恐怕只要数个呼吸就会被撕成碎片。希望林四能够撑下去这个愿望，已经让他们觉得很是贪心了。 然而现在，林四非但撑住了，而且还能做到势均力敌，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还迅速杀死了一头！ 这一刻，那个疯魔般左冲右突的身影深深烙进了叶弘、谢少英、月洛宁三人的心内，令他们升起了一种错觉，所谓战神，便是如此吧？ 第168章 灵力反弹 仿佛是被林四这非人的壮举所鼓舞，接下来，慕哲平、月洛宁、谢少英都纷纷有了斩获。 疾风魔狼的数量在逐渐减少，几人的渐渐从困境中摆脱了出来。 月洛宁解决了自己面前那头疾风魔狼后，便加入了叶弘的战圈之中。 而随着谢少英杀死面前最后一头魔狼，转而驰援林四之后，这场战斗再也没有了任何悬念。 林四和谢少英本就是在场能够正面和数头魔狼对攻的仅有两人，这一点就连慕哲平也没能做到。 虽然他能够同时和六头魔狼周旋，但多半也只是在闪避中寻找机会而已。并不像林谢二人，几乎全程都是在不断的强攻。 两人的联手几乎称得上摧枯拉朽，林四面前的几头魔狼再无反抗之力，接二连三的被斩杀当场。 随后两人分别加入慕哲平和叶弘的战圈，随着两人的加入，另外两处战圈也很快解决完了战斗。 望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二十多头狼尸，五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五人仿佛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林四和慕哲平不顾任何形象的仰躺在地，就连身上的被抓出的伤口一时间都忘了去清理，只是急促的喘息着。 而月洛宁和叶弘则是找了棵大树斜倚着坐了下来，随后便忙着查看伤势。 场内唯一站立着的人，便是一身血衣的谢少英。 他挺立在地，腰杆笔直，如同一株青松，似乎永不会被击倒一般。 林四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如鹤立鸡群一般的谢少英，暗暗撇了撇嘴。 真是个骄傲的家伙啊，他身上的伤口也有很多吧？他应该也很累吧？故意站在那干啥呢，耍帅吗？ 如果他真的一点事没有，那他现在应该已经做出那套回剑入鞘的潇洒动作了，岂会以剑拄地？分明就是需要用剑拄着才能站稳吧？ “你为何不坐下来？”林四没有出声，月洛宁却是看不下去了。 谢少英淡淡道：“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激烈战斗之后，就算身体透支了，也不能立刻坐下，要继续站着，这样有利于修为的增涨！” “咳咳！你试过？”林四剧烈咳嗽了几声，然后一脸匪夷所思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我还从未战斗到这个程度。”谢少英一本正经道。 慕哲平笑道：“如果那样有用的话，那你平时也可以那么做啊，自己不断运转灵力舞剑，一直耗尽全身力量为止，那样你每天的灵力都能迅速增涨了。” “书上说，那样不行，战斗是战斗，练习是练习。” 林四和慕哲平脸上同时露出了啼笑皆非之色。 林四不可思议道：“不要告诉我，你看的那本书是《剑客之路》……” “你怎么知道的？”谢少英满脸讶异。 “果然……”仰躺在地的慕哲平不禁以手掩面。 在见到谢少英的举动之后，他和林四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因为他们两人同样看过那本书，书上提到过林奇战斗后就有这种透支体力后，灵力回复反而会极快增加修为的情形。 在书上，这种情形被称为‘灵力反弹’，意思是灵力被用尽之后，反而会有一个反弹效果，再次回复就会突破原来的灵力极限，从而实现修为的快速增涨，这种增涨比正常的修行更快。 但他们俩当时都把这当做是文人的臆想之词，如果是真的是因为什么反弹效果，那战斗和平时修炼透支体力的效果应该是一样的。 那修行者就不用打坐修炼了，直接每天挥汗如雨然后恢复岂不是更快？ 而这本书的作者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个漏洞，故意添加了几句，只有生死之战透支体力后才有灵力反弹效果。 但在林四和慕哲平看来，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们权当这是一个笑话而已。 然而随后不久，两人在试炼室透支体力之后，竟然真有了回复后，印力快速增涨的效果。 难道灵力反弹真的存在？ 那时候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以为那本《剑客之路》说得没错呢，但后来翻看过许多秘籍之后才明白，传统的灵力修炼者是真的没有这种效果的。 透支后再次回复灵力，确实能增涨那么一丝丝灵力，但那是因为再次回复灵力等同于修炼了一次，这当然会增涨一丝修为。 这和坐着躺着还是站着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惟有他们的印力能够在透支后会出现这种所谓的反弹效果，但即便如此，这种效果随着次数的增多，也在慢慢的减弱。 修行之道，很少有什么捷径可走，即便是苦战力竭后再恢复这种算不上轻松的捷径。 因为若是真有捷径，那在千年万年以来，无数修行者早就会将所谓的捷径变为正常的修行之路代代流传下去了。 现行的打坐修炼，便是灵力修炼者代代流传下来的捷径，打坐确实比站着躺着修行要快。也许在很久以前，那时候的修行者连打坐修炼这种方式都未曾发现。 这个世上的修行者，最有机会走捷径的，还是林四和慕哲平。因为他们修炼的印力，是前人尚未走过的路，他们的前路还有着无数的可能，也许是弯路，也许是捷径。 谢少英最终明白是自己天真了，恢复了灵力之后，他的修为提升和平时打坐几乎没什么分别。 原来书上说的也不一定就有用，更何况，那只是一本小说传记…… 简单包扎过伤口之后，几人便忙着收拾这一地的‘战利品’。 疾风魔狼身上的毛皮什么的自然也是有一定价值的，但五人一路杀的五级魔兽都已经有不少了，真要是魔兽身上有用的材料都带走的话，现在他们每个人背上恐怕都已经是背着巨大的包裹了。 因此，只能是如先前那般放弃了，至于魔核，他们当然不会放弃。 “你们先前说的《剑客之路》是什么书？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就地生火烧肉的时候，月洛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足足半个时辰，看林四慕哲平还有谢少英三人的样子，这本书似乎很出名，以至于原本素不相识来自天南海北的三人都读过。 但这没道理啊，自己一向以博闻强识而著称，怎么可能这三人都看过，自己竟然连听都没听过？尤其是在她眼中不学无术的林四都看过。 在战斗上不如他们也就算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竟然还被比下去，那就真是让她无法接受了。 “那个啊，那是一本……”慕哲平微笑着解释。 但林四快速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一本绝世神书，一般人根本无缘一观。你可知道我三人为何实力比你强？并非我们天赋有多强，而是在那本书之中得到了启发！” “真的？”月洛宁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林四斩钉截铁道。 慕哲平和谢少英已经不忍再听下去，两人快速掩面退到林边捡枯枝去了。 月洛宁并没有那么容易被骗，尤其是面对一向诡计多端的林四时。 “我不信！如果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书，为何还没有流传开？叶弘，你听说过没？” 叶弘和谢少英的出身差不多，他们的父亲都是一国大将，也都是将他们往军事道路上领，但两人却终究有不同之处。 谢少英抗拒父亲的安排，而叶弘并不抗拒。 谢少英看过《剑客之路》并不奇怪，尽管这是本小说，但这本小说在民间还是流传甚广的，兼且书名和剑沾了点关系，他确实抱着好奇之心看过。 他出来历练时一袭白衣的形象，就是受了那本小说的影响。 而叶弘却不同，小说这种消遣之物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他要看书那也是看兵法，看功法，看课本。 因此，他也是一头雾水。 “抱歉殿下，我也没听过。”他老老实实答道。 “这很正常！你们以为这本书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到吗？如果是那样，那岂不是人人都是天才了？”林四一旦开启骗人模式，那是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本书，只有有缘人才能得以一观！”蹲在数丈外的慕哲平闷头闷脑的插了一句嘴。 老慕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关键时刻，有你这句话，月洛宁保证晕头转向。 不过真是没看出来啊，你的恶趣味也挺重的。 月洛宁尽管感觉这似乎不太可能，但是就连慕哲平都这样说了，而且连在她心目中脾性耿直的谢少英也没有反驳…… 她又哪里知道，谢少英这是没脸拆穿啊，若是提到自己身为将军之子，竟然看那种书，那岂不是会被月国王子看轻自己千宋国这一代的水准？ 她心中的天平开始倾向于相信了。 “你们带了这本书吗？” 林四鄙夷道：“你傻啊，这么重要的神书，我怎么可能带在身边？” “嘁，装神弄鬼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心内，月洛宁却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次如果最终能脱困回到月国，一定要命人找来这本什么《剑客之路》，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为一个修行天才呢？ 林四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是信了，表面上他是不动神色，但心内却已经在狂笑不已。 他就是没事故意在戏耍月洛宁，也许，这真是因为他们俩天生犯冲吧。 只要能让对方倒霉，无论什么多无聊的事，他们俩都能做得出来…… 晚餐很快结束。 关于那本《剑客之路》的小波折终于过去，而谢少英终于向林四和慕哲平问出了酝酿已久的问题。 “你们俩，为何那么擅长群战？” 提到这个问题，就连月洛宁和叶弘也露出了极为关注的神色。 第169章 前路茫茫 他们确实对此感到很奇怪。 林四和慕哲平境界不高，但是战斗力却丝毫不比他们弱。 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擅长战斗的人多半是经历过无数真正战斗的磨练，也许是他们两个以前的经历过这些。 但他们擅长群战这一点，确实令谢少英和叶弘等人想不通了。 很少会有修行者会遇到以寡敌众这种局面。 即便遇到过几次，也不足以令人从此就擅长了这种战斗方式。 在谢少英和叶弘看来，修行者习惯的都是单打独斗，至于群战，那往往是军队作战时才会出现的场面。 难道林四和慕哲平两人之前还从过军？但那也说不通啊，军中之人虽然经常会经历群战，但也并不代表就会总是以寡敌众，谁打仗时身边没战友的？自己这方人数往往也不会少啊。 一时间，在他们眼中，林慕二人的身上充满了谜团。 其实这种谜团在一开始就有了，以他们的年龄天赋和实力，在月国绝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但自己三人在此之前从未听过这两个人的大名。如果他们是藏于深山的门派弟子也就罢了，但他俩分明不是，否则根本不会在学园之城上学。 除此之外，他们的出身，他们之前的经历，全都是一团迷雾。 如今，随着两人展露出擅长群战的能力后，这一疑惑终于是再也无法埋藏了。 “你问群战啊？很简单啊，因为我们……是天才啊！哈哈哈哈！” 听到林四前半句，月洛宁三人还满怀着期待，但听完后半句之后，三人面色齐齐黑了下来。 这家伙，简直是没法让人对他有好感了。无论他做过多少让人感动的，震撼的事情，他自己总能迅速让人重新恨上他。 或许只有慕哲平这样的人，才能习惯他的性格吧…… 看着对面三人一言不发，只是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自己，林四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了。 他如实答道：“其实只是我们之前专门练过以少打多而已。” 谢少英立刻追问道：“这个也可以练？难道你们平时还能找来几个人专门做陪练？” 林四哑然失笑道：“当然不可能，我们哪有那个钱，就算请人做陪练，那也得请到和自己实力接近的啊，否则根本没有效果。有元境实力的修行者，谁会甘心给人当陪练的？” “是啊，那你们怎么练的？”谢少英迫不及待问道。 他着实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谁不想擅长以一敌众啊？就算遇不到，多一门技艺也是好的。 “这……是个秘密，有朝一日，你来到圣云学院就明白了！”林四故作神秘。 “圣云学院？是你就读的学院吧？好，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去看看！”谢少英神色认真道。 “好啊，欢迎之至！”林四一脸热情。 月洛宁和叶弘面面相觑，他们没能明白林四擅长群战的原因，但是看谢少英这认真的神态，他以后很有可能就这样被林四拉进圣云学院啊！ 毕竟林四那张嘴，他们也是充分领教过的，如果谢少英真的去圣云看看，那很有可能一看就是四年啊。 以他现在元境后期的实力，如果加入圣云一年级，那么…… 那其他学院修行系在未来四年还有出头的机会吗？不说千星紫金，就连天武和圣月都会被圣云死死压制住吧？ 就连圣云现在最强的学生，四年级的扶摇，也还只是元境中期啊！你们拉个元境后期的一年级新生进去算是怎么回事？欺负其他学院吗？ 有你们两个隐藏在其他系的头套人也就算了，还拉个元境后期进去算怎么回事？不知道做事情要给别人留点余地的吗？ 叶弘仿佛看到，未来的学园之城，其他学院万马齐喑，而圣云学院一骑绝尘的画面，这令他感到有些荒唐。 林四只是临时起意，他其实没有想到叶弘那么远，不过若是有朝一日谢少英来学园之城找他，那他真的有可能这么做。 毕竟圣云修行系对他不薄，没有对他的身份刨根究底。那次在天武，也是因为他们拦住了其他人，自己二人才得以脱身。能够让圣云修行系变得更加强大，他还是乐见其成的。 叶弘努力驱赶走了这些可笑的想法，自己现在能不能活着回到月国，回到学园之城还是个问题呢，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沉吟了片刻后，将话题转回了当前的形势。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曲山大峡谷最危险的地带了，今天遇到的这群魔狼足以证明这里的危险。这次若非你们两个擅长群战，我们已经全员尽覆了，但难保下一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慕哲平也面色凝重道：“是啊，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这群魔狼，而是一头六级魔兽，那我们……” 几个人听到他这句话，面色都沉重了起来。 这一路到天河，他们遇到六级魔兽的可能性非常高。 虽然面对五级魔兽已经没什么难度，但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无法和六级魔兽抗衡。 六级魔兽已经能和破境修行者相媲美，他们没和六级魔兽交过手。但却知道，破境修行者的手段远不是极境能比的。 破境修行者据说已经开辟了神识海，战斗已经不仅仅是对灵力的运用，更有意念的影响，这种战斗方式，是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抵挡的。 而六级魔兽既然能和破境修行者同处一个级别，那必有他们想象不到的威能。 不错，六级魔兽不太可能是群居魔兽，至少在这曲山大峡谷应该不会遇到群居的，否则这片曲山大峡谷早已被它们统治，不存在其他魔兽了。 遇到一头六级魔兽，他们五个人即便战不过，也能逃掉三四个，因为魔兽无法分身同时追赶五个人。 然而被追上的那个人就死定了，完全不可能有侥幸的机会。 这种画面他们只是想了想就快速将它排除出了脑海。 谢少英有些无法适应这种悲观的气氛，陡然出声道：“怕什么？唯战而已！打不过，那我们就努力提升实力，一直到能打得过为止！” 月洛宁摇了摇头冷静道：“想要战胜六级魔兽，那我们五个人的实力都要提高一两个级别才行，尤其你们三个，起码也要到极境的战力。这样我们才有和六级魔兽抗衡的资格！” 谢少英闷声道：“想要在短时间内提升到极境，那是不可能的。” “哈哈，看来你们都没辙了！”林四突然咧嘴得意笑道。 “难道你有办法？”月洛宁愕然不已，林四现在老神在在的样子，就像是早已胸有成竹一般。 眼前的形势，他们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后面有追兵，他们没有退路，只能前进，而前方有六级魔兽，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战得过。 在他们看来，现在已经到了绝境。难道林四打算攀上数千丈高的峡谷？应该不至于吧？且不说平滑如镜的崖壁根本无从攀登，就算爬上去，上方同样是满布魔兽的森林。 但林四之前在这一路上，已经展现出了太多神奇之处。无论是摆脱追兵，逃出包围圈，种种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被他一一做到。 听他现在这口气，似乎又有了办法。 非但月洛宁，就连叶弘和慕哲平都对他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在他们眼中，林四已经成为了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说不定这次，他又能化解眼前的困局呢？ 看着众人的目光，林四很是满足，他从容笑道：“办法很简单，就两个字——阵法！” 月洛宁心内涌起一股被戏耍的感觉，她不禁嘲弄道：“哦？阵法？我承认阵法是能在战斗中起到不小的作用，但问题是你能布置得出来吗？你有材料吗？” 非但是她，就连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了失望之色。 阵法若是真布置出来，并且威力不错的话，那对他们和六级魔兽的战斗当然有很大帮助。 但上次他们也听林四说过了，他和慕哲平只是看过很多阵法书而已，其实从来没布过阵。 指望一个阵法新手布置出能伤害到六级魔兽的阵法，这未免太过不切实际了，而且最关键的是，布阵需要材料。他们来到这里，阵法师所需要的工具自然是一样都没有，至于材料，同样也没准备。 林四却是不以为意道：“你眼瞎吗？我们有这么多魔核，虽然我是新手，但那也要看用的是什么材料，有四五级魔核，就算布置的阵法再低级，威力也不会小！” 这几天，他们弄到了不少魔核，虽然林四提议分掉，但谢少英和叶弘都表示不需要。而月洛宁，林四压根就没打算问她。 他的想法很合情理，就像厨师做菜一样。都用普通食材，那么神厨和普通大厨做出来的菜，味道自然天差地远。而如果用珍稀食材的话，那普通大厨也能做出美味佳肴。 尽管比不上神厨做的美味，但那味道依旧不是普通食材做的菜能比的。 阵法同样也有等级之分，划分等级的依据是阵法的复杂程度和威力大小。只是阵法的划分不像修行者的境界那样细致，只是大略的分为初级阵法，中级阵法和高级阵法而已。 中级和高级阵法太过复杂，林四这个阵法新手自然是很难布置出来。他只能考虑布置低级阵法。 低级阵法的威力自然很小，然而如果林四用四五级魔核去布置的话，那就像用珍稀食材去做一道家常菜一般，这阵法的威力可能会比一些中级阵法还大。 第170章 难题 他这个想法很美好，但又哪有那么容易实现？ 月洛宁听完他的话，立刻毫不留情的奚落道：“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光有魔核有什么用？你有灵石吗？有阵盘吗？什么都没有还布阵，简直是可笑！” 虽然这一天她都是在和魔兽战斗中度过，到现在依旧是腰酸背痛疲惫不堪，但只要是有能够打击林四的机会，她立刻就会变得精神抖擞。 她一点都不看好林四指望阵法来对抗六级魔兽的想法。且不说他们能不能布置出来对六级魔兽都能造成杀伤的阵法，即便布置出来了，也难以起到作用。 阵法是死物，人和魔兽是活的，如果不能把对方引入阵法范围内，那这个阵法就是个摆设。 即便厉元弘当年布置的天火阵范围足有十几里，但若是草原人当晚没有在银城停留，那他的阵法最终的作用只是放了一场绚烂的大火而已。 而且她说的也没错，和刻绘在兵器上的法阵不同，那种阵法只要在兵器上刻绘出阵法纹路，然后对着剑身输入灵力就行了。 而林四想要布置的这种能够对魔兽造成伤害的中型阵法，是需要阵盘的。 非但需要阵盘，还需要在阵法范围内布置下阵基，作为阵法的节点。否则光凭一个阵盘，根本无法催动阵法。 一个方圆十几丈的阵法，至少需要按照阵图的方位和线路，布置下十几个阵基。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布阵的阵基一般都是灵石。 阵盘是控制阵法的中枢，里面用的可以是灵石也可以是魔核。而阵基却不同，只能用灵石。 因为只有灵石才能传导阵法内的灵力，从而使阵法按照阵图的规则生效。 否则随便按照阵图位置埋下几块石头就能成为一个阵法，那未免太扯了。 至于魔核为何不能作为阵基，原因很简单，魔核都具备属性，风火水土各系魔核如果用在同一个阵法内，那只会引起属性之间的冲突，最终什么效果都没有。 魔核只能用在阵盘内，作为阵法的引子和中枢，比如烈火阵的阵盘内是火系魔核，寒冰阵则需要水系魔核。 至于阵法的威力，则是由魔核的等级和阵法的范围大小来决定。 魔核的等级越高，阵法的范围越大，那么阵法的威力也就越大。 相传，若想要达到厉元弘当年布置的天火阵的威力，阵盘内最少需要一颗八级火系魔核。 八级魔兽已经相当于圣境修行者，全大陆的圣境高手，有没有只手之数都难说，这种级别的高手已经站在了这个大陆的巅峰了，他们拥有什么样的威能，大部分人都只能靠猜测。 和圣境高手同一个等级的八级魔兽本身就具备了翻江倒海的实力，它们不招惹人类就已经是万幸了，杀了它取出它的魔核，简直是天方夜谭。 厉元弘若是有杀掉八级魔兽的实力，那他当时根本就不需要布什么阵，直接依靠本身实力都能帮助月国战胜草原国了。 有那样的实力，他也不会年过四十还只是混迹于军中，当一名默默无闻的随军辅助阵法师了。 这也成为了大陆上一个著名的疑团，厉元弘消失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这个疑团至今未能被人解开。 月洛宁本以为林四会就此偃旗息鼓，但却发现他似乎对自己的话恍若未闻。 她继续打击道：“你能进圣月图书馆五层，我承认你破阵的能力或许真的很强，但布阵和破阵不一样，没材料你空手能布置阵法出来？” 林四不以为意的答道：“我根本不需要阵盘，阵盘是用来控制阵法的。我们和魔兽战斗，阵法还用调节和关闭吗？直接让它一直最大威力的开着就行了，我们是为了引诱魔兽进入阵法范围，自己根本就不会进去，也不怕阵法会误伤自己。我只需要在阵法中心布置一个魔核作为引导就行了。” 月洛宁虽然不会布阵，但博览群书的她思索片刻后，发觉林四的想法也未尝没有道理。阵法确实需要一个阵眼，用来决定阵法的属性和最终效果。而一般这个阵眼都是用其他材料做成阵盘，这样非但可以激活阵法，还能控制阵法。 在战争中，提前布置一个烈火阵来伏击敌人，那你的烈火阵当然不能一直开着，否则傻瓜才会看着前方的熊熊烈火还往里面闯。 但林四说得对，他根本没必要去控制那个阵法，因为他面对的是魔兽。他只需要将阵法布置到最后一步，然后等着魔兽进入阵法范围再迅速补全阵法就行了。 如果面对的是人，看到他手持灵石竭力引诱自己往某处钻，恐怕早就明白这是个阵法陷阱了，但魔兽就不同了。 “你再怎么争辩也没用！你没有灵石，你总不能用魔核做阵基！”她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对方。 他们五个人现在身上一块灵石都没有，那东西虽然珍贵，但是以月洛宁和谢少英等人的身份，还是能够拥有的。但月洛宁是被劫持过来的，谢少英是离家出走到这里历练的，此时两人身上根本就没带灵石。 林四摸着下巴思索道：“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现在在考虑解决的办法。” 看到他这副表情，月洛宁心内冷笑不已。 故弄玄虚，你就装吧，装得越来越像了！装得和真的要布阵一样。 月洛宁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林四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很快他和慕哲平两人就开始鼓捣起那些魔核来，两人不时争论和摇头。 “阵基用同系的魔核不就行了吗？” 慕哲平冷静道：“没有用，虽然同系，但不是同种魔兽，里面的灵力参差不齐，依旧会影响阵法效果。” “所以啊，这些疾风魔狼正是雪中送炭！” “你的意思是，用这些疾风魔狼的魔核做阵基？” “没错，虽然疾风魔狼只是四级魔兽，魔核威力肯定不如五级魔核，但我们足有二十多个，而且这些魔核，全是同阶同系的！” 慕哲平的眼睛亮了起来。 确实，阵基的作用是传导灵力，而大部分人布阵都是用灵石做阵基，因为灵石本身就无属性，而且很容易找出灵力储量相近的灵石。 但魔核却不容易找出一模一样的。群居魔兽当然不止疾风魔狼这一种，然而相对于刻意寻找群居魔兽然后得到几乎相同的魔核，用灵石显然更现实。 从阵法第一次被人布置出来的那天起，世间不知出现过多少阵法师，他们布置过的阵法不知凡几，有些大型阵法甚至需要数百上千的阵基。 如果都用同级同系的魔核，恐怕这个世界上的魔兽早已绝种，而阵法这门技艺也早已因为没有魔核而消逝了。 这就像用金子打造的碗能吃饭，用瓷器制作的碗同样能吃饭。但只有瓷器才能成为大批量造碗的材料。 虽然魔核相对于灵石，并不能用金子和瓷器之间的价值差别来对比，但道理是想通的。 用魔核做阵基，并非没人想过，也并非不能实现，只是实现起来太难罢了。 听完他们两个的谈论，就连月洛宁也觉得，他真的有可能布置出阵法来了。 她有些不服气道：“可你没有阵图，怎么布阵？你能准确记住每个阵基的地点吗？” 阵法每个阵基的位置，都是极其讲究的，每个点之间的距离都是丝毫不能有错的，否则阵法只会是一堆散乱在地的灵石和魔核而已。 很多新人阵法师，初次布阵都需要对着书上的阵图，一点点用尺子之类的工具测量位置距离。 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身上根本没有阵法书和阵图，他就算记得阵法的大致构造又有何用，那些阵基之间的距离，角度，各式各样的数据他记得吗？ 她的话，林四并没有反驳。 他只是和慕哲平两人就此行动了起来。 一刻钟后，月洛宁的面色变得精彩起来。 在她面前，一个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型的‘风刃阵’已经布置好了。 这个阵法并不复杂，只有十六个阵基，覆盖的范围大概也就是四五丈，属于最初级的阵法。 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给他们足够的材料和工具，还有一张精确的阵图，他们也能一步步布置出这个阵法来，唯一的差别只是需要的时间长一点而已。 而恰恰是时间的长短决定了战斗的结果。战争中，有时候就需要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布置出一个阵基多达上百的中型阵法，又哪有按图索骥的时间。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林四没有阵图，也没有工具。 在月洛宁看来，没有尺子，除非是已经在阵法一道浸淫多年，才可以凭感觉直接布置出每一处阵基所在。 对于这种人来说，只要是他熟悉的阵法，哪怕是蒙着他的眼睛，只怕也能准确找出每一处阵基。 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阵法新人，不可能仅凭感觉就完美确定每一处阵基地点。 但慕哲平却轻易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只是问了谢少英一个问题：“你的剑多长？” “三尺三！”谢少英手中的剑是‘赤霜’古剑，长度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随后慕哲平便找来一根林中随处可见的细藤，以这柄三尺三的长剑为标准，精确的做出了一个长达两长的藤条尺子。 至于确认阵基的位置，更是令月洛宁觉得不可思议。 第171章 试手而已 这项工作是林四完成的，有了‘尺子’之后，他就像是脑海中早已存在着一张完整而又精确的‘风刃阵图’一般，十六个阵法基点被他一一标注了出来。 月洛宁没有在鸡蛋里挑骨头，同样看过阵法书籍的她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个‘风刃阵’的阵基位置一点都不错。 这着实颠覆了林四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林四之前表现得诡计多端，擅长战斗，这些她都已经有所体会了。 只是她心目中，林四依旧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只是聪明和天赋好罢了。他看上去就不像一个爱读书的人，这一路行来月洛宁就已经发现，林四对于月国还有这个大陆的历史和山川地理几乎没什么了解。而这些，换成学园之城一个普通学生都应该知道。 事实上修行者本就少有好学的，都已经可以修行了，无论在哪都能混到个好出身了，又何必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浩瀚经卷之中？ 在月洛宁看来，林四就是他们之中的典型！ 即便月洛宁自己，虽然看过这个风刃阵的阵图，也能分清是否有错漏，但那是在两相对比之后才能确定的。若是易位处之，让她去凭空布置这个阵法，只怕她是没办法完整记住那么多不同的数据的。 然而此时，在她心目中不学无术的林四做到了这件她做不到的事。 这让她觉得极其荒谬，极其难以接受，这种情景就仿佛一头大狗熊在她面前跳起了步骤繁杂的宫廷舞一般。 饶是她想破头也不可能知道，林四虽然算不上不学无术，但他完美记住阵图全是因为天印的帮助而已。这种即便说出来外人都不会相信的事，她又怎么可能猜得到。 只要在阵基的位置之下埋下魔核，这个阵法就算是真的布置起来了。 而现在，这些位置已经埋下了十五个疾风魔狼的魔核，中心的阵眼位置更是埋下了一个五级暗月魔狼的魔核。 此时，就连对修行之外的事情都不太关心的谢少英也期待起来，这个全部由四级魔核构成的‘风刃阵’能达到多大的威力？ 要知道，初级阵法一般用的，也只是初级灵石，内中所含的灵力只能和三级魔核相比而已。 “你怎么还不把最后那个魔核埋下去？快激活这个阵法看看啊！”他兴致勃勃抱着剑，向这个表面一点都不起眼的不断张望。 先前林四和慕哲平布阵时，他并没有多大兴致。在他看来，剑术，修为这些东西才是实打实的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至于阵法，只是外物而已，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学这东西。 实力真正强到一定程度，阵法又算得了什么？阵法只是死物而已，就算再强，我不踏进去，它就只是个摆设。再说了，阵法再强，能困得住神境强者吗？ 应该……不能吧？想到这里，他心内升起一股迷惑。 他没见过神境强者，但琴英的事迹他也听过，在他看来，无论阵法多强，应该都不至于影响得到可以以一己之力摧城拔地的神阶强者。 于是在林四和慕哲平布阵时，他脑内想着的全是有关阵法和神阶强者到底谁强这个‘深邃’的问题…… 而现在，这个阵法真的布置出来了，如果这个阵法真的有用，那他们就有向六级魔兽挑战的资格了，这却又令他热血沸腾起来。 “咳咳！”林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尴尬道：“不能激活。” “为什么？难道这阵法没用？”谢少英愣愣道。 “有用……吧？”林四有些不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布置阵法，虽然位置应该分毫不差，但用的并不是灵石，他也无法预测最终会出现什么结果。 阵法的效果也许会更强，也许会更弱，也许根本没有反应，也许会轰的一声……爆炸掉也不一定。 他的心里也没有底。 谢少英难以置信道：“既然你自己都不确定，那就赶紧试试啊，难道你要等遇到魔兽时再试？到时候阵法完全无效怎么办？” 这家伙不会是故意拿自己几人的性命在开玩笑吧？他心内暗暗腹诽。 林四苦笑道：“我也想试，但是……这个阵法一旦开启就停不下来，除非魔核内的灵力耗尽。” “那又怎样？大不了我们换个地方宿营就是了。”谢少英不以为然道。 在他看来，这确实不算什么，难道还怕阵法威力太大，伤到人了不成？ “咳咳，这些魔核耗尽后，我们的魔核就不够布置下一个阵法了。” “既然不能试，那你现在布置出来干什么？” 林四嘿嘿笑道：“我只是试试手而已……你知道，我从没布过阵。” 谢少英不说话了，他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这个阵法，还是不要指望的好。 夜色渐深，五人纷纷进入了修炼之中。 要想在修行一道有所长进，勤奋是必不可少的。 不知修炼了多久，正当他们困意袭来的时候，幽静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了人声。 这声音苍老而又嘶哑，带着一股嘲弄意味。 “你们几个……可真能跑啊。” 林四等人立刻从修炼中惊醒过来，纷纷极目四顾。 毫不夸张的说，这陡然出现的声音惊到他们了。任谁在黑夜里人迹罕至的密林中，突然听到陌生人的声音，恐怕都会心弦一颤。 借助着篝火的光芒，一道灰色身影缓缓从密林步出，来到了他们面前。灰色的布袍灰色的连帽，他的被遮挡了大半部分的脸在篝火映照下忽明忽暗，完全看不清他的长相。 林四镇定问道：“你是谁？” 这是一句废话，此人刚刚那句话很明显揭示了他自己的来意，就是为了他们几个而来。而他的口吻也没显得多么亲切，那很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但此时此刻，总不能不出声。 灰衣人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道：“怎么多了一个？” 他指的是谢少英，在他得到的情报中，月洛宁一行应该是四个人才对，不过无所谓了，就算多个人，依旧能够轻松拿下。 他大喇喇问道：“你们几个，是主动受缚，还是让我亲自动手？” 月洛宁没有回答他这毫无意义的问题，而是冷声问道：“你是凉月亲王的人？” “他哪配指使我！”灰衣人冷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很荒谬的事情一般。 月洛宁奇道：“既然你不是他的人，那你来这干什么？” “来抓你，顺便解决他们几个。” 尽管这灰衣人的口气很大，听上去令人很是不爽，但林四几人都没有轻举妄动。对方尚未出手，他们还不清楚底细，他们也不是头脑发热的人。 而且刚才那灰衣人出声之前，自己几人都没能发现他，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修为低不到哪里去。 月洛宁问道：“为什么？” “不错不错，听到这话，你们竟然没有一个露出生气的样子来，着实是让我另眼相看了……”灰衣人突然夸赞起几人来，随后又陡然话锋一转，冷冷出声道：“至于我为什么要抓你，问你爹去吧！” 他的语气变换之快，令人有些难以适应。 “你和我父王有仇？” “当然。” “什么仇？” “你不需要知道，好了，你们之中，谁是那两个劫匪？” 灰衣人的口吻着实很令人反感，林四也渐渐不耐起来，这老东西，还没交手，就摆出一副吃定自己等人的模样。 原本他按捺住性子，只是为了探探对方的来路。眼下既然此人和月王有仇，那他是不可能放掉月洛宁了。 看他的样子，自己五人，他是一个都不打算放过，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和慕哲平一道越众而出之后，林四阴阳怪气道：“我就是，怎么？你还打算放了我们不成？” “你们认识连琴么？” 林四愣了愣，这个名字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也不愿意去想。 他破口大骂道：“我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老杂毛？爷爷问你话呢！不知道先回答再问么？你妈没教过你做人要懂礼节吗？” 灰衣人似乎没有因为林四的挑衅而生气，只是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你们是不认识了！” 林四和慕哲平没听过连琴的大名，但其他三人脸上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连琴这个名字，他们听过。 虽然月国官方已经在极力淡化这个人的名字，关于月山登位的经过都被篡改成了在朝中诸多大臣，大将，修行者的拥戴下，最终成功登位。 而他的两位王兄的死，也变成了他们先要陷害月山，最终被月山手下将领失手杀死。 在月国的史书记载的整个过程中，连琴这个曾经单人只剑震撼整个弦城的名字，完全没有被提及到。 也许再过个百年千年，连琴这个名字会彻底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内。但现在，距离那场震撼弦城的壮举只是过了十几年，经历过，目睹过这件事的人大半都还在活在世上。 即便月山严令当时的目击者再也不得提这个名字也无济于事，这件事影响太大。东南六国甚至整个大陆的高层，对这件事都有耳闻，连琴这个名字他们如雷贯耳。 他所做过的事情，以月洛宁三人的身份，当然不会没听说过。 第172章 绝望 对于连琴这个人的观感，月洛宁叶弘二人与谢少英是不同的。 月洛宁和叶弘所知道的连琴，是个贪婪的修行者。他辅助月山登基之后，便不断向月国索取各种修行资源，索取土地，索取财富，索取美女……甚至最后他还想要月山的王位，以至于再度发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宫廷流血事件。 而在那件不为人知的事件之后，连琴便从此销声匿迹，月洛宁和叶弘所听到的最后结局是连琴被重伤逐出月国。 谢少英所得知的，却是另一个版本。他身处千宋，所知道的只是连琴在月山登基前，大闹月国王都弦城，在许多极境破境高手的阻拦下，连斩月山的两名王兄，随后一手扶着他登上了王座的故事。 他不知道故事的后续，在他所知的版本内，连琴在月山登基之后便飘然而去，如同书上描叙过的剑客一样，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月洛宁和叶弘，对连琴的观感是很复杂的，一方面钦佩他强大的个人实力，另一方面又痛恨他对月国的背叛。这两种情绪交杂之后，最后化作的是惋惜。 若是这样一位天境强者一直留在月国，为月国效力，那月国现在应该变得更加强大了吧？可惜…… 至于谢少英，他对连琴的的印象只有一种，那就是佩服。 强大的实力，几乎无视了世俗的武力，这正是谢少英一直在追求的目标。 他想要成为连琴那样的人，甚至是比他更强的人，这样他就能以一己之力守护住自己的祖国，让千宋再不受战火侵袭。 在听到灰衣人的问话后，他们三人先是震惊，随后是惊愕，最后是恍然。 震惊于这个名字，惊愕于灰衣人为什么会把这个名字和林慕二人扯在一起。至于恍然，在他们看来，林慕二人如果是连琴的弟子，才算是合情合理吧？ 只有这样才符合他们神秘的出身，超人一等的战斗能力这些特征。 但紧接着，林四那粗鄙的挑衅，击碎了他们的脑内的想象。 原来……不是吗？ 灰衣人轻叹一声：“真是可惜啊。” 叶弘插口道：“可惜什么？” 事关殿下的安危，他不得不慎重。 灰衣人叹道：“可惜你们虽然很出色，却马上就要死在这……” 他的语气中露出了惋惜之意，但却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慕哲平突然偏过头对林四道：“你说这老杂毛是不是脑袋烧糊涂了？” 林四点点头道：“我看是，要不然谁会深更半夜来这荒山野岭唧唧歪歪，做出一副我很厉害，你们还不跪拜的样子。” 慕哲平撇嘴嘲弄道：“他可能认为自己这样很帅。” 林四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看来老一辈的想法我们真的理解不了。” 慕哲平如此刻薄的话语着实出乎了月洛宁和叶弘等人的意料，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尖酸的话会出自于一向沉稳的慕哲平之口。 这种话，月洛宁，叶弘，谢少英都说不出口，受限于从小的教育，他们在这方面的‘天份’远不及林四和慕哲平。 而且即便他们会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 在他们看来，面对敌人，同样不能失了风度，以免自跌身份。 然而在林四和慕哲平看来，这都是狗屁。都已经是敌人，下一步都要刀剑相向了，还要个屁的风度和颜面。 于是下一刻，他们刀剑齐出。 月洛宁三人在等着灰衣人发火，然而灰衣人面对林四和慕哲平的嘲讽只是一言不发，似乎聋了一般无动于衷。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他身前三尺之外捧腹弯腰大笑的林四和一脸嘲弄之色懒洋洋站在他身边的慕哲平的却陡然动了。 一道剑光从林四弯下的腰间骤然钻出，剑光划过一道平滑的弧度，如同夜空中一闪即逝的流星袭向了灰衣人的腰间。 同一时间，如闪电般闪出的刀光也在慕哲平手中绽放开来，刀光直取灰衣人的脖颈。 这一下一上两道攻击几乎不分先后，转瞬之间就临近了灰衣人的身体。 这一剑一刀太过突然，太过迅快，事先毫无征兆，以至于旁边的月洛宁和谢少英等人看到时，那剑光已经碰触到了灰衣人的衣衫。 没有人事先能想到林四和慕哲平会率先出手，灰衣人尽管来意不善，但按照正常‘剧本’，难道不应该是他先发难，然后自己五人全力反击吗？ 对方都还没有动手，自己这方反而先出手了，而且还是如此标准的偷袭，这一时之间令月洛宁等人呆愣当场，完全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在月洛宁等人看来，等灰衣人先出手，自己再还手，这样才算是占了大义名分，才算是师出有名。 而对于林四和慕哲平来说，对方既然已经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了敌意，那就是敌人了。击倒敌人，还用在乎什么手段和方式吗？ 得手了！林四心中狂喜！就算是他是破境修行者，中了这蕴含印力的一剑也同样会重伤身死！ 修行者的皮肤可是很难修炼得像魔兽那样刀剑不入的，除非是主修炼体的修行者，亦或是修为境界高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呲拉！意想之中的剑锋破体之声并未响起，这快如闪电的一剑只是撕开了灰衣人的衣襟。 当青光湛然的长剑接触到对方衣衫之时，林四就陡然感觉到对方的衣服上传来一股虚虚荡荡的阻力，对方的衣服仿佛突然变得充气了一般。 自己一往无回的一剑竟然被阻住了，不是被闪开，也不是被对方的剑挡住，而是用衣服阻住，这是林四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剑锋不受控制的在衣服上极快的滑行了两寸，偏离了原本的目标，最终只是将那衣襟撕开了一道口子，随后便离开了灰衣人的身体。 完全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极度震惊之中的林四没有就此停下手中的剑，长剑轻转，陡然再次刺向了对方的心口。 两招之间几乎毫无间隙，如同早就准备好了一般。 若换成另一个人，哪怕是极境高手，面对林四如此偷袭，只怕也会被伤到。 然而林四这如同能够洞穿一切的一刺，甚至没能碰触到对方胸前的衣衫。 灰衣人没有后退，他只是陡然挥动衣袖，林四这几乎已经用尽全力的一剑，便被拍到了一边。 一股巨力从剑身传到了林四手上，他的长剑差点直接脱手飞出。 林四没有气馁，尽管这个敌人，看上去几乎完全没有可能战胜。 借着那股巨力，他急速拧身手中长剑划出一道绚丽的青色圆弧，几乎是用背对着对方的姿态，他的剑再次挥向了对方。 “嘿！真是出乎意料的强！”灰衣人长笑一声，陡然拔出了腰间长剑。 铛！两剑相击，声音清亮，仿佛能在这幽静的森林内传出很远很远一般。 这一剑，比刚才那一袖的力量更大，林四甚至已经无法稳住步伐，不顾因为剧烈震动而冒血的手掌，他死死握住了长剑。 虽然他几乎完全没有获胜的希望，但他不想放弃这柄他曾经用来当成烤肉棒的长剑，一旦手中无剑，他将再无任何机会。 他踉跄后退了一步，卸去了扑面而来的冲力。虽然被击退，他依旧转动手中的剑，继续劈向了对方。 随后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被锤子猛然锤了一记，一阵昏沉之感骤然袭来，他眼前仿佛突然变得一片黑灰，意识都仿佛完全脱离了这场战斗。 蓝光亮起在脑海内，他恢复了意识。 原来这就是破境修行者的能力吗？果然是防不胜防啊……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在普通人看来，他当时几乎毫无异状。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当时他的眼神几乎都已经灰暗了下来，他的攻击也在那一刻停滞了一瞬。 轰！胸前传来剧烈的一痛，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传闻中的攻城锤击中了一般，身子不受控制的倒飞而起。 半空中他便开始口喷鲜血，落地后更是一阵咔嚓之声，胸口肋骨都好似被击断一般。 蓬！另一道人影重重落在了他身旁，是慕哲平吧…… 劲气交击声依旧持续响着，是谢少英和叶弘月洛宁冲了上去。 但林四和慕哲平一时间却没能爬起来，他们已经就此丧失了战斗之力。 差距太大了，几乎完全没有反抗之力，林四心内涌起一阵悲凉之感，除了面对方羽那次，他从未如此无力过。 无论剑术多么高妙，无论战斗意识多么出众，当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结果根本就不会再有悬念。 他努力翻转过身子，像是想要爬起来继续战斗一般，胸口处传来的剧痛令他再次嘴角溢血，但他不想就此认命，他一点点挪动着，爬向了交战场地。 慕哲平仰躺在地一动不动。 他没有昏过去，此时他正在双目无神的望着空地上方漆黑的天幕，望着那点点繁星。 那些星光之中，是否有自己的家？这次之后，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吗…… 他有些惘然，有些迷茫，自己是否一直身处梦境，而今终于快到了梦境要醒来的这一刻了吗？ 他不像林四那般坚忍不拔，他已经认命了。实力差距太大了，刚刚对方同时面对自己和林四两人的偷袭以及无孔不入连绵不绝的后招，表现得轻松写意，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自己二人的攻势。 而自己两人的刀剑连他的身体都没能碰到，这场战斗令他感到绝望。 无论自己等人怎样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 染血的嘴角溢出一丝安详笑意，就算醒来之后，发现这是一场梦境，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的兄弟林四…… 蓬蓬蓬！ 又是三道身体抛飞落地的声音，只是片刻，谢少英，叶弘，月洛宁相继被对方击溃，此时软倒在地毫无声息生死不知。 第173章 你真的很好 场内的篝火暗了暗，不知道是谁落地时压在了上面，传来了一阵枯枝被压断后的噼啪声。 尽管是在夜间，尽管躺在地上，但慕哲平仿佛能看到那四溅的火星和扬起的烟尘。他能感受到那落地时的痛苦，因为他现在正在默默经受着。 真是灰头土脸啊…… 他心中自嘲不已，这就是力量为尊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只有实力才是真正真正靠得住的东西。 “你们真的很让我意外。”灰衣人苍老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并没有继续动手，因为场内五人已经全部丧失了战斗力，在这人迹罕至的曲山大峡谷，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他不用担心因为大意而被对手翻盘，因为对方在完好状态下偷袭都无法伤到他。 要开始‘演讲’了吗？慕哲平轻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这是胜利者的特权，身为失败者，他们只能听着，因为只有听着，才能苟延残喘的多活一会。 灰衣人不知道慕哲平的所思所想，他自顾自道：“是什么给了你们胆气？竟然敢以元境的实力向破境出手？” “咳咳……”林四停止了爬行，他艰难的咳嗽了两声，胸腔的剧痛令他几欲昏厥。 “我们当然……要称称你这个老杂毛的斤两，不然谁知道……你是那根葱？”他露出被鲜血浸透的牙齿粲然一笑。 灰衣人缓缓踱到他的面前，似笑非笑道：“那你称得怎么样了？” 林四嘿嘿笑道：“还行，勉强让林四大爷爽了一下！” 灰衣人声音透出讥诮：“你叫林四？呵……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话很可笑吗？现在我站着，而你只是像一条癞皮狗一样趴在地上！” 他心内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刚刚林四的偷袭差点伤到了他，这是他完全没有料想过的。对方的战斗本能着实让他意外，自己竟然用了三招才击飞他。 要知道，这少年可只是转境修为。 转境和破境相差了三个大境界，其间的差距就如野鸭之于天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就连元境后期的谢少英在他手上都只撑了两招，转境的林四竟然撑了三招并且差点伤到他。这令他觉得极不可思议。 他意识到，尽管事前自己对这位名叫林四的少年有着极高的评价，但还是低估了他。 不光低估了他的战斗天赋，自己还低估了他的心志和意志。面对自己这个实力未知的敌人，月洛宁三人小心戒备，而他和另外那名瘦弱少年却敢悍然出手，而且用的是偷袭这种旁人不齿的手段。 是的，这种手段很令人不齿，但这种行事无忌，只凭本心不受世俗观念影响的人往往能在修行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因为他们的心所受的束缚比其他人要少。 相比之下，月洛宁三人虽然极具世家子弟的风度，但这表现却落了下乘。 他们或许有搏命的觉悟，但他们的本能却让他们做出了擂台公平决斗时的反应。 而现在，他们五人全被自己击成重伤，其他四人全都倒地不起，几乎放弃了抵抗。只有此人，依旧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尽管是徒劳的，他完全不可能伤得到自己。但令灰衣人心头震撼的是，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被自己击飞后，伤得也最重的人就是这个林四。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他现在应该是肋骨尽断，没有昏死过去已经是个奇迹了。他的意志，令身为敌人的自己都不由自主的感到赞叹。 这名少年，给他足够的成长时间，他真的能成为下一个连琴。 不过，他终究还是境界太低了，也幸好，他境界太低。 不管自己先前如何欣赏过这名叫林四的少年，他现在都已经站在月洛宁那边，那自己就不可能放过对方。 越是欣赏他就越要杀死他，否则等他成长起来，自己就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他可没有什么怜才惜才之类的情怀，更不会像某些传记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因为对方的天赋而强收对方为徒。 他……可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他打算结果了这名少年，尽管很可惜，这也许是扼杀了一个未来名字会响彻整个大陆的天骄。但不杀他，自己无法心安，哪怕他现在只是个渺小的转境。 灰衣人微垂双目，似要再看一眼这个临死前的少年，但映入他眼帘的是少年充满得逞和狠厉意味的目光。 随后他的身子陡然被一阵风刮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他不受控制的被风卷起又落下。他失去了方向，他的身周骤然升起了无数风刃，他仿佛被风的海洋所包裹。 以林四身前为界，场内中心方圆四五丈内成了一片由狂风、暴风、飓风组成的世界。这世界内传出的是风的厉啸，嘶鸣，咆哮声音。 寂静的夜幕都仿佛被这尖锐的风声撕裂了一般，四周空气中荡起了阵阵涟漪，似真实似虚幻。 是那个‘风刃阵’，原来真的有用，原来他爬过去，只是为了嵌上最后一颗魔核。 这一刻，躺在地上的其他四人，无论是自负的月洛宁，无论是沉稳的叶弘，无论是骄傲的谢少英，无论是理智的慕哲平，心内都齐齐升起了一种感受——这个世上，也许没有人能真正击溃林四！ 这个感受，此时同样荡漾在身处阵法之中的灰衣人心里。 自己竟然真的大意了，这个少年，真的是让人吃惊啊！无论何时，他都能用那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的力量做着攻击，似乎不到死都不会停歇一般！他的斗志……令自己感到心寒！ 此时他身边是无尽的风刃，上方下方前方后方左方右方，只要是存在空隙的空间，都有无数的风刃向他袭来。 这些风刃如同一柄柄青蒙蒙的透明小刀，不断在他身上撕咬切割，前仆后继仿佛无穷无尽。 他知道，这是风刃阵，若是正常的风刃阵，那他早已轻易脱身了。但此时这个风刃阵的威力却大得不可思议，身为破境修行者，这种初级阵法本不可能伤的到他。 以他的护身灵力，初级的风刃本来根本无法穿透碰触到他的皮肤。 但此时，他身上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错杂的伤口。这些伤口都很浅，但却越来越多，他的身上开始流血，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只怕会失血而死。 林四一边爬向放魔核的包裹，一边嘶喊道：“快逃！” 他没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那个阵法上，但他的伤势太重，根本就逃不掉了，此时就算一头普通野兽都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阵法已经启动，他们也无法插足进去。 他没有后招了，一旦灰衣人脱困而出，自己五人还是死路一条。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立刻逃，尽管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逃掉的希望渺茫无比，但总好过等死。 月洛宁，叶弘，谢少英，慕哲平四人摇晃着爬了起来，或站立，或以手撑地开始动了起来。 但他们没有逃，而是渐渐来到了林四的身边。 “为何不逃？”林四厉喝道。 四人相视一笑，相继开口。 “不要看不起女人！” “我可不想做逃兵！” “唯一死尔！” “我觉得我们还能拼一下。” 望着四人或倔强或悲壮或决绝或轻松的神情，林四默然，随即轻轻点了点头：“那就尽快恢复！” 四人闻言纷纷进入了修炼状态，等待着接下来的大战。 林四伤势太重，此时甚至连灵气入体都会感到痛苦，而且他们四个其实并非灵力消耗太大，而是因为伤势过重。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再度沉入那个梦境，再度复制当时那个快速恢复伤势的神迹。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抛去了这一不切实际的念头，林四心思如电转，思索着应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局。摩挲着手中的魔核，他放弃了再布置一个阵法的念头。 且不说材料已经不够，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而且即便布置出来了，对方也不会再次上当了。 已经吃过一次亏，对方绝对会防备着。 该怎么办？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魔核，手臂上青筋暴突，昭示着此时他不甘的心。 魔核尖锐的棱角刺穿了他的掌心，殷虹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掌心，也染红了魔核。滴滴鲜血掉落在泥地上，他却是浑然未觉。 然而实力的差距，有时候根本就不是计谋能够填平的，无论他多么努力，多么不甘。 旁边的‘风刃阵’依旧在呼啸旋转着，但除了尖锐的风声，同样也换来了兵器破击声，对方依旧活着。 “轰！”风刃阵突然响起一阵爆炸声，随后，一道人影从那不断呼啸的风影中跌跌撞撞跨了出来。 也许是阵法本身出了问题，也许是灰衣人在阵中破坏了阵法的根基，这风刃阵就此毁坏，只剩下一地散落的魔核。 “嘿！你真的很好！很好！”灰衣人嘶哑的声音如同幽冥厉鬼，又如夜枭嚎叫。他的语气听上去是赞叹，可其间的恨意，只要是身临其境的人都能轻易感受到。 他的衣衫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原本遮挡着颜面的连帽早已被撕成碎片。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脸并不像几人想象中的那样苍老，清隽苍白的面容看上去只是三十多而已，唯一异常的就是他一头雪白的长发。 此时的他面色狰狞如欲噬人，令得原本应该颇显俊逸的面容变得极为可怖。 尤其是他浑身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被风刃割开的伤口，几乎令他成为了一个血人。 第174章 是天印吧？ 他只是稍微停顿，紧接着便向着对面的五人呼啸冲去。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刚才有多危险，身为破境修行者，他竟然真的差点死在了那个转境少年手里！有多少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他再也没有耐心保持所谓的风度，所谓的形象，他只想将这几人碎尸万段。 慕哲平四人一言不发提着兵器迎了上去。 也许是灰衣人在阵法中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让他也变得虚弱了不少，他的战力再也不复最初之勇。面对四人的围攻，他不能再如先前那般势若破竹。 双方竟然缠斗了起来。 望着眼前不断晃动的人影，听着不断传来的兵器交击声，林四心急如焚！ 灰衣人的状态已经跌入谷底，他们四个联手已经能和他正面争斗，如果自己现在也能战斗…… 他的印力依旧没有用完，如果他的胸前现在没有受伤，那他立刻就能投入战场，而不是看着自己的朋友奋战，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甘的运转着印力想要爬起来，但没有用，只是稍微向上抬了抬身子，他就差点痛的快要昏过去。 一道冰凉的水流让他清醒了少许，他有些疑惑，哪里来的水？ 随后他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一丝丝冰凉的风属性灵力从左手手心的魔核内不断散发出来，然后钻入了手心的破口，汇入了他的印力之内。 沿着印力运行的通路，丝丝风属性灵力犹如清泉一般流过他的手臂，流过肩膀，流进了头部。 最终，进入了神秘天印内。 这是…… 吸收魔核内的灵力？ 可是，故老相传，魔核内的灵力都是不能吸收的不是吗？ 如果魔核内的灵力能够像灵石内的灵力那样被人吸收用来修炼，那么，这个世界上的修行者修行起来恐怕会比现在快得多！ 但那样，所有有魔兽出没的地方恐怕都会变得人满为患，魔兽只怕早已灭绝了。 魔核本身的构造便让人无从吸收，一旦砸开魔核，里面的灵力会迅速逸散。 而魔核内部蕴含的灵力更是浓郁霸烈无比，完全不像灵石那般温润。即便想尽办法强行吸收魔核内的灵力，结果也只会是让人经脉受损。 这只是最轻的后果，更严重的是魔核内的灵力是具备属性的，而修行者的灵力所追求的是纯粹。无论哪一系的修行者，修炼到元境后期，都会开始有意识的打磨淬炼自身的灵力，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灵力变得更加纯粹没有杂质。 只有变得更加纯粹，才能提升灵力的‘质’，才能让灵力变得更加强大。 因此，一个风系修行者，若是吸收其他系的灵力，自然是完全无用反而会冲突。即便是吸收了魔核内的风属性灵力，也同样有害无益。 因为这灵力虽然是风属性，但依旧和自己所修的风属性存在着差异。 毕竟，人和魔兽，是两种不同的物种。 最后，魔核之中非但存有灵力，还有着魔兽残留的心血。这些东西堆魔兽来说是精华，但若是人类吸入体内，只会损伤自己的身体。 这些常识，林四早已从典籍中得知，他也从未怀疑过这些常识的真假。 因为不需要验证，早已有无数前人帮自己验证过了。 是以，这些天他得到了这么多魔核，却从未想过要吸收其中的灵力，因为他本能的就认为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他却忘了一件事，他根本就不是传统的灵力修行者，他修炼的是印力。 他的印力根本无需流经经脉，又何用惧怕魔核内的浓郁灵力会毁伤经脉？他的印力根本就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属性，他甚至连气海都没有修炼过，会否被影响到印力的纯粹性，完全还是个未知数。 印力本就充满着神秘色彩，至今他只是修炼了其中的冰山一角，还有着许多未知需要他去慢慢探究。就如同现在他只是因为用印力接触了魔核，于是魔核中的灵力就违反常理的倒灌进了他体内。 如果有人看到他吸收魔核的一幕，一定会惊呼不可能。但是很可惜，在场的其他五人正在激烈的厮杀之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附近的角落，趴着的少年身上正发生着修行界从未有人见过的变化。 四级魔核蕴含的灵力已经足够多，尤其林四自身境界其实只是转境而已，但他的天印却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仿佛根本没有满足的那一天。 手中的四级魔狼的魔核渐渐从浓郁的青绿色变成了青灰色，这是魔核内的灵力被耗尽的征兆。 他探出手，再次抓起一个魔核运转印力吸收了起来。 仿佛有一股温暖的液体从手心流了上去，令他觉得极为舒适。这是什么魔兽的魔核？应该是一头火系魔兽吧？ 他贪婪的吸收着，心内涌起一阵莫名的荒唐之感。月洛宁上次曾经嘲讽过他要魔核是用来吃么？现在，他虽然不是用嘴，但却真的算得上是‘吃’魔核了。 这种迥异于外界其他修行者的行径，非但没能让他感到任何的恐慌和不安，反而让他感到无比的刺激。 之前消耗的印力早已被补满，此时吸收到新的灵力，他脑内的天印突然亮了起来，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片蓝，胸口的剧痛渐渐变得酥麻和肿胀起来。 他仿佛能清晰的看到肋骨在渐渐复位，可事实上，这只是错觉。他的伤势确实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但并没有快到如此夸张的程度。 然而他知道有一样东西绝对不是错觉——天印因为魔核灵力的注入，已经发生了不可知的变异。 尽管不知道天印的变异到底是什么，但眼前的蓝光和渐渐恢复的伤势清晰的证明了这一点。 他缓缓抬起了头，前方交战的身影似乎离自己很遥远，他耳内竟然听不到任何战斗的声响。透过蓝芒，他视线内的人影都披上了一层蓝色外衣，看上去很是模糊，很是缓慢。 此时依旧在交战的，只有三道身影了，他们四人之中已经有两人再次倒下。 他用力撑起了身子，胸口依然传来剧痛，但他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不用掉就会爆体一般。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加入战斗。 提起了长剑，他陡然一跃，身体似乎变得比以前更轻了，这一跃的高度足有七八丈之高，甚至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 而且更让他意外的是这一跃的速度之快，几乎是陡然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半空。 他的动静吸引了交战三人的注意。 随后他们几乎忘记了战斗。 灰衣人，谢少英，慕哲平三人都不是容易被人动摇心志的人，尤其是在战斗之中。 但实在是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情景突破了他们的想象能力范围。 高空中，一道剧烈蓝芒包裹着的人影陡然从天而降，如同一颗被火焰包裹着的天外陨石。人影身周的空气似乎都被蓝芒粉碎了一般出现了道道切口。 尽管那人影几乎被蓝芒淹没，尽管他只是在空中一闪就呼啸着疾速向自己三人这边俯冲过来，灰衣人和慕哲平以及谢少英三人还是认出了蓝芒之中的人是林四。 慕哲平甚至清晰看到了林四额头那比身周蓝芒更加深邃的蓝色天印花纹。 是天印出现了异变吗？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阿四…… 灰衣人突然撤出了战圈，快速向后跃了出去。 对方的气势和状态看起来极不正常，就连他都感到了死亡的危险，然而让他退避的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那额头的花纹。 轰！裹挟着蓝芒的林四重重一剑轰击在灰衣人先前站立之处。 巨大的声浪震耳欲鸣，这片地面仿佛发生了一次震荡一般，以林四落地之处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突然出现了一个最深处达五尺的大坑。 坑内碎石和泥土被这一击震得齐齐飞上了空中，随后无力的哗啦啦落回地面，就连不远处的林木枝叶都不断摇曳起来。 慕哲平和谢少英身处坑外，他们本在坑内范围，但林四那一击将他们俩也一齐震飞出了两丈多远。 林四的攻击是直奔灰衣人的，如果灰衣人刚才未逃，而是正面硬抗的话，可以预见，即便他是破境强者，即便他有着种种手段，也一样会被这摧枯拉朽的一招击溃。 两人剧烈咳嗽了两声，抬眼望向了坑内。 林四趴倒在坑底，身上的蓝芒已经褪尽，再次显露出了他健壮的身躯。 他手中依旧握着长剑，只是那长剑的剑身已经断裂成了一地碎片。 他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一般。 慕哲平嘶喊一声，不顾身上的伤势，疯了一般跌跌撞撞跳入了坑内一把抱住了他。 探过林四的心跳口鼻之后，他才渐渐放下心来，尽管伤得很重，但起码他还活着。 谢少英也跳入了坑内，两人艰难的将林四抬了上来。 在确认林四没事之后，他们又去一旁查看了一番昏倒在地的月洛宁和叶弘。 此时的谢少英已经忘记了灰衣人这个危险，情不自禁出声问向慕哲平：“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哲平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沉默半晌才轻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如果他醒来后同意的话，我再告诉你。” 谢少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是天印吧？”不远处陡然传来了灰衣人嘶哑的声音，这声音内充斥着一股怅然和怀念的意味。 慕哲平和谢少英连忙翻身而起提起兵器做出了戒备之势。 灰衣人再次从密林内显出了身影。 面对着慕哲平和谢少英的敌意，他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长剑，平静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第175章 尹漓 大陆最东面，碧海之滨，青川国珠城。 这里是青川边界，这里的人多半以打鱼和贩卖海产为生。不光是青川边界，这里同样也是苍罗大陆的边际线，从这里继续往东，就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 千百年来，曾经有过无数人沿着大海驾船向东想要探索遥远的彼岸，他们坚信在遥远的东方，还有和苍罗大陆一样的大陆。 他们之中有过宗门使节、有过商旅船队、有过冒险者…… 他们探索的目的或许各不相同，然而他们最终的结果都是铩羽而归。有的人几个月甚至大半年后无功而返，而更多的人则是从此再无音讯。 除了一些零星分布的岛屿，整片大海仿佛再无其他陆地，无论他们向前行出几万里还是十几万里。加之剧烈风浪和海中魔兽的侵袭，航行中船毁人亡的事件也是屡见不鲜。 渐渐的，人们放弃了探索，人们慢慢接受了苍罗大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大陆的‘事实’。 直到千年之前，一支庞大无比的船队从遥远的东北方驶来，才彻底颠覆了这个已经渐渐深入人心的观念。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还有其他大陆，只是它们并不在苍罗大陆的正东方，而是东北方。 这支船队来自不知名的远方，浩浩荡荡大小船只数万，他们踏足这片大陆时，人数足有千万人之多。 苍罗大陆本土最先发现这批人的，是当时地处海边的一个中型门派。他们对这群数量庞大的‘客人’到来先是感到恐慌，随后是热烈的欢迎。 门中长老热情的迎向了他们，他们对于异域的大陆充满着好奇，他们想要与对方交流，想要与对方通商，想要与对方建立起友好的关系。 他们很快就欣喜而又惊讶的发现，原来双方所使用的语言竟然差不多，连比带划之下就能够正常交流。随后他们又发现，原来双方的修行体系也是大同小异，都是修炼灵力。 最后他们发现了对方的修行水准远高于苍罗大陆，这上千万人全都是修行者。其中圣境足有十二个，天境更是多达四五百，这数量是苍罗大陆的四五倍。 然后他们死了。 也许这个中型门派和对方接触的目的，最终也是去对方的家乡征伐和掠夺，但当时的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想那么远，而对方却已经率先动了手。 简单从他们口中了解到苍罗大陆的修行情况之后，这些来自异大陆的‘客人’轻易覆灭了那个门内最高修为不过天境初期的中型门派。 这批客人的目的昭然若揭，他们来苍罗大陆时，带了刀，带了剑，带了枪，带了斧，唯独没有带着善意。 随后的事件如今在一些门派和王国的图书馆依旧能够查到，异大陆的修行者在十大圣境的带领下，一路烧杀抢掠覆灭无数门派，最终心宫琴英横空出世，才令苍罗大陆重归平静。 从此，千年以来两片大陆如同永世隔绝一般，再也没有了往来。 苍罗大陆害怕对方会再次打过来，而那片名为玄罗大陆的异大陆同样害怕琴英这个神境强者会带人去征服他们。 从此，在苍罗大陆，出海不得超过三千里已经成为各大王国共同遵循的法则，违令者将被诛灭全家。 因为大陆的统治者怕再次惊动来自未知彼端的敌人，因为这个苍罗大陆唯一的神境强者早已逝去。 非但是本土的人不得出海，就连外界前来这片大陆的人，同样也会遭到门派和国家的扑杀。千年以来，并非没有玄罗大陆的人来到苍罗大陆，但他们全都是在海岸线不远就失去了性命。 也许，唯一的一个例外，就是方羽了。 苍罗大陆害怕异大陆的人进入，原因很简单，害怕琴英死去的消息被玄罗大陆知晓。尽管琴英这个名字，现在苍罗大陆上九成九的人都未曾听过，但却不得不防。 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那新一轮的战火将很可能会重新燃起。 几个月前方羽身死的消息，在苍罗大陆各大门派早已传开。但他在苍罗大陆生活了十几年，琴英已死这个事实，以他的实力不可能探听不到，他有没有将这个消息传回玄罗大陆，无人知晓。 这本该是一件让各大门派如临大敌慎重对待的事情，但此时各大门派对此根本毫无动作。 当年的大战已经过去了千年，经历过那场战斗的人，早已不存于世。对于如今的修行者来说，异大陆是否真有传闻中那么强大，还是个疑问。 当年在琴英的带领下，异大陆不也是死伤惨重吗？谁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恢复元气？也许千年之后的今天，玄罗大陆早已不如苍罗大陆这般强大也不一定。 对方羽的追杀，各大门派确实无比卖力，打着的旗号也是诛杀异大陆的魔头，但真正的原因，各大门派自己心知肚明——方羽拥有第二天印。 这才是他们得知方羽现身后，立刻闻风而动的真正原因。不是所有人都有着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的崇高情怀的，异大陆怎样，魔头做过什么，根本没有多少人会真正关心。 然而几个月前的行动，他们虽然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方羽死了，但第二天印不见了。 方羽死前是自爆，尸骨无存，只留下了那柄血刀。 为此，这几个月来，月国东部的那片方圆几十里的丛林，以及青川国辽城方羽居住过的那间平房早已暗中被人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 他们很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因为第二天印此时正在慕哲平的身体里。 事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各大门派几乎已经放弃了对第二天印的搜寻。因为大陆太大，大陆上的人太多，毫无目标之下，想要搜寻出一片小小的天印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但在这天晚上，在林四五人被灰衣人追上厮杀的这个晚上，距离东海之滨万里之遥的一座岛上，一片铜币大小的透明花纹印记亮了起来。这印记上的花纹复杂无比但却又如浑然天成，令人看了一眼之后会感到目眩神迷，难以移开目光。 这片印记原本摆在一个精雕细琢的玉石托盘上，而在托盘的后方是成千上万的灵牌，玉石托盘离地六尺，下方是空旷的大厅。这样的位置，令得摆在上面的花纹印记显得神圣无比。 此时这花纹印记闪着淡淡的红光，而且如果仔细观看的话，就会发现原本只是死物的印记，此时竟然在轻轻向着西南方向一丝丝挪动。 尽管这挪动几乎微不可查，但却瞒不过因为印记亮起而前来查看的人。 瞬时间，这座被名为心宫的门派占据的岛屿，因为这片亮起的印记而骚动了起来。 岛上的一间幽静楼阁内的床榻上，坐着一名紫衣少女。盘腿坐于榻上的她尽管双眸微闭正在修炼，但长长睫毛下那绝美的面容依旧令人心神迷醉。 她的美几乎已经不属于人间，令人觉得仿佛是虚幻一般。她没有带着所谓的面纱遮挡这绝美的容颜，只是几缕黑发却斜斜垂下掩盖了她小半边脸蛋，令人忍不住想要掀开一睹全貌。 但可惜的是，此时除了窗外淙淙山泉之声，周围毫无其他动静，更别说有人观看。 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面上带着的高贵和野性交杂气质却是扑面而来。 吱呀，房门被推开，一名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走进了房内。 紫衣少女睁开了双眼，紫色的双瞳映照在房内，她的身上仿佛又混杂了一种妖异的气息。 青衣少女眼内闪过一丝迷醉之色，并非紫衣少女对她使用了什么所谓幻术媚术，而是发自于内心。 即便她是个女人。 “尹漓师妹，我母亲请你去守心殿议事。”青衣少女一边快步坐到床边，一边说道。 紫衣少女眼波流转，轻声道：“是冷瑶师姐啊，出什么事了？” 这青衣少女的母亲，正是心宫的宫主，宫主请自己去议事，她在门派十年只是遇到寥寥两次而已。而那两次，一次是晋升自己为亲传弟子，一次是册封自己为门派内史无前例的少宫主。 “第三天印亮了。”冷瑶如实答道。 高空中，冷瑶与尹漓同乘一只‘神鸟’离鸾快速向着岛屿中心飞去。 离鸾虽号称神鸟，外形神骏圣洁，双翅展开足有四五丈宽，但当然不会是九级的神兽，否则也不会成为两名少女的代步工具。 离鸾是一种魔兽，五级的飞行魔兽。魔兽是极难被人驯服的，否则大陆上的人就不会是以马代步，而是用魔兽了，更何况这还是五级的飞行魔兽。 之所以能用离鸾代步，一方面自然是心宫身为大陆上数一数二的门派，能够做到这种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岛屿太大。 方圆足有数千里之广，尽管是傍晚，但依旧能看到处处湖光山色，绿树成荫，或典雅或华丽的亭台楼阁点缀其中，高空中不时有其他离鸾清鸣着飞过，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只怕会将这当成仙境。 虽然心宫的宫主并非世袭，但身为宫主之女，冷瑶的身份当然不是一般弟子能比的。更何况她还是尹漓的师姐，于情于理，她的身份都不应该比尹漓低。 哪怕尹漓是心宫从未有过的少宫主。 但冷瑶在尹漓面前的表现，只怕比一名属下好不了多少，这种喊人议事的差事本不需要她亲自来，但她还是来了。 并非她自轻自贱，她对门派内其他弟子多半都是高高在上拒之千里。也并非尹漓强势威逼，她与门派内其他弟子相处很是融洽。 这一切只是因为冷瑶内心对这位师妹有着仰慕之心。 第176章 凶徒连山 这位尹漓师妹据说是孤儿，五岁时被本门长老带入宫内。当时虽然天赋出众，却并未引起太大关注，因为心宫的天才太多了。 一年后，她从不会修行的新人迅速跨入了转境。而同时期的其他同龄人天赋即便再出色，至多也只是窥境后期。 这一表现惊动了宫主和门内长老，随后她被破例提拔为亲传弟子。 心宫弟子分为外门，内门，亲传三个等级，划分的依据是修为和天赋。这一代弟子足有千人，其中外门弟子八百，内门弟子二百，亲传弟子十一。 亲传弟子的待遇和享有的资源比内门弟子好，而内门弟子又比外门弟子更优越。但即便是心宫最低的外门弟子，她们享受的修行资源也比大陆上最好的学院还要好。 冷瑶便是十一名亲传弟子中的一个，现年十七的她，修为已经是极境中期。 这等年纪，这等修为，如果是在学园之城，那绝对称得上天资如凤傲视同辈，但在心宫的十一名亲传弟子中，她只能排在第六。 成为亲传弟子，需要在十八岁之前臻至极境修为。而达到这等修为，即便天赋奇高，年纪起码也到了十四五岁。 尹漓当时只有六岁，修为也只是转境，晋升她为亲传弟子这一决议，遭到了宫内一半长老的反对。 但最终在宫主的一力坚持下，她还是顺利成为了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在晋入破境或者年过三十，就会自动成为门内长老。又或者，因为修为被废，失去这一身份。 尹漓的亲传弟子身份只陪伴了她五年。十一岁那年，她晋入极境，门内再次做出决议，任命她为心宫史上从未有过的少宫主。 少宫主，便是下一任宫主的意思，意义与世俗帝国的太子一般。 这一次，没有人反对。 尽管心宫身为一个门派，对于宫主之位的归属争夺，不会如同世俗王朝的帝王之位那般狠绝无情，但也绝不会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然而那次，原本对宫主之位存有觊觎之心的一些长老和弟子，却放弃了反对的权力。 因为这名弟子的天赋，太过让人绝望。 十一岁的极境，千万年来，大陆从未出现过。 尽管天才也有早年妖孽长大后变得平庸的，也有活不到强大的那一天便身死的，但并不能因此而否定了天才的意义。 心宫曾经出过一个琴英，他是修行界第一个神境强者，也是唯一一个。 他或许比尹漓的天赋更加妖孽，但至少他在十一岁时表现出来的形象，还是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无论这是不是伪装。 但很可惜，也许是童年生活的阴影所致，琴英后来对心宫毫无归属感。他在经历了那场保卫心宫力斩二圣的战役之后，就离开了心宫，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虽然当时，他的母亲还在心宫。 而且他死得早，心宫并没有因为出过这样一位绝代天骄而变得更加强大。 心宫在千年前已经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错失了一位天骄，也失去了一次君临天下的机会。 现在，绝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了！ 大陆上有据可考的最年轻极境，是两千年前无上云颠的一名十三岁弟子，此人后来顺利破入了圣境。 而无数年来，但凡在十五岁之前就破入极境的天才，最后的成就大都不会低于天境。 十一岁的极境代表着什么，心宫长老没有一个不明白的。 未来成就圣境几乎是板上钉钉！甚至有机会成为第二个神境！ 她成为少宫主算什么？如果不是修为过低，年龄太小，哪怕现在任命她当宫主，这些长老也不会说什么。 就算有其他的心思，也只能暂时压下来！ 现在尹漓已经十五岁，宫主和长老们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因为上次围杀方羽的战斗虽然最后一无所获，但回来后不久，尹漓便晋入了破境。 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境界，足以让年轻一代感到绝望，足以让心宫长老汗颜。 冷瑶虽然自视甚高，但对于尹漓，她生不起丝毫嫉妒之心。 虽然她只比尹漓年长两岁，虽然她极境中期的修为只是比对方低了两个小境界而已，但她自己明白，从极境后期到破境初期有多难突破。 内门首席弟子庄青，十五岁突破极境，十七岁突破极境后期，现在她二十岁了，依旧还是极境后期。 这个境界足足困了她三年。 冷瑶发自内心仰慕着这位比自己小两岁，但是境界比自己高，容貌比自己漂亮的师妹。 因为双方差距太大，大到根本生不起追赶之心。看着尹漓，她仿佛有着见证传奇诞生过程的奇异之感。 离鸾之上，冷瑶耳畔是呼呼的风声。 尹漓不紧不慢的声音悠然传入了她耳内：“师姐，上次请你帮我查那位剑宗前任大师兄，查得怎么样了？” 尹漓的声音让冷瑶迅速收回了心神，只是面对这个问题，她脸上却浮现出了无法启齿的怪异神情。 过了片刻，她才艰难说道：“那个消息可能是假的，太过夸张了。” 尹漓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 “剑宗并没有完全封锁那人的消息，只是查出来的结果太过荒唐。” “嗯？” “根据消息，那个剑宗前任大师兄，名叫连山，如果还活着，现在也是十五岁。他的境界……” “他是什么境界？” “传闻这个连山，三岁习剑，四岁修元，五岁入窥境，六岁入转境，八岁元境，十一岁极境，十二岁剑术跨入剑道境界，十三岁极境后期，十四岁他死的时候……” 虽然这种天赋足以令任何人震惊，但尹漓对此似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否则上次围杀方羽归来后，她就不会请冷瑶去查这个消息。 她只是平静问道：“他死的时候是什么境界？” “他是死之前半个月叛出剑宗的，原因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傅。而他叛出剑宗之前，尚未传出他突入破境的消息。” “哦？”尹漓并没有因为听到弑师这种人神共愤的恶行而动容。 她只是从冷瑶的话中听出了转折之意。 虽然已经得到消息几天，但想到接下来的内容，冷瑶的内心似乎依旧在震撼之中。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继续道：“后来他和三名剑宗执法者同归于尽，而那三名执法者都是破境初期修为。” 尹漓淡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沉静如水的紫瞳中似乎都亮起了异彩。 “这么说，他当时至少也是破境修为了？”她徐徐说道。 “这个……应该是吧？”尽管心内既不愿意承认，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天赋完全不下于尹漓师妹的人，但她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剑宗怎么确定他就这样死了？” “剑宗留有每个人的命牌，那天他和三名执法者的命牌同时碎裂。随后他们在青月森林深处找到了当时交战地点，除了四柄残剑，只找到了一些残破布片，经过确认就是连山和那三名执法者的。” “这么说，他真的死在那了？” “肯定是死了！尸骨无存！”冷瑶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样的人如果不死，尹漓师妹岂不是会有一个终生大敌？ 虽然剑宗和心宫算不上敌对，但毕竟不是同一宗门，未来如何谁能预料？若是本门未来真想在尹漓师妹的带领下有所作为，那个连山绝对会是挡在前路的一座巨峰。 幸亏老天有眼，把他收走了。也是，这样的天骄，苍罗大陆有尹漓师妹一人就够了，哪还能再容得下另外一人？ “那个连山，为什么要杀他的师傅？”虽然那个天赋能和自己媲美的连山死了，但尹漓却是对他的好奇却是丝毫未减。 “不知道，这件事，剑宗内似乎没几个人知晓内情。” “哦……” “但这个连山不是个好人！他在门派内的人缘极差，同门师弟对他的观感，全都是厌恶和敬而远之。”冷瑶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题，连忙迫不及待的说道。 似乎能够说这个连山的不好，她的心理就会平衡许多一般。 “哦？这是为何？”听到她的话，尹漓微微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样一个天才，其他人即便不喜欢，也不至于厌恶吧？ 冷瑶幸灾乐祸道：“他为人阴沉狠辣，自私冷酷，目中无人，一言不合就拔剑伤人。没有人能和他接近，他重伤过同门不止一次。据说他死后，剑宗弟子非但不感到惋惜，反而拍手称快！” “那剑宗的宗主和长老呢？” 冷瑶有些不确定地答道：“他们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该还是会感到可惜吧？毕竟他的天赋太惊人，未来足以成为剑宗的擎天巨柱。” 说到这里，她突然又话锋一转：“但也不好说，他虽然是这一代剑宗弟子的大师兄，但剑宗没有内外门和亲传弟子之分，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位，门内的事他也从来没管过。仿佛……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剑宗的人一样。从八岁开始，他每年都会有很长时间不在门内。” “他去哪了？八岁就外出历练？” “没人知道他去哪了，每年都是他师傅带他出去的。” “他师傅是谁？” “他的师傅叫封琴，境界是天境，据说是带艺入宗做了剑宗的一名长老。他是十五年前抱着连山一起进宗的，当时的连山还在襁褓中。他对连山可谓是亦师亦父，那个连山竟然对他下手，简直是狼心狗肺！”| “是吗……”尹漓不置可否，面上的表情令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第177章 谁能与我共舞 离鸾很快飞到了岛屿中心，入目所及是一片方圆十余里的建筑群。 但见处处流泉白石，奇花异草，宛如神仙世界。翠树清泉之间，点缀着许多飞檐凤阁假山亭台，一条五色石子铺就的道路蜿蜒直上，仿若通向遥远的云颠。 在那云颠，有着几座大殿，远远看去层层叠叠五彩翩然，真如天上的仙宫一般。 尹漓和冷瑶二人下了离鸾，秀足轻点行走在石子小道上。沿途不断有着宫内其他门内杂役弟子向两人鞠躬行礼，抱剑问好。 尹漓一一含笑致意，态度并不因对方的身份贵贱而有所差别。 她一向都是如此，待人极有分寸。既不冷落也不会过分亲热，既不会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也不会让人生出唐突心思。 往常她对此并无太多感觉，但刚刚听到了那个名叫连山的少年的经历之后，她却不由得想道，不知他在门内时是何等光景？ 他行走在门内时，只怕没有人会理他吧？ 不，也许不光如此，恐怕还会还有许多的冷眼和碎语。 她不知道那个少年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恶劣，但他自幼就生长在门派内，总不可能天性如此，能让他变成这样的，只有可能是他短短十几年的经历。 冷瑶说他弑师是狼心狗肺，确实，这等暴行天地不容。但她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少年成长的过程中，他那位师傅一直陪伴在旁，他会变成那个样子，只怕是他师傅一手造成的。 高耸的白玉台阶映入眼帘，‘守心殿’已经近在咫尺。 她心内自嘲一笑，自己竟会对别人的事情如此关心，真是太过反常了。 也许只是因为那个少年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在修行天赋上和自己媲美的人吧？世人皆言知音难觅，像她这种天才同样如此。 当年和自己一同入门的那批弟子，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一个能和自己如初进门时那般无所顾忌的欢笑了。 一个个，一批批，一群群的同门弟子被自己赶上，然后超越。 她们需要千百遍苦练的招式，自己练几遍就能融会贯通了。她们需要苦思悯想的秘籍，自己看一遍就能触类旁通了。 这样的自己，曾经是旁人眼中的‘怪物’。 她还记得八岁那年，当时的自己是内门弟子，但却是其中修为最低的。因为其他内门弟子都是极境之上。 有一位十七岁的内门师姐待她很好，时常陪她练剑，陪她说话。因为她，年幼的自己那颗不安的心感受到了温暖。 师姐经常为自己讲解秘籍和招式，尽管自己早已经会了，但依旧会兴致勃勃的听着。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修行难题，却被自己这个初入元境的师妹指点了一番。师姐当时的表情，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自己只记得，两天后的一个晚上，自己回房后发现所有秘籍已经被人撕成粉碎，那柄宫主所赠，自己视若珍宝的‘弧水’古剑同样不翼而飞。 门派内的秘籍只能借阅不能据为己有，更不能毁损，否则将受门规处置，因为很多秘籍是珍本孤本。而掌门所赐之剑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自己如遇晴天霹雳般孤苦无助呆立在一片狼藉的房内时，门派的执法者来了，带她们来的正是那位师姐，当时她的表情，让自己感到很陌生。 自己的罪名是故意毁损门派秘籍，丢失宫主佩剑，按照门规轻则失去内门弟子身份，重则逐出门派。 自己没有被治罪，因为自己的天赋太过惊人，因为那名师姐的所做作为太过浅陋。 自己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名师姐…… 其实自己当时并不恨她，只是很悲哀，甚至希望能与她和好如初。 但没有机会了。 从那天起，更多的弟子对自己只敬不亲。从那天起，自己再也不用剑，而是用镰刀。 自己愿意弯下腰和每一个人亲近，但每个人在和自己亲近之前，都会主动在其间加上一层隔膜。 她们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各式各样，仰慕、崇拜、不屑、敬畏、期待、嫉妒、怨恨…… 却不知，所有的一切自己都早已看在眼内，无论是美好的，丑恶的，纯洁的，肮脏的，都看在眼内。 绝巅之上，极目四顾，无一人能与自己共舞。 这种心境，也许那个少年也有过吧…… 只是和他不同的是，自己终究还拥有美好的，他面对的却全是丑恶的。 进入守心殿正门的那一刻，她抛开了这些思绪，她决定从此忘掉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 …… 端坐在宫主旁边的尹漓，静静听着殿内宫主和长老的话语。 她在心宫的地位仅次于宫主和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只是和那些实权长老不同，她并不管事。来到此地议事，只是因为她少宫主的身份。 坐在大殿正上方，眉宇间和冷瑶有着几分相似的中年女子正是现任心宫宫主，此时率先开口的人正是她。 “第三天印在两个时辰前亮了半炷香时间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众长老在来此之前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闻言纷纷点头。 “根据第三天印指示的方位和亮度，此次应该是在天河、南齐、青川、月国交界处方圆两千里范围内，出现了其他天印，并且引起了未知的异变，才会让第三天印出现反应。” 下方一名长老开口道：“那还等什么？赶快派人去取回那枚天印啊！” 她说得，如同天印是心宫的一般，说得取回天印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但在场诸人却没有一个反驳她的意见。 另一名长老点头赞同道：“取是一定要取回的，天印本就是我们心宫所有之物，千年来分散四处，我们心宫只余第三天印，一直是历代先祖门人的心头憾事！” 是的，在心宫众人眼中，天印是属于心宫的。 因为天印的原本所有者琴英出自心宫，那么天印自然就是心宫的，尽管她们言语之中根本不愿意提及那个人的名字。 这一观念在心宫已经延续了千年，事实上其他门派根本就把这当成一个笑话，因为琴英的天印根本就不是从心宫得到的。 就连心宫本身也知道这个理由很无稽，但在内部，她们依然会将这个观点当成夺取天印的正当理由。 此时场内各位长老正在议论纷纷。 “六片天印经历千年争夺，无上云颠、白云道和我们心宫各占其一。其他三片，方羽当年从无极殿抢走的第二天印消失已经几个月，而这十几年来引起无数争斗的第一天印始终未见踪影，第四天印更是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消息。不知道，这次出现的会是哪一片？” “无上云颠和白云道的天印同我们一样，都是供奉在祖灵重地，这次自然不会是他们的第五和第六天印，只有可能是第一，第二，第四。依我看，可能是第二天印！” “为何？” “第一天印，传言在一个连琴的天境修行者身上。为了追杀连琴，大陆上掀起过无数厮杀。但事实上，自始至终就没有人亲眼见过那片天印。” “而第四天印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传出过。依我看，它们要么是落入了某个古老势力手中，要么至今还是深埋地下未出。无论哪种可能，这两片天印突然现世的可能都不大。” “不错，第二天印几个月前遗失，此次出现太过巧合了！” 主坐上的宫主缓缓开口道：“无论是第几天印，我们都是必须要派人去取的！但是，尽管范围已经缩小到了两千里，依旧如同大海捞针！” 一名长老点头道：“确实！天印只亮了半柱香时间就熄灭，说明对方的天印只是异变了半柱香时间。而天印若是不起反应的话，不靠近他几十里范围之内都无法感应得到。” 另一名长老出言道：“此次无上云颠和白云道会否得到消息？” 宫主摇头道：“应该不会，他们的门派距离大陆东南数十万里，天印根本感应不到那么远。此次是我们的绝佳机会，万万不能放过！” “让人带着第三天印去那里一路感应，天印愈靠近另一片天印，反应就会愈发强烈！” “只是，第三天印极其珍贵，贸然带出去，万一失落……” “但不带第三天印的话，根本无法探知另一片天印的下落，总不能将那片地域的人都杀光搜身吧？” 此言一出，场内几十名长老有的摇头，有的点头，一时间议论声不绝于耳。 心宫宫主突然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本宫决定让人带着第三天印前往，第三第五第六这三枚天印分散在三派，若无意外，这三枚天印只怕永远都没有聚齐的一天。而天印若是不能六片合一，只是死物而已，与其如此，还不如行险一搏……” “而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只有我们得到了消息，其他门派都被蒙在了鼓里，没有人和我们抢！” “错过这次机会，只怕我们再无机会找出这枚天印！” 台下众位长老闻言，纷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心宫宫主突然指了指尹漓道：“至于无上云颠和白云道那两枚天印，我们现在自然无力去取，但若有朝一日漓儿无敌于天下，取回那两枚天印只是水到渠成探囊取物！” “不错不错！” “是啊，那时我心宫已君临天下！但凡已有下落的天印，皆能凭借实力去取。反倒下落不明的天印是难题，不错，此次机会断然不能错过！” 第178章 师傅 大殿内的讨论在持续，而身为被讨论的对象，尹漓既没有慷慨陈词，也没有谦虚作态，只是一直保持着浅浅的微笑端坐在原地。 带着第三天印去争夺另一片天印的决议终于定了下来，随后有人问道：“宫主打算派谁去？” “暂时还未决定人选，你们有什么好的提议？” 此时尹漓却突然开口了：“让我去吧？” “漓儿！”宫主惊讶侧目，目中担忧和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上次你去围杀方羽差点遇险，此次绝不能再轻易涉险了！” 众长老同样出言劝阻。 待众人停下话语，尹漓才微笑道：“想要成为真正的高手，哪能一直躲在门内苦修？何况此次其他门派得到消息的可能很小，仅仅是东南六国，我遇到危险的可能极小。” 她的声音悦耳动听，语调悠然，仿佛成竹在胸，而所说的话也很有道理，众人不由得跟着点头赞同。 她继续道：“而且，宫主和各位长老别忘了，我可是天河国人呐……在那里，我能得到天河官方的全力相助。” 宫主哑然失笑：“不错，倒是将这一点忘了！” 十年前，心宫长老正是在天河国一个普通山村发现了这个孤苦无依，反而因为一对异于常人的紫眸而遭人唾弃的女童，并将她带回了心宫。 随后才出现了心宫建立以来，除了琴英之外最逆天的一位天才。 这几年，尹漓已经回过几次天河国，尽管她的家早已不在。 天河国本就人口稀少，高手凋零。得知本国竟然出现了一位如此天骄人物，一时间天河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不得不说，正因为国力弱小，人口稀少，天河国人的忧患意识比其他几国强得多，也因此远比周边其他国家要团结得多。虽谈不上人人相亲相爱，但若论对本国的热爱程度，天河民众恐怕是大陆第一。 这种感情，自然有着积极的一面，但有时候又会显得太过偏执。天河人有着强烈的族群荣辱感，天河人和外人说话时，或有意或无意间总会说起本国的名人，本国的历史，本国的建筑，本国的山川…… 殊不知，这些方面，周边其他国家都比他们优秀。 而容貌绝美，大陆上独一无二的修行天才，心宫的下一任宫主种种光环笼罩下的尹漓的出现，显然极大的满足了天河人的自尊心。 相比剑宗那位天赋毫不逊色与她，但是声名不显，几乎就连修行界都没几个人知晓的少年连山来说，尹漓的名声早已经传遍了天河国，甚至就连东南六国之外都有不少人听过这位天之骄女的名头了。 她在天河并无官职权位，但地位之超然，受到的爱戴之盛，就连天河国王都比不上。 天河人在提起尹漓时，往往会冠上种种称谓，比如‘我们的尹漓’，‘天河之女’等等。但提到他们的国王时，却不会用‘我们的国王’，‘天河之子’来形容…… 这次的天印出现在天河边境，那心宫派尹漓去，确实很可能得到天河举国之力的帮助。虽然天印这种东西，并不是普通士兵能够查探得到的。但很多事情有官方的协助，绝对比没有要方便得多。 心宫宫主微笑道：“那好，就让你带着第三天印前去，素秋长老，你也陪漓儿一同前行吧！” 一名********站起身来笑道：“好的，宫主！” 素秋长老是天境初期的修为，有她陪同，心宫宫主才彻底放下心来。虽然尹漓说得没错，在其他门派未曾干预的情况下，破境修为足以自保，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全宫上下，不得泄露天印一事！违令者鞭刑一百，后山思过三年！执法长老，监察长老，近期有劳你们了！” 两名面色严肃的长老齐齐起身点头应下。 “我也要去！”坐在末席的冷瑶突然出声喊道。 心宫宫主面色一沉，呵斥道：“瑶儿不得胡闹！” 在座的除了宫主和长老之外，就只有尹漓和冷瑶两个小辈，尹漓是因为少宫主的职位，而冷瑶，自然是因为宫主之女的身份。 “让我去嘛，我去了也能帮到尹师妹啊！” 众长老对她的胡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并没有人出言反对。 宫主看了眼尹漓的反应，见她并无反对之意，最终便应允了下来。 于是，这天夜间，一只离鸾载着尹漓，冷瑶，素秋长老三人腾空而起，飞临无尽海面上空，一路向着西方而来。 …… 林四行走在青色的石板路上，道旁是苍松翠柏，远处是连绵青山。 青色的石板路古朴修长，如同一柄笔直的剑，直插云霄。云霄之巅有着重重屋舍。 从青色石板路极目望去，那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的屋舍并不华美，也不瑰丽，但却给人一种内心震撼的触动。 他知道，自己又进入了梦境，那个没法主动醒来的梦境。 自己又附身在了那个名叫连山的少年身上吗？这里……是哪里？ 那个剑宗吗？ 林四的向着屋舍的方向缓缓前行，视线内不时有人经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穿着青色布袍，腰悬三尺长剑。 他的耳畔不时传来这些人指指点点的低语声。 “不要和他说话！” “不要靠近他！” “|他是个疯子，别被他伤了！” 没有人上前拦下他，也没有人上前和他说话。 如果不是每一个见到自己的人都会刻意绕开，远离自己，林四甚至会觉得自己根本不存在，而只是虚无的。 他们的声音尽管刻意压低，但林四能够听到。而他们目中的厌恶神色，更是丝毫未加掩饰。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讨厌我？一股不属于林四的感受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令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悲哀。 过得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心内自嘲，方才应该是那个连山的感受吧？竟然影响了自己的心，看来这股情感在连山的内心已经沉淀了太久，太久…… 连山的身体并不受林四控制，他缓缓推开了山腰处一间简陋屋舍的门。一道身形修长，身着蓝袍，负手而立的男子背影出现在他眼前，一股畏惧和依赖混杂的情绪再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这个人是谁？ 林四努力想要看到这个人的容貌，他直觉感到这个蓝衣人和他有着极深的关联。 但是连山却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的他挺直着腰，硬邦邦的喊了一声：“师傅！” 男子缓缓转过了身…… 但林四却没能看到这个蓝衣人的面容，因为他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后，他才发现此时天色已明。 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是慕哲平，看到林四醒来，他看似淡然的面色依旧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 林四同样如释重负，昨夜的战斗结果他并不知道，最后那一击到底有没有击中灰衣人他完全不知晓，俯冲而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失去了全部意识。 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双手努力撑地慢慢坐起身来，示意自己已经没事。而坐在身边的慕哲平见状，也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转过头，看到了月洛宁，看到了叶弘，看到了谢少英，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脸上全都是疲态未去。 然而，每一个人都在对自己笑！ 刚刚从连山的梦境中退出来，他尚未完全摆脱那受尽冷眼的悲凉，看到眼前的微笑，林四忽然感动的想要流泪。 自己是林四，不是连山！他内心在嘶喊！ 随后他看到了坐在远处，静静看着自己的灰衣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昨夜的战斗是何等的惨烈和血腥，双方根本就是不死不休，不到一方败亡，这场战斗应该都不可能停歇。 但现在，自己看到了什么？灰衣人竟然和自己五人安安静静互不侵犯的坐在了一起。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那一击杀死了对方，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难道昨夜自己昏迷后，双方不打不相识惺惺相惜化敌为友了？这也太滑稽了吧？ “你终于醒了，我有事想要问你！”灰衣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听着他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再看着他除了满头白发之外，完全都是三十岁特征的面容，林四心内的感受极为怪异。 “什么事？” “你真的，不认识连琴吗？” 林四苦笑摇头：“真的不认识！” 灰衣人淡淡道：“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原本属于连琴的第一天印会在你额头上吗？不要告诉我，你的天印是捡来的！” “什么天印？”林四不动声色，但内心却是陡然一惊，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至今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仅有慕哲平知道这个秘密！ 难道要灭口？可自己没这实力啊…… 而且灰衣人还是当着月洛宁、叶弘、谢少英三人的面说出来的，自己总不能因为要保守秘密，把他们三个全都杀了吧。 灰衣人冷冷一笑：“昨夜你头上的天印光芒炽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月洛宁、叶弘、谢少英三人的面色早已大变。昨夜林四天印骤亮时，前二人正在昏迷之中，而谢少英虽然看到了光芒，却认不出那是什么。 但此时灰衣人一提到天印，三人却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或许普通人不知晓天印的存在，但只要是修行者，几乎就没有一个没听过关于天印的传说。 ‘集齐六片天印，便能臻至无上神道！’这句话千年以来，早已深入无数修行者的心。 虽然千年来从来没有人做到这一点，但无论是真的相信，还是当成传说，在修行界，天印的名头之大都是其他任何东西无法比拟的。 单个的天印到底有什么用，在场除了林慕二人，其他人并不知晓，大陆上似乎也没有出现过因为拥有一片天印而实力大进的人。但听到林四拥有第一天印，月洛宁三人还是对他投去了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没办法，这东西名头太大了，对于大部分修行者来说，就如同神话传说中的宝物一般。此时竟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令他们心内都有着一种不真实之感。 第179章 连琴往事 瞒不过去了。 林四无奈摊摊手：“不错，第一天印在我身上，但我不知道怎么来的，也不认识什么连琴。” “你不知道怎么来的？你说你不知道怎么来的？哈哈！难道你出生时天印伴你而生？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灰衣人满脸嘲弄。 “我不知道，我大半年前苏醒过来，之前的事已经不记得了。” “此话当真？”灰衣人沉声道。 “有什么真不真的？我骗你何用？”林四不满道。 灰衣人面色不甘地问道：“你对之前的事一点都记不起了？连琴这个名字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四暗暗腹诽，这人好奇怪，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还问个不停，难道还要自己剖心挖肺证明清白吗？ 他翻了翻白眼，嘀咕道：“连琴我真不知道，连山我倒是有点印象。” “你说什么？”灰衣人快步冲到林四身前，面色失态得近乎狰狞。 “怎么？难道你认识连山？” “不认识，但你说他姓连！”灰衣人激动喊道。 不怪他如此大惊小怪，在他心目中，林四和连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不可能拥有第一天印。 想要得到连琴身上的第一天印惟有两种可能，一是杀了他，二是他主动献出来。 连琴销声匿迹十几年，但从未传出过他被杀，天印被夺的消息。以灰衣人对连琴的了解，凭他的实力，这世界上能杀死他的人也只有圣境了。 而若是碰到无法力敌的局面，以他的聪明才智，也能从容脱身。 退一万步他中了别人的奸计，被谋害致死，那天印也落不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手里。 唯一的可能就是连琴将天印送给了这个少年！ 天印非同小可珍贵异常，就算一片没什么用，换成其他人也不会主动送人。但和连琴关系匪浅的灰衣人知道，连琴本就不是常人，行事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连山！难道是连琴销声匿迹这十几年改了名字？ 绝对是！绝对是他故意隐姓埋名改了名字，否则以他那样的天分才情，大陆上不可能十几年都没他的名字传出！ “那个连山长什么样！是不是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如女子，他的兵器是不是一柄三尺四寸长的无鞘长剑？他的声音是不是……”灰衣人激动得连连发问，脸都快贴近林四的鼻子了。 林四无奈向后仰了仰头打断了他的话：“你问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和连山还有连琴是什么关系？” 灰衣人面色一愕，随后满脸堆起似乎不太熟练的笑容和声道：“我当然是连琴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问这些，完全没有恶意！” 他明白自己太过唐突了，换成任何人，面对自己的追问，恐怕都没法和盘托出。毕竟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来路，自己问这些问题的目的，对方一无所知，对方凭什么告诉自己？ 除非自己以实力相压，但昨晚和这少年一战之后，他知道即便自己实力更强，对方恐怕也不会屈服。 而且，在推测这名少年和连琴有着不浅的关系后，他怎么可能忍心下手相逼？ 林四撇撇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当然没那么容易就相信对方的空口白话。 “你说凭什么相信？凭什么？”灰衣人瞪圆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林四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凭什么？凭自己曾经是连琴的兄弟这一点够吗？ 可是……自己怎么证明？ 情急之下，他揪着自己的头发，绕着原地四处乱转，如同一个疯子一般。 蓦地，他看到了坐在一旁同样看着他的月洛宁三人。 “月洛宁！你一定知道连琴，对不对！”他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冲向了月洛宁三人。 “还有你！叶弘，你也听过连琴，是不是！”他偏过头对叶弘大声喊叫道。 面对他的突然举动，月洛宁三人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张口结舌竟是未能出声。 “你们倒是说话啊！说实话！月洛宁，我知道你恨我，但我现在可以发誓，不再害你！也请你如实告诉他！”灰衣人大声咆哮。 “我知道连琴！但不是因为你放过我，而是我确实听过！不光是我，叶弘同样知道。”月洛宁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焦急的脸，淡淡出声道。 叶弘重重点头，非但是他，就连旁边的谢少英也主动开口：“我也知道连琴，他是我佩服的人！” “好！好！好！”灰衣人仰天大笑，看向三人的目光温和了下来，尤其是看着谢少英的眼神，更是带上了满意和欣慰。仿佛谢少英佩服连琴，令他也感到脸上有光一般。 月洛宁却是忽然不屑道：“哼！连琴有什么值得佩服的，乱臣贼子而已！” 灰衣人面色陡然一变：“你说什么？你竟然如此说他？你可知若是没有连琴，你那个父王根本登不上王位！嘿，真是好一对忘恩负义的狗父子！” 月洛宁听闻对方的侮辱，丝毫不顾对方实力一招就能秒杀自己的威胁，噌地站起身来怒声道：“也就你们这些不明内情的人才会把他当英雄！你可知道他后来做过什么？” 灰衣人正要发怒，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林四的声音：“喂喂喂！你们到底在吵什么啊？我一句都没能听明白，那个连琴到底是谁？劳烦你们谁来告诉我一下啊！” 不光是他，就连慕哲平也露出了很感兴趣的神色。 眼见双方快要吵起来，谢少英也站起身来。 他平静道：“我来说吧！在我们那，连琴的事迹早已传遍千宋上下，没有人不知道的，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月国反而没他的消息。” “哈哈哈哈！这就要问月山了！”灰衣人长笑一声，笑声中的讥讽意味鲜明无比。 “你！”月洛宁抬手要指着他辩驳，叶弘却是拦下了她。 月洛宁自己气昏了头，叶弘可不傻，灰衣人的实力远高于他们五人，一旦激怒他，月洛宁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真正战起来，叶弘不会退缩，但犯不着为了一口气而丢命，何况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在谢少英的讲述下，十几年前连琴帮助月山登基，大闹弦城刺死两位王子的经过再次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据说从此连琴就飘然远去了。”他最后说道。 林四由衷道：“这个连琴可真厉害！” 慕哲平却是疑惑道：“既然他实力如此之强，为何我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史书都不见记载？” “嘿嘿！这就要问月山了！”灰衣人讥嘲不已。 “哼！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后续！”月洛宁冷哼道。 眼见林四几人都对那个叛国贼子推崇不已，月洛宁气愤填膺。 “哦？”灰衣人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后续如何？” 月洛宁二话不说，将她所知道的连琴贪图荣华富贵，最后甚至图谋王位的经过说了出来。 她狠狠瞪着灰衣人，如同发泄般斥道：“现在，你们知道连琴为什么没出现在史书中，为什么月国官方没有宣扬过这个人了吧？这是我父王念旧情，不想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这番话非但是对灰衣人说的，也是对谢少英和林四等人说的。 林四傻眼了，他刚才还在钦佩那个连琴。但转眼间，这个人就从英雄变成了奸贼，这让他觉得无比错愕。 他和慕哲平的感受还不深，另外一边的谢少英却是满脸的不相信。 “不可能！我不信这样的人，会干这种事！”他大喊道。 连琴是他从小就视为修行路上追逐的目标之一，至今还是！他无法接受对方竟是个如此恋栈权位富贵，甚至还在争斗中失败不得不灰溜溜重伤远遁的人。 月洛宁冷冷道：“事实就是如此，十五年前，月国王宫曾发生了一场流血冲突，就是这个连琴引起的！这种事，虽然秘而不宣，但在宫廷秘本都是有记载的！” 谢少英说不出话来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显露着他难以接受这一切的心情。 灰衣人忽然笑了起来：“哈！月山可真是好样的！颠倒黑白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你这是什么意思？”月洛宁寒声道。 灰衣人毫不客气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连琴二十五岁便是天境强者，这等天赋，可以说是修行界千年一遇！未来晋入圣境可以说是十拿九稳。这种人会在意世俗权位？月国很强吗？大陆几十国，月国连前十都排不进去，有什么能吸引到这等人物？” “不错！”谢少英大声喊道。 灰衣人说出了他的心声，他自问自己若是连琴，便绝不会理会这种肮脏的权势争夺，即便是送给自己，自己都不会要！ 灰衣人的话，可谓是丝毫不留一点面子，将整个月国都批得一文不值。 月洛宁和叶弘脸上都露出了薄怒之色，虽然灰衣人的话在情理之中，但他们却不会如此轻易就被驳得哑口无言！ “哼，既然你把他说得如此清高，视名利如浮云一般，那他为何会参与到月国的夺嫡之战中来？这不用想也是我父王许了他好处，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会那样淡泊吗？” 灰衣人面上露出了荒诞之色，他饶有兴味的望着月洛宁，徐徐开口道：“原来你不知道连琴为什么会帮月山！” “为什么！”月洛宁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灰衣人目中透出了无尽的沧桑和缅怀。 “呵……因为连琴，他和月山是结拜兄弟啊……” 第180章 兄弟之情 “你说什么！” 听到他这句话，非但月洛宁，就连林四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我说……连琴和月山是结拜兄弟，不然，你以为月山何德何能，能请得动一位天境高手助他登基！而且还是天赋堪称绝代天骄的年轻天境！” 月洛宁此时真正体会到振聋发聩的表面涵义，灰衣人的话，声音并不大，也没有含有什么至深道理，但她耳内却仿佛响起了阵阵嗡鸣，脑内仿佛一片混沌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父王和连琴竟然是结拜兄弟？按照灰衣人所说，那连琴助他，真的不是为了所谓权位了！那为何最后会决裂？甚至连月国史书都不曾记载此人？ 难道是……狡兔死，走狗烹？ 是父王登位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对于各国历代权位争斗颇有研究的月洛宁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这个原因，但她很快否认了这一点。 以连琴的实力，父王根本很难动得了他。而且若他真是为了兄弟情义帮助父王，那父王事后根本没有任何翻脸的理由，有这样一位实力高强的兄弟，父王只会示好，绝不会愚蠢的推走！ “我不信！你凭什么证明这一点？连我都没听说父王和人结拜过，你又是谁？你凭什么知道这一切？”她死死盯着灰衣人的眼睛，目光一瞬不瞬，似乎想从他目中看出心虚。 但是，面对她的注视，灰衣人的眼神平静如深潭，根本就没有丝毫波动。 直到她说完，灰衣人才平静道：“你问我是谁？” 他缓缓转身，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五名少年，突然轻笑道：“你们五个，可知道十几年前出现在月国的一支乐队？那个乐队名为——逐梦！” 月洛宁尚未答话，一向安静的慕哲平却一反常态开了口：“我知道，是那支曾经去过灵国表演的乐队吗？” 对这支乐队，他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因为那个架子鼓，因为他们唱过的一些歌曲完全和这个大陆格格不入，反而和他所知道的一些东西离奇的吻合了起来。 灰衣人微笑点头，目中的缅怀之色更甚。 “您知道那支乐队？据说那支乐队颇为神秘，每次登台都是带着面具，就连名字都是假名，无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慕哲平诚恳求问，就连对灰衣人的称呼都用上了敬称。 灰衣人表情愈发温和：“那你说说，那支乐队都有谁？” “月大，容二，连三，钱四，方五！” “哈哈哈哈！”灰衣人畅快大笑。 月洛宁吃吃道：“你的意思，月大就是我父王，连三就是连琴？” 五人都不笨，灰衣人都已经说得如此明显，他们哪能猜不出来。 “不错！”灰衣人微笑点头。 “不可能，我父王怎么做那种事？我从未见他弹奏过乐器！”月洛宁反驳道。 她本能的就不愿相信父王和那个连琴关系匪浅，因为如果是那种亲密关系，最终反目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内情。 他和连琴若真是结拜兄弟，却又从未宣之于口，那原因很简单，他不愿意被人知道这件事。 他不愿意被人知道的原因，只怕是……心中有愧！ 她用力摇了摇头，不愿意这么想自己的父王，但理智告诉她，权术高明的父王和修行天赋惊人的连琴，他们之间若真的因为某些内幕而反目，很可能是自己父王的原因！ “是吗？月山已经十几年没弹过九弦琴了啊？也是，他哪还有脸再弹！当年他可是因为一手九弦琴而吸引了你母亲呢！”灰衣人淡淡道。 “什么！你竟然连我娘亲都认识？”月洛宁震惊之余急声问道。 就连她自己，对自己的母亲都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她一岁半之前是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但因为年龄太小，早已记不起当时的情景了。 而父王在她一岁半时将她接入宫，长大后告诉她，她的娘亲是登基之前认识的，生下她不久便病重而死了。 月洛宁经常会在梦中梦到自己的娘亲，但对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的她，又能梦到什么呢……无非是朦朦胧胧而已。 “当然认识……”灰衣人笑了笑，“乐队只是当时闲暇之余的游戏之作，但你可知道那支乐队为何会叫‘逐梦’？是因为你的母亲和乐队五人都认识，她的名字叫做樱梦，逐梦逐梦，便是因她而起啊！”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月洛宁好奇问道。 “一个很漂亮，很温柔，很有才情的女子。”尽管评价很简短，但灰衣人一连用了三个很，足以看出，当年那位名叫樱梦的女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是吗……”月洛宁目中露出了憧憬之色，似在想象自己母亲当年的风姿。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这些事情按理来说，都是秘闻不是吗？”林四不愿意听月洛宁父母的故事，直接打断道。 到现在，他对连琴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依旧不明白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灰衣人平静道：“月大名月山，容二名容雨，连三名连琴，钱四名钱无垠，方五名方羽，我就是容二——容雨！” 他这句话，真如晴天霹雳一般，非但月洛宁等人，林四和慕哲平更是震惊无比。 因为方羽这个名字，他们太熟悉了。 虽然这个世上肯定不止一个叫方羽的人，但他们直觉感到，这个方五，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方羽大哥！ 因为方大哥的年龄，方大哥的实力…… 两人互望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内的震惊，然而却是都没有说话。 他们没有开口，月洛宁却是惊呼一声：“钱无垠！是十五年前被满门抄斩的钱家之人吗？” “呵呵呵呵……”灰衣人低低笑了起来，只是笑得却如哭一般难听，如泣如诉，他的眼内甚至出现了几滴浑浊。 “月山登基之前，月国最为豪富的家族，便是钱家，钱无垠是钱家七少爷，也是我们的四弟！” “可是，钱家叛国，里通外敌，想要颠覆月国！” “哈哈哈哈！你真是被月山骗得不轻！”灰衣人满脸同情的看着月洛宁，“你可知，钱家为何会倒？因为在月山登基之前，钱家支持的是当时的太子啊……” 月洛宁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出点辩驳的话来，然而一时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如果钱家真如灰衣人所说的那样，在父王登基之前支持了大王子，那么以父王的作风，秋后算账几乎是一定的！钱家豪富，正因为诛灭了钱家，月王十几年前登位之初，才有了大量的钱财入库，才得以迅速稳固了飘摇的局势。 “钱家虽然支持的是大王子，但钱无垠这个钱家七公子却因为性喜山水，加之年幼，从未参与到家族事务之中。他和月山私交甚好，其实我们五人，他们两个是最先认识的！而月山当时同样是个逍遥王子，上有两位王兄，也从未有人看好他！没人有想得到他会有争雄之心！是以，钱无垠与他交好，钱家人并未反对！” 灰衣人面露回忆之色，缓缓叙说着，场内其他五人默默听着，没一人出声打断。 “现在想来，月山结交钱无垠，只怕是当时就有了别样心思了……只是后来又多了我们三人……” “先王驾崩之后，政变当日，钱家站在了大王子的阵营，而钱无垠却站在了月山身后！你以为当时只有老三连琴帮了月山吗？错！我们五人，我容雨，还有老四无垠，老五方羽，当时全都站在了月山身后！现在呢？你可听过我们三人的名字？” 月洛宁轻轻摇了摇头。 她没有听过这三个人的名字，就连钱无垠，也只是联想到了那个曾经豪富一方的钱家才脱口而出。 “因为无垠，我们和钱家并未发生太大冲突。老三连琴诛杀两位王子之时，杀人过千，却刻意避开了钱家几位公子。大王子死后，老五方羽让出通路，让钱家之人逃出了险地。我容雨实力不如连琴方羽两位弟弟，政变之****尚只有极境修为，但为了无垠的感受，我沿途护送钱家众人离开！” 灰衣人眼内泛起了泪花：“我们都希望钱家不要出现损伤，因为这个王位，我们不看重。我们来此，只是为了那个大哥月山而已！我们对钱家毫无敌意，甚至在政变之前，我们五人结伴去无垠家中游玩，还受到了钱家的热情款待！我们只希望月山登基后，能善待钱家，能顾及我的四弟无垠的感受……” “我们做到了！钱家在政变当日，只死伤了百余护卫，家族千余名直系旁系一个未死！月山当时也答应了我们不会秋后算账！” “月山登基之后，大封功臣，我与连琴方羽都不愿做官，各自散去，相约以后再会，留下来助他稳固江山的只有无垠！但我们哪能想得到！哪能想得到啊！只是半年，就传来了钱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当我们赶到时，看到的是无垠的坟！” “面对我们的质问，月山躲在重重高手的护卫之后，说什么无奈之举，说什么他放过了无垠，但无垠却夜闯禁宫被护卫不慎误杀！哈哈哈！真是可笑！无垠的修为不高，他和月山当时都只是元境，他为何会胆大包天闯禁宫？家人都要被自己的结拜大哥杀光了，他能不闯禁宫吗？” 他涕泪横流呜咽出声：“可惜了我的四弟，你为何不等我们三人来啊……” 林四等人默不出声，他们的心也被他们的兄弟情深到兄弟反目所深深震撼。 过了许久，灰衣人才咬牙切齿道：“我们三人当场动手，老三连琴剑伤月山，随后我们三人一路杀出了弦城！我至今不明白，为何他当日不干脆杀了月山！嘿，这就是你所说的宫廷流血，这就是你说的连琴叛国……” “离开弦城后，我们三人分道扬镳，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老三连琴……” 他的讲叙到此为止，但很长时间内，场内只有几人的呼吸声，无一人开腔。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沉重无比。 灰衣人突然轻笑了一声，面向林四诚恳问道：“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林四涩声道：“信了。” 是的，灰衣人除了言语，没能拿出任何实物证据证明他与连琴相熟，证明他没有恶意，但林四不得不信。 “现在，你能告诉我，连山是谁了吗？”灰衣人平静问道。 第181章 连琴传人 林四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并非他不愿意告诉容雨，而是他知道容雨在想什么，他定是将连山当成了连琴。但自己梦中的连山，根本就是个少年。 面对容雨的期待之色，面对周围其他四人的好奇之色，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也许我说出来的，会让你很失望。” “为什么？” “连山这个名字，我只是最近在梦中梦到的……” “梦中？”容雨露出一脸错愕之色。 林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啊，梦里面的连山，好像，就是我自己……” “什么？”容雨惊呼出声，脸上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林四的说法太离奇，以至于不光容雨，就连谢少英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梦中……这未免太过虚幻了吧？ “那两次的梦都很真实，里面出现了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和没去过的地方。我觉得，可能是我苏醒之前的经历……” “梦里面都有什么？”容雨不甘的问道。 “第一次的梦，我被三个人围攻，他们喊我连山。只是让我有些奇怪的是……” “是什么？” “是修为，梦里面我的修为，好像……不低于你。”林四面上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他自己也觉得这不太可能，是以尽管梦中他附身在连山身上，却一直不敢确认自己就是连山。 如果那是自己之前的经历，那说明自己在十四岁就已经是破境修为了，这也太夸张了吧？大陆上出过这样的人吗？ 这几天他一度将那个梦，当成了自己对提升实力的渴望，以至于在梦中幻想出了一个极其厉害的自己。 但今天再次做梦，梦中甚至出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宗门。那细致入微的场景，根本不可能是自己能够幻想得出的，他不得不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你说，你在梦中的修为不低于我？”容雨一脸的啼笑皆非。 在他心目中，连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修行天才，连琴二十五岁入天境，那他十五岁时，入破境了没？容雨没问过他，也不敢确认，但极有可能是没有的。 连山的天赋比连琴还强？这怎么可能…… 叶弘和谢少英等人脸上也同样是不信之色，因为这委实太过骇人听闻。 场内惟有慕哲平面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和其他几人不同，他对于大陆上的修行者天赋并不是很了解，而且因为他的出身，他对于任何超出常理的事情都会先保持相信的态度，而不会全都当成荒唐言语。 最重要的是，当初在山洞，方羽检查过林四的体内经脉后，曾意味深长的说过一句话——林四之前的修为不低。 这句话，慕哲平当时听得清清楚楚。 “好，好！”容雨哭笑不得道：“那你说说，你都梦到些什么？” “我第一次梦到三个白衣人追杀我，他们自称来自什么剑宗，说我是剑宗叛徒，最后我和他们在一片森林里大战，然后我就醒了。” 林四终究有所保留，并未说什么弑师，全身蓝光，因为这些更加匪夷所思。 “剑宗？”听到这个词，容雨苦思悯想起来，他感到自己似乎在哪听过这个词。 容雨并非门派修行者，而剑宗一直隐世不出，除却天外天三派，甚至许多修行门派都未曾听过这个宗门，是以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 “你继续说，第二个梦呢？”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说道。 “第二个梦，我在一个深山的门派内，走在一条笔直漫长的青色石板路上，路上不时有其他人经过。他们都带着剑，年纪都不大，可能是我的同门。最后我进了一个房子，里面有一个人，身形修长，比我们都高。他穿着一身蓝袍，我喊了他一声师傅，然后就醒来了。” “你！你说什么！那个蓝袍人长什么样！”容雨一脸狂喜之色，冲上前来紧紧按住了林四的双肩。 “我没看到，他是背对着我负手而立的。”林四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激动什么。 容雨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没错，一定没错，那就是连琴！连琴最喜蓝衣，他说过蓝色代表什么自由，什么忧郁的，而且他身形修长！” 不怪他如此轻率，仅凭蓝衣和身形就相信了那个人是连琴，毕竟世上身形修长穿着蓝衣的人多得是。 但结合到连琴曾经拥有的第一天印，结合到林四说起的破境修为，他的师傅几乎有九成可能就是连琴！ “你为何如此确定？” “因为第一天印，是连琴所有，我曾见过。”他看向林四的目光变得无比热切，无比亲近，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孩子！”他颤抖着声音，改变了对林四的称呼，“你还能记起那个剑宗在哪吗？” 林四摇了摇头。 他没有撒谎，他确实不知道剑宗在哪。但即便知道，他也不敢说…… 因为他还有最重要一件事隐瞒着呢，那三名白衣人可是说过，连山叛出剑宗的原因是弑师。如果连琴是自己的师傅，那么他现在应该死了，而且很可能是自己杀的。 如果容雨知道自己杀了他的兄弟，他会怎样？ 面前的容雨喃喃自语，似乎生怕吓到了林四一般轻声道：“是吗？你想不起，没事，以后再多想想，时间长了就会全部想起来了，没错，会想起来的！” “孩子，这些年你过得怎样？啊，看我都糊涂了，你说过你大半年前才醒来，你的修为不是破境吗？怎么变成这样了？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林四此时的内心，真的是纠结不已，容雨的关心令他很是感动。但对他越关心，他就越是过意不去，内心的愧疚也越深。 不过他不可能傻到主动将那弑师的事情说出来。 他苦笑道：“我醒来后，已经没有什么修为了，我现在的修为，是这几个月重新练的。” 这句话，再次令叶弘和谢少英等人目瞪口呆。 一向沉稳的叶弘惊叫道：“你，你说什么？你几个月就到了这种实力？你开什么玩笑？” 一旁的谢少英也是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 “哈哈哈哈！我三弟连琴的弟子，岂是常人能比的！何况本来就有过修行底子，重练起来比别人快再正常不过！”容雨哈哈大笑，仿佛这种事情根本不用大惊小怪。 他这句话让叶弘等人不由得狂翻白眼，他说得倒是轻松，可这也快太多了吧？即便天赋绝顶，从不会修行到元境实力，起码也得三年吧？而像谢少英这样天赋异禀的，这一过程也用了五年，这已经是极快了！ 容雨却丝毫不顾叶弘等人的感受，自顾自猜测道：“你叫连山，和我三弟同姓，难道你是他的孩子？可是不对啊，你看上去有十四五岁了，十五年前，我三弟根本没有妻子啊！真是奇哉怪哉！” “咳咳！”林四剧烈咳嗽起来，他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连山呢，这容雨眼看着都要给自己安上一个爹了，这令他无比的无奈。 “前辈，当年你们的乐队是谁组建的？”慕哲平插嘴问道。 “是月山，是他提议，我们才决定陪他玩闹的。”灰衣人随口答道。 慕哲平装作不经意问道：“我对乐器很有兴趣，尤其是那个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的架子鼓，似乎没什么人会用，当年你们乐队是谁用架子鼓呢？” “是连琴，连琴不光修为惊人，其他方面同样称得上惊才艳绝。他会弹奏别人不会的乐器，会写曲，他善用谋略，对治国方略，权谋之术同样也颇为精通，他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他堪称完人！我至今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分心在如此之多的领域，而且全都有着惊艳的成就！” “我们五个人论及天赋才情，无一人能和他相比。不过他却极重情义，视兄弟如手足，完全没有因为我们不及他，就自觉高人一等！在他眼中，臭水沟旁的乞丐和王座上的帝王地位都是平等的！这等奇怪想法，恐怕也只有他这样的奇人才会有吧！” 慕哲平眼内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看来，这个连琴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啊。 这个世界，还真是有趣呢。千年前的琴英，十几年前的连琴，现在的自己……短短千年，竟然就有了三位闯入者了。 只是，和两位前辈所取得的成就相比，自己似乎太逊色了啊！ 林四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前辈，我先前听你说过，你的修为不及连琴方羽，连琴我们已经知道，那方羽呢？他是老五，应该年龄远小于你们吧？这等天赋也极其惊人啊！” 容雨傲然笑道：“哈哈！那是，小羽的天赋也是一等一的，初遇我们四人时，他只有十六岁，完全还是个孩子啊！不过当时已经是极境后期！弦城夺位那一战前夕，年方十八的他突入了破境！这等天赋，如果不是有老三连琴的光芒遮掩，如果不是因为其他原因，他早已名扬大陆了，可惜……” 提到这个年纪比他小了十岁的小弟，他眼中露出了罕见的温柔之色。 “他现在，还在吗……” “在，他肯定在！三年前我见过他，当时已是天境修为，还主持了他的婚礼呢！哈哈哈，他现在应该在某处隐居，过着神仙般快活的日子了，也不知道来看看我这个二哥，下次见到他，定要好好责问一番顺便将他灌醉！” 第182章 他已经死了 看着他一脸欣慰和自豪的神情，林四和慕哲平的心情很沉重。 他们几乎可以断定，他们遇到的方羽，就是容雨口中的那个方羽。 年龄相近，修为相近，就连三年前的婚礼，都是一样的吻合。 但是林四说不出口啊，尤其是看到容雨此时的状态，他真不忍揭开这个方羽已死残酷的真相。 容雨他们的兄弟之情，令他深受触动。去掉月山这个狼子野心之辈，其他四人可谓是亲如手足，肝胆相照！ 为了月山和他的女人，其他四人愿意和他一起组建乐队，这无疑会耽误他们的修行，但他们还是做了。 为了辅助月山登基，容雨，连琴，方羽这三个视权位如浮云的逍遥之人义无反顾的出手了，钱无垠甚至站在了家族对立面。 为了钱无垠的感受，连琴三人可谓是思虑周祥，厮杀之中依旧不忘保护钱家人。 而看到现在容雨的表现，林四等人很轻易就能感受到他对连琴和方羽两位弟弟的思念，他真不忍在这个时候打破他的幻想。 相对于慕哲平，他非但知道方羽死了，更知道，连琴也死了…… 容雨这五位结拜兄弟，只剩下了那个已成仇敌的大哥月山，其他人，全死了！ 但是他没说，慕哲平却说了。 “您说的五弟方羽，是否手持一柄血刀……” 是的，他说了，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根本瞒不过去。他身具第二天印，迟早会被容雨知道，而容雨既然在三年前见过方羽，那方羽得到第二天印一事，他绝不会不知。 到时候自己该怎么解释？难道说方大哥将天印送给自己然后飘然离去？ 慕哲平的话如平地惊雷，容雨豁然转身，一脸惊喜的看着他：“你见过方五弟？不错，他的兵器就是一柄无鞘血刀！” “他是否，来自……”慕哲平没有明说，而是用手指了指东北方。 容雨喜意更甚，他毫无顾忌的说道：“不错，方五弟是玄罗大陆的人！这个在认识后不久他就告诉了我们，只是兄弟们根本不介意他的身份，都为他保守了这个秘密！” 玄罗大陆入侵已过千年，苍罗大陆对那方大陆本就知之甚少，早已没有了切肤之痛，仇恨已经淡去了不少。 叶弘等人听到方羽的身份，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随即面色便恢复了正常。 “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在哪见过他的？对了你也用刀！难道你是他的徒弟？”容雨连连发问，面色急切无比。 慕哲平望了林四一眼，发现他头颅低垂，根本看不到表情。 心内轻叹一声，他有些后悔提起这个，哪怕日后被容雨发现第二天印，那也是日后，晚一天总比现在好…… “他……” “他在哪！你快说啊！” “他已经离开人世了……” 容雨仿佛没听清一般，愣了楞才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他的长剑仿佛自动弹出一般，铿的一声出了鞘，四下里风声骤起场内仿有一股森然气势直扑慕哲平。 “你！再说一遍！”他紧紧咬着牙，目中透出了择人而噬的狠色，仿佛慕哲平只要说错一个字，他就会拔剑杀人。 林四等人纷纷站了起来，手都按在兵器做出了战斗准备。 慕哲平昂然矗立，似乎对面的容雨不存在一般。 然而他正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林四已经站到了他身边，面容肃然道：“方羽大哥已经离开了人世，当时我也在旁。” 如果只是慕哲平一人，也许容雨真的会提剑架到他脖子上，但有了林四，他不得不压下了冲动。 林四是三弟连琴的弟子，容雨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子侄，称得上是视若己出，他对谁发火也不会对林四。 但林四的确认无疑击溃了他内心仅存的希望。 “你们亲眼见到他死了？”他颤声道。 慕哲平摇了摇头：“没有。” 方羽在和他们分开时，确实还活着，随后的自爆，他们根本没看到。 容雨心内陡然升起一丝侥幸，似乎如同溺水之人抓着稻草一般，他咆哮道：“那你们凭什么说他死了！” “因为我们见到他时，他自己就说了自己命不久矣，就连第二天印，他都传给了我。分别后，他就去进行最后一战了！那一战，我们确实没亲眼看到。”慕哲平面色黯然道。 说罢，他一把扯开上衣，露出了和瘦弱身形极不相称的壮硕胸膛，六道印力齐齐汇向胸口，一个浅浅的，几乎淡不可见的绿色线条组成的花纹，在他胸口渐渐浮现了出来。 限于修为，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主动做到的展现天印的方法。 看着那绿色花纹，容雨如遭雷击！ 林四和慕哲平，与方羽之间其实相处时间极短，而且方羽一开始对二人还心怀歹意。 对于林四来说，他不恨方羽就不错了，要说什么感情，那是根本不曾有的。 他照顾方嘉云，最初的原因只是当时答应了对方，要信守承诺而已。到现在，和那个孩子相处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有了感情，这种感情已经大过了当初那个承诺。 但对于方羽本人，他谈不上多么怀念。 慕哲平却不同，因为方羽给了他再造之恩，解决了他体内的隐患，还给了他天印让他踏上了修行之路。 这种恩情，令他对方羽的感情要比林四深得多。 在容雨的追问下，他缓缓说起了那晚的经过。 从遇到方羽被抓，一直到他放了两人，独自赴死的全部经过。 事实上，他和林四知道的东西并不多，毕竟两人当时几乎一直在那个山洞内。 他只是说方羽为了第一天印，抓了两人，随后被一些追杀他而来的敌人发现，身负重伤回来后，托孤送印，放了两人这段经过。 容雨面色灰暗，当年他和方羽关系极好，若非如此，也不会成为他的主婚人。方羽的最后手段‘裂绝’，是他在玄罗大陆的就学会的秘法，对于几位兄弟他并未隐瞒。 用了‘裂绝’，只有几个时辰的性命，他也听方羽说过。 慕哲平的叙说，让他彻底死了心，方羽当时分明就是用了裂绝。 他也明白这件事怪不得慕哲平和林四，要恨只能恨那些追杀方羽的人，那些门派。然而以他的实力，面对那些大门派……只是以卵击石。 想要报仇，自己恐怕是无法做到了，惟有面前两个少年有希望，以他们的天赋，十年后，二十年后……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某一刻，他骤然抬头道：“那个孩子，现在在哪！” “我和阿四把她带到了学园之城，一直住在一起。” “好！你们好样的，方五弟没有看错你们！”容雨面露感激之色，只是随后又急声道：“你们现在被追杀到此，那孩子怎么办？” 林四安慰道：“孩子应该没问题，我们那次在圣月出事时，孩子在一个可靠的朋友家。”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咱们还是得快些回去！这次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我要见见我的小侄女！”提到素未谋面的方嘉云，他脸上的慈爱和担忧之色显露无疑。 “好啊！”见他的注意力从得知方羽死讯后的悲恸，转移到了对方嘉云的关心上，慕哲平连忙笑着答应了。 林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此时天色渐暗，众人决定在原地多休息一天。 此时的容雨已经将对方羽死去的悲痛埋藏了起来，表面上已经一点异状都看不出来了。 此时的他正坐在林慕二人中间，一脸慈爱之色，如同看自己的子侄一般，简直是越看越满意。 他在之前就对林慕二人评价颇高，此时询问了一番他们逃亡的经历，更是连连畅快大笑夸赞不已，连道三弟和五弟后继有人。 “你们两个是三弟和五弟的传人，虽然你们现在修炼的不是他们的功法，但也继承了他们各自的天印。看着你们，仿佛又看到了他们啊！”他老怀大慰。 “属于你们的时代到来了，我们这一辈也老喽！” 事实上，容雨现在还不到五十，以他的修为不出意外还能活个几百年，只是修为再想进步却是难了。 林慕二人明白他是暂时将对两位义弟的思念化为了对自己二人的期许，自是连连附和。 慕哲平此时的心思，林四猜不透。但林四自己，对于连琴传人这个身份，并没有太多感触。 而对于为方羽报仇，和那些门派作对这件事，他连想都没想过。 他和那些门派并无仇怨，和方羽的交情也不深，他没有理由那么做，他只想抚养着小云平安长大就行。 有了容雨同行，他们此行想要穿越曲山大峡谷的把握大了太多，这几天几个人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但并非每个人的内心都那么平静。 自从听完容雨五兄弟的经历之后，月洛宁的心情就变得很复杂。 容雨的讲述，或许有他个人的强烈情感掺杂其中，或许会有偏向性，或许还有其他内情。 但他口中自己的父王，是靠四位兄弟和其他人帮着才夺到王位这一点应该没错，而诛灭钱家满门此事在月国也不算秘密。 现在的月国，除了连琴的名字依旧偶有流传之外，容雨，钱无垠，方羽这三个人的名字早已被掩埋得一干二净了。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父王。 他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对不起他的几位兄弟，他不愿意再被人提起这件事，被人在背后评说，所以刻意将他们几个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了。 父王……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第183章 ‘吃魔核’ 次日天明，一行六人踏上了继续向北的征程。 如果是回月国，那此时他们掉头回去，自然是最快的选择，但容雨知道凉月亲王在峡谷入口布下了数万大军。 即便是他一个人，面对数万大军，也闯不出去。否则战争就不用士兵，直接用修行者好了。 更何况，他还要护着林四与慕哲平一起出去。 容雨告诉他们，凉月亲王可能已经将月洛宁被劫持的消息散布到天河。 昨夜六人商量之后，决定还是继续往前走。 毕竟向后是死路一条，而向前，天河绝不敢明目张胆派数万大军来围杀他们。 有了容雨的加入，这一路顺畅了太多。 因为拖的时间越长，天河那边就会越危险，他们也纷纷加快了速度，遇到四级魔兽，都是几人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而面对五级魔兽，容雨偶尔也会出手。 他的主要精力还是留在六级魔兽身上，防备着可能遇到的危险。 看着五人联手协作杀死一头五级魔兽迷瞳幻貂，容雨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情景，当年自己五人也曾一起战斗过。 那时候，连琴还不是天境，方羽还不是破境，修为最低的月山和钱无垠只有元境中期。自己五人也曾面对过需要苦战才能战胜的敌人，也曾遇到过险境。 连琴保护过月山，月山为钱无垠挡过刀子，钱无垠曾让大家不要顾及他自己逃命，方羽也曾为救自己而后背中剑。 而眼前的五人，和当年自己五人是何等相似！ 继承了连琴天印的林四，继承了方羽天印的慕哲平，正是这队伍里战斗能力最强的两人。完美替代了当年连琴和方羽的位置。 叶谦的二儿子叶弘，千宋的少年天才谢少英，岂非正如当年的钱家的七公子和自己，五人之中甚至还有月山的儿子月洛宁！ 除了年龄顺序不同，他们和自己五兄弟，几乎如出一辙！ 前夜和他们战斗时，他们明明不敌，却没有一个提前逃走。尽管认识时间很短，但义气丝毫不逊于当年的自己五人，尤其是林四这孩子！ 自己昨夜详细询问了他们这一路的经历，他上次果然是一个人独力拦住了凉月的三名追兵，让其他人先跑。 他的修为是比不上当年已经二十三四的连琴，但在重情重义这方面，两人几乎如出一辙！ 他越看林四越是顺眼，恨不得能看到他立刻成长起来，突入极境破境天境圣境，然后名震大陆，才算是真正没有辱没了连琴的名头！ 他忽然摇头失笑，自己竟然变得如此毛躁了，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过了？这两天来，自己的心境着实已经是乱得不堪了！ 而且，自己也想多了，这五个人在一起，确实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五人，但是他们之中也有月山的后人！如果一直这样相处下去，嘿嘿！下场恐怕也会变得和自己五人当年那样！ 他对月山的仇恨丝毫没有减弱，连带着对月洛宁的印象也极其不好。 在他看来，出身王室的月洛宁，和他父亲月山一样，同样是个心性凉薄，只重利益不重情义，善于利用他人的人！ 自己承诺不杀月洛宁，只是因为林四等人和他关系融洽，自己不想现在就动手。有朝一日，月洛宁若是露出本性，自己拼死也要斩杀了他！ 他的思绪没有持续太久，中午时分，他就再次被一件事给震惊了。 林四在吸收魔核内的灵力。 对于林四来说，这是极其自然的事情，既然魔核能更快增涨他的修为，他不可能弃之不用。昨夜他只是因为那番谈话的冲击一时忘了罢了。 现在他吸收魔核已经不需要划破手掌，直接握着魔核，将印力导入然后回收就行了。 但他却忘了周围几个人，容雨，月洛宁，叶弘，谢少英四人目瞪口呆看着他仅仅用了一炷香时间就将一个五级魔核从深褐色吸成了灰白色。 里面的灵力眼见着是空了，这个魔核也废了。 几人的眼神如同见鬼，这种事情超出了他们认知。 “你！你在干什么？”月洛宁吃吃问道。 “吸收魔核啊，嘿嘿你不是说我‘吃魔核’吗？我现在就在吃啊，老慕，你也吃啊！”他一边拿起另一只魔核，准备继续吸收，一边招呼着旁边的慕哲平。 那样子，就像是饭桌上劝客人吃菜一样。 叶弘难以置信道：“魔核不是不能吸收吗？” “因为我们有天印啊！”反正天印都已经暴露，他也不打算隐瞒了，眼前几人他感觉应该都能信得过。 也许……当年的连琴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这个解释无比强大，瞬间就让几人闭上了嘴，天印这东西有什么用他们不知道，但肯定无比神秘，有他们无法理解的功用很正常。 但容雨却没有这么容易打发，他可是和连琴方羽一起相处过的，他可从未听这两人说过可以吸收魔核。那两人修炼虽然比自己等人要快，但一样还是正常的打坐修炼。 他一脸凝重的问道：“当年连琴都不能吸收魔核，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事关林四，他异常的关心，生怕他因为这个魔核而出现异状。 但林四的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异样，脸上一丝痛苦和不适的神色都看不到。 非但如此，他的修为又增涨了一截，这个五级魔核为他脑内细线增涨的长度，堪比他平时修炼半个月的效果。 照这样的速度‘修炼’下去，也许很短时间内他就能从转境初期迈入元境，甚至是极境了，如果这也算是修炼的话…… 就连林四自己都觉得这太不真切了，如果可以这样修炼，那自己岂不是能在短短一两年内就跨入圣境？ 不过也还是有难题，突破大境界时，重要的是感悟。林四之前修炼毫无阻滞，那是因为他苏醒之前的修为就不低，重新修炼根本不存在什么瓶颈。 一旦达到他的极限，那他修为的增涨也会和其他修行者一样停下来，在某个大境界的关口停滞不前好几年甚至是一辈子。 而且还有最重要一个问题，得有足够多的魔核。 而此时，其他几人脑内的想法和他就完全不同了。 眼见林四身上的散发出的修为波动似乎比之前强了些，他们闭上了嘴。 在得到林四的指导后，叶弘，谢少英等人甚至也拿起魔核有样学样起来。只是，他们都是传统的灵力修行者，又怎么可能吸收得到。 唯一能吸收的人是慕哲平，毕竟他修行的也是印力。 然而他的修炼却不如林四那般平静，一颗五级魔核才刚刚吸收完，他的胸口骤然绿光莹莹，天印的纹路透过衣服，彻底展露在了众人眼前，随后他全身都被绿光笼罩了起来。 “他怎么了！”月洛宁惊呼。 “嘿嘿，没事，可能第一次吸收魔核都会这样吧！”林四咧嘴笑道，他完全不担心。 虽然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前夜他初次吸收魔核时，身上也曾起过类似的反应。而今天他再次吸收魔核，除了增加修为，天印已经不会再有其他异状了。 他猜测这也许是天印初次和魔核的灵力接触，触发了天印内的某种东西吧？ 几人目不转睛看着慕哲平，尤其是容雨，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此时慕哲平的表情似乎十分痛苦，双眉紧皱双目紧闭，面皮不住抖动，完全不复他往日的淡然模样。 “他真不会有事吗？”容雨急声问林四。 “应该，不会吧？”林四也有些摸不准了，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大声对盘坐在一团绿光中的慕哲平大喊：“老慕，把这些力量用出去，无论打什么！” 慕哲平就如同得到信号一样，闻言猛然从地面一飞冲天，带着一道刺眼的绿色光芒瞬间飞临七八丈的高空，随后挥动长刀向下俯冲轰击。 轰轰轰！林四几人站立的十来丈远处，一片方圆数丈原本长着参天大树的地带变得满目疮痍，仿佛被几十头魔兽轮番撞击践踏过了一番。 这威势，就连容雨和林四都暗暗咋舌，还好他不是冲着自己等人这边轰下来，否则还要被自己给打伤了。 和上次身负重伤的林四不同，慕哲平这次事后除了略微有些虚弱外，倒是没有昏过去。 “没事吧？”林四关切的跑过去扶住了他。 “没事，感觉很好，仿佛自己突然挣脱了某种束缚一般……”慕哲平扯开嘴角微微一笑。 见他没事，林四放下心来点头笑道：“我上次也是这个感觉，我想，我们可能让这个天印有了某种了不得异变！” “我也是这么想的。” 容雨等人快步跑了过来，见他无事，众人纷纷放下心来。如果慕哲平受伤昏迷，那他们的行程就会被耽误了。 慕哲平再次盘坐在地拿起魔核吸收，补充着刚才的消耗。 而其他几人却是大惑不解。 谢少英有些难以接受道：“如果修为可以这样增涨，那修行岂非毫无意义？” 他倒不是嫉妒眼红林慕二人，而是他们这种修炼方式，推翻了他一直以来一步一个脚印的苦修理念。 月洛宁喃喃道：“如果可以这样修炼，那几年后，大陆上还有谁是他俩的对手？” 叶弘突然道：“传说琴英十五岁之前还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但是几年后，他二十岁出头时，就已经是神境！难道他也是如同他俩一样吸收魔核修炼的？” 谢少英一拍手道：“没错，一定是，我在读到琴英经历的时候，也曾疑惑过。就算琴英这个人突然开窍，突破每个大境界都是感悟如泉涌，根本没有瓶颈，也说不通。因为从初境到神境，需要的海量灵力积累根本不是区区几年就能能有的！” 第184章 雷智 容雨皱眉听着几人的谈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天印这东西，他们都不了解，千年来即便得到天印的人，也不敢说自己了解了天印。 就拿方羽来说，第二天印在他身上几年，他也只是发现了表面的效果——增加千斤之力。而对于他天境的修为来说，只是鸡肋而已。 修行没有捷径，这是修行界公认的一句话。无论多么天才，都需要按部就班的修炼，而不是坐在那狂‘吃’魔核。 难道天印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就其实是一条捷径？ 他缓缓摇了摇头，正色对几人说道：“不，当年连琴都不能吸收魔核，否则他的修为哪会只是天境，这天印可能在他们两个体内产生了异变！” 他继续说道：“琴英应该也不是靠着吃魔核提升修为的，后期每个境界需要的灵力修为都是倍增。而且琴英不出的那几年，都是在心宫后山，那里虽有魔兽，也都只是五六级之下，不可能塑造得起来一个神境高手。” “琴英的修为提升速度，应该是和他一人同具六块天印有关。不是有句话么，集齐六块天印，便能成就无上神道，六印合一应该有着我们想象不到的效果。” 谢少英等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们依旧不明白为什么林四和慕哲平只有一块天印，就能做到这种事，但这种事就算探究出了原因，对他们自身也毫无帮助。 林四闭着嘴，他没有说出自己体内的力量其实不是灵力而是印力的内情，这是他和慕哲平共同的秘密。 “吼！” 不远处陡然传来一声兽吼，附近的林木齐齐发出了震颤，有魔兽主动向他们杀了过来。 “应该是六级魔兽！准备战斗！”容雨拔出长剑喊道。 其他几人不需他提醒，已经拔出了兵器。只听这魔兽的声音和威势，他们也知道这次会面对一场苦战了。 …… 在林四等人战斗的时候，距离曲山大峡谷万里的青川国安城，一间普通客栈内。 三名女子正围坐在房间内的桌旁。 这三人正是尹漓，冷瑶以及他们的师叔素秋。 桌面上摆着的正是第三天印。 之前慕哲平全身绿光闪耀时，尹漓身上的第三天印再次闪出了光芒，而且这次的光芒比上一次更加明亮。 只是，随着慕哲平平静下来，第三天印也再次归于暗淡。 “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我们不应该停下来休息！”冷瑶遗憾道。 素秋也深感失望：“那也没办法，离鸾也不可能连着飞几万里不休息。” 自从那晚出发后，他们已经赶了一天半的路。离鸾的飞行已经足够快，只是一天半，就已经横跨万里海域，并且继续向西飞过了青川国万里疆域。 但这魔兽同样需要休息，尤其是载着三个人，它不可能一口气直接飞到天河国。 尹漓微笑道：“看这天印的亮度，目的地离我们应该不足两万里了。” “漓儿，你有什么提议？”素秋长老出声询问。 并非是尹漓天赋最高而且天印在她身上，她就因此成为了三人之中的身份最高的人。素秋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尹漓不光修行天赋高，在处理修行之外的事务上，她也远比常人要聪慧。 尹漓浅浅一笑：“现在我们现在唯一能确认的是天印确实在天河南部边界，但得到天印的人不可能原地不动，我们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对方再次激起天印异变上。如果不想夜长梦多的话……”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启程！”素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顷，一头白色离鸾振翅高飞，直入云霄，离开了这座城池，而林四此时还不知道，等在他们前面的是多大的危机。 …… 曲山大峡谷北面出口，这里是天河国的领土。 此时峡谷出口的十几里范围内，不是有人影出现，远处更是有着隐隐灯火。 这里本是天河边境，原本这里应该有一支天河驻军，但这些人影和灯火却并非他们。 前两天，驻扎在这里的一支五千人规模的天河军队悄然从这里撤走，用的理由自然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换防。 但两天过去了，这里一个天河兵都没有，也不见另一支人马换到这里来。 距离峡谷口两里外的一处空地，这里原本是天河驻军的营地，此时已经是人去营空，只留下了空荡荡的防御工事。 “嘿，天河人可真是做得彻底！故意腾出地方来配合我们！”一座临时搭建的大帐内灯火通明，里面团团围坐了十几人，其中一名瘦脸青年嘿嘿笑道。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摇了摇头道：“这是坐山观虎斗！” 青年不以为意的笑道：“我知道天河这是打算把自己摘出去，既想月洛宁死，又不想直接动手。不过，月洛宁那四个少年也算得上虎？据情报所说，他们四个都只是元境修为而已，就算雷头领一个人出马，都能解决他们了！” 他口中的雷头领，正是南齐在天河的密探头目雷智，此次为了围杀月洛宁，南齐在天河的密探可谓是出动大半，光是这峡谷口就足有两百多人。 而大帐内坐着的正是其中的头目。 他们此次走到明处，可以说是全部暴露了身份，身材样貌名字全都被天河官方看在了眼里，以后这批人想要继续在天河活动只怕会变得困难百倍了。 这种强袭原本极不符合密探的作风，而且密探也不是以战力著称。 但为了杀死月洛宁，为了杀死月洛宁之后的月国大乱，他们决定孤注一掷。 哪怕全都暴露了，只要能杀死月洛宁，都是值得的！ 而且因为时间太紧迫，南齐方面的高手现在尚未到来，只是在两国边境增强了兵力和巡查力度，防备万一月洛宁向南齐方向逃。 现在在天河，南齐方面唯一能用得上的‘兵力’就是他们这些密探。 帐内一名长着满脸络腮胡，体型魁梧的中年大汉正是雷智，尽管长相粗豪，但帐内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看他，他能当上密探头领就说明他根本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的无心机。 听到瘦脸青年的话，雷智缓缓摇了摇头斥道：“蔡和，不要大意！如果那几名少年真的是表面那么简单，他们也来不到曲山大峡谷了，你当月国那些人是吃素的？” “头儿，你太谨慎了，我们现在堵在峡谷口，他们插翅也难飞。月国方面没拿下他们，那是投鼠忌器怕伤到月洛宁，我们可不同，我们毫无顾忌的出手，他们完全没有活路！”旁边一人笑嘻嘻道。 “就是，他们这次能不能走出峡谷还难说呢，没准直接死在了里面，倒是省了我们的事！” 场内众人也是点头不已，在他们看来，月洛宁等人这次是死定了。 雷智眉头紧紧皱起，他不习惯轻视自己的对手，无论对手有多弱，他都会全力以赴。但手下这些人说得也没错，他自问，换成自己恐怕此时也是毫无活路。 但是他们却忘了一点，月洛宁可是有帮手的！ “其他两方的情况怎么样了？”他问道帐内这些人。 那名中年文士沉吟道：“青川方面，和我们一样也在等。至于月国方面，现在摸不清他们的来意。” 雷智双目一凝：“什么意思？” “此次月国来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难道不是任溪带队？” “不是，非但没有见到任溪，就连他身边那几人，也是一个未见！” 嘶！雷智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 身为各自的密探头领，他和月国的任溪，青川的苗轩，其实都是认识的。虽然各自为自己的国家效力，不可能会变得私交甚笃，但也算是了解颇深。 任溪这个人作为月国在天河的密探首领，修行实力倒并非多么出众，只是和自己还有苗轩一般，都是极境中期。 但他们这些密探本就以灵活的头脑和强大的情报分析能力而著称，如果到了需要动手的时候，那恐怕这密探也当不下去了。 以任溪的立场，以任溪不次于自己和苗轩的精明头脑，他应该会带人来曲山峡谷接应月洛宁。 自己和苗轩为什么会带这么多人来？因为抓捕月洛宁，不光是和那四名少年搏斗，还要和任溪的人厮杀。 然而，现在自己和苗轩都已经驻扎在峡谷口，派人潜伏在附近了，任溪这个更应该出现的人，至今还未出现在这里。 太可疑了！ “月国来的那些人，都做了些什么？”他沉声问道。 附近一人连忙答道：“这些人，是今天晚间才到的，人数大概两百。他们的队伍很安静，扎下几座帐篷后就悄然无声，看起来不像密探倒像是军人！” “军人？”雷智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那人点点头，用疑惑的语气继续道：“不错，而且很反常的是，他们的人一直缩在帐篷内，根本没派任何一个人去峡谷口埋伏！” 怎么会这样？ 雷智有些摸不清这伙人的来意了，难道这些人不是月国的？ 或者，这是任溪故布疑阵？其实他已经提前悄悄带人深入曲山峡谷了？ 第185章 合作 这时，帐外忽然有人掀帘进来。 此人一身紧身衣打扮，闯进帐内后不等众人开口，就急忙说道：“那伙月国人动了！” 众人也认出了此人，正是下属的一名密探。 雷智陡然站起：“那伙人干什么去了？” 那人道：“他们起码分出了一半人进了峡谷！” 众人齐齐哗然，那伙人人数不下两百，分出一半，那至少有一百人进了密林了！ 他们要做什么？难道要深入峡谷，接应月洛宁？ 可是峡谷内部宽达三四十里，上百人进去，就算全都是转境以上的修行者，如果分散开来，遇到五六级魔兽，一样难以幸免。 如果聚在一起，那三四十里的范围，他们能找得到月洛宁？ “头儿，我们要不要跟上去！”蔡和出声问道。 雷智摆了摆手：“我们的人，实力并不强，进入峡谷，只会出现不必要的死伤。” “头儿！为了杀死月洛宁，为了我们南齐的大业，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啊！” 此话一出，顿时帐内众人群情激昂纷纷摩拳擦掌打算跟进峡谷。 “愚蠢！”雷智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脸上怒气顿显。 “可是，如果我们不去，月洛宁说不定就被他们提前救走了啊！” 雷智冷笑一声：“你们傻了吗？他们进去就算能找到月洛宁又能怎样？能插翅飞出曲山大峡谷吗？” “峡谷那边有凉月的人守着，他们如果真是去救月洛宁的，那他们最终只能从这里出来！” 他毫不留情的斥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守稳这里，别一个个头脑发热，那是莽夫所为！” 说罢，不等众人开口，他就向门口那人吩咐道：“你去青川营地那边知会他们的人，告诉他们，我要和苗轩谈谈！” 那人领命而去，帐内众人面面相觑。 惟有那名中年文士出声道：“首领打算和青川人合作？” 雷智点点头：“不错！那伙人的来意不明，我们还是先和青川人通个气，免得月洛宁出来后，我们两方反而互相杀起来了！” 中年文士微笑道：“我猜苗轩也是和您一样的念头，毕竟我们的目的并无冲突，都是杀死月洛宁！” …… 和林四等人战斗的是一头六级的紫火魔狮。 此时距离双方对上交手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交战的场地已经是一片狼藉，被撞断的树桩上燃起着簇簇火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焦味。 谢少英警惕的避过了一簇飞溅而来的紫色火焰，这火焰沾上一点皮肤就会被烧出一个腐蚀性的坑洞，而且剧痛钻心。在先前的战斗中，他的右臂差点沾到一片紫火，差点直接被废。 他躲到了一边，准备伺机给这头魔兽一击。 但他也明白，即便他能击中场内那头身长四五丈头部闪着幽幽紫火，带着风声四处扑击肆虐的狮子，也伤不了它，否则战斗早已结束了。 这魔兽的防御力惊人，又是火系魔兽，如果没有容雨，自己五人早已全部被灭了。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能凭借阵法辅助，战胜六级魔兽的想法着实有点天真了。 林四之前那个风刃阵确实能伤到这头魔兽，但是肯定杀不死它，也困不住它。有时候体型也是一种优势，那个阵法的范围最多也就五丈方圆，这魔兽的体型都有四五丈长了，顶多是被风刃划破一层皮，就能出来。 没有了阵法，他们五个没有一人能伤到这魔兽。 场内和紫火魔狮交战的只有荣雨。 容雨是破境中期的修为，他的实力足以和紫火魔狮正面相抗，但他一时间也没法迅速战胜这头魔兽。 而林四，因为吸收了魔核的灵力，他的实力确实有了长进，但面对破境魔兽，依旧差了太多。 他的情况只是比谢少英稍微好了一点，在容雨的力拼下，紫火魔狮一直没能伤到他，反倒被他乘机划了两剑，只是这两剑，连这魔兽的表皮都未能划破。 至于月洛宁，叶弘还有状态未复的慕哲平三人，此时只能远远躲在一旁了。 沉闷而又凶险的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某一刻，那头紫火魔狮带着浑身伤势逃回了林内。 容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没有被紫火伤到，但身上也出现了不少抓痕。 他没有追上去，因为没必要，他们来次不是为了猎杀魔兽，而是为了走出峡谷。 “没事吧？前辈？”慕哲平连忙凑近他，关切问道。 和林四不同，他对于方羽的二哥容雨，显得很是亲近。也许是打算把对方羽的感激报答到容雨身上吧。 “无妨！”容雨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欣慰和疲惫的笑意。 “六级魔兽果然厉害啊，还好有前辈，不然我们这次交代在这了！”林四笑嘻嘻蹲在了他身边，和正面接战的容雨相比，在旁游斗没有受伤的林四现在状态还好得很。 容雨佯怒道：“你们两个小子，喊什么前辈，你们是三弟和五弟的传人，要喊二伯！” 林四见他如此，知道他并无大碍，也放下了心来。 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发怒，便开玩笑道：“嘿嘿嘿，我们当初可是喊方羽大哥的，哪能喊您二伯啊？” 容雨哭笑不得，双眉一立：“你这浑小子，这是辈分问题，不可马虎！” “可那样，我们岂不是和小云一辈了？”林四立刻不干了，他可是一直以小云的叔叔，甚至是干爹自居的。 “小云？”容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方羽的那个女儿，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了慈爱之色。 只是他毫不松口，而是斜睨了林四一眼道：“怎么？难道你不是她一辈的？” “当然不是，我比她大十三四岁呢，哪能喊哥哥啊，当然要喊我叔叔！”林四毫不让步。 “辈分不可乱！浑小子讲价也没用，这事就这么定了！”容雨理所当然的拍了板。 林四摇了摇头笑道：“我们各交各的，哈哈！” 容雨哑然失笑。 虽然容雨开始插手自己的事情，但林四并不反感，突然多了一个关心自己的长辈，他反而感到了一丝温馨。 而容雨也丝毫不因林四的惫懒样子而生气，他没有后人，看着林四仿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子侄，对于林四，他极其宽容和好说话。 而且之前的战斗中，林四已经渐渐能够跟上六级魔兽的节奏，虽然那是因为自己正面拦住了那头魔兽，而且他也伤不到那头魔兽，但他实力和前夜相比，明显有了不小的长进，也许过阵子，他就有和极境修行者单打独斗的能力了。 这孩子，真的不错，很不错！容雨心中欣慰不已。 “我想，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闲聊了！”月洛宁忽然挎着包裹提着长剑走了过来。 “怎么了？”林四愣了愣，现在是夜间，按照惯例不是应该休息了吗？ 他们现在距离峡谷出口还有两百多里，最迟后天也能走出去了，没必要这么急吧？ “紫火魔狮报复心很强，可能会追上来，一旦被它缠上，我们将会陷入连番苦战。”月洛宁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的？”林四奇道。 “多看书，你也会知道。”月洛宁白了他一眼，鄙视的神色毫不掩饰。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林四嘀咕了一声，他决定这次回去定要将什么《魔兽大全》，《魔兽图录》之类的书全部看一遍，免得以后这月洛宁又在自己面前显摆。 不过，这次真能成功逃回去的话，恐怕以后他和月洛宁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不见也好，这女人，总是用鼻孔看人，尤其喜欢和自己作对，自己早就看不惯了。 他虽然心内这样想着，但还是按照月洛宁的意见快速收拾了起来。 容雨恨声道：“早知道，刚才应该将那头魔兽留下来了！” “嘿嘿，容老你做的够好了，还是赶紧收拾吧！”林四嬉笑着收起了剑。 “你这浑小子！”容雨苦笑摇头，对于林四再次更换的称呼感到无奈。 …… 经过一夜的赶路，六人向前走出了百里。 虽然是在森林内，但这个速度对于修行者来说并不快。因为没办法，容雨需要恢复，他现在是队伍里的最高战力，出峡谷时肯定有一场恶战，他的状态至关重要。 不过，他们总算走出了峡谷最危险的地带，继续往前，遇到的魔兽越来越弱。只希望那头六级的紫火魔狮不要追过来。 黎明时分，正在默默赶路的容雨忽然低呼一声：“前面有人！” 其他五人连忙停下步伐隐于树后，他们毫不怀疑容雨的判断，毕竟他是破境修行者，感知能力比自己等人强很多。 这一晚之所以没遇到战斗，一方面是因为夜间出没的魔兽不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容雨的提前感知，避开了一些魔兽，免得因为战斗而浪费时间。 静静蹲在树丛后的林四，很快就听到了前方传来的人拨开阻拦在身前的枝叶声。 声音并不算杂乱而且不大，轻易就能判断出人数不超过三人，而且对方很谨慎。 是冒险者吗？林四心思如电转。 如果是冒险者，那对方肯定是从天河方向进入峡谷的。 原因很简单，在对方无比谨慎，而自己这方又有六个人的前提下，依旧是容雨先一步发现了他，说明那些人人的境界非但不到破境，可能连极境都不到。 这样的实力，来到曲山峡谷，也只能在外围活动，不可能是和自己等人一般，从月国方向穿过最危险地带来到这里的。 这里距离峡谷出口已经只有百里，这些人，难道是最近进入的？ 按照林四的推测，现在天河那边的峡谷口应该有不少人堵着了，只是自己不太明白实际情况。那么，这些人是否知道那边的情况呢？ 另一边，容雨也判断出了这几人的修为，他并没有想到林四那么远，只是凭借自己的感知来判断的。 他们之所以躲起来，只是为了以防不测先查探形势，另外就是避免不必要的争斗。 既然对方三人实力不高，那就没必要藏着了。 于是林四和容雨率先站了起来。 第186章 情报 那三人原本小心翼翼在林中往前探，陡然间，身前数丈处突然站出两个人来，不由得惊叫出声。 林四也看清了对面三人，这三人都是身着紧身黑衣，手持着长刀。 看上去倒不像是一般的修行者。 毕竟，来曲山峡谷，又不是去行刺和探察什么，何用穿着一身黑？而且三人还穿着一样，这三人看上去，倒像是某个势力的手下成员。 “你们是谁？”林四尚未出声，三人之中的一人就率先开口了。 “我们是来此冒险的，你们又是谁？从那边来的吗？”不待容雨开口，林四就率先接过了话头。 他还想打探一下峡谷出口的形势呢，生怕容雨二话不说将这三人给杀掉了。 见林四不再隐藏，月洛宁等四人也纷纷站起身来。 随后他们就见到对面三人忽然面色大变，中间那人探手入怀取出了个圆筒。 林四哪能不明白那是发送信号召唤同伴的物件，这东西他见过好几次了，心中顿时一惊，知道这些人恐怕是为月洛宁而来了。 但那三人反应太快，以他此时的实力根本来不及阻拦。 眼看着那人就要拉下引线。呼！一道蓝色气劲击打在了中年那人的手腕上，蓝芒一闪，圆筒应声而落。 出手的人是容雨，他自然也认得那东西，而他的实力也足以提前截下对方。 那三人慌了神，先前那人连忙弯腰去捡圆筒，而另外两人却拔足后退想要逃跑。 他们也不是笨蛋，一看对方六人，就知道自己三人根本不是对手。 捡圆筒的人只是刚弯下腰，就被林四一剑劈倒在地。如果到现在林四还反应不及的话，那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而另外两人也没能逃掉，他们才跑出两步，就被容雨击伤在地。 这三人实力并不高，都是元境，面对破境的容雨，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而这三人明显来意不善，林四丝毫没有考虑过要留手以免误伤自己人。 如果他们是来营救月洛宁的，那他们至少也该先和月洛宁打个招呼，而不是立刻放信号找人来。 三人全都被击倒在地，容雨闪电般将三人的四肢卸开，一时间，骨骼脱臼的三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林四等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容雨阴沉着脸喝问道。 “我们是来此的冒险者！”先前被击中手腕，随后又被林四劈了一剑的人倒也硬气，强忍着重伤流血没有昏倒，反而率先开口。 林四冷冷一笑，晃了晃手中那个圆筒：“呵，是吗？冒险者，为何看到我们就要逃走，而且还用这东西？” “因为，你们人多，我怕你们会对我们不利！”那人镇定自若的答道。 “嗯，解释很合理。”林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陡然一剑劈飞了此人的头颅。 “但是我不信。”他淡淡道。 那人死前根本没能想到林四会这么轻易杀了他，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林四这一剑毫无征兆，就连月洛宁等人都吓了一跳。 谢少英更是仿佛第一次认识林四一般，脸上挂着难以接受的表情：“你怎么杀了他？都不问清楚就杀人吗？” 林四满不在乎道：“一听就是假的，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会慢慢和他玩，但现在我们根本没那个时间。” 谢少英无法接受这个回答，虽然他不吝于杀人，但他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杀人。 他还想开口，容雨却打断了他：“他做的没错，这三人本就不像冒险者，形迹可疑。那人的话，一听就是假的，我们没那个时间和他慢慢耗。就算他们是冒险者，等他们叫来一大批人，会怎样对待我们？” 以容雨现在对林四的喜爱，别说他内心是真的赞同林四的做法，就算不赞同，他也会帮林四说话。 林四缓缓走到另外两人面前，轻轻抖了抖手中的长剑。 此时那两人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片惊恐之色，林四的出手让他们吓破了胆。 这也是林四故意的，现在摆明了是要从他们嘴里得到消息，之前这两人选择了逃跑，那显然他们的胆气不如先前那个捡圆筒的人。 想要从他们口中撬出消息来，那自然是挑容易被攻破心理防线的目标。 林四笑眯眯地问起了重复的问题：“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说了你就放我们离开吗？” “如果你们再浪费时间的话。”林四轻挥了下长剑，威胁之意非常明显。 “我呸！反正都是一死！”其中一人怒声道。 噗！一柄长剑穿透了他的喉咙。 林四拔出染血的长剑面无表情道：“那你就去死吧。” 随后他举起长剑，对最后那人笑道：“你能告诉我吗？” 他的样子看上去很不耐烦，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得到情报，只是为了快点结束而已。 虽然明知即便说出来也是死路一条，但两名同伴无声无息的轻易死去，这最后一人已经被彻底击溃了心防。 他嘴皮子哆嗦着答道：“我们是来杀洛宁王子的！” 尽管早已知道他的来意，但他此言一出，还是令得月洛宁和叶弘等人面色骤变。虽然知道前路必将遇到危机，但现在对方的人已经杀到了自己面前，他们的心还是不由得提了起来。 林四面色不变，继续问道：“你们是什么来头？” “是凉月亲王派我们来的。” “他把消息都散布到天河了？” “是的，前面出口有青川和南齐的人在等着。”不用林四细问，此人已经主动将这些说了出来。 “他们有多少人，什么实力？” “青川和南齐各有两百多间谍，实力在窥境到极境不等，其中青川的间谍头目苗轩和南齐的头目雷智，可以确认是极境中期以上的实力。” “你们的人呢？” “我们一共二百人，实力都在元境之上，还有三名极境，其中有一名极境后期。此次我们连夜派了一百人，分组向前搜索，以烟火为号，一旦找到就放信号召集其他人。” “其他一百人呢？” “其他人在峡谷口埋伏。” “青川和南齐方面有什么动作？” “我们进来的时候，两方的间谍都没有进峡谷，但是在附近安插了很多暗哨。” “我问的是他们本国内部！” “两国都在天河边境加强了搜查，防备你们从那里逃走。” “天河方面呢？” “天河不敢公然出手，但是撤走了峡谷口的驻军，他们也盼着洛宁王子死。” “最后一个问题，月国方面呢？” “月国国内我们不太清楚，从你们进峡谷那天，我们就被派到了天河。月国在天河的间谍……”他突然吞吞吐吐起来。 林四厉喝一声：“说！” 这人战战兢兢道：“月国的间谍已经被我们杀光了。” “什么！”月洛宁惊叫一声，“你说什么？月国在天河那么多间谍怎么可能全部被你们杀光！” “我也不清楚，只是有人向我们提供了他们的据点位置。” 月洛宁厉声逼问：“谁提供的！” “我！我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干什么！”月洛宁拔出长剑愤怒的劈向地上坐着这人。 那些密探，都是月国精心培养的，就这样死在了月国自己人手里，这令她怒不可遏。 地上那人先前已经被容雨击伤，封住了行动能力，面对月洛宁这一剑，毫无反抗和抵挡能力，只能瞪着惊恐和怨恨的眼睛看着长剑临近。 噗！长剑入体，血花四溅，这最后一人就此被杀死。 场内六人，神色复杂。 众人都为接下来的前路感到担忧，除了一人。 谢少英怔怔望着林四，他和对方已经相处了几天，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以为他和自己是一路人，但现在他看向林四的目光却是极为陌生。 他走到林四身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先前为什么要杀他们？” “他们是敌人啊。”林四愣了愣，笑着答道。 谢少英紧紧逼问：“可先前我们尚无法判断他们的来路时，你就连杀了两人！” “是啊，我是为了杀鸡儆猴，我们对前路一无所知需要情报。现在也没有严刑拷打的时间，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摧毁最后一个人的心防。”林四看出了他的认真，于是收敛了笑容，同样认真而详细的答道。 “如果他们真是冒险者呢？” “冒险者的行迹不会这么可疑啊，他们连包裹帐篷这些野外宿营时要用的东西都没带，而且一见到我们就立刻想要召集帮手……” “我们也没带，在野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见我们人多所以找帮手壮声势很正常！” 面对谢少英的不断责问，林四也来了火气。 “是吗？可现在的结果是，他们确实是凉月的人！” 谢少英寒声道：“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这个结果，你就已经连杀两人，仅凭推测，你就连杀两人！在你心目中，人命就这么轻贱吗？” “非常时间，行非常事！” “所以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林四冷声道：“你要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吧！” 谢少英突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得很冷：“呵……剑客的剑虽利，但却要保持对生命的敬畏。否则不配称为剑客，只配称作魔头！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真正的剑客，现在看来……” 他望向林四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失望。 第187章 突围（一） 对谢少英话，林四没有反驳。 是的，看过《剑客之路》后，他幻想过要成为一个英雄，一名真正的剑客。尽管那本书上的主角林奇也不是一名真正的剑客…… 但这一路行来，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尤其是两场梦境过后，他的性格似乎有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变化。 他有七情六欲，他有喜好偏向，他有爱恶憎厌，他没办法成为一个凡事都要遵循公理和道理的人。他只能尽量做到让自己问心无愧。 他此时一声未吭，并非因为他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三人是敌人，所以，他们该死，就这么简单。 他不打算继续反驳谢少英的话，尽管他其实很擅长斗嘴，很擅长说倒别人，但他不想这么做。 因为谢少英这种人，很难得。 林四并不想扰乱他那颗坚定的剑客之心。 林四和谢少英争吵的时候，其他人并没有插嘴，他们只是静静的听着。 直到两人都闭上了嘴，互相偏过头默默不出声时，慕哲平才拍了拍手道：“好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已经很明了，我们周围还有近百元境搜捕者，而一旦踏出峡谷，我们面对的则是至少五百名以上的敌人。” 他顿了顿，环顾了一下几人沉重的神色，忽然开着玩笑问容雨：“容老您是破境高手，面对五百名从窥境到极境不等的敌人，能赢吗？” 容雨的脸色原本并不好看，但闻听慕哲平的话语，他不自觉哑然失笑。 “你以为我是神吗？对方至少有五名极境，光是这五人，如果配合得当，就足以和我硬拼了，何况还多出了五百元境转境。面对这样的阵容，即便我是天境高手，也难说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哈，是嘛。那看来我们得想个办法啊，硬拼是不行了。”慕哲平苦笑摇头，随后对众人道：“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叶弘接口道：“我们可否提前在峡谷口藏好，等到天明前悄悄动身？那时候人最困乏，我们可以悄悄溜走。” 慕哲平缓缓摇头：“我们足有六人，目标太大。而且对方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为了杀死殿下，他们一定不会放松警惕，轮流派人值守，那是绝对的！”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如果正面强突，容雨自然是绝对能逃掉。林四和他自己擅长群战，不求伤敌但求脱身的话，应该也没问题。 但其他三人就难说了，尤其是月洛宁，实力最低，又是对方最主要的目标，几乎毫无幸免的可能。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内浮现了片刻就被排除掉了。 月洛宁苦思片刻后问道：“峡谷口的地形如何？我们在接近那里之后，能否找出敌人不知道的逃生路线呢？” “这一条同样不现实。且不说能不能找到这样的出路。即便有这样一条线路，相对于已经在峡谷外驻扎了一两天，间谍出身，人数众多的敌人来说，峡谷口的地形，他们一定比我们熟悉太多。”慕哲平冷静的排除了这一条建议。 他微笑着问一边闷不吭声的谢少英：“少英，你有什么好的提议没？” 谢少英本就没将心思放在他们的谈话上，他的心，依旧沉浸在之前的情绪之中。听到慕哲平点名问他，他错愕不已。 虽然和林四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但和其他人，他并没有什么嫌隙，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皱眉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和你们一起，要杀的时候，我绝不会后退！” 慕哲平含笑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看向了林四：“阿四，轮到你了。” 闻听他这句话，月洛宁和叶弘纷纷看向林四，目光中透出了期待之色。 和无动于衷的谢少英不同，与林四一路同行而来的他们，对他有着莫名的信心。 林四微微一笑，说出了他们想要听到的四个字：“我有办法。” 容雨一拍他的肩膀喜道：“浑小子，你当真有办法？不会是吹的吧？” 他知道林四擅长计谋，但却并未亲身经历过，是以此时是又喜又疑，口中不住催促林四快些说出来。 林四对他的举动毫不介意，他笑道：“我想请问容老一件事，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只顾逃命，你能否突出这五百人的包围？当然前提是对方目标不全是你一人！” 容雨傲然道：“如果对方不是全部针对我一人，只顾逃命，我当然能逃掉，否则我也枉称破境了！” “那就没问题了！现在我们万事俱备，只差一物！” 慕哲平道：“何物？” “那头报复心极强的紫火魔狮！”林四微微一笑。 场内众人瞬间明白了过来。 林四这是行的驱虎吞狼之计，他打的主意是让容雨引着那头紫火魔狮去冲击敌人的阵势，然后让自己几人趁机逃走的打算。 那头紫火魔狮，单打独斗或许不一定能胜得过容雨，但它的防御能力以及四散飞溅的紫火，绝对是面对一群实力比自己弱的对手时的大杀器。 面对这么一头横冲直撞的魔兽，对方会死伤惨重，根本抽不出身来追击自己五人。 “如果那头紫火魔狮没追上来呢？”月洛宁问出了最为实际的问题。 林四淡然自若道：“这一夜，我们走得并不快，如果它真像你所说的那般以报复心强著称，那它现在一定就在身后不远处注视着我们。如果它不来，那就算是驱赶其他魔兽，我们也要让它们去打头阵吸引敌人的兵力，否则我们一定会死人。” 叶弘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很简单，一切照常。那头紫火魔狮受了伤，而且它也明白我们不好对付。如果它真的跟了上来，那它一定会等我们露出破绽才会现身给我们致命一击。” 众人微微点头，慕哲平接口道：“我补充一下，林中尚有百余敌人，我们继续往前走，一定会再次遇到。还请容老到时提前出手将他们杀死，以免暴露行踪。” 容雨点头笑道：“这自然毫无问题！” 面对一群元境，而且已经分散在各处的敌人，身为破境的容雨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将他们逐个全部杀死，只是没有那个时间和必要罢了。 慕哲平嘴角微掀笑了起来：“那就好，我们需要六件衣服，这些黑衣人正是送衣服来的！” 其他几人再度明白了他的目的。 不错，他们即便换上黑衣人的衣服和改变容貌，也不一定能瞒得过敌人，但总比现在这个形象要好。 连日来的激战，他们的衣服全都已经是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看上去几乎如同野人一般，这样冲出峡谷，只怕无论走到哪，都会被人瞩目。 “那行！准备继续出发吧！”慕哲平笑道。 于是一行六人开始继续向着峡谷口进发。 容雨走在了队伍最前面，他需要防备前方随时可能出现的黑衣人。 他此时虽然处于警戒状态，但内心却并不平静。先前从遇到黑衣人，林四杀人问出消息，林四和谢少英争吵，慕哲平站出来稳住局面，他全程都看在了眼内。 原本身为队伍内年纪最大，实力最高的长辈，他本该是队伍的领头人。 但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晚辈，太出色了，以至于根本不用他自己出面。林四奇谋善断，慕哲平沉稳谨慎，这两人配合起来几乎是天衣无缝。 容雨自问换成自己，根本想不到这些，自己能想到的顶多就是趁敌人不备，然后冲出去。但此时队伍有六人，面对五百多人，那样做绝对会死人，而且即便冲出去，也会面临敌人的追击。 三弟和五弟，真的是后继有人了，而且，将来也许会比他们更加出色呢！ 他一边感应着四周的情况，一边谨慎前行，突然他微微伸手，后方诸人连忙蹲下隐藏了身形。 众人明白又遇到了敌人。 当四名黑衣人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时，众人一哄而上，迅速灭杀了他们，随后众人开始换衣。 加上之前那三人的衣物，现在他们已经全部换上了一身黑衣。 “那头紫火魔狮，应该跟上来了，刚才我们出手制住这四人时，后方传来了不一样的波动，它应该是在观望。”走在前方的容雨一脸凝重道。 叶弘笑道：“这是个好消息。” 容雨点头：“确实是个好消息，但就怕这畜生提前出手。” 林四轻声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需要更加谨慎小心，不能露出丝毫空隙和破绽。” 众人纷纷点头应诺。 下午时分，他们终于平安来到了峡谷口附近。 历时数天，他们终于快要离开这漫长的峡谷，但真正的挑战正在等着他们。 与此同时，峡谷外的营地里，苗轩和雷智已经站在了一起。 他们已经决定联手合作，正如雷智所言，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杀死月洛宁，根本没有利益冲突，完全没必要互相争斗。 他们担心的是那批黑衣人，这群人的实力，看上去比自己的人还要强，如果他们真是月国方面派来营救月洛宁的，那自己这两方面对的形势就不那么妙了。 但在今天午时，这伙黑衣人却主动联系上了他们。 他们对自己的来路守口如瓶，但却直言也是来杀月洛宁的，希望到时候不要自相残杀。 这个消息令雷智和苗轩又惊又疑。 第188章 突围（二） 如果这批黑衣人也是来杀月洛宁的，那自己这边等于是三路人马，五六百人齐心协力围杀月洛宁那四名少年。 别说那四名少年，只是元境修为而已。即便他们四个全是极境，那也是死路一条。 但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雷智和苗轩都是间谍出身，得到情报后便会自主的怀疑和分析，这已经是他们骨子里的本能。他们做着间谍这一行，如果不是如此谨慎小心，那他们也活不到现在。 这批黑衣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雷智和苗轩会猜测。 这群人自然不会是青川和南齐的，否则他们不会这样藏头露尾，直接正大光明报出身份和自己等人联手就行了。 这群人，有可能是天河人。因为这里是天河领土，他们有能力在这个恰当的时刻，派出这么一支实力不俗的人马。 天河人想要月洛宁死，却又不敢主动出手。他们怕自己两方人马拿不下月洛宁，而私下派出一批黑衣人来加入这场围杀，以求稳妥，这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天河人，有必要这么做吗？他们有必要这么急切的想要杀死月洛宁？杀死月洛宁确实对他们有好处，但这好处更多还是青川和南齐的吧？以天河的国力，他们吞得下那么多好处吗？ 这群黑衣人如果真是天河人，而且是来杀月洛宁的，那他们派出百人深入密林，未免显得太过反常了！ 峡谷内可是有危险的，这一百人进去后绝对不可能不出现死伤。他们这样的做法，在苗轩和雷智看来，简直就是和月洛宁有深仇大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才能做得出的。 但天河人怎么可能和月洛宁有深仇大恨？月洛宁还只是个王子，他即便得罪了一些人，也得罪不到天河人头上。 那么，他们是月国人？ 月国国内绝对有人想杀月洛宁，这是毋庸置疑的，否则这消息不会第一时间就从月国外馆传到自己等人耳中。 想杀月洛宁的月国势力绝对很急切，因为一旦失败，即便月山现在为了平衡局势而暂时不加重责，将来月洛宁登基，也绝对会报仇。 身为青川和南齐在天河的间谍头子，苗轩和雷智甚至能猜到那个人是谁，月国东北的凉月亲王。 月洛宁死后，他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他有充足的理由想要杀死月洛宁。距离天河最近的他，也有迅速派人过来的能力。 如果是他的人，那这一切都说得通了，凉月当然会和月洛宁不死不休，凉月的人急切的进峡谷内搜捕也完全合情合理。 但是，尽管已经猜到了真相，但身为间谍头子，天生就多疑的苗轩和雷智，却不可能如此轻易就下定论。 任溪在哪？ 这是最大的一个漏洞！ 凉月的人虽然敢杀任溪，但却不可能到处宣扬，因此这群黑衣人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任溪已经死了，被他们杀死了。 他们觉得以雷智和苗轩的聪明，应该能猜到他们是凉月亲王的人，应该能猜到他们的来意，双方应该是心照不宣的。 他们想的没错，雷智和苗轩猜到了。但他们杀了任溪，以至于现在月国方面竟然没有出现一个来营救月洛宁的人，这个破绽却令得苗轩与雷智疑神疑鬼起来。 以任溪的立场，他不可能不来救月洛宁，除非他想背叛月国。 那他为什么不来？难道他还指望月洛宁自己脱出包围圈，然后他在后方接应？ 以任溪的精明，绝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于是，雷智和苗轩开始浮想联翩了…… 难道，任溪已经在自己等人尚未到来之前，就已经进了峡谷，去接应月洛宁去了？ 这一点不是没可能，为了本国唯一一位王子的性命，牺牲一些间谍算什么？就算那峡谷再危险，他们进去也是理所应当！ 这些黑衣人，真的是凉月的人吗？ 会否，他们是月国官方的人？是任溪的人？他们故意取得自己等人的信任，就是为了接应任溪，接应月洛宁。 到时候任溪的人带着月洛宁出来，战斗一起，这群黑衣人在自己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背后捅自己等人一刀，那结果绝对是毁灭性的。 不行！这群黑衣人不得不防！ 苗轩和雷智打定了主意，对这群黑衣人，保持一定程度的相信，但同样保持一定的怀疑！ 这群黑衣人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个错，他们要和一群多疑的间谍合作，却又语焉不详。这样还能指望对方完全信任自己？简直是可笑！ 苗轩和雷智彼此能够互相信任，那是因为多年来两人都代表着各自的国家在天河活动，两人对彼此早已是知根知底。 这群突然冒出来的，神神秘秘的黑衣人算怎么回事？ …… “什么时候行动？”月洛宁蹲在一处树丛之后，悄声问着不远处同样藏身于一处灌木丛后的林四。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他们距离峡谷口已经不足两里。 林四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微摆手，向刚刚潜到峡谷口附近查看形势的容雨问道：“容叔，外面形势如何？” 容雨的实力是破境，他一个人借着树木遮掩去查探情势，对方自然是发现不了他。 他面色凝重的答道：“不妙，峡谷出口较为狭窄，只有四五里宽，几乎每隔十余丈都有对方的暗哨在监视埋伏，想要悄悄溜走，完全不可能，看来只能用你那个办法了！” “对方人数大概有多少，实力如何，能看出来吗？” 林四不可能轻易相信之前逼问黑衣人后得来的情报，他需要确认消息的真假。 “那人说的应该是实情，对方大致分为三个阵营，黑衣人的人数大概是一百左右，另外两方，大概各有两百人，三方目前相安无事，应该是合作了，我们要面对的是至少五百人！” “至于实力，我暂时看不出来，但目前看到的敌人基本都在转境和元境，可能他们的极境头目在帐内！” 听完容雨的话，林四微微沉思片刻，复又抬头问道：“那头紫火魔狮怎么样了？” 容雨沉声道：“就在我们身后七十丈处，方才我回来时，它好像打算趁我不在伺机偷袭你们，还好我回来的及时！” 林四点了点头道：“无妨，现在开始布置接下来的计划。” 隐于附近的慕哲平等人纷纷侧耳倾听。 “首先，用泥土抹去本来面目，这样至少对方辨别不出哪个是月洛宁。如果运气好，或许我们还能因此而被对方当成黑衣人趁乱逃掉！” “其次，行动定在入夜对方埋锅造饭时。现在敌明我暗，对方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来到了峡谷口，也猜不到我们会不等深夜或黎明前就提前突围，至少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也为我们突围之后的逃跑藏匿增加了一整夜的黑夜掩护！” “最后，在行动前半个时辰，我们向前悄悄突进到峡谷口，然后容叔和老慕，你们两个去清理掉附近一里范围内埋伏的暗哨。切记，万万不能被人察觉！” “清理完暗哨后，容叔你去引动那头魔兽，老慕迅速来和我们汇合！” “为什么是慕兄和容前辈一起去清理暗哨？”尽管和林四不对付，但现在大局当前，谢少英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让老慕去，一是为了加快进程，连续杀死这数十名暗哨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否则对方很可能会发现不对！另外是因为老慕擅长这个！”林四认真解释道。 “慕兄擅长暗杀？”叶弘奇怪道。 “没错，换成我们，确实也能杀死暗哨，但也极可能暴露行迹，为了万无一失，只有他和容叔才可以！”林四点头道。 容雨微微点头，他并不知道慕哲平是否擅长暗杀，但既然慕哲平没有出声反驳，那看来是真的了。 月洛宁出声问道：“一旦魔兽被引出去后，我们该怎么做？” 林四道：“魔兽引出去后，不出意外，对方的营地将会一片混乱，我们五人立刻趁机向外突围！我和少英在前冲杀，老慕和老叶照顾左右，你就在中间保护好自己！和上次突进峡谷那次一样，千万不能散了阵型，否则我们很快会被对方数百人淹没！” 月洛宁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在五人之中最弱，现在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 林四并没有指望那头魔兽能吸引住对方全部的火力，对方肯定会分出人来追杀他们，那头魔兽只能作为‘助力’，稍稍牵制住对方而已。 他们依旧需要面对惨烈的搏杀！ 叶弘问道：“我们往哪个方向突围？” 林四不假思索道：“往北！东西两面的青川和南齐已经在边境严阵以待，南边有凉月的人，我们只能一路往北！” “逃出天河，进入北方的岚之公国吗？”叶弘追问道。 天河北方是岚国，那是个小公国，附属于更北方的紫星王国。岚国只是一个小公国，论领土可能还没有天河那般大，但因为商业发达，它比天河要富饶得多。 然而天河却不敢攻打岚国，一则岚国附属于紫星，它与紫星的关系，要比千宋和月国之间更加亲密。二则，紫星远比月国强大。 攻打岚国，天河就将面对紫星的怒火。 但眼下并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 “我现在想不了那么远，只能走一步看一歩，但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林四如实说道。 叶弘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189章 突围（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峡谷外的空地上升起了炊烟。 此时乱石密布的峡谷外，人声鼎沸，一派热闹场面。 架在石块上的铁锅咕嘟嘟的烧着热水，冒出了阵阵白气，不时有食物的香味飘出，引得不远处拴着的马儿都开始躁动起来。 雷智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面前的情景，他手里的长刀插在了一旁的地上。 他对这种熙熙融融的场面并不太适应，尽管他外表看上去像是个喜欢热闹的豪爽大汉。但也许是做间谍的时间太久，他早已习惯了依靠察言观色和阴谋算计来解决问题。 他们一般都是活动于暗地里，即便是大家一起协作，也都是藏于幕后，像这种数百人聚在一起，正大光明的摆开阵势等待战斗的情形，令他极其不自在。 仿佛在漆黑岩洞内呆久了的人，突然见到了刺眼的阳光，令人觉得这阳光仿佛能把自己晒化掉一般。 雷智当然不怕什么阳光，只是他心内却有了一丝莫名的不安。 看着身边的长刀，他有些惘然。自己有多久没有亲自出过手了？ 身为一名间谍，需要动武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注视，默默观察。或者伪装身份与目标虚与委蛇，或者潜入某处盗取某样重要物件…… 一名间谍如果到了要和人生死拼杀的地步，那这个间谍也差不多做到头了。 雷智是极境中期修为，在这个境界，他已经停留了三年。他知道，自己此生最多能再进一步，修炼到极境后期，至于破境，那是想都不要想。 不光是因为天赋不足，更因为他的主要精力根本没在修行和战斗上。 他来到天河已经十九年，从一个新人渐渐做到南齐在天河的间谍总头目，其中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凶险多少难关，但他真正出手的次数，一共只有五次。 其中四次，都是在对方没有见到他的情况下，被他偷袭致死。只有一次是正面相斗，而那次，见过他脸面的那个元境修为的天河人也被他永久的灭了口。 他看了看不远处被几人围着，正在不知说些什么的苗轩。心中暗道，他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吧？ 他忽然暗暗自嘲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面对四名少年而已，竟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如果那群黑衣人真的是和自己等人合作的话，面对五百人，那四名少年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那些黑衣人别有所图，光凭他们，也没办法在自己这边四百人的围杀下保住月洛宁。 看样子，自己是太久没有动手，以至于手中的刀再也不如当年那般锋利了。 随后，一道狂奔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视野内。 那人身着一身黑衣，如同疯了一般手舞足蹈从峡谷方向跑向了营地这边。 虽然并非只有此时营地内那批黑衣人会穿黑衣，但极境修为观察力惊人的雷智还是清楚的判断出了对方的衣服就是那群黑衣人所穿的。 只见那人跑得极快，速度几乎可以和极境后期媲美了。很快，雷智就看清了他的长相。 只见他头上蒙着黑色头巾，满脸泥灰看不出样貌，但应该是个成年人无疑。 而在此人的身后，一头身长四五丈，四处喷溅着紫色火星，身上流着血的狮形魔兽一边咆哮，一边紧紧追了过来。 光看那魔兽的速度和气势，雷智就知道这魔兽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力敌的。 难道是那批进了密林的黑衣人不慎招惹的？ 一定是！可能有些黑衣人已经在峡谷内因为这头魔兽而遇难了，此人只是个幸存者！ 他能逃到这里，只是因为脚力快吧？ 他却不知道，这个黑衣人正是容雨！他此时根本就没有用全力奔跑，否则一旦展露出破境中期的修为，那绝对会被所有人怀疑。 身着黑衣脸上抹着泥灰的他，很理所当然的就被人误认为是黑衣人一伙的了。尤其是他还用黑巾蒙住了一头显眼的白发，因此就连附近留在营地的黑衣人此时都愣愣看着他，一时没能看出破绽。 他们还以为这真是自己的同伴呢，于是纷纷举着刀剑上前去接应他。 如果换成林四，慕哲平等人假扮黑衣人，一个人冲过来，即便面上抹了泥灰也会被看出端倪来，因为他们的年龄根本藏不住。 但容雨不一样，他是成年人的外貌。 根据情报，月洛宁那一伙是四名少年，因此此时峡谷口这数百人，根本就想不到这是敌人，更想不到这头狮子魔兽是六级魔兽，而且还是容雨故意引来的。 “救我！”他一边跑，一边惊恐喊叫出声。 容雨也是个老江湖了，根本不需要林四过多交待，他自己就知道该怎样利用眼前能利用的一切形势。 他径直冲向了黑衣人的营地。 一旁青川人和南齐人一边仓皇躲避着四溅的火星，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着。 他们对这群神神秘秘的黑衣人并无好感，眼见他们的人吃亏，心里反而盼望着那头魔兽能够更厉害点，最好能杀几个黑衣人呢！ 在容雨距离黑衣人的营地不到十几丈时，有四五名黑衣人挥舞着长刀迎了上来。他们并非阻拦容雨，而是阻拦那头紫火魔狮。 自己的同伴被魔兽追击，他们理所当然要救。而且一旦这头魔兽冲入营地一番捣乱，自己等人同样要出手。 再说他们陡然见着这个情景，也极想知道昨夜那一百人进了峡谷后到底情况如何了，而想要知道消息，就只能问容雨。 容雨身形微闪，与一名迎面而来的黑衣人错身而过，随后继续跑向营地。 他当然不可能停下来和紫火魔狮交手，他的目的就是让这五百多人全部混乱起来，至于黑衣人，本来就是他的敌人，他们的死活与自己何干？ 他冲进了黑衣人的人群中，此时近百名黑衣人一部分在观望着那头魔兽，一部分则向容雨迎了过来，他们迫切需要从容雨口中得到消息。 至于那头紫火魔狮，他们一时间没能认出来。以他们的实力，本就没有和六级魔兽打过交道，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像月洛宁那般博闻强识。 于是接下来，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令人目瞪口呆的震惊一幕发生了。 五名黑衣人都是元境之上的修为，这从他们刀身炽烈无比的光芒就能轻易判断出来，但他们只是令那头魔兽稍微缓了一缓。 是的，只是缓了一缓。 随后它就继续向着冲进人堆里的容雨继续追了过去。 而之前冲上来的五名黑衣人已经有三人躺在了地上，其中一人胸部被紫火烧穿，眼见是活不成了。另外两人则是在地上打滚凄厉嚎叫，他们的手臂大腿被紫火溅伤了数处，被烧伤处已经传来了烤肉的香味。 至于最后两人，他们比较幸运，因为紫火魔狮太快，他们根本没能近身。紫火魔狮根本没有搭理他们，而是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追向了容雨。 他们也因此，毫发无损…… 雷智和苗轩的眼睛瞪圆了，刚才的场景他们看得很是分明。 五名黑衣人三前两后扑向紫火魔狮，但它只是微微晃动身躯，对着正前方那人喷出了一口紫火，随后就造成了眼前这一幕。 这头魔兽，是六级魔兽！ 如果是五级魔兽，即便五名元境敌不过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溃败下来。 这些黑衣人这下子倒大霉了，竟然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煞星，问题是，那个幸存者是怎么逃出来的？不是说六级魔兽只有峡谷深处才有吗？ 而且他对这头魔兽做了什么？以至于这头魔兽看上去就像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紧咬不放！ 他们赶紧命令自己人向后撤退。 虽然大家齐心协力，即便是六级魔兽也能战胜，但那必定会出现死伤，根本没那个必要。 黑衣人和他们非亲非故的，等杀掉月洛宁，他们和自己就又变成敌对阵营的了，犯得着救他们吗？他们死的越多，才越好呢！ 他们的打算很好，但是很可惜，事情不会按照他们想的方向发展。 容雨挤进了黑衣人那边之后，紫火魔狮很自然的也追进了黑衣人那边。 一时间，黑衣人那边被这头紫火魔狮弄得鸡飞狗跳，倒地声呼喊声不断。 不过这头魔兽的目标终究是容雨，在跟着他绕着黑衣人们追了两圈，搅得一片混乱狼藉之后，这头紫火魔狮跟着他冲进了青川人的营地。 一向颇有涵养的苗轩几乎当场就要大骂出声，这个黑衣人是故意的吗？哪里不能逃，非要逃到自己这边来，这不是故意害自己这边的人吗？ 他猜得一点都不错，容雨就是来害他们的。这头紫火魔狮如此威猛，那紫火喷溅得如同烟火一般，怎么能只让黑衣人品尝呢？应该雨露均沾嘛！ 于是他在青川人的营地转了两圈，随后又跑向了南齐人的营地。 “滚开！” “别往这跑！听到没有！” “小子你死定了！魔兽杀不死你，老子也要杀了你！” 附近的南齐人见着容雨将魔兽带向了他们这边，纷纷四处退避，口中或怒骂或威胁！ …… 面对着青川和南齐人的怒骂，容雨一言不发无动于衷，埋头带着紫火魔狮四处跑，哪里人多往哪里去…… 整片营地都乱了起来，被撞翻的铁锅，柴火四处都是，宿营的帐篷也被掀翻了好几个，到处都有人因为被紫火溅到而痛呼怒骂。 此时，无论是黑衣人的首领，还是雷智，苗轩，都已经发现了不对。 这名被紫火魔狮追着的黑衣人太可疑了，紫火魔狮的速度何等之快，但一直就没能追上他，而且他总是故意将这魔兽往人堆里带，故意谋害自己这些人的心态昭然若揭。 “杀了他！”雷智大喝一声，挥着长刀拦住了容雨。 不但是他，黑衣人首领和苗轩也发一声喊，带着人冲向了容雨。 没错，伤到他们的是紫火魔狮，但他们更很容雨。 在他们看来，杀了容雨，这头魔兽自然也就会离去。即便它不走，到时候自己这些人再联手杀了它也可以。总之，要先杀了这个可恨的黑衣人！ 第190章 突围（四） 面对雷智的阻拦，容雨知道自己不能再隐藏身手了。 真正危险的时刻到来了，但这也是自己需要的局面。 先前虽然紫火魔狮一直在身后追着他到处跑，但其实他游刃有余，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凶险，但令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场上的混乱程度还不够。 毕竟紫火魔狮只有一只，对方却有五百多人。 现在所有人都在躲着紫火魔狮，他们都没想和这魔兽交手，紫火魔狮每次只能骚乱一小片地方。 而容雨想要看到的是这五百人全部加入和紫火魔狮的战斗，这样林四他们才能得到最好的逃走机会。 面对雷智迎面一刀，容雨长笑一声，抽剑疾挥。 雷智觉得自己原本一往无前的刀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沼中，速度陡然慢了下来。而此时，对方的剑甚至都还没有和自己的刀相击。 这是什么实力？这根本就不是元境，也不是极境，这是破境修行者！ 轰！刀剑相击，雷智如同被一堵墙撞上了一般，踉跄后退十几歩，手中长刀早已脱手掉落。 他持刀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并非被对方的剑划伤，而是被那剧烈狂暴的力量所震伤。 “他是破境！”他一边仓皇躲避着那头狂奔的紫火魔狮，一边大喊出声。 不需他提醒，所有人在看到雷智一个照面就被对方击退后，都明白了过来。 而容雨已经不再留手，面对迎面而来的两名间谍，他只是一边继续奔跑一边疾速连挥两剑，那两名修为只是元境的间谍就一死一伤倒了下去。 “阁下，你这等实力何必与我们为难？”提着长剑站在远处的苗轩急声长喝道。 他到现在依旧没能猜出容雨是和月洛宁那几人一伙的，他以为这是个从曲山大峡谷出来的冒险者。 此时场内和他想法一样的人很多，毕竟月洛宁进峡谷时还是四名少年。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出来后竟然变成了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个破境修为的容雨。 他们希望容雨能带着这头魔兽离开这里，即便自己等人吃了这么大的亏也认了。 但容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他现在已经彻底放开了手脚。 转瞬之间，又有三个躲避不及的人伤在了他剑下，而附近还有两人被追赶而来的紫火魔狮烧伤。 这下，场内这四五百人不能忍了，他们不是打不过容雨和这头紫火魔狮，只是不愿意付出无谓的死伤而已，但这人根本就不知道见好就收，完全就是视他们如无物。 破境了不起吗？破境就能让自己引颈待戮吗？ “上！” “杀！杀了他！” 一时间，容雨成了众矢之的，场内所有人提着兵器齐齐向他冲了过去。 可以说，即便是击杀月洛宁，这三方也不一定能表现得如此团结，毕竟追杀月洛宁是任务，而击杀容雨却是为了一泄胸中怒火。 愤怒往往能让人忘记很多东西，包括猜忌，包括疑虑…… 愤怒之下的间谍和黑衣人们挥舞着刀剑，各色属性灵力的光芒在场内亮起。 面对数百修行者的攻击，即便容雨是破境，也撑不住几个回合就会被乱刀分尸。 或许他死前能杀掉对方很多人，但他自己也一样活不下去。毕竟对方的攻击太密集了，他不可能全部防得住。 如果容雨只有一个人，那他只有趁着对方尚未合围之际，利用自己的破境级别的速度逃之夭夭才能保住性命。 但现在有了紫火魔狮就不一样了。 紫火魔狮同样是来杀容雨的，容雨在两方夹攻之下，只会死得更快。但紫火魔狮离他太近了，围攻容雨的间谍和黑衣人不可能避开紫火魔狮，只攻击容雨一人。 而且容雨此时根本就不打算正面和这些人硬拼，面对围攻，他毫无身为破境修行者的自尊，他退到了紫火魔狮身侧。 这头魔兽当然会掉头攻击他，它的速度确实极快，但无论如何也不如身为修行者的容雨那般灵活。毕竟它是火系魔兽，而不是以速度著称的风系魔兽。 四五百人围攻一人，不可能四五百道攻击能够同时打在容雨身上。 一个人被数百人围攻时，他同时面对的攻击最多也就是十几二十道，毕竟他身周的空间有限。 紫火魔狮的足有三丈高四五丈长，在它身侧来回躲避的容雨，自始至终就没有面对过太多的敌人。 更多的攻击反而被紫火魔狮给承受了。 而容雨在一边躲避的同时，还会抽冷子向周围人群之中挥剑。 不断有人被他的剑气击倒，悄无声息的倒下。而更多的人则是被紫火魔狮所伤，它的紫火以及蹄爪的践踏在这种群战中，造成的杀伤力要比容雨大得多。 这头紫火魔狮同样遭受了不少攻击，为了围攻容雨，数百修行者齐齐出手，这些攻击绝大部分都打在了它身上。 紫火魔狮痛吼连连，一身紫黑色的毛皮瞬时间变得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它愤怒了，原本它没打算和这些蝼蚁计较，它只想杀掉那个可恶的家伙。但现在被数百道攻击打在身上后，它忘掉了原本的目标。 它怒啸一声，身上紫火更甚，周围的岩石似乎都要被它烧化掉，这片战场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滚烫起来。 随后它迈开四蹄，张开了巨口，携带着满身的紫火肆意冲向了间谍和黑衣人们。 一场大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记住，等会尽量不要主动和人接战，以逃跑为第一目标，方向是右前方栓马处！”藏于峡谷口大石之后的林四快速交待道。 刚才容雨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此时逃跑的时机终于到来。 叶弘问道：“容前辈怎么办？” “他想逃，随时能逃掉，不需要我们操心！我们留下来反而会拖累他！”慕哲平冷静道。 “好了！开始行动！”林四挥了挥手，率先弓着身子悄悄跑了出来。 谢少英等人紧随其后。 此时场内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峡谷口突然有人溜了出来。 然而林四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完全避得开这些人，毕竟峡谷口并不宽，一旦发现他们，对方立刻就会抛下容雨和紫火魔狮，向他们追来。 所以他们需要马，突围出去后，应该还有一场漫长的追逐战在等着他们，光凭他们自己两条腿，迟早会灵力耗尽。 在林四的带领下，几人借着乱石的掩护，一点点向前方接近，一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而场内的战斗局势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这些间谍并非草包，只是一开始没有燃起战意，只想着避战而已。 现在众人将容雨和紫火魔狮全都当成了敌人，齐心协力向两者发动攻击后，紫火魔狮和容雨的情势开始不妙了。 尤其是那批黑衣人，他们显然经历过不少战斗，训练有素。此时在他们首领的指挥下，进退层次分明，极有章法。容雨和紫火魔狮已经渐渐伤不到他们，依旧能够造成杀伤的目标只有青川和南齐的间谍们。 这些间谍从未有过这样配合作战的经验，尽管有苗轩等人在大声指挥着，但收效甚微。 毕竟，苗轩等人自己也不是指挥作战的料…… 不过饶是如此，那头紫火魔狮也已经开始渐渐虚弱下来，而容雨身上也出现了数处伤口。 此时的他心急如焚，继续这样打下去，他很可能会陷在这里。等到伤重之时，就算想跑也无能为力了。 但他不能退，否则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林四那群孩子立刻就会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遭到围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容雨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场内再次传来一阵骚动。 林四等人终于被人发现了。 接近战场后，他们早已没有了遮掩物。 他们五人这一身黑衣，从远处赶来，突兀出现在附近的景象，立刻引起了场内一些人的注意。 迎着对方惊疑不定的目光，林四大喝一声：“黑衣暗卫所属，还不动手更待何时！杀了这些南齐和青川人！” 随后他率先前跃，挥动手中长剑，劈向了一名青川间谍！ 后方慕哲平反应极快，挥着长刀跟着大喊一声：“杀！王子殿下就快要出来了，大家快杀光南齐和青川人！” 谢少英等人心领神会，纷纷挥着武器冲了上去。 一时间，五人如虎入羊群，在青川和南齐人猝不及防之下，瞬间就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林四等人突围的方向也是经过了刻意选择的，专挑青川人和南齐人这边，而避开了黑衣人。 其实这只是林四灵机一动想出的办法。 方才容雨最早带着紫火魔狮冲入黑衣人阵营时，青川人和南齐人袖手旁观早已落在了林四眼底。 他很清楚的就判断出这三方的关系其实是貌合神离，相互猜忌。 另外，他也看出了这些黑衣人，虽然人数是三方最少，但他们的实力却是最高。因此他随口就假扮起黑衣人，挑拨着黑衣人和另外两方的关系。 黑衣人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黑衣暗卫，但青川和南齐的间谍眨眼间就有十余人伤在了林四五人手下。 一时间，所有青川人和南齐人，看向身边黑衣人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原本就怀疑这些黑衣人别有用心，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真正相信过这些黑衣人。现在，林四五人满面泥灰，他们一时间也认不出月洛宁来。 毕竟月洛宁那一行人是四名少年，而不是五名。 “他们是假的！别听他们的！”黑衣人头领大声喝道。 但他却抽不开身来，因为紫火魔狮和容雨还未死去呢！这边的战斗根本容不得他分心他顾。 林四明白，他这种小伎俩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奏效，很快就会被对方识破。毕竟这些人不是能够任凭自己戏耍的傻子。 但他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刻意给所有人一个猜测的方向，免得他们第一时间猜到这是月洛宁逃出来了。一旦得知自己五人之中有月洛宁，那他们将会陷入重重围困。 他需要的也就是这点空当，趁着南齐和青川人猜疑不定，黑衣人竭力辩驳之际，快速夺马逃离这里。 而现在，他距离最近的拴马之处，已经只有区区五六丈了，面对他们五人突如其来势如破竹的攻势，前方一时间竟无一人阻拦。 就要成功了！林四五人面上都露出了止不住的喜色！ 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只要骑上马，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然而…… 唳！天空中竟然真的传来了鸟鸣之声！ 一头双翅展开足有数丈，俯冲而下如同一片云一般的离鸾出现在了场内上空。 离鸾之上，坐着三人。 正是尹漓和素秋三人…… 第191章 突围（五） 苗轩挥着手中的长剑，一边躲避着紫火魔狮，一边密切注意着……场内所有的黑衣人。 他需要注意着容雨，防备他的出手，毕竟容雨是破境高手。 他需要注意那百余名黑衣人，因为他们来路不明但是实力强悍。 他需要注意林四那五人，到现在他还没摸清这五人的来路，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看着那五人直奔马匹附近，想要逃离这里的意图昭然若揭。他心内升起一个不会是月洛宁一行人吧？ 他正要大声呼喝，让人拦住他们，头顶上方传来了强劲的风声。 他愣了愣，呆呆向上看去。 不得不说，傍晚这短短一刻钟内发生的事情太快太诡异，到现在，完全明白场内形势的人只有林四这六人，因为这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黑衣人或许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知道那批人就是月洛宁，但他们只是猜测，而且他们离得太远，又被紫火魔狮和容雨所牵制。 至于苗轩和雷智，他们现在处于惊疑不定的状态中，完全不明白这一系列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就在他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正要宣之于口的时候，离鸾带着尹漓三人来了。 可以说，此时非但苗轩和雷智等人重新陷入了混乱，就连那批黑衣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离鸾是飞行魔兽他们都知道，而能用得起飞行魔兽代步的，他们所认识的人之中，还真没有。 难道这大鸟，是月国派来援救月洛宁的？几乎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是你的人吗？” 虽然场内的形势几乎因为离鸾的到来而诡异般的缓了一瞬，但林四并未停下脚步，不过他还是快速问道月洛宁。 “不是！”月洛宁简短答道。 尹漓三人到来的原因并不复杂，她们三人一路自青川而来，横跨两万里，终于来到了天河边境。 而他们选择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原因很简单，下方的战斗吸引了他们。 而随着离鸾的下降，尹漓身上的第三天印渐渐亮了起来，而且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天印也越来越亮！ 天印就在下方！ 但是下方足有数百人，到底在谁手中？ 匆匆赶来的她们并不知道下方的人是为什么而厮杀，月洛宁被劫持的消息虽然已经在天河传开，但却不足以传到远在数万里之遥的心宫。 她们甚至认为这些人是为争夺天印而厮杀。 下方诸人的实力，她们看得分明，四五百人都在破境之下，惟有一人一兽实力不低于破境，但正在被人围攻。 天境初期修为的素秋长老心头不屑，天印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染指的？ “都给我住手！”离地尚有数丈，她便运足灵力，长喝一声。 这声音之大，足以传出数里，场内诸人自然听了个分明。 苗轩和雷智等人自然是想要住手的，但无奈紫火魔狮和容雨不会住手，他们现在如果停手，那只会因为不抵抗而被这一兽一人轻易杀死。 容雨当然不愿意停手，他可不认识什么素秋和尹漓，但这女人运足灵力的一喊，让他轻易判断出来，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容雨已经是破境后期修为，这女人比他还强，那只会是天境了。 这女人不可能是月山请来救月洛宁的，月山若是能请动这样的高手，那月国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实力了。 这女人也不太可能是青川南齐和天河凉月任何一方的，这四方似乎都不足以请动天境出手，尤其是，他们还骑着飞行魔兽。 这种魔兽就连一般的中型门派都驯服不了。 这三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已经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必须让林四他们趁乱逃走，所以战斗不能停下！ 一旦所有人停手，那自己的努力就白费了。 非但是他，就连林四等人也都纷纷回转身子，杀回了人群中。 他们已经来到了马旁，但却没有办法骑上去，因为这三人一看就来头不小，实力不低。 他们没办法将容雨一个人丢在这。而另一方面，此时如果他们还骑马逃走的话，目标太过明显，对方定会直接追向他们。 他们骑着马又怎么可能跑得过那大鸟？ 林四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这三人不是自己这边的，那就将这三人也坑进这场大混战内，让她们也无暇分身。 以林四大爷的聪明，说不定最后还能趁乱爬上那头大鸟，然后一飞走之呢！到时候什么危险都没有了，直接飞回月国就可以，再也没人拦得住他们！ 于是，在离鸾落地后，素秋和尹漓等人看到的场面依旧是一片混乱。 没人听她们的，所有人都在忘我的战斗中，仿佛她们根本就不存在，仿佛她放在的话只是放屁。 尤其是新加入战场的林四五人，聚在一起后，几乎如入破竹一般杀入了人群中，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另一边，容雨同样振奋精神，‘配合’着紫火魔狮不断游斗。 素秋长老几乎气得浑身发抖，这群实力低微的蝼蚁，竟然敢不把她放在眼底。 她并不知道，其实所有人都在密切注意着她们的动向。 素秋正要出手镇杀几人，以控制局面，尹漓却伸出芊芊素手拦住了她。 “不要出手，静观其变即可！”她浅笑着劝阻道。 换成旁人，盛怒之下的素秋根本就不会搭理，兴许还会一袖拍开对方。但说话的人是尹漓就不同了，她本能地就安静了下来。 她发现尹漓说得有道理，这些人杀就杀，死多少人都无所谓，反正他们都在这里，一个都跑不掉！ 自己要的是天印，他们死得越快，自己到时候取得天印就越容易不是吗？ 还是漓儿看得通透啊，自己竟然差点被怒火冲昏了头。 然后她就听到场内传来了一声嘶哑喊叫，这喊叫声凄厉无比，在纷乱嘈杂的战场上依旧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护国长老来得好！王子殿下就快要出来了，快杀了这些人，接应王子殿下！” 这一声喊来得没头没尾，待素秋和尹漓循声望去时，看到的只是一片大乱斗，根本不知道出声的人是谁。 这一声自然是林四喊的，他可是不放过任何机会都要坑敌人一把的人。不管这一声有没有效果，反正喊喊又不费力。 素秋和尹漓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其他人却全都听明白了。 无论苗轩，雷智，还是黑衣人头领脑内都齐齐冒出了一个念头。 原来，这三个女人是月国派来的！竟是月国护国长老？ 这并不能怪他们太容易上当受骗，实在是这傍晚时分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太过混乱，以至于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尹漓三人是为了天印而来，但其他人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天印的消息。 而他们厮杀正酣时，这三个女人突然出现在场内，停留不走，换成谁都会猜测她们也是为了月洛宁而来。 毕竟，这里又没什么宝物可争夺，这三个女人落地后也没有朝哪方杀过去，明显是和场内诸人无冤无仇。 那她们为什么留在这不走？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么？ 什么？你问她们为什么站在那不出手？ 这还不简单吗？她们这是行的以逸待劳之计啊！定是想等自己这些人在这魔兽的攻击下死伤惨重，再出来从容收拾残局啊！ 不是有人喊了吗？月洛宁还没出来，而且马上就要出来！她们只需等月洛宁出来后，自己等人死伤惨重无力阻拦，轻松的带着他骑着那大鸟飞回月国就行了！ 真是好算计啊！ 只是，当自己等人是傻瓜吗？ 苗轩和雷智几乎同时发声：“上！杀了她们！” 于是场内剩余的三百青川南齐间谍立刻分出了一半，攻向了素秋和尹漓三人。 他们已经尽量高估素秋和尹漓等人的战力，但他们自身实力只是极境元境，根本判断不出素秋的实力层次，以至于他们认为这分出去的一百多人足以拿下对方！ 这一百多人挥舞着刀剑迅速围住了尹漓三人，兵器上闪烁的光芒耀目至极。 素秋长老此时正是一头雾水，她才刚刚接受尹漓的建议，决定坐山观虎斗，而先前对方也没人来攻击她们。但转眼间，这群人怎么疯一般的冲向自己了？ 不但是她，就连尹漓也有些摸不清原因了，难道这些人知道了自己以逸待劳的打算？ 对方的兵器已然快要临身，她们自然不可能不反抗。 然而刚刚提起灵力的她们差点被眼前的一幕气得肝胆欲裂。 那头离鸾……被乱刀砍死了。 这也怪她们太大意，而且对方人太多，突然围上来，她们视线被阻，一时间根本都忘记了自己的坐骑。 而那头离鸾降落在地后，就停在一旁高傲而又不屑的看着场内的战斗。出身心宫的它，见过的高手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它根本瞧不起这种层次的打斗。它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心内充满了鄙夷。 只是它却忘了，它自己其实只是五级魔兽而已。 这群间谍早已接受了教训，先前为了围杀容雨，他们无视了那头紫火魔狮，结果他们死伤惨重。 这次他们一百多人上前围杀素秋，尹漓和冷瑶三人，他们当然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这头大鸟，论体型丝毫不逊于那头紫火魔狮，而且它还会飞，万一它飞起来攻击自己怎么办？自己岂不是只能被动挨打？ 第192章 突围（六） 一百多人围攻三人，本就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出得上手。 刚刚交手时，后面至少有七八十人其实根本只能围在后方，真正能和尹漓三人交上手的也只有最前面那数十人。 这些间谍当然不可能闲着，于是至少有五十人第一时间杀向了那头离鸾。 如果这头离鸾是普通鸟雀，它或许还能第一时间飞走。当然普通鸟雀即便飞起也逃不脱灵力的攻击。 但这头离鸾不同，它的体型太庞大了。 它双翅一展足有四五丈宽，这让它能够借助风力翱翔于九天之上，一日飞上几万里。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它的长处也正是它的短处。 它起步飞起时，根本没办法像普通鸟雀那般动若脱兔轻灵无影，它从地面起飞需要足够的时间。 这时间足够这五十多名从转境到极境不等的间谍们杀死它。 这头离鸾只是徒劳的张开了一半的翅膀，飞起了数尺高，就被砍倒在血泊中。 它虽是极境魔兽，但它在地面上的战斗能力，或许连一头四级的嗜血鳞虎都比不上，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四五十道攻击。 “啊！都去死！去死！”望着变成一地碎肉的离鸾尸身和凌乱飘飞染血白羽，素秋长老睚眦欲裂。 轰！一道丈许高的金色剑气如同江中巨浪一般轰向了前方。 地面几乎都要被这一剑划成两半一般，裂开了一道三尺深的口子，一直延伸到了十余丈外。 而原本站在这道剑气前方的十几名间谍，如同纸糊的的一般被这道剑气一切而过。 地上留着的是断腿残肢，这只是运气好的，而那些运气不好的间谍已经被从头到脚切成了两半。 空气中原本弥漫着的惨烈大战气息，因为这一剑，突然染上了恐怖和极致的血腥。 天境高手！场内所有人脑内都闪过了这四个字！ 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 林四先前看到那头大鸟被乱刀砍死，还遗憾了一下。心道林四大爷本打算找机会借着那头鸟逃之夭夭的，哪知道眨眼之间它就被砍死了，真是天不遂人愿。 但紧接着的一道剑气，让他犹如坠入冰窖，让他明白了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即便他真的使尽浑身解数偷走那头大鸟，只怕也会被人遥遥一剑击落下来吧？ 而苗轩雷智等人，心中浮现的则是迷茫。 先前他们五百多人被紫火魔狮和容雨以及林四等人一通砍杀，已经只剩下了三百多人。现在这女人竟然是天境的，看这一剑的威势，自己这边剩下的三百人根本就不够杀啊！ 就算一哄而上，只怕也赢不了这女人。 更何况，容雨和紫火魔狮还没死呢，他们还得同时面对这两个强敌！ 自己这些人是来杀月洛宁的，到现在月洛宁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已经死伤惨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场内的情势，为何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自己这些人留在这，还有用吗？ 还能在一个天境，一个破境，还有一头六级魔兽的眼皮底下，杀掉月洛宁吗？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尹漓也是破境初期修为呢，而且月洛宁早已在他们眼皮底下了。 盛怒之下的素秋自然不会想这么多，她也不可能只出一剑就算了。 反正场内所有人她都不认识，大不了全部杀光，到时候再慢慢找出天印就是！ 于是不光是她，就连尹漓和冷瑶都跟着她一起杀向了人群。 此时场内的间谍和黑衣人们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他们再无机会杀死月洛宁了，现在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问题是，怎样保住自己的命。 面对天境高手的强大，他们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是该奋起反抗还是逃之夭夭。 就在他们惊魂不定之时，容雨却大喊一声：“联手杀了这三个女人，她们想要杀死我们全部！” 这一喊，如同黑夜里骤然亮起的星火，骤然点亮了场内所有间谍和黑衣人彷徨的内心。 容雨很明白，面对天境，他只有和这些人联手才有机会。否则确实会被这名天境女人杀光。而逃走的话，自己凭借破境实力，混乱中倒是有希望跑掉，但林四他们绝无机会！ 必须将这三名女子全部拖在这里！而既然这三名女子已然成为场内所有人的敌人，那联手又有何妨？ 至于苗轩雷智等人，想法和他大同小异，他们到现在依旧认为这三名女子是月山派来，是来营救月洛宁的。 原本在看到素心是天境高手之后，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这次的任务。但现在，容雨的话，让他们又燃起了希望。 这个带着紫火魔狮前来捣乱的家伙，至少不是月洛宁一伙的，为什么不能和他联手？ 等杀败了这三个女人，那之后是否继续争斗还是另说。即便还会继续和他厮杀，那也是面对一个已经消耗了大半力气的破境，而不是一个完好的天境！ 于是，在素心和尹漓三人冲上来之后，场内剩余的所有人都迎向了她们！ 双方甫一交手，间谍和黑衣人这方就不断有人倒下。 这是难免的，以转境，元境的实力和天境交手，即便这些人是在围攻，依旧是被碰着就死擦着就伤。 好在他们这边有容雨这个破境后期的存在，虽然破境和天境是天壤之别，但毕竟已经是最接近的一个境界了！在人数的优势下，容雨很快接住了素心的攻势，双方短时间内竟然能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场内剑气纵横，血肉横飞，这些间谍和黑衣人都是心志坚毅之辈，为了杀死月洛宁这个‘崇高’的目标，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都会闯上一闯。 眼下竟然有了战胜这名天境女子的希望，他们愈发振奋。 然而陡然间，局面再次出现了改变。 素秋出手后，尹漓当然不会袖手旁观，虽然她只是初入破境，甚至境界都未曾稳固，但她毕竟是破境。 眼下场内实力最强的素心和容雨正在激战，剩下的人之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她了。 人群之中的她挥动一柄四尺长的镰刀，一道道的紫芒闪耀在她身周，看上去斑斓璀璨，配上她那纤柔的身段和飘渺的步法，给人一种她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梦幻场景中翩翩起舞的感受。 但这舞蹈对于她周围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场内所有的的极境头目此时都在围攻素秋，她周围最强的也只是元境后期，又有谁能拦得住她？ 只是片刻之间，她身边就倒下了十几人。 她的实力立刻震惊了全场，间谍和黑衣人们再次陷入了绝望。 间谍和黑衣人本来就已经死伤惨重，现在根本无力拦住尹漓，一旦被她腾出手来支援素秋，那这边就大势已去了。 林四现在极想就此逃走，眼前的局面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三名女子全都被缠住，所有人都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厮杀中。但看到尹漓的身手，他明白，这个打算再次告破。 这三名女人为何而来，他不知道，但这三名女子绝不会放任自己逃走。素秋现在被缠住无暇分身，但这个紫衣少女实力太强，其他人根本拦不住她。 一旦自己逃走，她很快就能抽出身追击自己，面对破境，自己五人可能联手都敌不过！ 眼前唯一能拦住尹漓的，就只有那头已经被人遗忘的紫火魔狮！ 这头魔兽在先前的战斗中伤势严重，也许它也看出了自己不是素秋的对手。此时所有人弃它而去后，它竟然没有再次对人发出攻击，而是一边舔着伤口，一边缓缓离开这里，向着峡谷方向走去。 它竟然打算就此离开这里？这魔兽可真够能屈能伸啊，不过怎么能这样呢，自己还没利用完它呢！ “围杀那名青衣女子，将她引到紫火魔狮那里！”他快速而又简短的说道。 林四的打算很简单，尹漓实力太强，他们五人联手也没有与之过招的能力，而冷瑶却要差了许多。 只要冷瑶遇险，能够抽出身来的尹漓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慕哲平四人并不知林四的打算，但对林四的指令，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照做了。 于是五人飞快扑向了在另一处战圈杀得正起劲的冷瑶。 冷瑶的实力在极境中期，如果没有素秋和尹漓牵制住了场内所有极境破境高手，以她的实力根本没法在这种混战中活下来。 但因为场内所有高手都已经陷入另外两处战圈，她现在的形势好得很，她身边的敌人最强的也不过元境中期，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虽然她的战果远不如尹漓辉煌，但这片刻间，她也已经连杀两人了。 正当她举剑要劈死面前一名黑衣人时，一柄闪着青光的长剑挡在了她面前。 她抬眼一看，是一名满面泥灰身着黑衣看不出样貌的少年，这少年可能是那名黑衣人的同伴吧？所以才奋不顾身来营救？在他身后还有四五名同样满面泥灰的黑衣少年，他们都举着兵器向自己杀了过来。 不过这名少年的实力也就是转境而已吧？简直是来找死啊！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林四。 这两天吸收了不少的魔核之后，他已然实力大进。如果他想要杀死冷瑶，现在别说是他们五人齐出，就算他和慕哲平两人联手都可以杀死对方！ 冷瑶的境界确实是极境中期，但她不像尹漓那般外出历练过几次。出身名门大派的她，实战水准自然要比学院中那些学生强得多，但在林四和慕哲平等人眼中，她还不够看！ 但他并不是为了杀冷瑶而来，他的目的是引她去紫火魔狮那边。 第193章 突围（七） 林四只是表现出了转境修行者的力量，面对冷瑶极境中期的一剑，他仓皇后退，手中的剑都差点被荡开击落了。 但冷瑶虽然一交手就占到了上风，却没能伤到林四一根汗毛。 因为林四退得太快，已经脱出了她的攻击范围。 林四自然希望冷瑶来追他，这样他们就可以顺利将她引到那头已经转过身，缓缓往峡谷往回走的紫火魔狮附近了。 但冷瑶身边的敌人并不少，林四退开后，她并没打算追击，她很理所当然的和另一名青川间谍交上了手。 这样怎么行？林四憋闷不已，这样下去，紫火魔狮很快就回到峡谷了，他这番算计岂不是要落空了？ 必须让这女人来追杀自己！ 这太容易做到了…… 一道声音响起在冷瑶耳中，尽管是在交战中，兵器交击声，劲气爆破声不绝于耳，但这声音依旧无比清晰。 “这娘们太猛了，估计是昨晚被人干多了，大家小心！” 尽管周围围攻冷瑶的间谍和黑衣人认出了林四是之前的敌人，尽管此时正在激战中，但此时听到他这句话，他们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说是他们，就连林四身后的叶弘，谢少英，慕哲平等人都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月洛宁更是狠狠瞪了林四一眼，如果不是在激战中，她一定要狠狠痛斥这个死流氓！虽然他是为了激怒敌人，但这也太龌龊了吧？ 腾！怒火从冷瑶脚心一下子窜到了头顶，她已经十七岁了，早已不是一无所知的天真少女，林四的话她当然能听懂。 出身心宫的她，十七年来哪曾听过如此污言秽语，心宫内大都是女子，而且是名门大派，门风严谨，门内弟子即便是争吵，也都是据理力争，谁会像林四这样？ 更何况，她还是心宫宫主之女，谁敢对她说这样的话？ 她晶亮的眼眸瞬间就如充了血一般变得通红，甚至连身边一名偷袭她的南齐间谍都不管不顾了，她纵身而起挥着绿芒闪闪的长剑扑向了林四，如同和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眼见她如此轻易就被激怒，林四心内乐开了花，只是脸上却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掉过头他就向着那头紫火魔狮的方向逃去。 也许他觉得还不过瘾，也许他觉得之前那一句话的力度还不够，万一冷瑶被人拦下，可能就会忘掉追杀自己，于是他一边逃，一边又添了一句。 “救命啊，别杀我！昨晚那些人做的事，你追我干甚？” 这一声，他喊得哭天抢地凄厉无比，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一般。而且声音比先前那一句还大，就连素秋和尹漓那边的人都听到了。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不约而同愣了愣，战斗中也因此出现了诡异的一幕，明明是两方激战不休，但许多人却都偷空向着出声的方向瞥了过去。 素秋和尹漓看到了正在奔逃的林四，也看到了后方如同要吃人一般正在追赶的冷瑶。心中暗道不好，她们不知道林四隐藏了实力，也不知道林四的打算，但冷瑶是她们三人之中最弱的一个，她一旦远离这边，会否出现意外真不好说。 而容雨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林四的声音他熟悉无比，一听到他喊救命，容雨就知道这小子定是在坑人了。 林四这种人，嘴里不可能喊得出求饶的话来，否则那晚自己追杀他们五人时，他就不会死战到底了。 再一看林四那完全不符合他实力的别扭身法，他心中大定，知道这浑小子定然又有什么坏心思了。 周围人的目光虽然隐晦，但冷瑶怎么可能毫无所觉？她气得持剑的右手都在不自觉颤抖了。 不是她天生就如此鲁莽大意，而是眼前根本就没有一个极境级别的敌人，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无论对方是否故意激怒自己，是否另有算计，自己一剑灭之便是！ 不管怎样，一定要杀掉前面那个可恨的家伙，不但要杀了他，还要将他碎尸万段，还要将他的舌头切掉…… 她在这一边脑补着那些画面，一边不断向前挥出木属性的剑芒，前方那黑衣少年被这剑芒打得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运气太好了，自己挥出那么多道剑气，竟然被他侥幸误打误撞避开了大半，仅有的几道攻击也只是划破了他的黑衣，擦伤了身体而已。 很快，紫火魔狮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少年似乎吓了一跳，被紫火魔狮挡住去路后，他不得不停了下来。现在他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自己绝不会轻易杀死他，定要狠狠折磨一番才能一消心头之恨！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她秀美的脸蛋此时布满了怒气，看上去狰狞无比。 “我，我从了就是，你又何必如此急切！”林四转过身一脸惊恐，慌张求饶道。 听到这句话，之前留意这边情况的众人险些忘记出手。这些间谍和黑衣人，哪个不是人精，哪能听不出这话的含义？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脑海内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俩人不会真的认识吧？不然到了如此地步，那小子哪能依旧口花花的？ 冷瑶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但她并没有暴跳如雷，因为她已经愤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脸上的表情反而陡然平静了下来。 都已经走投无路了，这家伙还在污言秽语，等会定然不能直接杀了他。要将他打成重伤，等战斗结束后，再好好炮制一番，看看他的嘴到时候是不是还那么脏。 她高高跃起，义无反顾的对林四挥了一剑。 绿色的劲气充斥在两人之间两丈空间内，极境修行者的剑芒威力绝不是元境所能比的，这剑芒如果打在林四身上，只怕他只有倒地重伤甚至身死一途。 身在半空的冷瑶在等着林四下一刻倒地奄奄一息的模样，但出现在她眼前的场景却令她大惊。 那名少年以完全不符合先前表现出的转境实力的身手，非常灵巧的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他隐藏了实力？ 绝对是，不然他不可能避得开。自己这剑气的覆盖范围足有一丈宽，这绝不是误打误撞就能避得开的！ 原来先前自己追杀他时，没能伤到他并非他运气好，而是他本就具备那样的实力！ 这短短一瞬间，冷瑶的脑内快速闪过了这些念头。 她并非傻人，之前只是气蒙了而已，现在林四只是稍微展露身手，她便迅速察觉到了不对。 然而她已经没有机会稳住身形，认真对敌。 就在她快要落地时，一只脚重重踹在了她挺翘的臀部，是慕哲平…… 林四本就是五人联手，只是刚才冷瑶追杀林四时，其他四人明白了林四的意图，散到了一旁而已。 盛怒之下，只顾追杀林四的冷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有四名黑衣少年虎视眈眈，当时她眼内早已没有了其他人的存在。 在她高高跃起的那一刹那，静心屏息悄悄跟上来的慕哲平毫不犹豫的极速前跃，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踢得极其不雅，也算不上什么好看的招式，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原本落地时距离紫火魔狮还有三四丈的冷瑶，因为这一脚，娇躯不受控制的径直飞向了那头魔兽。 这就是慕哲平的目的，如果他们想要杀死冷瑶，五人联手之下，早就能做到了。哪怕是刚才那一脚，换成背后一剑，冷瑶此时也会倒在血泊中，但这显然不是林四等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屁股上挨的一脚并没有让冷瑶受什么伤，但却让她的心念瞬间陷入了一片凌乱之中。 且不说这个部位对任何人来说都算是敏感，轻易不会让外人触碰。就说她正在战斗中，竟然被人从后踹了一脚，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耻辱！ 对方既然能踹她一脚，那自然就能刺她一剑，但对方没有刺，而是用了这种在她看来堪称侮辱的方式。 自己这到底是在和一群什么人战斗？先是被人用低俗言语挑衅，现在竟然被人用无耻招式踹了屁股。 这难道不应该是一场惨烈凶险，荡气回肠的战斗吗？看看周围，哪个不是舍生忘死奋力厮杀，为什么自己碰到的竟会是这样荒诞怪异的局面。 身在半空的她，原本满脑子都是怒火，现在却变得一片茫然。 然后紫火魔狮出现在了她面前。 被那一脚踹得飞速向前飘飞的冷瑶，已经没办法控制着身体向后倒飞，以避开这头魔兽。先前刚到这里时，她亲眼看到了这头魔兽的实力，这是一头六级魔兽，而且还是六级魔兽之中实力较为出众的那一类。 冷瑶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实力，根本就不是这头魔兽的对手。虽然这头魔兽受了不少伤，就连一身紫火都暂时熄灭了下来，但它想要杀死自己，恐怕不需要费多大劲。 她没办法避开，但却也不能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撞上去。即将撞到紫火魔狮那巨大身躯上的她，犹如本能般在半空中奋力挥剑。 一道道剑芒如同密集的雨点般击打在紫火魔狮那已经在流血的表皮上，随后她就看到了紫火魔狮那充满怒火的眼眸和那张开后满是利齿獠牙的巨口。 被冷瑶攻击之后，这头魔兽转过了头，身上的紫火再次燃了起来。 第194章 突围（八） 全程都在被林四和容雨等人利用的‘打手’——紫火魔狮，这次同样愤怒到了极点。 它最初只是为了报复伤过自己，挑衅过自己的容雨，但随后莫名其妙卷入了一场混战，被一大群人围殴。 在被黑衣人和间谍们群殴的那段时间内，它受了很多伤，而且根本脱不开战圈。 身为六级魔兽，它已经有了一定的智商，虽然和人类相比依旧相去甚远，但它也知道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了。 尤其是在素秋和尹漓三人到来之后，它更是知道这次就连奋力逃脱都变成了奢望。 但随后的情势有些出乎它的意料，原本围攻它的人竟然纷纷弃它而去，互相厮杀了起来。 一时间，场内体型最大，原本应该是最引人注目的紫火魔狮竟突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紫火魔狮并不是一头冲动无比的魔兽，否则先前追踪林四等人那么远，它也不可能沉得住气只是躲在后方默默等待机会。 它很聪明的选择了暂避锋芒，它决定离开这里。 它缓缓脱离了这片战场，沿途没有人对它出手，它也很默契的没有伤人。 事实上，它依旧保存了一定的战力，在素秋，尹漓，容雨等人都在各自战圈拼杀时，身为六级魔兽的紫火魔狮已经是场内的一尊大杀器，根本没人能挡得住它。 所有人都应该庆幸它没出手，它的离开，尹漓和容雨看到了，苗轩和雷智也看到了，所有人都在心内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这头魔兽加入容雨和苗轩等人一方，攻击素秋和尹漓的话，那即便素秋身为天境高手，也难说就稳操胜券。 如果这头魔兽加入素秋那方，攻击这些间谍和黑衣人，那这些人很快就会死光。 其实，它已经是决定场内胜负的关键。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它离开这里，所有担心它会出手的人都暗暗舒了一口气，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在这个时候挑衅它。 除了林四…… 他同样看出了这头魔兽的关键作用，只是他比其他人想得更远。既然交战双方都怕这头魔兽加入对方阵营攻击自己，那就想办法，将它推到对方的敌对阵营好了。 被慌乱中的冷瑶连伤几剑后，尽管并不致命，但原本就已伤痕累累的紫火魔狮依旧感到了剧痛。 它感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如果是素秋攻击它，也许它会夹着尾巴慌乱奔逃。但冷瑶算什么？区区蝼蚁，竟敢挑衅自己？真当自己怕了这些蝼蚁吗？ 魔兽同样有着一定的自尊心，尤其是紫火魔狮，否则它就不会以报复心强而著称了。 它不是人类，它不知道冷瑶之所以会攻击它是因为林四和慕哲平的设计。 它理所当然的要拍死冷瑶。 冷瑶最终撞上紫火魔狮时，从兽口中喷薄而出的紫火已经近在咫尺，这紫火哪怕是沾上一点点都会皮肉溃烂一小片，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团。 只看那紫火四周被烧得几乎扭曲的空气就知道，一旦被击中，极境实力的冷瑶就是死路一条，毕竟极境还没有办法像破境那样在身周撑开一层灵力防御圈。 冷瑶当然不会就此被杀死，她毕竟是极境中期，再差也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紫火魔狮击溃。 就算杀不过，起码她还有躲逃的能力。 面对迎面而来的紫火，她足尖连点这魔兽的后背，犹如一只在巨兽身上起舞的蝴蝶般迅速飘飞后退。 避开了紫火魔狮的攻击之后，她当然不会重整旗鼓去反击对方，她只想着快点逃离这头魔兽身边。然后找出那个刚才在后面踹了她一脚的人，还有之前那个用言语侮辱她的混蛋，一定要让这两人不得好死。 她现在也回过味来了，这些人明显就是故意的，他们明明有机会杀死自己却没有下死手。他们这是故意让自己激怒紫火魔狮，让自己陷入和紫火魔狮的争斗中。 自己怎能如此轻易就任人算计摆布？ 她不知道踹她的人是慕哲平，但她知道肯定是那几名黑衣少年其中之一。 她倒飞回地面，紫火魔狮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喷着紫火，迈开四爪狠狠向她扑了过来。不过此时冷瑶并不惊慌，回到地面后，她有足够的退避空间，以她极境中期的实力，如果单独遇到这头紫火魔狮，她当然逃不掉。但这里人这么多，只要逃进人堆里她就算安全了。 她正要继续后退，剧烈的剑气破风之声从她背后传了过来。 冷瑶不用看也知道有人在攻击自己，现在的她已经明白，这是那几名黑衣少年故意要将自己逼向紫火魔狮。 刚才她还能退走，因为那时候紫火魔狮猝不及防之下尚未回转过身子。但如果这次再被逼到这头魔兽面前，那她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只会被这魔兽圈住慢慢杀死。 她不想那样，但背后的剑芒，真的是如芒刺在背…… 如果她继续退，那她立刻就会被这这一剑杀死。 一种选择是九死一生，还有一种选择是立刻就死，冷瑶别无选择，只能再次前冲，避开剑芒，然后举着剑和那头紫火魔狮斗在了一起。 虽然和紫火魔狮的战斗很凶险，但冷瑶心内却升起了一股屈辱感。自己堂堂心宫内门弟子，极境中期的实力，竟然被几个元境的小贼玩弄于鼓掌之间，这让她感到极为不忿，也极为挫败。 但眼前形势令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以求能够在紫火魔狮的攻击下保住性命。 后方挥剑的谢少英退了回去…… 刚刚如果他想要杀死冷瑶，同样很容易得手。不过明白林四意图的他刻意控制着灵力，始终没有碰到冷瑶，只是将她迫了回去便算了。 他没打算伤着冷瑶，毕竟她是个诱饵，用来钓尹漓用的。万一重伤了她，那她面对紫火魔狮，一个照面就会被杀掉。这样接下来尹漓可能不是来和紫火魔狮争斗，而是来追杀他们五个了。 在另一处战圈挥洒自如的尹漓四周已经倒下了三四十人，她周围的敌人因为缺乏能够抵挡破境的高手，即便联手也根本就没有人是她一合之敌。而她飘忽的身法也令得这些人连她的衣角都伤不到。 附近的间谍们和黑衣人眼中的紫衣少女已经不再是一开始那绝美的仙子形象，而是如同勾魂索命的女魔头一般。这短短半刻，但凡与她交上手的人，现在几乎全都倒在了地上，没有一个能再次站起来。 望着那依旧璀璨的紫色烟火，周围剩下的几十人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向前围攻的步伐，有些人甚至开始后退。 他们已经开始胆怯，无论是谁明知上前就是死，而且还是毫无意义的死，连在对方身上划出一道小伤口都做不到，恐怕都难以鼓足向前迈步的勇气和战意。 就在他们彷徨失措时，面前那个自始至终露着浅浅微笑，但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魔头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 微笑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焦急和讶然。 随后她向右前方疾掠，原本挡在她面前的三人近乎本能地闪出了一条通路。她没有对这些人出手，而是径直脱离了这片战圈，留下了这几十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尹漓自然是去救冷瑶的，她一直在留意着冷瑶的情况，毕竟冷瑶的实力在三人之中垫底。之前她一直没遇到什么高手，尹漓并不担心。但自从冷瑶被那几名黑衣少年挑衅之后，情势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当冷瑶被人踹到那头紫火魔狮身上时，尹漓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打算。对方表面算计的是冷瑶，但实际上，算计的是自己。 冷瑶遇险，自己能不救吗？冷瑶和自己是同门师姐妹，关系非常亲密，而且是宫主之女，自己于情于理都必须要救她。 一旦救她，自己就会被紫火魔狮缠住，再也没法攻击其他人，更没办法抽出身去帮助素秋长老。 知道这个结果，但尹漓别无他法，她只能按照林四的预想一步步走下去。 她现在并不知道设计她的人是林四，但她心内却是并无愤怒，反而浮现出一缕玩味和兴致，能算计到自己人，可真不多呢…… 她很快来到了紫火魔狮身前，催动灵力她挥起镰刀只是一招便架住了这头魔兽的利爪。 她的身躯如此娇小，而紫火魔狮是那般的庞大，两者陡然相碰，就如同蚂蚁和大象角力一般。 然而最终的结果竟然是双方拼了个势均力敌，只见那镰刀和利爪碰撞之处，紫火和紫色的灵力四散爆开，方圆数丈之内的地面上乱石被震得或飞起或粉碎，然而身处其中的紫衣少女却是毫发无伤。 而这种画面，让旁观者一时间都有了不适的感受。 只是一次碰撞，紫火魔狮就不得不放弃了冷瑶，改为全力对付尹漓。 如果这头紫火魔狮状态完好，没有受伤，那初入破境的尹漓可能不是它的敌手。但现在它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一时间它也拿不下尹漓。 而且尹漓根本没打算贪功杀死这头魔兽，她只需要救出冷瑶，然后脱离和这头魔兽的战斗，继续回到人群中便可。对方的算计不正是让这头魔兽缠住自己吗，自己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以她实力，只是三五招之后，便有了脱离战圈的机会。然而此时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退走了，因为冷瑶没能逃脱魔兽攻击的范围。 只见那五名少年堵在了她身后，同样只是三五招，就又将冷瑶杀了回来…… 被林四的剑逼得向后踉跄而退的冷瑶猝不及防之下，已经被身后魔兽的紫火溅到了手腕。只是一瞬间那处被溅到的皮肤就被烧伤，剧痛令她面色都扭曲了起来，手中长剑几乎都要丢到一旁。如果不是林四等人无意杀她，那现在方寸大失的她，早就已经死了。 不得已之下，尹漓再次飞身来救，而贸然脱离和紫火魔狮战斗的代价便是她自己也被这魔兽的利爪打在了身上。 尽管她是破境初期修为，可以在身体表面布上一层灵力阻拦攻击，但这一爪最终依旧破开了她的灵力防御，在她后背抽出了一道血印。 第195章 突围（九） “不！”见到尹漓为了救自己而被兽爪拍中，原本在慌乱和剧痛之中的挣扎的冷瑶，口中顿时发出了凄厉的喊叫。 事实上这一爪虽然让尹漓受了伤，但其实并没有太过影响她的战力，一阵气闷和疼痛之后，她便缓了过来。 然而尹漓嘴角溢出鲜血后的凄美容颜却是震撼到了冷瑶，在她看来，尹漓现在已经是命在旦夕离死不远了！ 这一刻，她魂飞魄散几欲疯狂，浑然不顾旁边的紫火魔狮，也不顾后方林四等人的威胁。在尹漓为她挡住魔兽攻击时，她哭喊着抱住了对方，眼角已经流下了伤心绝望的泪水。 旁边的林四不明白这个被自己一直戏耍的青衣女子在发什么疯，那名紫衣少女实力极强，林四一眼就看出她根本没受什么重伤。 原本他还打算继续想办法攻击冷瑶，让尹漓在抗击魔兽和援救冷瑶之间疲于奔命呢，现在倒好了，这傻女人竟然抱住了那名紫衣少女。 被抱住，那短时间内，她就丧失了行动力。林四心中可没什么胜之不武的想法，怎么可能不趁机出手？ 他挥起长剑立刻就对上了尹漓，而在他出手的那一刹那，慕哲平也同样攻向了冷瑶。 想要迎击或者避开林四这一剑，尹漓有很多方法，哪怕被冷瑶抱住行动不便，她也可以在这一剑临身之前震开冷瑶。 但她没办法这么做，因为慕哲平的长刀封死了冷瑶的退路，一旦她震开冷瑶，那等于是把她推进了对方的刀光中。 她只能勉力腾出一只手，提起镰刀挡在了这柄剑前面。 预想中的兵器交击声并未响起，青色长剑在临近镰刀时忽然偏出了一道弧线，由原本的下劈改为了横切。 如果换成别人，可能会被林四这一剑切中，哪怕她是破境高手，不会如同其他人一般被切开身体，但划出一道口子是免不了的。 然而尹漓终非常人，虽然是被抱住，但此时她已经调整好了姿态。 面对这横切的一剑，她不慌不忙，原本上举的镰刀陡然竖起，堪堪挡住了这一剑。 林四和尹漓这短促的交手，冷瑶看在眼里，她终于明白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尹漓原本没事，以她的实力即便是面对对方五人联手都能游刃有余，却因为她这一抱，差点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事实上，冷瑶自己并没有多大危险，尽管慕哲平在旁虎视眈眈刀光闪烁，但却并没有伤她。因为她是诱饵，一旦她死了，尹漓就会变成出笼的猛虎。 在林四等人看来，冷瑶就是锁住尹漓这头猛虎的锁链，他们当然不会将这条锁链斩断，让猛虎再无羁绊。 身为极境中期，冷瑶被一群元境玩弄于股掌之中，也算是极其羞辱了。 但刚刚松开尹漓的她却没有心情去想这些，因为眼前出现了让她花容失色的一幕。尹漓的镰刀挡住了对方横切的一剑，原本常人都会回剑再攻抑或防备她的反击。 但那名先前用言语侮辱过冷瑶的少年却根本没有那么做，面对已经恢复了身体自由的尹漓，他非但不退，而且他被挡住的剑陡然前伸，竟然直直刺向了尹漓的胸口。 “啊！”看到这刁钻的一剑，冷瑶惊呼出声。 但首当其冲迎击这一剑的尹漓却没有惊慌，她染着点点嫣红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对面这名用剑的黑衣少年，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他的实力或许只是元境，但他刚刚这一劈一切一刺，连续三剑，中间毫无阻滞，攻势如潮，丝毫未断，而且每一剑都是犹如神来之笔一般。 如果不是自己经历过很多历练与战斗，恐怕只是第二剑就会中招了。 即便是放在心宫这样的名门大派，这少年的剑法也足以傲视同辈了。环顾心宫，只怕破境之下的门人中，无一人有他这等剑术。 这一点，只要看冷瑶的表现就可见一斑。 虽然冷瑶是极境中期，但她若与这名元境少年单打独斗，也许不到数百招都赢不了，甚至有输的可能…… 她猜得没错，如果换成两天前的林四，那时候他的境界只是转境，最多能够凭借剑术与元境后期争锋。但经过这两天的‘吃魔核’修炼，他原本最弱的那一环——修为，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增涨。 四级五级魔核内储存的灵力，本就堪比一名元境和极境修行者的灵力总量，哪怕和魔兽战斗中被消耗了大半，哪怕吸收转化的过程中有一定的损耗，但几颗十几颗的吸收下去，林四的印力修为怎么可能还停留在转境？ 在离开峡谷前，他便已经跨入了元境，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也许他甚至能够直接跨入极境。 以他现在境界，在剑术优势下，在印力的特殊效果下，和极境中期的冷瑶单打独斗，他并不一定会输。 尽管尹漓心内充满了惊讶，但这一刺并不能就此伤到她，紫色的灵力瞬间布满在胸前，对方长剑立刻滞了一滞，随后她一边后退，一边挥动镰刀重重打向了那柄青色长剑。 镰刀没能击中那柄长剑，因为那名少年果断放弃了这一刺，长剑陡然向下回转，他竟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抽身后退了。 他足以自傲了，尽管是在自己一开始就被冷瑶抱住身体，被他抢占了先机，但他只是三剑就差点伤到自己，最后还将自己逼退。这种事传出去，也许会震动整个修行界。 毕竟他是元境，自己是破境，两者之间的差距相差太大了。 只看之前那些被自己杀死的间谍和黑衣人就知道，那些人都是元境修为，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和自己过上一招。 他也算是擅长审时度势，知道自己现在缓了过来，再继续攻击，面对自己这个破境，他只会迅速败亡。 这个少年非但剑术惊人，而且心志沉稳，丝毫没有一般少年人贪功冒进的缺点，真是让人忍不住欣赏啊…… 此时尹漓心内对这名黑衣少年充满了兴趣。 但随着后背再次被紫火魔狮击中，她才明白自己大意了。 一直背对着紫火魔狮的她，原本并不会如此大意，忘掉这名大敌的存在，但实在是林四的攻击太猛烈，稍有不慎，她就会受创。 在和林四交手的那短短瞬间，她的精神全都集中在了应对对方的招式上，直到最后避开那一刺，她才有时间感叹。 在此期间，她已经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头紫火魔狮，忘了这头魔兽并不会呆呆站着不动。 蓬！她的后背再次挨了一爪，而且这一爪她毫无防备，加之击打在先前的伤处，令她伤上加伤，这一次，她真正受到了重创。 紫火魔狮的一爪令她娇柔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向前飞起，如同一片被暴风雨摧残过后无力飘飞的紫色花瓣。 落地之前，她终于忍不住向前喷出了一口鲜血，恢复了一些神智。 她看到自己这口血喷在了对面那名黑衣少年的脸上，因为他根本没有闪避，而是迅速退到了自己即将落地的方位。虽然他脸上布满了泥灰和自己喷出的鲜血，但尹漓依旧能够看到他咧开嘴对自己笑起时，露出的洁白牙齿。 他右手长剑向着斜上方举着，他在等着自己…… 自己被拍飞后，在落地前已经无法改变位置了，他的剑尖就等在自己前面，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原来他已经算计到这一步了吗？尽管身处绝境，尹漓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这个少年，真的是让自己大开眼界呢！ “不！”冷瑶疯了一般嘶喊。眼前这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她明白这一次尹漓是真正受了重伤，而且可能会被这一剑刺死。 她奋不顾身的冲向前方，她想要救下尹漓。 但这一次，慕哲平的刀再也没有跟她开玩笑。 身为和林四最有默契的人，慕哲平一直在旁牢牢把握着与冷瑶交手的节奏，牢牢将她吸附在自己这边，以免她干扰林四的战斗。 先前林四连续三剑看似凶险，但慕哲平并未对冷瑶下杀手，因为他知道那名紫衣少女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击溃，所以这个青衣少女，这个诱饵，这个牵制依旧要留着。 仅凭他一人或许不行，但还有月洛宁，叶弘，谢少英在旁协助，在他们的围攻下，冷瑶就如同被蛛网缠住一般，只能坐视尹漓和林四单打独斗。 而现在，紫衣少女已然重伤，甚至下一剑林四就能穿心而过将她杀死，慕哲平当然不会再让冷瑶继续这样有惊无险下去。 她想救尹漓，那简直是在做梦。 蓬！无视眼前叶弘长枪的冷瑶，没有被长枪拍中，但却被慕哲平从背后一刀抽飞。 战场上，本就不是她任性的地方，她有强烈的情感，别人也有。她有自己在意的人，别人也有。她会撕心裂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甚至连撕心裂肺的机会都没有。 慕哲平这一刀抽得极重，在冷瑶后背撕开了一道血口，但却没能杀死她。身为心宫宫主之女，她后背有着心宫的护体软甲。这软甲的防护能力惊人，面对慕哲平蕴涵灵力的全力一刀，只是被勉强撕开。 不过因为这一刀的冲击力，冷瑶落地后再次撞击地面，彻底晕了过去。 而在前一刻，即将落地的尹漓，面对那柄长剑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尺。 第196章 突围（十） 在旁边那些间谍和黑衣人看来，尹漓下一刻就会被一剑穿心，因为她没有闪避的余地。 此时的他们无比惊愕，先前尹漓在和他们交手时，几乎可以用虎入羊群来形容，他们几十人都挡不住她。 然而现在那五名黑衣少年竟然将她逼到了如此境地。 虽然她身上的重伤都是紫火魔狮干的，虽然那名少年没有伤到她分毫，但若是没有那名少年，尹漓根本就不会受伤。 在此之前，她连杀二三十人，自己就连衣服都没有破一道口子。 而现在，她面前的长剑马上就要穿透她。 这几名少年到底什么来头，难道比那紫衣少女还强？不可能吧？如果他们有这么强，一开始就不用逃去战马那，只需直接强行冲散自己这些人就行了。 他们都忘了，尹漓毕竟是破境高手，他们认为的绝境，对她来说不一定就是。 身在半空的她身周骤然亮起了紫芒，一层三寸厚的灵力如实质般，瞬间布满在她体表，与此同时，她手中镰刀也重重挥向了那柄等在面前的长剑。 虽然尹漓身受重伤，但两人的修为差距太大，林四的长剑绝对挡不住她的镰刀，只会被劈飞。 先前林四那连续三剑，自始至终就没有和尹漓正面相抗过，每次长剑都是在即将相击之前就转换了轨迹。 林四难道不想一往无前以力相拼吗？他只是迫不得已，和容雨交过手之后，他知道自己和破境修行者的差距有多大。 大到只需一次正面相抗，自己就会溃败，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将剑术的奇诡精巧发挥到极致…… 尹漓的镰刀击向了他的长剑，不出意料，他的计划落空了。如果他依旧执着的刺下去，那下一刻出现的场面将会是他的长剑被劈飞，而他也会被俯冲而下的紫衣少女一刀劈死。 他现在只能赶紧抽身后退。 局势转换就是这么的快，因为这就是实力的差距，这就是林四无法以力相抗对方的无奈之处。 此时不光是周围那些黑衣人与间谍，就连尹漓自己都是这么想的。 只是……以林四的聪明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呢？ 他确实好出风头，但战斗中的他却绝不会犯傻，斜举长剑昂然矗立的姿势确实极为张扬豪迈，但这不是林四的战斗风格。 这一招，从一开始就是在诱敌，在等紫衣少女的一拍。 当尹漓拍出这一刀之后，她才发现对方的斜举的长剑骤然回收了，于是她劈了个空。 她没有因此而乱了分寸，她也不会因为一招劈空而失去平衡。她很及时的止住了向旁挥出的镰刀，并且再度削向了对方。 但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她是破境而林四是元境，虽然她出手的力量速度都超出林四不止一筹，但她是匆忙变招，而林四则是蓄势已久。 长剑回收之后，林四便迅速矮身前冲，刚刚收回的长剑陡然转变方向，改为了疾速上挥。 尹漓完全没有防备到这一招，她的应变速度再快也拦不住挥向自己肚腹的一剑。 从高空俯冲攻击敌人，这种招式本就极少，因为这种招式往往太过危险。在高空没有退避和转寰的余地，虽然高空俯冲下来会附带着冲力，会数倍的增强招式的力量，但身在地面的敌人有着足够的应变空间。 尹漓是被紫火魔狮击飞，在落地前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但依旧不够。 青蒙蒙的长剑划过一道扇形残影，重重打在了她的肋下，若非她先前就已经在体表布下了灵力，这一剑足以将她拦腰切断。 但饶是如此，这一剑在受到紫色灵力的阻碍，被卸开半寸之后，依旧不屈不挠的切了进去。 长剑削开了尹漓的紫衣，在她肋下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而剑身附带的强大冲力，也将原本即将落地的她带得向后上方抛飞而起。 林四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尽管这名少女美得令他触目惊心，但丝毫不敢大意！这一剑，还没有杀死她！ 他陡然跃起，举起长剑再度攻向了向后飘飞的尹漓。 而此时，在后方的慕哲平等人刚刚将冷瑶击飞，眼见林四已经占据上风，他们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准备与他联手。毕竟破境高手太过可怕，他们不敢有丝毫放松，至于昏倒在地冷瑶，他们暂时已经放弃了她。 在他们身后，那头紫火魔狮也同样一口紫色吐息喷向了身在半空的尹漓。 尹漓从未想到自己会被人逼到如此境地，哪怕是上次追杀方羽时被对方击伤，她都没有如这一次这般无力过。 而且，这次她面前的对手还是个同龄人，甚至修为还远低于自己。 虽然他是利用了紫火魔狮和冷瑶，虽然他不是正面和自己相斗，虽然他还有几个帮手。但战斗本就是不择手段，他能利用这些东西将自己逼入绝境，那也是他实力的体现。 真是新鲜无比的感觉啊，身在半空的她嘴角扯出了一抹自嘲的笑意，自己此生第一次有了挫败感呢…… 真想看看，那泥灰和鲜血之后的脸庞，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仰躺在半空的她定定看着漆黑夜空下的繁星，一时间已经忘记了出手。这一刻，她没有想心宫，没有想天印，甚至连现在的伤势，即将面对的死亡都没有想过。 伤势太重了，即便挡住对方现在这一击，也挡不住紫火魔狮和另外几人的攻击，她很明白。 她缓缓闭上了那幽深如潭的紫眸。 虽然同为修行天才，但她的战意并不如林四那般旺盛，也没有林四那样坚忍不拔的心志，她甚至缺乏对胜负的执着。此时的她已经放弃了这一战，也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虽然她的命在心宫，在天河，在许许多多人眼中都极其宝贵。也许她死后心宫会疯狂，天河会疯狂。但她自己对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太多留恋。 自从八岁之后，她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到她，包括修行，包括同门之谊，包括心宫的宫主之位，包括天河上下的期待。 也许解脱了也很好呢，微闭着双眼的她笑得极其安详。 只是……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死去。 素秋长老在与容雨，雷智，苗轩，黑衣人首领等人的拼杀中渐渐占到了上风，她毕竟是场内唯一的天境高手。 而且对面实力最强的容雨还早早的受了伤，状态大打折扣。 原本她打算一步步击溃对方，但是，自从冷瑶和尹漓双双被卷入和紫火魔狮的争斗之中后，她就乱了心神。 紫火魔狮是六级魔兽，不过它受了重伤，以尹漓的实力也许能应付，但附近还有那么多敌人，太危险了！ 尹漓和冷瑶，一个是心宫少宫主，一个是现任宫主之女，这两个人无论谁出现不测，都不是素秋能够承受得起的，更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尤其是尹漓，她若是死了，就算夺到天印也是得不偿失，她可是未来心宫君临天下的希望所在！ 她的担忧几乎变成了现实，她眼睁睁看着冷瑶和尹漓被那头紫火魔狮和几名黑衣少年缠住，她看到了尹漓第一次被魔兽拍伤，她听到了冷瑶的哭喊。 她看到了那名少年奇诡的剑术，直到尹漓再度被紫火魔狮击飞变成重伤时，她再也无法继续自己这边的战斗。 她不顾一切的抽身飞起，她要赶去营救尹漓和冷瑶。 为此她甚至付出了被容雨一剑劈中后腰的代价，这是她自开场以来唯一一次受伤，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物。但她根本无暇去管这一切，因为尚在半途，她就看到了令她目眦尽裂的一幕。 冷瑶和尹漓双双被人击飞，同时失去了战斗力！ “啊！住手！”她嘶声喊叫，这一刻，什么天境高手的自尊颜面，她统统忘却了，如同一个市井中的疯女人一般。 她一边向着那头紫火魔狮快速挥了一剑，一边纵身飞向了空中的尹漓。 为此，她再次被后方追击而来的容雨遥遥一剑击中后背。 尹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林四却没有，他听到了素秋的呼喊，也看到了携带着强大气势疾飞而来的她。 林四只能放弃杀死尹漓的打算。 他和尹漓，之前并无深仇大恨，而现在尹漓应该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与其杀死她，还不如留着她，这样这个天境女人也会被牵绊住。 如果不管不顾杀死尹漓，且不说能不能在素秋到来之前做到这一点，即便做到了，林四即将面对的也是疯狂之后的天境高手不死不休的追杀。 只是，尽管林四退得很快，半空中拦腰抱住尹漓的素秋，还是向他挥出了一剑。 是的，她没打算忽视掉林四，这个害得尹漓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必须死。 面对那如同巨浪一般向自己拍来的金色剑气，林四除了退避，完全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他选择正面迎击，只怕他马上就会被这剑气吞噬。 然而剑气是如此的快，覆盖的范围是如此的宽，林四已经拼尽全力飞扑向一旁，依旧被这道剑气击中了他的后背。 无坚不摧的剑气瞬间撕裂了他的后背，留下了可怖的伤口。只是，却没能如同先前切开那些间谍那般将林四切为两半。 发现尹漓依旧活着的素秋心下大定，她正要将慕哲平等人也随手料理掉，容雨已经追赶着来到了她身前。 素秋知道这次行动已经暂时失败了，她总不能抱着尹漓去和对方战斗，更何况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事不省的冷瑶。 无奈之下，她只能疾速飘飞到冷瑶身旁，拦腰将她提了起来。随后带着两人，头也不回的选了一处方向疾速奔行而去。 第197章 损伤惨重 容雨没有追上去，真要逼得素秋发狂，那在场所有人可能都会死。 他快速奔向被素秋击伤的林四身边，只见他后背皮开肉绽血流如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容雨心头一颤，双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他缓缓将林四扶了起来，这才发现他并未昏过去，看到自己后，反而努力挤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只是，看着他那因为受伤而变得苍白如纸的脸庞，早已将林四当成自己孩子的容雨心痛不已。 “不要说话，我带你走！”他轻轻抱起了林四，大步向着北方走去，慕哲平，月洛宁则是紧紧跟在了他身后。 而旁边的紫火魔狮显然认出了容雨，刚才被素秋随手劈了一剑的它伤势沉重无比。能否活下去都难说，此时早已趁着机会跑回了曲山大峡谷。 雷智和苗轩还有黑衣人首领面面相觑，一时间茫然无比。 战斗就这样结束了，只是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打这样一场战斗。 这场战斗打得莫名其妙，却又惨烈无比。 他们三方原本足有五百多人，此时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到五十。 大部分都是被紫火魔狮和素秋杀死，而除了被杀的，地上同样躺着许多身上带着或轻或重伤势的间谍与黑衣人。 经此一役，青川和南齐在天河的间谍行动只怕是要瘫痪很久了，只有等待下一批人员补充才能重新恢复过来。 而凉月的这批修行者属下，同样实力大损，一百多黑衣人已经只剩下二十多人还活着。但他们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就是派了上百人提前进了曲山大峡谷。 虽然那些人在峡谷内同样会遭到魔兽的攻击，但至少比这里的情况要好得多。 如果凉月亲王看到眼前的情形，只怕会痛得心都滴血，此次派到天河的二百黑衣人是他十几年来精心培养和招揽来的。这批人境界全都在元境之上，要知道，在月国，最精锐的暗卫修为门槛也只是元境而已。 这批黑衣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可以说是凉月手底下，最为精锐的一支力量。这些年来不知为他执行了多少刺探和暗杀任务，哪知道这次在天河折损了一大半。 三人互望一眼，眼内都露出了浓重的苦意。 月洛宁未死，而他们却死伤惨重，这样的结果让他们无法接受。 “如果我猜的没错，刚刚那五名少年之中，有一个是月洛宁。”黑衣人首领忽然开口道。 “我也看出来了，那个破境高手分明就和那五名黑衣少年一伙的，否则最后不会和他们一起走。”雷智苦笑点头道。 苗轩平静道：“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从四个人变成了六个人，而且其中还有个破境高手，但刚才的厮杀显然是他们蓄意为之，故意引着那魔兽来打乱我们的阵脚，然后让那五名少年逃走。” 此时此刻，雷智和苗轩当然清楚，虽然穿着黑衣，但那个破境高手和其后的五名少年，根本就不是黑衣人一伙的。而黑衣人也不是什么月国暗卫，他们确确实实是来杀月洛宁的。 他们应该是在峡谷内杀了一些黑衣人，换了他们的衣服。 尽管他们知道月洛宁刚刚离开他们的眼皮底下，但却没有一个人提议去追。 他们现在只剩五十人，对方那名破境尚有战力，而另外四名少年恐怕也不是好惹的，只看他们将那破境的紫衣少女伤成那样就知道，追上去自己这三方恐怕会全军覆没。 黑衣人首领沉声道：“没想到我提前派人进峡谷，竟成了一步昏招。” 苗轩缓缓摇了摇头：“怪不了你，谁也想不到他们突然多了个破境。而且也错估了那几名少年的实力，否则你那一百人撒进去，足以在峡谷内剿杀他们。” 雷智叹了口气：“是啊，我们低估了他们，原本以为只是四个普通元境。现在看来，就算没有那个破境高手，只派两三名极境，也不一定留得下他们……” “那三名女子是什么来头，你们看出来了吗？她们定然不是什么月国护国长老，否则不会和那五名少年打起来。”黑衣人目露沉思之色。 “如果我没料错，她们是心宫的人。”苗轩平静答道。 “心宫？天外天三派之一的心宫？”黑衣人首领面露惊色，但随后又是一脸恍然。也是，除了心宫，还有哪个势力能出现三名实力在极境，破境，天境的女子，而且还是骑着飞行魔兽而来。 “没错，原本我还没想到。但后来那名紫衣少女出手后，我才反应过来，她应该就是尹漓，除了她，又有谁能在这样的年龄就有这样的实力？”苗轩点头道。 雷智苦笑不已：“尹漓在天河可谓是大名鼎鼎人尽皆知，传说她天生紫瞳，我先前竟然没能想起这位天河之女。” 黑衣人虽然不常在天河活动，但身处月国东北边境，尹漓这个名字他同样有所耳闻，闻言惊叹道：“她应该才十五岁吧，就已经是破境了么？看来一向爱显摆的天河人这次并未夸大其词啊！只是她在心宫，为何没事跑来这里？” 苗轩摇头道：“这个……谁知道呢，感觉她们不像是为月洛宁而来。月洛宁之事就算再轰动，也不至于引起心宫出手。” 雷智颓然道：“这次被算计得太狠了，原本我们应该不至于和心宫三人打起来的，她们来此的目的不可能是救月洛宁，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冲突的必要。” 黑衣人狠狠道：“是啊！那几个少年真是太可恨！” 当时他们没能判断出三名女子的来路，结果被那黑衣少年诱导，主动杀向了心宫三人，现在想来实在太过冲动了。 雷智并不同意他的说法：“固然有他们的原因，但无论是谁，正在交战时，旁边突然有其他人闯入，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屡见不鲜，怪只怪心宫三人一开始姿态太高，连一句解释都不屑给！” 黑衣人幸灾乐祸笑道：“嘿嘿，她们再骄傲也没用，尹漓都差点死在那几名少年手里呢。如果尹漓真死在这里，那天河和心宫恐怕会不顾一切杀死那几人，那就不用我们出手了，真是可惜……” 雷智淡淡道：“那心宫同样会不择手段的将我们也杀死，我们背后可没有什么门派靠山。” 苗轩疑惑道：“为何这次没有看到任溪呢？按理说，月洛宁被劫，他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他应该比我们更急切才对！” 雷智摇了摇头：“依我看，任溪可能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说罢，他和苗轩都意味深长的看向了黑衣人，到现在他们若是还猜不出黑衣人是凉月属下也算是白活了。 而任溪遇到了什么，他们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黑衣人首领并未承认，而是岔开了话题。 雷智和苗轩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们当然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杀死月洛宁的计划，只是现在他们实力已经不够，只能等待国内派来的高手，才能布置下一步的行动。 天河同样也想杀死月洛宁，加上尹漓此次重伤，天河必然不会轻易放过那几名少年，只怕他们根本就走不出天河。 只是这些想法，他们只会放在内心，不可能会说给对方听。毕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人。 他们心内都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下次援军来了之后，一定要全力以赴再也不能看轻那几名少年。 一开始无论是他们还是凉月亲王，都没有将那两名少年劫匪当回事，毕竟他们只是元境而已，所有人都认为只需派一名极境就能拿下他们。然而刚才的一战，他们如同被打了当头一棒。 他们和心宫三人，都被那几名少年算计得损伤惨重，就连尹漓都差点身死。以至于他们现在就连派人跟踪都放弃了，因为那只是白白送死。 在有一名破境高手的护卫下，后方追踪的人根本无从遁形。 不过，天河人一定会严密注意他们的，无论如何，他们还是逃不掉！ …… 天河人世代居于山林，以打猎为生，数千万天河人藏于山林之中，组成了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 直到两百多年前，数百部落的首领酋长族长们才联合起来，建立了天河国，定都于临嘉城。 在建国之初的几十年，临嘉城是天河人唯一的一座城池，其他地方依旧是片片村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河才渐渐出现了其他城市，不过这些城市的规模与周边几国自然是根本无法相比的。 除了国都临嘉城因为汇聚了大量山里出来的天河人，而显得异常繁华之外。其他城池的繁荣程度甚至连月国南部的边陲小城容城都比不上。 尹漓三人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城。 尹漓的身上的伤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她和冷瑶现在都勉强能够自己行走。 在征询了尹漓的意见之后，素秋决定带着她们进城疗伤休息。 此时已经是夜间，素秋原本并没有打算惊扰城内的人，只是带着尹漓寻找药铺。 但尹漓只是在大街上一露面，就被路上的天河人认了出来。 第198章 狂热 虽然尹漓并没有怎么在天河国公开亮过相，虽然她的容貌并没有多少人见过，但天河人在见到这名面容绝美的紫瞳少女之后，最先联想到的就是尹漓，他们的天河之女。 顿时原本稍显冷清的小城街道如同被点燃了一般，无数的天河人涌了上来，人们奔走相告，越来越多的人向她们聚集过来。 正在用餐的人丢下了碗筷，正在洗澡的人丢下了水桶，正在摆摊的人丢下了货物……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看一看他们的尹漓，他们的骄傲。 并不算太宽阔的街道，只是片刻之间就被堵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伸长着脖子踮着脚，有不少人被挤到在地，但人群中根本没有怒骂声，惟有呼喊声。 挤在人群最前面的百余人看到了尹漓，他们不敢触碰她的衣服，仿佛那是一种亵渎。他们声嘶力竭的对她呼喊，疯了一般的对她挥手，不少人甚至难以自抑的哭了起来。 突然有人看到了尹漓身上的伤，看到了那尚未干涸的鲜血，顿时人群激动了起来。哭泣的人哭得更大声了，如同死了亲人一般。而后方更多的人则是怒斥咒骂造成这一伤势的人，他们嘴里吐出了无数恶毒的言语，他们的眼珠通红，如欲噬人。 如果此时林四出现在这里，并且被这些人知道尹漓的伤是他干的，那他会被撕咬成碎片，哪怕他是修行者，哪怕他剑术高超也没有用。 这些人最初围上来时，素秋警惕不已，差点拔剑伤人。但尹漓拉住了她，随后的场面令她震惊，她脸上的表情从不可思议渐渐变成了茫然。 她知道尹漓在天河人心目中的地位很高，但她没想到会高到这个程度。 这些人眼中透出的是对尹漓毫不掩饰的，发自内心的喜爱，热爱，挚爱……眼前这些人，无论男女，在看到她之后的表现都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狂热。 素秋相信现在尹漓如果让这些人去死，只怕也会有相当大一部分人真的会自杀。 素秋活了四十多年，读过的典籍也有无数，但她从未听闻过一个人的魅力能大到这个地步。 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这些人在一刻钟之前，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之中有自私的，有冷漠的，有奸诈的，有聪颖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 然而现在他们他们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一个样子…… 这不是什么洗脑，也不是什么愚民的政令造成的，因为就连天河国王来到这里，也不会受到如此待遇。 就算站在这座大陆巅峰的天外天三派的掌门联袂而至，来到这座小城，也许会引来围观，但也不会令这些人疯狂。 他们的反应，只有见到传说中，虚无缥缈的神灵时才会出现。 最终，在城主府闻讯派出数千士兵沿途为她们开路后，她们三人才得以脱身。 而在这一路上，那些士兵的神情同样是狂热无比，他们的脸绷得紧紧的，他们握着长矛的拳头在不自禁颤抖，显露出了他们无法自控的心情。 尽管受伤，但尹漓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她没有说话，更没有发表什么演讲，但只要是被她目光触及过的人，仿佛都受到了莫大的恩宠一般，不少人因此而昏了过去。 在尹漓进入城主府那一刻，甚至有人对着她的背影跪了下来。 这座小城的城主为尹漓三人安排了他能力范围内最高规格的待遇。他将自己一家人的房间腾了出来，换上了崭新华贵的被子和用具，他为三人准备了近百道包含了飞禽走兽瓜果蔬菜，既有各色山珍海味又有家常小菜的‘晚膳’。 晚宴虽然丰盛，但结束的很快，因为尹漓和冷瑶还需要疗伤。 回到房内后，她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尹师妹，你在这里简直就如同神女一般啊……”刚关上房门，冷瑶就忍不住惊叹道。 素秋已经平静下来，闻言笑道：“是天河人在漓儿身上寄托了太多的东西吧……” 尹漓闻言只是浅浅一笑，并未答话。 坐到床边后她才缓缓说道：“没想到这次我们被人算计了一次。” 之前晚宴时，素秋便向城主打听过峡谷口那群人的来路，毕竟这座城离峡谷只有二十多里。 得到的结果令她们很意外，原来那些人是青川和南齐的间谍，为了追杀月洛宁而来。而月洛宁被劫一事，她们也听了个全。 素秋点头道：“是啊，依我看，当时围攻你们的那五名少年就是月洛宁那伙人。” 冷瑶狠声道：“知道是谁就没问题了，我一定要让那几个人付出代价！” 她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戏耍了个够，最后还被慕哲平劈了一刀。而且若非因为她，尹漓根本就不会受伤，到现在她依旧自责不已。自然，她对林四等人也是恨之入骨。 素秋坐到了尹漓身边为她疗伤，闻言点点头道：“不错，他们罪不可恕，必须要付出代价！” 林四等人差点杀掉了尹漓和冷瑶，现在想想，她依旧后怕不已。心宫竟然差点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毁掉了未来，她自然无法忍受这种事。 尹漓一边运转灵力缓缓恢复，一边微笑摇头：“没那么容易，刚才我们也听到了，那几人从月国学园之城一路突破重重追击围杀，穿过了凶险的曲山大峡谷，甚至在五百多人的围攻下依旧能够应变自如。我们想要杀他们，根本没那么容易。” 不知为何，虽然林四伤了她，但她对林四却并没有太大的恨意，更多的反而是欣赏和好奇。也许她不但修行天赋异于常人，就连遇事之后想法也总是与常人不一样吧。 只是冷瑶却不会如她这般想，她不服气道：“但他们的实力也就是元境而已，再厉害又能怎样？若非那个破境和那头六级魔兽，还有我们的突然加入，就凭他们几人，面对五百人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那个破境，应该是他们一伙的，否则不可能那么巧。”尹漓轻笑道。 虽然她并没有看到那场战斗开始时的过程，但她依旧能猜得出来容雨应该是和林四等人一路的。如果容雨也是要杀那五名少年的，那他们早死了。 更何况他们都是身着黑衣，泥灰涂面故意遮掩行迹，尹漓轻易就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那，那也要杀了他们！素秋长老可是天境呢，还用怕他们吗？”冷瑶知道自己不是破境的对手，随即搬出了素秋这尊靠山，于是她马上就有了底气。 “我们来此，可是为了天印，而不是为了什么月洛宁。”尹漓摇头失笑。 一旦冷瑶杀那几名少年不成，那后期很可能会将心宫的力量一点点牵扯进来。 尹漓并不希望让心宫卷入劫杀月洛宁这件事之中，尽管以心宫的实力，根本就不用怕月国。但她心内还有另一个理由没说出来，她不愿意看到那名少年站在心宫的对立面。 是的，那名少年修为只是元境，在许多人眼中根本不算什么。素秋长老没把他放在眼里，就算是在他手上吃过亏的冷瑶，也同样没把他当回事。 但亲自和他交过手的尹漓却不这么看。 那名少年的剑术应该已经跨入了剑道境界，大陆上，还有其他元境就跨入剑道境界的人吗？这样的人根本不能小看。 而且，真有那么容易杀死他吗？如果这么简单，他是如何逃过重重阻截和追杀的？尹漓直觉感到这个少年，根本就不是个轻易就会死的人。 他现在只是元境，就能设计伤到自己和冷瑶，若他以后能进入极境破境天境…… 到时候，心宫绝对会后悔招惹了这样的敌人。 只是，这些话她却不会说出来，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有些无稽，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为何会对一个元境的少年这般看重。这个境界的弟子，在心宫几乎遍地都是。 虽然她没有多说，但天印这个词却提醒了素秋。 她问道：“第三天印还有反应没？” 尹漓摇了摇头：“离开峡谷不久后就没有了反应，应该是天印离我们变远了。” 冷瑶不甘道：“真是可惜啊……这次的机会极好。” 素秋并未附和她，而是问尹漓：“你觉得天印最有可能在谁身上？” 听到这个问题，尹漓心中第一个浮现出的人就是那名用剑的黑衣少年，她暗道自己真是伤重了，竟然什么事情都往他身上想。 她轻轻摇了摇头：“猜不出，当时在场人数太多，而且战斗激烈，根本无暇察看天印的反应。不过最有可能的，也许是那名破境高手吧？” 素秋点了点头：“有可能，毕竟他实力最高，最有可能得到那种宝物的人就是他。漓儿，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尹漓细想片刻后轻轻笑道：“我们现在失去了离鸾，再也无法从高空直接感应天印，天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们三人这样漫无目标的找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素秋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找天河官方帮忙？” “只能如此了，我们的目标至少还有五六十人，甚至还包括那头六级魔兽，他们都有可能是天印拥有者。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确定这些人的方位，这只有在天河官方的帮助下才能做到。” “那些间谍还好确认，黑衣人却是来路不明。而最大的怀疑目标，那个破境高手和五名少年，他们为了逃避追杀，一定会潜形匿迹，恐怕难以找寻！” 尹漓淡然道：“无妨，东西两路现在青川和南齐都囤积了重兵。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向北，只需天河堵住北方的出口，他们就是瓮中之鳖，迟早会被抓到。” 素秋点了点头，默认了尹漓的看法。 第199章 就因为这个？ 素秋在房内为尹漓疗伤时，足有数百士兵忠心耿耿守在房间四周。他们站立在院内各个角落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他们连呼吸都是尽量悠长无声，生怕因为自己的一点响动而影响了尹漓伤势的复原。 而在城主府外，数万民众聚集在周围，他们没有大声呼喊，也没有冲进去想要见尹漓一面，他们手中举着大大小小的火把，静静盘坐在地上，将这一片黑暗的天幕照的如同白昼。 他们坚信这样能够让尹漓远离伤病的阴霾，能够更快的好起来。 他们同时也在心内咬牙切齿，不停诅咒那个伤了尹漓的人，诅咒他不得好死，诅咒他生生世世受尽苦难……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诅咒的人现在离他们只有四五十里远。 容雨和林四等人是骑马而行，但是天河多山，这一路行得并不快。 这一路上，坐在林四身后扶着他的容雨多次想要停下来让林四疗伤，但都被他拒绝了。 “不能停……我们现在必须赶时间……赶在天河人全力围堵之前，继续往北……进入岚国。” “需要那么急吗？”谢少英看着他背后血肉模糊的伤口，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在马背上坐稳，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停下来疗伤。 难道他打算就这么带着伤穿过五六千里的天河境内，一直突入岚国？ 虽然自己对他这种强悍的意志感到佩服，却完全无法认同，这完全是在拿性命开玩笑。 “需要……” “为什么？”不光谢少英，就连月洛宁等人都有些无法明白。 但他们等了片刻，却没能等到回答。 容雨抱着林四跃下马来，面无表情对众人道：“他昏过去了。” 看到他这神态，慕哲平嘴角抽了抽，无奈道：“您干的？” “他这个样子，根本撑不到什么岚国就会先死掉。后背的被撕开那么大一片，到现在还在流血，只用布片裹住有个屁用！我们需要药，需要治疗知道吗？我宁愿被人围在天河血战，也不愿意看着他在路上伤势恶化死去！” 容雨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咆哮了起来。 也许，如果林四是他的儿子，他的情绪还不会如此失控。但他一直没有后人，现在又将林四看成了自己三弟的传人，而自己在代替他照顾后人，这让他在林四身上投注的感情变得更深。 慕哲平没有反驳他的话，他同样担心林四，容雨要停下来，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于是他翻身下马，看着月洛宁三人，等待他们的意见。 月洛宁撇了撇嘴同样跳下了马：“看我干什么？我当然不会抛下他！” 叶弘也含笑点头，表达了相同的意思。至于谢少英，他原本就打算停下来。 天河多山，五人随即牵着马带着林四一道进了一处山谷。 “附近有没有城池？”安顿下来之后，慕哲平问道其余人。 月洛宁不假思索的答道：“我们已经错过最近的一座城池四十多里了，你是想要买药吧？” 慕哲平点了点头。 谢少英连忙道：“那我去买药！那座城怎么走？” 尽管一天前他还和林四起过争执，但现在他已经暂时放下了这件事。他依旧无法认同林四当时的做法，但不代表他就不救林四。 “不可！”慕哲平连忙伸手阻止了他，“且不说那座城离此太远，我们那场战斗的地方离那座城池并不远，现在入城必会遭到盘查。而那三名女子身份未知，但现在也很可能会在那座城里休整！” “你真谨慎，她们哪会这么巧就出现在那座城，而且城里的风吹草动都会有人上报给她们？”谢少英不以为然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没有犯错的资格。一旦被那天境女人找上，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好，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看着他这样流血？” 慕哲平看向月洛宁：“附近有村镇没？” 他仿佛明白月洛宁会知道天河的村镇分布。 “不出意外，往西北方向大约十里，有个小镇。”月洛宁略加思索便快速答道。 慕哲平转过头对谢少英请求道：“还请你去那镇上买药，此事也只有你能做。既然我们来到天河的消息已经散布开，那我们四个的画像恐怕也已经传开了，难保不被人认出！” “还是我去吧？”容雨站起身来，他对林四的伤势非常担心，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你们在这里暂时也不会有危险，我跑一趟好了！” 慕哲平连忙摆手：“不，容叔你身上有伤，你若是出现在人群中，势必引起别人注意！” “我去吧，放心！”尽管心内认为慕哲平谨慎得太过头了，但谢少英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翻身上马，快速向着那个小镇赶了过去。 “哲平你真是谨慎细心，你和小四一起算是相得益彰了！”谢少英离开后，容雨一边检查着林四的伤势，一边含笑夸赞道。 他一点都不觉得刚才慕哲平的话是过度紧张，他修行多年，见多了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而陷入万劫不复的场面。 “我还是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慕哲平并未因为容雨的夸赞而高兴起来，反而眉头紧锁，只是一时间却没能想到什么纰漏之处。 摇了摇头，他只好放弃了继续思索。 并非他不关心林四，而是他明白林四的恢复能力，绝对会远超容雨的想象。既然他战后还能坚持这么远，那现在休息下来，他就不会有事。 眼见林四现在呼吸平稳，也没有出现发烫发热的症状，容雨放下心来。 “嘿嘿，月小子野心不小啊！”他忽然冲着月洛宁怪笑道。 “怎么？”月洛宁翻了翻白眼，对容雨，她可没多大好感。 这个人一开始就是为杀她而来，若不是因为他和林四慕哲平‘认了亲’，说不定自己都已经被他杀了。 而且他和自己的父王还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尽管在容雨口中，当年之事全是她父王的错，但月洛宁不可能全信。 而且即便都是她父王的错，那也是她父王，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在外人那边。 容雨并不因为她的冷脸而动怒，反而似笑非笑道：“你对天河的地形如此熟悉，连哪里会有村镇都知道。嘿嘿嘿，要说你没有下过一番苦功，我可不信，而且我猜你对南齐青川等周边几国的地形同样有这样的了解！” “那又怎样？”月洛宁面无表情道。 “怎样？哈哈哈，你从小就有灭周边几国之心了吧？否则何必对这些国家的地形如此研究？” 月洛宁毫不客气的回道：“开疆拓土，本就是许多帝王的毕生追求，我身为月国王子，有这种想法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容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一脸怪笑道：“哈！你说得没错，但凡帝王，除了昏聩无能的，抑或守成之君，其他几乎没有几个不是野心勃勃的！不过他们大部分人到死，也只是空有野心，却根本都没有去实行过。但我看你，嘿嘿嘿，可不像那些志大才疏之辈啊……” 月洛宁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偏过了头看着远处黑夜笼罩下的山林，对于容雨的话，她不置可否。 容雨没有在意她的“你道我为何要说这个？我对你的野心，你的抱负根本没有一丁点兴趣。我只是……希望你将来放过他们四个！” “你这是何意？”月洛宁冷冷转过头，对容雨这句话，她着实有些无法理解。 难道他还怕自己脱困后派人报复林四和慕哲平？即便如此，他容雨身为破境高手，还护不住两个小辈吗？退一万步，他真要怕自己报复，难道不会现在就杀死自己，用得着请求自己？ 而且，他为何说的是四个人，而不是两个人？就算自己因为被劫持而报复，那也只是针对林慕二人，怎么可能会迁怒到叶弘与谢少英？ “你们几个，一步步来到这里，一路上历经艰险，并肩作战。互相扶持，不离不弃……”容雨突然夸赞起他们来。 月洛宁，叶弘，慕哲平都静静看着他，他们知道容雨不可能会无故这样。 果然，他话锋陡然一转：“但你们知道吗？其实我根本不愿意看到你们这样！因为这样下去，你们的感情会越来越深！” 几人都在等着他的后话，然而容雨似乎已经说完了。 这番话，没头没尾，非但月洛宁和叶弘，就连慕哲平都有些难以理解。 叶弘疑惑道：“感情越来越深，不是很好吗？” 容雨笑了笑，突然指向了月洛宁：“原本当然是好事，好得不得了的事！但多了他，那就是坏事！坏得不能再坏！” 月洛宁愤然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月山的后人！” 听到容雨这无稽的理由，月洛宁寒声道：“所以呢？” “所以你迟早会害得他们四个得不到好下场！” “呵……”听到容雨用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出这样毫无道理的话来，月洛宁气极反笑。 她冷笑着讥讽道：“就因为这个理由？您这位前辈的想法……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呢。” 不光是她，就连叶弘和慕哲平脸上也露出了无法认同的神色。 就因为月山当年害了自己的兄弟，就判定他的后人月洛宁将来也会这样，这种推论毫无根据，着实太过荒谬。 第200章 无法认同 容雨看出了他们的不以为然。 “你们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可你们自己想想，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最是无情这句话是否早已深入人心？” 听到他这句话，叶弘本能辩驳道：“这句话只是形容争夺王位时的残酷，并不代表其他……” 他绝不愿意别人这样指摘月洛宁，他更不愿意将月洛宁想成那种冷酷无情，只重利益毫无情感的人。 容雨仰面长笑道：“哈哈，对自己的家人尚能无情，更何况是对结义兄弟？当年我们就应该看出，月山能主动杀死自己两位亲哥哥，那谋害自己的结义兄弟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怪我们当时没看清而已！” 他这番话，虽然依旧是毫无根据，但月洛宁和叶弘一时间却是无法辩驳。 确实，历来各国君王有几个和人结拜过？月山已经是个特例了。而这些君王之中，不乏有发迹之前就有亲密无间的朋友的，然而，这些朋友很少有能得到善终的。 不是在这位君王在位时就因为种种原因被罢官流放，就是被这位君王的子嗣以种种名目废黜杀死。 似乎真应了那句话，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叶弘无奈道：“我不太赞同这个说法，虽然自古帝王多无情，但不能因此否定所有人，殿下绝不是那样的人。” 在月洛宁自己不出声的时候，能为她辩驳的，也只有他了。 不过这次显然不是这样。 “我听过一个故事……”慕哲平忽然插嘴道。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了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有一位军师，他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有一次，一次战争后，有两人投降到了他的麾下。这两人都是修为高强，擅长用兵之人，哪怕这位军师手下大将称得上人才济济，这两人也依旧能排在前五六位。” “然后呢？”容雨也很好奇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然后这位军师重用了其中一人，却始终不重用另一人。” “为什么？”月洛宁好奇道。 “因为这位军师说，那人脑后有反骨，以后必反！从他主动投诚就能看得出！” 叶弘疑惑道：“可另一人不也是降将吗？还有，反骨是什么？” “是啊，同样是投降，但这位军师偏偏给了不同的对待。反骨……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样子，但据说脑后有反骨的人容易当叛徒！这位军师一生几乎算无遗策，他所说的，旁人自然信服。” “然后呢？” 容雨已经听出了他想要表达什么，但还是不由得继续问了下去。 “然后这位脑后有反骨的降将，一直未能受到太大重用，尽管他能力并不逊色于其他几人，但他的地位却一直不能与他们相比。” “他反叛了吗？” “在为那个国家效力二十多年之后，在那位军师死了之后，他……确实反叛了。” 这个故事的结局，出乎了容雨等人的意料。他们以为慕哲平会说出一个因为偏见看错了人的故事。他们以为他会说出那位军师，看错了人，以为那位将军最后一直忠心耿耿，但没想到，结局竟然是他真的反叛了。 “后人在评说这段经历时，总会说那位军师料事如神，早有所料……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即便一个忠心耿耿的人，被这样对待后，只怕忠心也不会剩下多少。他反叛到底是因为那个什么反骨，还是因为被不公平的对待，除了他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叶弘点头道：“不错！这个人，倒像是被逼得反叛一样！说他脑后有反骨所以就会反叛，然后不重用他，根本就是故意将他早早推上了反叛的道路上。这种所谓的料事如神，实在毫无道理！” 容雨淡淡道：“小慕，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因为月山不义，因为君王多无情，就断言月洛宁未来也会如此？” 慕哲平点点头：“没错，推断推测这种东西，在结果出来之前，只能作为参考，而不能作为行事的全部依据。” 容雨似笑非笑道：“但你又怎么知道他未来不会那样做呢？难道完全不加防备吗？就像你说的那位军师和那位将军，也许，他真有什么反骨呢？也许若不是因为那位军师一直防着他，他早就反叛了呢？” 慕哲平微笑道：“大部分人的行事风格都不会一成不变，纯粹如一的人极少。往往一个小小的念头，一个小小的诱因，就能让一个好人做恶事，让一个恶人做好事。仅凭推测，就断言一个人的秉性和未来，是很没意义的呢，容叔！” “何况，洛宁殿下现在根本就不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我看的是现在，不会因为她未来可能会怎样，就对她有所偏见。” “算了，我说不过你！你们好自为之吧……”容雨摇了摇头，他依旧对月洛宁没好感，但显然慕哲平认定的事情，他也没法去改变。 他现在又不能杀掉月洛宁，以绝他所认为的后患。现在林慕二人和月洛宁叶弘虽然谈不上多么亲密无间，但他们绝对有了共患难的友情。一旦自己那么做，只怕林四慕哲平与他之间就会出现一条裂缝，那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这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众人再次忙碌着生火做饭，这一天从中午到现在深夜，他们都没有吃东西，早已饥肠辘辘。 容雨和慕哲平交谈时，月洛宁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容雨的话让她很寒心，但慕哲平的话却又令她觉得温暖。一时间，她心内念头犹如百转千回。 其实在曲山峡谷那几天，她就曾起过招揽林四和慕哲平的念头。 她当时曾想过，等自己脱困后，无论是好言安抚还是强行派人捉拿，都要将这两人收入麾下。 她对林四一直不客气，总是讥讽他不学无术，但内心其实极其看重他。 虽然林四对朝政时局都不太懂，甚至很多大陆上的常识他也不知道，但如果他是从军的话…… 他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修为，天赋可想而知，未来他的实力很可能会到破境甚至天境，毕竟……他很可能是那个连琴的传人啊！ 他擅长谋略，这一路正是因为有他，自己这几人才能凭借弱小的实力奇迹般一直突围到此。 也许此时的他只是会耍一些小手段，但那只是因为他现在眼界还不够，在军中磨砺数年就水到渠成了。 而自己更看重的是他的心性，换成其他人得知自己劫持的是王子，即便不至于六神无主，起码也会心绪不宁。而他……几乎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他遇到强大魔兽抑或强大敌人，也总能沉着应战，一点都不会惊慌失措！ 如果他从军的话，假以时日很可能成为一代无双名将！因为他具备了成为名将的几个重要潜质——实力高强，擅长谋略，处变不惊。 月洛宁深知，这几点如果不能全部具备的话，那充其量只能成为一名猛将或者一名谋士，而不是无双名将！ 至于慕哲平，他同样极其出色，年纪轻轻就性情沉稳心思细腻，而且有着许多独特的想法，正是绝佳的内政人才！ 现在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才能，他们现在还根本没有发迹，正是招揽的最佳时机。 而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不介意女人当政，如果他们效忠于自己，等到自己继位时，这将是何等助力？ 若他们将来愿意辅佐自己，那自己外有林四征战四方，内有慕哲平稳固局势，也许荡平东南一统六国真不是梦！ 那样的画面，她想想都心动不已。 但当时她这个念头只是刚起不久，就迅速自己主动掐灭了。 因为她发现，这两个人根本无法收服。 林四这个人看上去很好说话，平时也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但其实内心很骄傲，是个桀骜不驯的人，指望他臣服于别人，根本就不可能。 而慕哲平也同样无法收服，这个人除了对林四的友情，似乎其他东西，他都看得很淡。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这种淡泊性子是怎么来的。要将这种人困缚在繁杂的政务上，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而且，他们两个修行天赋太出色，又身具天印，这种人未来肯定是一直专注于修行的。月国根本留不住他们…… 此时，她一边忙碌着，一边暗暗出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第201章 她的地位 林四和谢少英并没有听到他们这场讨论。 当林四醒来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涂上了厚厚一层药膏，而时间也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睁开眼睛后，他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 这算是报应吗？自己曾经打昏过月洛宁两次，而现在，自己也被容雨打昏了一次。 他不禁苦笑起来。 坐起来之后，他才发现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 叶弘和慕哲平在忙着准备吃的，谢少英在练剑，容雨在打坐，而月洛宁则是呆呆坐在那怔怔出神。 见到他醒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伤怎么样了？”容雨一脸关切的问道。 林四嘴角抽了抽，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第一个开口。 他撇撇嘴道：“好多了，行动已经无碍。” 容雨知道，林四的表情是在怪罪自己昨晚趁他不备打昏他，不过他选择性的无视了，只是一脸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今天能出发吗？” “能，也不能。”林四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 林四垂头丧气道：“我的身体继续赶路是没问题，但我们恐怕不能继续往北走了，我们已经错过了往北逃的最佳机会。” 容雨愕然不已：“为什么？只是耽搁一晚，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如果我所料不差，天河肯定会封锁北方的边境。如果我们日夜兼程，可能会赶在他们消息未到之时提前突出去，但现在应该是来不及了！” 谢少英收剑回鞘，奇道：“怎么会？上次不是说，只有青川南齐凉月亲王这三方会来杀我们，天河官方应该不会出动吗？” 林四点点头道：“确实，但那是因为他们认为，青川南齐凉月这三方足够轻易灭杀我们，他们自然乐得置身事外。然而昨天傍晚峡谷口一战，短时间内这三方应该再也无力对我们造成威胁，除非他们援兵到来。” 叶弘面色凝重道：“你的意思是，天河人在得知那三方第一次围杀我们失败后，便会按捺不住，主动出手？” 谢少英插话道：“可天河应该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毕竟他们不敢明着得罪月国！” “天河人想杀我们，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从他们腾出峡谷口的那个兵营，让凉月，青川和南齐这三方入驻，就能看得出来。而且你说的也没错，他们确实不敢明目张胆的做这件事。” 叶弘疑惑道：“既然天河依旧不敢插手，那你为何这么说？” 林四淡然笑道：“他们不敢直接出手，但他们可以为青川和南齐的援兵创造下一次机会，比如封锁北部边境。而封锁边境这种事，他们可以找出无数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从这里到天河北部，足有五六千里，峡谷一战的消息应该传不了那么快吧？”谢少英不得不承认林四说的有道理，但他着实有些难以接受这个推测。 他是在曲山峡谷时加入这支队伍的，这一路历经与魔兽，与容雨，与峡谷敌人的连番大战，可谓历经艰险。他本以为现在终于算是脱险了，只要突入北方的岚国，就没问题了。 至于青川和南齐的敌人，一时之间根本就无力再组织一次围杀，他们的前面已经是一片坦途。 但现在听林四这么一说，他们还没有脱险，前路依旧有着重重险阻，这令他有了种很憋屈的感觉。 自己这方的实力本就不如青川南齐和凉月，能够突破他们的围杀，已经极为难得。 将这场战斗看作一场比试的话，那应该算是自己这方胜了吧？但自己等人如此努力，对方却有天河帮他们‘作弊’，他们又可以得到下一次围杀机会，这样下去，难道非要等自己等人全部战死才算结束？ 林四缓缓道：“天河方面，能腾出那个峡谷口的兵营，就说明这个国家已经开始动用举国之力。峡谷口那一战，定会以最快速度传到他们耳中，封锁北部边境必然会比我们想象的还快。其实昨晚我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传递消息的方式多种多样，一定会比我们六个骑马快。” “没错，传递消息可以用飞鸟，可以用传声阵……”叶弘轻叹道。 “你们都料错了……天河人这次，可能不会再藏在幕后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月洛宁突然淡淡插言道。 “为何？”这次就连林四也不由得惊讶起来，依他所料，天河实在没道理走到台前的。 杀死月洛宁自然对他们有好处，这是他们动心的原因，但他们不可能会为此付出太大代价。 面对其他人惊讶的目光，月洛宁语气平静道：“你们没认出昨天被我们打伤的那个紫衣少女吗？” 林四和慕哲平面上都是一片不解之色。 但叶弘和谢少英思索片刻之后，却是面色大变。 “原来是她！这下难办了！”叶弘苦笑了起来。 林四不满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谢少英一脸严肃道：“那个紫衣少女很可能是尹漓。” 林四愣了愣：“尹漓是谁？” 谢少英不可思议道：“你连尹漓都不知道？也是，你大半年前才苏醒，而且她的名气主要流传在天河周边。” “她来头很大？” “没错，她来头很大。她是天外天三派之一的心宫门人，那三名女子，看来是来自心宫了，没想到，我们和心宫的人斗了一场，还把她们的人打伤了！” 说话的人是容雨，就连他，都知道尹漓的来历。 林四对于心宫的强大并没有太多认知，他对心宫唯一的了解就是那个门派以女子为主，而且千年前的琴英出自那里。 而在琴英这件事上面，心宫的表现也令林四反感。 对方是心宫的人又怎样？就算他知道，现在让他回到昨天傍晚，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三个女人无论是否为了追杀月洛宁而来，她们当时停在场边坐山观虎斗，那就是居心叵测。林四毫不后悔主动将她们拉入那场混战，更不后悔打伤了紫衣少女。 他只是很好奇，为什么大家提到那三个女人，会首先提到紫衣少女，她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不是那个天境的中年女子么？ 但他立刻就想明白了，那名少女，看上去年岁和自己差不多大，但修为竟然已经是破境。这样的天赋，出名也很正常吧？ 果然，叶弘马上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尹漓，天生紫瞳，容貌绝美，兵器是一柄四尺长的镰刀。她五岁入心宫，六岁入转境，十一岁入极境，同时成为心宫史无前例的少宫主，也就是下一任宫主。在此之前，心宫并无少宫主这个职位，而现在的尹漓正是十五岁。” “这样的修行天赋，世所罕见，堪称千年难遇，她出名并不奇怪。”提到尹漓，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的谢少英也不得不表达了对她的认同和尊重。 “哈哈，谁说世所罕见？我们小四不是说他梦到以前自己也是破境吗？”容雨哈哈笑道。 他这番话让其他几人啼笑皆非。 虽然月洛宁几人都相信林四可能是那个连山，也相信他苏醒前就有很强的实力，但他们并不相信他之前是破境修为，觉得他最多也就是极境。 如果他以前是破境修为，何以大陆上根本没有连山这个人的名号流传？看看尹漓就知道，这样的天赋，不可能会默默无闻。 而且就连他说的那个‘剑宗’，在场众人都没有一个听过的。 似尹漓这样的妖孽，出一个已经是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同时出现两个？ “这……我承认她确实很天才，但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听过她的名头？心宫这种门派的事情，一般不是不会流传出来么？”慕哲平忍不住出声询问。 月洛宁听过，他不奇怪，因为月洛宁是月国王子，本就会知道很多常人无法得知的消息。 但就连谢少英这样的‘剑痴’也听过，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叶弘耐心解释道：“因为她是天河人，五岁之前，她都在天河生活。她的父亲是谁无人知晓，但她母亲是天河人，只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林慕二人恍然大悟。 对于天河人爱吹嘘这一点，他们也有所耳闻，他们的国家出了个如此天骄人物，不到处炫耀才怪呢！ 不过这次他们显然没有夸大其词，这个尹漓现在都已经不是极境，而是破境了…… 慕哲平奇道：“既然你们都听过她，为何你们昨晚没认出来？她的镰刀那么明显，而且紫瞳也很好辨认啊！” 叶弘苦笑道：“昨晚天色已黑，当时一直都在激烈拼杀中，根本无暇想太多。而且我们也根本想不到心宫的人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按道理，这种大门派一般都不会理会世俗之事的。” 谢少英皱眉道：“是啊，难道天河国通过尹漓，请了心宫的人来帮忙杀我们？” 月洛宁摇头否定：“不，天河还没有那么大脸面，能请动心宫帮他们做事。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天河的版图恐怕早都扩充好几倍了，而且尹漓也不是天河国王能命令的。” 林四点头赞同：“如你们所说，那我可以肯定昨晚这三个女人不是为我们而来，而是另有所图了。否则一开始，她们不会是让所有人住手，而是会直接奔着月洛宁而去了。” 月洛宁面无表情道：“她们一开始或许不是为我们而来，但现在我们打伤了尹漓和另一名女子，她们现在可能真的会冲着我们而来了。” 慕哲平笑道：“她们也就三名女子，天河这么大，她们实力再强，找不到我们又有何用？我们一开始对她们下手，就没有怕过她们会报复！” 月洛宁淡淡道：“我们伤了尹漓，会激怒整个天河国的人，你们绝对想不到她在天河是什么样的地位。” 林四讶然不已，只是伤了个人，举国都会被激怒？这也太离谱了吧？ 自己也曾伤了月洛宁，这个月国的‘王子’殿下，如果这个消息传道月国，月国人会举国都被激怒吗？恐怕不可能吧？ 对于普通平民来说，王子的死活，与他们何干？月洛宁又不是他们的亲人。 于是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有这么严重？” “绝对比你想象的严重，天河人都将尹漓看作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女神。你想想，你要是把别人的女儿伤了，那人会怎样对付你？” 林四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慕哲平同样感觉不可思议：“就算尹漓再出色，未来是心宫的宫主，依照现在那些门派不问世事的风格，天河也不一定就能因此而强大，天河人用得着这样吗？” 容雨沉声道：“天河人会这样，天河人是个外人难以理解的族群，尹漓不用为他们做什么，只要她依旧如此出色，天河人就会一直这样发自内心的喜爱她拥戴她！” 林四抓了抓下巴，若有所思道：“那照你们这么说，我们接下来要正面面对的敌人，不光有青川南齐和凉月亲王，还有天河人和那心宫三人了？” 众人面色都凝重了起来，显然都认同了林四的判断。 第202章 下一步 “那我们该怎么办？”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谢少英，面对这种复杂恶劣的形势，他想不出什么办法。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来了敌人就杀，可很显然，这样做是无用的。 面对整个天河国，他们六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叶弘面色沉重：“现在天河肯定已经开始戒备森严，四处搜捕我们了。再去岚国的话，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月洛宁微微点头道：“没错，我们的敌人非但有天河兵，还有天河民众。一旦他们得知尹漓伤在我们手里，我们碰到的任何一个天河普通民众都有可能对我们举起手中的柴刀。” “不去岚国，那去哪里？总不能一直等在这里吧？这样我们迟早还是会被人找到。” 就连容雨都开始一筹莫展起来。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他有把握全身而退离开天河。但有了林四等人，他就没把握让他们一个不死了。 林四手撑下巴盘坐在地，嘴里叼着根不知名的野草在听他们的谈话，同时也在考虑对策。 “你们把形势想得太糟糕了，其实我们并不是没有活路。” 听到林四陡然说出的这句话，场内顿时一静，大家都惊喜的看着他。 林四已经为他们带来太多奇迹，他们对林四都有着莫名的信心。 “你这浑小子，这样都能想出办法来？”容雨大喝道，语气中出了惊喜，更多的是自豪，如同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很出色一般。 “嘿嘿，其实你们都想漏了一点。” “哪一点？” “青川和南齐有援兵，我们，也有！拖下去，对我们并不全是坏事！”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明白过来。 不错，他们也有援兵！虽然他们现在和月国国内毫无联系，但月洛宁被劫到天河的消息，如果连天河普通民众都知道了，那月国没理由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月国国内虽然有一部分居心叵测的人希望月洛宁死，比如凉月亲王。 但无论如何，现在月国的统治者是月山——月洛宁的父王。 月国想要要救她的人，绝对比要杀她的人多得多！ 青川和南齐能等来下一批援兵，那么，他们同样能等来一批援兵。 但谢少英却是眉头紧锁。 “等来援兵，可我们面对的还是整个天河国啊！月国不可能派大军前来，那等同战争。” 月洛宁快速答道：“不会，只要援兵一到，天河就会老实起来！” “为什么？”事实上，就连林四也不是太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他原本的打算只是配合援兵杀出一条血路，但现在听月洛宁这么说，似乎只要他们能和援兵汇合，就会彻底变得安全起来。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并不像两个人之间那般直接。天河现在有心宫撑腰，或许敢得罪月国，杀死我们。因为那样我国因为忌惮心宫，不太可能报复他们。天河也会对外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杀死劫匪，比如误杀我们，或者推出几个替罪羊。而我国即便心知肚明，也只能吃这个亏！” 说到国家形势，月洛宁顿时侃侃而谈，场内诸人对这个都不是太了解，尤其是林四和谢少英，完全不懂所谓的政局。 “那他们为何不敢杀援兵？” “如果天河人在援兵到来之前杀死我们，因为忌惮心宫，我父王很可能只是记下这个仇，而不会发兵。但若是天河连援兵都杀掉，或者明目张胆阻挠援兵救我们，那就是公然撕破脸了。如果天河这样做的话，我父王即便忌惮心宫，也不得不发兵征讨天河，否则月国将沦为整个大陆的笑柄！” 林四愣了愣：“这其中有什么分别吗？不都是天河得罪月国吗？既然都得罪了，天河用得着考虑那么多？” 他着实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容雨哈哈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就像你一个元境和一个窥境对峙。那个窥境原本不敢动你，但他身后现在有了个破境撑腰，他若是打你一巴掌，然后说因为手滑，你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因为你怕那个破境报复你。但若那个窥境劈了你一剑，你可能就没法忍了！” 他毕竟比林四多活了几十年，懂得要比林四多得多。 慕哲平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事实上东南六国现在表面上相安无事，但其中肯定也是小纷争不断。之所以没有爆发大战，只是因为各国都小心翼翼没有碰触对方的底线罢了，各国行事应该都有一个度，除非真的打算撕破脸，否则不太会将这个度打破。” 月洛宁轻点臻首表示赞同。 林四苦笑起来，虽然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但这种事情他听得只觉一阵头大。 “嘿嘿嘿，如果窥境打了我一巴掌，我才不会吃哑巴亏呢，就算他身后站着个神境，我也会报复回去，哪怕下一刻我会死！”他嘎嘎怪笑道。 除了谢少英重重点头赞同他，其余众人皆哑然失笑。 容雨打趣道：“所以啊，你这浑小子，根本不适合朝堂，你只能成为一个剑客，一言不合血溅五步，因为你不是个擅长权衡利益得失的人，容易感情用事，你也没有他们那么能忍！” “嘿，如果连愤怒了都要忍着，那这个国王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容雨缓缓摇头：“话不能这么说，你一个人当然可以无所顾忌，想笑就笑，想怒就怒。但你若是一国之君还这样感情用事，那只会让你手下的黎民百姓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这一点，我还是能理解月山的。” 月洛宁不禁诧异看向了他，她没想到容雨还会为自己父王说话。 容雨自然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见状冷哼道：“月小子，你看什么？我对月山自然恨之入骨，但我也承认，他不是个昏君，算是个好国王。不过这不会成为我放弃仇恨的理由，毕竟我容雨也是个江湖人，有仇必报这是我们江湖人的信条！”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个了，说说下一步怎么办吧！”眼见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慕哲平拍了拍手打着圆场。 谢少英不假思索道：“那还用想吗？我们等就是了，等到和援兵汇合的那一天！” 林四摇了摇头：“关键我们不能走到明处，虽然其他人发现不了我们，但月国的援兵也发现不了我们。” “那该怎么做？” “等自然是要等的，但等待的同时，我们还需要主动打探月国援兵的消息，我们不能等援兵主动找我们，而是我们主动去见援兵。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又不能暴露，否则被敌人先一步发现就麻烦了。” “另外，虽然现在很多人可能都认为我们会一路向北，我们留在原地算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但我们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这里毕竟离昨晚的交战地点太近。” 听到林四的分析，叶弘不解道：“难道我们还要主动换地方？那样暴露的可能很大啊！” 林四从容解释道：“其一，天河并不大，如果三四天后，天河依旧毫无我们的消息，那他们第一个猜测的，就是我们可能留在了峡谷附近伺机逃走。这里离峡谷太近，容易被最先搜查！” “其二，援兵到来后，很可能会直奔天河国都，我们留在此处，想和他们成功汇合的话，距离太远。” “为何？” “援兵不可能搜遍整个天河来寻找我们，他们想要得到消息，第一个选择的只会是向月国安插在天河的力量获取情报，而那些人，应该在天河国都吧？” 月洛宁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援兵进入天河的话，非但要找我国派驻在临嘉城的间谍和外馆人员获取情报，还要和那里的天河官方知会一声，毕竟他们是明着来营救我们的。” “那我们现在一边隐藏行迹，一边向天河国都进发？”叶弘出声道。 “不错，我们最主要的还是不被敌人发现，月国援兵应该不会来得太早。毕竟……月国在天河王都的人，应该出了问题。援兵得到我们来天河消息恐怕不会很早。”慕哲平轻笑道。 此言一出，场内无人反驳。 其实到现在，他们都猜到了，天河王都的月国势力应该出现了变故。 他们从峡谷出来后，碰到的只有敌人，没有月国的间谍帮手，这绝对反常。 月国与天河交界，而且月国国力和南齐青川相当，在天河安插的势力不会弱于青川和南齐。没理由月洛宁被劫到天河后，青川和南齐都派人来围杀他们了，月国方面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本该是最先做出反应的那方才对。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临嘉城的月国势力出现变故了。 这一点，他们几个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叶弘迟疑道：“临嘉城的月国间谍和外馆人员中，肯定有人叛变了，或者被坑害了！那援兵到临嘉城后，找月国间谍打探消息，会否也被人设计？” 林四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要去临嘉城附近，最好能提前截住他们。” 上午时分，他们一行六人离开这个呆了一夜的地方，决定沿着山林一路悄然赶去临嘉城。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临嘉城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天河最危险的地方，不过他们这个目的地确实不容易被人猜到。 他们的目的是逃出天河国，无论是向南还是向北，都没理由去临嘉城，那里是天河腹地。因此只要不被人发现，那确实无人知晓。 他们的计划不可谓不周详，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刚刚走出两里地，就有人向他们杀了过来。 第203章 尹漓身世 这场战斗结束得异常之快。 只是短短几个照面，敌人就被全部杀光，而林四这六人丝毫未损。 原因很简单，敌人太弱了。 甫一见到这突然冒出来的三十多人，林四等人确实是震惊无比，他们原本就打算一路潜行匿迹去到三千里外的临嘉城，哪能想到才走出两里路就被人给发现了。 这群人在见到他们之后，立刻就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口中还喊着“就是他们！” 很显然这些人就是冲他们来的。 没想到，天河人的动作这么快，才一个晚上，就已经将消息传到了这里。 林四他们并不知道尹漓昨夜受伤，并且是伤在月洛宁那几个人手里的消息当夜就被那座城的城主知晓了。 这位城主称得上雷厉风行，一边差人上报，一边向周边各村镇发布了命令。一旦发现可疑人等，立刻上报。 而林四和月洛宁四人的画像也四处传发了出去。 但这批人修为太低了，三十多个人，只有七八个修行者，而且修为最高的也只是窥境。 这批人丝毫没考虑过自己是不是林四等人的敌手，口里喊着口号就冲了上来。他们的眼神仿佛带着血，他们的样子简直像是要吃人。 虽然他们的修为足够的低，但林四和容雨等人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顷刻间就杀得他们只剩两人。 原本他们还打算拷问一下这些人，看看他们到底怎么冒出来的，但这两名幸存者只是冲他们吐了两口唾沫，就极为干脆的咬舌自尽了。 “不用问了，我知道问题出在哪！”谢少英一边骑上马，一边说道。 林四诧异道：“你知道？问题出在哪？” “昨夜我在附近小镇买药时，身上没有金币，用了个四级魔核代替，这些人之中就有当时那个药铺的掌柜。”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 既然这些人身上有他们的画像，那很显然天河已经开始搜捕他们。而他们的特征也很明显，身着黑衣的少年，而且有人受伤。 谢少英昨夜一袭黑衣满面泥灰前去买伤药，行迹要多可疑有多可疑。今早那个药铺掌柜得知抓捕他们的消息后，定是第一时间上报了。 为了给尹漓报仇，那个小镇的稍微有点武力的人，只怕都已经倾巢出动了。一个小镇，自然不太会出现什么强大的修行者，而他们也浑然忘记了自己这点人根本就不是林四等人的敌手。 几人连忙扒下了几件衣服，随后骑上马，快速离开了这里。 既然那些人认定了他们，那他们肯定同时也上报了。 现在他们遇到的只是天河的普通民众，而一旦上报上去，他们会碰到的就是天河军队了。 来个百余天河兵将，或许他们六个还能杀出去，要是人数几千上万，那他们绝对没法全身而退。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几人只能加快了速度。 他们离开这里不到一个时辰，这里就再次来了人，这次是数百天河兵。 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些人同样是眼珠通红，群情激奋，但此时林四等人已经不知道跑出多远了。 “这一路恐怕是没法安宁了。”已经骑马跑出了几百里，月洛宁忽然开口叹道。 叶弘同样叹了口气：“是啊，那些人被我们杀掉后，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谁都知道我们刚才还在那了！” “无妨，他们依旧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而且天河那么大，他们即便知道我们藏于某处，一时间也找不出来。”林四一边赶着马，一边镇定答道。 慕哲平毫不担心：“没错，天河多山林，只要他们追丢一次，下次想再找到我们就难了。” 此时他们六个已经全部换上了普通天河民众的穿着，虽然他们六个人一起，依旧容易被认出，但起码比那醒目的黑衣好得多了。 “这次你不打算故布疑阵吗？比如故意暴露行迹往东走，随后又悄悄变换方向什么的。你不是很擅长这个吗？”眼见林四只是一路向着临嘉城，丝毫没有改变方向的意思，月洛宁惊讶不已。 她可是记得，当初林四当初刚劫持她时，为了甩脱那些追踪的暗卫，足足变换了数次方向，最后轻松甩掉了那些暗卫。 “我倒是想啊，但这次我怕把天河人骗倒后，连带着月国的援兵也被骗走了。而且我们现在跑得越快，就越能在消息传出去之前，赶到临嘉城附近隐藏起来。毕竟普通山民想要得到消息，还需要一定时间，改变方向反而会误事。” “但我们这样，迟早会被人发现是去往临嘉城的方向。” “你是因为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临嘉城，所以才会这么想。但别人并不知道，一旦我们到临嘉城附近隐藏起来，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过城不入，继续一路向北突向岚国了，绝对想不到我们停在了那里。” 月洛宁点点头不再说话。 在这方面，林四想得比他们周祥得多，她完全不担心自己到不了临嘉城，只是担心到时候该怎么主动联络援兵。 但现在想太多也于事无补，而且有林四和慕哲平在，根本不需要她考虑这些东西，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有计划，她只需要尽量保证自己不出差错就行了。 …… 天河自南向北最为宽阔的一条官道上，一辆华贵无比的马车缓缓向北而行。马车内坐着的正是尹漓、冷瑶、素秋三人。 她们一早便离开了先前那座小城，出城之时，自然又是极度壮观的场面，城内十余万人纷纷涌到了城外夹道送别她们。 这些人原本亦步亦趋，不由自主的跟在她们的马车后方，跟了足足数里之远。 直到尹漓下了车，躬身请他们回去，他们才顿住了步伐，眼角含泪看着那辆马车离去。 随后她们的行程风平浪静，一路上，再也无人惊扰。路过的山林稻田里，正在忙碌的樵夫农夫，在得知这辆马车内坐着的是天河之女尹漓之后，无不是遥遥行礼，直到这辆马车离开他们的视线。 尹漓慵懒地倚在车内的软座上，手中拿着四张画像。 这四张画像，正是月洛宁、叶弘、林四、慕哲平的画像。这四张画像最早是凉月亲王从学园之城得来，而后传到天河，以至于现在就连普通的天河小城都有了。 此时的她静静看着林四的那张画像，过了良久，她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幽深的紫瞳内，透出的神色更是耐人寻味。 “漓儿，怎么了？你又有了什么发现吗？” 马车内，素秋正盘坐在她对面，看到她如此神色，便诧异询问道。 尹漓轻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素秋自然明白，尹漓定然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但她既然不愿意说，素秋便绝不会追问，她不愿意逼迫尹漓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对尹漓的宠溺，恐怕也仅次于容雨对林四和慕哲平的关爱了。 毕竟，当年在天河发现幼年的尹漓，随后带着她去心宫的人便是她。 她依旧清晰的记得当年在天河发现这名女童时的情景。 当时的素秋因为一次门派任务而停留在了天河北部的某个山村，在那里，她见到了一群小孩子在嬉戏打闹。 这群孩子玩得很开心，但在一名四五岁的女童从远处走近之后，他们立刻纷纷散开，一个个远远对她喝骂不止，甚至吐着口水。 素秋看得出，这些孩子对这名女童充满厌恶和畏惧。 这名女童衣着破烂不堪，时值初冬，她依旧光着小脚丫，身上只有一件满是破洞的单衣。但她的面容却是初具倾国之态，缓缓走近之时，宛如画中之人走出。 但她那双动人心魄的漂亮眼眸却是紫色的。 这个大陆上，只有黑眸，不存在其他颜色。紫眸确实令人惊奇，难道她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人嫌弃？ 素秋很快便发现，村子里没有孩子愿意和她玩。大人们看到她，也都是当成怪物，轻则呵斥重则拳打脚踢。 然而，只是第一眼看到这名女童后，素秋便再也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面对所有人的冷眼排挤欺侮，这名女童根本没有任何激烈反应。她没有哭没有笑，没有愤怒没有失落也没有巴结讨好…… 她静静站立在先前那些孩童玩耍的地方，她的紫瞳自始至终都是平静如水。 这让当时的素秋难以置信，甚至有了种心悸之感。除非这名女童是天生痴傻之人，否则这个年龄，怎么可能有这样平和的心态？ 素秋很快便打听到，这名女童本是这个村子的人，也看到了她那个破败不堪的‘家’。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母亲当年便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追求者甚众。但六年前她突然失踪，一年后的某一天她再次回到这里，而且没过多久，便出乎所有人意外的独自生下一个女婴。 未婚先孕，在天河本就是被人鄙弃的事情，更何况这名女婴的父亲是谁，无人知晓。 这位尹美人当年的追求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随处可见的唾弃和指指点点。 在女儿三岁那年，因为身体虚弱和受尽冷眼，她离开了人世，死在了那间破茅屋里。 这位名叫尹漓的三岁女童‘承接’了所有的冷眼和碎语，甚至村子里还传出了这个‘野种’天生紫瞳，不祥之兆，她的母亲正是被她克死的。 于是，她越发不受欢迎…… 素秋知道类似的事情在大陆上并不罕见。但有一件事，她却怎么都想不通。 这名女童，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如果说三岁之前，她还有母亲照顾，那么三岁到五岁之间这两年呢？ 村子里的人不会给她吃的，而这里的冬天也极为寒冷，这个赤着小脚衣着单薄的女童在缺衣少食的情形下，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第204章 女童和妖狼 素秋悄悄跟在这名女童的身后。 当时的她已经是破境修为，这名从未修炼过的女童根本不可能发现得了她。 白天，这名女童一直都在村子周围走走停停，静静注视，如同一个幽灵。 直到夜间，素秋才发现了令她大吃一惊的事情。 这名女童并没有回到她那个破败不堪的家，而是走进了附近的山林。 天河多山林，这座小村的四周便被群山环绕。这里的山林内有魔兽，低的只有一阶，高的则有三四阶。 这些魔兽并不算多强，否则这里的村民也活不下去。 但这是对修行者来说的。 对于一名五岁女童来说，哪怕是普通的虎豹豺狼都能轻易要了她的性命。 素秋与她只保持了十余丈的距离，虽然她和这名女童素不相识，但她并不想看到她被野兽咬死。 十丈距离，破境修为的素秋有足够把握，能够随时从兽口之前救下她。 女童艰难的行进在山林内。 事实上，这村落附近的山林，是有山路的。毕竟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方圆几十里内，早已被踩出了数条道路。 但这名女童却没有走那些山路，反而走在了荆棘密布的林内。 昏暗的夜色下，女童娇小的身躯行走在重重树影下，看上去无比诡异，也无比的触目惊心。 素秋缓缓跟在后方，静静注视着那道摇摇晃晃的身影，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件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 这名女童行走在枝条荆棘密布的丛林内，她娇嫩玉白的肌肤竟然只是被划出了一些红印。 哪怕是成年人，甚至是窥境以下的修行者，在这种环境下行走，都会不可避免的被无处不在的枝条和刺藤划伤，但她这个五岁的女童却没有。 已经行出两里路的她，身上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素秋是破境修行者，她从一开始就轻易辨别出女童浑身根本没有灵力气息，她不是修行者。 所以，看到眼前这种情况，她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而随后发生的一幕，更是让她目瞪口呆。 一头银月妖狼出现在了前方。 这里怎么可能出现五级魔兽！素秋心头狂震！ 并非她怕了这头银月妖狼，而是这里离之前的山村三里都不到，如果这里都有五级魔兽出没，那这片地方早就没有人烟了。 别说是五级魔兽，就算是一头四级魔兽，也足以夷平这名女童先前所在的村落！ 这种魔兽一般都居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之内。 并非它们主动挑选在森林深处，而是人类会主动避开它们。 糟糕！那个女童！ 披着一身雪白毛皮，身长两丈有余的银月妖狼在密林内缓缓迈开四肢，走向了女童。 夜色下的白色妖狼体态轻盈，落地无声，犹如步入舞池一般优雅。它浑身散发出了点点荧光，看上去圣洁无比。 女童似乎也看到了银月妖狼，她的脚步丝毫没有停留，两条白嫩细腿轻轻踩在带着腐烂气息的落叶枯枝上，发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但在素秋眼内，缓缓接近的一人一狼显得无比的神秘，无比的心悸！ 她几乎忘了出手，因为眼前的场景显得那般的和谐，那般的唯美，深深震慑住了她的心神。 见到魔兽的人没有惊慌失措拔足而逃，见到人类的魔兽也没有嘶吼着扑上去。 她们仿佛极有默契一般，走在了一起。 银月妖狼硕大的头颅距离女童已经不足两尺，从它鼻内喷出的白气甚至已经触及了女童的脸。 它的头颅是那样的大，以至于女童整个身体加起来都不足头颅的一半大小，它若开张开巨口，能够直接将女童吞进口中！ 素秋已经回过神来，但她不敢拔剑，因为已经晚了。 如果是一头四级魔兽，她都有把握能够毫发无伤的救下这名女童。 但这是五级魔兽，而且是极为罕见的银月妖狼。 修行者修习灵力，晋入转境后，灵力都会出现属性。诸如风火雷水土等等，而一名修行者的灵力，只会具备一种属性。 魔兽大部分也是如此，一头魔兽通常要么是火属性，要么是水属性……不会同时具备两种属性的灵力。 但有些魔兽，也许是发生了变异，天生就同时具备两种属性。 这种魔兽，万中无一，极难出现。 银月妖狼就是双属性的魔兽，它同时具备风雷两种属性。 同时具备两种属性到底有什么好处，人类没有体验过，并无太大感受。但与双属性的魔兽作战，绝对比单属性的艰难。 且不说需要同时招架两种不同属性的攻击，光是它自身具备的风的迅快轻灵和雷的霸烈无双，就已经足够强大了。 面对这样的五级魔兽，即便素秋是破境修行者，也要小心翼翼全力对战才能获胜。 现在这头魔兽距离女童已经不足两尺，她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在逼退魔兽的同时，还能让它不伤到女童。 毫不客气的说，这头银月魔狼只要重重吐口气，就能将这名娇小的女童吹飞出数丈之远…… 素秋屏息凝神，她根本不敢现出身形，生怕惊扰到这头魔兽，令它狂性大发。 她害怕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那头魔狼做出了令她瞠目结舌的举动。 只见它缓缓低下了头颅，直到它的下巴碰触到了地面…… 它伸出了一条猩红的舌头，向女童赤着的双足舔去。 女童仿佛早有默契，轻轻摸了摸它额前的雪白毛发。她的样子，就像是抚摸一只温顺的小狗，而不是一头身形巨大、性情凶悍、实力强横的魔兽！ 银月妖狼似乎很享受一般眯了眯眼睛，随后它弯曲前腿，趴了下来。 银月妖狼即便趴伏在地，依旧足有五六尺高。 女童如同经历过无数次一般，很自然走到它的身侧，双手抓住了魔狼身上洁白的毛发，一点点艰难的爬到了它的背上。 她爬上魔狼后背的过程足有半柱香之久，而整个过程，魔狼没有丝毫不耐，只是静静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直到女童稳稳坐在了它的背上，两只小手抓紧了两撮毛发后，它才缓缓直起身躯。 随后它转过身，迈开四肢，驮着女童走向了丛林深处。 素秋艰难的从树后现出身形，之前出现的那一幕颠覆了她对魔兽的认知。 魔兽向来都是凶悍野性的代名词，极少有魔兽会被人类驯服。 虽然心宫有五级魔兽离鸾代步，但那是因为离鸾本身就不是战斗型魔兽，相对大部分魔兽，较为容易驯服。 即便如此，为了驯服离鸾，心宫历代也不知花费了多大的精力和心血，甚至专门培养出了一批驯兽师。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那些被驯服的离鸾，全都是从蛋壳破出后，就被驯兽师照顾长大。 而刚才她看到了什么？ 一向以凶残狡诈著称的银月妖狼竟然‘臣服’于一名丝毫没有修行过的五岁女童。 是的，在素秋看来，先前这头银月妖狼的表现，甚至比世俗帝国之中，臣民跪拜叩见君王时表现的还要卑下。 即便是心宫最优秀的驯兽师，也无法让离鸾这样…… 为了让离鸾乖乖做代步工具，他们平时几乎是将离鸾当成亲爹娘一样供养着。 这头银月魔狼明显已经成年，也许它的年岁比自己还大。它自然不可能是被女童照顾长大，而从它一系列人性化的举动来看，这头魔兽的智慧也不低。 这种级别的魔兽怎么可能为人类低下高傲的头颅？ 她按捺不住心中已经达到极致的好奇，悄悄跟了上去。 前方的银月魔狼已经渐渐加快了速度，但它后背的女童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因为它刻意控制着自己的身形，使得自己的后背在奔行途中依旧平稳无比。 不过它终究没有放开风系魔兽特有的全部速度，也许是怕速度太快带起的风，会将女童吹下去吧？ 素秋紧紧跟在后面，看着那穿行在山间的白色身影，看着它后背上趴坐着的女童那娇小的身躯。 虽然她依旧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单衣，但素秋却涌起了一阵奇异念头：只怕大陆上出身最高贵的公主，也无法得到她现在的待遇吧？ 足足奔行了四五十里，银月魔狼才在一处深山谷地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清泉石滩。 一弯清澈溪流缓缓从山谷深处流淌而出，山谷并不高，从此处能轻易看到悬于高天之上的那一弯明月。 尽管已是夜间，但以素秋的目力，依旧能清楚看到附近郁郁葱葱的青青小树和石滩上长着的不知名野草和花朵。 微风轻拂，令得一路奔波的她心神为之一清。 她小心翼翼跟在妖狼身后，沿着溪流缓缓向着山谷深处行去。 一道自上而下留下的山泉汩汩流入下方的水潭，清泉后方的石壁上，长着许许多多的花草和藤蔓。 妖狼驮着女童绕到了清泉附近张开大嘴喝了两口泉水。而趴在狼背上的女童似乎在路上睡着了，此时才被流水声叫醒。 她坐直了身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而妖狼就像感觉到了她醒了一般，再次趴伏下来。随后她跳下了狼背，走向泉边，伸出粉嫩的小手接了一捧水，也凑近嘴边喝了起来。 喝完之后，她又掬了一捧水，递向妖狼。 妖狼连忙伸出舌头舔了过去，也许是手心被舔得发痒，女童不自禁笑了起来。 随后她忽然一个闪身，钻进了清泉之内。 第205章 进献 素秋心内一惊，但很快神色就变得恍然大悟。 那泉后，应该是别有洞天吧？ 女童消失后，那头银月妖狼没有立即跟着钻进去，反而站在原地仰头嚎叫了起来。 月色下，妖狼高亢嘹亮的叫声不知道传出了多远。 素秋听到，在妖狼叫声传出去之后，山谷远处传来了几声兽吼，似是应和一般。 妖狼进入了清泉之后，素秋躲在远处的一棵树后静静等待着。 她无数次起念头，要进入那清泉之后一探究竟。 但她也明白，那后面很可能是个山洞，一旦自己进入那里，身形就再也隐藏不住。 妖狼在见到她的第一刻就会扑上来。 但等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很想知道，那名女童现在怎样了。 她现在已经知道，那头妖狼应该不会害这名女童，这一点从她们相互间的默契就能看得出，类似的场面只怕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只是她愈发好奇，为什么这头妖狼会这样对待这名女童，她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两头四级的疾风狂狼出现在了她视线内。它们身形如电，如同一道流光，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就从山谷远端掠到了山泉旁边。 当先那头疾风狂狼的嘴上叼着一只死去的野鹿，而后面那头疾风狂狼则叼着一只野山雉。 和那头野鹿一样，这头野山雉也被咬断了脖颈，早已死去多时。 两头疾风狂狼将野鹿和野山雉放在了先前女童和银月妖狼喝水的地方，随后干号了两声，陡然一个转身，双双向着来路飞掠而回。 难道！先前那头银月妖狼的嚎叫，是为了让这疾风魔狼送猎物过来？ 难道那女童之所以不会饿死，就是因为在这里吃了东西？ 但即便是银月妖狼，似乎也不足以命令疾风魔狼吧？虽然它是五级魔兽，而疾风狂狼是四级。但不同魔兽之间并无统御关系，这两种魔兽虽然都是狼属魔兽，但其实是两种不同的物种。 她尚未想明白这一切，又有一头魔兽出现在了她视野内。 这是一头金丝灵猿，同样是四级魔兽。 身形矫健的金丝灵猿如同人类一般双腿行走，此时的它一路踩着溪边的石子奔向了山泉，它的双手捧着一片翠绿的大叶子，叶子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不知名果子。 难道这也是送来给那名女童的？ 素秋的猜测没有错，这头魔猿小心翼翼将包着野果的叶子放在了泉边，随后同样蹦跳着离开了这里。 在之后的一刻钟内，素秋又看到了五六波魔兽。它们之中有四级魔兽，也有三级魔兽。它们带来的猎物有野兽，有一级魔兽，有野果，有山参，有灵芝，甚至有一束紫色的夜心花…… 这些魔兽全都是匆匆前来，放下东西就又匆匆离去。 素秋亲眼见到一头三级的碧睛灵狐和一头四级的幽冥豹迎面撞上。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接下来的会出现的画面完全不需要想象，幽冥豹绝对会追着杀向碧睛灵狐，而碧睛灵狐也肯定知道自己不敌而转身逃走。 但此时这两头魔兽都好像没看到对方一样，只是擦身而过，一个衔着猎物奔向山泉，一个匆匆离开这里…… 这一夜，出现了太多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画面，素秋原本震惊不已的心都开始渐渐麻木了。 不出所料，那头银月妖狼缓缓从泉水后方的石壁内钻了出来，将地上的猎物和其他东西一一衔了进去。 又过了很久，好奇心终于占据了上风的素秋站起身来。她决定去山泉之后一探究竟。 都已经跟到了这里，不去看一看的话，她觉得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会始终怀着疑惑。 她穿过了那道珠玉般的清泉，如同掀开了一道门帘，一条甬道出现在她面前。 甬道并不长，只有十余丈，前方透出了点点光亮。 她顺着甬道往前走，很快便走到了尽头。 眼前的景物豁然开朗，入目之处是一个四周都被石壁环绕着的，只有十几丈方圆的小山谷。 山谷内，有着大大小小的岩石，但更多的是青翠的小树，碧绿的草地，姹紫嫣红的花儿……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深藏着的花园。 这是素秋的第一感受，随后她才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她看到了那头银月妖狼，此时它趴伏在地，小女童正倚坐在它长长的毛发从中。 然而，看到女童正在做的事，素秋甚至忘记了最大的威胁——银月妖狼！ 地上散落着的，是之前那些魔兽送来的食物。 而女童手里抓着的，是一片猎物的肉。 这原本并不为奇，因为居于山中，吃猎物充饥很正常。 但令素秋几乎惊呼出声的是，女童手里的兽肉是生的！ 山谷内没有燃起火光，没有所谓的烤肉，女童只是抱着血淋淋的兽肉埋头啃食着。 她吃得并不快，但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难以下咽的神色，她的嘴边也全都染上了兽血。 没有给素秋太多震惊的时间，那头银月妖狼更早就看到了她的到来。 它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向素秋疯狂涌来，地面上仿佛刮过了一阵风，尺许长的青草齐齐向前低伏！ 然而倚坐在它身上的女童却没有感受到这股凌厉气势，它控制得极好，这股毫不掩饰的杀意只是冲着对面十余丈外的素秋。 它并没有如同其他魔兽一般见到生人便扑上去，它甚至没有动弹一下，因为生怕惊扰到女童。 素秋惊醒过来，同样毫不犹豫散发出了破境强者才有的神识压迫。 一时间，场内剑拔弩张！ “我没有恶意！”她鬼使神差般对这头魔兽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随后她虚抬双手，站在原地，并且稍微收回了一部分神识，表达着自己的善意。 那头魔狼并没有神迹般的开口说出人话，但它的智慧着实不低，仿佛能够感受到这细微的差别。 也许是因为素秋的善意，也许是因为它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类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它的目光渐渐不再那么凌厉，它同样缓缓收起了自己的敌意。 素秋的话，女童自然听到了，于是她抬起了头，用那双剔透如水的紫眸望向了素秋。 看着面前对自己露出善意微笑的素秋，她轻轻开口问道：“你是谁？” 稚嫩悦耳的童音传入了素秋的耳内，这是素秋第一次听到尹漓说话。 她笑得愈发亲切：“我是素秋，你呢？” 女童也笑了起来：“我是尹漓，你是来和我一起玩的吗？” 看着月色下，嘴角依旧染着鲜血，却露出天真无邪笑容的尹漓，素秋心弦剧颤。 …… 车夫的声音传入素秋耳内，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快要到太首城了，我们要进城吗？” 素秋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了斜倚在对面，脸上始终保持着浅浅笑意的尹漓。 她自己对于是否进城并不在意，但昨天傍晚在峡谷口那座小城发生的一幕幕，也令她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现在被天河人视为神女一般狂热拥戴的漓儿，在十年前曾经被同样是天河人的山村民众远离排斥呢？ 看到她的目光，对面的尹漓微笑着摇了摇头。 “绕城而过吧！” “是！”车外的车夫大声应道，随即赶着马车转上了一条小道。 车厢另一侧坐着的是冷瑶，此时她仿佛也刚刚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一般。 她看向了尹漓问道：“阿漓，你去临嘉城是打算找天河国王帮忙吗？” 尹漓微笑点头道：“事件发生到这个地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和他见个面。” 素秋也笑道：“不错，我们需要天河国王的帮助，才能找得出那几个人。” 冷瑶纳闷道：“可是，以阿漓在天河受拥戴的程度，只需要放出消息，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帮她，何必去求那个国王呢？” 尹漓哑然失笑，缓缓摇头道：“虽然大家愿意帮我们，但我毕竟不是天河国王啊。换成你是国王，手下平民士兵未经你同意就听别人的话，你会怎么想？” 冷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就算见他只是个形式，也必须要做一下，表达一下对天河国王的尊重？”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冷瑶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这内中门道，她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提前想到的。 不过她旋即就面色狠狠道：“都怪那几个人，害得我们卷入那场战斗，连离鸾都死了。不然我们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就能找到天印了。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尤其是那两个劫匪！” 说到林四，她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够生啖其肉。 自从看了画像，她一眼就认出了林四就是那个开口骂她，将她引向紫火魔狮的人。 虽然林四当时以泥灰涂面，难以分辨，但那毕竟不是什么易容。有了画像对照，很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林四非但让她颜面尽失，还害她受了伤。而且最让她无法原谅的是，他利用自己伤了尹漓！ 而看了画像后，她们也终于确认，那几名黑衣少年果然就是月洛宁几人。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们依旧不知道天印到底在谁手中，毕竟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不过，一则容雨修为最高，拥有天印的可能性最大。二则，林四等人直接伤了尹漓和冷瑶，算是结下了仇，有仇当然不能不报，不然堂堂心宫颜面何在？ 故而她们第一个目标便锁定在了月洛宁和林四这一行人身上。 第206章 剑宗 对于素秋和冷瑶来说，找到月洛宁一行人，杀死他们以雪前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即便天印不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必须死。 但对于尹漓来说，却并非如此。 自始至终，她对天印都没有太大念想，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想要得到。 她之所以主动请命来寻找天印，只是为了出来散心…… 而现在，她之所以愿意去寻找月洛宁那一行人，只是因为林四勾起了她的兴趣。 尤其，是在看了画像之后…… “师姐，你还记得我请你打听过的那个连山吗？”她忽然轻启樱唇问起冷瑶。 “记得啊，怎么了？” “他长什么样？”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剑宗并无他的画像。”冷瑶愕然不已，随后一脸不可思议道：“你不会把连山当成那天那个少年了吧？那是不可能的！” 尹漓笑眯眯的问道：“哦……？为什么？” “想想也不可能啊，我承认那个黑衣劫匪剑术惊人，但他修为太低了啊，只有元境。连山在传言中可是破境修为呢，而且他们俩的脾性也完全不同啊。连山若是个口花花污言秽语不断的人，那就不会被人说成阴沉冷酷了。那个黑衣少年根本就是个流氓无赖，哪有半分冷酷？” 冷瑶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理由，末了还重重补充道：“最重要的是，那个连山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还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些地方，尹漓早就已经想到。是以，在听到这番话后，她并没有露出恍然抑或失望的表情。 “你们在说谁？”听到两人的谈话，素秋有些诧异，因为她们所说的连山，她从未听过。 听到她的问话，冷瑶连忙向她也解释了一番关于那个连山的经历。 素秋并未打断冷瑶的讲述，只是她的目中震撼和惊讶神色不一而足，显然听到这世上还有一个能与尹漓媲美的人，她内心极不平静。 尹漓的神异，当年从见她第一眼，素秋便开始体会到了。 至今她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当年尹漓能够令那头银月妖狼臣服，甚至那些魔兽之所以会送东西来，也很可能是因为尹漓，而不是银月妖狼。 虽然她最终成功带走了尹漓，但那头妖狼她再也没有见过。 在她看来，当时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神迹。 因此，在将尹漓带入心宫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很快就会震惊整个心宫乃至整个大陆。 虽然尹漓以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在心宫无数同辈天才中脱颖而出，并且渐渐成为别人眼中天资如凤般的人物。但在素秋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尹漓表现得多么妖孽，她都是最先能够平静接受的人。 她觉得，如果心宫众人当时也随自己一起看到那个女童在天河山林中经历的一慕，她们一定也会如自己这般认为。 尽管尹漓是被素秋带入心宫的，她对尹漓也称得上视若己出。但在她眼中，尹漓身上依旧充斥着种种神秘光环。 她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上天眷顾，归结为‘神迹’。她完全有信心，这样的人将来会成为神道强者。 但那个连山，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冷瑶的讲述，那个连山的修行天赋完全不次于漓儿，可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样的天赋有这么容易出现，那千万年来的神境强者就不会只有琴英一个了。 虽然，在冷瑶的口中，那个连山应该是死了…… “我反正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这一定是剑宗吹嘘出来的！”见素秋听完自己的讲述后，就陷入了沉默，冷瑶咬着嘴唇说道。 素秋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为什么？” “剑宗本就不是一个高调的宗门，否则也不会到现在还声名不显，除了我们几个大门派，很多中小门派甚至都不知道这样一个宗门的存在。这样一个宗派，没理由会为了吹嘘而故意捏造消息，如果他们真要这么做，也应该在那个连山活着的十几年间，就宣告全大陆了。” “更何况，那个连山是叛出宗门，死前不但杀了自己的师傅，还杀掉了三名剑宗执法者。这件事堪称剑宗的耻辱，他们就算要假造一个天才出来，也不应该选他。” “剑宗的强大，外人根本无法真正得知。这个宗门自数百年前被人发现至今，一直就是默默无闻，极少与其他门派来往。这个宗派的门人很少出来行走，但其中出现过多少修为惊人的高手，我们根本无法探知，但据各大门派推测，剑宗现在至少有一位圣境坐镇，而天境更是不下十个！” “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依靠谎言来彰显自己的强大，因为他们已经足够强大。” 素秋这番话，非但惊到了冷瑶，就连尹漓目中也透出了异彩。 圣境听上去距离天境只有一步之遥，但苍罗大陆千万年来，每个时期圣境高手的数量少则一两位，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五位。 看上去，似乎这个境界似乎并不难达到，毕竟大陆上，无论哪个时期，都有圣境强者的存在。 但只要看看大陆上的人口总数，修行者数量总数，再对比一下那一只手都能轻易数完的圣境数量，就会知道，想达到这个境界有多困难，而这个境界又有多强大。 毫不夸张的说，无论哪位圣境，都是天资超群之辈，而他们也都经历过许许多多常人难有的际遇。 一个人若是达到这个境界，事实上就已经位于整个大陆之巅了。 现在苍罗大陆上公认的圣境只有三人：心宫太上长老祝云，无上云颠掌门齐无生，白云道太上长老妙空道人。 就连冷瑶的母亲，心宫宫主冷筠，现在也还是天境后期。 无上云颠，白云道，心宫这三大门派之所以能凌驾于其他门派之上，不光因为这几个人门派的弟子门人多过其他门派，更因为他们的高手数量是远超于其他门派。 尤其是圣境这个级别，自从天外天三派崛起，圣境高手几乎只有这三大宗门才会出现。 这三大门派被称为天外天三派，也正是因为它们几乎任何时期，门内都会有一名圣境强者坐镇。 冷瑶和尹漓知道剑宗其实很强大，但没想到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它们竟然有了圣境强者？而且天境强者也不下十人，那岂不是除了门人数量，其他都和天外天三派相差无几了？ 这样一个门派，竟然一直默默无闻，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们别有所图？ 据她们所知，剑宗这个门派的历史并不像心宫那么悠久。它第一次被人发现，是九百年前，而当时心宫和无上云颠这些门派都已经存在数千年了。 甚至就连玄罗大陆入侵这片大陆的那场大战，都已经结束了近百年。 这个门派的来历，只怕连他们内部的门人弟子都说不清，更别提外人。 只是九百年时间，他们就已经强大如斯，那要是再过几百年，他们的实力岂不是能凌驾于天外天三派之上了？ 这样一个来历不明，所图不明的门派就这样一直存在于苍罗大陆，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怀疑这个连山的真假，虽然他这样的天赋着实让人难以置信。但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竟然得不到剑宗的重视。宗内掌门和长老们甚至坐视他被门内弟子排挤而不理，这仿佛是在刻意让他疏离门派，即便连山不死，继续这样下去，他对剑宗也不会有一丁点归属感……” 在素秋看来，剑宗的做法简直就是在暴殄天物，有这样的天才而不好好安抚培养，反而放任自流，不闻不问，剑宗哪来这样的底气？ 这个连山如果是出现在其他门派，诸如无上云颠，白云道，那么他现在在门内的地位绝不会低于尹漓在心宫的地位。 哪怕，他是出现在以女子为主的心宫，他的身份都会被破格提升到与尹漓并列！面对这样一个千年不遇的天才，心宫的门规祖训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剑宗的人不在乎光大门派，连山再强，他们都不在乎。那他们也不至于将连山一步步推到他们的对立面，只要是个脑筋正常的人都能想得到，得到这样一个朋友要远比面对这样一个敌人强得多！ 这其中的疑点着实太多了，以至于素秋想破头皮也猜不透其中原因。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剑宗绝对有问题。 看来这次事情了了之后，要回去向门内建议，派人密切关注剑宗了。 她和冷瑶一样，并没有将连山和那名黑衣少年劫匪联系到一起，因为两者差别太多。 然而她对面尹漓的想法却与她们不一样。 她是破境强者，她天资聪颖，她的记性同样远超常人。 她犹记得几个月前，她接到门派传讯，和其他几大门派的门人一同围杀魔头方羽。当时有一名剑宗弟子适逢其会，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中。 而方羽死后，他们撤离月国，她曾与那名剑宗弟子一同乘坐着马车向东跨越澜江。 在马车上，那名性情沉稳古拙的剑宗弟子，曾经因为岸边的两名少年而短暂失态。据他所说，那两名少年其中一人长得像他的大师兄…… 第207章 ‘天河勇士’ 当时他并未说出那位大师兄的名讳，只是从他言语中听出那位大师兄年岁不大，但修为却不低于他的极境后期，而且他曾说过，那位大师兄已经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那位大师兄便是连山。 而出于好奇，自己当时曾经远远看了那两名少年一眼。 那两名少年，一人用剑一人用刀，既然是像剑宗大师兄，那这名剑宗弟子所说的肯定是那名用剑少年。 而记性极好的尹漓，却是清晰记得，那两名少年的长相…… 他们的长相，和画像上的两名劫匪少年至少有九成相似！ 那名用剑少年，便是当日在峡谷口伤了自己的黑衣用剑少年！ 原本听那名剑宗弟子说应该是看错了，她对那名少年并没有太过留意，不然也不会看了一眼便罢。 而现在，看着这张画像，联想起峡谷口那个黑衣少年，她却不由自主的将他和连山联系到了一起。 哪怕剑宗弟子说过连山已死，哪怕冷瑶刚刚列举出的一大串理由，都无法熄灭她这个猜想。 她亲自和那名黑衣少年交过手，对他的剑术，有着极深的体会。 当时她心中就存了一个疑惑，这名黑衣少年的修为境界和剑术境界差别太大了。 原本她就极为好奇，元境的修为，剑术境界怎么能高到这个地步。毕竟修行的天赋不光体现在身体的灵力吸收转化快这些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体现在悟性上。 很多修行者都卡在转境后期，元境后期，极境后期……而迟迟无法突破到下一个大境界。并非他们的灵力不够，而是他们没有领悟到下一个境界的玄妙之处，故而迟迟无法突破。 对于很多修行者来说，这就是瓶颈。一旦顿悟，也许下一刻就能突破。但若迟迟无法领悟，那也许这一辈子都突破不了。 而她尹漓自己，之所以天赋远超同辈天才，不光是因为她在吸收和转化灵力方面快过她们，更因为她的悟性强。她对下一个境界的领悟速度要比其他人快太多。 当年她只是初入元境，便能指点那位极境师姐，便是因为极境在她眼中已经是通透分明，只待灵力修为足够，便能水到渠成的突破。 那名少年剑术能够达到剑道境界，足以证明他的悟性之强。相对于修为境界来说，剑术境界的提升几乎完全依赖于领悟能力。 有着如此悟性的人，境界怎么可能只是元境？而且自己没有感觉错的话，他还只是元境初期。 以他在剑术上的领悟力，他的修为境界至少也应该到极境了。 毕竟心宫那些极境弟子，几乎都没有一个是剑道或者刀道境界的。以她们的领悟力，都能晋入极境，那名黑衣少年没可能进不去。 而当她将这名黑衣少年同连山联系到一起后，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根据冷瑶的情报，连山十二岁便跨入了剑道境界。 但连山是破境修为，不可能越修越低，变回了元境，而且根据情报，他已经死了。 尹漓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也许当初连山的死，出现了一些变故。导致他修为跌落，而且还被剑宗的命牌认定为死亡。 但其实，他并没有死，只是受了重创？ 她甚至已经开始联系到了第二天印，毕竟这种神物导致了人类无法想象的异变，也能说得过去，所以天印其实在他身上，所以才会出现在天河？ 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连山‘死亡’的时候，第二天印还在方羽身上呢！ 尹漓已经在内心将林四和连山牢牢联系了起来，而推动这个猜测的原因只有两点，相似的外貌和一样剑道境界。 而且，在这样的年龄，似乎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得出劫持月洛宁，然后一路突破重重围堵追杀来到天河这种震动诸国的事情。 她的嘴角溢出了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呢。 …… 马车一路前行，四天之后，她们出现在了天河王都临嘉城。 这四天，天河之女尹漓出现在天河国，并且正在向王都进发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天河国。 许许多多的天河民众离开了自己的家，千里迢迢赶赴临嘉城，只为能看她一眼。 当马车出现在临嘉城外之时，入目之处，皆是出城来迎的天河民众。峡谷口那座小城曾经发生过的场面，在这里再次重演了一遍。 只不过稍有不同的是，这次的人更多，而天河官方也迅速作出了反应，派出了数万士兵维持秩序，因而并未给她们的行进造成太大影响。 听着车外传来的，如海啸般的呼喊声，素秋和冷瑶早已麻木。 她们心内冒出了一个怪异念头，也许现在即便尹漓开口说自己要当天河女王，这些都会义无反顾的簇拥着她一路登上王座吧？ 在一队宫廷禁卫的引领下，马车缓缓驶入了天河王宫。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了王宫前方的广场上 当尹漓走下马车后，她才看到面前已经等候了千余人。 侍卫、宫女、大臣、将军……依次有序的自后至前站立在正中的大殿门口。 而站在最前方的，则是天河国王与王后。 穿着明黄袍服的天河国王，看上去年岁刚过三十许，生的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眉目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见到尹漓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眼内露出了一瞬即逝的迷醉，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脸上也露出了得体的微笑。 在尹漓三人缓缓走向他们的时候，他也一步步迎了上去。 “见过陛下！” 两人相距不到一丈之时，尹漓便微微屈身行了一礼。 天河国王陡然向前跨出两大步，伸出双手握住了尹漓的一对柔荑，将她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显唐突，两人的手只是一触即收，他的目光清澈淡然而又和煦无比。 “欢迎回家！”他笑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有力。 旁边鼓乐奏响，礼花齐鸣，这是天河国迎接外宾时的最高规格。 …… 大殿内，一场盛大晚宴已经开始。 分立两旁的席案后方坐满了天河群臣，而坐在左侧最里面那张席案之后的，便是尹漓素秋冷瑶三人。 短暂的开场之后，居于正中的天河国王开口问道：“天女此次是为月洛宁一行而来吗？” 尹漓尚未开口，素秋便接道：“不错，峡谷口发生的那件事你们应该也听过，我们自然不打算放过他们。” 身为天境强者，她无论身处那个国家，都能获得崇高无比的地位，因此说话并不用拘泥一般的世俗礼节。 几天前发生在峡谷口的那场混战，早已传入殿内所有人的耳中，甚至连详细的细节都不曾遗漏。故而，殿内数百人都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也明白尹漓是怎样受的伤。 尽管这个消息他们早已得到，但此时亲眼见到尹漓，又听到素秋提起此事，他们还是群情激愤，怒骂出声。 “绝不能放过那几个凶徒！” “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哪能如此便宜他们，定要让他们尝尽痛苦，受尽折磨再死！” “陛下请下令，让臣带人前去捉拿那几人，定要将他们捆缚过来，任凭天女发落！” “陛下，让我去吧！我手下儿郎早已摩拳擦掌，就等一声令下！” …… 天河国王微微摆了摆手，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天女和心宫高人的事，自然便是我天河的事。本王早已封锁边界，严加排查，那几人躲不了多久了！” 这番话，自然不假，沿途天河军民四处搜捕月洛宁等人的情形，素秋等人看在眼里。 但素秋依旧能听出这句话之中蕴含的深意。 天河国王原本就想杀月洛宁，只是不敢明目张胆下手。而此次心宫的介入，也让他能够放开手脚。他的第一句话听上去大义凛然豪气干云，但其实就是告诉自己，我天河现在之所以如此卖力，是为了你们心宫，所以若是因此得罪了月国，还希望你们不要抽身事外。 这位天河国王……不简单呐！ 不过，尽管知道这是利用，素秋并不恼怒。 这其中关节，她早已想过。对于月国，心宫本就谈不上忌惮，只要能找出天印，心宫给天河撑腰又何妨？ 即便杀了月洛宁，月国也不敢对心宫怎样。天河借用的也只是心宫这个招牌，心宫其实并不用付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而且利用是相互的，现在仅凭自己三人，根本无法找出那几人，借用天河国的力量，也是必须的。 于是她笑道：“不知现在那几人现在怎样了？” 坐于素秋对面，右方首席的一名身着盔甲的中年将军沉声答道：“那几人在四天前清晨，曾出现在峡谷以北四十四里的一座山谷内，当时他们意外暴露行迹，被附近镇上的药店掌柜发现。但很遗憾，当时出动的三十二位镇民……被他们残忍杀死。” 随后他向着天河国王抬手施礼，面色沉痛道：“被六名凶徒杀死的三十二位天河子民，已经被陛下追封为‘天河勇士’，他们的英魂将永远与我天河共存于世，永远不朽！” “天佑天河！天佑勇士！”天河国王豁然起身，慨然陈词。 殿内群臣齐齐站起，面色肃然，异口同声道：“天佑天河！天佑勇士！” 一时间，殿内充满了肃穆和悲壮的气息。 第208章 如果我是他们 深夜，天河王宫的一间偏殿书房内。 尹漓，素秋，冷瑶，天河国王以及另外四名臣子，一共八人正式开始了对围杀月洛宁一事的商议。 先前的大殿晚宴已经结束了一个时辰。 在大殿内，双方只是初步接触，并且就围杀月洛宁一事达成共识，毕竟这属于天河与心宫这两大势力的一次合作。 而围杀的具体计划，那是不可能在大殿数百人面前公然商议的。 谁知道这数百人之中，有没有月国安插进来，打进天河高层的奸细？ 书房内，素秋率先开口道：“这么说，他们一行六人，突围的方向是北方？” “不错，从峡谷口那个山谷开始，他们便一路向北疾行，速度之快，令人反应不及！一路穿过泾南，颖水，巴顺，临嘉数城。现在只怕已经离北方边境不远了！”先前在大殿开口的那名中年将军说道。 素秋问道：“他们的行迹一直暴露在你们眼皮底下？” “算是，他们并未刻意掩藏行迹，但我们的人虽然看到了他们，却也追之不及。” “为什么？” “他们虽然一路急行，选的却都是山路，能发现他们的都是一些山民，这些人根本组织不起对他们的围攻。” “既然知道他们是一路向北，你们没有派人在前路围堵吗？” “我们自然派了军队在前路堵截，但传递消息反而没有他们突围快。往往都是命令刚刚下达到当地后，才发现他们早已绝尘而去。” “看来他们是打算趁你们反应不及，直接火速突入岚国了！” 中年将军点点头：“应该是，不过北方边境早已封锁，一旦到了那里，他们就会被逼停，最终只能成为瓮中之鳖！” “现在他们在哪里？” “两天前，他们曾经出现在临嘉城北方的通合城附近，那里距离北方边境已经只有二千余里。” 尹漓忽然插言问道：“后来就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了吗？” “是，应该是接近北方边境后，他们就放慢了速度，开始潜形匿迹了。毕竟他们应该也知道，我们封锁了北线，那里的兵力强盛，他们在那里被我们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素秋问道：“以你之见，这两天没有消息，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了北方边境线呢？” 天河国王笑道：“那是不可能的，北部与岚国交界的边境线并不长，仅有百里。我们在那里投入了三十万兵力！东西两侧又有南齐青川屯兵阻截。可以说，他们去往岚国的路，已经是被彻底堵死。若是想要过去，必然会惊动边境守军，不可能毫无声息。” 书房内端坐在侧的一名大臣点头道：“不错，他们现在必然潜藏在离边境线不远的某处山林内，想要寻找空隙逃出去。这两天没动静，只能说明他们现在也是一筹莫展。” 另一名大臣笑道：“是啊，他们被截停在附近，根本无力再进。而我们后方的包围圈在逐步缩小，他们现行被抓之日已经不远！” 那名中年将军傲然道：“那是自然的，他们以区区数人之力，能够潜藏这么多天已经足以自豪。但他们忘了，站在他们对面的，是我们天河一国之力！除了粉身碎骨，他们别无他路！” 听到他们的话，素秋微微点头，看来那几名少年此时已经是走投无路。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强行冲关之外，就只有原地等死了！ 她看向了尹漓，打算询问她，是否需要亲自前往北方边境猎杀那几人，毕竟天印事关重大，假手他人似乎不太妥当。 但和房内其他人的振奋快慰神色不同，尹漓此时眉头微皱，一脸深思。 “青川和南齐的援军到来没有？”她突然微微抬头，看向了天河国王。 另一名面留黑须，同样顶盔掼甲的将军出言答道：“南齐人昨日便已来到临嘉城，青川人是今天下午先你们一步入城！” 素秋插言问道：“来的人实力如何？” “南齐人一共来了三百多人，实力应该全在元境之上，保守猜测极境不下二十人。其中领头的是他们的护国长老之一，虞海，五年前南齐就传出过他晋入破境的消息。青川人则只有两百多，不过高手数量与南齐相当，领头的是青川宫廷侍卫统领项堂，同样是破境修为！” “这两方有什么动向没？” 黑须将军答道：“暂时没有，他们都驻扎在各自的外馆内，暂时毫无动作。” 一名大臣沉声道：“他们没有动静其实很正常，因为现在我们开始正面围杀那几人，他们只怕是打算坐观我们行动了。毕竟他们的目的就是杀死月洛宁，能够假手于我们，他们自然乐得轻松。” 另一名大臣不以为然道：“现在即便没有他们，那几人也死定了。” 这句话虽然说得很满，但室内众人却并未反驳，因为他们设身处地去想，也觉得那几名少年这次是完全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惟有尹漓突然问道：“月国方面呢？没有派人来吗？” 中年将军笑道：“没有，这都多亏了他们的凉月亲王啊。拜他所赐，月洛宁来到天河，月国恐怕会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哈哈！” 凉月亲王行事虽然没有标明旗号，但室内众人怎么可能猜不出，闻言都不禁幸灾乐祸的低笑起来。 “但他们迟早会来人。”尹漓微笑着提醒道。 天河国王点头道：“确实，所以我们需要加快搜捕行动了，必须在他们赶来之前完结这件事。否则一旦月国来人，我们就不能这样大张旗鼓了，不然两国必将会开战。” 尹漓抿嘴笑道：“如果我是他们，我不会去北方边境，因为谁都能料到，那里会是重点搜捕区域，根本闯不过去。还不如躲在搜索力度较小的腹地，等待援兵的到来。” 书房内众人闻听此言，面色齐齐一惊。 这一点，他们确实从未想到过。 他们知道月国援兵迟早会来，但他们早已忽略了这件事。 因为月洛宁这几人，从一开始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就一直只是几个人孤军奋战，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形成了一个观念，他们只有几个人。 却全然忘了他们其实还是可以等来援手的。 而这几天，他们一路疯狂向北突进，早已将天河人的目光牢牢吸附到了北部边境，每个人都认为他们现在在北方，在猜测他们还能想出什么办法去突破三十万大军的封锁。 没人想过他们其实根本没去那里，而是留在天河腹地等待援兵的到来。 到现在，四天过去了，南齐和青川的援兵已经到来，那么月国人即便得到消息的时间会比他们晚，只怕现在也已经在快马加鞭的路上了！ 天河本就山林众多，在不知道确切方位的前提下，想要找出一心一意藏于山林的他们，没个十天半月都不行。 到了那个时候，月国援兵就算再迟钝，也已经到天河了。 黑须将军迟疑道：“他们应该不至于想得到这么远吧？” 室内众人露出赞同之色，连他们都没能想到这一步，那几个人被追得犹如惊弓之鸟，不可能想得到。 尹漓摇了摇头，轻声笑道：“我这几天研究过他们从月国到天河的经历，这一路他们凭借弱小的实力，接连将月国追兵，凉月大军，曲山魔兽，青川南齐间谍，还有我们……全部甩在了身后！” “这其中用了多少手段和计策，我们虽然无法尽数得知，但应该也能想象得到。” “这样的人，要说他不知道等待援兵才是最佳选择，我是不太相信的……” 书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原本他们听尹漓发表意见，只是出于尊重。他们觉得她虽然是修行天才，但术业有专攻，这种派大军搜捕敌人的事情，他们肯定比埋首修炼的门派之人要拿手得多。 然而现在听完尹漓的话，他们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也很有可能就是现实。 那几人在通合城附近，就彻底失去了踪迹，他们理所当然判断这些人是一路潜行去北方了。但现在听完尹漓的分析，他们心内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几人，不会就藏在通合城附近的山里吧？ 一名大臣惊呼道：“难道他们就在通合城附近？” 通合城在临嘉城北方三百里处，几乎等同于在他们眼皮底下，那几名凶徒竟然如此胆大？ 尹漓不紧不慢道：“不，他们在通合城附近的可能极小，那是他们最后现形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他们故布疑阵，不过这也只是个可能！” 中年将军微微躬身，向尹漓真诚请教：“那依您之见，他们现在在哪呢？” 尹漓从容笑道：“他们现在，必定离通合城不远，至多不超过五百里。甚至……有可能就在临嘉城附近呢！” 天河国王面色肃然，沉声说道：“愿闻其详！” “天河多山林不假，但现在几乎所有天河军民都在搜捕他们。他们已经有两天完全没有消息，那只能说明他们隐藏行迹极为小心。而这样做的话，他们的行进速度便快不起来，能行出四五百里，已经是极限！” 她微微顿了顿，又继续笑着补充道：“其二，他们若想等来援兵的消息，最佳的藏身之所，还是在临嘉城附近。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呀！” 第209章 引蛇出洞 尹漓的话音落下之后，书房内出现了长久的沉默。 天河国王与四名臣子都是一脸深思之色。 他们的深思，不光是为了思考尹漓这番话的合理之处。 更多的，还是为了掩饰心中的震撼。 他们第一次听说尹漓，是在四年前，她突入极境被确立为心宫少宫主的时候。当时心宫虽未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但也没有隐瞒。 对于大陆其他势力而言，这件事虽然值得关注，但心宫终究是世外门派，和他们关系并不大。 然而这件事传入天河之后，却是引起了轰动。 天外天三派之一的心宫，是屹立于这片大陆之巅的门派之一。论及地位，不次于大陆上最强大的两大帝国——神炎和碧澜帝国。 天河与这两大帝国相比，如萤火之于皓月，碧澜帝国七十五行省，每个行省都要远比天河国辽阔强大！ 而能和这样一个帝国并驾齐驱的心宫，下一任主人竟然是天河人。 这个消息让他们振奋，让他们欢欣，让他们自豪……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尹漓在天河上下渐渐确立起了至高无上的形象。 天河国王并不介意她在天河的影响力比自己还大。原因很简单，尹漓不会威胁到他的王权。说得直白一点，她不会看得上小小一个天河国的王位。 四年内，尹漓回来过天河两次，两次都是匆匆停留，但他们身为天河最高层，自然是见过的。 在普通天河民众心目中，她是完美的化身，神圣无比。但像天河国王，中年将军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也会如此盲目狂热的去崇拜一个人。 在他们看来，尹漓就是一个修行天赋逆天的漂亮小女孩。 除此之外，她并无太多特殊之处。他们同样喜爱这个小女孩，同样将这个小女孩看成天河的骄傲，看成自己的女儿一般，但对她的认识并不深。 直到刚刚尹漓一番话说完，他们才彻底明白，自己看错了。 在围杀月洛宁这件事上，她的分析，全然是众人从未想到过的地方，却又丝丝入扣无懈可击。 难道，她除了修行天赋惊人，还极擅谋略吗？ 以她刚才那番话中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即便她是个完全不会修行的普通女人，假以时日磨练一番，也足以在大陆任何一个国家出将入相了！ 上天为何如此偏心？给了她绝世的容貌，给了她千年不遇的修行天赋竟然还不罢休，又给了她一颗远比常人聪颖的头脑…… 难道这世上真有所谓的‘神女’？ 这一刻，就连他们也不禁有些神色恍惚起来。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女，他们心内差点升起一股和普通天河民众一样的崇拜之情。 天河国王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他试探着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派人搜索临嘉城附近吗？” 尹漓轻轻摇了摇头：“不，虽然以城内的兵力，搜完临嘉城四周数百里，用不了三天便可完成。但我们即便将这方圆数百里挖地三尺，也肯定找不到他们。” “为何？” “这里和北方边境不同，我们没有形成合围之势，无法将他们困住。他们一旦得到风声，可以逃的方向实在太多，他们人少且实力强过普通士卒，行动极为灵活，我们一时间根本追之不及。” “不错啊！”黑须将军拍腿赞道：“天女殿下所言深合兵法之道！佩服，佩服啊！” 中年将军皱眉思索道：“我们可以悄悄将周边山林围起来，然后层层推进！” 尹漓浅浅一笑：“依旧无用，若他们真藏于临嘉城外，那目的很明显就是等待援兵，他们定会不断留意周边动向以防错过援兵。他们六人有五名元境，最后一名更是破境。我们为了提前围住方圆百里而调兵遣将的动静，根本瞒不过他们。” 中年将军沉默了。 围住这方圆数百里内的山林，然后层层推进，没有几十万的兵力，根本做不到。而这么大的军事行动，要说事先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几十万大军全都是修行者，而且化整为零，趁夜潜行，分批进入。 可是……天河怎么可能拥有几十万修行者大军？ 尹漓的推断依旧无懈可击，他只能承认，自己想得不如她远。 最终，还是天河国王打破了沉静。 “那依您之见，我们该怎么做呢？” 他也算是彻底想通了，自己这些人讨论分析再多也是无用，还不如直接问尹漓。她既然对这件事看得如此通透，只怕早就已经有了定计。 不出他所料，听到询问，尹漓从容笑答：“其实，想要找到他们，并不一定要派人搜捕。” 书房众人，包括素秋和冷瑶，都不约而同露出不解之色。 “我们不搜捕他们，他们难道还会自己走出来不成？” 尹漓轻笑道：“没错，就是让他们自己走出来。” 黑须将军惊愕道：“这怎么可能？那几个人又不是傻子，明明躲得好好的，怎么可能走出来自投罗网？” 尹漓不紧不慢解释道：“想要他们自己走出来，那自然是出现了他们不得不走出来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很简单，那就是月国援兵的到来。” “月国的援兵来了的话，我们的行动也只能停止了啊！” “我们当然不能等月国援兵来了之后才行动，其实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将月国援兵已经到来的消息，散播出去。” 天河国王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释放假消息？引他们上钩？” “不错，他们既然会打探援兵的消息，那么自然而然就会自己打探到我们放出去的假消息。我们只需提前设伏，就能轻易等来他们和所谓的援兵汇合。” 中年将军迟疑道：“这个计划，是很好，但他们会这么容易上当吗？” 这个计划，似乎有些太过想当然了。那些人如果听到普通民众都在议论月国援兵到来的消息，一定会起疑。 为什么月国援兵到来的消息，会迅速在民间广为传播？这绝对反常！ 尹漓闻言并无异色，显然早已想过这一点。 “当然没那么简单，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所以这个消息需要一定的改动。”她从容不迫道。 “怎样改动？” 尹漓笑道：“就说月国援兵来到天河之后，行事嚣张霸道，不将天河放在眼内，和天河人起了冲突，闹得临嘉城沸沸扬扬好了。” 天河国王抚掌赞叹：“妙！妙啊！如果他们轻易打探到月国援兵到来的消息，反而会疑神疑鬼。而将假消息的重点放在援兵引起天河人不满上，他们便会自己主动确认援兵已经来了！” …… 从临嘉城向南走出二十里，便是连绵不断的山区。 继续往里面行出二十余里，有一处东西北三面皆被重重群山环绕的低洼山坳。 此时，林四一行人便藏身于此。 尹漓的推断没有错，为了让天河人不将注意力放在临嘉城，他们曾经一路向北越过临嘉城，又在北面的通合城故意现出了踪迹。 随后才彻底隐匿了行迹，沿着连绵山脉，一路向南折返，又回到了临嘉城南面山区之中，躲藏了起来。 他们已经在此地藏了整整一天。 几人已经吃过晚饭，只是这一次为了不出纰漏，他们甚至连火都未生。 黑漆漆的夜色下，几人盘膝而坐，正在修炼。 虽然多修炼这么一天，对他们的实力提升几乎是杯水车薪，但无论如何，多一丝实力总归是好事。 叶弘从入定中醒了过来，长叹一声道：“如果再给我几天，我有把握晋入元境后期了！” “我也是，觉得离元境中期不远了。”月洛宁也醒了过来，语气中同样带着遗憾。 容雨嘶哑而又异常苍老的声音响起在附近。 “那是因为你们这一路连番大战，不断的生死磨砺之下，当然是感悟不断。晋入下一个小境界，早已是水到渠成，就差灵力积累了！” “是啊，可惜时间应该不够我们积累灵力了。”叶弘无奈苦笑，随后看向了漆黑夜色下的另外两道人影。 那是林四和慕哲平。 此时的慕哲平，同样在打坐修炼，只是修炼的方式让叶弘有些无语，就是手握魔核，不断吸收其中灵力…… 这几天虽然在不断赶路，但那两人即便坐在马背上，都能用这种方式修行。 他们在曲山大峡谷打来的百余枚元境和极境魔核，已经被这两人‘糟蹋’得所剩无几了。 而他们的修为，几乎是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 原本是转境修为的林慕二人，早已跨入了元境，而且还在一步步继续提升中。 虽然叶弘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气息，但却从他们吸收时魔核时，偶然不慎散发出的气势判断出，这两人现在的真实境界，恐怕都已经到元境后期了。 短短几天，连跨四五个小境界，这样的修炼速度，在整个修行界恐怕都是亘古未有的吧！ “你们两个，不会就这样直接踏入极境吧？” 在他心内感叹不已的时候，月洛宁已经直接问起了那两人。 “到不了极境。”林四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已经没有在吸收魔核，而是在旁打坐修炼。 此时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修为达到元境后期。现在的他，即便正面和极境中期的冷瑶公平决斗，恐怕也能战而胜之了。 “为什么？”月洛宁对于他不再吸收魔核，感到很是诧异。 “是魔核用完了吗？”容雨一脸关切的问道。 林四能感受到容雨话语内的关爱之意，闻言笑道：“魔核确实不够了，老慕手中已经是最后一块，不过即便还有魔核，我们也不能吸收了！” 第210章 后遗症 容雨奇道：“为什么？” 林四无奈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吸收魔核内的灵力，会感觉头痛。可能是短时间内，吸收得太多了吧！” “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头痛的？”容雨豁然站起，急声问道。 “昨天……下午吧？”林四自己也不太确定。 容雨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抓起林四手腕，另一只手则是按上了他的额头。 同时怒斥道：“你这浑小子，为何不早说！人类直接吸收魔核灵力本就是修行界从未有过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其中会发生什么，头痛你怎能隐瞒不说？” 林四知道容雨不会害自己，尽管他和自己相处时间只有短短数天。但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根本不用刻意去感受都能轻易体会得到。 故而，容雨碰触他的身体，探测他体内的情况，他根本没有做出抗拒动作。 面对容雨的喝骂，林四心中只感受到了一股暖流，他是真正担忧自己的人。 他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没事，容叔，我有分寸，这不是停下修炼了吗？” “嘿，你小子，你有个屁的分寸！你停下修炼只是因为魔核用光了吧？”容雨一边怒骂，一边紧紧抓着林四的手腕，催动灵力细细感知着他体内的异状。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慕哲平：“还有你！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了？你还在吸收，你们俩不要命了吗？” 他当然知道林慕二人为什么要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情况，强行用完这些魔核。恐怕是担心接下来依旧会有大战，想要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吧！ 但是……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开玩笑啊！谁也不知道吸收了魔核会变得怎样，但林四已经出现了头痛症状，那也许就会因此而走火入魔修为尽废，甚至身死！ 这两个家伙，原本看着都那么聪明，为何这次这般糊涂！ 容雨已经不敢再想那些可怕的画面。 然后他的面色陡然大变！ 这是他第一次感知林四体内的情况，得到的结果让他骇然不已。 这小子，气海之内，根本没有一丝灵力！而他的经脉，破损也极为严重，根本就无法让灵力通行其中！ 他缓缓抬头，死死看着林四的眼睛，语气颤抖：“你！你！你的经脉和气海……” 林四当然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自己的经脉和气海，当初方羽就已经检查过，得到的结果也是无法修行。 “放心吧，容叔！我们有天印……”他对容雨暗示般地眨了眨左眼。 看着他一脸浑不在意，容雨险些气急败坏：“你还笑得出来！你，你是说……” 他脸上骤然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因为林四已经缓缓将印力催动到了身体各处。 他清晰感应到了林四体内比元境后期的灵力更加强盛，却又未到极境程度的力量。这种力量并不是灵力，这种力量根本就没有从气海内流出，也没有流经经脉，他闻所未闻！ 他没有得到林四的解释，但他已经瞬间明白过来。 为什么林四一开始明明是转境的境界，却能和元境修行者力拼，只怕是因为这种未知力量和灵力不同吧？ 为什么林四说他梦中曾经是破境，而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却成了转境。只怕是因为他苏醒前，经脉尽毁，修为尽废，在天印帮助之下，他才得以重新开始修炼吧？ 为什么他能够吸收魔核内的灵力？只怕也是因为这种特殊力量根本就不具备灵力的各种属性，反而能够与魔核内各种属性兼容吧？ 他也完全理解，为什么林四和慕哲平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对他们明说这件事。 因为这种事根本就不能外传，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自己的兄弟！ 是啊，单个的天印历来就没办法被人所用，而林四和慕哲平都已经令天印异变过，当时的场面，他亲眼所见。 他敢肯定这种事，千年来得到过天印的其他人，绝对没有做到过。否则早已震动整个修行界，否则关于天印的争夺早已令整片大陆都征战不休了！ 现在天印的争夺只是限于几个大门派之间，因为天印只有集齐六片才有效果。除了那几个大门派依旧对此存有野心，对于其他人来说，集齐六片那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只得一片，根本就没有多大效果，所以历来关于天印的争夺都没有波及开来。 若是被他们得知，一片天印能让经脉毁损的人重新修炼，还能让他们直接吸收魔核内的灵力。甚至能在某种未知情况下，引起异变，激发出远超过自己实力的一击…… 那大陆还会这般平静吗？ 恐怕所有修行者都会疯狂…… 容雨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复杂感受，这天印在林慕二人身上，他自然不会有任何觊觎之心。他只是觉得欣慰，林四愿意将这样的惊天之秘透露给自己，那就是真正将自己当成了亲人！ 但是，虽然知晓了这个秘密，对于林四的头痛，他却是束手无策。 这种力量他不了解，而不需要气海和经脉的修行方式，他更是完全无法提供任何建议。 “头很痛吗？”他缓缓松开了手，一脸关切的问道。 “不运转力量，就不会痛。”林四笑道。 容雨皱眉苦思，过了片刻后才缓缓推测道：“看来，是魔核内的杂质，也被你一同吸入了。加上各系灵力齐齐汇入你体内，转化成你自己力量的过程中，终究会产生一些冲突。积少成多之下，最终损害了你的身体。” “看来就是如此了！”林四点点头，容雨的推测，也是他自己的看法。 “以后不要用魔核修炼了，你现在受到的损伤尚浅，假以时日，应该还能慢慢恢复。若是一直这样吸收下去，那就如同病入膏肓，想要回天也乏术。” 林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他当然也明白，这样急功近利的修炼，对自己没有多大好处。只是这次面前敌人太多太强大，他必须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少英还没有回来吗？”一旁的慕哲平从吸完了最后一颗魔核。 今天清晨，谢少英便独自一人前往临嘉城打探消息去了。 主要他的容貌至今尚未暴露，只要不是和林四等人行走在一起，根本没人能认得出他们是一伙的。 容雨道：“没有，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啊，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拳能打死一头熊啊……”慕哲平笑道。 容雨作势拍了下他的头，笑骂道：“你这小子，怎么变得跟林小子一样油腔滑调了！” 慕哲平笑嘻嘻道：“和阿四差不多，只不过我是心口痛，看来以后不能再轻易吸收魔核了。” 见他和林四一般，都是一脸的毫不在意，容雨气道：“你们两个啊，哎，好自为之吧，我是管不住你们了！” 林四和慕哲平并非不识好歹的人，自然是连忙一番好言好语，安抚起他来。 容雨并未太过生气，之所以这样，只是为了掩饰对两人的担忧而已。 而此时，附近的林内传来一阵响动，谢少英从不远处的树丛内钻了出来。 虽然早上谢少英自告奋勇要去打探消息，他们都没有劝阻，毕竟他一个人公然出现，并不会被人怀疑。但直到他此时深夜归来，众人才真正放下心来。 众人纷纷起身，叶弘第一个迎了上去。 “怎么样，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谢少英摇了摇头坐到众人中间，喝了口水之后才答道：“没有，一切顺利。” 容雨沉声问道：“外面的情况怎样了？” 谢少英面色凝重道：“外面依旧在四处搜捕我们，走在天河的街道上，十人之中至少有七人都在讨论我们的事情，若我们此时出去，被发现的可能极大！” 林四得意笑道：“嘿嘿，没想到我们现在已经这么出名，江湖上都已经开始流传我们的传说了。” 众人齐齐无语的看向了他，这应该是个很坏的消息吧？这家伙还乐得起来？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因为吃魔核吃傻了！ 还有，外面流传的好像都是骂名吧？而且只是在天河流传而已，什么江湖上，他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不过，因为他这句话，众人原本因为听到不利消息后，露出的严峻的神情全都松懈了下来。 “我们的援兵什么时候能来？”月洛宁出言问道。 谢少英答道：“毫无消息，因为月国外馆内部肯定出了问题，我也不敢进去刺探，只敢在外围观望了一下，那边暂时毫无动静。” 慕哲平问道：“青川和南齐呢？” “南齐的援兵昨日到达，青川人是今日午后进城，他们现在都驻扎在各自的外馆之中。” “他们实力如何？” “不清楚，但青川人大概来了两百多，南齐三百多，实力肯定比那批间谍要强，我猜测其中肯定会有破境高手。” 容雨追问道：“天河方面的具体动向能查出么？” “天河在北部边境集结了三十万兵力，看样子，确实是被我们骗到了。至于临嘉城周边，则是一切照常，例行搜捕而已。” 容雨有些诧异：“你是怎么打探到这个的？这种军事调动的内情，一般是传不到市井之中的吧？” 谢少英微笑道：“你们忘了我的身份吗？我可是千宋大将军之子，我今天直接去了千宋外馆。” 林四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们千宋在天河也设立了使馆？” “毕竟都是东南六国嘛，虽然我们在这边派驻的人很少，但落足之处还是有的，大致的消息还是能打探到。” 容雨面色凝重道：“你没有和他们透露你是跟着月洛宁一起来的吧？” 谢少英摇了摇头：“没有，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我只说自己历练而来，装作不经意问起的追捕情况。” 第211章 疑团重重 “其实，你早已经可以抽身事外了……” 月洛宁忽然出声。 此言一出，场内众人齐齐看向了谢少英。 确实，谢少英其实早已可以脱离他们的队伍了。 他是在曲山峡谷之中偶然加入这支逃亡队伍，他没有参与劫持月洛宁，出峡谷那一战，他同样以泥灰涂面，并没有被凉月、青川、南齐、天河这些势力得知身份长相。 一开始他就是去曲山大峡谷历练的，他对千宋外馆的人所说的‘谎言’，其实本来就是真的。 只是他一开始被受伤的林四当成了‘免费保镖’，渐渐也进入了这支队伍。 即便当时他有着深入峡谷太远，一个人离开会因为碰到极境魔兽而遇险，不得不和众人结伴同行的原因。 但自从出峡谷口那一战结束后，他也完全可以离开这支队伍了。 除了林四这五人，没人知道他谢少英曾经与他们为伍。他现在若是亮明身份，去临嘉城的话，反而会因为千宋大将军之子的身份，而受到天河人热情的接待！ 又哪里需要和林四他们一起，躲在这深山之中，终日为随时可能到来的追兵而烦恼。 这个道理，不光月洛宁想到过，叶弘，林四，慕哲平，容雨他们全都想过。 只是他们一直没有开口提起…… 他们在等谢少英的回答。 “你们想要赶我走？”谢少英淡淡问道。 叶弘连忙道：“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其实不用陪我们一起面对这些危险，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你曾经和我们一起……” “呵，我知道。” 月洛宁道：“那你还……” “这么刺激有趣的事，你们休想撇下我！不然江湖上流传的传说，岂不是少了一人？”他笑了笑，打断了月洛宁的话。 听着一向严肃正经的谢少英，不太熟练的开着玩笑，众人心头一热。 谢少英虽然是个‘剑痴’，但他不是白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跟在他们一起的凶险？历练在哪里都可以，和他们在一起，丧命的可能性极大。 谁的命都只有一条，不到走投无路，没几个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每个人都知道，他留下来只是为了情义，虽然他们相识只是短短十余天不到。 他故意这样说，只是不想让其他人觉得欠他的。 “谢小子，你好样的！真是好样的！”容雨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中透出的既有欣慰又有感触。 他又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五人，那时候，月山还只是个逍遥王子。那时候，他们也是如这般重情重义、不离不弃。 叶弘与慕哲平同样感动不已，两人齐齐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一时间，仿佛忘却了即将面对的重重艰险。 他们都没有继续劝谢少英离开，因为继续说下去，只是对他这份情谊的侮辱。 林四却是乐不可支道：“小英你想得美！很多年以后，人们口中流传定然是林四和他五个朋友的传说，你们都只是陪衬啊，哈哈哈！” 容雨笑骂道：“浑小子，你说谁是你朋友了！没大没小的！” 慕哲平揶揄道：“我看，是五位英雄和他们的跟班小四子的传说吧？” 性情沉稳不擅玩笑的叶弘附和道：“没错没错，哈哈哈！” 谢少英也一反常态讥讽道：“嘿，小四子你当初如死狗般躺在地上死活不知，谢大爷可怜你才救起了你，能当跟班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林四佯装发怒：“我呸啊，就你……” 一时间，几人互相笑骂不已。 林四的话，冲淡了原本严肃的气氛。 但月洛宁却忽然站了起来…… “我……有话要说！”她的语气有些颤抖。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此时的她眼圈还泛着红。 众人齐齐看向她，林四，慕哲平，叶弘三人听出了她严肃的语气，三人似乎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了。 “殿下！”叶弘惊呼。 月洛宁对他摆了摆手，语气平静了下来：“我自有计较！” 容雨和谢少英诧异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 随后他们就看到月洛宁伸出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再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其实，我是个女人！” …… 一刻钟之后，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随后叶弘等人的解释之后，容雨和谢少英终于接受了月洛宁其实是女人这个事实…… 他们原本震撼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谢少英低声嘀咕道：“我说呢，这一路上，总感觉你有时候说话不像个男的。” 月洛宁并未因为他这句话而动怒，反而笑了笑。现在的她，对于自己女人的身份已经渐渐坦然。 也许，是因为当初那晚，林四和慕哲平那一席话的缘故吧。 容雨长长叹息：“月山啊月山，你可真是好手段，连自己的女儿都成了你稳固江山的牺牲品……” 月洛宁立刻反驳：“你胡说，我父王对我很好！” “哈，对你好？你问问他们几个，若是他们将来有了女儿，会为了自己的事业，而让女儿这辈子只能以男儿身出现在人前吗？” 月洛宁不忿道：“但我父王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月国的稳定，我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容雨怪笑道：“嘿嘿，你们两父女的想法，我们这些人理解不了。你自己愿意就好，我们也管不着。不过你竟然敢在我面前暴露身份，就冲这一点，我对你月洛宁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你放心，虽然我恨月山，但还不屑用这件事来打击他。” 他这番话，其实半真半假。他确实不打算将这个秘密说出去，但却不是因为不屑。他容雨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人，否则他一开始也不会对月洛宁这个无冤无仇的小辈下手了。 他之所以不打算说出去，只是因为月洛宁愿意在他们面前暴露真身，算是真正将林四等人当成了兄弟。 他不愿因为自己的私仇，而玷污了他们这份友情。 至于未来月洛宁会如何，他也懒得去想了。相信以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孩子的精明，即便月洛宁将来变得和月山那般无情无义，也伤不了他们。 何况，在得知印力的存在之后，他对林四和慕哲平的修行更加看好了。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未来晋入圣境只怕都没什么问题，毕竟当年惊才艳绝的连琴都没能发现天印之秘呢。 未来他们两个和月洛宁，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只会渐行渐远。 听到容雨的话，月洛宁扬起下巴不屑道：“哼！我暴露身份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对得起少英的情义！” 容雨并未因为她的无礼而生气，反而渐渐皱起了眉头：“奇怪啊奇怪，当年樱梦怀上你，我是知道的。但在你出世前一个月，她就忽然消失了……从那以后，我们五个人都再也未见过她。” 他确实对此事感到疑惑，否则以他们当时和樱梦的熟悉，他不可能不知道月洛宁是个女孩。 月洛宁惊呼道：“你！你说什么？你是说，我娘在生下我之前，就和我父王分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父王和母亲关系并不好？ 容雨紧锁眉头，似在思索当年之事：“不对，我们后来没见过她，但月山定然见过。否则他怎么将你带回弦城？” “你既然没见过我出世，怎么就知道我的母亲就是樱梦？”月洛宁忽然问道。 是啊，月山身为王子，若是在外有不止一个女人，似乎也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容雨面上露出缅怀笑意：“这一点我可以确认，因为樱梦怀上你之后，我们五人有一次饮酒聚会，席间打算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取名。我们当时帮你想了很多名字，最后决定用连琴所取的‘洛宁’二字！其实那时候并不知你未来是男是女，但这个名字男女皆可用，倒也算不错。” 月洛宁面露失神之色，喃喃道：“原来，我的名字是连琴取的吗……” 容雨却是依旧苦苦思索当年往事，过得良久他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了！樱梦失踪之后，月山就经常离开我们，短则一两日，多则十天半月！当时我们并未在意，毕竟我们各自也有自己的事。现在想想，他应该是去见樱梦和你了！” “是吗……”月洛宁听闻此话，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看来当年父王和母亲感情还是很深的。 “只是，这件事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几个呢？奇怪，奇怪啊！”容雨缓缓摇着头，忽然间，他抬高声音喊道：“连琴定然也知道，连琴当时经常陪着月山一道离开！” “什么？” 不光月洛宁，就连和此事并不相干的林四等人也感觉诧异了。 樱梦生孩子，名字是连琴取的。孩子出世后，月山瞒着所有人，却又不瞒连琴。这连琴，到底和月山夫妻俩什么关系？ “连琴定然知道你是女儿身，月山登基之后才将你接去弦城，那时候你都已经一岁半了。”容雨喃喃自语，此番思索之下，他才发现当年的事，似乎有很多谜团。 月山既然能生下月洛宁，那说明他是有生育能力的，为何之后他再无子嗣，以至于不得不让月洛宁假扮？ 既然连琴知道月洛宁是女儿身，那他和月山决裂之后，为何坐视月山用‘女王子’欺骗天下人，而不去拆穿？ 第212章 后路 以容雨对连琴的了解，他似乎也是个行事无忌，不在乎什么手段方式的人。 而且，还有一件令他至今都想不通的事情。 当年钱无垠死后，他和连琴方羽曾经含怒向月山出手。那时候，他和方羽被诸多护卫高手缠住，无法伤到月山。 但连琴不同，以他的实力，那些高手根本拦不住他。 他当时明明可以杀死月山，但他没有，他只是伤了月山一剑。这根本不符合他以前有仇必报，出手无情的性格。 他为什么要放过月山？难道是因为樱梦？现在想来，当时连琴和樱梦的关系似乎也比他们几个更加亲密啊。 连琴，月山，樱梦，这三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任凭容雨想破头皮，也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心中甚至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难道月洛宁其实是连琴和樱梦的孩子？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月山后面再无子嗣。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连琴会放过月山。 但也还是说不通，如果她是连琴的女儿，连琴为何不带她走？而且月山会那么蠢？乖乖抚养连琴的女儿，还立连琴的女儿为王子吗？ 难道他们两人其实没有彻底决裂，他们依旧还保持着一定的默契？所以连琴才没杀月山？ 一时间，他心乱无比，似有千百道丝线纠缠其中，怎么都理不清。 他只知道一点，当年的事，似乎并非如自己这些年来，所认为的这么简单。 这些事情，林四和慕哲平等人只是当成故事来听，他们不会想到其中的疑团，更不会因此有什么感触。 “对了，今天临嘉城还发生一件事。”谢少英想起什么一样，突然说道。 “什么事？”林四立刻面色一正。 现在他们最缺乏的就是外面的情报，有时候一丝一毫的错漏，都会导致他们下一步计划的失败。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得知临嘉城和周边时时刻刻一丝一毫的动静，但可惜这不可能做得到。 谢少英道：“上次那个被你打伤的紫衣少女，看来真的是尹漓，她今天和另外两名女子一起进了临嘉城。” “她们进城这种事，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去了千宋外馆么？” “我想不知道都难，你完全想象不到尹漓进城时，整个临嘉城轰动成了什么样。几乎如同仙女下凡，人人争相围观膜拜一般。若你现在跑去临嘉城告诉别人，尹漓是你伤的，那我敢肯定就算你是天境高手，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提起当时的盛况，谢少英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林四对于尹漓并无太多了解，谢少英这番话，并没有令他惊慌失措。天河人怎么想，关他什么事？尹漓现在都已经和她结仇，如果有机会再见，两人依旧还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自己都已经伤了她，就算想罢手言和，也没有可能了。 只是，她的实力比自己强啊，而且还有那个天境女人。她们竟然停留在了临嘉城，那看来此次想要脱困的难度，变得更高了。 月国援兵到来之后，天河人或许会老实一点，但这三个女人却不会。 她们来自心宫，根本就不用买月国的账。 到时候，自己和那尹漓可能还会有一战呢！ 如果可以，林四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和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紫衣少女见面。并非他不喜欢看美女，而是这个美女实在太危险。 但这种事，并非他希望就能如愿。 他们和援兵汇合的话，天河方面或许会罢手，但同时尹漓和那天境女人却也能得到消息。她们不会罢手，那到时候林四与她再见的可能实在太大了。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想要赢她，似乎毫无希望啊。上次已经是借用了紫火魔狮和她那个同伴，一步步设计，同时依赖了一点运气，才最终伤到了她。 这种事，能实现一次已经极为难得。再次见面，只怕就会是真正的正面相斗。 公平决斗的话，容雨不是那名天境女子的敌手。自己和慕哲平联手，只怕也同样是敌不过那名紫衣少女。 没错，那时候，援兵已经到来。如果容雨和援兵联手，那三名女子或许会忌惮。 但林四不想将希望都寄托在援兵身上。 或者说，他内心就信不过月国的援兵。因为无论怎么说，月洛宁是他劫持出来的，月国的援兵是月洛宁的援兵，但不一定是他林四的援兵。 现在月洛宁或许不会再和他计较当初劫持一事，但月国援兵却很难说。也许援兵在救下月洛宁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武器对准他和慕哲平。 林四相信，以慕哲平的聪明，这件事他肯定也想到了。 对于月洛宁来说，在见到援兵之后，或许就算是彻底脱险了。但对他林四还有慕哲平来说，也许还远不是结束。 到时候月国援兵有可能会对他们下手，到时候尹漓和那个天境女子或许会因为援兵的实力，而放弃月洛宁，但却不会放过他林四。 即便月国援兵不对他们出手，只是表明不闻不问的立场。他和慕哲平也将会陷入极端的危险之中。 那个尹漓在天河地位如此之高，自己伤了她。天河方面为了给她出气，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天河忌惮月国，可不会忌惮自己呢！ 因为他林四与慕哲平，身后没有站着强大的势力，所以没有人会顾忌他们！对于那些人来说，杀死他们两个，或许只会是顺手，只会是为了泄愤。 到时候，他们将面临四面皆敌的局面。 但退一步想，现在他和慕哲平同样可以从此事之中抽身而退。 现在月国援兵未到，天河，青川，南齐，凉月，所有势力的真正目标其实都是月洛宁，而非他林四。 只要他和慕哲平容雨三人，现在远离月洛宁，那些势力未必就有精力分兵来对付他们。 毕竟他们三个，其实是这小队实力最强的三人。 抛开实力最弱的月洛宁，他和慕哲平容雨三人联手闯关，东西两面的青川和南齐守军未必能令他们三人出现伤亡。 只是，事到如今。这种话他说不出口，这种事他也做不出来…… 他只能一步步向着未知的前路行去。 …… 深夜时分，众人纷纷入睡。 此时守夜的人正是慕哲平，但林四却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林四看了看静静端坐一旁的慕哲平，他相信，以慕哲平谨慎细心的习惯，先前他想过的一切对方绝对也都想到了。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慕哲平同样看向了他。 虽是深夜，但互望之下，两人似乎都看到了对方眼底隐藏的那一抹担忧。 他们很有默契的站起身来，走到了众人宿营的数十丈外。 “我们的实力还不够。”他对慕哲平说道，他相信对方能听懂。 “是的，还不够。”慕哲平微微点头。 “你想好后路没？” “暂时未能想到，但我们的形势或许未必就有那般糟糕。” “为何？” 慕哲平轻声道：“月国援兵到来，月洛宁获救之后，天河，青川，南齐，凉月都会放弃搜捕。到时候除了天河方面和那三名女子要向我们寻仇，其他势力都会偃旗息鼓。青川和南齐不会为了我们两个而继续出手，因为我们没什么价值。” 林四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月洛宁获救后，我们只要能离开天河，就是一片坦途？” 确实，现在南齐和青川屯兵边境，密切防备着月洛宁会去那边。但月洛宁在天河获救之后，这两国当然会放弃。毕竟长久的封锁边境，也是一件劳民伤财的事情。 他们不至于为了杀死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而继续那样做。 慕哲平道：“不错，到时候无论是去青川还是去南齐，都没有危险。” 林四道：“但这个时间点很难把握。” 慕哲平点头：“是，极难把握。援兵到来后，天河方面放弃月洛宁，但因为那三个女人，他们会立刻把目光对准我们。” “没错，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想要离开天河，近乎不可能。更别提月国援兵的态度……” “我们需要提前一步退到天河边境。” “是，我们可以去西面的南齐，但若是提前一步，又不能保证月洛宁得救。” “我们既要保证月洛宁在临嘉城获救，又要保证自己已经退到边境，同时还不被各大势力发现。要做到这一点，无论早一步或者晚一步，都不行。太早抽身，月洛宁尚未得救，太晚抽身，我们根本离不开天河。” 林四道：“我们需要先一步得到援兵的动向。” 慕哲平点头赞同：“没错，援兵到来之后，我们两个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只是，这件事不用和容叔提前商量吗？” 对于此时的两人来说，容雨是他们唯一能够完全信得过的人，也是唯一能依靠的人。 月洛宁，叶弘，谢少英，或许会看重和他们两人的情义，但他们的出身，决定了他们行事没办法如容雨那般无所顾忌全力投入。 其实这件事要解决极其容易，只需月洛宁坚持己见，在月国援兵面前力保他们两人，那所有势力，包括天河人都会顺势放过他们。 但他们不想将希望寄托在月洛宁身上。 哪怕现在他们和月洛宁的关系已经极其亲密，但他们依旧不愿意求她！他们不愿意对任何人弯腰！ 林四摇了摇头：“到时候再说吧！容叔若是知道我们的想法，只怕会劝我们现在就放弃月洛宁。” 慕哲平微微点头，忽然他想起一事：“对了，提到实力，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两个使用属性兵器，会出现其他修行者所拥有的属性？” 林四抓着下巴思索道：“这一点，我想过很久了，但始终没有找出原因。也许是印力能够被任何属性兵器上的阵法所接受吧！” 第213章 感悟 慕哲平轻叹一声：“是啊，关于天印，我们只能慢慢摸索了。” 现在魔核全部耗尽，短时间内想要提升实力，根本就没多大可能了。 而且即便有魔核，他们两个恐怕也不能继续吸收了，那是在拿性命开玩笑。也许继续那样无止境的吸收下去，他们尚未和敌人交手，就会自己毁灭自己了。 林四若有所思道：“如果还能再布置一次阵法就好了，上次那个风刃阵，其实挺厉害的。如果对付的不是容叔，而是其他人，也许我们当时已经成功了。” 慕哲平无奈苦笑：“阵法是不错，但我们没有魔核了，至于灵石，那就更不要谈。” 林四点点头，赞同了慕哲平的看法。 他们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不用材料，凭空造一个阵法出来。 何况他们也称不上什么阵法高手，两人都是彻头彻尾的阵法新人。 但就在慕哲平同样陷入沉思之中时，林四却陡然以拳击掌，面露喜色道：“我有了个想法！” “什么想法？”慕哲平连忙惊喜问道。 对于林四的灵光一闪，慕哲平向来很是羡慕。他自己虽然思绪缜密，但却缺少林四那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阵法啊！其实阵法的材料，我们或许有！” 慕哲平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你是说被我们用掉的魔核？” 林四笑道：“没错！那些魔核原本来自于各系不同魔兽，自然不能用来做阵基。但现在这些魔核内的灵力全都被我们俩吸空了，等同于空壳！” 慕哲平也笑了起来，他知道了林四的想法：“所以这些魔核等同于没有属性了，你的意思是，我们俩朝着这些魔核空壳，灌注印力？” 林四连连点头：“对！魔核本身具备储存灵力的效果，只要我们朝里面灌注印力，那这个魔核就又将具备威能！而且这印力全部来自于我们自身，那这些魔核当然全都是同级别，同属性的！用来做阵基，再合适不过了！” 慕哲平思索片刻后，迟疑道：“可眼下，我们并不知道能否将印力灌进魔核，毕竟灵力就不能灌进去，否则魔核早就可以重复被人使用了。而且你不觉得，有个地方很矛盾吗？” “什么地方？”林四愣了愣。 “我们朝魔核灌注印力，虽然会消耗自身印力，但就像战斗时耗光印力一般，之后也能恢复过来。” “是啊。” “印力进了魔核之后，魔核就有了所谓的‘能量’，而我们原本又可以吸收魔核的灵力。” 林四面色一变，他也想到了矛盾所在。 这样做，他们岂不是可以将印力灌注进去，随后待自身印力恢复之后，又吸收回来增加自身修为？ 魔核内存储的印力总量绝对不会低，甚至会和他们的修为接近了。 如果能用这种方式增加修为，那比正常修炼要快太多了！只是这似乎也想得太过美好了一点吧？那岂非得到一个魔核空壳，就可以无限这样循环的提升修为？ 林四暗暗摇了摇头，他知道这应该不太可能实现。 “先试试吧，我们现在无论怎么猜，都猜不出结果。”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早已被吸空内部灵力的四级魔核。 魔核因为被吸空，外表早已变得灰白，他现在也辨别不出这魔核到底属于哪头魔兽。 另一边，慕哲平也同样拿出了一个空着的魔核。 两人盘膝而坐，开始齐齐对着手中魔核灌注印力。 这种事情，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而这种事情，在修行界也早已被证明是不可能实现。 历来魔核被用光灵力之后，都会变得毫无价值。朝里面灌注灵力这种事，千万年来，自然有无数人试过，但从未有人成功。 只是，人类直接吸取魔核内的灵力这种事，在修行界原本也被证明过是不可能的，但林四和慕哲平还是做到了。因此，现在他们根本就不会因为其他人做不到而放弃这一想法。 修为晋入元境之后，他们已经可以如同其他修行者那般，直接印力外放出体外射出剑气刀气了。 此时两人按照印力外放的步骤，缓缓向着手心魔核输送印力。 两人的右手之外分别亮起了耀目至极的蓝光和绿光，手心的魔核沐浴在光芒之中，看上去彷如神物。 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魔核似乎根本就毫无动静，表面依旧是一片灰白之色。 不，并非毫无动静。 在两人印力的包裹之下，那原本坚固无比的魔核外壳，竟然缓缓碎裂了！ 林四连忙收回印力，再一望手心，不禁苦笑起来。 那魔核的空壳，竟然被他的印力给摧成了碎末…… 再一看对面的慕哲平，他手中同样也是一小堆魔核碎壳。 慕哲平摇头叹道：“看来印力进不去啊，这空壳魔核，直接被印力当成攻击目标给摧毁了。” 林四却没有气馁，他似有所悟般，再次拿出了一个魔核。 慕哲平看到他的右手再次亮起蓝芒，而手心那颗魔核依旧毫无变化。这样下去，这颗魔核依旧逃不脱被摧毁的结果。 然而某一刻，随着蓝芒之中一根蓝得发出银色光芒的细线，如触角般渐渐探入魔核之中后，他手中的蓝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齐齐随着那根细线向着手中魔核疯狂涌入。 他手上的光芒再也不像最初那般布满整只手了，而是全部集中到了手心。 那颗魔核的颜色在变，从灰白色，渐渐变成了淡蓝色，随后颜色逐渐加深……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颗魔核变得外表蓝汪汪，犹如一颗正宗的四级水系魔核时，林四停下了动作。 他的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显然为了填满这颗四级魔核，他的印力消耗极大，毕竟他自己的修为也只是元境。 不过他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无需他解释，慕哲平早已明白原因。 他记得林四说过，在圣云学院第一次进入试炼室时，为了打开门口那个阵法，林四曾经碰到了同样的问题。 当时他的印力也无法进入那个检测阵，反而在不断攻击阵法表面。最终他利用了头部的那股印力细线作为‘桥梁’，才最终带着体内的印力进入了阵法内。 这一次，他显然是想起了那件事。 于是同样利用起了头部那根细线，先探入了魔核内。 他们两人的体内六股印力，似乎都有一根‘主线’，这根主线位于头部，本身并无攻击力。平时战斗时，他们很少去用。 这根线似乎就是一道光一般，即便用手去触碰，也会一无所觉。但这根线却有着进入其他物体内部的效果，在破阵时往往有着奇效。 “消耗太大了，为了填满这颗魔核，差点耗光了我体内全部的印力。想要彻底恢复过来，没三四个时辰，似乎都不行！”短暂的欣喜之后，林四面上又浮现出了无奈之色。 慕哲平点头道：“确实，我看出来了。如果是平时，这样做绝对值得。但现在，我们的时间好像不太够了！” “嗯，也许这两三天内，月国的援兵就会来了。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即便是不眠不休，我一天最多也只能制作三个这样的魔核。” 慕哲平皱起眉头道：“而且你我两人的印力，是不同属性的，并不能作用于同一阵法。” 林四无奈承认了这一点，慕哲平说得完全没错，哪怕光从外表颜色去看，也能轻易看出他们的印力不是同一种。 “对了，我试试这魔核能不能增加我的修为。”林四忽然兴致勃勃的拿起了那颗蓝色魔核。 慕哲平无奈道：“别妄想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林四嘿然不已。 片刻之后，那颗蓝色魔核的颜色似乎淡了些，但林四也就此停止了动作。 “不行，这魔核内的印力确实能够被吸收，但吸收进来后，只能补充我的印力消耗。根本就不能增加修为。” 慕哲平思索道：“会否因为你现在的印力消耗一空，所以这印力才会只填补消耗？假如你印力是满的，说不定能够增加修为呢？” 林四摇了摇头：“不，我能感受到，刚刚吸收回来的力量和先前我们自魔核内吸收的灵力，完全不一样。我们吸收那魔核内的灵力时，天印上的细线会变得更亮，显然代表能够增加修为。而刚刚，细线除了缓缓恢复，并没有变得更亮。” 慕哲平忽然道：“这么一说，我想起了我们这样灌输的印力与魔核自身灵力的一个不同之处。” “什么不同？”林四明白，他说的并非一个是印力一个是灵力这种区别。 慕哲平缓缓道：“魔核在魔兽体内，相当于修行者的气海，能够储存灵力，也能提升灵力总量。而释放到外界的灵力却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以我猜测，人类的气海，魔兽的魔核，内部除了灵力，还有着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体内的灵力，用光了，依旧能够通过修炼，慢慢补充恢复过来！而释放出去的灵力，非但无法增加，甚至连长久的存留都不行，只是一次性消耗品。依我看，这并非因为灵力在体内和体外时有什么不同，而是因为气海和魔核内存有某种物质。我们修为提升，其实是增加了这种物质，只有这种物质增加了，我们的灵力总量才会增加，最终修为也提升了！” 第214章 项堂 听完他的话，林四若有所悟。 “你的意思是，我们吸收那些魔核内的灵力，之所以能提升修为，其实是因为吸收了魔核内的那种物质？而不是因为灵力？” 慕哲平重重点头道：“不错，如果把人体看成一片土地，把气海看成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一棵果树，那我们的灵力，其实就是长于树上的果子。果子被摘完后，依旧能再次生长出来，只要土壤和果树依旧在。” 林四恍然道：“只有果树越长越大，才能结出更多的果子，这也就是提升修为。我们吸收魔核内的灵力，其实只是吃了果子，可以充饥，可以补充灵力，但并不能使果树变得更加高大。我们修为之所以能提升，是因为在摘取魔核内果实的同时，也吸收了魔核这棵果树的养分。” “没错，就是这样！”慕哲平微一握拳，继续道：“我们朝这颗空着的魔核灌注印力，其实只是将果子放入了里面，再吸收回来，自然只能恢复印力，而没办法提升修为。因为里面的养分之前就已经被吸空了！” “你的推断，应该没错。可是，我们现在知道这一点，也没什么用啊。”林四忽然苦笑了一声。 “是啊……”慕哲平也叹了口气。 知道了这一点，对于解决他们目前的困境，并没有什么帮助。 两人随后再不说话，而是默默恢复着印力，同时向空着的魔核灌注印力。 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先前的推断，是个多么大的发现，对他们未来的修行之路，又能起到多么大的作用！ …… 天色渐渐清明，新的一天到来了。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昨夜发生了发生了战斗吗？” 已经重新装上那个变声法阵，做回‘男人’的月洛宁，醒来后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林四和慕哲平。 两人的脸色似乎很是憔悴，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耗尽了灵力，正在打坐恢复。 难道昨夜他们和人动手了？可是附近很平静啊，并没有大战后留下的痕迹。而且有战斗的话，自己再迟钝也该被惊醒了吧？ “他们两个没事……”旁边的容雨淡淡说道。 “他们怎么了？”叶弘也醒了过来。 容雨缓缓解释道：“他们在向魔核灌注灵力，为布阵准备材料。毕竟接下来或许还有大战。” 昨夜林四和慕哲平两人谈话虽然压低了声音，而且离开了他们几十丈，但怎么可能瞒得过破境后期的容雨？ 林四刚刚起身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两人的谈话，其实他一字不漏的听入了耳中。 林四和慕哲平对于后路的担忧，其实他也想到了，只是他仅仅想到了月国援兵对他们的态度。却从未想过天河，青川，南齐这些势力在之后的反应。 原来这些天，表面没个正形的林四和表面淡然不惊的慕哲平，他们两人内心深处竟然藏着如此之多的担忧…… 如果是昨天之前听到他们的谈话，得知接下来的形势是如此的凶险。容雨绝对会立刻带着林四慕哲平从此事之中抽身而退，毕竟他最在乎的人也就是他们两个。 月洛宁的死活与他何干？对月洛宁他一点好感都没有，不杀他已经是很难得了。 哪怕林四慕哲平他们不愿意，自己也会强行带他们走。 但昨夜月洛宁暴露女人身份，引发了他一系列猜测之后，他对月洛宁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在不确定月洛宁到底是不是连琴之女之前，他绝不想看到她死。 林四和慕哲平不放弃月洛宁，令容雨很欣慰，同时又感到愧疚。为了保住月洛宁，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让这两个孩子一同继续在险境中挣扎，值得吗？ 而另一方面，林四和慕哲平关于魔核和印力的一番讨论他也听了个全。 他们对于修行的理解，全然和那些秘籍不同，完全是在自己摸索着一条新的道路。但听上去，却又极有道理。 容雨修行多年，他们那关于那果树和果实的形容，令他暗暗点头。 他知道他们说的应该是对的，因为这一点，事实上早有修行者发现了。而怀疑气海内有着其他物质，这种观点也早就被人提出过。但描绘得像慕哲平那般生动，那般有条理的，却从来未有过。 难道，自己平日里吸收灵气，其实吸收的更多的是灵气中的某种物质？亦或是灵气在体内时，有一部分转化成了那种物质？所以才使得气海不断强盛，修为不断增加？ 他没有去打扰林四和慕哲平。 因为灌注魔核这种事，他帮不上忙，他自己修行的是灵力，根本没办法注入魔核。他在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退路，直到谢少英再次出声。 “我要再次去临嘉城打探消息了，晚上再回来。”只见他洗簌完毕，穿着那身普通布衣提着长剑，走向了密林内。 “一路小心！”容雨在后方嘱咐道。 “谢谢，我会的！”身形已经渐渐被林木遮掩的谢少英，背对着他们回了一声。 “好了，我们也该努力修炼了！”叶弘盘腿坐下，率先进入了修炼之中。 是啊，这些孩子都是这般努力，自己又怎能闲着呢？ 容雨缓缓闭上了双眼，同样开始了修炼。 虽然他的修为几年前就已经到了破境后期，到了他所认为的自己这种天赋能达到的极限。但看着林四等人，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放弃得太早了。 …… 时间一点点流逝，各方势力都在或密议，或筹划，或布置，所为的都是月洛宁。 青川驻天河外馆内，此时一场会议正在进行中。而讨论的内容，自然就是怎样杀死月洛宁。 青川二百余名高手昨日下午进城之后，便在大使官何荣的迎接下，入驻了青川外馆内。 这也就是青川这样远比天河强大的国家了，换成千宋，即便来了二百人，他们的外馆也安置不下来，只怕是要住进客店。 此时高居主坐的是一名四十余岁，面容狠厉的中年男子，他正是青川这二百名高手的头领项堂。 职位为青川宫廷侍卫统领的项堂，如今修为已经是破境中期，论及官职品阶，其实他还没有何荣的大使官高。 但此时何荣却乖乖垂坐于侧席，面容恭谨。 他甘居于下的原因很多，项堂修为是破境中期，而他何荣只是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项堂来自青川王宫，等同于钦差，见官大一级。 最后，项堂正在发火…… “这就是你们给出的结果？”身形魁伟的项堂满面愤怒和嘲弄。他手中挥舞着几张纸，远远一看，依稀能分辨出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轻薄的纸张在他手中渐渐被揉得皱起，陡然之间，他一把将那被揉成一团的几张纸狠狠丢到了附近坐着的一人身上。 纸团打在那人前胸，发出啪的一声响。那人却纹丝未动，仿佛被纸团击中的人不是自己一般，甚至连他低垂的眼帘，都只是轻微抖动了一下，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上方传来了项堂的咆哮：“两百多人，甚至还有一起联手的另外三百人，一共五百多人，竟然连五个小子都抓不住！最后还死伤大半！你们都是饭桶吗？就算是五百头猪，也够对方忙活一阵子了吧？你们连猪都不如吗？” 他这句话一落，下方不少人轻笑了起来。 对于外馆诸人来说，这些人的面孔显得很是陌生，他们都是随着项堂一道前来的青川援兵。 先前被纸团打中的人正是苗轩。 原本身为青川驻天河的间谍头目，他的地位算是非常重要。但此次为了围杀月洛宁，他们这些间谍全部暴露了身份，以后再也无法在天河刺探出什么有用消息了。 此次任务过后，他们这些残留间谍将会返回青川国以作他用。可以说，现在的苗轩已经是个没有职位的人了。 而且峡谷的那次围杀，他手下二百多间谍死伤大半，实力大减。 昨天下午新来的这批援兵，没人将他放在眼内，因为他们实力比先前那些间谍要强得多。 尤其苗轩还是个败军之将。 他们峡谷口一战，围杀失败的消息，项堂其实在进入天河之后，就早已知道个大概。原本昨夜，他就可以找苗轩前来询问细节，但他没有。 他要求苗轩做一份详细的书面文字报告，留到今天开会讨论。用他的话来说，这样才是正规严谨的行事作风。 可现在，苗轩连夜写出来的东西，已经被揉成了纸团，砸在了他自己面前。 呵……真是好严谨啊！ 他心内暗讽，脸上却是毫无表情的答道：“除了那五名少年，我们的敌人还包括一名天境女人，一名破境黑衣人，一头六级魔兽，一个破境初期的紫衣少女，一名极境少女。其中那名破境黑衣人疑似五名少年一伙的。” “啪！”项堂重重一拍面前长桌。 “据我所知，那三名女子之中有一人是尹漓，她们原本和你们并无瓜葛，为何会成为你们的敌人！” 苗轩平静道：“先前的报告上写明了原因，我们大战之时，她们三人窥伺在侧，意图不轨！换成任何人，正在战斗时都无法容忍……” 项堂再次拍击桌面，打断了苗轩的话：“可现在她们也在追杀那五名少年！” “我们事先并不知晓这一点，而且她们追杀那几人的原因尚无法确定。”苗轩接道。 在苗轩看来，心宫三人追杀那几人的原因不可能是为了月洛宁。同时也不太可能是简单的报仇，虽然那几名少年伤了尹漓。 她们追杀那几人，一定有着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我不管为什么这么多人，甚至还有魔兽，都成了你们的敌人。我只看结果，结果就是你们失败了，败得极惨！” “对方太过狡诈，所有能利用的目标，都被他们利用了！” “恐怕不是对方太狡诈，而是你们太愚蠢了吧！” “我承认我们大意了，但……” 项堂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再次打断了苗轩的话：“这种为自己开脱罪责的话，你还是留到以后向陛下说去吧！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第215章 失望 “不知道。” “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你是间谍头子，你竟然说不知道？”听到苗轩这干脆的回答，项堂感受到的不是失望，而是愤怒。 对于苗轩的不知道，他早有所料。对方带着残兵败将一路撤回临嘉城，哪有情报来源？ 他只是故意羞辱苗轩，在众人面前竖立起自己的威严起来。 但苗轩答得太干脆了，干脆得连丝毫辩解，丝毫敷衍都懒得做。这让他觉得自己被挑衅了，觉得苗轩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就像一巴掌甩过去，但是对方闪开，以至于打空了一般。 但面对他的怒火，苗轩微阖双目，竟然一言不发。 项堂重重一砸桌面，震得上面的茶杯翻倒。 随后腾地站起身来，向着对面的苗轩和他身后的间谍们大声咆哮道：“所有的人，从现在开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因为某些人的无能，现在我们的任务变得艰难了！接下来，谁若是敢违抗命令，敢不出力，谁就是整个青川的敌人！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他这番话，虽然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每个人都明白，他这话矛头依旧直指苗轩。 因为其中的‘某些人’这三个字，几乎已经是丝毫不加掩饰了。 如果可以，项堂甚至想当场出手教训苗轩一顿，以他破境中期的实力，拿下极境实力的苗轩是轻而易举的。 但他终究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如果现在他对苗轩出手，那只会令他们这批援兵与先前外馆内所有人决裂，这对他之后的行动没有丝毫帮助。 而且苗轩从头至尾，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他就算是想找个由头，也找不到。 “我看那几人，现在就在北部边境，我们可以立刻派人去那边！”项堂身边一名三十余岁的长发男子出声道。 他是项堂的得力助手，此次与他一同来到天河。项堂发话，他自然是第一个响应。 苗轩淡淡反驳道：“他们不一定就在北方边境，毕竟这个目的地太容易让人想到了，那几人先前那般狡诈，不像是会自投罗网的人。” 项堂冷笑道：“我看你是被那个小毛孩子吓破了胆吧？” 苗轩再次闭口不言，他何尝不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项堂都会反对，无论有无道理。 “何使官，还请你下次知会一下天河方面，就说我们愿意协助他们抓捕那几人。”项堂对旁边的何荣吩咐道。 何荣连忙点头应下。 他知道，如果真的打算派人去北方边境，那确实需要提前和天河方面通气。毕竟在那里，天河投入了大量的兵力，外人贸然进入，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苗轩终究忍不住，再次开口道：“现在天河人正在全力抓捕那几人，我们其实不必出手，静观其变即可。” “苗轩！你到底是何居心！”项堂尚未出声，他身边那名长发修行者陡然怒喝，“你左一个他们不在北方，右一个我们不用出手，你是要故意放走那几人对不对！” “我知道了，难怪上次你们大败而回，原来是你故意要放走月洛宁！”此人身边另一人也帮腔道。 一时间，室内议论纷纷。 只不过，出声的都是跟随项堂而来的那二百多名修行者。至于外馆的大小官员们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他们知道这种争斗，还是不要贸然卷入的好。 而苗轩身后剩余的那数十名间谍则是目露不忿之色，他们很多人都跟了苗轩十余年，哪会不知道他的为人。 且不说苗轩根本就没有叛国放走月洛宁的动机，即便月国方面想要收买他，也根本没有时机。如果月国人能有空收买苗轩，那他们的援兵早就来了。 这种事随便想想都知道不可能，更何况，上次峡谷一战何等惨烈？他们二百多名弟兄死的只剩数十人，苗轩自己也受了不少伤，难道这些血是白流的吗？ 他们没把自己当英雄，毕竟他们的任务失败了。但他们绝没办法承认自己是罪人！ 只是…… 面对对面项堂那凶光毕露，四处打量的眼睛，他们除了露出一脸的愤怒之色，并不敢说出一句话。 项堂是破境修行者，他们自然全都知道。项堂不敢随便对苗轩下手，因为伤了他影响会很大，但项堂绝对敢对他们下手。 他们没敢仗义执言，自从当了间谍，他们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谨慎，习惯了观察，却渐渐失去了血性。 “苗轩……是这样吗？”项堂嘴角扯出一丝狞笑，缓缓说道。 苗轩轻轻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来，平静道：“我可以现在就去北方边境，证明我的清白。” “好！”项堂骤然站起，大声喝道：“苗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你主动要求，那你等会就出发吧！” “行。”苗轩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心里已是冷笑不断。 他之所以答应去北方边境，并非他要证明什么清白。而是面对这样的援兵，他已经心灰意冷，打算眼不见为净了。 他知道项堂并非那种毫无心机之辈，否则也不会一来就拿自己开刀。 他拿自己开刀的手段是不错，但却毫无意义，自己原本就没打算和他争夺什么指挥权。这种人，眼界心胸和格局太狭窄。不过，长久在宫廷里效力，耳濡目染了太多肮脏争斗，会变成这样也不足为奇。 此人权力争斗或许是一把好手，自身实力也很强，但想要和那几人斗，那还差远了。当时不光是自己，连雷智，凉月属下，心宫来人，全都被他们算计在内，这种手段岂是项堂这区区小心思能比的？ 不过，那几人现在面临的敌人太多了，既有青川，还有南齐，天河，凉月，心宫三名女子。面对如此局面，苗轩自问若换成自己，凭借那点微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逆转局面了。 在成功将他‘远远发配’之后，对面项堂脸上的怒色一扫而空。 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有人匆忙闯了进来。 项堂正要喝骂对方不懂礼数，但一看，此人是随自己一同前来的援兵之一。今天早上，他便从那二百余名援兵之中，抽派了二十余名探子四处打探情报，此人正是其中之一。 看这名探子如此着急的闯进来，难道有了月洛宁的消息？ “月国援兵来了！”探子急迫的声音响起在室内。 “什么！”许多人纷纷愕然站起身来。 月国援兵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按照先前的推测，月国这边的间谍密探应该已经被凉月亲王全部干掉了，否则不会到现在都没人露面。 以凉月的作风，对月国国内封锁消息是一定的。尤其他的势力范围就在月国东北，从天河直达月国的边界全是他的地盘，他想要做到这一点更是轻松无比。 自己青川援兵都是昨天下午才到，月国援兵怎么可能现在就来了？ “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否？”项堂坐定中央，一派镇定。与其他人的议论纷纷相比，他看上去极具大将之风。 这名探子连忙道：“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绝不会有错！月国援兵是刚刚入城的，结果被道旁的天河人挑衅了。似乎是天河人因为痛恨月国王子月洛宁一伙人伤了尹漓，连带着对月国援兵的态度也不好起来。” “接着讲！” “有天河民众向月国援兵投掷菜叶鸡蛋和石块，激怒了月国援兵。一名月国兵忍不住拔剑伤了个天河人，结果情势瞬间失控！” “哈！然后呢？” “然后越来越多的天河人涌向了那些月国兵，月国人还手了，不过他们出手很有分寸，只伤不杀。最后他们在天河官方的护卫下，在城北一处宅子内安顿了下来，这件事现在已经传遍了整座临嘉城。” “他们为何不去月国外馆？” “据说现在月国外馆早已被愤怒的天河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住进去只怕永无宁日。” “哈哈哈哈！真是天都不帮月国人啊！”项堂大笑。 顿时室内传来一阵哄笑声，原本因为听到月国援兵而面色大变的青川人，现在情绪顿时变得高涨了起来。 项堂沉吟道：“不过，月国援兵到来，天河人就不敢继续明着抓捕那几个人了，看来我们都得往北一行了。” 天河人不敢明着得罪月国，青川人却不怕，这些年来，两国虽未爆发大战，但小规模的冲突却时常发生，青川人根本就不怕得罪死月王。 下方众人顿时连连附和，纷纷请命要求同去北方。 然而，本以为再也不会开口的苗轩却突然惊呼了：“不好，月洛宁定然隐藏在临嘉城附近！他们根本不用去北方，直接等来援兵与他们会合就行了！” 他原本确实不想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了，但这句话他却忍不住不说，毕竟他还是个青川人，他不希望看到这次行动失败。 若是项堂带着人去了北方，而南齐人也这般想的话，加之天河人又不敢明着出手，那临嘉城就将变得毫无威胁，月洛宁可以轻松和月国援兵会合，随后返回月国。 青川和南齐人就算不怕得罪月国援兵，可是被骗到了北方，想追也追不上了！ 以他对月洛宁那几个人的感觉，他们绝对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第216章 你们想错了 话刚说出口，他就知道项堂定不会听进去。 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项堂带着嘲弄意味的声音紧接着就响了起来。 “你也太高看月洛宁那几个小毛孩子了吧？我看你是被他们吓破了胆，变得疑神疑鬼了！还是说，你刚刚说的去北方，只是说说而已？这么快就急着找理由不去了？” 苗轩并没有激动争辩，他面色平静了下来。 “我会去的。”他淡淡道。 “那就好！”项堂冷冷看了他一眼。 月国援兵到来的消息，终究是打乱了这场会议原本的计划。 最终草草结束会议后，苗轩被项堂派人监视着连夜离开了临嘉城，去往了天河北方。 而此时在外馆最大的一间客房内，项堂与他的几名心腹正在谈话。 一名心腹手下进房后就迫不及待问道：“项头儿，你真把苗轩派去北方了啊，不怕他戴罪立功，真的杀掉了月洛宁？” 虽然先前在开会时，项堂显得霸道嚣张，但在自己心腹面前，却并没有如此。 他的心腹属下和他说话，向来不需要太多顾忌，彼此间相处如兄弟，因而这些属下对他颇为信服。 听到这名心腹的疑问，项堂哈哈大笑：“就凭他？先前他们数百人都杀不掉对方，现在就几十人能有何用？” “那您派他去北方是为了……” 项堂淡然一笑，面露高深莫测状：“支开他罢了，免得他指手画脚。其实我没打算立刻就去北方。” 先前那名长发男子疑惑道：“难道您也觉得他说得有理，月洛宁确实未去北方？” “不，月洛宁是否在北方，我不知道。” “那您……” 项堂平静道：“不光是我，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月洛宁在哪。所有人都是靠猜测，包括人多势众的天河人！天河人尚且没找到月洛宁，我就算把这区区二百人全部撒出去，又能起什么作用？” 见他一副丝毫不着急的模样，一名心腹手下问道：“头儿，你是不是早有计划了？” 一名属下抓耳挠腮附和道：“就是啊，头儿，兄弟们现在可都是云里雾里的，你就快点说出来吧！” “你们都没想明白？”项堂笑眯眯地环顾左右。 看着众人一脸期待和疑惑神情，项堂心内大爽。 他悠然道：“其实啊，所有人都想差了！月洛宁在哪，根本不重要。” “为什么呢？” “月洛宁无论是在北方，还是在临嘉城附近，他光凭自己，都逃不出去。月国援兵到来，天河人明面上是不敢再大张旗鼓的追杀他了，但暗地里谁知道呢？天河人背地里找出月洛宁杀掉，最后推到我们身上，月国人能说什么？何况这里的消息要传到北方也需要好几天了。” “头儿，你的意思是，月洛宁无论如何都逃不掉，除非他和月国援兵会合？” 项堂大笑道：“没错，所以我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看好月国援兵就行了。我们这样四处去找，根本就找不到月洛宁，还不如等着他自己上门去找月国援兵。然后我们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齐齐震惊失色，他们没想到项堂的胃口竟然这般大！ 非但月洛宁，就连月国援兵从一开始都是他要吞下的目标。 “您是说，月国援兵去哪，我们就去哪？等到月洛宁和他们汇合后，我们将他和月国高手一锅端？” 项堂面露狞笑：“不错！月洛宁是我们的敌人，月国援兵就不是了吗？杀了他们，同样是为青川建功立业！” “可月国援兵应该不会弱于我们！” “所以我们需要和南齐人通个气，如果可以，最好联络上凉月亲王的人，三方联手，月国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会答应吗？” 项堂自信一笑：“南齐人应该没问题，凉月的人，更没有问题。” 长发男子问道：“为何？” “南齐人和我们差不多，根本不怕得罪月国人，巴不得月国多死人。至于凉月亲王，他此次为了杀月洛宁，已经算是豁出去了，如果月洛宁真死了也就算了，月山为了将来月国后继有人，或许会留着他。如果月洛宁没死，嘿嘿嘿，月山只怕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项堂缓缓继续道：“所以，凉月会比我们更加急迫，他才不会管杀的人是不是月国援兵，到时候全推在我们身上就是了！” 众人齐齐沉默，似在认真思量项堂的话。 过得良久，才有人出声道：“头儿，你真是算无遗策，我服了！” “是啊，我这就去和南齐人联络！” “我去找那帮黑衣人！” …… 山谷内，林四和慕哲平依旧在忙着向空魔核灌注印力。 他们并不知道无论天河还是青川，都已经摆好了阵势，在等着自己入套。也没想到，自己躲在临嘉城附近的秘密，已经被人猜到。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林四已经弄好了五颗魔核，而这时候谢少英也从城里回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四就笑嘻嘻道：“你这连着两天，白天出现，晚上消失的，你们千宋外馆的人就不奇怪吗？” “他们还想管我？我去哪还用得着向谁报告吗？”谢少英扬起下巴不屑道。 “哟哟哟，谢大少真是好大的威风啊。”林四阴阳怪气道。 谢少英决定暂时无视林四，这家伙每天不和人斗嘴，浑身都憋得难受。 “对了，月国援兵来了。”他忽然想起了本该一开始就说出来的消息。 “什么！”月洛宁连忙快步走到了他身边，一脸急切问道：“真的来了？来了多少人？什么实力？他们现在住在哪？谁带队的？” 她一口气问了一大串问题，迫切之情溢于言表。 从被林四劫持那天起，她的命就一直悬在线上，从没有一刻是真正安全的。没有人喜欢这种命不由已的生活，听到月国援兵到来，她仿佛终于盼到了拨云见日的时刻一般。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纷纷凑了过来。 但谢少英还未来得及一一作答，就被林四抢了先。 只见他伸出右手勾着下巴，皱眉道：“月国援兵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不合理啊，青川人都是昨天才来。难道月国人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来天河？” 月洛宁立刻就不乐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希望援兵来得晚吗？” 林四对她的怒斥不以为意，而是自顾自道：“很奇怪不是吗？月国虽然最先得到劫持消息，但他们从弦城派人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而凉月亲王肯定已经封锁了消息，要不然在天河的密探不会全部集体消失。按理说，月国援兵就算派出来，也会一时摸不清方向，不至于来得这么早。” 月洛宁鄙夷道：“我们在这里的消息已经在天河传遍了，你怎么知道传不到月国？只要援兵在边境，那他们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毫不为奇！你平时不是挺能算计的吗？怎么现在连这个都想不到？” 林四轻笑道：“嘿，正因为在边境才奇怪，从月国到天河的边境，可全都是凉月亲王的人。就算援兵得到消息，赶到东北，你觉得凉月会轻易放援兵进入天河吗？” 月洛宁立即反驳道：“难道他还敢杀了那些援兵不成？那就是举兵造反了，凉月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实力！” 林四揶揄道：“哈，那好吧，就算他不敢杀那些人，拖延几天能不能做到？” “援兵就算不能从东北边境过来，也能从南齐过来！” “嘿嘿嘿，你自己信了就好。” “你！你这是故意找茬！”月洛宁气得胸口难平，林四不断抹杀她面前出现的曙光，她岂能接受。 但转念之间，她又平息了怒气。 林四惹她的次数还少吗？数都数不清了，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 “我明白了，你定然是怕援兵来了之后，我会命他们拿下你，所以你不敢面对这个事实吧！哼哼哼！” 她得意的扬了扬脖颈，似乎在等着林四服软求饶一般。 “我好怕，怕死了……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好怕！”林四对她屈膝躬身双手抱胸，一脸惊恐和谄媚，只是那表情要多假有多假。 “行了行了！别耍宝了！正事要紧！”容雨拍了下林四的后背，嘴角抽搐不已。 时至今日，他们也知道月洛宁不会那么做。如果她真打算报复林四，也不会在现在当面说出来了，毕竟现在林四比她强。 只是这一路行来，他对林四这种飞扬跳脱的性子也有些无奈。若说他爱乱来吧，这一路上几乎每一次难关，都是因为他的谋划才顺利度过。可若说他老谋深算吧，容雨瞥了瞥此时嬉皮笑脸的林四，觉得他还真不像…… 一般这种算无遗策的人，不都应该是羽扇纶巾，风度翩然的吗？ 谢少英无奈的看完两人斗嘴，才继续开口道：“月国援兵今天上午到临嘉城的，这个消息之所以会传出来，是因为他们和天河民众发生了冲突。” 月洛宁面色一紧：“怎么回事？” “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好像是因为我们伤了尹漓，天河人现在很仇视月国人。得知月国人进城，就上前挑衅。而这些人还了手，最后闹得很大。” “难道他们杀了人？”容雨瞠目结舌道。 如果月国援兵在临嘉城杀了天河人，弄得血流成河，那天河官方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必须灭掉这批援兵为天河民众出气，否则恐怕会全城大乱。 只是这样的话，那这援兵就指望不上了。到时候他们自身都难保，应该，不会出现这种可笑的场面吧？ “没有！”谢少英摇了摇头：“他们下手比较有分寸，只是伤了几十名天河人，没有杀人。” “那还好。”月洛宁长长舒了口气，继续问道：“他们现在在哪？月国外馆吗？” “没有，他们好像也知道外馆有问题，住进了临嘉城北的一座府邸内。” 叶弘问道：“这些人实力如何？” “这个不清楚，我并没有看到他们出手那一刻的场面。不过后来远远看到他们人数差不多有五百，全都身着黑衣。” 第217章 他们真会来吗 “五百人？黑衣？难道是暗卫？那我们有救了！”月洛宁欣喜不已。 林四插言问道：“暗卫很厉害吗？” “当然！暗卫入门就需要元境修为，其中不乏极境高手。如果是五百人，那其中必有一名破境的大统领！”月洛宁答道。 叶弘脸上也带着止不住的笑意：“看来这次我们彻底安全了。” 五百暗卫，其中有极境，有破境，这实力比青川和南齐任何一家都强。而天河又不敢公然造次，那么只要他们能和这些暗卫会合，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但并非所有人都这么看好这件事。 比如慕哲平。 “这些暗卫在到临嘉城之前，都没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吗？为何今天他们进入临嘉城，才突然传出消息？” 他同样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暗卫起了疑心。 月洛宁不假思索道：“很正常，暗卫最擅长的就是潜行，而天河又多山林，能发现他们的人只怕极少。就算偶有几个天河山民看到，消息也难传过来。再说他们或许行进得比传递消息的人还快。” 林四嘀咕道：“是吗？既然暗卫这么擅长潜行，那他们行事应该谨慎无比，为何进城后会和天河人发生冲突？” 对于慕哲平的问题，月洛宁尚算有耐心。但对于林四的质疑，她的怒火立刻就上来了。 “你一定要把这支援兵当成敌人错过吗？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形势有多危险吗？你一定要等到暗卫赶到北方，与我们分开，然后我们再在这里被人找出来杀掉吗！” 面对她的大声质问，林四抓了抓蓬乱的头发，一时无言以对。 他是觉得这支援兵的到来太过蹊跷，但不能因为猜测就放弃，如果这些人真是暗卫，那他们将错过脱险的最佳时机。 他暗暗叹了口气，纵然他有千般心思，万般算计，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情报！ 虽然林四并没有学过什么军事理论，但他明白，一场战争如果没有情报的支持，那就如同蒙上眼睛打仗。 峡谷口那一战之前，若非他们拷问了那些黑衣人，那他们完全不会知道外面有五百人在等着他们，更不知道这些人分属三家。 他不会想到引动紫火魔狮去冲击对方营地，他们最有可能做的，只是潜行过去，然后被对方提前发现，最后以六人硬碰对方五百人。 而现在，关于临嘉城内的情况，他知道的，几乎任何一个城内平民都知道，而且可能知道的比他还多。 他不知道这五百名‘援兵’的长相实力，他不知道青川南齐的援兵到底是哪些人，他不知道天河方面现在到底是什么反应。他连临嘉城的布局结构都不知道…… 他缺乏情报，他们现在躲在深山之中，每天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去临嘉城打探消息的谢少英。 而平心而论，谢少英虽然剑术不凡，战斗能力出众，但在打探消息方面，他并没有什么天赋，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林四和慕哲平，月洛宁，叶弘四人的长相早已出现在了画像中，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混不进临嘉城。 而容雨的画像倒是没有被公开，但他是受凉月亲王邀请而来的，峡谷口那一战，当时他确实未曾暴露身份。但事后，那些黑衣人一旦上报，凉月亲王立刻就会明白过来。 他的身份很可能已经暴露了，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现在不是冒险的时候。 只凭借谢少英打探来的这一丁点消息，林四很难做出什么有用的推断，更不要说谋划下一步。 就像现在，他没有办法去确认那些援兵的来路，尽管他怀疑，但他拿不出什么证据。 慕哲平的问题问得很好，那些暗卫，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这也正是林四怀疑真假的最大原因。 但月洛宁的解释，似乎也没错。 对面的月洛宁和叶弘，谢少英等人已经在兴致勃勃讨论怎样混进临嘉城，怎样和暗卫接上头了。 “我觉得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应该动身。”一脸振奋的月洛宁。 “但我们能混进城吗？”依旧保留谨慎的叶弘。 “我今天没敢直接上门找他们，就是怕你们有其他计划。早知道我应该直接上门，那现在他们已经来接应我们了。”恍然大悟的谢少英。 “不错，我们不需要混进城，直接让少英进城，把暗卫叫来这里就行了！暗卫出城，谁也拦不住！”更加振奋的月洛宁。 “但这批人的真假，我们还不确定，我怕我们自投罗网。”对林四那番话依旧记在心上的叶弘。 “那我明天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对此事根本没什么看法的谢少英。 “去！当然要去！”拍板决定的洛宁殿下！ 林四终于看不下去了，月洛宁平时看来也没这么冲动，有时候疑心重的很。但这次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满脑子就是和那些黑衣人会合，完全失去了理智。 “行了，明天我亲自跑一趟。”他在一旁说道。 “你？你能进得去城吗？”月洛宁质疑道。 林四淡淡说道：“如果我明天进不了城，那说明那五百人都是假的。” “为什么！”月洛宁叫道。 林四嗤笑道：“很简单，如果月国援兵来了，天河人应该放弃搜捕我们。就算要杀我们，也不能摆在明面上。不然这就是公然和月国撕破脸，这个我记得是你自己说过的。那么，临嘉城至少应该停止盘查，不是吗？如果天河人还在四处搜捕我们，那他们当城内那五百暗卫不存在吗？” 其实林四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即便天河人放弃了搜查，他也不会完全相信城内那五百人就是月国暗卫。 因为假若他是敌人，故意设套引诱自己这边的话，那他做戏一定会做全套，不会留下破绽。 月洛宁道：“那为什么是你去？” 因为如果那些人真的是月国援兵的话，我需要提前从此事之中退出。所以确认援兵这种事，当然需要由我来做…… 但此时的林四已经失去了耐心解释的心情。 他并未说出这句话，而是淡淡说道：“因为我实力比你们强。” 这句话，说得不客气至极，也狂妄之极。虽然平日里，林四有时候也爱自称林四大爷，自夸自卖，但那都是故意耍宝开玩笑。 但这次，谁都能听得出他不是在开玩笑。 “援兵凭什么相信你？你一开始可是劫匪！”月洛宁的语气也生硬起来。 林四低垂双目，面无表情道：“我会让他们相信的，你也说了，我是劫匪，在他们看来，你肯定在我手中，他们不信，也得信！” 月洛宁被他这句话堵得还不了口，好半晌之后，她才指向容雨：“他的实力比你更强！” “其一，援兵认准的是我们四个，小英和容叔，他们不认识，也不会相信。其二，容叔需要保护你们，因为我依旧不相信那些人就是什么暗卫。” 如果天河国王知道他们现在的决定，一定会很失望，他要抓的人是月洛宁，但却只有林四一个人去探查。 没错，那五百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月国暗卫，而是天河宫廷的一支精锐人马。这批人的修为不低于月国暗卫，但论及神秘性，却比暗卫更甚。 就连天河人，九成九的都不知道有这么一支人马的存在。 此时城北的这间府邸内灯火辉煌，各间房内都住上了人，人人都穿着黑衣，看上去，真的就像是月国暗卫在此驻扎一般。 但如果进入宅院的各个角落仔细查看，就会发现阴暗处都有人在埋伏着。 府邸正中的大厅内，这群黑衣人的头领们汇聚一堂。 “他们真的会来吗？” “是啊，他们在不在附近还难说，也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少天。” “天女殿下说会来，那就会！” “嘿嘿，那最好不过，我早想杀他们了！” “谁不想？他们竟敢伤天女，到时候定要将他们抽筋扒皮！”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月洛宁会否认得月国暗卫的长相，从而判断出不对来。” “你想多了，我们在府内不出，月洛宁想要见到我们，只能走进来。他进来后，还出得去吗？” “也是！” “月国外馆的人下午来此，看出了什么没？” “嘿，门都没让他进，就被我直接骂回去了。还责了他们一个援救不力之罪，当时那名外馆官员吓得面色如土，好悬没让我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那些月国人就是欠教训，真是解气啊，可惜我没赶上！” 一时间，室内谈笑声不断。 …… 而在院落一角，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内，同样亮着灯火。 只是这间房外的院落中，静静潜伏的五名黑衣人却是目带炙热之色，静静守在原地一动不动。 藏在暗处守夜这种事，本是件苦差事，但这五人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不情愿，他们表情看上去仿佛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一般。 因为院落内，那间厢房内住着的是三名女子，其中一人正是尹漓。 此时，类似于先前在这间府邸大厅内的谈话同样出现在这间厢房。 “他们真的会来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素秋。她问的人，自然是盘坐在床上的尹漓。 “我不知道。”紫衣少女嫣然一笑。 第218章 只是猜测 素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那天晚上在天河王宫，尹漓说的是那般的笃定，那般的有理有据。 就连素秋自己都完全相信了她当时的推测，她现在之所以有此一问，只是因为在这间厢房待了足足五个时辰，有些发闷而已。 但现在尹漓竟然说她不知道，这让素秋觉得有些荒唐。 为了她的这个推测，天河国王派出了五百高手，在大街上演了一场戏，现在这些人齐齐放下原本的职责，心甘情愿守在这里。 同时天河上下还传出了月国援兵到来的消息，放松了对月洛宁的搜捕，做出了忌惮援兵的姿态。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相信了尹漓的判断，都是为了配合她的行动。 而她现在竟然说她不知道。 “难，难道你先前都是在胡说？”一旁的冷瑶磕磕巴巴道。 尹漓摇头笑道：“不，当时说的，是我真实的猜测。” “那为何……” 尹漓抿嘴一笑：“为何说我不知道？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呀，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猜测。就算理由再合理再充足，依旧还是猜测。对方也许真的在北方边境，也许在临嘉城附近，也许在天河另一个我们没想到的地方，这些可能全都是存在的。” 素秋和冷瑶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她们当然不介意陪着尹漓，哪怕她真的在胡闹。但连带着天河上下都因此而兴师动众，这样似乎有些太过轻率了。 “当然，对方在临嘉城附近的可能性最大。但即便他们在附近，我也不能断定他们就一定会来，哪怕援兵到来的消息已经足够让他们出来。” “为什么？” “因为……人的心思太难推测了哦。哪怕一个小小的念头和诱因，也可能让人不会按照理所当然去行事啊！要不然，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一时冲动，出乎意料这些词呢？人可是很复杂的呢，妄图彻底看穿一个人，推测出他的下一步行事，太难了。而且，我们现在对他们几乎毫无了解……” 冷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做的岂非毫无意义？” 尹漓轻声笑道：“不，这样做至少比漫无目的的去找，要强无数倍。如果所有事情都需要有万全把握才去做，那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实在太少了呢……” 素秋点点头道：“不错，现在是我们主动出招，至少我们占了主动。” 尹漓满含深意笑道：“嗯，我很期待他……们的应对。” …… 山谷内，时间已经来到第二天晚上。 这天白天，谢少英依旧去了城内打探情况，得到的消息和昨天一般。 那批援兵昨日和天河民众发生的冲突，已经迅速传了开来，现在临嘉城的人，十有八九都在讨论这件事。 自然，提起这群‘月国援兵’，天河人口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这五百人一个不落的被人问候了一遍祖宗十八代。 同时谢少英也打探到了这批援兵现在住在临嘉城北的一座侯府内。 这座府邸，原本是一位天河贵族的。只是宦海沉浮，自是有起有落，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侯爷年初时，被天河国王抄了家，便一直空了下来。 此番为了安置这五百人，这座府邸便派上了用场。 谢少英探听到这批人落脚之处的过程极为简单，因为昨日在街上伤了人，这一天来，都不断有天河人聚众跑去这座府邸附近破口大骂。 但他们也只能远远聚在府邸四周十几丈外，因为府邸外围有着天河兵驻守。 这也是天河国王无可奈何的决定，官方这样保护‘凶手’，自然会招致民众的不满。但关键是，这里面并不是真的月国援兵，而是天河自己的高手。 若是被成千上万的民众冲进去，那这场诱敌之战就变成一个笑话了。 谢少英自然不可能打探到这种内情，他只是简单叙述了一下今天城内一切照常，那五百人并没有太多的动静。而临嘉城对他们的搜捕，也已经撤销，原本城内随处可见的画像都已经揭下，而原本四下巡逻的禁军也一下子不见了。 “好了，我要出发了！”听完谢少英的话，林四紧了紧衣服，提起长剑站起身来。 此时他的脸，已经被炭笔画得面目全非，眉毛被画粗，唇上加了胡须。相信就算仔细看，也看不出这是他来。 但事实上，真要是仔细看，虽然看不出这是林四，但要看出这个人的脸是画过的，还是很容易的，毕竟他们并没有妙到毫巅的易容技巧，脸上被画过的痕迹太过明显。 不过林四显然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故意挑了夜间行动，加之他是独自一人，混进临嘉城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还是我去吧！”容雨拦在了他身前，有些不放心道。 林四笑着摆了摆手：“不了容叔，你保护好他们吧。我怀疑对方已经猜到我们在临嘉城附近了，若是遍寻不着，很可能会搜索这附近，到时候还需要你出手。” 容雨有些无法理解：“你既然认为对方有诈，为何一定还要去呢？” 林四笑道：“他们说的没错，援兵到来的消息，即便只有微小的可能，也不能错过，放心吧，想抓住我可没那么容易。” 说罢，他晃了晃手中长剑，似在给众人增加信心。 容雨目光复杂的看着他，过得良久才叹了口气，让开了身形。 在众人或期待，或担忧的复杂目光注视下，林四缓缓走向了林间。 在经过慕哲平身边时，他忽然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如果我天明后还没回来，你就带着他们离开这里，不要想着救我。” 慕哲平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只是听到这句话后，他微微晃动的身躯将他剧烈波动的心情完全显露了出来。 他明白林四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临嘉城的援兵真的是个圈套，如果林四陷在里面没能回来，那对方在没有抓到月洛宁的情况下，势必会立刻出城搜山。 因为林四能够这么快得到消息进城，说明他们果然离临嘉城不远。 慕哲平不愿意林四去涉险，但林四决定的事情，他更改不了。而且，有些事情，不冒险是成不了的。 他在昨夜就提出过与他一起去，但被林四拒绝了。用他的话来说，如果他被人发现，哪怕是他们六个人联手，也一样逃不掉。对方只需关闭临嘉城门，他们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他只能看着林四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密林内。 …… 林四一路疾驰，直到临嘉城南门出现在他眼前时，才慢了下来。 望着城门大开的临嘉城，他心内满是讥嘲，他甚至想要掉头回去。 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完全确认，这次的援兵是假的。 傍晚时分，谢少英带回的消息提到过，那五百人，今天一天都没什么动静。 这听上去很正常，实则一点都不正常。 这批人若真是月国暗卫，那他们来此之后，绝不可能按兵不动，而是应该四下搜寻月洛宁的下落才对。 但他们表现得，就像是稳坐钓鱼台一般。 而现在看着大开的城门，看着城门处，那两名怀抱着长矛，懒洋洋斜倚在门洞旁的卫兵，他更是确认了这一猜测。 太松了，防卫太松散了。 一般的大城，每到夜间，都会关闭城门。就是因为夜间犯案的可能性，比白天要大。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防备敌人趁夜偷袭。 此时并非战时，但因为月洛宁的到来，现在青川南齐都派了高手入驻临嘉城，危险性不言而喻。而天河多山林，更是容易藏敌。 眼前这几乎等于完全不设防的临嘉城南门，在林四看来，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不过，他还是进了城…… 他进城的原因很简单，现在天色昏黑，走在街上也没人认得出他来。大不了，他就在附近看看，顺便熟悉一下临嘉城的地形。 而且，已经来了一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毕竟现在对于援兵的真假，全都是推断。 他悄悄绕到了城门远处，然后轻轻拔出长剑，纵身一跃，飞向了城墙。 临嘉城的城墙大约十余丈高，林四飞临七八丈之后，挥剑轻点墙面，借力在空中再次跃起。转眼间，他已经出现在了城墙上方。 附近十几丈的城楼上，空无一人。天河人为了把戏做足，可谓是煞费苦心。只可惜，这落在林四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他没打算走城门。 没错，城门那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毫不设防，但他却没有直接走那里。 因为他可以肯定，在那松散的防卫之下，附近的黑暗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双眼睛。天河人绝对在四座城门处都暗中安排了人在观察。 不光是天河人，甚至青川人和南齐人都有可能在那里安插了人。 现在是夜间，虽然他的面容不易被认出，但城门处几乎没有人出入。他提着长剑这样从外面进城，那几乎是如同明着告诉对方，我很可疑一般。 临嘉城毕竟是天河王都，此时尚未到深夜，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华灯异彩。 行走在大街上的林四，看上去和周围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周围的天河人并没有认出身旁这个身着灰色布衣手提长剑的小胡子，就是他们这些天来恨不得寝其皮喝其血的‘凶徒’。 林四行得不快不慢，但是他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北城区。 他当然要去那个侯府探一探。大致的路径，他早已问过谢少英。此时一路施施然前行，不时如周围人一般，驻足于小摊和店铺附近的他，倒像是在天河城游玩一般。 他确实隐藏得很好，可以说，现在确实没有哪个势力知道他进了城。 他的计划也没错，只是去那侯府打探一下就回去，不和那所谓的‘五百援兵’直接见面。 按照正常情况发展，他在打探完之后，就能顺利从原路返回。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他初进临嘉城的那一刻。北城区那座侯府厢房之中，尹漓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原本朦胧迷离的紫色瞳孔内，现出了一道素秋和冷瑶都从未见过的狡黠之色。 她流云般的衣袖内，第三天印在轻微颤动！ 第219章 奚侯府 林四的心里升起了一种单枪匹马，独闯敌营的豪迈之感。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进尹漓的圈套。 如果换成慕哲平，也许在城门口发现如此之多的疑点后，他立刻就会掉头回去。 但林四不会，不进来看看，他没法甘心。 于是他现在走到了这座‘奚侯府’附近。 尽管是夜间，这座侯府周围，依然有着数百天河民众在十几丈外对着里面指指点点，污言秽语不时从他们口中冒出。 他们面前的天河士兵只是拦在了侯府四周，只要这些人不冲进侯府，他们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向以来，天河人对于青川南齐月国这三个强邻，都是带着畏惧和仇视的双重感受。 他们畏惧这三个强邻会欺侮他们，虽然他们建国两百年来，南齐青川和月国都没有对天河发动过战争，双方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长久的危机感之下，他们自然而然的对这三国产生了仇恨。而且，这三国在很多有关天河的事务上，一向都表现得很强势。 天河这两百年来，过得算是忍气吞声。 虽然他们内心并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但在和青川南齐月国这三国人交流时，他们往往会不自觉的表现出两种极端的态度。要么自卑，要么自负。 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他们一直不敢招惹这三国的人。 但这次的情况显然有些不同。 在尹漓被月洛宁等人打伤的消息传开后，天河人在那一瞬间被点燃了怒火。那两天，居住于天河的月国人曾经遭到了周围天河人的敌视。 但人毕竟都是有理智的，而且天河官方也不敢太过纵容这种事。因此当地的月国人除了遭受冷眼，并没有受到其他侵犯。 然而这种情况在昨临嘉城‘月国暗卫’打伤天河民众的事件发生后，再度发生了转变。 可以说，天河人原本即便是群情激奋，也不敢冲月国军人出手，尤其是号称精锐，人人都是修行者的暗卫。 但那天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天河国王应该最清楚。 那场骚乱，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 最先向那‘五百援兵’扔杂物的几个人，是他暗中指派的。而‘迫于无奈’向周围民众出手的‘五百援兵’，原本就是他的手下，出手伤人的指令更是他一早就提前下达过的。 这样做，月国援兵到来的消息才能被大部分人以最快速度知晓并且接受，只是那几十名天河民众伤得太冤罢了，他们没有伤在月国人手里，反倒伤在了自己人手里。 原本他们是不敢对那些‘暗卫’出手的，但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还有一句话叫做浑水摸鱼。 尹漓被伤已经过去了四五天，就算她在天河人心目中的地位再高，受伤的人毕竟不是这些天河人自己，他们并不会感同身受。更何况伤到她的人，是月洛宁他们，并不是暗卫。 说实话，四五天之后，天河人对月国人的仇视已经渐渐淡去，毕竟很多人都容易健忘。 但架不住有心人的挑动，架不住每个人内心那只蠢蠢欲动‘恶魔’。 平日里自己忌惮无比，只敢偷偷打量的人，现在被围攻了，而且对方一开始没有还手。这让人莫名的有了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 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大喊大叫，挥舞着手臂，那就算是个平日里胆小无比的人，在那一瞬间也会病态般的化身为‘勇士’。因为身在人群中的感觉，很强大！ 站在前面的人会认为，自己后面的人全都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站在中间的人会认为，自己周围的人是自己最可靠的‘战友’。站在后面的人会认为，即便出事了，自己也能第一时间逃开…… 事件在那‘五百暗卫’出手伤人后，达到了高潮。如果他们当时杀了人，也许周围的天河人会四散奔逃。但这‘五百暗卫’毕竟是天河人，而且他们并没有得到杀人的许可。 他们出手保持着克制，而在没有死人的前提下，并不算太浓厚的血腥，很恰当的激发了天河人的‘血性’。 加上这五百暗卫在天河士兵的护卫下，住进‘奚侯府’之后就再无声息。这让天河民众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些‘月国暗卫’怕了我们。 原来我们团结起来是这么的强大，原来月国人这么怂，自己以前竟然怕了他们，真是岂有此理！ 这两天对于临嘉城的天河民众来说，就像是一场盛大的‘狂欢节’。 不断有民众在闲暇之余，来到这座‘奚侯府’之外大声谩骂。他们或许连那‘五百暗卫’的长相都没见过，但他们骂得极其投入，仿佛对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们骂的越大声，就仿佛自己越热爱天河。有的人骂的词汇新颖别致，推陈出新，还会迎来周围人的鼓掌喝彩之声。 这种情况并非只有‘奚侯府’周围才有。这两天，月国外馆同样也被迫彻底停止了日常事务。因为他们外面也围了许多同样的天河人。 这两天，外馆内的人为了维持吃喝用度，甚至不得不求助于在门口维持秩序的天河士兵。 如果林四此时向城西而行，穿过三条大街，走到临嘉城月国人开设商铺最为密集的地段，就会发现那条街上的许多月国人的商铺已经被抢掠打砸一空…… 天河国王在有了心宫撑腰之后，已经渐渐放下了对月国的忌惮，能派人保护天河外馆，已经极为难得。至于这些月国商户，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林四挤在了‘奚侯府’外的人群中，此时这里的人数大概五六百，如果他是白天来这里，那这个人数会多出好几倍。 林四‘一脸景仰’的听着周围各式各样的骂声，他觉得自己这一趟没白来，似乎又学到了许多骂人的新词汇…… 他没有感到愤怒。 因为他根本没拿自己当月国人，他没办法兴起激愤之心。他只是庆幸月洛宁和叶弘没有看到这个场面，否则他们可能会忍不住出手。 林四至今不知道自己的出身，虽然苏醒后不久，他就一直在月国活动，但在那之前，他所在的青月森林，也并非月国领土。 而在苏醒之前，他来自哪里，至今还是个谜。如果他真是那个来自剑宗的连山，那他根本就和月国没什么关系。 他现在在考虑是不是要再往前探一探，最好能溜到侯府附近，确认一下这五百人到底是不是月国暗卫。 这座侯府占地较广，纵横都有百丈长，此时大多数人都聚在了侯府正门外。他只需要溜到侯府侧面，趁着夜色，凭他的实力瞒过那些外围普通士兵的耳目接近侯府似乎并不难。 但他只是刚刚退到人群后方，就看到了令他惊愕不已的一幕。 ‘奚侯府’的大门打开了，一队黑衣人快速从里面奔行了出来。 “是那些月国暗卫！” 人群骚动了起来，不明白为什么两天都没有动静的‘月国暗卫’会在今夜突然出动。 而且不仅仅是这一队数十人，后方还不断有黑衣人从侯府内闪出身形。 有的是走大门，有的则是直接跃出院墙。 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带着兵器，他们身手矫健，他们都向着附近的围观人群冲去。 看着面前向自己扑来的近百名黑衣人，这些天河民众吓蒙了。 难道这些‘月国暗卫’被自己这些人骂火了？决定对自己这些人出手？可是，他们怎么敢？这里毕竟是天河国都啊，他们胆敢放肆？难道就不怕天河国王派兵镇压他们吗？ 而且，这些暗卫就算是被激起了怒火，也不至于现在出来吧？ 说实话，两天过去，天河民众的讨骂声势已经渐渐弱了下去。他们想不出太多新词了，尤其是晚上人少的时候，现在在场的这些人只是出自于习惯，才来这里骂骂人，顺便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这些暗卫真要因为被激怒而反击，也应该在今天白天或者昨天不是吗？那时候围在这里的有数千人，而且声势浩大。 这数百天河人，几乎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其中或许有修行者，但实力也弱小得很。面对这些暗卫，他们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于是人群在短暂的失声之后，开始四散奔逃。 “别跑！” “我们没有恶意！” “停下！” …… 身后传来了黑衣人们的大声呼喊。 但是……谁信？ 停下来，乖乖被你们打伤还是被你们杀死？ 其实这些人即便亡命奔逃，也逃不掉。因为黑衣人的数量不比他们少，其次，黑衣人的修为高过他们太多了。 但人们不会这么想，人们会认为，这里有数百人，他们不可能全部抓得住，而我就是幸运逃掉的那批人之一。 尤其是，后方追过来的黑衣人，并没有对这些天河民众下狠手。 他们只是追上后，制住这些人。 于是，在没有被雷霆手段震慑的情况下，‘奚侯府’外一片混乱。 这数百人之中，不光有天河人，还有青川南齐和凉月亲王派出来的探子。 项堂已经顺利按照原定计划和南齐，凉月亲王搭上了线，三方也一致决定盯紧这些月国人。 此时‘月国暗卫’突然有了动作，这些探子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逃回去报告。 于是，在混乱的人群之中，有五六人一马当先跑得极快。 他们都是来自于各个势力的探子，自身都具备了一定的修为。和普通天河民众相比，他们当然逃得最快。 但他们没能逃出太远，就被后方追击而来的黑衣人堵住了。 随后，前方出现了打斗。 第220章 逃之夭夭 林四的心头一片雪亮！ 这些人果然不是‘月国暗卫’！ 因为在这些黑衣人跃出大门之后，他立刻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 那名手提长剑的黑衣人，是率先冲出大门的那批人。 他的面容，林四在十几天前还见过。 正是当初那伙‘黑巾盗’的头领！ 他并未与此人交过手，不过当时在突入曲山大峡谷之前，为了打破凉月亲王的防线，他曾利用过这批人。 当时为了通过关卡，这批黑巾盗都不得已而摘下了蒙面黑巾。身为头领，此人当时上前和月军统领交涉，林四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的长相！ 虽然没和此人交过手，但林四见到了他出手，此人的修为是极境无疑。 当时他手下那二百马贼死伤惨重，可现在这里又出现了五百人，而且按照推测，应该还有破境的存在。 那么情况很明显了，黑巾盗是隶属于这五百人的一个组织。也许这五百人全都是黑巾盗，只不过当时派去月国的只有那二百人。也许这五百人不全是黑巾盗，但他们的头领一定知道手下干过什么！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林四暂时无法确认，但他们应该不可能是月国人！ 身为月国暗卫，他们没有理由杀戮自己国内的普通平民。 他们也不可能是凉月亲王的手下，否则那晚他们不可能和凉月亲王的军队开战。 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天河人！ 能够被安排进入这座侯府入住，那么最先就需要经过天河国王的许可。 天河国王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安排这些人在此冒充‘月国暗卫’，无非是为了引诱月洛宁出来。 这些人如此修为，在天河的身份应该不低。天河国王养着这么一支人马目的很简单，这些人明里暗里为他执行各种任务，其中就包括了伪装成马贼劫掠他国，顺便刺探某些情报！ 那伙马贼连无冤无仇的普通平民都能下得去手，足见他们的良知，早已丧尽了。 当然，他们也许只是没将周边其他国家的平民当成人看待…… 这一瞬间，林四对天河这个国家的印象，变得极差无比！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是暴露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暴露。 他不可能想得到，暴露的原因竟然是天印。 他没有迟疑，立刻就做出了逃走的决定。 他没打算混在人群中逃走，因为那行不通。 他当然能看得出，这些民众，全都会被截下。 到时候，因为他们天河人的身份，这些人在被仔细一一盘查之后，会全被放走。但躲在其中的林四，绝对会被揪出来。 于是他冲得比那些青川和南齐的探子还快。 尽管林四的修为，只是元境后期，但他的实力并不能简单的用境界来衡量。 他本就站在人群后方，他退得也足够的快。 当人群开始四散奔逃，而后方黑衣人开始追赶时，那些五六名青川和南齐的探子已经拉开了人群五六丈的距离。 而林四，则已经疾速掠到了这几名探子的前方五六丈…… 他们这几个跑得最快的人，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有着这样实力的人，为什么会有闲心跑来外面看人骂人？为什么会看到人出来就逃？很明显，他们心虚。 这是这些黑衣人的判断，他们一时间并没有想到这些人是青川南齐的探子。在刚刚接到命令出来围捕门口这些人之后，他们理所当然将这些逃得最快的人，当成了月洛宁等人。 这五六名修为最高不过元境的探子迅速被几名极境黑衣人拦下，只是一两个照面，他们就差点被击溃。而紧接着，后方的元境黑衣人也追了上来。 “住手！你们竟敢……”一名青川探子一边横刀格挡面前黑衣人的攻击，一边大声疾呼。 他想说，你们竟然连我们青川的探子都敢公然杀死？难道就不怕我们青川，南齐，凉月三方的联手报复？ 我们得到命令是格杀勿论！ 他面前的两名黑衣人心内狞笑，他们在奚侯府内憋了两天，而且天天被自己本国的民众辱骂，早已经不耐烦了。 而且，现在天女就在后面‘看着’呢，自己哪能不奋勇杀敌？ 天河人不可能留着月洛宁的性命，绝对是杀死得越早越好，越不起眼越好！ 于是这两名黑衣人一言不发，挥着刀剑劈了上去。 青川探子急速后退，他知道，以他元境中期的实力，这两名极境黑衣人就算单打独斗都比他强太多。更何况他们身后还有许多帮手涌过来。 但他只是向后退了两步，就被一柄剑从后贯穿后背。 他身后……已经有其他黑衣人了。 这名青川探子不甘的闭上了双眼，在闭眼之前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另一名同伴也倒在了血泊中。 他至死都不明白，这些‘月国暗卫’为什么会这么大胆，为什么会对他们这几个人出手。 按理说，月国人为了营救月洛宁，是不敢公然挑衅其他势力的，否则犯了众怒，只会影响救援行动。 难道这些月国人知道自己这三方的打算？知道我们要联手对付他们？ 只是，吐出最后一口气的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去解开这一疑问了。 这名青川探子倒下时，林四已经跑出了三十多丈。 他跑得义无反顾，跑得快若奔雷。以至于，现在他身边一个追兵都没有。 他的前方已经出现了另一条大街，此时这条街上依旧一片祥和繁华的场景，来来往往的天河人，五颜六色的灯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街口的天河人似乎才刚刚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转头望去。 他们看到了如一阵狂风向他们刮过来的林四，也看到了远处他身后挥舞着刀剑追击过来的黑衣人，然后他们还看到了远处数百黑衣人，已经将奚侯府门口那些自己的同胞围堵了起来。 林四的身后，追得最近的是黑衣人的统领，那名破境高手。 他已经越追越近，毕竟他的修为比林四高。 在距离林四还有十几丈时，他远远向前挥了一刀。 碧绿的刀芒划破长空，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打向了林四的后背。 刀芒及体之前，林四便已经感受到，只是他没办法停下来挡下这一刀，也没办法向旁闪避。 因为那样他会被追上。 如果他停下来，以他的实力，即便战不过这名破境统领，也能在他眼皮底下，杀死至少十名以上的‘黑巾盗’！ 但那样毫无意义，‘黑巾盗’死十来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而林四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命。 转瞬即至的刀芒，经过了十余丈后，已经开始势竭，不复最初那一丈时的无坚不摧。但依旧打在了林四身上。 剧痛和一股狂暴的冲击之力同时袭来，林四被这一击打得不由自主飘飞起来，后背已经出现了创口。 但也仅此而已了，如果是在七八天前，林四会被这破境的一刀劈翻在地，重伤吐血。但现在经过前段时间的狂吃魔核后，他的抗击能力明显随着修为的增涨而提升了许多。 这一刀，没能让他停下脚步，他就如同一片被飓风吹起的落叶，在面前许多天河民众众目睽睽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进了人群之中。 黑巾盗首领的心在往下沉。 如果可以，他希望面前这些挡着的天河民众能够让开道路。但这显然是个妄想，且不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这些普通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即便他们反应过来了，又能怎样？他们会拿自己这些人当自己人吗？在他们眼中，自己应该还是可恶的‘月国暗卫’吧？ 对他们来说，‘月国暗卫’追击的敌人，才是他们的自己人吧？ 果然，在不知道这位破境统领真实实力的情况下，面前这条街上的天河民众根本没有太多的害怕，毕竟他们身边有许多人，而对方只有一人。 他们不信月国人敢在临嘉城杀得血流成河，而破境统领那一击，打在了林四的后背，他们也辨不清其中蕴含力量所代表的境界。 他们觉得，自己这里这么多人，对方肯定不敢放肆。 他们心内在想，自己一定要保护先前那人逃走！不能让这些月国人得逞。说不定先前逃走的那人，就是他们天河人呢！ 他们的感觉没错，黑巾盗首领没有冲他们出手。他是足够狠，扮成黑巾盗的时候，他屠杀过的平民不下千名。但那些平民都是异国的，而眼前这些人，是他的同胞。 他没办法一道刀气挥过，将面前这些天河同胞全部放倒。 于是，当他追入人群，被身边天河人故意阻拦后，眼前已经失去了林四的踪影。 此时，吵闹谩骂呼喊不休的‘奚侯府’门口，忽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尹漓从里面走了出来，陪着她一起的，还有心宫的素秋和冷瑶。 在场被拦截下的数百天河人，一时间失声了，不明白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后这些人激动了起来，不光是因为看到尹漓的欣喜，还有对她出现在这里的疑惑。 为什么尹漓会从月国人的驻地走出来？ 尹漓并没有开口，她身边的一名黑须将军打破了宁静：“各位天河同胞，我们正在抓捕几名伤了天女的逃犯，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原地勿动！” 不少在场的天河人认出了这名黑须将军，他正是临嘉城的禁军大统领黎烁。于是原本躁动不安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每个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一个人——尹漓。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依旧没能想明白尹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们相信尹漓不会害他们。 第221章 狂奔 “人都在这里了吗？” 看着原地押解这些民众的数百黑衣人，黎烁出声问道。 一名看似头目的黑衣人如实答道：“跑掉了一个！查统领正在追！” “怎么还跑掉了一个？” “那人跑得太快，我们追之不及，而且他躲进了人群中，我们也不能随意动手。” “一群饭桶！几个人都抓不住！”黎烁怒道。 黑衣人没有一个开腔的。 眼见黑衣人呆立原地，黎烁咆哮道：“还不快放信号关城门，派兵堵截！” “是！” 马上有人点燃了信号，漆黑的夜空中，一道如灿烂烟火般的光芒炸亮在了数十丈的高空。 顿时，临嘉城仿佛陡然活过来了一般，东南西北四座城门齐齐关闭，无数的禁军，御林军如同突然冒出来一般，从王城，从兵营，从一些府邸内冲了出来。 他们井然有序的奔向城门和城墙各个角落，有的原地驻扎，有的则是开始就地向城内搜索。 而在另一边，林四已经彻底甩脱了那名黑巾盗的统领。 他飞速奔行在宽阔的大街上的同时，大脑也在疯狂的运转。 那道烟火放出时，他是背对着那边，但当时所有大街上的人都齐齐仰头看向天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明白，既然这个圈套是天河人设下的，那整个临嘉城内的天河兵，现在都成了自己的敌人。 这道烟火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自己逃掉了，他们需要以举城之力抓捕自己。而这一定也是对方一早就计划好的，毕竟任何谋划都有可能出现意外和错漏，所以安排下一步很正常。 对方定然会预先想好，一旦在奚侯府无法抓住月洛宁等人，下一步就封锁整座临嘉城，然后全城围杀自己等人！ 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突出临嘉城，否则他将会被彻底困死在这。 然而，整座城都被封锁了，自己怎么可能突得出去？ 混在临嘉城之中？比如某家客店，某户人家？ 林四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对方杀月洛宁之心，现在必然是坚决无比。整座临嘉城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一旦天河国王宣布月洛宁藏在临嘉城，自己这个生面孔，立刻就会被人揭发出来。 是的，临嘉城的生面孔不止自己一人，但自己能任由他们带回去盘查吗？自己的面容用水一洗，就会彻底暴露！ 藏在无人之处？根本藏不住！ 天河兵在找到自己之前，恐怕会将整座临嘉城掘地三尺！ 不能在临嘉城停留，一旦对方稳定下来，自己在这里留得越久，会越危险！ 而且到现在他还有个最大的疑问没能解决，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这个问题，他想破脑袋也没能想明白。 如果从进城后，就一直有人窥视在自己身侧，那自己早该发现了。除非那个人的修为高出自己一大截，至少也要破境之上，才能瞒过自己。 但有那样的修为，直接拿下自己都可以了，何必一直等自己走到奚侯府。 而且，最关键的是，对方的人是直接从奚侯府内出动的。 在自己走到奚侯府之后，根本未曾见到有人进出报告消息，里面的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就在林四狂奔于临嘉城内时，黎烁正在查看那几个被杀死在地的尸体，看他们之中有没有月洛宁。 很快查探的结果就出来了，这被杀死在地的六个人，没有一个是画像上的那四个人。 他们的面容全都是真的，并没有经过什么易容。 这些人是谁？天女殿下先前为何突然让自己出来围捕？ 黎烁得知月洛宁一行人可能在外面的消息，是来自于半刻钟前尹漓的亲口告知。 他并不知道尹漓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但他并没有问原因，而是立刻就选择了相信。毕竟经过上次在王宫书房的谈话后，他对尹漓的聪明早已叹服不已。 但现在他却忍不住产生了些许怀疑。 确实，现在还有一个人在逃，但那个人是月洛宁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掉了。月洛宁的修为只是元境，在破境强者的追击下，即便他借助人群逃逸，也没有幸免之理。 那个逃走的人是谁？ 而就在他疑惑的看向尹漓时，尹漓却忽然浑身一颤，她感应到了那个携带着天印的人在离自己远去。 “不好！追！” 黎烁不知道尹漓的目的是天印，但素秋和冷瑶却是知道。 尹漓飞身而起，追向林四时，她们立刻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林四必须要庆幸他没有停下来，躲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否则在第三天印的指引下，他就相当于是原地等着尹漓三人找上门来。 他已经横下了一条心，决定强行闯出城去。 于是他方向不改，笔直向着东面驰去。 他没有选择南面，尽管那里有慕哲平有容雨，但他不想将敌人引向那里。否则即便他突破成功，对方也会衔尾追上去。 这次追杀的可不止普通天河兵，还有清一色的修行者，他没把握如先前那般六个人一起逃掉。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路边的天河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道人影从自己面前疾速划过，根本连他的面容都看不到。 在距离东门还剩两里路时，他在一条并不算太宽的街上，迎面撞了第一队搜捕过来的天河士兵。 “站住！” “停下！” 这些一队三十余名天河兵立刻端起长枪，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们并不认识林四，到现在为止，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搜捕可疑人员，不放任何一个人出城。 迎面向他们狂奔而来的林四当然可疑。 林四的速度极快，他没打算掉头，只想直接强行闯过去。 于是高速奔行中的他，骤然拔出了长剑，带着一团刺目不已的青色光芒扎进了这群士兵之中。 双方只是刚刚接触，鲜血残肢断矛就从青芒之中爆散开来。几乎如同一个布满刀刃的陀螺在笔直向前旋转一般，但凡与之接触的物体，都会被切割成碎片！ 只是一个眨眼，林四就从这三十名天河士兵的正前方杀到了对方阵型的身后。 他没有回头，一步不停的继续前狂奔，留下了那已经被他冲垮的天河兵小队。 这支三十人的小队，此时甚至连继续追赶的勇气都丧尽。 刚刚那一瞬间的恐怖场面，几乎撕裂了他们的心防。 地面上残留着一地鲜血，鲜血上有被切断成几节的手臂，手指，也有断掉的枪杆，更多的则是一地碎肉。 这三十人一个未死，但现在有至少七人捂着肢体被切断后的伤口满地打滚，惨嚎不已。 剩下那些站在外围的士兵，望着眼前这一幕，心头暗暗发怵。 刚刚交手的一幕，他们甚至没能看清，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一瞬间，然而修行者之威，已经展露无遗。 一名头领模样的士兵，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筒，随后一道绚烂的烟火，炸响在这条街道上空。 “果然是直奔东门！”远在四五里外的素秋紧跟在尹漓身后，正是一路向东而去。 尹漓有第三天印在手，早已判断出林四的目标是东门，此时她们看到那道烟火，更是确定无比。 对方已经在东门附近被人发现了！ …… 当林四踏上宽阔的直道，快速突到东门之前两百丈时，他的心已经凉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严阵以待的天河兵方阵！ 每一名士兵都身着盔甲，手持长枪，明晃晃的枪尖齐齐对准了他。 而这些枪尖，不下两万！ 整个东门附近，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天河兵所占据。 即便这些士兵全都是普通人，林四也冲不出去。人太多了，他冲出一段距离，就会彻底势尽，随后完全深陷在人海之中。 然而可能吗？两万天河兵，他们之中的高中低各个阶层的统领，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其中定然不乏转境元境极境层次的高手！ 妄图向先前冲破那个三十人小队那样，迅速打穿这道足有百丈深的防线，凭他现在的实力只是做梦。 先前突破那三十人时，他并没有被对方的攻击打伤，但因为冲势太快，迎面而来的断矛依旧打痛了他。 而且先前，那是他利用冲势，汇聚全身印力，以及他那高超剑术和风属性的高速挥剑，最后加上对方人数过少，实力弱和反应不及，这五项合一才最终做到的结果。 如果他现在还如先前那般冲进眼前这个战阵，那就不是被打痛那么简单了，他很快就会被扎得满身破洞。 林四的身影只是刚刚出现，两万天河兵的统兵将军立刻就大声厉喝：“杀了他！” 顿时，两万天河兵呼喊着向他冲了过来。 “杀！” 整条大街似乎都因为这万人的冲锋而震颤起来，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步伐声与喊叫声。 喊杀声响彻整座临嘉城！ 这一刻，临嘉城内无数的天河民众惊慌不已。 连续两道烟火，已经让他们疑惑不断，而现在远处传来的震天喊杀声，让他们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为什么临嘉城会出现如此剧烈的喊杀声？难道敌国打进来了？难道因为月洛宁，月国派大军攻打天河了？ 这是此刻城内无数天河人心内最先冒出来的念头！ 这一刻，就连身在临嘉城内，因为先前那道出现在奚侯府上空的烟火，而紧急集结起来的青川，南齐，凉月三家联军都心胆剧颤，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就连追赶在后方的尹漓，素秋，冷瑶都忍不住顿住了步伐，她们也为远方传来的那惊人阵势所震慑。 原本对自身实力颇为自信的她们，在感受到远方几乎扑面而来的杀气和威势之后，心内也不由得泛起一阵无力之感！ 而城内绝大部分人都想不到，此时那两万天河兵冲锋的目标，只有一个人！ 第222章 混乱 面对带着汹涌之势而来的两万天河兵，林四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转身而逃。 正面迎战那当然是很壮烈，很豪迈的，但他能杀死多少人？ 在四面八方全都是敌方兵器的情况下，他自己会死得极快。 他是修行者，他决定逃跑的话，普通的披甲士兵是不可能追得上他的。 然而他只是刚刚逃出十余丈，后方就传来了隆隆马蹄声。 ******！竟然有骑兵！ 林四心中狂骂不已！ 也是，两万多人的军队，怎么可能不配置骑兵？对方可还防着月洛宁等人万一真的创造奇迹，突围出城呢，那样他们还需要用骑兵在后方追赶。 这支两万人的王城禁卫军，其中有三千骑兵。 战马是跑不赢林四这个元境后期的修行者的。 但身后有骑兵的话，林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没办法甩脱这些追兵。而他虽然不知道身后有尹漓在追赶，但他可还记得那名‘黑巾盗’的首领呢。 自己被人这样一路追回去，说不定就会再次遇到那名破境首领和他身后的‘黑巾盗’。 林四奔行在宽阔的东门大街，这条街早已被天河兵清空，路上空无一人。 他在前方奔逃，后方的骑兵一边纵马疾追，一边开始张弓搭箭。 背后就传来了无数道尖锐的破风声，林四自然知道这是箭矢。 他没办法回头格挡这些箭枝。 于是他腾身而起，跃上了三丈高的一家店铺的屋檐，他打算改变方向。 他只是刚刚踩上屋檐的瓦片，下一轮箭矢的破风声便尾随而至，追上了屋顶。 千钧一发之际，林四硬生生从屋顶向内扑下，落入了这家店铺的院落内。 这家店铺内空无一人，暗无灯火，但林四没打算在这里藏身，因为根本没用。 果然，在他再次从院落内腾身而起，跃上里间的房顶时，后方前门处就传来轰然爆裂声。 这家店铺的前门连带着木质的墙面，被这些天河骑兵直接摧毁。厚厚的木门木墙变成了一地碎开的木条木块，散落了一地。 拦在天河骑兵前方的商铺已经成为了一地废墟。铁蹄带着无坚不摧碾碎一切的气势继续向着后院碾来。 林四知道，若是普通的轻骑兵绝对做不出这样的破坏力，这些骑兵之中绝对有修行者！ 他迅速从屋顶借力，再次弹跃而起，跃向了另一处房顶。 身在半空，数道箭矢再次射了过来。空中无处借力躲藏的林四挥动长剑，拧身向后连点数下。 铛铛铛铛…… 箭矢猛烈沉重的力道让他的长剑轻颤不已，不过总算全部挡下。 他落在了另一处房顶，随后丝毫不再停留，继续向着前方跃去。 他的身后出现了其他修行者，是这些天河兵之中的修行者高手，他们也纷纷跃上房顶，追击而来。 但房顶这种高低不平，远近不一的地形，显然是林四所擅长的。后方的追击者之中，虽然有极境高手，但一时间根本追不上他。 天河兵开始在指挥之下分流，一部分继续以碾压之势摧毁前方的房屋，仿佛前方的阻碍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另一部分则是绕道而行，向着相邻的苍平大街卷去。 在屋顶疾行的林四很快就看到了邻近的这条大街。 这条街并未被天河官方清空。 当林四踏入依旧人流如织的这条名为苍平的街上时，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突然从一家酒楼房顶跳下的灰衣男子是谁，又想要做什么？ 林四没有迟疑，他迅速落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随后不顾一切的发足狂奔。 被他推开，被他撞开，被他挤开的天河民众，来不及看清这名灰衣男子的长相，他们只能愤怒的对着林四的背影怒骂不休。 然而从那间酒楼落下的，并不止林四一人，后方的修行者也纷纷落下，随后追入了人群。 就在所有人为这一情况感到惊讶万分，猜测是否天河官方在追捕大盗时，附近仿佛响起了轰隆的雷声。 随着一声剧烈的爆裂之声响起，所有被声音惊醒，齐齐转头的天河人，看到了梦中都无法想象的一幕。 那间名为‘永丰’的三层酒楼瞬间垮塌！ 烟尘爆散，木屑石块四散纷飞，原本矗立在那的永丰酒楼已经成为一片残垣断壁。而许多天河民众还能看到，沿着永丰酒楼向后，笔直通往东门大街的那条线上，所有的房屋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瓦砾废渣。 如同被一个数丈大小的巨型铁球一路滚过一遍一般…… 一匹额头套着尖角饰品的战马，从滚滚烟尘之中闯了出来。随后……两匹，四匹，八匹…… 马上端坐着全身披甲的骑士。出现在民众眼前的骑兵数量渐渐突破一百，两百，五百，一千……街道渐渐变得更加拥堵。 有人认出了那些骑兵是天河人自己的军队，但更多的人此时脑袋已经是一团浆糊，昏暗夜色下，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更多的天河人以为这是敌军打进来了，要不然，为什么这些骑兵如此气势汹汹，连房子都拆了？ 于是整条街都乱了开来。 人们疯了一般的四散奔逃，不知道多少人被挤倒，不知道多少路边小摊被打翻。整条街顷刻间就如同被火雨倾泻一般，所有人抱头鼠窜，哭喊不已，场面混乱得无以复加。 即便是那些已经认出了天河骑兵的天河人，也同样在逃。因为他们同样不知发生了什么。数千骑兵冲着这边碾压过来，他们若是因为对方是天河同胞，就原地不动，那最后的结果可能也是被铁蹄踏死。 这样的场面，并不是林四一开始就事先料到的，一开始他只是想随意改换方向奔逃，并没有提前想过这里会有一条人流密集的街道。 但出现这样的场面后，他几乎想要仰天长笑。 这些天河人，成为了他最佳的保护屏障，只要他进入混乱的人群，那后方的追兵将再也无法追上他。 因为他们总不能为捉拿自己，而直接对着普通天河民众挥动兵器吧？ 虽然林四对于天河民众没什么感情，甚至还是敌人，但在对方没有主动招惹他的情况下，他其实不愿意看到这些与他无冤无仇的普通民众无辜死去。 但他也没有愚蠢到为了天河民众的安危，而停下来束手待擒。 林四的猜测只对了一半。 这些骑兵确实没有对自己本国平民挥动兵器，但他们也没有勒住缰绳。 滚滚铁骑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沿着长长的苍平大街肆意奔行而去。对于街上的普通天河民众来着，迎面而来的骑兵，就如同涛涛江水决堤，铺天盖地般向自己涌来一样。 这是一场灾难，本就在四散奔逃的民众如同疯了般向道旁的店铺躲去，很多人摔倒，但他们立刻手足并用，如同癫疯病人一般嚎叫着向着两边爬去。 有些人顺利爬到了道旁，但同样也有很多人根本来不及避开，随后他们被铁蹄践踏或者撞飞…… 当这支骑兵以雷霆之姿呼啸着通过了苍平大街后，留下的是满地的狼藉和数十具被踏死的尸体。 道旁的民众满脸惊恐的望着眼前如同被天灾侵袭过的场景，不少人面色变得雪白，有的人忍不住开始呕吐起来，有的人则是掩面哭泣。 而在他们心神未定的时候，数千手持长枪的步兵从远处追了过来，依旧是这条苍平大街。 道旁民众一脸呆滞的望着这带着冲天杀气的步兵方阵，双目无神的看着他们行近，看着他们毫不停留的经过，看着他们渐渐远离这里…… 过得良久，才有人迟疑道：“这……是我们天河军吧？” “胡说！天河军，为什么会践踏我们自己人？” …… 此时没有人讨论这些天河军在追谁，这对路旁这些惊恐未定的民众来说，根本不重要…… 林四自然不知道后方发生了如此惨事，他一直都没有回头，只是不停的狂奔。 先前街上的混乱，终究为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他再次跃上道旁屋顶，再次上下飞跃，再次落入另一条街道…… 如此两三次之后，他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少，直到最后，一个都不剩。 …… 尹漓和素秋赶到东门时，附近已经只剩下了驻扎在原地的两千守军。 这里一丝一毫的战斗痕迹都没能看到。 当尹漓拿出天印再次查看时，才发现目标已经向着西南方向移动了。 第三天印确实能在二三十里范围内感应到对方天印的下落，但只能依赖天印的亮度来判断远近，依赖天印的轻微颤动来判别方向。 这个方向，其实并没有那么精准。否则当初方羽在密林内感应到林四的天印后，就不会连带着慕哲平也一起抓走了，因为即便是靠近两人，他依旧无法判断天印到底在谁身上。 尹漓先前依靠着第三天印，判断出对方在一路向东逃逸。她之所以能判断出对方是向着东门行进，一方面是因为她推测到了林四的心思，猜出他会首先向城外突围。 另一方面则是那个东门附近升起的烟火信号，更加坚定了她的判断。 但林四在遇到两万大军之后，慌不择路之下，向着西南方逃去后，她却没能及时发觉，因为她同样在高速追赶中，而天印的动静又太轻微了！ 于是当她们三人来到东门时，已经晚了一步。 不但是林四，就连后方那些追兵都已经追远了。 第223章 你是谁？ 三人并没有停在原地和天河守军打照面。 “他们去哪了？”素秋问道。 “西南方，按照天印指印，应该是南门。”尹漓看着天印答道。 “我先去南门堵截，你们两个继续追！”素秋想也没想的说道。 先前这一路，她一直压制着速度，跟着尹漓冷瑶一起结伴同行，毕竟她需要天印指印方向。 她是天境高手，她真正用尽全身灵力赶路，绝不会只有这么快而已。 如果她真的展现出天境高手本该具备的速度，林四或许已经被她追上了。 而现在，那个天印拥有者不用问也是向着南门而去，如果她继续这样与冷瑶尹漓同行，那她很可能再次追丢。 这样一晚上下去，她都只能跟在对方身后吃尘。 是的，那个人逃不掉，被困于临嘉城内的他，迟早会被杀死。但若是他被杀死时，自己三人不在场，那他死后，身上的天印也会暴露出来。 虽然在临嘉城内，现在自己可算第一高手，而尹漓在这里的地位更是非比寻常，那块天印即便暴露，最终也会回到自己等人手中。 但那不一样…… 那样的话，自己等人是来夺取天印的消息将会被传出去，而无上云颠与白云道等门派也会知道，心宫夺到了第二枚天印。 虽然他们不太可能会去心宫抢夺，但消息能瞒着，总比被公开要好。毕竟有句话叫做‘闷声发大财’。 他必须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杀死那个天印拥有者，然后夺下他的天印！ 尹漓本能的感受到一丝不妥，但一时间却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她。 毕竟素秋想的她也想到了…… 于是三人全部用出了全力，也渐渐拉开了距离。身在最前的素秋身形如电，一路飘飞着消失在了尹漓视线中。 …… 林四已经改变了数次方向，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方。 毕竟他只是第一次来临嘉城，这里的大街小巷，他只是第一次踏足。 为了摆脱追兵，他无数次刻意从街道转入巷内，又从巷内转入死胡同，又从原地拔地而起在砖墙间轻点脚步，走了一段不存在的路。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现在应该是奔着西南方而去。 这样下去，自己会去南门吗？ 他当然不愿意向南逃走，理由依旧是不愿意将敌人引向自己同伴那边。 他也不打算去北门和西门，刚刚在东门的遭遇，让他彻底明白，想要逃出去，似乎已经没有可能了。 每一处城墙下，都有着天河守军。 该去哪呢？难道就这样乖乖等着对方不断收缩包围圈，然后抓住自己吗？ 他绝不甘心！ 一条远比其他道路宽敞的直道出现在了他面前。 东门大街足可供至少十名骑兵并行冲锋，但依旧比这条直道窄了至少一倍。 虽然这条直道更加宽敞，但道上的人却不如苍平街的人多。 因为这条宽敞的道路两旁，并没有太多的店铺，而更多的是深宅阔院，贵族府邸。又有多少寻常百姓会在夜间行走在这里？ 林四并没有起意要躲进某座府内，那是没有用的。 他躲在这里，或许能躲到天明，但在找不到自己的情况下，天河方面一定会全城大搜，到时候，这些贵族府邸同样会被搜个遍。 毕竟事关月洛宁，天河国王绝对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情面。 然而只是想到这里，林四脑内却是灵光一闪。 如果自己真躲起来，那么天河国王搜遍整个临嘉城之心，绝对是不会有假的。 但是……有个地方他却很可能不会去搜。 那就是天河王宫！天河国王自己的老巢。 绝不会有人想到自己躲到了天河王宫，就算有人想到，也不敢向天河国王进言，说您老还是搜搜自己的家吧…… 王宫也躲不了太久，时间长了，自然会有人反应过来。但林四又不需要一辈子在那躲下去，只要拖个几天，月国真正的援兵应该就会来了。 到时候，临嘉城内的搜捕就会停下，封锁的城门也会打开，自己那时候再出来便是。 只是，眼下有个重大问题无法解决，那就是怎么进天河王宫。 林四相信只要能混进去，王宫内肯定能找到无人居住的空房，但问题是，王宫的守卫定然森严无比。 别指望今晚临嘉城内这么多军队出动，王宫就会变得空虚。或许天河国王也派出了一部分的王宫禁卫加入了这场搜捕战，但留下来的禁卫依旧不是自己能够轻易瞒得过的。 缺乏天河王宫具体资料的林四，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想得出什么好办法。 他知道眼前这条直道能够直接通向天河王宫，这一点谢少英曾经告诉过他。但快要跃上这条直道的时候，林四却有些踌躇。 他怕自己赶去王宫之后碰壁而回，这样前后浪费的时间，只怕足以让追兵之中的修行者找到自己。 不过他很快就不用烦恼了，因为在他踏上这条直道的瞬间，就有人发现了他。 这条直道上行人本来就不多，林四突兀的出现在这里，而且满身血迹，有他自己后背的，也有敌人身上溅出来的，这样的形象，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他落足之地，距离一队人马不过三丈。 这群人穿着的并非天河士兵军服铠甲，也不是黑巾盗那样的统一黑色劲装。 他们之中有一百多人穿着黑衣，另外五百余人则是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这群人数量大约六百多，手中举着寥寥几支火把，正向北而行。 看到这些人并非天河兵和黑巾盗，林四落地后原本陡然一惊的心，稍稍平复了下来，但很快，他又无奈苦笑起来。 这六百多人，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但他却认出了这些人的来路。 只看那百余名黑衣人，他就判断出了，这些人是峡谷口一战时，凉月亲王的手下。 那么另外那五百多人，应该是青川和南齐这次来的援兵吧？只看他们这一共六百多人隐隐分成三个阵营朝前行进，林四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看到了人群前方的雷智。 这些人，同样是敌非友！ 不过好在，林四现在的面容并非本来面目，这些人应该并不知道他就是月洛宁的同伴之一。 于是林四就像没看到这些人一般，掉头就像北边跑去。 “站住！” 随着一声暴喝，一道金色枪芒快速打向了林四的后背。 对方出手太快，距离太近，林四不可能如同先前硬抗黑巾盗统领那一刀那般，继续故技重施。 这一枪如果击中，林四只怕会落得一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于是林四当机立断，拧身横剑，印力流转迎向了这道枪芒。 铿！枪芒与青色长剑交击，发出了金铁之声，清越震耳！火光四溅之中，林四感受到了一股自剑身大力袭来，这是破境级别的攻击。 这一枪，并不足以击溃现在的林四，但他没有逞强，而是借着这一枪的枪势，向后疾速抛飞，他的身法轻灵无比，如同一片毫无重量的羽毛，远远飘落在了七八丈外。 对林四挥出这一枪的人是项堂。 对方形迹可疑，而他们这三家至今仍不知临嘉城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个人满身血迹，明显就是当事人之一，他理所当然要将对方留下来，问个明白。 林四在他这一枪之下，非但毫发无伤而且拉开了距离，这令他放下了一开始的轻视之心。 挺起长枪，他便作势要追上去。 但对面那人却连忙横剑大喝道：“停！” 项堂当然不愿意这样听从对方的话，但刚刚对方的身法反应都不弱，如果继续追上去恐怕需要花费一番精力才能拿下。而一旦对方直接偏转方向，那他只能放弃，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奚侯府，他们想要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见对方原地未动，他一边提聚起破境强者特有的意念威压，向着对方袭去，打算先丧其心志，同时他厉声喝道：“你是谁！” 如果林四先前被他这一枪击伤，那项堂现在根本就不会和对方废话，而是直接擒下了。到时候他有无数手段让对方开口，甚至连自己父母亲友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出来。 林四当然也明白这道理，如果他实力再弱点，那他现在根本没有和对方平等对话的资格。 “我是谁？你们应该能认出来！”他掀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项堂的意念威压似乎对他根本没有丝毫效果。 “如果你再这样故作神秘，我保证下一刻，我的枪就会扎向你！”项堂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听林四话的意思，自己应该认识他，但他翻遍记忆，也想不起来。而且对方这种姿态，让他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是他！是那个劫匪！”他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发出声音的是雷智，他从林四一出现，就有了莫名的熟悉感。虽然他没有和林四正面交过手，但峡谷口那一战，他印象太深刻了。 当时的林四用泥灰涂面，同样掩去了本来面目，但他那身形和手中的长剑却是一般无二。 他当时戏耍冷瑶的声音和现在说话的声音，也是完全一样。 这几天，看过月洛宁等四人画像的雷智，得到林四那句话的提示之后，立刻就从他那拙劣伪装下，分辨出了他的真容！ “什么劫匪？”项堂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和月洛宁一道的那个人！”雷智大呼。 第224章 活该 顿时这六百多人齐齐哗然！ 他们这么多人万里迢迢来临嘉城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杀死月洛宁么？但直到现在，他们连月洛宁的面都没能见着。 以他们的实力，只要能找出月洛宁，那要杀死他，是轻而易举的。但问题就是，现在没人能找得到他。 而现在，一直和月洛宁一道的那个少年劫匪，竟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那找出月洛宁的希望就大太多了！ 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四处张望了，他们怀疑月洛宁就隐藏在了附近。毕竟情报上说过，从劫持那天起，这少年一直就没和月洛宁分开过。 铿铿铿……几乎所有人都拔出了兵器，做出了出手准备。 并非他们觉得林四实力有多么强，只是怕他逃掉而已。 “小子！我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竟敢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我还想说，你很愚蠢，你能认出我们，就该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你！” 雷智身前，一名灰袍灰须，年岁约莫六十以上的老者缓步而出。 原本打算开口的项堂，见到说话的人是他，便放下了心内一丝不快。 因为这个人的实力不弱于他，正是南齐这三百修行者的头领，南齐的护国长老虞海。 他并不怕虞海，但在做正事时，就要有个规矩。头领没有发话，其他人擅自打断，在他看来这是没有规矩，这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表现。 但将这个人换成与自己身份实力等同的虞海，他就能够心平气和了。 林四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实力比自己强，但他并没有被对方吓到。 毕竟，他打不过这老者又有何干？这六百多人，他本来就没打算正面交手。 他轻笑道：“你觉得我像是那么愚蠢的人吗？” “小子，我奉劝你最好长话短说，否则你会很后悔！”虞海面无表情，嘴唇蠕动，声音阴寒无比。 他当然知道林四不是那么愚蠢的人，这两天他们同样分析了月洛宁等人这一路以来的经过，和项堂不同，他认同了雷智的判断，得出了那两名劫匪头脑远超常人的结论。 但他不会当面夸林四，在他看来，这少年只怕又想耍什么阴谋诡计了。不过，无论他说什么，反正自己最终都会杀死他！ 项堂跨前一步，同样狞声道：“说！月洛宁在哪！” 林四连忙后撤一步，一脸惊恐道：“别站太近，我胆子小。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而月洛宁又在哪，这自然和今晚的事情有关。” 虞海淡淡道：“说下去！” 林四暗暗撇了撇嘴，只看他身后那些人一脸好奇的表情就能看得出，这些人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应该还是一头雾水，这老家伙还假模假样装出了然于胸的神色。 “月国暗卫驻扎在奚侯府的消息，你们应该知道吧？”林四随口问道。 事实上，这句话只是试探。 按照林四的推测，天河人派黑巾盗假冒月国暗卫这种事，应该会瞒着青川南齐凉月这三方。 毕竟这种事情需要的就是保密，需要的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怎么能够骗得过月洛宁？更何况，黑巾盗的身份也不能曝光，这群马贼这些年，不光劫掠月国边境，青川和南齐也被他们光顾过。 果然，对面项堂从鼻内哼出了一个‘嗯’字。 林四心内大定。 于是他说出了一句令场内所有人面色大变的话来。 “月洛宁已经被月国暗卫救到手了！” “什么？”项堂震惊喝问。 “这不可能！” “小子，你最好不要信口开河！” 黑衣人首领与虞海也不由自主相继开口，声音之中透着不可置信。 不光他们，身后那些修行者们更是议论纷纷。 虽然项堂等人事先就做好了决定，月洛宁与月国暗卫汇合的话，他们就连同暗卫一起一网打尽全部灭杀。但那是在他们提前有所准备，提前得知消息的情况下，而现在，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 虽然他们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但陡然得知，震惊还是难以避免的。 林四平静道：“我都出现在了临嘉城，你们说月洛宁会在哪呢？” 黑衣人首领冷冷道：“既然月洛宁已经被月国暗卫接到手，那今夜如此动静又是为哪般？你为何又不和他在一起？” 虽然月洛宁一开始是被林四劫持的，应该是敌对关系，但从突破东北边境开始，在所有人的情报中，他们的关系都变成了联手。 所有势力都对此研究过，按照他们的推测，应该是面对凉月亲王这个外敌，月洛宁和劫匪不得不化敌为友并肩作战了。 至于化敌为友的原因，也不难猜，月洛宁需要劫匪的帮助才能增加一分活命机会。而劫匪，也许是被月洛宁许了什么好处，比如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修炼资源…… 那么，既然月洛宁被救了，这个劫匪为何会出现在这？他现在应该也身处月国暗卫的保护之中不是吗？ 今夜的动静又是为哪般？难道月国暗卫救下月洛宁后，天河人攻打起他们来了？不过这不可能啊，天河人哪有这个胆子，公然与月国暗卫撕破脸？ 所以这个劫匪少年才被追杀到此？至于月洛宁现在则在暗卫的保护之中与天河人拼杀？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猜测，毕竟想要杀月洛宁的势力，就是天河，青川，南齐，凉月这四家，后三者全都在这里，显然不可能。 至于想得更远的人，比如雷智，比如虞海，比如项堂……他们依旧怀疑林四话语的真假，怀疑月洛宁是否就在附近，而眼前这人现在这番话是故意骗自己。 林四脸上露出愤怒和讥嘲神色：“哈！我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哈哈！这个就要问月洛宁那个卑鄙小人了！” 所有人在等待着他的下文，而他们似乎仿佛陡然猜到了林四会说什么。 “我和月洛宁，本来无冤无仇。之所以劫持他，只是因为意外，相信这一点，你们应该知道！” 见众人并未打算，似是默认了这一说法，林四继续道：“说实话，劫持了他，我心内是后怕的，但事情已经做出来了，又能怎样？我必须活下去！他已经成了我的敌人，那我就只能一路劫着他逃出月国！” 这番话，他说得诚恳无比，事实上，这也是他当初真实的内心写照，众人闻言自问，换成自己，只怕也会如此。 项堂却是不客气打断道：“我不想听你的故事，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嘿！我在这，当然拜月洛宁所赐！在进曲山峡谷之前，月洛宁迫于凉月大军的威胁，说只要我帮他逃出去，他就既往不咎，而且许了我很多好处！其实那些好处我是看不上的，我只要能活下去就行，更何况，凉月亲王当时连我也要一起杀，所以我理所当然答应了和他联手！” “这一路，我不知救了他多少次，不知流了多少血，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终于，月国暗卫来了。月洛宁邀我们一道去见，说是没有暗卫保护，我们还是很难逃出去。其实，只要他脱险，便不会有人来追杀我了！但与他相处这么多天，一路并肩作战，我对他也有了情谊，便答允了！” “今夜我一路乔装，护送着他潜入临嘉城，最终，我们见到了暗卫！我以为终于脱险，哪知道……”说道这里，林四咬牙切齿起来，似乎面对着刻骨铭心的仇人一般，一字一顿道：“哪知道！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立刻就翻脸了！要那些月国暗卫杀了我们！” 众人静静听着，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之色。 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并不难理解，毕竟月洛宁是天潢贵胄，被人劫持吃了那么多苦头，怎么可能不报复？ 这劫匪后来是救了他很多次，但若他不劫持月洛宁，月洛宁本来一点危险都不会遇到！他事后报复，非常正常。 在场大部分人自问若自己是月洛宁，脱困后第一件事只怕也是拿下罪魁祸首泄愤。 怪只怪，这少年太天真！ 果然，林四嘴唇颤抖，似乎回想到当时一幕，依旧心绪难平。 “我问他为什么？他竟然说，你早该死了，让你多活这么多天，现在还让你死得这么干脆，算是便宜了你！哈哈哈，暗卫头子，一个破境的高手立刻对我们出手！我的兄弟老慕……为了救我，当场被杀死！” 说到这里，林四眼眶通红，钢牙紧咬，似乎情难自已。 众人明白，他说的那个老慕，应该就是另一名少年劫匪。 项堂冷笑道：“嘿嘿，你活该！换成我，进入天河之后就会抛下月洛宁了！只要月洛宁被别人杀死，我自己马上就脱离危险！” 林四紧绷着脸没有反驳，但他急剧起伏的胸膛和强忍着热泪的通红双眼，出卖了他剧烈波动的内心。 “然后呢？”虞海淡淡问道：“然后你就这样逃出来了？在暗卫的包围眼皮底下，就你这实力，能逃出来？” 根据情报，劫持月洛宁的两名劫匪，修为都在元境。 虽然上次峡谷那一战，他们伤了破境的尹漓，但那是重重设计与巧合，而且也是五人联手。 虞海没有和林四交过手，尽管刚刚项堂那一枪没有伤到林四，但他并不认为林四自身实力有多强。 “光凭我一个人，当然逃不掉，但和我们一道的，还有个破境的长辈！”林四努力平复了心情，咬牙答道。 极境后期的黑衣人首领忽然出声：“容雨？他为什么会帮你？据我所知，他本来是去杀你们的！” 容雨的身份，在场众人至今未能猜出。到现在项堂和虞海等人都猜不透为什么月洛宁等人会得到一位破境高手的帮助。 如果那人是月王派去的，那未免也太快了。他们猜测，那很可能是学园之城的某位前去营救月洛宁的不出世高手。 但这名黑衣人首领却知道那是容雨。 因为容雨是受凉月亲王的邀请才去杀月洛宁的，身为凉月的心腹，这名头领自然不会毫不知情。 在峡谷口那一战时，他还未能反应过来。毕竟当时容雨形象大变，但事后他很快就猜了出来。 林四答道：“因为容雨和我的一位长辈是故交！” 第225章 为我而来 “你哪位长辈？”虞海问道。 “这似乎和此事无关。”林四淡淡道。 虞海，项堂，黑衣人首领等人的眉头全都皱了起来。 最初他们或许对两名少年劫匪并不重视，毕竟他们只是两名元境少年。 但当他们真的突出曲山大峡谷，并且峡谷一战坑杀数百间谍和黑衣人，同时还打伤尹漓，最后在天河国的搜捕下一直没被找出之后，所有势力都不得不将目光向两名劫匪少年身上投注了过去。 毕竟他们做到的这一切，绝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查，始终都查不出这两名劫匪的出身。 林四和慕哲平并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其实已经暴露。尽管在学园之城并未被公开，但无论月国，还是其他国家，现在都已经知道两名少年劫匪，一个名叫林四，另一个名叫慕哲平。 毕竟他们的样貌并不是什么秘密，对于学园之城的各大势力来说，要查出来这一点，并不难。 尤其是林四和慕哲平已经很久没有来上课了。 这些人查到了他们在圣云学院一年级就读，专业并非修行系，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头套人的身份。 他们今年一起入学，入学的理由是从千星学院转学。这一点目前已经被证实为伪造，因为千星学院并没有这两个人。 随后按照伪造入学证明这条线，他们查到了徐轩，查到了商弘，但再往前…… 商弘并不知道这两名少年之前是从哪里来的。 这两人先前的经历，似乎是一片空白。 去他们所说的容城和池城一查，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 容城绝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林四这个人。何况林四资料上的地址是容城附近的乡下，调查的人去了之后，发现那里从未有过这个人。 至于慕哲平，也是同样如此，池城根本不曾有过这个人。 也就是说，这两名劫匪，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学生，甚至他们是不是月国人都难说。 他们的实力和天赋，在他们这个年龄，确实算得上天赋异禀。很多人已经将他们的出身同门派弟子联系到了一起。 而现在，林四说他的一位长辈与那位破境高手是故交，这些人丝毫没有怀疑。 只有这样才正常啊！ 这两名少年劫匪，出身绝对不平凡，一般人哪有这样的修行天赋，战斗实力以及胆魄？能教出这样弟子的人，岂会是常人？ 他的师傅，也许也是个破境高手吧？甚至可能是门派中人！ 对于修行门派，在场众人还是颇为忌惮的。虽然项堂和虞海都是破境高手，但他们并不想招惹门派的人，那样很可能会面临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报复。 他们很快就接受了容雨放过林四，并且保护他的原因，但同时，他们也皱起了眉。 看来，眼前这名少年并不能随便杀啊！杀了他是小，惹出他身后的人才是大！而且，刚刚和林四碰了一招的项堂知道，想要杀死这个少年，并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 “你是说，容雨保护着你，冲了出来？”黑衣人首领沉声问道。 “不错！若非如此，我哪能逃到这里？”林四反问道。 项堂紧紧盯着林四的双眼，锐利的双目透出了一丝压迫力：“城内为何如此之大的动静，难道都是为了抓你？光凭那些月国暗卫，似乎不足以造成如此之大的动静吧？” 林四镇定自若的答道：“当然不止他们！追我们的还有天河人！” 虞海似笑非笑道：“你是说，天河人帮着月国人抓你和那个破境高手？” “是的，他们联手了！”林四道。 虞海忽然冷笑起来：“哈！我就知道你一派胡言！你想挑动我们和天河人争斗？真是天真！” 林四面色丝毫不变，只是看向虞海的目光透出了一丝怜悯。 “你是想说，天河人即便放弃追杀月洛宁，也不至于帮他对吗？尤其是我和容叔根本没有那个价值，需要天河人这样兴师动众？” 他的话，说中了虞海和在场所有人心中所想。 项堂长枪亮起：“哼，难道不是这样吗？小子，我看你是异想天开，竞想利用我们！任你舌粲莲花也是无用。” 面对他的威吓，林四冷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月洛宁是这群人之中最重要的？我呸！记得心宫那三个女人吗？你以为她们是为谁而来？为月洛宁？他配吗？实话告诉你，心宫三人是为我而来！” 嘶…… 尽管林四的话极其不客气，但项堂却是出人意料的没有生气，反而缓缓收回了外放的灵力，沉下了心境。 不错！ 尹漓三人出现在峡谷口的原因，至今还是个谜！ 就连天河国王都不知道这三人其实是为了天印而来，更何况是在场这些人。 但这名少年的话，却恰恰解答了他们心中的疑问。 为何尹漓三人会出现在峡谷口？为何尹漓等人会让天河国帮忙寻找他们？来自心宫的三人，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月洛宁而来，也不是为他们这三方而来，那她们是为谁而来？ 答案昭然若揭，为了眼前这个少年！ 这少年，来历本就神秘无比不是吗？完全能解释得通！ 而以尹漓在天河的地位，似乎要让天河国王帮她举城搜捕这名少年，也是可以办到的。 由此，月洛宁和暗卫要报复这名少年，天河人也要杀他，两方便有了共同的目标！ 虽然天河人先前对付过月洛宁，但像他们这种身处高位的人，仇恨并不重要，只要有共同利益，随时都能联手不是吗？ 天河一方在击杀月洛宁一事落空无望之后，于是转而和月国暗卫联手击杀这名少年，这一切合情合理！ “心宫的人，为什么要杀你？”虞海面色凝重的问道。 看着他们的面色，林四就知道他们应该是相信了。 事实上，这当然全是胡诌，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虞海所说的，挑动他们和天河人斗起来。为此，林四可谓是绞尽脑汁，将他所知道的那些微薄情报，全部联系到了一起，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谎言。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真的说中了…… 尹漓等人，还真就是为他而来的。 “这一点，涉及门派纷争，如果你们不想被卷进去，还是不知道为好！”林四的话听上去高深莫测，但事实上，只是他根本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他哪能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杀他？这都是他编的而已，他总不能骗这些人自己身怀异宝，心宫觊觎夺宝吧？那样只怕眼前这六百人也会眼红，然后不顾一切的杀死他。 毕竟连心宫都眼红的宝物，他们当然会垂涎。 所以林四语焉不详，却又意有所指一般，说了两句毫无意义的话。 但项堂和虞海等人，还就吃这一套…… 是啊，这很可能是门派纷争，自己卷进去，到时候面对心宫这样的强大门派，这点实力根本就不够看！ 反正这件事，和杀月洛宁也没什么关联，于是他们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只是同时，他们的面色也凝重了许多。 按照这名少年所说，月国暗卫与天河人联手起来了，虽然天河人是为了杀这名少年，但这也会给自己等人击杀月洛宁平添无数阻碍啊！ 谁知道天河一方会不会因为联手关系，而转为保护月洛宁？ 这很有可能啊，毕竟天河人现在也不敢击杀月洛宁，与其如此，还不如卖个好呢！ 但这种事，也不好说，也许天河人会故意当做没看到，坐视自己这三方去杀月洛宁，行出借刀杀人这种事。 一时间，这三方的头目都是纷纷暗自思量。 先前奚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暂时无从得知，因为他们派在附近的探子已经全被黑巾盗杀死了。 他们无法判断林四这番话的真伪，但不得不说，他们心内是偏向于相信的。 林四心内暗笑，但脸上表情却是丝毫不变。 他先前碰到这群人之后，确实是打算溜之大吉，但也许是习惯，他忽然觉得这么大一批人，不利用一下，实在太可惜了…… 他原本是想要利用这些人去冲击城门，而他跟着溜出去的。 但这根本不现实，即便他编造谎言说天河人现在打算连你们三方一起干掉，对方也不会愚蠢的直接相信。 即便他们相信了，等他们冲门时，也会真相大白。 于是最后，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引着这批人去和黑巾盗火拼。 黑巾盗是不可能自报身份的，双方见面，杀起来的可能非常大！ 他正要继续添一把火，看看能不能让这些人连天河兵也一起杀时，一道身影从他身侧远处飘飞而来。 林四斜眼望去，差点魂飞魄散，竟然是尹漓！ 他刚刚还用对方的名义编造谎言呢，紧接着她就来了？这是报应吗？话说这少女为何也会参与到追杀自己的事情之中？ 门派之人，不是不喜理会这些俗事吗？即便她心系天河，追杀月洛宁这种事，有这么多天河兵和黑巾盗也足够了，用得着她这个‘天河之女’亲自出马吗？ 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不过他想归想，面对尹漓遥遥挥过来的紫色光芒，他却是丝毫不敢大意。印力迅速流转到双腿，他拔地而起，飞身跃进了旁边一座豪华府邸的院墙内。 “你这女人，还没追够吗？” 落地之前，他还不忘‘证实’一下自己先前所说过的话。 看吧？尹漓是在追着我不放吧？她果然是为我而来没错吧？ 反正尹漓又不知道他刚刚对这些人说了什么，更不会停下来对这些人解释。 他不知道，尹漓确实是一直追着他而来的。 第226章 果然是你 素秋一马当先赶往南门后，尹漓也拉开了和冷瑶的距离。 而这次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追赶的途中，时刻都注意着天印的动向。 于是在追至半途时，她发现那名天印拥有者从最初的西南方向，转为了西北…… 她没办法通知此时可能已经提前赶到南门的素秋，她一个人追了过来。 终于快要追上时，她看到了一个灰衣人在和一群人对峙。她很轻易的就判断出此人便是天印拥有者。 毕竟这里的阵营太分明，天印拥有者是今夜进城的，不可能现在就和五六百人站在一个阵营。 于是她果断出了手，而对方反应极快，根本没和自己接招的打算，直接就逃了。 尹漓没打算停下来仔细打量这五六百人，这些人是谁，她并不关心，于是她就继续这样追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项堂，虞海，黑衣人首领等人面面相觑。 刚刚那个女人，是尹漓吧？ 虽然尹漓的身形如同惊鸿掠影，瞬间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但他们这些人的目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比。 资料上所说的紫衣，镰刀全都吻合。看身法，也是不低于破境的水准，应该是她没错了。 她还真的是为这个少年而来的！看来，这少年没撒谎啊！ 如果是为了月洛宁，那天河国此时坐拥天时地利人和，临嘉城全在掌控之中，根本就不需要劳动尹漓出手。 对心宫这种顶级门派来说，月洛宁确实还不配她们特意派人来。 看尹漓一路追来，看来她杀这名少年之心，相当坚决啊！ 看来，天河和月国联手，还真有可能了！ 三人都看到了彼此目中的复杂神色。 虞海：“怎么办？” 项堂：“还能怎么办？趁现在形势不稳，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两人身上，我们趁机出手！” 黑衣人首领：“那名少年和容雨，现在其实为我们分散了敌人的兵力和注意力！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虞海：“不错！错过这个时机，后面更难杀了，现在对方根本想不到我们会出手，但若拖上一天，对方绝对会对我们开始起防范之心！” 项堂：“那就干了！我们这些人不远万里来到这，可不是看场戏！” 虞海和黑衣人首领缓缓点头。 随后，得到了林四‘情报’的这六百人，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直接赶向了‘奚侯府’！ 他们本不是这么容易上当的人，但今夜形势着实太过诡异，他们全都不知其中内情。而他们本来就有灭杀暗卫之心，加上时机又是稍纵即逝。 林四的话中，有一个地方最让他们信服，那就是尹漓这心宫三人，确实是为他而来。 这一点本来证明不了什么，但在林四的引导下，这一点却成了证明心宫，天河和月国联手的‘铁证’…… 毕竟在他们看来，林四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支配心宫的人。 尹漓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为林四做了一次证，她现在正在追赶林四。 前方那名灰衣人身法瞬疾无比，在这家不知名的豪宅大院内奔行依旧能如履平地。尽管是在夜间，但无论是亭台楼阁，屋脊房檐，假山池塘，花草树木，都没能令他的速度慢下来。 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能快速找到落足点，任何东西都能成为他借力飘飞的助力。 尹漓也不禁赞叹起来，此人的身法，着实厉害。看来他能在全城搜捕的情况下，一个人逃这么久，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自己如果不是因为第三天印的指印，只怕根本就见不到他的人影，更别提追上他了。 不过，她也放下了心来，此人身法是不俗，但速度依旧不如自己快。看来，他的修为应该不到破境。 既然他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视线内，那他就跑不掉了！ 两人就这样一追一逃，不知横跨了多少屋宇，不知越过了多少院墙，不知穿过了多少街道。 沿途看到的这一幕的人，甚至根本分不清这两个人是男是女。因为太快了，夜色之下，他们只能看到两道残影带着风声呼啸而过。 尹漓的修为毕竟高出林四太多，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小。 十五丈，十丈，五丈…… 虽然现在这个距离内，尹漓完全可以出手，但她没有。她怕因为出手而使得自己速度慢下来，而且她也想看看对方能逃到什么时候。 但就在两人距离缩减到三丈时，前方的人影忽然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在尹漓依旧朝前疾掠时，他骤然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那一瞬间，从三丈变成了不足三尺。 一道剑光出现在了尹漓身前不足一尺之处。 铛！电光火石之间，镰刀与长剑狠碰了一击。 紫色和青色的劲气碰撞之处，宛如平地起风碎石飞舞。这处不知名的工坊之外，如同黑夜陡然变成了白昼般。 刺目的亮光只是持续了一瞬，随后两人双双向后抛飞。 林四的修为不及尹漓，这正面相碰，他很理所当然的被击飞。 而尹漓因为仓猝应招，加之劲气爆散视线被阻，她生怕对方又有什么后招。一时间她没有冒进，顺势也选择了后退拉开距离。 林四的心内充满了遗憾，这是他势在必得的一剑。 在刚进曲山大峡谷时，他曾经用类似的手法，重创了一名元境后期的青衣人。 时至今日，他也知道这种高速行进中，骤然逆转方向的动作，一般人根本做不出来，这是修炼了印力的他和慕哲平所特有的能力。 尤其是在对方全力追赶时，自己陡然后退挥剑，那绝对是防不胜防。 但尹漓竟然挡住了。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及时挥刀挡在了自己那一剑的前方。尽管当时，自己的剑离她的身体已经不足三寸，但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林四相信这一剑即便是面对另外一名极境后期修行者，也能一击致命！ 难道破境修行者就这样强横？ 他并不知道，对面的尹漓心中更是充满了震撼。 她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用出这样的战法，若非她在追赶时，手中镰刀一直就在防备着对方的突袭，那这一剑已经划开了她修长而白皙的细颈。 但即便她犹如本能般挥刀挡住了这一剑，在那一刻，她依旧冒出了冷汗。她甚至连外放灵力在体表形成防御这种事都来不及做。 对面的灰衣人没有继续在跑，而是停了下来。 相距再度达到五丈之遥的两人，一时之间都是惊魂未定静静打量着对方。 林四没打算再跑，并非他不想甩脱尹漓，而是继续逃下去，尹漓很快又能再次追近。 他不知道尹漓是怎么找到自己的，难道是碰巧。他更疑惑的是，尹漓为什么死追着他不放，就像有深仇大恨一般。 不错，在峡谷口，他伤过尹漓。但现在的林四，穿着，面容都不是当时那样，一直追在身后的尹漓不可能透过他的伪装认出他来。 这一路他同样利用过人群，想要瞒天过海，但尹漓根本就没有上当，她一直死死锁定着自己的身形。 不将她击溃，自己这一晚上是别想安宁了。 但是……该怎么做？ 上次他是和慕哲平，月洛宁等人联手，同时利用了紫火魔狮，利用了尹漓对冷瑶的保护之心，才最终伤到了她。 这一次，可没有那些‘助力’了。 尹漓再无任何牵绊，相反自己还很有可能因为战斗的动静引来其他敌人！ 正面公平对决，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尹漓的对手。 虽然身处绝境，他脸上依旧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是很无奈，但却不会绝望。 尹漓终于看清了对面这名灰衣人的容貌。 很显然，这是一张经过了易容的脸，虽然易容的手法极其拙劣。 “果然是你……”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不是吧？这样都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也许她在诈我？ 扮成虎头人时曾经出现过的嘶哑嗓音再次响起：“我们……很熟？” 尹漓眼内浮现出了戏谑之色，一刻钟之前，这名灰衣人刚刚看到自己时，就曾喊了一句话。当时，他的声音可不是这样的。 眼下他这样刻意改变嗓音，落在尹漓耳中，简直就是不打自招，让她完全确认了林四的身份。 “只是几天没见，你就忘了我吗？这真的是让我很伤心呢……” 如果是陌生人突然闯过来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以为两人关系匪浅，会以为这名紫衣少女是被对面的灰衣男子给抛弃了，所以才会说出这么怨意绵绵的话来。 但站在对面的林四看得很分明，尹漓那绝美的脸蛋上，丝毫愁容悲意都看不到，反而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显示着她的心情很不错，很愉悦。 林四知道她说的是几天前，在峡谷口自己打伤她的事情。也明白，她确实是认出了自己。 同时他也注意到，对方说的是‘果然是你’，而非‘原来是你’。 难道她一早就料到自己会来，料到来的人会是自己？ 林四没有那么容易分寸大乱，被认出又怎样？就算自己没被认出来，对方就会放过他吗？记得她当初在峡谷口和那些间谍黑衣人对战时，下手可是一丝都不软呢，几乎出手就会有死伤。 “原来你一直都对我念念不忘啊？是因为我当时那一剑撕裂了你的心防，令你情难自已，从此对我芳心暗许对吗？” 第227章 偷袭 既然打不过对方，那就口头上占点便宜好了，最好能够激怒她，让她出手时不再冷静，这样就容易出现破绽。 于是林四恢复了本来声音，开始调戏起对面的紫衣少女起来。 尹漓感到一阵啼笑皆非，这是她第一次和林四平静下来交流，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人。 先前冷瑶得来的情报上说过，连山是个冷漠冷酷话少的人。而眼前这个人，即便是故意假装成这样，他和连山的差别也未免太大了吧？ 两个人，分明是两种秉性，这不是假装就能做得出来的。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要擒下他，到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 她并没有立即出手，既然林四有聊天的雅兴，那她也无所谓，反正时间拖下去，只会对对方不利。 于是她眯眼笑道：“是啊，我对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呢，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尹漓的回答大大的出乎了林四的意料。 原本他以为对方即便不恼羞成怒，起码也会冷面相对，但尹漓竟然好像丝毫不介意他言语的冒犯一般，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林四当然不会因为这句话就认为尹漓真的喜欢自己，想想那也不可能。虽然林四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但无论长相实力出身地位，尹漓都远远高过他，他听得出对方只是玩笑。 不过林四岂会认输，打起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难道斗嘴也比不上吗？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没有可能。哎，你还是放手，让我一个人离去吧。”他一脸遗憾道。 尹漓一脸伤感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相处啊，我有信心让你忘掉之前的人。到时候你会发现我对你究竟有多好。” 有多好？是把我抓回去严刑拷打，然后杀掉，最后永远忘掉所有事情吧？ 林四嘴角抽搐，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女人，能够完全跟得上他话语的节奏。 他有了种棋逢敌手将遇良才的荒唐感受。 “这种事是没办法勉强的，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就应该尊重我的选择。” “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感，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你那不是对我好，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占有欲。” “这种事情，有时候就是自私的，原谅我……” “我只是个人渣，我配不上你，不值得你这样……” “没关系，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盲目和不可理喻，我不会后悔自己现在的感觉……对了，你怎么个人渣法？” 林四咧嘴笑道：“我很暴力，而且喜欢打女人。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我怕我忍不住打你！” 尹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脚：“如果你再继续往后退的话，我想我会忍不住出手打你的，因为我不想你离开我。” “咳咳，我只是觉得咱们站的太近，被人看见影响不好。”正在不着痕迹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的林四不得已顿住了脚步。 …… 两人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持续了足足半刻钟。 虽然林四对于尹漓为什么能找到他的原因，依旧没能弄明白，但他至少清楚了一点，这个女人很不好对付。 虽然只是斗嘴，但却能从中看出一个人的行事作风。 从尹漓的言谈中，林四能看得出，她绝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面对意外的应变和承受能力很强。 由此能推断出，她出手恐怕也不会中规中矩，按部就班。和她战斗，只怕不能光从她修为境界来估算她的实力。 如果修为接近，那林四有信心和她一战，毕竟他身负天印。 但修为差距太大了…… 他不知道，这是尹漓第一次这样和别人说话。 如果素秋和冷瑶在旁听到他们的谈话，一定会难以置信，因为她们没见过这样的尹漓。 林四忽然面色一正，认真问道：“你能找到我，是意外碰巧，还是刻意为之？” 他不想继续这样拖下去了，这样虽然自己能继续安然无恙的站下去，但迟早会被其他人找到。 对面的尹漓同样面色一正，认真答道：“你猜。” 果然套不出她的话啊，林四心内暗叹，这个问题不弄明白，他始终无法安心。 尹漓忽然笑眯眯补充道：“当然是刻意为之啊，我可是很在乎你的呢。” 看她的表情，林四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在戏弄自己。 他摊了摊手笑道：“你既然这么在乎我，那就告诉我，是怎么找到的吧。” 尹漓浅浅一笑道：“如果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我就告诉你。” “什么问题？”林四愣了愣，很奇怪她会问出什么来。 难道她要问自己，月洛宁在何处？ 这一瞬间，林四已经就这个问题想出了无数种答案，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怎样利用这一点摆脱眼前的困局了。 尹漓抿了抿嘴，随后正色道：“这个问题就是，你到底是……” 紫色的光芒瞬间占据了林四全部的视野。 林四没能等来她的问题，却等到了她的攻击。 这一刻，林四简直想要给自己两巴掌，然后再狠狠揪住尹漓的衣领，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偷袭这种事，一向都是林四大爷自己最拿手的不是吗？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别人偷袭。 而且偷袭的他的人，实力比他还强一大截。 话说尹漓你实力那么高，犯得着用这种江湖上人人不齿的手段吗？这种被人唾弃的伎俩，林四大爷这种自甘堕落的人用用也就算了，你这种天之骄女难道不应该顾及一下形象吗？ 但尹漓却听不到他的心声，陡然一招挥出之后，她毫不停留的疾速掠向林四，手中的镰刀也已经高高举起。 她这一击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她拉近距离的疾速冲击，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如烈火摧城，狂猛霸道。这种作战风格，和她外表展现出来的优雅柔和大相径庭，但却令林四难以招架。 尹漓起手的偷袭并没能击伤林四，他的反应同样快得不可思议。璀璨的紫色光华没能打在他身上，在临近身体之前，他及时横剑格挡，随后借着这一击，借势向后飘飞。 虽然他的视线被一片紫芒所阻挡，但他能猜到尹漓不会只有一招。换成他自己的话，他也会在偷袭之后，立刻趁机抢攻。 这样才能将偷袭带来的主动一直保持下去。 于是他不得不退，否则刚刚挡下那一招的他，将会被对方接下来的攻击所淹没。 他退得足够的快，但尹漓进得更快。 两人之间原本五丈之遥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为两丈，而且还在迅速缩短之中。 退势已尽的林四无法再退，他不愿意就这样被对方一直压着猛揍下去。 原本在后退的他猛然逆转了方向，全身印力流转至双腿，他以更快的速度陡然向前扑了过去，随后一剑劈向了迎面追击而来的尹漓。 飞扑而出的林四在那一瞬间已经改为双手持剑，印力在瞬间流转至握剑的双手，随后带着全身所有力量的一剑仿佛划破了身边气流一般，呼啸着劈向了尹漓。 面对这同样突然，而且气势更足的一剑，尹漓没办法向林四那般瞬间逆转方向向后退避。 但她根本不需要退避，她依旧保持着前冲之势，同时挥动镰刀重重迎向了那柄青色长剑。 铛！ 场内再次传来刺耳的兵器交击声，这一瞬间，附近数里的天河居民似乎都听到了这一声爆响。 劲气与烟尘弥漫之中，两道人影骤合乍分。 尽管是双手持剑，林四依旧再度被震飞出去，面对破境初期的尹漓，他在力量上占不到丝毫优势。 立足未稳的林四立刻感受到一阵猛烈狂风向自己刮了过来，他再度迎来了尹漓的下一波攻击。 在林四被震飞那一刻，尹漓的步伐丝毫未退，非但未退，她还立刻如电光般向对方再度掠去。 她就如同奔涌而来的澜江之水，去势湍急汹涌，一个浪涛便拍飞了迎面而来的林四，随后毫不停歇的继续向他卷去，直到将他拍死为止！ 林四的脚步落到地面时，尹漓距离他已经不足一丈。 闪烁这紫色星光的镰刀刀尖，几乎已经能够碰触到林四的前胸，令他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镰刀尚未及体，他胸前的灰衣就已经被刀身附着的紫芒撕开了数道裂口。 这一刻，无论什么高妙剑术，无论什么绝妙的战法，都变得那般的毫无意义。 且不说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就算是尹漓选择的战法，也同样是林四最不想看到的。 她没有选择所谓的稳扎稳打，没有选择缓缓游斗，如果那样做的话，林四虽然依旧没有获胜的可能，却能坚持很久。 他可以不断利用他天马行空般的剑术，不断利用他变化莫测般的步伐与对方缠斗。 但现在这一切，根本就用不出来。 因为对他的攻击，尹漓根本就不管不问，她只是蛮不讲理一样的疯狂抢攻。对于林四的反击，她丝毫没有忌惮，她就像不要命一般。 面对她这样的打法，林四却不得不忌惮，不得不退避。因为若是他也学对方这样做，那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对方受点轻伤，而他自己被灭杀。 尹漓有修为优势，现在她将这一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于是原本林四仅有的那点优势也变得荡然无存。 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对方硬拼，要么不断后退不断躲避招架。 他当然不愿意这样憋屈的被一个女人追着打，打得头都抬不起来。但他没得选择，如果现在他不退的话，这一刀立刻就会划开他的胸膛。 他可没有尹漓那样的护身灵气。 第228章 溃败 落地之后的林四，面对这一刀，只能身形后仰，继续倒退。 炫目而又森寒的紫芒几乎是从他鼻端划过，其中的凶险只有他自己体会最深。 尹漓没有给他任何感慨的机会，她依旧保持着前冲之势，下一刀如行云流水般再次挥出。 两人现在已经是近身缠斗了。 面对尹漓势若雷霆的一刀，林四连闪避的空间都已经失去。 他退得再快，也没有一直向前疾扑挥刀狂攻的尹漓快。 他只能横剑挡在了这挥向自己前胸的镰刀之前。 铛！ 场内再次发出了兵器碰击之声。 只是这一次的声势远不如前一次那般浩大，因为林四只是勉力格挡。 他这一剑，根本就没有与尹漓手中镰刀争锋的资格。 汹涌的力量从剑身传来，林四手心剧痛，鲜血已经自握剑的掌心流出，若非他强大的意志，此时他的剑早已脱手飞出。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被这一刀重创。他的挡在胸前的长剑被尹漓如同拍苍蝇一般的砸了回去。 被砸回的长剑重重撞击在林四的胸膛，瞬间他的衣衫破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可怖的血口。 咔嚓嚓，被砸回的长剑并没有就此停住，因为尹漓的镰刀一直就仅仅压迫在剑身。林四感到自己的骨头似乎都已经被这一击压断，他手中的长剑甚至被这一刀砸得弯曲。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座山迎面撞上一般，原本就打算继续后退拉开距离的他，在这一招之下应声而起，高高向后飘飞了出去。 若非他一直在向后退，也许他会直接被这一刀硬生生压迫致死。 身在半空，林四已经因为胸部遭受重创而忍不住吐血。只是他根本无暇思考这一切，他脑内在飞速想着下一步。 等他落地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尹漓的攻击将会再次来临。 他终于体会到，上次在峡谷口，他能伤到尹漓是多么的侥幸。此时与她正面交手，自己根本伤不到她分毫，甚至连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 除了被动挨打，自己竟然没有了其他路可走。 很可能下一招自己就会毙命。 他再次落回地面，迎接他的，是尹漓高速切向他脖颈的一刀。 林四明白，这次自己就算能如先前那般横剑格挡，也无济于事了。挡在胸前那一剑被砸回来，自己还能凭借着强大的体魄硬撑下去。 脖颈这一刀如果也用同样的方法格挡，然后被砸回来的话，那就只有身死一途了。 他努力向后仰着头，整个身体直挺挺向后倒了下去。倒地的那一瞬间，他抬手一剑，轻轻从下至上磕了那镰刀一记。 他突然从镰刀前方消失，倒在了尹漓身前的地上，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刀。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尹漓的眼睛。 面前的对手忽然消失，但那紫眸内一丝意外和慌乱都没有，有的只是冷静和淡漠。 林四没有指望就此脱险，更没有向着攻击对方的下路。因为尹漓的镰刀也同样迅速改变了方向，自上而下劈了下来。 而原本就一直向前疾冲的她，右腿顺势向着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林四重重踢了出去。 虽然那被裤袜包裹的小腿看上去纤细修长，如同莲藕一般柔嫩，但林四却没有一丝欣赏之心。 她足尖那亮起的幽幽紫芒让林四心内了然无比，一旦被这一脚踢中，只怕自己瞬间就会骨断筋折，丧失战斗能力。 这女人和他是同一类人，只要确认对方是敌人，无论前一刻是怎样的言笑晏晏，下一刻都能毫不留情的下杀手，没有丝毫的怜悯，没有丝毫的犹豫！ 上有镰刀，下有致命的一腿，林四原本打算就地翻滚，跃向一侧的打算就此搁浅。 此时的他根本来不及向旁闪躲，他躲得再快也没有上空的刀快。 他只能再次抬手一剑徒劳般的挡了挡上空急劈而下的镰刀，同时伸出左臂挡在了对方足尖之前，护住了自己的腰眼。 手臂与足尖先一步接触，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臂仿佛被踢得骨头尽碎，这只手暂时已经用不了了。 只是他心内却是庆幸无比，如果他先一步碰到的是上空的镰刀，那他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虽然他举剑去挡了那一刀，但那只是无奈为之。他几乎完全没可能挡住对方自上而下的全力一刀。 虽然手臂被踢断，但他也因为这一腿而被远远贴地击飞了出去，脱出了上空那一刀的攻击范围。 如果现在是白天，那谁都能看到满身泥灰、衣衫破碎、血迹斑斑的林四有多惨。如果有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一定觉得不可思议，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被一名婀娜多姿的女子追着打，甚至打得吐血翻滚这种画面，也只有修行世界里才会出现了。 林四无暇顾及胸口和左臂传来的疼痛，尚未来得及翻身站起的他就连忙不顾一切的向着右方飞扑而去，因为尹漓的下一刀已经近在咫尺。 两招之后，林四再度吐血而飞，伤势进一步加重。 五招之后，林四手中长剑被击飞，失去了最后一线反击的希望。 十招之后，林四已经倒地不起，此时他的右腿同样受到了重创，此时就算他想逃也逃不掉了。 他彻底丧失了战斗力，侧扑在地一动不动的他就像一条丧家之犬，早已失去了最初的轻快灵活。 趴伏在地的他仰面抬眼望向了对面款款行来的尹漓。 此时的她已经停下了攻击，缓缓前行的她姿态优雅，衣衫整洁，额前的一缕黑发再次垂落下来，遮盖住了她小半边如粉雕玉琢的脸庞。 和躺在地上如乞丐般的林四相比，她就如同即将要去参加舞会的公主一般。走到林四身前一丈处，她停了下来，静静站在原地俯视着下方的林四。 她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轻蔑、嘲弄、傲然、自得等神色，反而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狡黠笑意。 “现在，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她的话听上去，就像是刚才的战斗只是个小插曲，现在又接回了先前的话头一般。 仿佛她只是担心林四一开始不老实回答，所以如同驯服野马一般先将他打伤，然后再提问一样。 尽管尹漓是林四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甚至也有可能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但林四对她却没有一丝亲近之心。 并非他身体和某方面的取向不正常，而是对方太危险，他根本驾驭不住。 他敢肯定，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现在一脸温和笑容，看上去亲切无比。但只要得到那个所谓问题的答案，只要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价值了，那她立刻就会毫不留情的杀死自己。 林四低下了头，眼帘微垂，视线内只有她那对穿着精致软靴的秀美小脚。他心内充满了自嘲，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人打得如同烂泥一般趴在地上的一天…… 和尹漓一样，他的脸上同样也没有露出什么无力、愤怒、不甘的神色，有的只是一片平静。 尹漓缓慢而又如夜莺般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的名字到底……” 她没有注意到，俯身在地的林四低垂的双目之中，瞬间透出的那一缕斗志。 湛蓝色的光幕阻挡了她的视线，她眼前再也没有了林四的身影。 她身周十丈之内，全部化为了缕缕蓝色的流光。此时的她，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盖子罩住了一般。 这十丈空间内寂静无声，只能看到边缘处那流转不休如水银般的蓝色天幕。 她仿佛陡然与世隔绝了一般，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外界的气息，声响，光亮。她的天地，仿佛只剩下了这十丈方圆。 竟然是阵法吗？ 经过了一瞬间的惊愕之后，她内心涌起了一阵赞叹。 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布置下的阵法？ 是在刚刚和自己战斗的时候吗？是自己将他一次次击飞，将他一次次踢倒时丢下的灵石吗？ 其实先前的战斗，他能以那样的修为，在自己手底下坚持十几招不死，已经极为难得了。 若是传出去，被人知道一个似乎连极境都不到的少年和自己拼斗了这么多招，一定会认为自己手下留情了吧？ 其实没有啊…… 刚才，自己是真的抱着杀死他的决心在战斗啊。 和他那种人战斗时，如果还想着留对方一命的话，只怕他能找到无数逃走和逆转的机会。 即便是自己没有留手，就因为最后大局已定的疏忽，依旧被他找到了空隙。 这真的是一个可怕而又可敬的对手啊…… 她知道林四现在绝对已经趁机逃走了，他刚才的伤确实很严重，但那种人只要还有一口气，都会努力活下去。 只是她一点都不着急。只要对方身在临嘉城，手握第三天印的她，随时都能再次将其找出来。 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眼前这个阵法似乎没有发出任何攻击，只是静静存在着。 她饶有兴致的在阵法内缓缓踱着步子，上下打量着那阵法边缘不断流动的花纹。她忽然觉得这些花纹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 这是个困阵吗？困住自己无法出去？ 她陡然抽出镰刀向着阵法边缘劈出了一记攻击。 紫色的劲气瞬间和蓝色光幕碰撞在了一起，阵法陡然晃动了一下。 随后她看到这个阵法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 无数道蓝色的雨点从天空淅淅沥沥落下，她立刻运转灵力包裹住了全身。她伸出一只手，散去了其上的灵力，接住了那雨点，但是手心上却又什么都没有。 那雨点仿佛只是虚幻的。只是在那瞬间，她却感到一阵粉碎气息从掌心传来，令她手心一阵刺痛。 而此时，她身周的护身灵力在雨点的润泽之下，渐渐变得稀薄起来。 这些雨点，竟然能够侵蚀灵力吗？ 第229章 思念 尽管尹漓不是阵法师，但她对阵法并非一无所知。 毕竟心宫是个名门大派，而尹漓又是被当做未来宫主培养的人物。她们怎么可能不传授她一些关于阵法的基础知识。 就算自己不会布阵，至少要对阵法有一定的了解，未来在应对阵法攻击的时候才不会手足无措。 困阵这种基本的阵法，尹漓当然是听过的。 这种阵法并没有固定阵图，依照阵基数量的不同，可以分为六芒、七星、八荒、九宫……多种名目。 阵基的数量越多，所用灵石的品级更高，困阵的威力也就越高。 和‘风刃阵’，‘天火阵’这种属性阵法不同，困阵对于阵眼魔核的属性并没有要求。并不像风刃阵需要风属性魔核，天火阵需要火属性魔核那般严苛。 但困阵一般并不具备杀敌之效，而想要困住修行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般来说，和修行者战斗，打不过大可以逃跑，如果连跑的机会都没有，那更高难度的布阵又何从谈起？ 但那人做到了，他在节节败退的战斗中完成了布阵。 依照尹漓的判断，这个阵法的阵基至少不低于九个，而且灵石的品级至少也是中级灵石了，否则不可能挡得住自己一击而不溃散。 但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困阵，怎么会攻击人呢？ 而且攻击的方式还是这般诡异。 阵法内的攻击尽管可能外在表现为雨滴、刀片、箭枝……但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是由灵力构成的，它们的本质都是灵力。 这世上的灵力属性尽管多种多样，但却没有哪种灵力可以腐蚀另一种灵力的。 不同属性的两种灵力碰撞，要么互相弹开，要么相互爆散，从未听过有那种灵力能如同酸液一般腐蚀其他灵力的。 这样的‘困阵’，尹漓闻所未闻，她甚至猜测这可能是自己从未听过的一种新型阵法。 不过，她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她只是奇怪对方怎么还会布阵。 从冷瑶的情报来看，连山可不是个会布阵的人啊…… 她再度催发灵力，将那层仿佛补了起来，随后再度挥刀向着阵法的阵法的内壁攻了过去。 阵法再次剧烈颤抖，里面的雨滴似乎更加猛烈了。 她没有对这会腐蚀灵力的雨滴感到担忧，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从前后两次攻击的效果来看，这阵法并不难打破。自己攻击它后，之所会出现绵绵灵力雨，那是因为这个阵法在被自己攻击之后，将原本全部用来防御的灵力分出了一部分用来攻击。 这样做，能让敌人无法全力进攻，如果对手的实力不强，那可能会被原本并无伤敌之效的困阵直接杀死。 但面对自己，这样的攻击根本不足以致命，反而因此而削弱了阵法本身的防御。 轰！轰！轰…… 又是连续七击，这原本看似牢不可破的困阵变得支离破碎烟消云散。 到最后一击的时候，这阵法已经变得近乎如薄纸一般脆弱。 昏暗的夜空再度出现在尹漓眼前，虽然只是被困了短短片刻，但她却有了恍如隔世，重见天日之感。 眼前已经空无人影，他果然跑了。 从自己被困到脱困，并没有经过太长时间，事实上，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他能跑到哪呢？虽然他应该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重伤垂死，但也绝对伤的不轻，肯定会影响行动。 这么短的时间，他能逃到哪呢？ 她的眼睛内透出一丝难言的笑意，第三天印已经出现在了手心。 …… 林四此时已经出现在了临嘉城内的一条河底。 那个阵法当然是他布置的，也的确是个困阵，至于里面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奇怪雨点，林四自己都不知情。 他并没有试验过这个阵法，他以为那只是个普通困阵。 那是他在战斗前对话和战斗中被击飞时偷空布下的，阵法的材料来自于这两天他灌注的全部七颗四级魔核。 一颗为阵眼，六颗为阵基的‘六芒困阵’。 他没有办法，一则他没有足够的材料，二则即便有足够的材料，在那激烈的战斗中，他也布置不出更加复杂的阵法了。 这是最低级的困阵了，阵图简单，威力不强，他甚至没把握这个困阵能够阻挡尹漓的步伐，他只是做着最后的努力。 阵法一起，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疾掠逃之夭夭。 这一晚他几乎都是在逃跑，这令他极为憋闷，他厌烦这样的事情，但却不得不咬牙承受。 无论是尹漓，还是天河军，亦或是项堂虞海等人率领的三方联军，都不是他能够抗衡的存在。除了逃，他别无他法。 他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的计算失误，归结于自己太过大意，不该踏入临嘉城，以至于现在不得不品尝这一苦果。 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错，他有绝对把握，他进城应该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这其中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自己站在奚侯府外，但里面的人却仿佛知道自己已经来了。临嘉城那么大，别人都找不到自己，尹漓一个人却能那么碰巧的发现自己，而且甩都甩不脱。 他已经隐隐明白，之所以今晚自己会暴露，很可能是和尹漓有关。因为找到自己的人就是她，而且她仿佛早知道来的人是自己一般。 难道她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标记？林四知道有些高阶修行者是能凭借打入对方体内的一道气劲遥遥感应对方准确位置，哪怕相隔百里。 当初方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暴露。多年前他体内被人打入了一道灵力始终无法消除。他不得不从此销声匿迹不再动手，因为一旦动用灵力，就会激活体内对方留下的那道沉寂已久的灵力。 可是……破境修为的尹漓应该不至于会这一手吧？何况自己以前根本不认识她啊，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峡谷口那简短的交手。 当时她应该……无暇在自己身上做什么记号吧？她能提前想到今日之事？ 而且自己当时并未感到任何异样，后来几天也不是没动用过体内印力…… 不，不可能是这个原因，一定还有什么自己猜不透的地方。 这一瞬间，他想出了无数种可能：体表沾染了某种粉末？身上染上了某种气味？还是诸如传说中的小型追踪法阵？ 前方出现了一条宽达数丈的运河，随后他不假思索的潜了进去。 相比外界，水底显然更能给他带来安全感。他觉得，也许这才是真正摆脱尹漓的方法。 水能阻隔视线，水能掩盖气味，水能影响灵力的传导…… 尤其是在夜间，根本没有人能注意到河底有人在潜行。 水底有着沉积已久的淤泥和杂物，并不是多么干净，但他依旧如同一条剑鱼般疾速向前游动。 他身上的伤势绝对不轻，此时在水中游动，他的胸口手臂大腿不断传来剧痛。所幸他的恢复能力惊人，虽然几处严重内伤不可能这么快愈合，但一些皮外伤却已经不再流血，否则明显溢出的血迹，只会让他潜入水底的行动变得异常可笑。 他的内息比普通人要悠长得多，凭借着坚强的意志，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一口气在水底穿行出了两里路。 他催发出了一层薄薄的印力堵住了鼻孔，随后缓缓翻转过身子静静仰躺在河底，看着水面上方。 尽管河水并不是那么清澈，但以他的目力，依旧能够将上方的一切看得分明。 岸边是重重屋宇，河面上还停着两艘小船，但是没有一个人影。 也是，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一般人已经入睡了吧？而且今夜临嘉城称得上大乱，普通人也不敢出门。 他慢慢浮出水面，轻轻吐出口中浊气，随后深深吸了口新鲜的气息，再度沉了下去。 在水中不断下沉的他，怔怔望着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的夜空，望着那被河水阻隔而变得昏黄的弯月，心内一片惘然。 还能活下去吗？他默默问着自己。 尽管他一向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现在这样的重伤状态，面对这样举目皆敌的形势，他不得不承认，这次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他忽然想起了唐小芷。 事实上，从他劫持月洛宁那天起，一直到现在，他很少会想起她。 除了被迫逃离学园之城的那天下午，他心内充满了对她的不舍。后面的那么多天，他很少会回忆。除了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危机，其他时间他总是在想着下一步，下一步，下一步…… 直到此刻，直到他真正感到了一丝无力，却又有着足够情怀去回忆过往时，他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第一个想起的人，终究还是她。 不是老慕，不是小云，也不是对自己视若己出的容叔…… 而是那个时而慧黠时而天真时而呆傻的女孩。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她，无比担心她，无比迫切的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多么希望从劫持月洛宁那一刻开始，自己都只是在做梦。多么希望自己睁开眼之后，眼前又是学园之城的那间小平房，他起来后，就又可以继续邀她一起上学…… 他努力将脑海内的这一切掩埋了下去，他不愿意这样多愁善感下去，那会影响他对下一步行动的判断。他不想就此认命，他永远不会绝望！ 只是…… 他紧闭着的眼角处，一滴泪水悄悄滑了出来。 那滴眼泪迅速融入了静静流淌的河水之中，再也没有了踪迹…… 第230章 我们又见面了 林四穿行于临嘉城内的河道之中。 穿过重重屋舍，穿过片片树影，穿过座座拱桥。 岸上不时传来军马之声，是天河兵搜索到了附近。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要搜寻的目标，就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河底之中。 不知道在水底行进了多久，林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 他在想，如果这条运河能直接通往城外就好了。 按理说，内城的运河也需要引来外河之水，否则哪来的源头？ 他内心振奋起来，也许他可以从水底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出城去。 他的头顶前方突然浮现一片阴影，他缓缓翻身，才发现这里已经是北门的城墙边了。前方的阴影正是厚重的城墙。 而岸边更是矗立着许多笔直站立的身影，应该是天河守军。 这条河，难道可以直接通到北门之外？ 但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面前一道铁栅挡住了他的去路。 铁栅由一根根粗如手臂的铁棍组成，横过十几丈的河道，将整条河拦腰截断。 也许是常年浸泡在水中的缘故，铁栅已经变得锈迹斑斑，许多水草杂物淤泥附着其上。 虽然这个铁栅的出现，林四没能想到的，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城池内的水道当然要设置阻拦，否则真有外敌入侵，岂不是可以从水底潜入城中？ 这粗如手臂的铁栅足以挡住破境之下的修行者，而且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前方不远处依旧还有好几重铁栅，其间的河道之中，定然也还有一其他手段，诸如防御预警阵法之类的东西。 林四并没有打算就此后退，他必须要过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他伸手握住了一根铁栏杆，稍微用了点力，这根铁棍纹丝不动。 他不敢直接向铁棍全力轰击，那样的话动静太大了，附近的守军会第一时间发现他。 他动用了一缕印力，随后缓缓用力拉动铁棒，原本看上去如同长在河底一样丝毫不会动弹的沉重铁栅晃动了一丝。 一缕缕水泡渐渐向上浮动。 林四几乎魂飞魄散…… 这样的动静，很可能会引起守军的注意。 他连忙停下了动作，静静呆在河底一动不动。幸亏此时是深夜，附近的守军并未察觉到河面的动静。 他皱起了眉，如果他的左手没有被尹漓废掉的话，此时他完全可以双手横向拉动两根铁棒。虽然他只是元境后期的境界，但他的力气并非一般极境初期修行者能比，也许就能拉出一个能让他通行的缺口。 但现在却行不通，因为他只有一只右手能用。 无论他朝那个方向使力，都会晃动整个铁栅。他不敢赌那些士兵一直都发现不了河底的动静。 事实上，就算他通过了这道铁栅，前方也还有数道难关在等着他。只是他不会因为前方未知的难关就放弃尝试。 他脑内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初学会印力外放时的情景。当时他的印力直接将一个木质椅背碎成了粉末。 当时他是转境初期修为，只能做到缓慢粉碎木条。而现在，他已经是元境后期，那么……眼前的铁条是否可以用印力来直接毁灭掉呢？ 他催动全身印力凝聚于右掌，水下亮起了剧烈的蓝光，他连忙向上漂浮了一截，挡住了自己的右掌。 扑簌簌，他手掌握着的那一截铁棒如同木棒被蛀虫腐蚀一般，表面的铁锈和水草不断掉落，露出了里面的光华。 这截铁棒在不断变细，许许多多铁屑不断掉落下水底。 整个过程缓慢无比，如果不是看到铁屑在掉落，用肉眼几乎看不到铁棒的变化。 虽然这个过程代表着毁灭，但却诡异般的寂静无声。 半刻钟之后，那根铁棒的粗细已经缩小了三分，他却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他的气息不够了，在水底坚持了太久，他需要换气。 但他却不敢在这里直接浮起来，岸边守军太多，即便此时没有人知道底下的动静，但只要他一冒头，那他被发现时必然的。 他调转身子，向着来路游了回去。 在往回游个一里路，附近就彻底没人了。他便可以潜出来换气。 然后再潜回栅栏处继续先前的‘工作’，这一晚时间还长，足够他慢慢在河底施为。 他无比庆幸自己修炼的是印力，如果是灵力，只怕他现在根本就是一筹莫展。 也许是被水浸泡得太久，他的几处内伤一直都是剧痛不休，他咬了咬牙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 只要能够逃出城，就有足够的时间疗伤了。 游出一里多路后，他仰头向水面上方张望了一下。这里是一片小树林，此时空无一人。 很好，就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这一晚实在太累了，不光是体力和伤势，他的印力也消耗得不小。 之前的逃走，战斗，加上刚刚的破坏铁栅，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印力支撑。 尤其是毁坏那个铁栅，出乎意料的比战斗还累。 他缓缓游向岸边，随后轻轻向上探出了头来。 一双鞋出现在他眼前一尺处的岸边。 这是一双女人的鞋，看着那双绣着精致花纹的暗红色鞋面，以及那堪堪一握的大小，就能令人联想到穿在里面的那对小脚是何等的小巧秀美。 但林四却无任何欣赏之意，这双鞋他认识。不久前，他才刚刚见过这双鞋。 这是尹漓的鞋。 此时这双鞋被人穿在了脚上，只露出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则被隐藏在了紫色的长裙之中。 林四叹了口气，仰起了头。 随后就看到了蹲在岸边的尹漓。 她双手抱膝蹲坐在那里，兴致勃勃看着从水里探出脑袋的林四，嘴角溢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们又见面了。”她似乎很开心。 但林四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面前的绝美少女即便是随随便便蹲坐在那里，都像是一道靓丽夺目的风景。但落在林四眼内，却如洪水猛兽一般。 他挤出了一丝笑容：“是啊，又见面了。” 面前少女一脸关切的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吗？这样浸泡在水中可能会变得严重呢。” 这些伤，难道不是你打的吗？ 林四嘴角抽搐，他发现原来不要脸起来，尹漓同样不次于他。 “没事，我身体好，而且……我喜欢游泳……”他无奈笑道。 他现在即便缩回水中也没用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尹漓的一招他都接不住。他根本逃不掉，现在已经彻底落入了对方手心。 他忽然想起了月洛宁。 当初他劫持月洛宁不久时，对方曾经在密林内借助溪水逃走，最后被自己找了出来。 眼前情景何等相似？ 当时的月洛宁，应该也是满怀希望，认为自己能逃走吧？现在的自己也是如此，刚才销毁那个铁栏杆时，他心内也同样欣喜不已，彷如绝境逢生。 当时自己掐灭了月洛宁的那一丝希望之光，而现在，轮到了自己。 尹漓也掐灭了自己那一缕光芒，这是报应吗？ “你不打算上来吗？”她身子微微向前俯了俯，光洁的下巴枕在了膝上，饶有兴致的问道：“难道你还有其他手段没用？我很期待呢。” 还有个屁手段…… 看你这意思，似乎很期待我还能翻起什么浪来，然后再次被你扑灭吗？林四心内狂骂不已。 他确实没辙了，身体受伤，印力消耗大半，实力本就和对方差得远。最关键的是，他连兵器都没了。 而且，对方根本都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大喊出声，附近的上万守军立刻就会赶来。 以他现在的状态，被砍成肉泥是唯一的下场。 他苦笑了一声：“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如果说先前还只是猜测，那现在他已经有十成把握可以断定，尹漓确实有随时找出自己的手段。 就凭这一点，他现在就算能创造奇迹逃出去也是白搭，只会被对方再次追上。 尹漓的眼内涌起一丝疑惑，紧接着又被笑意填满。 她确实感到疑惑，按理说，既然自己能感应到对方身上的天印，那对方应该也能感应到自己的不是吗？ 为什么，他好像对此一无所知呢？如果他能感应到自己身上的天印，那他早该发现自己了。 刚才他在河底不断游动，一直游到城墙附近，这个过程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了。 这半个时辰，自己其实一直都跟在他身旁不远处，用满是恶趣味的眼神注视着他呢。 虽然在看着他的同时，自己也为他的强大意志力感到惊叹。但是，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啊…… 天印，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异变呢？ “你上来，我就告诉你。”她抿嘴一笑。 难道我还可以选择不上来吗？林四内心腹诽不已。自从浮出水面看到尹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夜他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他伸出右手，抓住了岸边的青石，随后低下头微微用力，向岸上探去。 砰！ 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他感到头脑一阵嗡鸣，他徒劳般的抬眼向上看了看。 模模糊糊之中，他似乎看到尹漓刚刚缩回的右手和那一脸歉然却又忍俊不禁的笑意。 这个阴险卑鄙无耻的女人！都到了这一步了，她还要打昏自己才放心吗！ 带着这一丝怨愤，林四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231章 引爆 终于击晕了林四之后，尹漓才算真正放下了心。 尽管她几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尽管林四刚才完全无路可逃，但她依然不敢大意。 她不想因为一点小疏忽而被对方找出空隙，先前那个困阵就是个教训。 现在…… 他终于倒下了。 今晚的事，这次来天河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她从心宫来这里，背负的任务就是找到天印，而现在，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至于月洛宁，她并不感兴趣。 和林四一样，她并不懂什么政治，但她本能的就觉得，月洛宁死了对天河没什么好处。外有青川南齐虎视眈眈，月国就算被灭了，天河能够独善其身吗？只怕从此，天河原本因为三国互相忌惮，而未曾沾染过的战火会就此燃烧起来吧？ 更别谈什么从中捞到好处了。就算有好处，也要有能吞得下的实力才行不是吗。凭借天河现在的国力，根本没资格从中分一杯羹。 只是这种话，并不适合她来说。毕竟她只是个修行者，就算她在天河人心目中的地位再高，她也不是天河的实际掌权者。 有些事情，越俎代庖，只会让人感到不快甚至是忌恨。 她单手提起林四纵身跃起，消失在了这附近。 她没打算回奚侯府，那里只是她为了引来林四而临时居住的地方。她在天河的真正的落足之处是王宫内，那里有天河国王专门为她和素秋等人准备的寝宫。 在她看来，奚侯府已经没必要去了，月洛宁今夜应该没来。 否则不会只有林四一个人在逃，至少那个破境高手就会掀起极大动静。 但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奚侯府已经血流成河。 她手中的少年虽然已经昏迷，但他先前的算计却没有落空。 青川人、南齐人、凉月手下的黑衣人，这三方联军已经彻底与黑巾盗和天河人交上了手。 尹漓抓住林四的时候，场内原本混战不休的一千多人，已经躺下了至少三百，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 项堂和虞海等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黑巾盗首领刚刚回来。他一直在追踪林四，但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他回到这里的时候，数百黑巾盗正在黎烁的指挥下挨个对围观的数百天河民众进行搜查。 此时搜查已经进入了尾声，黎烁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这数百人之中，没有一个可疑人物，全都是普通天河百姓。他们全都是城内有名有姓，被官方登记在册的正常天河人。 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易容过的痕迹，他们也没什么修为，哪怕每个人都被轮番捏脸搜身了一遍。 随着一个个没有嫌疑的天河人被放走，场内渐渐已经只剩下了最后等待检查的十几人。 这些人也知道今夜出了大乱子，远处隐隐传来的喊杀声令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丝毫不敢反抗。 难道今夜如此兴师动众就这样毫无收获？ 也不是，至少还有一个人在逃。但黎烁明白那个人定然不是月洛宁，他没那个实力逃这么久。 今夜的这场行动已经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但他却没有破口大骂。原因无他，这个计策是尹漓献的，今夜的行动也是她提议发起的。 他不敢也不想骂‘天河之女’，哪怕他内心深处认为这件事，主要责任在她。 就当陪着天女殿下玩闹了一场吧，他叹了口气。 他并不是蠢材，他现在也知道尹漓等人定然是另有目的，只是对此他并无太大怨言。 他并不知道，不久前在苍平大街，已经有十几名天河民众因为这场行动而丧生在自己人的铁蹄之下。 他同样不知道，尹漓并没有要利用他们的意思。她确实是想要在抓到林四的同时抓到月洛宁，她的计策也没有多大错漏。 如果不是林四坚持己见要一个人前来探明情况，也许现在月洛宁等人已经被一网打尽了。 只能说这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的计谋，凡事都有变数。 黎烁一眼望去就知道，剩下的这十几人依旧没有一个是他们要找的。 而先前那几个被杀死在地的可疑目标，同样经过了更为细致的检查，得出的结果同样令他失望不已。 随后项堂等人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在踏入这里之后，项堂等人第一眼看到的并非黎烁，而是躺在地上的那几具尸体。 虽然远处有数百黑衣人，但这几个最前方躺在地上的尸体依然最为醒目，而项堂等人也立刻就认出了这几人。 这几人是他们亲自派出来打探消息的探子，奚侯府附近出了这么大动静，他们却一直没能得到消息上报。这一路上他们就在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而现在，他们终于得到了答案。 这些探子，自己的得力手下，被人杀死在地，横尸当场。 项堂缓缓抬头，向着不远处望去。 那里有五六百黑衣人，是月国暗卫吧？而他们附近站着的，竟然是天河士兵和将军！ 看来，那个少年劫匪说的没错啊！天河人确实和月国人勾结起来了！ 否则，为什么死的只有自己的手下？为什么！这附近的天河民众一个都没死？ 不用问！月国暗卫已经提前一步向自己等人宣战了！他们怕这些探子传回月洛宁已经获救的消息！ 而天河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站在了月国人旁边，他们没有阻止这场杀戮的发生。 他们甚至连给这几个弟兄收尸这种简单的事情都没做，就让他们这样暴尸街头，受着附近天河人的指指点点！ 黎烁显然也看到了项堂等人。 于是他迎了过来，他或许不认识项堂和虞海，但他认得出这些人是青川和南齐那数百援兵。因为此时临嘉城内，除了天河人，还能组织起这样一支数百人队伍的，也只有他们了。 这些人，应该也是被今夜的动静吸引过来的吧？ 他脸上堆起了一丝笑容，向前拱了拱手：“各位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他不愿意和青川南齐发生矛盾，虽然真要动手，凭借城内十几万守军，眼前这些青川南齐的高手几乎一个都活不成，但这样会彻底得罪那两国。 而且这次击杀月洛宁的行动，这些人和天河的目标是一致的，应该算是盟友。 因此，他的言辞也就显得客气起来，他只想将这些人请走，毕竟今夜大动干戈却又一无所获，传出去也不好听。 但对方领头的项堂却并不买账。 这天河人什么意思？明明杀了自己的手下，还问自己所为何事？将自己当傻子戏耍吗？ 于是他皮笑肉不笑的冷嘲道：“天河人？” 项堂语气中的阴阳怪气，黎烁轻易就能感受到，而且不但是项堂，就连他身边这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不善。 他的脸沉了下去，面无表情道：“不错！” 项堂一脸嘲弄：“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这句话点燃了黎烁内心的怒火。 对方语气内透出的质问和讥嘲几乎是毫不掩饰。 没错，他们天河人忌惮青川和南齐人，但这里是临嘉城！是他们天河的国都！对方身为异国人不告而入也就算了，现在竟然问自己在这里干什么？我是你们的属下吗？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我身为天河人，在自己的国内干什么，还要向你们青川人南齐人报告不成？我们就算在自己国内做违背天理人伦的事情，那也轮不到你们来管！ 更何况他们今夜为什么这样兴师动众，还不是为了杀死月洛宁？原本今夜无功而返已经令黎烁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听到项堂这夹枪带棒的话，更是让他心头火起。 但他终究过了冲动的年龄，深吸了两口气，将怒火强压了下去后，他冷冷回了一句：“无可奉告！” 他不想再搭理这些异国人了，正打算拂袖而去，身后又传来了虞海淡淡的声音：“月洛宁在这里么？” “我怎么知道？你们自己不会去找？”他斜眼瞥着虞海，语气中也带上了讥嘲。 “哈……是吗？那我再问你最后一句。”项堂怒极反笑，指了指了那些黑巾盗：“他们是不是和你们一伙的？” 黑巾盗的身份本就见不得光，即便是正常情况下，黎烁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更何况是现在火气正旺的时候。 “关你们什么事？”他豁然转身。 他心内确实怒火冲天，眼前这些异国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底，那个口气简直就像是在审问犯人！ 他没有当场出手，已经是极为克制了。 但他不知道，项堂还真就是在审问犯人。而且他心内的火气，丝毫不比黎烁小。 黎烁的回答，在他看来就是言辞闪烁，含糊其辞，而且做了不认账，态度还强硬无比！ 嘿嘿，当自己等人是傻子吗？随便几句话就这么搪塞了？觉得我们软弱可欺？ 而且，躺在地上的几名手下尸骨未寒，对方却是只言片语都未曾提到。 看来，自己手下的死，不光是月国暗卫干的啊，恐怕这天河人也有份！ 如果没有先前林四那番话的引导，项堂等人不会上来就将天河人当成敌人，至少他们会耐心的问个清楚。 但经过林四的那番话之后，他们在看到几名手下的尸身，再加上天河人与黑衣人站在一起时，便已经先入为主的给对方打上了敌人的标签。 他和虞海以及黑衣人首领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份杀意。 在临嘉城和天河人交手，当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只要杀了月洛宁，杀光月国暗卫，那自己等人就算是超额完成了这次任务！ 到时候，面对天河人的报复，大不了直接冲出城去！ 虽然自己这些属下肯定会牺牲不少，但为了国家大业，他们也是死得其所！ 转过身的黎烁，以为对方会就此退去。 至不济，也就是继续口头上的交锋。 他做梦都想不到，后方的项堂已经缓缓抬起了长枪。 黎烁的一名属下看到了那亮起的枪芒，吓得惊呼一声。而随后，数道攻击就袭向了黎烁的后背。 而前方刚刚检查完毕的黑巾盗看到此情此景，齐齐怒喝着冲了上来。 一场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第232章 余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了临嘉城，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 居住在城内形形色色的人们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昨夜大军开始全城搜捕之后，整个临嘉城的街道上渐渐变得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当时城内到处响起的都是马蹄践踏石砖的声音，士兵们的呼喝拍门之声。对于许多普通百姓来说，当时的临嘉城内弥漫着一股紧张恐怖的气氛，令他们感到惶恐不安，恍如末日来临。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现在平安走到再度变得热闹的大街上时，他们有着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昨夜的一切似乎只是做了场梦？ 许多角落里开始传来人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昨夜苍平街死了十几个人。” “真有人死了？昨夜的敌人到底是谁？” “不知道，但我听说。苍平街那十几人是被我们天河兵误杀的！” “不会吧！你听谁说的？” “我有个堂弟昨晚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面，苍平街和东门大街之间的一排房子都被推平了！” 附近有人插嘴道：“这算什么，我听说昨晚奚侯府死的人才多呢！” “奚侯府不是只死了五六个人么？昨夜这件事就传开了。” “嘿，你那是过时消息了，后来又来了五六百人，和那些月国暗卫干起来了！” “那不是上千人的火拼？最后谁赢了？” “谁赢我也不清楚，不过一两千人死得只剩几百，那叫一个惨呐，现在那里已经被彻底封锁了，据说血腥味冲天，满地都是碎肉残肢，太可怕了！” “难道你亲眼看到了？” “我没看到，但我隔壁邻居的表哥昨晚碰巧在附近，他偷偷躲在一旁看到了。” “这么说，昨晚那些月国暗卫被杀得死伤惨重？” “那是，肯定死伤惨重，活该了他们！” 这时，又有旁人听到这边的谈话，忍不住了也加入了进来。 “嘿嘿，你们知不知道昨晚后来和那些月国人厮杀的是谁？” “是谁？难道不是我们天河的高手？” “不是，其实那些人是最近几天进城的青川南齐人，这次他们算是狗咬狗。” “哈哈，那感情好，他们死光了才好！” 一听说昨晚死的人大多是周边几国的，这几人全都振奋了起来。 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泛滥，有说昨夜月国人和青川南齐人火拼的，有说天河兵追捕的逃犯到底是谁的，有说天河兵杀了自己人的，也有说天河兵似乎也加入了奚侯府那场混战的，甚至还有知道的更多的再怀疑那些‘月国暗卫’是不是就是天河人的…… 路人们众说纷纭，原本的窃窃私语也变成了高声议论。 不过被接受得最多的一个消息无疑就是昨夜月国人和青川南齐人死伤惨重，这个消息不断传播。一时间，街上的民众忘记了昨夜的惶惑，一个个喜笑颜开。 对于天河人来说，周边月国、青川、南齐等国的人死得越多越好，最好是全部死光，那样他们天河的版图就可以扩大几十上百倍了。 一直处于三国夹缝中生存的天河人，自幼就对周边几国带着天然的敌视。 因此，在听到昨夜这三国人倒霉之后，他们一个个情绪高涨起来。一时间，就连那十几名被无辜踏死的天河人也被人暂时遗忘了。 但是，和外界的欢欣鼓舞不同，此时天河王宫内却是笼罩在一片肃穆与低沉的气氛当中。 那些普通民众不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宫之内的这几个人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此时坐在议事殿内的，依旧是八个人。只是，黑须将军黎烁这次却缺席了，取而代之的是黑巾盗的首领。 居中而坐的天河国王问向了旁边那名中年将军：“黎烁的伤怎么样了？” 中年将军是天河军方一号人物国骞，听到天河国王的询问，他面色沉重道：“很难说，他的经脉毁伤数处，即便用灵丹妙药，只怕也很难恢复修为了。而且最严重的是，他的右臂被彻底斩断……” 昨夜黎烁转身之后，被项堂、虞海、黑衣人首领同时偷袭，虽然他本身也是破境的修为，但依旧无法幸免，当场就被击伤。随后的厮杀之中，若非黑巾盗统领查炎的拼死相救，他早就死在混战中了。 黎烁是国骞的得力臂助，昨夜之事过后，他可能这辈子也没有动手可能了，这令他痛惜万分！ 他不禁思考，为了杀死月洛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否值得？ 天河国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旁边另一名大臣：“昨夜的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吗？” 此人连忙站起，手捧一叠案卷奉了上去，同时自顾自开口道：“昨夜青川人死一百四十八伤六，南齐人死二百二十三伤十一，凉月方死八十六伤五，三方合计死四百五十七人，伤二十二人，死去的人之中包括十六名极境高手，其余皆为元境！” 这数据之中的伤者，只是昨夜战后，三方联军见势不妙撤走时，无法带走的重伤员。 在最后打扫战场时，这些人被天河人所俘虏。 而撤走的那一百多号人之中，包括项堂虞海等人在内，有多少负伤的，根本无法得知。 “我方……”这名大臣一边迟疑开口，一边偷偷抬头看了天河国王一眼，悄悄抹了抹额前的冷汗，见对方没有阻止，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方黑羽卫五百人，死四百二十六伤五十七，同时加入战斗的禁军死六百四十四，伤三百二十五……” 黑羽卫，便是黑巾盗在王宫内的官方职位，这是天河的一支精锐，地位实力堪比月国暗卫。 这批人是天河真正的精锐，数量本就不超过八百，原本上次在月国东北闯关就已经死了一百多人，这次又死了四百多。可以说这支人马已经被打残了。 此时的天河国王虽然面色不变，但内心都已经在滴血了，他现在宁愿月洛宁从未来过天河…… 因为这次付出的代价，实在大得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只是，眼前这名大臣并不知道这黑羽卫就是外界臭名昭彰的黑巾盗。 从字面数据来看，青川南齐凉月这三方联军，要比黑巾盗强悍，毕竟他们同时面对黑巾盗和千余名天河禁军，依旧能将黑巾盗杀得只剩几十个活口。 毕竟这些禁军也是军中精锐，虽然修为比不上黑巾盗，但也几乎清一色的都是窥境转境修行者。 但事实上，这三方联军能占据优势的主要原因，还是一开始偷袭废掉了黎烁这个强大战力。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并不能光看人数，因为不同境界的修行者，实力相差太大。破境修行者在这场战争中起到的作用一般人根本比不了。 在这样的混战之中，一名破境高手所取得的战果，或许一百名元境都比不上。 原本两方各有两名破境，但因为黎烁被废，双方的平衡被打破，最终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而这场战斗最后之所以没有杀到一方死光，最大的原因就是天境的素秋赶了回来。出手震慑，吓走了残余的三方联军。 若非如此，黑巾盗和那千余名天河禁军只怕已经一个不剩了。 这名大臣如同背书一般继续道：“昨夜我方出动数万大军，不慎误杀我天河民众十七人，伤九人。毁损民宅房屋共三十九间，损失暂未计算出来……” 砰！天河国王的漠然面色再也保持不住，重重拍击椅边扶手，怒声问道：“混账！毁损民宅，杀死平民，谁给他们的权力！谁下的命令！” 这名大臣一声不吭。 他知道，天河国王这番话，是说给心宫那三人听的。 关于无辜平民被杀一事，天河国王怎么可能会这么晚才得到消息？他确实愤怒，但不惜一切代价抢在月国人之前击杀月洛宁，这是他自己之前亲口下的命令。 他现在说这番话，只是必须要做出这样一个姿态来，也许这场会议之后，他还会找出两只替罪羊来以平民愤。 毕竟昨晚的事情闹得声势太大，天河军人杀死无辜天河民众，这种事情必须要有人出面负责。而这个负责的人肯定不会是天河国王，也不会是大将军国骞，否则民众会对王室失去信任。 而他们这些人需要做的，就是表达出对这件事的愤怒姿态，同时对‘擅自下令’的将领的进行惩处…… 这样民众的愤怒只会集中到那些替罪羊身上，因为这是他们的‘私人行为’，而不是天河官方授意。 天河国王表达完了他的愤怒，随后转回了话题。 “青川南齐这三方为什么会进攻我们？原因查出来了没有？” 国骞沉声道：“查出来了，他们将黑羽卫当成了月国暗卫，以为今夜他们接到了月洛宁，于是三方联手，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 天河国王嘴唇微动，想要说为什么不先和对方通个气，以至于闹出代价如此沉重的如此‘误会’，但却没能说出口。 怎么通气？他们原本就是要假冒暗卫来勾引月洛宁上钩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到处去说？除了他们这几人，就连天河朝中大臣将领都没有几个知情的！ 他咬了咬牙，厉声道：“那他们为什么会主动对黎烁动手！难道他们看不到他身上穿的天河军方铠甲吗！他们是蠢材吗？” 这是他们一直没能想明白的地方。 青川南齐人就算再胆大妄为，也不至于在天河人的地盘和天河人彻底决裂。何况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不是吗？大家都是为了杀死月洛宁，没联手就算了，怎么会主动朝他们下手？ 他们对黑羽卫下手，还可以用误会来解释。对黎烁那那些禁军下手，那可就不是误会了，分明就是故意的！ 国骞迟疑了一瞬，才有些难以置信道：“据我们俘虏到的青川南齐人说，他们之所以会主动对我们下手，是因为，一个少年……” 第233章 利用 “什么少年？” 非但天河国王，就连素秋，查炎等人都有些听不懂这句话。 室内惟有一人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那就是尹漓。 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林四，她记得自己昨晚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站在五六百人对面，只是当时自己追的急，没有细看罢了。 现在想来，站在他对面的那五六百人，就是青川南齐凉月这三方联军吧？而他们当时应该正是去奚侯府的路上。 国骞回忆着这一晚上得来的资料：“那名少年，就是劫持月洛宁的两名劫匪之一，目前学园之城那边已经有情报传来，此人名叫林四，现年十五，修为在元境左右，但战斗能力颇为出众，所用的兵器是一柄风属性长剑。” 啪！殿内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拍手声。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冷瑶。 天河国王立刻卸下了心头的不满，若是旁人在他面前如此无礼，他自然不会轻饶，但冷瑶就另当别论了。 她可是心宫宫主之女，虽然没什么实权，手底下也没什么人马，但论及地位，她还在自己这个天河国王之上呢。 于是他脸上露出一丝关切微笑：“怎么了？冷姑娘？”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冷瑶不由得面色一红，随即尴尬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继续吧……” 素秋和尹漓却是明白了过来，只怕冷瑶是想起了几天前峡谷口那一战吧？ 那场战斗中尹漓负重伤，天印争夺失败，而其中冷瑶要负很大责任。正是因为她被林四引诱到了紫火魔狮那，才最终导致了这一结果。 事后她颇为自责，同时对林四更是有了食肉寝皮的恨意。她无时不刻不想将当日那个可恶的贼子抓起来，狠狠折磨三天三夜再让他哀嚎死去。 而刚刚听到林四的消息，对比他风属性的长剑，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个林四，就是那个可恨贼子！ “那个人呢？抓住没有？”她骤然抬头问道国骞。 国骞苦笑了一声，摇头道：“没有，如果所料不错，昨晚进城的应该只有他一个，我们这么大动静搜捕的，其实也就是他一个人……”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抓不到？”冷瑶有些不可思议道。 昨夜临嘉城的阵仗，她亲身经历，她自问就算自己在素秋和尹漓的帮助下，也逃不出去。非但自己逃不出去，恐怕就连尹漓也不行。 面对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数万大军，就算是天境的素秋，想要逃出去，只怕也要付出点代价。 那个小贼，只是元境，怎么可能逃得掉？ 面对冷瑶这毫不掩饰的质询，国骞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按道理，那个人不可能逃得掉。但现在的事实就是，那个人已经彻底消失了。昨天前半夜，还有人见过他。而后半夜，城内十几万大军，竟然无一人见过他的影踪。 “也许他是藏在了城内某个隐秘地方了吧，我们已经派人挨家挨户去搜了，相信很快就能揪出他来。” 素秋却是忍不住打断道：“我还是无法理解，他怎么能在逃跑途中，煽动那六百人去和你们火拼？那些人是傻子吗？” 昨夜她一路飞奔到南门，打算提前截住林四，但最终自然是扑了个空。左等右等不见人之后，她只得回到了奚侯府。 不过也幸亏她回去，否则黑羽卫和那一千禁军会被杀得精光。 她对林四的消息当然关注异常，如果刚才国骞说的不错的话，昨夜她们追的人就是林四。 而她们是朝着天印追去的，那意思就是，天印在那个林四身上！ 对于素秋的话，众人还是颇为重视的。 不光因为她出自心宫，更因为她本身超强的实力。更何况，她昨晚还算是救了黑羽卫一命呢！ 于是国骞叹了一声后答道：“不是他们太笨，而是那个林四太狡诈，他告诉对方，我们天河与月国联手了。为了杀死月洛宁，那三方联军自然也会敌视我们……” 林四与项堂虞海的交谈，当时足足有六百多人听在了耳内。而昨晚天河人抓住了几名俘虏，自然也从中得到了事件始末，毕竟这也不算什么机密情报。 “这怎么可能，他们竟然就这么信了？月国根本都没来人……”冷瑶脱口而出。 国骞干咳了两声：“咳咳，月国是没来人，但黑羽卫在外人眼中，就是月国人。那个林四告诉三方联军，月洛宁昨晚刚被月国人接上，而月洛宁翻脸要杀他，所以他才四处逃窜。” 冷瑶眼睛瞪大了，她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怒骂道：“那个小贼，太奸诈无耻了吧！抹黑自己同伴来欺骗别人这种事，他都能干得出来！” 室内众人，包括尹漓在内，都露出了叹服神色，林四这一做法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 他们自问，若是换成自己是那个少年，碰到青川南齐凉月这三方联军，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足狂奔逃之夭夭。 而那个人，竟然胆大包天的停了下来。这人简直是个疯子，为了坑害利用别人，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 他这句话之后，三方联军几乎是肯定会立刻去找黑羽卫拼杀。 毕竟月洛宁已经被接到手，如果他们再不连夜行动，那再拖下去，就再也没有任何希望杀死月洛宁了。 一名大臣诧异出声道：“可即便这样，那也和黎烁，和那些天河兵无关啊！他们怎么可能主动对黎烁下手？而且还那轻易相信了我们天河人与月国人联手的消息？” 众人暗暗点头，是啊，按照常理推测，谁也不会认为他们会和月国人联手，最多也就是两不想帮而已。 而包括天河国王在内，所有人内心也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如果真的是月国暗卫来了，他们不暗中使绊子就算好了，怎么可能还帮助对方？ 国骞看了眼尹漓，随后缓缓道：“那个林四，给他们抛出了一个我们会与月国联手的理由，这个理由，让三方联军相信了他的话。” 众人顿时感到荒唐无比，他们原本就没有和月国联手的打算，何来的联手理由？ 就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出什么和月国联手的理由，那个林四倒好，还帮他们想出了理由。 众人望着国骞，一时间都好奇无比他会说出什么来。 “那个林四告诉对方，月洛宁已经获救，我们不会再出手对付月国人。” 天河国王摇了摇头：“这一点确实没错，但却不足以成为我们和月国人联手的理由。” 国骞继续道：“但他又说，天女殿下三人，本就不是为月洛宁而来，而是为他而来。所以为了帮助天女殿下杀死他，我们和月国人联手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素秋和尹漓三人一眼。 对于林四这句话，他是保持了一定的相信程度的。 心宫三人这次来天河的目的，他们同样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原本不是为了月洛宁而来。 心宫远在海外，月洛宁被劫的消息哪有那么快传出去。而心宫杀死月洛宁又有什么好处？ 她们来此，一定是有着其他事情要做。 但她们却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全力帮着他们围捕月洛宁那一行人，这原本就很反常！ 没错，月洛宁他们先前重伤了尹漓，素秋三人有理由找他们报复。但现在天河举国都在搜寻那三人，可以说，他们原本就是插翅难飞。 即便月洛宁他们在大军围捕之下，依旧逃脱了，这和素秋她们的加入这场行动也无太大关联。 毕竟，围杀月洛宁之所以需要这么大阵仗，并非因为他们的战力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他们太难找。 尹漓和素秋的个人实力是很强，但是在围捕月洛宁时，她们三人参不参与，其实无关痛痒，除了帮忙出谋划策，对于真正的搜捕行动，她们并不能提供多大的助力。 但她们从公开露面后，就表现得对搜捕月洛宁极其热衷，甚至还和黑羽卫一起住在奚侯府两天两夜！ 她们的正事，她们的那个未知任务，不用做了吗？ 这个疑问，其实时常萦绕在他们心头，只是他们却没有明着问出来罢了。 而现在，在国骞说出林四这句话之后，天河君臣犹如恍然大悟。 他们和国骞一样，也开始怀疑素秋等人真是为那个林四而来了！ 就像昨晚，大军围城，对方明显无路可逃，但她们三人还是亲自追了上去，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素秋低垂双目一言未发。 如果是在昨晚之前，她一定会直斥荒谬，虽然她们寻找月洛宁等人，确实有怀疑天印在他们身上的原因，但并不确定。 当时她之所以答应帮着搜寻月洛宁，主要还是因为尹漓要这么做。在素秋看来，尹漓只是为了帮助自己的祖国杀死月洛宁，天印倒在其次。 加上这件事和寻找天印并无冲突，对尹漓宠爱无比的素秋自然便帮着忙前忙后起来。 如果那时候有人说她是为林四而来，她一定会一个巴掌甩过去，那时候她都不知道林四是哪根葱，凭什么为他而来？ 但现在，她却说不出这些话来了。 因为经过昨夜之后，她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天印就在那个林四身上。 她们，还真就是为了那个林四而来的…… 而坐在她身边的尹漓，眼睛内更是露出了恍然之色，她现在才明白，昨晚她初次碰上林四，对方逃走时喊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在告诉对面那六百多人：看，尹漓是为我而来的吧？ 相信当时那六百多人瞬间就相信了他先前的话，然后也接受了天河人与月国人联手这一说法吧？ 自己竟然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被他利用了一次呢…… 第234章 杀了他 “这个林四，还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天河国王叹息了一声。 终于弄明白发生这一切的原因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换成自己是三方联军的人，只怕也会被那个少年骗过去。 而现在他们也已经知道，先前黑巾盗所杀的那六人，是三方联军的探子。 在被那个少年的话语蛊惑之后，三方联军杀气腾腾赶到奚侯府，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人被杀，第二眼看到的是天河将军与‘月国暗卫’站在一起 后面会发生什么，几乎已经注定了。 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坐在一角的黑巾盗统领查炎低沉道：“嘿，此人真是好算计。自身不过元境修为，无论是我们，还是青川，南齐，凉月，每一方都能轻易碾死他，但昨夜……死伤的那一千多人可以说全都是被他坑害的！” 虽然昨夜他手下的黑巾盗死伤惨重，直接下手的人是三方联军。但现在明白事件的根源之后，他已经将原本投注在他们身上的恨意，转移到了林四身上。 他现在同样恨不得将林四千刀万剐，即便如此，依旧不能消除他心中之恨！ 他阴沉沉说了一句话：“此子不除，难消我们心头之恨！” 国骞点了点头：“不除掉此人，实难让人安心，现在他站在月洛宁身前。若干年后，月洛宁若能继位，那此人将成他手中一柄利剑！” 昨夜此人在那般绝境之中，依旧能够凭一张嘴挑动起千多人拼杀。这样的人，实在太过可怕！ 而现在，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月洛宁这几个人能凭借弱小的实力在强敌环视之下，一路左冲右突如奇迹般的存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 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想法：这次被劫持，对于月洛宁来说，只怕根本就不是一场磨难，而是一次天大机缘！只要他不犯蠢，那他很可能会得到未来最大的臂助。 天河国王神色严峻，眉头紧锁，过得良久他才沉声道：“你们说得没错，小小年纪他就能翻云覆雨，若是将来长大后归附于月洛宁……我们，必须杀了此子！否则十数年后，我们很可能会承受比昨夜惨重无数倍的恶果！” 室内的天河君臣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不已。 “月洛宁怎么办？”一名大臣忽然问道。 天河国王摇了摇头：“放弃搜捕月洛宁，昨夜他们既然只派一人入城，那定是早有警惕，现在他们定然早已逃之夭夭。再想找出来，太难了。月国真正的援兵，只怕也快到了。” 顿了顿，他又道：“传我命令，全力扑杀那个名叫林四的少年，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另，释放昨夜青川南齐凉月的俘虏，并传讯告知他们昨夜真相！我想，他们对那个少年也会很有兴趣！” 他根本没想过要留着林四的命，然后招揽他，因为他不是天河人。 众人齐齐应诺。 围杀月洛宁，他们需要忌惮月国。围杀林四，他们不需要忌惮任何人！ 冷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天河君臣。 虽然他们现在是要杀死那个小贼，这一点她很乐于看到，但他们对那个小贼的评价是不是高过头了？ 那人不就是一个卑鄙无耻，实力还不如自己的小人吗？至于让天河君臣这般如临大敌？这也太荒唐，太小题大做了吧？ 但她身边的尹漓和素秋却没有这样想。 在天河君臣心目中，只怕都以为，那个林四是知道她们为他而来吧。只有她们自己明白，那个林四对她们的来意，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他完全是依照她们的可疑之处，凭空编造出了这个谎言…… 在素秋看来，这个人若是不死，等他成长起来，确实让人寝食难安。 不过，尹漓却是毫不担心，因为林四已经落在了她手上。 只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罢了。 …… “第三天印没反应了吗？”终于离开议事殿之后，一起走向寝宫住处的素秋忍不住问身边尹漓。 这个问题她已经憋了很久，原本以为尹漓会主动告诉她，但对方一直没有提起。 天河君臣需要搜遍全城才能确定那个林四在哪，她们却不用，只要他还在临嘉城，那她们就应该能依靠第三天印将他找出来。 她很奇怪为什么尹漓昨夜回来后，就一直没有提起天印的事。 “没有啊……”尹漓嫣然一笑。 “那好吧，这段时间你要多注意天印的动向。” 素秋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尹漓的预想。自己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她便不再多问。 她知道素秋对她的好，这次若换成其他长老前来，当然不会轻易就相信自己这随口的敷衍，但素秋会。在她心里，只怕自己比天印要重要得多吧…… 素秋不会说‘那你把天印拿出来让我看看’这种话。 就算她内心有怀疑，也不会说出来，因为这样是不信任自己，这种事素秋不会做。 只是这次，自己真的是辜负她的信任了，第三天印此时正在袖内躺着亮着…… 至于冷瑶，她根本就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如同没听到她们的谈话一样。 …… 临嘉城青川国外馆，项堂虞海等人齐聚于此。 此时这原本作为青川外馆会议室的大厅内，聚集了百多人，全都是参加了昨夜那场行动的三方联军。 昨夜他们本已占据了胜势，黑巾盗首领查炎眼看就要被项堂虞海联手击溃，而剩下的数十名黑巾盗也是节节败退，素秋却及时赶了过来。 项堂和虞海没有见过素秋，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但当这个女人一出手，两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上次在峡谷口出现过的天境女子。 和尹漓一起来到天河，应该是出自心宫的那名天境女子。 面对天境高手，两人即便联手也无法力敌，最终他们在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之后，一路撤退离开了奚侯府。 而原本打算杀出临嘉城的计划也被迫搁浅，因为在接近北门时，他们就被数万天河军挡住了去路。 当看到面前数万带甲持戈的天河兵将时，项堂虞海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他们知道今夜天河军方出动了，但他们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阵仗。 他们原本以为有千把人堵路就了不起了，毕竟平时守着城门的士兵只有百余人。哪里能想到面前会出现数万大军，这简直是要打仗啊！ 只剩百余人的他们，想要破出城去几乎没有了可能。而没有得到命令的天河军，并没有对他们出手，只是小心戒备着。 天河军的统兵大将是认得这些人的，在没有得到天河国王下令之前，他自然不敢对青川和南齐人出手，但他同样也不会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毕竟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封锁北门。 互相忌惮和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三方联军最后撤回了青川外馆。 他们已经不敢再分散了，现在他们称得上势单力孤，万一天河方面派大军来捉拿他们，那分散后，每一方都只有数十人的他们，毫无抵抗之力。 合在一起，至少还有两大破境，百多名高手。 他们只希望天河方面会因为忌惮他们身后的国家，而不敢对他们赶尽杀绝。 虽然昨晚他们已经提前对别人抱着赶尽杀绝之心了。 回到青川外馆之后，满营伤兵的他们一边疗伤，一边商量着对策。 “我们到底杀死月洛宁没有？” 这是他们最想知道的，到现在，他们依旧不知道自己中了计，依旧将黑巾盗看作月国暗卫。 在他们看来，月洛宁很有可能就穿着一身黑衣躲在暗卫之中，混战之中，杀死他也不是没可能。 对于这个问题，项堂虞海和黑衣人首领等人，都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如果他们昨夜杀死了月洛宁，那即便那么大牺牲，依旧是值得的。 他们同时也对天河方面极为警惕，整晚都在防备着突然到来的天河大军。 他们并不知道，昨夜他们杀死那么多黑羽卫的消息，早已被上报到了天河国王耳内。当时天河国王险些因为震怒而下令派兵杀光他们。 只是他很快就考虑到了这些人身后的势力。 杀光这些人，代价恐怕也不小，毕竟他们有两名破境。而杀光他们之后，南齐和青川两国会是什么反应？ 这次因为月洛宁之事，天河已经得罪了月国，如果再得罪青川和南齐…… 只怕一直相互忌惮的三国，会真的联起手来夷平天河。 而且，至少要弄明白他们昨夜为什么会那么做吧？反正现在临嘉城处于封锁之中。 最终，项堂等人等了一晚，也没能等到天河人上门。 “就算月洛宁昨夜已经死了，为了稳固月国的形势，暗卫们恐怕也不会声张吧？只怕还会封锁消息。” 他们内心不断安慰着自己。 直到一名天河官员带着数辆马车来到这里之后，他们才真正明白了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名天河官员正是受天河国王所派，上门来送还俘虏，并且言明昨夜之事的。 半个时辰之后，这名官员离开时，项堂虞海这上百人的脸色可谓是精彩之极。 轰！项堂一拳轰出，将外馆大厅内的一张桌子击成了一地碎片！ 他的胸膛急剧起伏，眼睛通红如染血，里面闪着如欲噬人的凶光。 他终于明白，原来昨夜他们全都被耍了，原来那数百人全都白死了。非但没有杀死月洛宁，甚至连月国人都没有杀死一个！ “杀！”他紧紧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杀了他！杀了那个林四！” 第235章 连你也这么说？ 不光是项堂，整个会议室内的百余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想立刻将林四千刀万剐的。 虞海如是，黑衣人首领如是，雷智亦如是…… 任谁得知自己被人戏耍，付出了惨痛代价后，却丝毫战果都没能得到，恐怕都会怒气冲天。 他们没有杀死月洛宁，没有杀死月国暗卫，却和原本应该可以成为盟友的天河人火拼了一场…… 而这一切，几乎都可以说是拜那个林四所赐。 没错，他们一开始也打算去灭掉天河人假扮的‘月国暗卫’，但如果没有那个林四那番话，他们在见到黎烁，见到诸多天河禁军站在一旁时，定然会起疑，定然会耐心询问。 然而，那个林四直接将他们引向了一条岔路，让他们失去了自己本该有的判断…… 虞海阴测测道：“嘿嘿嘿……真是好得很，好得很……老夫我纵横多年，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一个黄口小儿手中！” 熟悉的他的都知道，他这是要打算和那个林四不死不休了。 依旧保持着清醒的雷智道：“这个人确实要杀，按照天河方面的分析，这个人将来带给我们的威胁，只怕比月洛宁更甚。杀了他，是为了我们几国未来数十年的安宁！” 听完雷智这句话，盛怒之中的项堂忽然想起了苗轩。 他想起赶走苗轩之前，对方的那些看法和对月洛宁那几个人的谨慎态度。 当时自己曾经嘲讽他被几个小毛孩子吓破了胆，行事都变得畏畏缩缩了。 虽然那番话是故意打击苗轩，但他心内确实不以为然。 没错，先前他就已经得知了月洛宁这一行人从学园之城到天河的大致经历，他甚至也得到了那边传来的两名少年劫匪的上学资料。 他们能一路走到天河，确实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也因此被很多人重新看待。 那两名少年劫匪林四和慕哲平的大名，甚至进到了很多大人物的桌面案卷之中。 然而，他们很多经历，都是得自事后的分析推断，并无太多人亲眼看到。林四他们甩脱月国暗卫，其中内情只有他们自己和暗卫知晓。他们在曲山峡谷内和魔兽的无数次战斗过程，更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其中的曲折凶险，外人只能凭想象。 人在想象自己未能亲眼所见的事件时，总习惯于将自己代入进去。如果自己做不到，那他们会怀疑事件的真假。如果事件被证实是真的，那他会将事件的难度降低到自己所能接受的程度。 于是在很多人看来，通过峡谷和甩脱暗卫这种事，虽然难，但换成自己是他们，应该也可以做到。 至于突进峡谷和突出峡谷的两战，前一次利用了黑巾盗，后一次利用了魔兽和心宫三人，都有误打误撞之嫌。 在项堂看来，如果当时他在场，那几个人插翅也难逃，之所以被他们屡屡逃脱，那只是因为围杀他的人太无能。 没错，他内心当时就是认为苗轩这些人太无能了，他当时的嘲讽呵斥并不全是故作姿态。 那几名少年是很出色，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没有遇到像样的对手。这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现在，得知了昨晚厮杀的真相之后，他心内涌起的除了强烈愤怒和恨意，还有一股挫败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苗轩会那么看重那几个毛头小子了。 因为，现在他自己也被对方狠狠玩弄了一次。 不光是他，室内许多人，此时心内都涌起和他类似的感受。 “那月洛宁呢？”青川外馆的大使官何荣问道。 他没有参加昨晚的行动，不过月洛宁应该才是这次行动目标吧？ 雷智答道：“杀他和杀月洛宁并不冲突。而且现在，我觉得杀了他比杀月洛宁更为有意义。” 虞海冷冷一笑道：“我们现在还有杀死月洛宁的能力吗？一旦月国援兵到来，我们这点人除了干看着，还能怎样？” 黑衣人首领不甘道：“我们可以在月国援兵到来之前，杀了月洛宁。” 他奉凉月亲王之命而来，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掉月洛宁。只有杀了月洛宁，凉月亲王未来才有登位希望。 至于那个林四，他再厉害，相对于月洛宁，那也不重要。至少对于凉月亲王来说，就是这样。 如果月洛宁不死，那林四死或不死，对于凉月亲王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虞海淡淡道：“能找得到他们吗？如果可以，我当然想杀了月洛宁。” 黑衣人首领道：“我们同样也找不到那个林四。” 雷智摇头道：“两者不一样，找出月洛宁，只能在月国援兵到来之前进行。之后就算找到他，我们也无力杀他，因为月国援兵会全力保护他。而那个林四却不同，我们去杀他，月国人会全力保护他吗？” 黑衣人首领同样摇头摇头反驳道：“昨晚他说月洛宁翻脸，那应该只是谎言。实际上，到时候月洛宁很可能会保他。我们现在才明白他的妖孽之处，和他相处了这么多天的月洛宁会不明白吗？即便记恨此人劫持了他，只怕也会因为怜才而笼络他！” 项堂沉声道：“你说的也许不错，但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那个林四，现在定然还在临嘉城内！找出他，比找出可能藏在天河任何一个山沟里的月洛宁要简单得多！” “他为什么没出城？”何荣诧异道。 项堂道：“昨晚那个阵仗，他一个人单枪匹马要是能出城，那他的修为起码也是天境了，可能吗？现在他定然在临嘉城某处隐藏着！” 虞海冷笑道：“他在城内藏不了多久了，天河人会比我们更恨他，更想把他揪出来！” 项堂重重点头，似乎林四下一刻就会被绑缚到他面前。 他偏过头对何荣狠声说道：“你去知会一声天河官方的人，告诉他们，抓捕林四一事，我们愿意全力配合！我就不信那小子这次还能不死！” “他死定了！”虞海阴狠笑道。 雷智笑道：“这么多人要杀他，这小子就算死，也足以自豪了。” 一时间，室内传来了各种狞笑哄笑之声，似乎他们已经将那名少年团团围住，然后目睹着他一脸惊恐无助的样子。 众人热情高涨，纷纷谈论着抓住那名少年之后，要用什么法子来炮制他。 而在此之前，一场激烈的对话也同样发生在临嘉城外三十里处的山谷之中。 林四所提到的天明时间已到，但他没有回来，慕哲平，月洛宁，容雨等人现在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五人这一晚都没有合眼，他们一直在等林四的消息。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他们心中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 每个人都希望这是一向不怎么正经的林四在故意和他们开玩笑，都希望他其实已经回来了，就躲在了附近的密林中，准备趁他们不备突然钻出来，吓他们一跳。 然而这次，他们却一直没有等到。 他们的脸色越来越暗淡，随着天色渐渐变得明亮，他们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每个人都明白，林四可能回不来了。 这里距离临嘉城只有三十里，一来一回也就六十里，凭借林四的实力，轻易就能在半个时辰内从临嘉城赶上一个来回。 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 哪怕他碰上了追兵，碰上了敌人，碰上了战斗……也早该战完了。 他只怕要么是遭遇了不测，要么是被抓了。 容雨再也按捺不住，他陡然站起，一把拉过插在身旁地上的长剑。 “我要去临嘉城，你们好好保重。” 他走刚走出几步，就被慕哲平和月洛宁齐齐拉住。 “如果昨夜真是陷阱，那现在临嘉城便已经彻底成为龙潭虎穴，你进去，只怕会第一时间暴露。” 听到月洛宁冷静的分析，容雨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嘿，你还有脸说这个！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坚持要去那里见什么狗屁暗卫，他会一个人独闯临嘉城吗？都是你害了他！你还有脸拦着我！” 月洛宁知道他的话毫无道理，即便她不提去见暗卫的事情，在得到暗卫的消息之后，他们也不可能就这样错过，林四去打探情况，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但她却没有为自己辩驳，归根结底，林四独自一人去打探，等于救了他们五人，否则现在他们六人已经全军覆没，一个都回不来。 她没有为容雨的实力和气势所摄，而是一脸平静道：“我也想救他，如果现在去临嘉城就能救出他，我愿意冲在最前面！” 此时的容雨已经快要丧失理智。 原本年龄最大，经历远比其他几人丰富的他，应该是队伍里最为沉稳的那个人，但他对林四的关心程度完全压倒了原本该有的冷静。 他正要继续开口怒斥月洛宁，却被人打断了。 “她说得有道理，容叔，冷静一下吧。” 容雨缓缓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出声的慕哲平，似乎无法相信这句话是出自他的口中。 “连你……也这么说？”他嘴唇不自觉的轻微抽动，似乎第一次认识慕哲平一般。 在他眼中，林四和慕哲平是那般的默契，他们俩的友情之深几乎可以称得上不分彼此。如果他们两个之中有一个是女的，容雨绝对会将他们当成相处多年的夫妻。 他时常为他们俩的这种关系感到欣慰，感到高兴。在他看来，这是三弟和五弟两人友情的完美延续！ 在他看来，慕哲平现在应该比他更担心林四，更想要去临嘉城看看。 然而现在慕哲平却说出了这句令他寒心无比的话…… 第236章 暗室里 “如果您也陷进去了，那我们将再无救出他的希望。” 慕哲平这句话说得不快不慢，语气平缓，丝毫没有透出任何心虚与惭愧。 但容雨却听了进去，因为慕哲平说的不是什么从长计议，不是什么不要冲动，而是说救出林四。 “你相信他还活着？”容雨惊喜不已，似乎想要慕哲平帮他确认这一点。 慕哲平很理所当然的答道：“我当然相信，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去。” “为什么？” “以前那么多未知的危险，他都能活下来。这次他提前有了预料和准备，我相信他绝对没事。” 容雨面色稍缓，随后又连忙道：“那我赶紧去救他啊！” 慕哲平摇了摇头：“现在临嘉城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贸然前去，只是自投罗网。” “我去探探情况吧？”谢少英自告奋勇道。 慕哲平迟疑片刻后道：“也好，但你这次定要倍加小心，我怀疑现在临嘉城的盘查要比昨天之前严密无数倍。” 他终究无法像林四先前所交待的那般直接退走，依旧还抱着一丝希望。 谢少英点点头，钻入了山林之中。 只是半个时辰不到，谢少英就赶了回来。然而这段时间，对于原地等待的数人来说，几乎如同煎熬。 看着谢少英的身影从林内闪出，众人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怎么样？那边发生了什么？” 谢少英迟疑道：“我没有进城。” “为什么不进去？”容雨脱口问道。 谢少英道：“如果我进去，就出不来了。城门和城墙处的守军，比前几天多了起码数十倍。城里面在大肆搜捕，只许进不许出，我只能在附近观望。” 这是个坏消息，天河方面如此之大的阵仗，足以表明昨夜形势之凶险。 但慕哲平却长出了口气。 “他现在应该没事，否则城内不会是这样戒严搜捕，而是应该出城来搜捕我们了。” 事实上，他心内原本就是这样的判断，之所以让谢少英前去打探，只是因为他心内还存在着一个侥幸。 他希望那很可能是圈套的月国援兵，真的是月国暗卫，而林四之所以没能回来，只是被暗卫控制住了。 如果是这个可能，那他们现在就可以直接去临嘉城了，只要月洛宁一出马，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但很可惜…… 临嘉城这般戒严，那么那批援兵已经可以断定是假的了，这一丝侥幸已经化为乌有。 慕哲平的话，让几人沉重的心情稍微放松了点，起码林四现在还活着。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月洛宁问道。 在林四离开后，这支队伍的头脑已经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慕哲平，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 “进城肯定是不行的，除了少英，我们所有人的外貌都暴露过，对方全城搜捕的情况下，我们会被连带着抓出来。” 容雨急道：“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且不说我们有没有在千军万马的围杀之下救出他的实力。就连最简单的一点，找到他，我们都做不到！不找到他，怎么救他？对方全城大搜依旧没能找出他。我们这几个人，更没可能。” 容雨闭嘴了，慕哲平这个简单的理由，足以让他沉默。 对方举城之力，到现在还没能找出林四，他们几个就算能混进城，又有何用？ 他们对临嘉城内大街小巷的复杂地形，远不如天河人那般熟悉。他们还要躲避着天河人，以免暴露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出林四，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可能。 慕哲平继续道：“而且，我们就算真的找到了他，也未见得就是好事！” “为何？”叶弘奇道。 “找到了他，面对上万人马封锁的临嘉城，我们根本突围不出来不说，还会连累他。如果他现在真的是躲在某处，那他至少暂时是安全的。但被我们找到的话，那他只会变得更加危险。你们觉得，是一个人躲藏起来不易被人发现，还是六个人不易被发现？” 众人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林四一个人躲着，当然比六个人的目标小得多，也灵活得多。他们真要是在临嘉城内找到他，恐怕反而会害得他暴露。 虽然慕哲平说得极有道理，但容雨还是满脸不甘心道：“我们总得做点什么……” 慕哲平道：“我们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做出什么。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发现真正的月国援兵。” 他缓缓继续道：“援兵来得越早，他就能越早脱困。这是他唯一的生机所在！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援兵到来之前，第一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以免他们因为四处寻找我们而浪费时间。时间拖得越久，就对阿四越不利！” 慕哲平这番话，事实上，和先前他们等待援兵的打算并无太大不同。但这一番分析，却让容雨等人彻底认清了纷乱了形势，而且也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冲动和盲目。 其实这件事，他有更为主动积极的办法，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去城门口杀戮天河士兵，如此，城内的守军很可能会大规模调动，在他预想中，躲在城内伺机而动的林四便有机可乘。 但那样做的后果，他们五个人之中，出现伤亡是一定的，甚至可能全军覆没，而林四能否逃出来，也还是未知。 归根结底，他们实力太弱。 包括青川和南齐人在内，现在临嘉城内的破境高手只怕不下六七个，更有心宫那名天境女子，这些人全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大闹一场是不难，但想全身而退，几乎是妄想。 更别提那数万大军了…… 然而慕哲平并不知道，他猜错了。 他就算再聪明，也猜不到尹漓的出现，更猜不到这件事竟然和天印扯上了关系。 如果没有天印，也许现在林四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躲在了临嘉城内某个隐秘的地方，等待着事件出现变数。 不，也许他都已经顺着河道潜出城了。 慕哲平完全不会想到，他现在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他真如那般去临嘉城大闹，那除了白白牺牲，将无任何意义，连林四的面他都不会见到。 …… 林四睁开眼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囚笼之内。 他的身上缠着许多纱布，而身上散发出的药味，也足以证明他的伤势，已经经过了治疗。 头顶上方的光线很是昏暗，这似乎是一间暗室。 他稍稍偏过头，看到了蹲在牢笼之外的尹漓。 虽然他的动静很轻微，但依旧瞒不过她的感知。 “醒了呀？”她脸上露出了友善而又迷人的微笑。 尽管她的声音带着亲切，尽管自己身上的纱布和药膏很可能是她的‘杰作’，但林四对她却一点好感都生不起来。 毕竟若不是她，自己根本不会受伤，更不会被困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他怔怔问道。 尹漓嘻嘻笑道：“这里呀？这里是天河王宫下方啊。” 林四一时间忘了愤怒，愣愣问道：“王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尹漓笑眯眯解释道：“王宫内出现地下暗室，并不算很奇怪啊。毕竟人心叵测，而暗室可以用来藏人藏物，可以用来囚禁敌人。” 说到这里，她眼波流转，忽然掩口笑道：“还可以用来与情人私会之用呢，也许很多年前曾经在这间寝宫居住过的某人，就是这样一位耐不住寂寞的人呢？” “这里，除了我们俩，暂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哦。” 说完，她对林四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虽然林四和她并不算熟识，但却不会被她轻易骗过去。他明白尹漓只是故意挑逗自己，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闲。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因为对方的诱惑而陡然加速的心跳，长舒了一口气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他的伤势经过药物以及自己恢复之后，已经好了一半，只是几处骨折内伤，依旧不能轻易动弹。休养个几天，应该就没了大碍。 原本他以为落在尹漓手上必死无疑，对方不像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现在发现自己还活着，他着实有些惊讶。 对方似乎真的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难道是月洛宁的下落？但那样的话，她大可以将自己交到天河国王手上，让他们严刑拷打逼供就行了。 而现在，她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还为自己治了伤。 她的做法，好像真的是瞒着所有人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一时间，林四有些摸不清眼前这名少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尹漓似笑非笑道：“这就要看你的表现咯。” “什么表现？”林四咽了口唾液，装出一脸轻佻模样道：“是因为太寂寞，所以需要我满足你吗？放心吧，我定会好好‘服侍’……你的。” 这么露骨的下流话语，尹漓当然能听得懂。 她没有如其他少女般面红耳赤，恼羞成怒，而是满面笑容道：“如果你再这样说话，我想我会忍不住割下你的舌头。” “咳咳！”听着对面少女一脸笑意做出的这个血腥威胁，林四剧烈咳嗽起来。 他明白，这种事，尹漓真的有可能做得出来。 现在是人在屋檐下，林四大爷也不得不低头啊！自己都是阶下囚了，想要逃出生天，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摆平眼前这名少女。 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所谓的尊严气节，他立刻就换上了另一副嘴脸，一脸恭顺的笑道：“我错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一定全力配合，包您满意！” 尹漓笑得更欢快了，她当然知道林四这是假装的。 以她对林四的了解，只要自己有些许大意，对方必定会狠狠扑上来咬一口。 这种人的话，几乎每一句都不能轻信，昨夜三方联军轻信他的下场就摆在那呢！ 但是，哪怕明知道林四这是假装的，她依旧觉得，这样很有趣…… 第237章 表演 “真的吗？”尹漓笑眯眯追问道。 “真的！”林四回答得掷地有声。 “什么要求都能答应？”尹漓一脸不信。 林四胸脯拍得梆梆响：“当然！” “那好吧！”尹漓忽然诡异一笑，面露期待之色：“你学几声狗叫给我听听。” “士可杀不可辱！”林四不假思索回绝道。 尹漓脸上并无失望之色，而是满面微笑的擦拭了一下手中镰刀，瞅了瞅林四后淡淡道：“是吗？那我就不侮辱你了，我还是杀了你好了。” “喂喂，不用这样吧？”林四连忙向牢笼后方退了两步，做出戒备姿态。 事实上，尹漓真要杀他，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连躲都躲不过。不过他这惊恐万状的模样，有一半都是假装的。 既然尹漓到现在都没杀他，反而给他治了伤，那现在当然不会因为一句玩笑就把他灭掉。 但是，面前这紫衣少女的心思，他也摸不透。 还是要防着点，或许她脑袋有问题也不一定，林四心内恶意揣测着。 “我完全感受不到你的诚意啊，才第一个要求就做不到，太让人失望了。” “你换个吧，换个正常点的要求。” 尹漓一手托腮，有些意兴阑珊道：“是吗？那我就不为难你了，你把衣服脱掉吧。” 噗！林四差点当场喷血。 这女人的脑袋，看来真的有问题啊！她要做什么？看林四大爷光着身子吗？ 不过，这种事，向来男人都不会吃亏的吧？就算男人脱光了，感受到羞耻的往往还是女人吧？ 哪怕有时候，是故作矜持。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哼哼哼！ 林四二话不说，马上开始脱衣服。 他的衣服经过昨夜的战斗，早已经破烂不堪，血迹斑斑。此时脱起来，倒也快得很。 唰唰唰，三两下，他就彻底除下了上衣，露出了精赤的上身。 尹漓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动作，林四偷眼观瞧了一下她的表情，感觉心里有点发毛。 原本林四只是想吓吓她，等着她先喊停的。 但尹漓那傍若无人，兴致勃勃观看‘表演’的做派，让林四觉得自己就像是正在表演的猴子一样，心内没来由的升起一丝羞赧。 这女人的反应有点不对啊，难道她的脸皮比自己还厚？ 真是岂有此理，打不过她就算了，难道连无耻的程度都比不过她？自己可是男人呢！ 当下，林四心一横，就解开了裤腰带…… “好了，停下吧。我只是让你脱衣服，没让你脱裤子。”尹漓慢悠悠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还以为你真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呢！林四心内暗暗腹诽。 “怎么样，还满意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他停下动作，一脸期盼道。 “放了你？我从未说过要放你啊。”尹漓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很是奇怪的说道。 “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关着我吧？你不用回你那个什么心宫么？咱俩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好了，我保证不记恨你。” 尹漓像是完全没听进去一般：“那你还是恨着我吧，有人记挂着的感觉挺好的。” “咳，是吗，对了，我的伤是你帮我治的吗？”林四转换了话题，不再自讨没趣。 这个问题也让林四疑惑不已，他自问换成自己是尹漓，就算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也绝不会给敌人治伤，只怕还会将对方的伤弄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这样才能防止对方暴起翻盘不是吗？ 这女人就这么有信心，认为能够吃定自己？ “你猜？”尹漓眨了眨眼睛，完全没打算回答林四。 呼，林四长长叹了口气。他明白，想要从这女人嘴里套出话来，难度堪比登天。 “好吧，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明说吧！” 不弄清这个问题，他始终无法安心。 “月洛宁在哪里？”尹漓面色一正，很严肃的问道。 听到第一个字，林四的大脑就开始急速运转起来。 他当然不可能泄露月洛宁的行踪，他在考虑该把月洛宁的行踪故意说成去青川还是南齐，然后怎样编造出合理的理由，让对方相信自己这一谎言。 如果对方信了自己的谎话，那天河方面的主要搜捕兵力就会被自己远远骗走。这样在真正的月国援兵到来之后，月洛宁他们能够更加安全的与援兵汇合。 他似乎经过了激烈的内心交战，才艰难说出了一句话：“这个……我不能……出卖自己的兄弟！” 即便是谎言，也要把戏做足。 如果对方一问，自己就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全部交待了，那就算是真话，只怕她也不会信。 先故意表现得不想背叛兄弟，但话语中的口气却又不是那么坚决，充分展现出自己内心的纠结与痛苦。 这样对方会觉得这是真实的反应，同时又不会因为自己宁死不屈而放弃。因为那份纠结，为对方留下了希望。 这一刻，林四脸上的表情堪称经典，足以去大陆最顶尖的剧团混一碗饭吃了…… “是吗？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你可以去死了。” 尹漓站了起来，手中镰刀轻轻扬起，紫色的星光渐渐萦绕在了刀身四周。 这么快就失去了耐心？就这样放弃了？ 喂喂？这不符合自己预想的‘剧本’啊，哪有这样拷问敌人的啊？太草率了吧？ “咳咳！”林四尴尬的轻咳两声，连忙轻举双手急声道：“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能保证我回答后，就不杀我吗？” ‘剧本’绝不能按照尹漓的方式来进行！林四再度表现出了他所认为的‘正常反应’。 没错，一个会出卖自己兄弟的人，那当然是非常惜命，非常贪生怕死的。就算要出卖，那也要先保证自己能活下去，所以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告诉对方，至少要先谈谈条件。 事实上，这种情况下，就算对方做出了保证，那也是虚的，事后反悔的情况多得是。但对于林四来说，这并不重要，他需要的是——‘真实’。 尹漓手中的紫芒丝毫没有消去的迹象，她轻笑一声，随后毫不客气道：“我不能保证，这要看你的回答能不能让我满意。” 这才是正常的‘逼供’嘛！ 虽然每个被‘逼供’，同时又打算出卖自己人的人，都希望能听到对方说出‘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不杀你’这句话，但即便听到这句话，估计会相信的人也没几个。 反而像尹漓这样的话，能给人以更高的可信度。 于是林四不假思索的按照‘剧本’继续演了下去。 “你发誓！”他如同一个真正的贪生怕死之徒，死死拽着那根救命稻草，似乎想要让这根草更加粗壮，能够吊住自己这条命一般。 这依旧是为了‘真实’，出卖得太轻易，对方不会轻信。 呼，密闭的暗室内忽然刮起一阵狂风，风从尹漓身前而起，直扑林四。 林四明白这是对方破境修为所独有的灵力威压，在昨夜与对方的战斗中，他已经品尝过这种手段，伴随着这阵风的，还有对大脑和意识的攻击。 若是换成普通人甚至一般的低阶修行者，很有可能会被这种意念攻击击成白痴，更别提继续战斗了。 当时也许是因为天印的保护，这种普通极境强者都惧怕的手段，对林四并没有起到多大影响，他在战斗中表现如常。 但现在正处于‘剧情’之中的林四怎么可能硬抗，何况他也确实重伤未愈，身体虚弱。于是在劲风及体之时，他连退数步，应声而倒。倒地之后还不算，还向后翻滚了一圈。 他捂着胸口坐了起来，看向尹漓的苍白面孔上，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了一抹惊怒之色。 此时的尹漓面无表情。 “你该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我想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她冷冷道。 这样才对嘛！这样的威胁和惩罚才是一个正常‘逼供’的人应该做的嘛！ 林四再度剧烈咳嗽两声，似乎被那一击打伤。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数下，似在平息惊恐，愤怒，怨恨…… 过了片刻，他才咬了咬牙，死死瞪着尹漓狠声道：“好！我说！希望你不要食言！月洛宁他们，现在应该去了青川方向！” “是吗？”尹漓淡淡出声，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林四解释道：“昨夜我离开他们之前，就曾经交待过，如果我午夜子时尚未回去，就立刻撤去青川。” “为什么是青川？” “如果我没能回去，那说明我被发现了。那你们肯定会猜到我们在临嘉城附近，所以这附近定然不能再呆。而青川边境囤积了重兵，几乎没人想得到我们会去那。” “南齐边境也是如此，为什么选青川？而且那边确实囤积了重兵，你们根本逃不出去！” “你说的没错，南齐确实同样如此。但青川临海，南齐后方是大片内陆。往青川，最多能逃出两三万里就是天堑般的茫茫大海，而往南齐，则还能逃入西面更远的国度内。但凡逃跑的人，很少有会向一片断绝之路逃的，追踪的人同样会这样想。所以青川比南齐更不容易想到！” 尹漓微微点头，手中刀芒渐渐散去，似是相信了这一说法。 “你还没有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们根本进不去青川。” 林四从容不迫道：“我们确实进不去青川，但我们的目的本就不是进入青川。而是等待月国的援兵，我们根本没打算离开天河，只是要找一个最不易被发现的藏身之地暂避数天而已。” 第238章 不配为人 尹漓沉默了下来，似在权衡林四这番话的可信度。 她静静看着林四，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与表情。 林四坦然与她对视，毫无半分心虚。 事实上，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心内涌起了一丝悔意。他与慕哲平分别时，让对方天明赶紧离开，但去哪，他们并没有商量过。 老慕他，不会真的去青川了吧？自己这只是随口瞎说，哪知道竟然越说越有道理呢……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的，那自己岂不是真的成了出卖兄弟的小人了？ 应该不会吧？以自己对慕哲平的了解，他可能根本就不会离临嘉城太远，甚至可能都不会听自己的。 只希望他们不要‘犯傻’般的冲击临嘉城吧，那样非但救不出自己，他们也会陷进来。 尹漓柔弱的双肩忽然颤动起来，她脸上的冷霜如同解冻了一般绽放了开来。 她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弯下了腰…… 林四心内再次发毛，不明白这脑袋有问题的少女又发什么疯了。 他心内暗暗祈祷她就这样笑死好了。 过了好半晌，尹漓才恢复了正常，但脸上的残余的一丝笑意依旧是无法掩藏。 林四就那么愣愣看着她，没有嘲讽也没有惊讶，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你真的让我不得不惊叹。”对面的紫衣少女轻叹道。 林四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她的话。 她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 “你刚刚的说辞，有理有据，如果不是对你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我肯定已经相信了。你能在短短片刻之内，编出这样一个谎言，而且说得合情合理，连我都差点相信。天河诸人这般看重你，真的是一点都不为过，留下你，将来肯定会成为他们的灾难。” 她后半句话林四并不太明白，天河诸人看重自己是什么意思？ 但前半句话，林四却是听了出来，尹漓根本就不信自己刚才的谎话。 这并没有出乎林四的意料，从一开始，他就料到对方不信的可能，于是他按照设想，很自然的继续‘表演’了下去。 “随便你。”他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 完全没有辩驳，也没有失望。 尹漓轻扯嘴角，露出了嘲弄的微笑：“你可以停下你的表演了，昨晚你光凭嘴皮子就煽动了上千人拼死厮杀，现在想要让作为你敌人的我相信你的话，可能吗？” 林四一言不发，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她。 这女人，不会是想诈林四大爷吧？自己可没那么容易就坦白。 不过从她的话里，却也能得到一个信息，那就是昨夜自己对青川和南齐凉月三方联军做的那番‘努力’，似乎没有白费。 死了上千人么？那可真是个好消息啊！ 林四简直想仰天长笑，但在尹漓面前，他不得不压抑住兴奋，继续装了下去。 尹漓不紧不慢却又悦耳无比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不信你么？你的表演确实很精彩，说辞也合情合理。可是，如果你真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出卖朋友的人，月洛宁早就被你抛开了。而昨夜独自来探临嘉城的，也不会是你！” “毕竟你们之中，还有一名破境高手呢。昨夜换成他来临嘉城探查情况，绝对比你要稳妥得多。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借口打发了他。但我想，你应该是担心他们遇险，所以才选择了自己承受这一切吧？” 林四有些憋屈，他满脸无奈道：“你把我看得这么高尚？而且就因为这个原因？照你这样想，那我无论说的是真是假，你都不会信了？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对面紫衣少女俏皮的歪了歪脑袋，随后轻掩小口笑道：“我只是想看你到底会说出什么来。” 鬼才相信你的话，一定还是在诈我！ 见他又一言不发，尹漓感到有些好笑。 “看来你也不信我的话，认为我在故意诈你吧？实话告诉你，月洛宁在哪，我根本就不关心。” 林四撇了撇嘴，满脸不屑道：“你骗鬼啊！你不关心月洛宁的下落，那你们这么兴师动众是为了什么？” 尹漓她们三人来天河，或许真的是另有目的，但尹漓既然已经参与到了天河人搜捕月洛宁的行动中，那对这个问题她就不可能漠不关心！ “兴师动众，自然是为了月洛宁。不过你或许不知道，天河方面，从今天开始已经彻底放弃了搜捕月洛宁。” “是吗？明智之举。难道真正的月国援兵来了？” 对于尹漓这句话，林四本能的选择了相信。 因为若换成他是天河国王，也会做出如此决定。昨夜一战，临嘉城如此浩大的声势，非但没有抓到月洛宁，反而起到了打草惊蛇的作用。 接下来想要抓到她，只会更难。至少不是三两天就能办到的，而真正的月国援兵在这几天之内，应该会来了。 与其继续劳师动众，还不如及早放弃。毕竟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也是劳民伤财的。 “你猜？”尹漓依旧是不置可否。 “既然你们不打算抓月洛宁了，那你还抓着我干什么啊？赶紧放了我啊，我真不记仇，真的，我对天发誓，以后见着你就绕道走怎么样？” 林四这番话，倒不算假。 虽然尹漓伤了他，抓了他，但他对她，并无太大恨意。 在他看来，这只是因为两人立场不同。如果抛开月洛宁这件事，两人也谈不上什么敌人。 抛开月洛宁这件事，单看尹漓这个人，倒也不令人讨厌。 虽然尹漓的性格让他有些头疼，但想想远在月国学园之城的唐小芷，不也同样经常让他头疼么？ 她这次伤了自己，但自己上次在峡谷口也伤了她。而且算起来，还是自己主动先坑害她的呢。 只是，面对林四大爷主动化敌为友的提议，尹漓却拒绝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哑然失笑道：“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抓回来，马上就放了你？你昨晚坑害了那么多天河人，你觉得可能吗？” 眼见她油盐不进，而且貌似也套不出什么情报，林四便放弃了继续与她虚与委蛇。 他大喇喇坐了下来，伸手掏了掏耳朵，一脸满不在乎道：“他们要杀我，难道我不反抗吗？对于昨晚死去的天河人，我一点愧疚都没有，他们活该！顺便问一句，昨晚那些假冒的月国暗卫死光没？” 尹漓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动怒：“是吗？站在你的立场，确实可以问心无愧。但站在我的立场，他们都是我天河子民，你觉得我应不应该为他们报仇？” 林四冷冷一笑：“呵，你天河子民？在我看来，他们都不配称之为人。即便我不是月洛宁一个阵营的，只要有机会，我也会杀了他们。” 尹漓的笑容冷了下去：“虽然他们是你的敌人，但这样的话，似乎不是一个有心胸的人该说的。” 她对林四确实很感兴趣，先前那些恐吓威胁，只是闹着玩。但此时，她却真正动了怒。 虽然她幼年在天河的回忆并不美好，虽然她后来回到天河的次数极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更没什么朋友。但这里毕竟是她的祖国，这里的人是那么的喜爱她，那么的拥戴她。 对于天河人，她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林四昨夜坑杀了数百黑羽卫，她出于对对方的特殊观感，勉强还可以压下仇恨，将这当成立场不同，为了自保不得已为之。 将这当成战场之上互有输赢。 然而林四刚刚这句话，却已经脱离了这个范畴，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的怒意，林四轻易便能感受出来，但他毫无顾忌。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但我想即便心胸再宽广的人处于我的位置，也会说出同样的话来，那些人，不配称之为人！” 尹漓敛去了笑容，平静道：“你需要为这句话，做一个能让我接受的解释。” 她即便再笨，也听出了林四话里有话。 “你听过黑巾盗么？” 她摇了摇头，她确实没听过这个词。但聪慧如她，似乎已经明白了林四接下来要说什么。 “黑巾盗是这几年活跃于青川南齐月国天河这几国边境的一支马贼团。他们实力很强，清一色的转境之上的修行者，特征便是黑巾蒙面。这几年，这几国边境上的平民甚至小股军队，都被他们劫掠杀戮过。” “因为他们的实力，真正将马贼来去如风的特性发挥到了极致。小股的边境守军不是他们的敌手，大规模的围剿，他们又能提前得知消息而逃入别国。加上某些我可能无法得知的内情，几年来，这支马贼团一直未被剿灭。” 自从第一次和黑巾盗交过手之后，林四便对这支马贼团留了意，毕竟双方已经结仇。 尽管黑巾盗来去如风，实力强悍。但几年都没被剿灭，依旧疑点重重。 他甚至曾经怀疑过黑巾盗就是凉月亲王麾下的一支隐藏人马。 虽然这些人在东北边境与月国守军发生了战斗，但林四依旧没有放下这个怀疑。 因为这种事瞒着下层士兵和军官，是很正常的。 但昨晚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猜错了，这些人竟然是天河的。 第239章 探察 “你是说，他们是天河人？” 尹漓根本不需要继续听下去就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不错。”林四点了点头。 “证据呢？你不是说他们都黑巾蒙面么？” “你应该听过我们闯月国东北边境进入曲山峡谷的经历，当时我们利用了一批黑巾盗。为了顺利突出包围圈，当时黑巾盗不得已扯掉了面巾。其他人我不知道，但那名极境修为的首领当时我却是印象颇深。” “昨晚你见到他了？” “没错，他是第一批跃出奚侯府的，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尹漓深呼了一口气，直觉告诉她，林四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面骗她。 但她还是轻轻接了一句：“没有看错的可能么？” 林四浮了浮嘴角，淡然道：“这件事我没法证明，相信你去问天河国王，他也不会承认。毕竟你是代表着神圣和美好的‘天河之女’，这种肮脏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会告诉你。” “是吗……”尹漓轻笑了一声。 林四的话，毕竟是无法证明的，这让她心内稍稍好受了一些，尽管她明白这很可能是自欺欺人。 她也不想去查证什么，这一刻她只想从这些纷纷扰扰中抽身而退。 但林四很快击碎了她的幻想。 “昨夜那批人，应该是你们天河官方暗地里组织的一支精锐吧？他们的姓名，应该是可以查到的，哪怕是死了的。我记得一名黑巾盗的名字，应该是叫做苗俊，修为是元境初期。” 当初第一次在月国那座小村子遇到黑巾盗，林四他们与之战斗快结束时，曾经有一名元境马贼抛下同伴独自逃走。 其他马贼当时曾经在愤怒之下，叫出了他的名字。林四的记性虽然不及月洛宁那般变态，但这件事隔的时间并不长。 “他们连平民都劫掠吗？”尹漓不再纠结于事件的真假，她也不会去查。 因为已经没必要再查了…… 她并不会真的自诩为所谓的‘神女’，但修行者对无冤无仇的无辜平民下手这种事，无论放在哪都会遭人唾弃。 林四平静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一个村落在我们赶到时，早已没有了一个活人。另一个村落若非我们正好碰上，也会同样变成那样。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他们一个都不放过。” 呼，尹漓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毕竟天河与月国是两个国家，站在天河人的立场，他们……”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也许在个别人看来，屠杀别国平民这种事并非无法接受，甚至算是彰显国威。 身为天河人，尹漓于情于理也不会站在自己国家的敌对方。但这种事，她实在没办法认同，却又无法当着林四的面，去谴责谁。 “呵……如果他们连天河平民都杀过呢？”林四轻笑着讥嘲道。 “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连本国平民都屠杀过，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么能隐藏这么久不被人怀疑？” 林四这句话说完之后，室内出现了长时间的寂静。 林四懒得再继续刺激她，免得这女人一时想不开真的杀了自己。 而尹漓…… 尽管内心很不希望这是真的，但这种谎言很容易就被戳破，林四没理由骗她。 而且，从昨夜苍平大街被踏死的平民和被推平的房屋来看，他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难道不是你先问的吗？林四暗暗腹诽。 林四并不想当着她的面谴责什么，抱怨什么，那不符合他的性子。 尹漓毕竟是站在他的对立面，难道还指望她声张什么‘正义’不成？林四还没有幼稚到那个地步。 他也没有指望因为这番话，尹漓就放了自己，他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而已。 于是他沉默着，平静着，看着对面的紫衣少女。 尹漓忽然掀了掀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这样这件事至少能多保密很久。”她垂下了眼帘，望着手中的镰刀，低低笑道。 尽管此时的尹漓没有放出灵力，没有扬起镰刀，但林四却真正感受到了她的杀意。 完好状态下，自己尚且不是她的敌手，更何况现在重伤未愈。 而且身在牢笼之中，自己甚至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她宰割而已。 他无奈的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如果将她换成天河国的其他人，自己在这样的处境下，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一直虚与委蛇下去吧？直到逃脱为止…… 但自己在她面前竟然卸下了一丝伪装和防备。 “你过来，背对着我坐下。”她忽然命令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四看得出现在的尹漓没有与自己开玩笑的心情。 他依言背对着她坐在了牢笼一侧，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三寸，中间唯一的阻碍，就只有那粗如儿臂的铁栅栏了。 他感受到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后背上。手掌不大，手指细长，触感软软的暖暖的，令人难以相信这样一只柔嫩小手能够造成那么大的破坏力。 背后涌来一道暖流，她的灵力进了林四的体内，并且迅速沿着后背的经络向他体内其他地方延伸了出去。 他很清楚尹漓这是在探察自己体内的情况。 类似的事情，方羽做过，容雨做过。但那时候，这两人都已经和他化敌为友，算是自己人，他对他们很放心。 探察别人身体，在修行界是极其被人忌讳的一件事。 首先这种情况下，被探察的人等于是毫不设防，如果对方有歹意，那轻易就能废掉自己。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没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其次，这样被人探察，等于将自己体内的一切呈现到了对方眼皮底下。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修为，灵力境界属性，经脉骨骼状况等等一切都暴露给了对方，可以说是毫无秘密可言。 这种事情，一般都只会发生在至亲之人之间。 如果是被不熟悉的人强迫，那算是非常大的羞辱了。 林四是被她命令着强迫接受的，他和尹漓也不算熟悉，甚至此时还是敌人，但他却并没有太大的羞辱感。 他内心，似乎并不太抗拒被她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情愿的情绪。 他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她给自己治了伤？可这伤也是她打的啊。 他能感受到她的灵力在自己体内不断游走，气海、四肢、脏腑、甚至头部…… 林四最大的秘密是天印，这个秘密他不想被人知晓。虽然尹漓此时探察了他的头部，但他并不担心。 因为方羽和容雨以前做类似的事情时，也曾探测过他的头部，但却都没有发现第一天印。 那道天印似乎隐藏在他体内之后，就变成了虚无之物一般。也许只有杀了他，取出天印，才能让它成为实实在在可以触摸和看到的物体吧？ 不知过了多久，尹漓撤回了手掌。 还是没有吗…… 她暗暗叹道。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检查林四的身体。 抓住林四，看到他的真容之后，当时她就已经迅速向他体内灌注了灵力，想要找出天印。 然而非但一无所获，她还发现了令她更为震惊的事情，这个人的气海和经脉破损极为严重，里面的灵力已经涓滴不剩。 他的修为……被废了？ 可是他先前还和自己交过手啊，难道是和自己战斗时，伤得过重？可他后来还在河道内潜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啊！ 她自己也有些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眼前看到的却做不了假。 将林四安置在这里，为他疗过伤之后，她再度探察了一遍。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令她失望不已。 她可以想象，当林四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修为尽废，会是什么反应，只怕是生不如死吧？ 也因此，先前和天河国王等人议事之时，她才放心的将他锁在了这间囚笼之内。 这间囚笼用来困住普通人，甚至极境之下的修行者都很有效果，粗如儿臂的铁栅栏，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锁头那面被厚厚的铁板阻隔着，身在牢笼之中的人，也根本无法从里面伸出手去解锁。 哪怕他开锁的技艺再精湛…… 更何况，就算他能创造奇迹逃出牢笼，身处天河王宫，他也插翅难飞。自己第三天印在手，轻易就能将他抓回来。 当她这次目睹着林四终于苏醒过来时，她已经在预想着对方的绝望和疯狂。 只怕没有那个修行者能接受自己一夜之间变回普通人吧？甚至连重新练回来的希望都没有，他体内的经脉和气海毁损太过严重，根本就已经无力回天。 然而让她错愕不已的是，对方醒来之后，竟然油嘴滑舌轻佻无比，丝毫没有展露出一丝消沉，更别提绝望了。 从他醒来后，尹漓就一直在暗暗观察着他。 他醒来后没就多久，就开始调戏自己，随后又开始编造谎言哄骗自己。他表现出来的胆气，狡猾，完全就不像一个修为被废之后的人。 她越看越是狐疑，即便他的心志再坚，承受能力再强，碰到这种事也不可能连一丝异样表情都没有吧？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废了？ 不可能，他那么精明的人，醒来之后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察看体内状态了。 难道在他醒来之后，他体内的经脉和气海又自动恢复了？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于是她第三次检查了他的体内状况，然而，得出的结果竟然依旧和先前一样！ 第240章 感激 几乎就在尹漓心内想到这一切的同时，林四也冒出了同样的念头。 被尹漓查探体内状况后，破损的经脉和气海，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她也肯定会怀疑自己为什么先前能够正常战斗。 为了瞒住自己能够用天印修炼这一事实，林四决定假装下去。 于是，在探察完毕，林四转过身来之后，尹漓看到的是一张神色复杂的脸。 这张脸上，有着半分强颜欢笑，却又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落寞。 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林四先前都在强撑着，不愿被人发现他的苦处，直到自己探察之下，终于瞒不住了，他才流露出了一丝悲凉。 但尹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上当。 即便先前他都是假装坚强，那也装得过头了，哪怕是历经世情的沧桑老人，突然发现自己修为被废，也不会如他先前那般淡然。 结合林四一向以来的狡猾作风，她的疑心顿起。 她饶有兴致的望着林四，嘴里忽然冒出了一句：“你的修为被废了？” 对面的林四神色复杂，似乎连说话的兴致都失去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在牢笼内缓缓走动着。 “你先前看上去，并不是十分悲伤。”她直视着林四的双眼，似乎要直刺他的内心。 林四并没有与她对视，他眼帘垂落，面无表情道：“难道我要向你抱怨，向你哭诉，向你乞求同情才算正常吗？抱歉，我做不到。” “是吗？”尹漓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你应该很恨我喽？毕竟昨晚和我交手前，你修为还是正常的，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 林四没有答话，身为一个修为被废，心丧若死的人，他没必要每句话都回答，否则那也表现得太反常了。 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尹漓想表达什么，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对方并没有相信自己。 没有得到回答，尹漓并没有失望，而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修为被废，如果你说自己不恨我，那我是绝不相信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以绝后患？” 说完，她笑眯眯看着林四，等着他的辩解。 林四明白这个女人喜怒无常，现在虽然满面微笑，但也许下一刻就会一刀劈向自己。 他可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当然不想死，他现在伤势正在慢慢恢复之中。至于修为，丝毫都没有受损，估计过个两三天，他就能彻底恢复先前的状态了。 他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活呢，哪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尹漓手中。 但现在自己扮演的，应该是一个心灰意冷的人。 一个心灰意冷的人口中喊出求饶的话来，似乎很不协调啊。 “我的命在你手中，你随时都能轻易取走，又何必假惺惺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呢？” 噗呲！ 听到林四这句话，尹漓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心内感叹无比，这个人，真的是个有趣之极的对手…… 林四无论回答‘不要杀我’，还是‘杀了我吧’，都很不合适。 若是他装成心丧若死的模样悲壮的来一句，‘杀了我吧’。那自己很可能直接‘成全’他了。 他现在这句话说出口，既表现得对生死毫无眷恋，又令得自己不好下手。 这个人，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自己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同龄人…… 那么，接下来轮到自己‘出招’咯？ 呼！原本平淡无奇的刀锋上，一道紫芒骤然迸发而出，直射牢笼之中的林四。 紫芒被控制得极为精准，尽管看上去声势不小，但却丝毫没有碰触到铁栏。而是从空隙中斜斜钻了过去，在透过铁栏之后，才骤然扩散，覆盖的范围扩大了两三倍之多。 这道攻击，尹漓并没有用出太大的力量，只是过于突然而已。 但以林四在先前战斗之中表现出来的意识，他绝对能提前有所反应。 这道攻击换成一个普通的元境修行者，只要反应及时，都能闪避过去。 如果林四故意毫无反应，那他肯定是装的。因为即便他修为被废，他的反应还在。 如果他轻易闪过去，那还是装的。因为修为被废了的人，即便有那个意识，身体也没那么快。 砰！劲气打在了林四身上，将他的身体击得原地翻转，随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面对迎面而来的紫芒，他闪避了，但却只闪出了小半边身位。 趴在地上的他能感受到，这道攻击的强度并不像它外在表现出来的声势那般大，也就是元境阶段的力道。 虽然林四伤势未愈，但受了这一击之后，他并无大碍。 但必要的伪装还是要做的，他重重喘着粗气，怒气冲冲的质问对面的尹漓：“你这女人，只会偷袭吗？” 对他的质问，尹漓如耳旁过风，根本就毫不在意。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公平决斗吗？”她轻轻挥了挥手中镰刀，抿嘴轻笑道。 和你公平决斗？且不说我现在伤势未愈，就算我状态完好，仅凭元境后期的修为，怎么和你这个破境女人公平决斗？ 林四可不会自讨苦吃，这女人完全不会因为自己修为高，就故作风度，说一些什么‘我压制修为，只用同样的功力和你一战’的蠢话。 这女人很明白自己的优势，随时随刻都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绝不会自缚手脚。 “咳，算了，好男不跟女斗。我和你决斗，传出去让人笑话。” 林四干咳了两声，大言不惭的说道。 他说得好像几天前在峡谷口主动对冷瑶和尹漓出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尹漓并未戳穿他，而是意味深长地笑道：“呵呵……那就谢谢你大人有大量咯！” 看着林四艰难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尹漓黛眉微暼。刚刚那一击，自然是试探。 她想看看林四是不是真的修为尽废了。 对于林四的话，她本能的选择了不信，哪怕他的表现看上去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毕竟以她对林四的了解，他的话几乎没有几句是真的，他的表情，也没有几个是真实的内心反应。 但是…… 自己已经探察了足足三遍，他体内确实已经没有了灵力，经脉气海也多处毁损。唯一比普通人强点的，就是他的体魄。 毕竟他曾经是修行者，哪怕修为没有了，也不知一般人能比的。 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如铁证一般，这又让她觉得自己的怀疑似乎是多此一举。 刚刚面对自己这一击，他表现出来的实力，除了远超常人的反应之外，大概也就是窥境中期。这一点，确实符合他修为尽废后的特征。 她决定先放下这个问题，反正现在他在自己手上，就算他真是假装的，想跑也跑不掉。毕竟第三天印在自己手中呢，他的行踪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 “其实，你现在应该感激我呢。” 她忽然笑着对林四说道。 “感激你？感激你什么？打伤我吗？”林四讥嘲道。 面对他的嘲讽，尹漓毫不动怒，而是淡然笑道：“如果你现在去外面就能明白，现在整座临嘉城的人都在找你。你真要是没被我抓住，只怕现在已经被其他人抓住了。他们，可不会像我这般客气。” “找我？为什么要找我？你不是说他们放弃了月洛宁吗？还找我做什么？” 尹漓哑然失笑：“你昨晚坑杀了那么多人，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只要我一离开这里，就会踏入龙潭虎穴了？” “没错，你被我关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那看来我还真的要谢谢你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你总不能一辈子关着我啊。” 林四这番话，确实是有感而发。 尹漓抓了他，却并未折磨他，更没有杀他。他现在弄不明白眼前这名少女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自己，林四根本猜不透。看她的样子，似乎就是把自己抓来陪她说话解闷而已。 可这也太荒唐了吧？ 他并不知道，关于怎么处理林四，尹漓自己都没想好。 以她对付其他敌人的作风，那林四是必死无疑的。但现在，她却迟迟下不了手。 她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他身上还有许多神秘之处，比如和那个连山的关联，自己尚未解开，所以不想这样轻易杀死他。 对于林四这个问题，她只是笑而不语，这让林四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你知道我来天河，所为何事吗？”她微笑道。 “咳，我不想知道。有句话叫做不该知道的最好别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林四连忙摆手道。 他这倒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也不是故作姿态。但尹漓来此，定然和她的门派有关，这种事情，林四不想搀和。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根本不愿意卷进什么门派倾轧之中。 更何况，他若是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尹漓还会放过他吗？为了让他能牢牢守好秘密，只怕会真的永远牢牢控制住他。而一旦控制不住，杀死他是必然的。 他的念头，尹漓怎么可能猜不到。 她只觉得一阵好笑，自己在他眼中，竟然是那样的可怕吗？ 能让他这个被各大势力所忌惮的人感到可怕，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她定定看着林四的双眼，紫眸之中露出了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如果这件事和你有关呢？” “你说什么？” 林四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惊呼出声道。 尹漓的神色忽然变得极其古怪：“昨晚你说的其实没错，我们确实是为你而来。” 第241章 连山是谁？ 林四觉得世事真是奇妙无比，昨天晚上他还用这个做借口骗了三方联军。而今天尹漓竟然亲口告诉自己，自己信口胡诌的那句话是真的。 原来自己昨晚不小心把自己‘出卖’了吗？ 他能感受到尹漓并没有骗自己。 首先她没必要故意耍自己。 其次林四自己也觉得疑惑。昨晚尹漓能一直追着他，就让他感到蹊跷。 他也想过，对方不会真的是为自己而来的吧？但这个想法又让他觉得很荒唐可笑。 心宫的人，之前怎么可能认识自己？并且知道自己来了天河？ 自己劫持月洛宁，只是突发事件，而进入天河，也是临时决定，她们不可能提前得知。 然而尹漓这句话，却令他一时间错愕不已。 看着他那呆愣的表情，尹漓不觉莞尔。 “怎么？吓到了？”她故意打趣道。 林四怎能让她一直得意下去，于是毫不示弱道：“嘁，怎么可能？你是骗我的吧？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入得了心宫这种大门派的眼？”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极其想知道答案。 然而尹漓却并不想说出天印之事，而是似笑非笑道：“你怎么会是小人物呢？鼎鼎大名的连山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啊？” “什么！” 尹漓这句话一出，林四如被雷劈。 她甚至觉得，如果此时自己手中提着把剑的话，恐怕也会因为她的话而失神掉落。 连山！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说出，怎能不让他震惊？ 连山到底是不是自己，剑宗是什么门派，连山为什么要叛出剑宗，他的师傅是不是连琴，他到底有没有弑师，第一天印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一切，对于林四来说，都是谜。 这些天来，他一直思考的都是怎样摆脱追杀，怎样活下去，无暇想及太远。 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连山的一切没兴趣。 他很想知道连山的消息，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但无论是博闻强识的月洛宁，还是见多识广的容雨，对这个名字都极其陌生。 他就算想问，也是无处可问。 而就在他对此事不抱太大希望，打算日后慢慢打听时，尹漓却忽然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让他有种浓浓遮眼烟云被一道闪电劈开般的感觉。 但震惊之后，他陡然反应了过来。 昨晚战斗时，尹漓曾经问过两次他同一个问题，第一次被她自己偷袭打断了，第二次被自己的阵法打断。 如果记得不错，她问的便是‘你的名字到底是……’这句话。 这么说，当时她要问的就是，自己是不是连山了？ 林四得知连山，只是源自于梦境。他并没有见过连山的长相，也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是不是和他长的一样。 但看尹漓当时的反应，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她就是从自己的外貌判断出了自己可能是连山。 而且还是透过当时自己面部那拙劣的伪装看出来的！ 她知道连山，这一点毫无疑问，否则她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但她和连山是什么关系，林四一无所知。 如果她和连山是朋友，那么她不应该偷袭自己，而是应该先仔细询问个清楚。 那至少可以判断，她和连山就算称不上敌人，也绝不是朋友。 连山来自那个什么剑宗，这个剑宗应该是修行门派。心宫同样也是修行门派，两者之间有过什么瓜葛，也不足为奇。 尹漓说她们这次是为自己而来，林四理所当然的将这和门派联系了起来。 难道是心宫和剑宗的问题？难道自己以前得罪过心宫？抑或是剑宗得罪了心宫？甚至可能是自己叛出剑宗的消息传到心宫后，心宫帮着剑宗追杀自己？ 任他再聪明，也不可能凭空猜出真正的原因。 他唯一能确认的一点，就是心宫这三人来找自己，没有带着什么好意，对自己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 于是在极度的震惊，短暂的失神之后，他愣愣问了句：“连山是谁？” 只是，他在这短短片刻之间的神色反应，根本就谈不上正常，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一切尽收眼底的尹漓？ 原本对林四身份还只是略有怀疑的她，此时差不多已经快可以确认了。 “你不是连山？”她似笑非笑道。 林四斩钉截铁道：“不是！” 尹漓轻叹了一声，略带遗憾的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你是连山，现在我就可以放你走了。” 呵呵，你骗鬼呢？你真要是这么想的，那昨晚就不会下那么重的手了！ “是啊，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也想，但可惜我真不是啊。”他假惺惺道。 “既然你不是连山，那我也没有必要留着你了，你可以上路了。”她目中的亲切温暖陡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冰寒。翻脸之快，令人咋舌。 “等一等……！”眼见她的镰刀再度亮起，林四连忙大喊：“我有话要说！” 他可不敢赌尹漓要杀他，到底是真是假，万一赌错了，那就是死啊…… 这个女人实在是喜怒无常，令人捉摸不透，偏偏还聪明无比，极难哄骗，林四也是一阵头大。 “你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能长话短说。”尹漓冷笑着缓缓说道。 “我不是连山，但我认识他！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匆忙之下，林四抛出了谎话。 尹漓淡淡道：“证据。” “连山的修为是破境，年纪和我差不多大，他是剑宗之人。”林四将自己知道的那点可怜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尹漓既然知道连山，那这些东西她肯定是知道的。 “这还不够，这些东西不足以证明你是他的朋友。” “连山已经叛出了剑宗，原因是弑师，他的师傅叫做连琴……”林四搜肠刮肚将所知道的最后一点‘存货’也掏了出来。 如果尹漓还不满意，那他也只能凭空编造一些谎言了。 他之所以如此配合，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也想从尹漓口中套出更多关于连山的事情。 他却并不知道，尹漓在听到这些的时候有多惊讶。 连山这个人，知道他的极少。剑宗这个门派向来不和外界接触，要不然也不至于连心宫长老素秋都没听过他。 真正知道连山名头和天赋的，只怕也只有剑宗本门弟子了。 林四能准确说出连山的名字，出身，修为，已经足够令尹漓惊讶。毕竟这一切，原本她和冷瑶都不知道。 她和冷瑶可是出身于大陆上最强大的门派之一心宫，连她们都没听过这个人，林四却听过。尹漓几乎已经相信，林四或许真的是连山的朋友。 毕竟他和传闻中的连山，性格差异太大了，完全就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唯一的疑点也就是他的样貌了，应该和真正的连山极为相像。 但接下来林四说出连山叛出剑宗，说出叛宗原因，这就让尹漓感觉匪夷所思了。 连山弑师叛宗，对于剑宗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如果不是冷瑶特意派人去打探，如果不是派去的人出自心宫，那她们也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对于他弑师这件事，剑宗是讳莫如深秘而不宣的。 这件事发生不过半年多而已，林四怎么可能知道？他又不是剑宗弟子。 而最后那句，他的师傅叫做连琴，更是让尹漓震惊无比。如果她没记错，冷瑶的情报中，连山的师傅应该是叫做封琴！ 而连琴这个名字，尹漓同样听过！ 她还记得，当日在心宫讨论天印一事时，宫主曾说过，第一天印在一个叫做连琴的人身上！ 林四不知道剑宗的风格，不知道连山连琴这两个名字，一个极少有人知晓，一个更是已经成为大陆追杀的目标！ 在他看来，既然剑宗和心宫都是门派，那自然是有交流的。这些消息也算不上什么隐秘，在各大门派之中，肯定是人尽皆知的。 弑师叛宗这种事，定然早已在各大门派传遍了，自己说出来也没什么。而师傅连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毕竟他的名头现在还在各国高层之中流传呢。 他以为他这番话没什么，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已经暴露得足够多。 多到足以让尹漓推翻先前的判断。 所有人都认为连山的师傅叫做封琴，然而林四却叫他连琴。 尹漓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林四说的应该是真的。毕竟他们都姓连…… 按照冷瑶的打探来的情报，连山是封琴十五年前从襁褓中就带到剑宗的，之后教导连山的，也只有封琴一人，以至于连山虽然出自剑宗，却几乎和门内诸人生疏无比。 这本来很奇怪，但如果他们都姓连，那就很好解释了。 连山，很可能就是连琴的儿子！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封琴为什么会和连山如此亲密，几乎是十几年如一日的手把手教导。 相比之下，素秋对自己也是视若己出，自己也是她从天河带到心宫的。但自己在心宫也不止向她一人学过修行，自己和她也并不住在一起…… 连琴拥有第一天印，是大陆上许多门派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所以他隐姓埋名藏在了最为低调的门派剑宗之内。 连山是他的儿子，所以连山知道封琴其实叫做连琴。 这种本该极其隐秘的事情，林四凭什么会知道？ 连山杀死了他的师傅连琴，第一天印很可能就落入了连山手中。 而现在林四身上应该有一枚天印！ 那么…… 答案几乎已经是呼之欲出，林四果然就是连山！ 第242章 破绽 这个家伙，一向不是很精明么？竟然会如此大意，真是难得呢！ 对于尹漓和林四这种人来说，一句话，甚至几个字，就能让他们推断出许许多多的事情。 是以，两人从先前到现在的交流，一直都是小心谨慎。 但这次林四却犯了个大错而浑然不知。 究其原因，只能说他见识太少，根本就不明白剑宗是个什么样的门派，以至于判断失误。 推断出‘真相’的尹漓心内暗笑，看你还能装多久！ 她面上表情丝毫不变，扬了扬手中镰刀，继续冷冷追问道：“还有呢？这些还不够！” 林四只好嘴硬道：“你怎么证明你和连山认识？毫无证据，我怎能什么都告诉你，那不是出卖朋友吗？” 这句话一出，却又让尹漓再次陷入了疑惑。 对啊，如果林四真是连山，那他应该知道，自己和他根本就素未谋面，从未见过，更谈不上认识。 那他根本就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难道，他失忆了？但他对连山也不是一无所知啊。 亦或是，他真是连山的朋友。他能得到天印，只是因为其中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她不紧不慢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连山弑师，叛出宗门这件事的？这件事发生到现在，不过半年多。不可能传到你耳内！” “我本来也是剑宗弟子，知道这个有什么稀奇的？我和连山关系很好，他叛出宗门后，我也心灰意冷离开了那里。”林四胡编乱造的答道。 在他看来，这番话应该没什么漏洞，连山的下落，应该是无人知晓的，否则早有人找到自己头上来了。 所以，尹漓也没办法找到连山求证这句话的真假。 何况自己很可能就是连山呢，难道向自己求证吗？ “你说你以前也是剑宗弟子？”尹漓一边忍住笑意，一边质疑道。 “是啊！只不过我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你没听过我很正常。”林四理所当然的答道。 他现在也算是看过不少有关修行的书籍，对于大陆上各大门派的内部等级也算是有一定了解。 他知道门派内的弟子都分为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亲传弟子三个级别。而一般门派弟子少则数百，多则数千，绝大部分都是最底层的外门弟子。 这些人，自然都是默默无闻的，除非有朝一日，一飞冲天晋入内门甚至亲传弟子级别，否则不太可能被外人知晓名头。 他觉得自己这番说辞没什么漏洞。 毕竟自己现在的修为不高不低，说自己半年前在剑宗是个外门弟子，合情合理。 尹漓难道还要因为这句话，去那个剑宗查证么？ 就算她真有这么闲，鬼知道那个剑宗在那个深山野岭内？说不定一来一回都要数十天甚至几个月了。 是以，林四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他编排的连山很可能是他自己，所以他也没有一丝心理负担。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个大错。 剑宗和其他门派不同，这个门派一直都是人丁稀少，根本没有数百上千的弟子。最为鼎盛的时候，全派上下从掌门长老到弟子一共也不到一百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顶尖战力强悍，但剑宗却一直没有引起其他门派的忌惮。 而也因此，这个门派的弟子，根本就无内外门和亲传之分…… 林四编出的这句话一出口，尹漓差点笑出声来。 真难为他那么一本正经，应该是绞尽脑汁才编出的这个他自己认为合情合理的理由吧？ 只可惜…… 他竟然连剑宗的门内构造都不知道。 她脸上再也保持不住先前的冷酷神情，嘴角微微弯起，她似笑非笑道：“你和连山关系那么好，那你应该知道他在哪了？” 这个问题，林四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 “他叛出剑宗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呵…… 如果真是剑宗弟子，那他至少应该知道‘连山已死’这个消息。无论这个消息是否有内情，至少他在回答自己时，也应该说连山死了，而不是没见过他了。 “据我所知，连山修行天赋艳绝大陆。而你自称只是一个外门弟子，你凭什么能成为连山的好友？” “因为……我和他长得很像，同时脾性相投，所以我们成了朋友。” 林四可谓是费尽了心机。 他知道自己的长相是个避不开的破绽，而现在，‘天才’的他，竟然将这个破绽自然而然的解释通了。 而且这个原本的破绽，还成为了回答上一个问题的理由。 尹漓内心感叹不已，这个人片刻之间就凭借不多的信息，将一个谎言给圆了过来。如果不是她已经找到明显至极的漏洞，如果剑宗也如其他宗门那般是有内外门之分，她很可能就会被林四这么骗过去了。 这个人眼下只是限于眼界和见识，如果他能够得到充足的情报，那有多少人会被他这样玩弄于股掌，真的很难想象。 天河方面，这次将追杀目标放到他身上，实在是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如果他活下去，哪怕他真的修为尽失。一旦他成长起来，而月国又足够重视他，那仅凭他的头脑，也足够成为周边几国的巨大威胁。 从林四的寥寥几句话中，尹漓能得出几点结论。 其一，林四确实知道连山。甚至知道一些别人没听过的内幕，比如连琴。他还很有可能拥有连琴曾经拥有过的第一天印。 其二，林四对剑宗可以称得上一无所知，连门派构造都不知道，同时他也不知道在剑宗内部，连山已死这个消息。 从第一点可以推断出，林四和连山绝对有着极大关联，有极大可能就是他本人。但是第二点似乎又推翻了第一点，如果他是连山，或者是连山的至交好友，那他不可能连剑宗内部的常识都不知道。 他知道连山弑师叛宗，却不知道连山已死的消息，这极为反常。 但原本就怀疑连山未死的尹漓，却仿佛找到真正的答案一般。 在她看来，林四就是连山，他确实未死，但剑宗内他的命牌也确实爆裂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暂时不得而知，但很可能和第一天印有关。 他的记忆失去了大半，但他依旧记得连琴和连山这两个名字，同时也记得被剑宗追杀的最后一幕。他的修为也同时失去了大半，但他关于剑术的感悟，却依旧保存着。 正是因为记忆的丧失，他的性格才会变得和传闻中的连山截然不同。 或许他自己都不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连山吧。 惟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所有的一切。 至于那个什么剑宗外门弟子，连山好友的说辞，尹漓只是当成笑话在听。 第243章 请求入境 啪啪啪！ 尹漓轻轻拍了拍手。 “你的谎话说得很精彩。”她一脸夸赞道。 落在林四眼底，这自然成了讽刺。 “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在说谎？”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说过的话，自觉应该没有什么漏洞，遂底气十足的斥道。 尹漓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和连山根本就素未谋面。” 听到这句话，林四面色一怔。 “你知不知道，其实剑宗内部早已传出了连山身死的消息。” 尹漓这句话说完，林四开始快速思索该怎么将这个漏洞圆回来。 “你知不知道，其实所有人都以为连山的师傅叫做封琴，没人知道他叫连琴。” 林四内心开始暗暗发苦了，这似乎已经没办法再圆回来了。 但尹漓还没有结束。 “你知不知道，其实剑宗根本就没有内外门和亲传弟子之分，我很奇怪，你这个剑宗外门弟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林四摇头苦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先前的谎话有这么多漏洞吗？ 只是这个女人真是狡猾啊，竟然一直隐而不发，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编下去。 现在回想，当时自己在她心目中，应该像个小丑吧？真是丢人呢。 “怎么，这些你不准备再解释解释吗？林四？不，或许我应该叫你……连山？”尹漓一脸促狭的望着他。 林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的抱怨道：“既然你知道我在撒谎，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揭穿？” “因为很有趣。”尹漓嘻嘻笑道。 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极其漂亮，但脑袋是真有问题啊，性子太恶劣了，林四心中暗骂不已。 “那你找连山做什么？”对于自己是不是连山，林四不置可否，就让这女人自己慢慢猜去吧！ “呵……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是连山吗？”尹漓浮了浮嘴角，一副‘你嘴硬的样子真可爱’的表情。 “你都没见过连山，那你知道他什么样吗？凭什么说我是？”林四有些气急败坏道。 尹漓打趣道：“你自己不是说了吗？你和连山长得很像。” 林四无奈摊了摊手：“那随便你了，你就当我是连山好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第一天印在你身上吧？”尹漓陡然问道。 “什么第一天印？”林四愣愣答道。 “呵……”尹漓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身向着暗室上方行去，“我下次再来看你，你乖乖呆在这里哦。” 尹漓离去之后，林四才长吁了一口气。 方才听到最后一个问题，他内心的震惊可以说是两人交谈以来最大的一次。 天印是他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暴露于世，他将会面临多少敌人，根本无法估量。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天印怎么会被心宫的人知晓。 难道是因为曲山峡谷遭遇容雨那晚，自己体内天印异变的动静太大？ 心宫这么大的门派，应该也有一枚天印吧，或许她们就是那样感应到的。 难怪昨夜自己无论怎样都跑不掉，原来是天印出卖了自己的位置。 看来那个尹漓没说错，自己这次无论怎样都逃不掉了。 他之所以能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面不改色，那是因为他在得知天印的重要之后，就已经设想过无数次一旦被人问起，自己该怎么回答。 那纯粹是他的本能反应。 然而尹漓既然能用心宫那枚天印感应到自己的第一天印，那自己刚刚的表演就毫无意义了。 该怎么办？林四眉头深锁。 他的第一念头就是杀掉心宫三人，杀人灭口，让这个秘密永远沉下去。 心宫虽然先前感应到了自己的天印，但绝对不会知道自己的长相。她们只知道远端的某处出现了天印，但是是谁所拥有，她们不可能知道。 也就是说，只要杀掉尹漓这三个人，自己就暂时安全了。 关于天印这个秘密，这三个女人绝不会透露给其他人知晓。 但是……问题来了。 怎么杀死她们？ 三人之中，除了冷瑶，自己可堪与之一战。另外两人，自己拍马都及不上。和尹漓昨夜已经交过手，自己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而那个天境女人，算了吧，自己可能连她三两招都抵挡不住。 想要杀死她们，简直是痴人说梦啊！ 他此时已经身陷囹圄，却还在想着算计对方。如果尹漓知道他此刻的念头，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没有一刀杀了他。 脑海内，一条条毒计不断冒出，又不断被他自己否决。 他甚至想到，将尹漓三人也拥有天印的消息散播出去，引来无上云颠和白云道的人和她们争斗。 但他还是摇头排除了这一计划，这样她们死不死不好说，但自己很可能会死的更快。 一旦事件闹大，她们自然会联络心宫其余人，到时候，知道自己拥有第一天印的，就不止她们三个了！ 他忽然极度疑惑起来，既然尹漓是为了天印而来，为什么到现在，自己还能活着？ 她为何不干脆的杀掉自己？那样天印不就直接掉落出来了吗？当初方羽正是打算这么做的。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连山？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她自己也说了，她和连山其实素未谋面不是吗？ 而且还有另一个蹊跷之处。 到现在为止，心宫另外两名女子都未曾出现。尤其那个被自己在峡谷口羞辱过的女子，应该是恨自己入骨，就算没有天印，她应该也不会放过自己。 虽然尹漓到现在为止，对于峡谷口那一战，提都未曾提一句，仿佛忘记了一般，林四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但是像尹漓这样的脑袋不正常的人，有一个就够了，林四不相信另外那名少女也是这样。 难道尹漓没将自己被抓的消息告诉她们？ 他盘坐在地头颅低垂，一时间各种纷繁复杂的念头不断涌现，然而始终没能找到一条活路…… …… 月国和天河交界处的一处小平原，这片平原的西侧百里，便是曲山大峡谷。 因为曲山峡谷太过危险，这片小平原也就成了月国与天河往来的必经之路。 此时，从东北边关向天河方向，这片平原上行来了七百多骑。 五百人身着轻甲，两百人身着黑衣，领头的是一名年约二十六七的年轻将军，他的身旁则是一名青衣中年男子。 这七百多人策马疾驰，东北边关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他们身后，前方开始浮现重重山影。 他们很快踏入了天河领土。 这七百人之中，至少那五百轻甲骑兵是军事编制。按照常理，这样不告而入，踏入别国境内，那几乎是掀起战争的征兆，是极大的挑衅。 一般这种事情，都会迎来别国的强势迎击。 但面对来自月国的这队骑兵，对面不远处的数千天河守军却是如临大敌，慌乱不已。 他们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月洛宁的消息早已传遍天河，他们自己就曾参与过搜捕他的行动。 眼前这七百人，应该是月国派来援救他的援兵吧？ 拦，还是不拦，这是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着这处边关的最高统领。 按道理，肯定是要拦的。没有哪个国家能容忍别国军队不告而入。更何况放弃月洛宁的消息至今尚未传来，这支天河守军的统兵大将还想着是否要将这支月国援兵拦住，至少拖个几天。 但是，月洛宁深陷危险之中，而且天河人也参与其中，这绝对已经触到了月国人的底线。 只怕自己这一拦，月国人会被彻底激怒，也有了攻打天河的理由！ 拦住这数百人或许不难，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自己眼前就会出现数万甚至数十万的月国大军。 归根结底，还是天河太弱！ 他站在军帐之前，远远就见到那数百骑兵缓缓慢了下来。 在接近天河边关二十丈之遥时，五百轻甲骑兵骤然齐齐停步。远远望去，五百骑横平竖直彷如雕塑一丝不乱，就连座下的战马也都齐齐无声。 虽然这五百人一动不动，但天河军统领面色却是无比凝重，他能看出这支骑兵身上传出来的肃杀之气。 这五百人绝对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久经沙场的强兵。表面上他们现在静立不动，没有展露出丝毫战力，但越是这样，越是可怕。 这说明，这支骑兵已经被他们的统领训练得如臂使指，这样的骑兵静的时候极静，动起来的话，威势只怕也是极为不凡。哪怕战至最后几人，他们的阵型都不会散乱。 就算这支骑兵全是不会修行的普通人，自己这数千人只怕也拦不住他们！ 更何况，还有他们身边那二百多同样一动不动端坐马上的黑衣骑士，如果猜得不错，这二百黑衣人，应该就是月国暗卫了！ 一名轻甲持枪骑兵自队列中缓缓越众而出。 踏前几步，此人向着天河守军高声喝道：“月国西北军昭武将军叶城，月国宫廷护国长老符南，请求入境！” 竟然是叶城！ 这个名字，眼前这名天河军统领显然是听过的。 虽然天河在月国东北，与出身西北军的叶城可谓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起，但远在四万里之外的天河军统领依旧听过这名年轻将军的名号。 叶城现年不过二十七，如此年纪，能成为月国二品的昭武将军极为罕见。这不光因为他是镇西大将军叶谦之子，更多还是因为他本人出色不凡。 西北军常年与草原人作战，叶城自十二岁起，便随同父亲作战，十五岁便能独当一面。从统领三百人的小小裨将一路晋升到能够统领数万人的昭武将军，他凭借的是自己闯下的赫赫战功，凭借的是无数死于他枪下的草原人的尸骨。 十五年来，他历经数百战，几乎未经一败，真正称得上百战百胜。 除去统兵才能，他的个人实力亦极为出众，二十五岁那年，他就已经是破境修为！ 第244章 突！ 月国有多少名破境高手，这恐怕无人知晓。 并非所有修行者都愿意为国效力，也有些人并不愿意将声名显露在外。 目前月国明面上公开被人承认的破境高手应该不超过十人，即便算上被刻意隐藏的，未被人知晓的，只怕也不超过二十。 破境，已经是东南六国的最高战力。 二十五岁跨入破境，这样的天赋自然比不上天资如凤，十五岁便晋入这一境界的尹漓，也比不上十几年前同样年龄却已经是天境的连琴。 但这两人即便放在全大陆，放在古往今来的修行历史上，都算是惊才艳绝之辈。 只看现在大陆上最顶尖的门派心宫内，十一名内门弟子之中排行第一的庄青，现年二十依旧未能晋入破境，就能明白二十五岁能晋入破境有多么难得。 这等天赋即便放在无上云颠，白云道这样的顶尖宗门，依旧算是出类拔萃首屈一指的，更别提在东南六国了。 据说叶城晋入破境的消息传出后，草原人立即将他从‘必杀榜’的排名，从第六升到了第二！ ‘必杀榜’是草原人的一个暗杀名单，原本排在叶城之前的，有月王月山，有千宋国王，月国镇西大将军叶谦，千宋镇国元帅谢池这些沉重的名字。 而当叶城晋入破境之后，草原人明白，这个人只怕会成为接下来至少五十年内，草原人最为头疼的敌人。 不错，成为将军，最看重的还是带兵能力，而不是自身实力。如果让天境修为的素秋和叶城各自统领十万大军相互对决，素秋只会输的落花流水。 正因为如此，天河军方的一号人物是极境修为的国骞，而不是破境修为的黎烁，更不是黑巾盗首领查炎。 但如果在擅长用兵的同时，自身实力也强悍无比，那就更加可怕了。 叶城才二十五岁就已经是破境高手，未来甚至有可能成为东南六国第一个天境高手！这样的天赋不去那些大门派专注修行，跑来参与国家纷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一身天赋。 一旦数十年后，他真的成为天境高手，那东南六国的平衡格局恐怕都会被打破。 正因为如此，草原人在这两年来，已经对他用过数次暗杀，偷袭等手段，但破境高手哪是这么容易被杀死的？何况叶城一般都是深处万军之中。 非但暗杀，草原人就连反间计都用出过。他们曾经散布谣言，说叶家父子在西北十几年早已经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早已经是国中之国，早有谋反之心。 历来这种手段，虽然俗套，但总是出奇好用。但凡君王，或多或少都有些疑心过重。 但这些谣言传入弦城，月山非但没有因此猜疑叶家父子，反而将叶城的军职连升两级，让他成为了月国最为年轻的二品昭武将军。 月山对叶城的看重，外人轻易便能看出来。他曾某年新年宫廷宴会上，亲切的拍着叶城的肩膀感叹道：“卿乃孤王手中倚天之剑！” 对于向来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的月山来说，这样的姿态，简直算是酒后失言了。 看到叶城出现，这名天河军统领明白了月国人的决心。 然而，就这样让开通路，他无法向上级交待。更何况，对方竟然连马都不下，这是彻彻底底的轻视。 我天河是不如你们月国，但毕竟也是一国，也不是你们能够轻易践踏的。 他眉头紧锁，随后舒展开来，向着身前一名传令兵交待了几句话。 少顷，这名传令兵走到辕门之前，高声喊道：“将军有令，入境一事，事关重大，需要上报我天河国主定夺，还请诸位稍安勿躁，体谅一二！” 这番话，天河统领将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话语中透出的意思就是，我愿意放你们进去，但我做不了主啊，希望你们能够想想我的难处。 但是，真要等到他派人从这里上报到天河国王那，然后再将那边的意旨传达过来，就算一路上传讯之人马不停蹄，只怕也要两三天了！ 天河可没有月国那样的传讯灵阵。 这摆明了就是要用拖字诀，然而对方姿态放得极低，令人一时无从下口。 护国长老符南自然也听到了对方的回复，一时间，他也有些犯难。这种事情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就会造成兵锋相见的场面。 自己等人是来救月洛宁的，可不是来和天河人战斗的。一旦战事一起，到时候自己等人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退回月国。 眼前这数千人自然不算什么，但天河后方还有数十万大军，这可不是自己这数百人能抵挡的。 一旦事件发展到那个地步，援救王子殿下只能成为一个笑话。 他习惯性的偏过头，看向了身侧面无表情的叶城。 他看到了令他惊愕无比的一幕。 只见身边这名年轻将军如刀削般的侧脸丝毫未变，他只是缓缓向前单手平端长枪，随后淡淡吐出一个字：“突！” 再然后，符南以及他身后的暗卫们如同被雷击了一般，呆愣的看着那原本一片死寂的五百骑兵骤然变成了一团灼烈无比的‘火光’。 在叶城的带领下，五百轻甲骑兵齐齐纵马疾驰，他们齐齐平端长枪，长枪上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战阵之中，五百道光芒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几乎如同天空的阳光陡然炸裂了一般，刺眼无比。 然而它带来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冲击，更有心理上的震颤。五百骑如风一般带着烟尘呼啸而至，前方原本挡着的天河军营大门被一击轰碎，碎裂的木片铁皮四散飞扬。 随后他们进入了天河兵营。 挡在前路的天河兵在未得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四处逃散，无一人敢于直撄其锋。 这是当然的，这五百骑兵在破境修为的叶城的带领下发起冲锋，一般的五千人军阵，只怕也会被瞬间凿穿。更别提这些毫无防备的天河兵了。 挡在前面只有死路一条。 天河兵统领眼角剧烈抖动起来，对方怎么敢如此大胆！怎么敢如此狂妄？难道他们就不怕挑起大战吗？难道他们就不怕陷入天河后方数十万大军的围杀之中吗？ 望着六神无主的部下，他嘴唇轻颤，几番欲要开口，却终究没能下达反击的命令。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符南强压着心中的震撼，一马当先带领着二百名暗卫，紧随五百精骑之后冲入了天河军营。 他想起了数个时辰前的场面。 事实上，他在两天前，就已经来到了东北边关。 毕竟最先得知月洛宁被劫消息的是月国，他们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去了哪个方向。 月山在传令西北军的同时，也派出了符南和两百暗卫，日夜兼程赶去救援。 三天前，这批援兵终于得到了月洛宁深陷天河的消息，随后他们快马加鞭来到了东北边境。 但他们没能过关。 守卫东北边境的月军告诉他们，需要上级统领的过关手令。而当他们找到那名统领时，他却说暗卫事关重大，自己做不了主，要自己等人去找襄城城主。当自己等人找到襄城城主时，他却说需要东北最高军事长官薛玄的手令才能放行。 这简直是荒谬，月国和天河并非敌对国，平时也会有商队往来，如果每个商队都需要薛玄的手令，那他岂非要忙死？ 当符南带着满腹怒气，最终找到薛玄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 他尚未来得及发作，薛玄就对他大吐苦水，告诉他自己也难做，暗示他需要找到凉月亲王才有用。 符南心中冷笑，他哪能不知道薛玄事实上也只是故作姿态，他早已和凉月穿一条裤子了。 看来这东北的形势早已糜烂得不像样了。 但他却不得不过关，他也不信，凉月敢于明目张胆阻拦他们去援救王子殿下，那等同谋反！ 然而当他终于来到砚城的亲王府时，却被告知亲王殿下昨日出发，去了澜江边围猎。少则两三日，多则五六日方能回来。 符南何尝不知道这是对方的托词，他有十成把握，凉月此时就在砚城，但他能怎么办？ 就这样，当他回到东北边关时，时间已经又过了一天。 就在符南的耐心快要耗尽时，叶城带着五百骑兵从四万里之遥的西北赶了过来，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同样是最近才得到月洛宁身陷天河的消息，要进入天河，自然是取道东北最便捷。 在和自己通过气，在得到守关士兵同样需要手令的回复后，叶城毫不犹豫选择了直接冲关。 就如同眼前一样，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径直杀了过去。 为此，他当时甚至杀掉了两名躲避不及的月国守军…… 符南忽然有些理解了，大概这就是月王选择西北军的最大原因吧！得到援救王子殿下的命令后，他们根本就不会考虑任何后果，根本就不会如自己这样瞻前顾后，他们眼中只有执行命令。 而也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拦在路上的阻碍全部击散。 只是片刻，七百人就彻底击穿了这个天河兵营，扬长而去。 他们一个人都没杀，但天河军统领却是面色苍白，犹如经历了一场惨败。 第245章 见面 一天之后，这支七百人的骑队已经进入天河腹地三千多里。 一路上，他们日夜兼程，直奔临嘉城。 天河放弃围杀月洛宁的命令尚未传遍全国，这一路，他们时常能看到活跃于山林间的天河士兵，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出月洛宁。 虽然这些天河兵在看到他们之后，都会大惊失色，或躲或藏。但叶城和符南都明白，形势极其危险。 只看天河这等局势，就能明白，王子殿下的处境有多不妙。 唯一能令人心安的是，至少到现在为止，王子殿下应该还是安全的，否则天河的搜捕应该已经停下了。 他们需要在最快时间内找出王子殿下。 单看天河人如此声势依旧没能找出来，就知道他们这七百人即便全部撒出去，也是无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临嘉城，先打探一下情势，然后放出消息，最好能等到王子殿下主动来和他们汇合。 但这依旧极为危险，天河人或许在他们到来之后就放弃搜捕，但青川和南齐人不会放弃。 到时候也许还会有一场苦战。 想到这里，两人面色都是凝重起来。 他们不知道，现在几乎所有势力都已经暂时放弃追杀月洛宁。 他们更想不到，他们视如大敌的青川、南齐、凉月三方联军已经被那少年劫匪一夜之间坑杀大半，几乎已经丧失了继续追杀月洛宁的能力。 夜幕之下，骑队暂时驻扎在一处山林间，让战马得到补给和休息。 山间燃起了处处篝火，叶城与符南席地而坐。 “真没想到，王子殿下在走出曲山大峡谷之后，又创下了如此骄人战绩，真是令人惊叹。” 符南有感而发道。 他们刚刚停下后，便多方打探，同时拷问了两个被他们路上顺手抓住的天河人。 最终得知了峡谷口那一战的过程。 虽然他们不知道其中内情，只知道那一战青川，南齐，凉月三方损失惨重，而参战的另一方则是六人一魔兽，除此之外还有尹漓这三名心宫女子。 但他们大致能想象其中的凶险。 叶城面上也透着讶然之色：“不错，原本在东北得知他们从曲山峡谷进入天河的消息，就已经让我足够惊讶，峡谷的危险可不是他们能应付的。而他们能在峡谷口重创数百敌人全身而退，更像是一场奇迹。” 他们这一路几乎都在赶路，对于月洛宁等人进入天河之后的情形并不了解。 “尹漓和心宫的人既然来到了天河，那我们的行动可就要平添变数了，难怪天河人底气这么足。”符南眉头微微皱起。 叶城缓缓道：“尹漓她们应该不是为王子殿下而来，天河方面也不敢在我们到来之后还那么明目张胆，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符南道：“什么事？” “王子殿下一行，原本应该只有四人，峡谷口那一战，他们却出现了六人。那多出的两个人，是谁？” 符南猜测道：“也许是在曲山峡谷内结识的冒险者，毕竟他们进去前还是四人。” 叶弘摇了摇头：“萍水相逢的冒险者会明知道前方有个巨大漩涡，还陪着一起往里面踩吗？更何况他们之中还有一名破境高手！”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情报不足，他们也推断不出另外那两人到底是谁。 是那两名少年劫匪的同党吗？抑或真的是冒险者？ 破境高手凭什么为他们几个少年卖命？难道别有所图？甚至……难道他们在曲山峡谷又落入在了此人手中？ 事实上，除了林四他们自己，谢少英的身份至今无人知晓。而容雨也只有凉月一方猜了出来。 更何况是一路急行，情报严重缺失的叶城与符南。 叶城忽然出声道：“不光是这个，我对那两名少年劫匪也很是好奇，他们难道真的和王子殿下化敌为友了？” 符南面露讥嘲之色：“也许是他们被王子殿下许下了什么承诺吧。” 对于那两名少年劫匪，他没什么好感。若非他们，王子殿下也不会遭受如此磨难，他也不用万里迢迢来到天河。 叶城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月王对那两名少年的处置，可另有交代？” 符南淡淡道：“有，一经发现，就地格杀。若他们逃走，则在救下王子殿下之后，对他们不死不休追杀到底。” 这个回答，让叶城有些惊讶。 一经发现就地格杀，这一点并不让叶城意外，毕竟那两名劫匪算是犯下了滔天罪责，罪当该死。 但逃走了，还不死不休，就让他有些无法理解了。 那两名少年毕竟是元境修行者，可以说，大陆各国，他们都能去得。 而大陆何其之大，一旦他们逃入几十万里之外的别国，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追杀的难度大太多了。这样还派人不死不休的追杀，似乎有些过头了。 如果王子殿下不幸死去，那为了报仇，还能说得过去。但符南也说了，是在救下王子殿下之后，才不死不休的追杀。 以叶城原本的推测，若是王子殿下无恙，而那两名劫匪又逃之夭夭，那月王最多公开下达一个悬赏通缉令。毕竟为了泄愤，而调派暗卫这批精锐去做不太可能会成功的事情，似乎没什么必要。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可惜了，他内心暗叹。 这一路上，他也渐渐得知了一些王子殿下被劫持后的经历。 他们这一路摆脱暗卫，突过边关，穿越峡谷，冲出重围，已经令所有一开始得知此事的人惊愕不已。 叶城对自己的弟弟叶弘所知甚深，对于王子殿下，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们两个确实比许多同龄人要出色得多，但人各有所长，他们两个或许能成良将明君。但以四个元境的实力，他们还做不到这样的骄人战绩。 这需要极强的应变能力和天马行空般的战术想象力。 这是他们两个不具备的。 那么，答案就只能在那两名少年劫匪身上了。 从西北出发前，叶城并没有将那两名少年当成一回事。在他看来，这两人应该只是适逢其会，很快就会被各大势力碾死。 但现在，在对他们这一路的经过了解的愈来愈多后，他渐渐改变了这一看法。 这两个人，如果真的和王子殿下言归于好，未来绝对是两大臂助。只可惜，陛下似乎因为某种原因，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 “什么人！”远处传来一声断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长身而起，极目望去，那里是百丈开外，他安排的一处暗哨，出声的正是他麾下的一名骑兵。 不需要他亲自发话，立刻有最近的十余名骑兵果断冲了过去。 “停停停！是我！”远处树丛中钻出了一名少年，他的声音叶城无比熟悉。 正是他的弟弟叶弘。 叶弘同样是十三岁从军，在场这些骑兵几乎可以算是叶家亲兵，自然认识这位叶家二公子。 于是众人连忙卸下敌意，亲热的上前和他打着招呼或者拍肩摸头。 被一大群人包围在中间的叶弘同样也是高兴无比，这几天，他们几个在慕哲平的指示下，分别潜藏在临嘉城外南边百里的四五个方位。 这是慕哲平经过周密计算后，月国援兵最有可能经过的几条必经之路，而现在他终于等来了援兵。 最让他意外的是，来的援兵竟然是他们西北军。 眼前这五百精骑，正是西北军中的最为精锐的玄羽骑。整个西北几十万大军，也就一千玄羽骑。 他们全是修行者，修为虽然并非以元境起步，但最低的也有转境后期。 虽然眼前只有五百，似乎比不上青川和南齐那五百清一色全是元境之上的修行者敌人。 但叶弘却是信心百倍，因为真正对战起来，眼前这五百玄羽骑绝对能以并不算惨重的代价夷灭对方。 修行者一旦经过军阵训练，所发挥出的威力，绝不是临时成军的乌合之众所能比的！ 眼前这些玄羽骑，很多人都与他并肩作战过，也有人教过他枪法，教过他战场之道，之间的感情可谓极深。 虽然他被劫持只是过了短短十几天，但却有着恍如隔世之感，此时见到他们，更是倍感亲切，犹如见到家人一般。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他见到了同样迎面向他走来的叶城。 “哥！”面对这位比自己大了十岁的大哥，他激动出声。 叶城凝神看着面前这位小弟，他身上似乎并无损伤，稍稍放下心来。 他快步迎了上去重重一把抱住了他，口中大笑：“好小子，竟然还活着！” 他没有怪罪叶弘没有保护好月洛宁，也没有夸他对月洛宁不离不弃，只是本能的担心而已！ 叶弘尚未答话，叶城便又和他分开，随后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肩头沉声问道：“王子殿下呢？” 此时，符南以及那二百暗卫也纷纷围了上来，听闻这是叶弘，众人齐齐大喜，此行似乎比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啊！ 面对众人或急切或担忧的目光，叶弘微微一笑：“王子殿下无恙，就在不远处！” 叶城重重一拍他的肩头，脸上也不禁露出喜色：“还不快带路！” 第246章 错估 只是一刻钟之后，他们便在一条崎岖山路旁的密林内，见到了月洛宁。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骑兵暗卫齐齐下马，在叶城与符南的带领下，躬身抱拳施礼。 叶城长喝一声：“见过王子殿下，西北军叶城携五百玄羽骑援救来迟，还望恕罪！” 身旁符南同样长声道：“参见王子殿下，符南与二百暗卫救援来迟，还望恕罪！” 月洛宁矗立原地，双眼平视，一手负后一手前挥回道：“众卿不远万里披星戴月前来相救，何罪之有？” 此时的她自然是男子声音，语调沉稳平缓，气度雍容。 看着前方气质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月洛宁，站在她身后的慕哲平仿佛生出一股错觉。此时不是身处天河这个野外山林，而是站在了宫殿之中。 这样的月洛宁，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在叶城与符南迎上来和月洛宁交谈时，慕哲平已经敏锐的注意到，那二百暗卫正在不动声色的围向他的身后。 这些人封死了他的退路。 他相信这些人不会对月洛宁图谋不轨，他们唯一的目标，应该就是自己。 呵，真是看得起自己呢…… 他没有打扰前方强自压抑着欣喜，镇定自若与叶城和符南说话的月洛宁。 他骨子里是个比林四更加骄傲的人，向她出声求救，让她阻止这些人这种事，他不屑为之。 他缓缓抽出了长刀，刀身未亮，但闪烁着的寒光已经将他的心意展露无遗。 此时他几乎已经被人遗忘，除了那二百暗卫。 对面的叶城与符南很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举动。 前者眼中露出了一缕异色，他以为这名少年劫匪会提醒月洛宁。但面前不远处那名低垂着头的少年，面色一片漠然，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而后者目中透出的则是毫不掩饰的讥嘲。 螳臂当车，符南心内冷笑。他原本还担心对方向王子殿下求救，那样他只能抗命不尊了，毕竟月王比王子要大！ 而现在对方竟然打算自己解决，这正合他意。 虽然眼前只有一名劫匪，另外三人都不见踪影，但先杀一个是一个。 这名劫匪，请报上说过只有元境修为。他身周那些暗卫，哪一个不是元境？其中甚至还有十余名极境的首领！ 他毫无生路！ 既然是月王下达的命令，叶城并没有阻拦的打算。 他和这两名劫匪无亲无故，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他没有阻止的理由。 站在月洛宁身侧的叶弘，此时正是一脸喜意。殿下终于和援兵会面，而这支援兵的实力，足以将他们护送回月国。 连日来的紧张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一脸笑容看着殿下与大哥还有符南谈话，忽然，他感到似乎少了点什么。 对了，是慕哲平！ 此番若非是他的冷静镇定，自己等人在失去林四之后，只怕早已六神无主，一头撞进敌人的包围圈之中了。 更别提第一时间与援兵会合，希望他不要和大哥他们发生什么误会，经过这次的患难与共，他真心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 他偏过头，打算招呼慕哲平来和大哥见面，他相信大哥定会与他相谈甚欢。 但映入他眼角的一幕，差点令他魂飞魄散。 三道剑光自不同方向，不分先后向着孤零零站在后方的慕哲平身上袭去。 出手的是那些暗卫，而慕哲平却好像恍若未觉般呆立原地。 当他失声惊呼时，三道剑光距离慕哲平已经不足三尺。 他再也顾不得大哥，顾不得殿下，他提着长枪奋力跃起向着那边扑了过去，只想救下慕哲平。 但只是在他蹬地的那一瞬间，慕哲平的身影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随后他直直撞入了那三道剑光之中。 铛铛铛！如骤雨般的急促三声兵器爆击声响起在这片静谧的夜色下。 月洛宁震骇般的陡然回头，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飞溅在空中的鲜血。 是暗卫的鲜血，三名最先出手的暗卫，此时一人被削破前胸，一人被撞飞，还有一人被甩在了身后。 慕哲平的身影已经没入了后方重重围困之中。 暗卫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更何况他们是主动偷袭，他们合围的速度极快。 然而那名被他们偷袭的少年，仿佛早有所觉，他快速挡下三道剑光，随后以一往无回之势连破三人，直直杀入了后方的包围圈。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他的气势更是如巨山雪崩让人无法直面其锋，他如一阵狂风般卷向了包围圈外。 七八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长剑，十几道从不同角度袭来的剑气，全都落向了他。 然而这么多攻击，至少有一半都来晚了，只是击中了他的残影。还有一半几乎全被他手中那柄长刀以不可思议般的速度磕开。 只有寥寥两道剑气落在了他的后背，带起了片片血花，却没能令他的动作有丝毫变化。 符南却是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因为此时挡在这名少年劫匪前方的是三名极境暗卫。 一名极境就够他受了，更何况是三名，他必死无疑！ “住手！”月洛宁终于失态，她嘶喊出来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凌厉，显然是惊怒之极。 她绝不愿意看到慕哲平死，哪怕自己本是他劫持来的，哪怕事后自己也没希望能收服他和林四。 这一刻，她后悔不已，在和援兵见面时，自己竟然将他忘了…… 虽然她没有看到开头，但她可以肯定，先出手的绝对是暗卫。相处这么多天，她对慕哲平已经有了许多了解。 他不是个会习惯主动对别人出手的人，哪怕感受了危险，一般也只会默默戒备。但若是敌人对他出手，那他的还击绝对是不死不休！ 就如眼前这些暗卫，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已经有四五人伤在了他的刀下。 他完全不会顾忌事后还能否收场，一旦被他确认为敌人，那他的出手就不会有丝毫留情。 “呵呵，殿下，这是陛下的命令。”符南笑呵呵打着马虎眼。 他也看出来了，如果杀掉这名少年劫匪，那月洛宁很可能会和他翻脸。但无论如何，月王的命令要比月洛宁的感受更重要。 只需再拖延片刻，这名少年就必死无疑了。 叶弘没能冲出去，因为叶城挡在了他身前，望着面无表情的大哥，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即便大哥没有挡住自己，也来不及了…… 从遇上边境那股马贼开始，他就一直与慕哲平并肩作战。而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孤军奋战，看着他死在自己的援兵手上。 就在他凝聚起体内灵力，打算不顾一切突破自己大哥的阻拦时，慕哲平已经与那三名极境暗卫交上了手。 面对前方三名气势明显不同的敌人，慕哲平知道遇上了极境对手。 事实上，自从被魔核提升了修为之后，他至今尚未和极境高手正式交过手。上次与冷瑶交手时，是与月洛宁谢少英等人联手，而且那时候他只是初次吞噬魔核。 如果可以，他不介意与极境修行者公平一战，毕竟他也需要检验自己的实力到了何等地步。 但眼下绝不是好时机。 且不说他同时面对的是三名极境，就算他真能与这三名极境高手杀得难分难解又有何用？ 他一开始的战术就非常明确，趁着对方来不及彻底合围，来不及缠住他之际，以最快的速度突出去。 停下来的话，他就算能杀伤更多人也毫无意义。 而后方的符南与叶城，甚至那五百骑兵，他现在都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仿佛没看到那三名极境高手一般，依旧保持着矮身前倾的姿态疾速向前挥刀。 三名极境心内冷笑，这名劫匪倒也称得上悍不畏死，但未免太不自量力，以为极境和元境一般容易突破吗？ 剧烈的劲气光芒照亮了交手的整片场地，慕哲平一头扎进了这片光芒之中。 目眦欲裂的月洛宁只能听到光芒之中传来了急剧的两三道兵器碰撞声，因为实在太快，以至于她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两声还是三声。 砰！光芒散去，一道声影高高抛飞而起。 月洛宁没看清那人是谁，符南却是第一时间看清了。 那道被击飞的人影不是那名少年劫匪，而是挡在他正前方的一名暗卫。 他不光看清了他抛飞的身影，他还看清了他是怎样被击飞的。 当时场内一共有三次兵器碰撞，而与他预想不同的是，这三次兵器碰击并非那少年分别与三人的长剑相击。 他连续三刀全部击在了正面那名极境暗卫的剑上。 第一刀迎击他的剑招，在那名暗卫尚未来得及变招之前，他第二刀又击了出去，暗卫于间不容发之际奋力挥剑挡住了这一刀。 然而第三刀在谁也想不到的情况下，再次以极快速度砸了过来。 这一刀太快，以至于暗卫刚刚格挡完的第二剑甚至没能从前胸抽回，便被那长刀再度砸中。 他的长剑被重重砸回胸前，符南可以轻易判断出，这名暗卫的肋骨至少被砸断了三四根。 而这还不算完，对方除了这三刀，还有一撞！ 他一直保持着前冲之势，三刀过后，他的肩头直直撞在了这名向后踉跄跌退的暗卫肋下。 于是这名暗卫再次遭受了沉重一击，应声高高抛飞而起。 符南知道，在被撞上的那一刻，这名暗卫已经昏死过去。 这名少年劫匪的实力，所有人都估错了！ 第247章 孤狼 烟尘渐渐散去，众人俱是修行者，目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所有人紧紧盯着刚才交战之处，不光是叶弘等人，就连那些玄羽骑都目不转睛。 所有人都很好奇，那个少年劫匪现在怎样了？ 面对三名极境高手，他不闪不避，现在应该也遭受了重创吧？ 然而让场内绝大部分人意外的是，那方圆五丈之内，已经没有了那名少年的身影。 他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么可能？ 众人如本能般极目望去，一道身影出现了在他们视线前方二十丈外，正是那个少年劫匪。 他的身影急剧缩小，这是因为他向前疾掠的速度太快。 但众人依旧能清晰看到，他黑色的上衣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显然，刚才他为了突出三名极境高手的合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然而他却真的活着逃了出去，逃出了暗卫们的围杀。 从三名暗卫偷袭到他突出重围，前后只是半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很多暗卫甚至还在扑向中间的半途。 这一刻，所有人都开始狂骂传来两名劫匪情报的人。 据他们所知，这两名劫匪修为似乎连元境都不到，只是拥有元境级别的战斗力。 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强烈冲击着众人的心脏。 且不说那些元境暗卫，一般的元境修行者面对三名极境暗卫的围攻，唯一的下场就是顷刻间被击溃。 可此人非但突出了重围，还在极短时间内重创了其中一人。 虽然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可这是元境实力能做到的吗？简直是可笑啊！哪怕一般的极境高手都做不到吧？ 如果只有这些暗卫，也许他真能创造奇迹，就此脱出重围。 在这片山林之中，后方诸人根本就追之不及。 但毕竟要杀他的人不止暗卫，还有破境中期的符南。 在看到那名少年突出三名极境暗卫围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不出手了。 这是他一开始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的场面，他以为这些暗卫便已经足够轻易将那名少年剁成肉泥了。 而他只需要呆在殿下身边，安抚好他就行。 他只能不顾所谓的身份，反正他都已经做出以多欺少的事了，也不在乎再多个以大欺小了，于是他纵身追了上去。 此时那名少年已经甩开暗卫三十余丈，而他距离那名少年已经不足五丈。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破境快，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慕哲平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身后的破风声已经越来越近。援兵之中不可能没有破境，他知道，现在追在身后的就是一名破境高手。 事实上，十丈便已经是符南的攻击范围，远在十丈外，他就能直接攻击到前方的慕哲平。 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对方始终在向前疾驰，他生怕自己一击不中，反而使得自己停顿下来。 直到现在，他已经欺近对方五丈范围内，他才终于忍不住挥出了一剑。 灼热的火焰气息如欲燃尽这片山林一般，慕哲平感受到了身后那一片滚烫。 凭借他现在的实力，这一击，他是可以向旁边闪避开的。如果他用尽全力，这一招应该根本伤不到他。 但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这道火焰狂龙最终击中了他。 这原本不至于让周围旁观的玄羽骑和暗卫们震惊，因为按照他们原本的预料，这一击就应该击中那名少年劫匪。 破境高手之威，岂是一般人所能面对的？五丈范围，一般的极境修行者绝对躲不过破境高手的攻击。 他们本就做好了对方会伤在这一剑之下的准备。他们已经能够想象那名少年遭受重创委顿在地，然后被符南如同提小鸡仔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的提回来！ 然而…… 此时场内出现的场面却让他们震惊无言。 那名少年的后背衣物原本就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被撕裂，此时被炽烈的火焰拍中之后，更是彻底变成了飞灰。 夜色下，他瘦弱的后背露了出来，一如既往的瘦弱，完全不似一个正常修行者，倒像个文弱书生。 只是他的肩膀看上去出乎意料的宽，而那宽广的肩膀下方，他的肩胛骨处，已经是皮开肉绽一片焦糊。 虽然他与火焰的碰撞只是一瞬，但在那剑身挥出的炙热气息依旧重重伤到了他。加之他原先受过的剑伤，此时他的后背血肉模糊，异常可怖。 场边的玄羽骑和暗卫们都不自觉的想到，若是自己受了这样沉重的伤，只怕会立刻重伤倒地甚至直接死去吧？破境强者的一击又岂是易于的？ 那名少年依旧在奔跑，但他和符南之间的距离竟然变成了十丈！ 他紧紧倒提在手上的长刀，此时正随着他的奔行，划出片片滴落血滴，飘洒在地面…… 那血滴是是符南的！ 所有人都震骇于这一点，他们难以置信的望着依旧在追向那名少年的符南，他们能够轻易看到他的衣摆已经被血浸透…… 符南大人竟然受伤了！在于刚刚那名少年的交锋之中，受伤了！ 他是怎么受伤的？场内绝大部分人根本没能看清。 很多人根本不明白刚刚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看清当时情形的只有寥寥数人，叶城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直到此时，他依旧难掩心中震撼之情。以至于他都差点没能注意到，自己的弟弟叶弘正在悄悄绕开自己。 刚刚符南那一击直扑前方少年劫匪，但那少年没有如叶城所料那般向旁闪避，也没有继续不管不顾的狂奔。 他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高速狂奔的他陡然向后退了过去。 这样陡然逆转方向，完全出乎了叶城的意料，他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极境，甚至可能是元境的修行者怎么能在战斗中做出这样的动作来。 他并不知道，这样的动作，此时远在临嘉城王宫地底的另一名少年已经做过两次，这已经渐渐成为他独有的战斗方式。 而同样拥有天印，同样具备印力，同样能够快速转换体内印力的慕哲平，他怎么可能不会这样的作战方式？ 在叶城吃惊的目光注视下，他姿势不变，后背在前，陡然退后，速度丝毫不比他向前狂奔时慢多少。 原本以符南的实力，即便慕哲平这样出其不意的攻击方式，也难以真正伤到他，顶多会吓得他一身冷汗。 毕竟当初林四与尹漓在临嘉城作战时，用出同样手段的林四就没能伤到尹漓。 然而，他挥出的那一面几乎如同波涛般的火焰劲气，挡住了他的视线。 向前疾追的他只能依稀感觉到，火焰前方那道身影似乎在急剧与自己缩短距离。 他只当这是对方被击中后慢了下来，他根本没有停下的打算。 于是，下一刻，当他再度看到的画面，是那名少年的后背陡然从一片火墙中倒退着冲了出来。 他的后背甚至还燃着火光，但此时他距离符南已经不足三尺…… 符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少年撞上他，随后顺手一刀在自己胸腹狠狠划了一刀。 身周那火焰爆散之声，如同要填满所有人的耳朵一般，令得这刀锋入体的声音变得微不可闻。 但叶城却能轻易听到那兵器撕开衣衫和肉体的的轻微声响，如果不是符南毕竟有着破境高手的体质与反应，他可能直接就被这一刀杀死。 但即便他及时后退了两步，这一刀依旧足以在他胸前拉出一道狰狞的伤口，足以让他血流不止。 在划出这一刀之后，那名少年根本没有恋战。 这一刀虽然伤到了破境高手符南，但却不足以让他丧失战斗力。虽然这一刀，足够让这名少年占据数招主动，但数招之后，他的败亡是必然的。 更何况，符南身后已经开始有暗卫在追来。 少年的的实力毕竟距离破境高手有着很长一段距离，否则刚刚那一刀，符南绝对没办法全身而退。 而那名少年是如此的果断，一刀奏效之后，他毫不犹豫的再度逆转方向，向前疾速逃去。 直到他逃出了十余丈后，惊怒交加的符南才强撑着伤势再度追了上去。 他还是会被追上，他最终的结果，依旧逃不过败亡…… 真的是可惜了…… 叶城心内暗叹。原本在得知他们这一路的经历之后，他对两名少年劫匪劫持了王子殿下与自己弟弟的恨意，已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欣赏。 这名少年就如同一匹被激怒的孤狼，面对群兽的围攻，他没有求饶，没有绝望。他甚至还敢于回头狠狠撕咬对方一口！ 在他看来，如果两名劫匪真的和王子殿下，和自己的弟弟成为至交好友，那未尝不是一件美事。能得到两个这样的好友，这次被劫持也不算亏。 但陛下下达了必杀令，他不想去改变，他只能在心内觉得一阵惋惜。 然而看到这名少年以远超自己最先预想的实力，闪电般突破暗卫围杀，甚至一击之间就伤到破境的符南之后，他心内竟然不可遏制的涌起一个念头——保下这名少年！ 陛下要杀他们，只是盛怒之下做出的理所当然的决定。 陛下并不知道这两名少年有多么出色，哪怕他们未来不为月国效力，只要他们与王子殿下保持着良好关系，未来都会成为月国之福！ 自己至少也要让他们活着见到陛下，当陛下见到了他们的出色之后，一定也会如自己这般改变心意！ 第248章 不怕死 叶城并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此时已经全部震惊失声。 无论是玄羽骑，还是暗卫们，甚至包括月洛宁与叶弘。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将是一场虐杀战。破境对元境，单对单，还会有任何悬念吗？ 别说是元境，即便是极境后期，面对破境高手，也难有任何翻身之力。 毕竟破境开辟了神识海之后，攻击的手段可以称得上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这完全不是极境能挡的。 在他们的料想中，符南对上那名少年劫匪，应该是一招就击溃他。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就如巨树之于野草，猛虎之于兔羊，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且不说那名少年在先前就已经负伤，而符南是完好状态。就算那名少年状态完好，在符南手上，他也撑不过两招。 然而刚刚他们看到了什么？电光火石般的碰撞之后，符南竟然受伤了！ 而且不是轻微的擦伤，只看他那衣摆下不断滴落的殷红，就能猜想到他前胸究竟究竟遭受了怎样的重创。 符南状态不济吗？不，只看他奔行的速度，只看他先前挥出的那道排山倒海般的火焰剑气，这些人就知道换成自己上去，除了躲避，几乎毫无他途可走。 然而能不能躲得过他那一剑，在场几乎没几个人敢肯定。 至于伤到符南，那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哪怕符南只守不攻，任由他们攻击，他们也很难伤到他。 破境强者的应变能力就不是他们能及的，他们的招式根本就递不进去。破境强者的灵力防御更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洞穿的。 而符南当然不可能只守不攻。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根本就没能看清刚才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因为慕哲平从火光中撞出挥刀，随后陡然再次逆转身形，期间的过程实在太快。加之火光漫天阻挡视线，在许多人眼中，甚至以为就是符南追上了那名少年，随后击中了他，随后那名少年借着那一击的冲击远遁了出去。 符南怎么可能会受伤呢？他们完全想不通。 他们只知道，这个一开始没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少年劫匪，根本就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不光他们，就连与慕哲平一起并肩作战过许多次，对他有了不少了解的月洛宁与叶弘都无法理解这一幕。 他们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为了瞬间制住元境初期的月洛宁，慕哲平与林四尚且要联手偷袭。 在曲山峡谷遇上那个冒险者小队时，面对元境后期的修行者，慕哲平尚且需要使尽各种手段，最后才得以重创对方。 在初次遇到容雨时，他们五人联手，尚且抵挡不了几招。若非林四绝境中爆发，利用了阵法之威，他们甚至连容雨的汗毛都伤不到一根。 然而现在…… 慕哲平竟然独力一人就击伤了同样是破境修为的符南。 是因为他们最近吞噬的魔核提升了境界吗？可即便如此，他的修为也不到极境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符南终于再次接近了慕哲平。 而后方追过去的几名极境暗卫，甚至已经被甩开了三四十丈之远。 符南原本就想置慕哲平于死地，而在经受了他那一刀之后，这一念头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猎物，却反咬了自己一口，这让他大为光火。 他甚至已经想到，此次即便杀掉这名少年，自己恐怕也会沦为月国修行界的笑柄。这名少年即便是死在自己手上，只怕也会因为在单对单的对决中重伤破境高手，而被人津津乐道。 但自己呢？自己只会成为他成名的踏脚石！哪怕是他死后的名气！ 他绝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决定用最为残酷的方式杀死这名少年。令他颜面尽失，令他彻底绝望，令人提到这一切时，只会提到符南的凶残，提到那名少年死前的狼狈，而不会想到那名少年的惊艳一刀。 他距离慕哲平已经只有两丈，但他依旧没有出手。 此时他即便出手，对方也躲不过了。而对方方才那种骤然变向的手段，他现在也早有防备。 他敢保证，如果对方故技重施，迎接他的将是自己的剑锋。 在他离慕哲平只有三尺之遥时，他才疾速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无论如何都万无一失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 慕哲平何尝不知道对方已经来到了自己身旁，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这一剑劈向了自己的右肩，在剑锋扬起那一刻，剧烈的火红光芒已经再次照亮两人之间那狭窄之地。 此时慕哲平的选择只有应战。 或许以他的反应能力，选择躲避的话，能躲过这一招。但接下来，他还是会被对方一步步逼得走投无路。 从这名破境高手追击他开始，他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刻。 他没什么办法，毕竟人力有穷尽。对方如此实力，如此阵容，已经是绝杀之势，他一丝侥幸都没有。 他只是……不愿意束手待毙而已。 这一剑在即将临体之前，他便陡然拧身一刀挥向了对方的脖颈。 他完全没有顾及对方劈向自己的那一剑，因为闪过去，自己也会主动尽失。 面对破境高手，还被对方一开始就占据了主动，那他只会死得更快。 他选择了对攻，因为他有信心，对方绝对只能撤招。 他对这名敌人也很有信心，身为破境高手，他绝对能收发自如。 符南气得只想吐血，前方这名少年简直是个疯子，宁愿拼着中剑，也要砍自己一刀。 他却是没有想过，慕哲平既然已经死路一条，为何还不敢拼命？ 即便符南不撤招，即便他只是稍稍偏转脖颈，这一刀也没办法杀死符南，甚至可能连重伤都做不到。 毕竟现在的符南和先前中那胸腹一刀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先前那一刀，他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而现在，他却早已在身周布满了一层灵力防御。 但他最终还是撤招后退了。 对方这一刀或许没办法重伤自己，但是轻伤，只怕是难免的。 尤其他自己先前已经中了一刀，此时他更是有些摸不准对面这名少年的实力。 万一他再次出其不意呢？这一次自己再大意，那可就是脖颈被切断了！ 自己实力本就高过对方，完全没必要那般急切，只要将他缠在这里，他就死定了。 然而，后方的旁观者们却是看不清这其中的奥妙。 他们再度震惊，符南竟然被那名少年劫匪逼退了两步！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颠覆了他们原本的一些观念。 符南先前被切一刀，还可以被认为是被对方出其不意的手法偷袭。符南接下来被逼退两步，也可以被解释为需要稳住阵脚。 然而现在…… 双方交手已经过了五招！ 已经足足五招，符南竟然还没能够拿下这名少年。 的确，符南占据着场面上的优势，几乎每一次都是他在主动进攻，这场战斗的节奏被他牢牢掌控着。 他毕竟是破境高手，慕哲平即便再妖孽，再善战，也不可能有与他争锋的资格。他擅长战斗，符南又岂是新手？ 能够修炼到破境的人，又有几个是没有经历过真正战斗，没有丰富的作战经验的？ 慕哲平的出手没有他快，慕哲平的力量没有他大，慕哲平的修为没有他深厚，他占据着绝对的胜势。 然而符南却没能迅速拿下慕哲平。 原因他自己很清楚，对面这名少年，不怕死。 自己的剑递过去之后，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也完全没有横刀格挡的念头，他只是向着自己挥刀。 面对破境高手，只是不怕死的话，依旧不够。否则任意一名极境的死士，就能缠住破境了。 但对方非但不怕死，攻击的手段也极为诡异。他的刀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钻出来，他攻击的部位也不仅限于刀，膝盖，手肘，肩膀，额头……都被他用来当成了武器。 也许自己一剑能重创他，甚至杀死他，但在那同时，自己也会负伤。 符南不愿意这样，因为他看得出来，这样继续拼下去，对方迟早还是会死。自己根本没有必要为了着急杀死他，而付出没必要的代价。 反正，他也逃不掉，不是吗？ 于是他的攻击一次次被对方不讲理的打断。 符南能听到后方王子殿下的怒喊声，月洛宁在命令他住手，只是他完全置若罔闻。 今夜这名少年必死，也必须死。 很快，十招过去了。 对面那名少年身上已经多出两道剑伤，这是刚刚符南亲手造成的战绩。 对方即便不怕死，即便手段诡异，但巨大的实力差距摆在那。哪怕身为破境高手的符南没办法全力进攻，他依旧能在游斗之余，伤到慕哲平。 两处剑伤并不算太重，但却令他身上多出了两道伤口，也让他多流了一些血。 符南能够注意到，对面那名瘦削少年的脸，已经变得更加苍白，更加虚弱。 但符南很厌恶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平静无比，他那双并不算大的眼睛内透出的是漠然，似乎根本没有下一刻就可能身死的觉悟。 该死的东西，一会绝不会让你死得那么轻松，一定要在你身上留下足够多的伤口！ 一定要让你露出丑态！ 尽管慕哲平再度中剑，但到十五招时，所有人都变得麻木了。 就连渐渐追上来的几名暗卫，都不知觉的顿住了脚步。一时间，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 虽然这名少年中了数剑，虽然他用的是堪称‘无赖’的打法。但此时，他们眼中这名能够和符南拼斗十几招的少年，已经变得愈发可怕。 第249章 容叔 慕哲平已经到了绝境。 他很清楚，最多再过五招，自己就会彻底被击溃。 他已经足够尽力，但最终还是无法弥补这与对方的差距。 他早有了必死的信念，他只想在死前，让对方也付出足够的代价。只是，连这个现在也成了奢望。 对方完全掌控了局势。 这场战斗最开始的节奏，虽然一直在由对方主宰，但自己那时候却总能打乱这一节奏。 然而现在，十五招之后，自己已经渐渐无力改变什么了。 自己对他的威胁越来越小，而他对自己的威胁却越来越大。已经有好几剑伤到了自己，自己根本避不开这几剑。 虽然这几剑只是轻伤，但也许片刻后，自己就会受更重的伤吧？ 旁观者只能看到两人刀来剑去，奇招迭出。却不知道，他在战斗中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对方的意念威压一直笼罩着他，令他如同被巨山压顶。 若非天印在时刻帮助他抵挡这威压，只怕他的心志早已被对方压垮。 战斗中，他这些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并没有多少机会让他分心。 某一刻，他的长刀被对方荡开。 已经因为失血而快要脱力的他明白，自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中门大开的自己，只能任人宰割。 他忽然想到自己曾经听过的一个词——‘自爆’。据说那是修行者死前的最后一击，爆开自己的身体，爆出自己所有的灵力，血肉，给敌人造成伤害。 那样自己当然是死得尸骨无存，但对方在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重创。 只是，自己不会啊…… 这个世界，有自爆吗？ 望着直奔自己前胸刺来的一剑，他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 即便他退后，这一剑依旧会一路追上去，直到刺中自己为止。 即便自己向侧方闪避，这一剑在插入自己体内后，那剑身爆散开的火焰也会炸碎自己的内脏。 对于后方众人来说，因为相距太远，他们看不清两人交手的具体情势。他们已经已经无法判断这场战斗的局势。 因为这个少年劫匪在短短时间内，已经创造了太多奇迹，给了他们太多震撼。他们甚至有的人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符南不会被这名少年击败吧？ 尽管觉得这个想法很是荒谬，资料上显示，这少年劫匪也就十五岁，如果他有击败破境中期的实力，那未免太过逆天。 但他之前这一系列举动，已经彻底颠覆了众人先前的预料，以至于现在他们对形势的判断，完全被干扰了。 场内只有叶城能够看得出，那名少年不行了。 此时他已经掠到了两人身后二十余丈处，他已经打算出手制止这场战斗。 当看到符南这直刺对方心口的一剑时，他知道，自己赶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本该感到遗憾和失望，但此时他眼中却是一片惊讶。 符南的剑没能刺下去，因为一截树枝自侧方飞向了他。 这截树枝只是一截很普通的树枝，只有手指粗细，筷子长短。 然而符南却丝毫不敢大意。从树枝飞行的速度，树枝带起的尖锐破风声，树枝被气流磨碎的边缘，他能料到，一旦他继续刺下去，自己也会被这截树枝击中。 这截树枝从十丈开外飞至，若是普通人掷出这样一根树枝，只怕连个孩童都难伤到。但这截树枝却完全不同，就连破境修为的符南都不敢等闲视之。 对于一些高阶修行者来说，飞花摘叶即可伤人，这并非传说。 他向后仰身，只能放弃这一剑。 树枝自他身前飞过，随后径直飞向了一侧的山林。 噗的一声轻响！一棵怀抱粗细的参天大树直接被这截树枝洞穿，出现了一个指节粗细的通透细洞。 这截树枝在穿透树干之时，周围附着的劲气丝毫没有外泄。一直到穿透而过之后，它才在继续飞行了一段时间后，陡然爆碎，变成了一地碎末。 如果这截树枝是对着一名元境修行者而去，只怕会直接杀死对方。 符南迅速回过身形，额角浮现出一片冷汗，方才他全神贯注在和那名少年劫匪战斗，完全没能料到会遇到这样的偷袭。 毕竟从一开始，这里就全都是他自己人，而对方却是孤身一人。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按照情报，王子殿下一行进入天河后，一共有六个人。 去掉王子殿下和叶弘，去掉那两名劫匪，还有另外两人。 但是从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见到另外一名劫匪和那另外两人。 最初他只是因为见到王子殿下后，心头大石落地，一时间没有注意到。而后来则是因为对面那名少年劫匪的表现太过非人，以至于他的心神全都被吸引在了他身上。 直到这截树枝的出现，他才陡然想起，对方还有三人呢！而且这三人之中，还包括一名破境高手！ 慕哲平知道，容叔来了，他心头涌起了一阵暖意。 他迅速后退，拉开了与符南之间的距离。 符南并没有追上来，因为一柄剑已经出现在了他身侧三丈之处，凛冽的剑气如寒冬霜雪，刺骨异常。 符南明白，这并非全部因为对方的劲气属性属寒。而是因为对方已经怒极，他的情绪，他的意志全都带着彻骨寒意。于是他的剑气上，也不知不觉带上了这种毫不掩饰的气息。 轰，劲风扑面，符南侧身迎击。他甚至连对方的面容都来不及看，他眼角余光唯一注意到的就是对方那满头的银发。 铿，当两剑第一次交击时，符南心内便是一沉。 此人的修为确实是破境，但却是破境后期，他比自己强…… 第一剑，符南就被逼退一步。 当他奋起余勇，以焚灭八荒的燎原之势，祭起全身的火属性灵力向着对方扑击而去时，对方却以更为浩大的冰寒灵力罩向了他。 他觉得自己的火焰就像是在燃烧一座巨大的冰山，根本不足以烧化对方，反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对方一点点浇灭。 他只能再次后退。 他以自己浸淫了三十多年的老练剑术去抗击对方，但对方的剑术比他更为老辣。 他以自己神识海内的全部意念去轰击对方，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他自己头脑一昏，差点直接因为这一个失神而被对方斩杀。他的意念在半途就被对方更为猛烈的恨意直接击溃，因为对方在神识海的修炼上，境界也比他更为精深。 他退后，希望拉开距离，希望重整旗鼓。 但从他开始退出第一步之后，他就一直在后退。 他只能不停的后退，对方就像呼啸的飓风，而自己在他疯狂的攻势下，根本就站不住脚。 不后退，就会被重创。 破境后期就有这么强吗？他不是没和破境后期交过手，虽然敌不过，但绝对有自保之力。 而现在，眼前这名他连面容都来不及细看的破境后期，要比他以前遇到的强得多，自己在他面前，就如同被暴风雨击打的小树苗一般，时刻都有折断的危险。 后方的玄羽骑愕然望着前方的战场。 符南与那名少年劫匪的战斗尚未结束，却被人突然打断，这让他们齐齐一惊。 而他们也差不多都能猜得出来，这个突然从旁杀出的人，应该就是那六人之中的不知名破境高手。 但是……这名破境高手，未免太强了吧？ 符南可是破境中期，竟然被人打得节节败退？ 这名银发高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只是惊讶，但是暗卫们却是无法坐视。先前符南压着那名少年劫匪打的时候，他们还不需要过多担心。 而现在，符南已经被人压在了下风，他们再不闻不问，那符南很可能会被杀死在这里。 是的，在他们看来，身为破境中期高手的符南，现在很有可能会被杀死。 他们无法想象，如果这个消息传回月国，会造成怎样的震动！ 月国宫廷内一共只有五名破境高手，他们每一个，都是月国的‘国宝’，是月国与别国对话时的‘底气’。 如果在这荒山野岭死掉一位，他们可以想象那位远在弦城的君王会变得何等震怒。 尤其让他们心胆剧烈跳动的是，符南再次受伤了。 他与这名银发高手交手不过十招，就已经受伤。 虽然受伤的部位只是他的左臂，伤口看上去也并不算多么可怖，但至少半个月内，他这条左臂是用不上了。 因为划伤他左臂的那一剑，将冰寒刺骨的气息送入了他的骨肉内。在那一瞬间，他的左臂内部血肉骨骼经脉被严重破坏。 他变得更加狼狈，原本他就被慕哲平划伤了一刀。若非为了杀死慕哲平，他用修为强压着伤势，止住了鲜血，当时他就需要坐下来疗伤了。 而现在，面对银发高手的疯狂攻击，他再也无暇顾及伤势。先前被划开的伤口，也再次喷出了鲜血。 暗卫们嘶吼着冲了上去，他们希望能够在符南身死之前救下他，但现在看来，似乎已经赶不及。 不过他们并没有绝望，因为有个人比他们更快。 铿！沉闷的兵器撞击声响起，一柄通体泛着金光的黝黑长枪挡住了银发高手的剑。 叶城拦住了他。 他原本是为了制止符南杀死慕哲平，而现在符南被人压制，他立刻就放弃了原先的打算，转而与他同抗敌人。 第250章 无憾 这名银发破境高手，自然就是容雨。 他们五人被分成了四路，慕哲平与月洛宁原地等候。 而谢少英，叶弘，还有他都被慕哲平分派到了不同路线等候着月国援兵。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他正寻思着援兵这么晚可能不会来了，却听到远处依稀传来了马蹄声。 他放心不下慕哲平等人，就打算回来看看。 哪知道在距离这里还有一里之时，他就听到了兵器交击声。 他顿时心内大惊，难道慕哲平他们被天河人发现了？亦或是，青川南齐人？ 他心急如焚，一路飞速赶了回来。 他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慕哲平在符南的攻击下苦苦支撑，而后方还有其他黑衣人向他冲去。 原本林四的生死未卜就已经令他这两天焦躁不安了，现在看到慕哲平也命悬一线，他几乎如被五雷轰顶，差点脑内一片空白。 林四和慕哲平，与他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而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面，也不是那么美好。 林慕二人骂了他，他也差点杀了他们。 但自从得知他们是三弟和五弟的传人，得知五弟已经身死，三弟踪影成谜之后。这些年来对两位兄弟念念不忘的他，当即将对两位弟弟的感情转移到了林慕二人身上。 因此，身为长辈，身为破境高手，他才总能耐心听着林四等人的意见，心甘情愿按照他们的计划行事。 林四与慕哲平越出色，他就越是满意，越是欣慰。他毫无破境高手甘听指派，风头被抢的不快感受。这几天，虽然身处危险之中，他想得最多的却总是三弟和五弟总算后继有人，而且完全不逊于他们当年。 每每想及这里，他总是会不自觉露出笑容。 然而现在，林四已经消失两天了，他心内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而眼下，慕哲平竟然也马上就要死在敌人的剑下！ 他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事！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来他们两个存活下去。 于是在和符南交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完全不顾自身是否会受伤，他几乎用出了超出自身能力的力量，他只想毁灭掉面前这个破境敌人。 直到叶城一枪挡住了他的剑，他才稍稍清醒了一点。 但他自然不会就此停手，在他眼中，面前这些人，全是敌人！ 他快速和叶城交上了手。 他快速判断出面前这人也是破境中期，而且比方才那名敌人要难缠得多。 铿铿铿，两人迅速闪电般交手数招。 月洛宁声嘶力竭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住手！都住手！” 玄羽骑们在见到叶城出手后，也开始动了起来。而暗卫们更是快速本向了容雨。 容雨如同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到现在，他尚且没能认出这些人是月国援兵。 因为从进入交战场地开始，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慕哲平，符南，叶城三人身上。其他人，他甚至无暇顾及。 他也没时间去分析月洛宁为什么会让他住手，但他当然不会听她的。 符南得到叶城相救，终于脱离了危险。但他也没打算停手，而是立即纵身挥剑攻向了容雨。 他要和叶城一起联手斗容雨。 这名银发破境一开始将他打蒙了，现在回过神来的他稳住阵脚后，攻击终于开始有了章法。 而随后又有三名极境暗卫围了上来…… 符南一加入战圈，容雨立刻就将主要力气都用在了他身上，几乎有六成攻击都是向着他招呼。他恨极了这个人，正是他刚刚差点杀了慕哲平那孩子。 如果自己稍微晚回来一步，那会怎样？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他现在只想将这个人撕成碎片。 三名极境暗卫加入之后，他的形势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毕竟，他的实力也是破境阶段，两名破境中期，就足够让他难以应付，更何况是更多的敌人。 而有些暗卫则是冲向了慕哲平…… 慕哲平站在原地没有逃走，他只是暗暗苦笑。 如果容雨来此救下他之后，就立刻带着他逃走，那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还是很有逃掉的可能的。 但他向对方杀了过去，慕哲平没有办法丢下他一个人不管，虽然他发自己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他只能目不转睛注视着战场，同时努力恢复着状态。但他身上的伤势着实不轻，此时他的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能够稳稳钉在原地，已经很难得了。 冲得最近的暗卫，距离他已经只有五丈。他缓缓扬起了长刀，做出了战斗准备。 然而身后却陡然传来了一阵急剧破风之声。 对身周局势了然于心的慕哲平，能够确认身后本不该会有敌人。 然而这破风声来得是那般的剧烈，那般的迅疾，完全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急切心情。 当这道风声距离他只有两丈之遥时，他嘴角缓缓扬了起来，他放弃了最初要设计此人的念头。 对面的暗卫举剑狠狠劈向了他，他身后骤然闪出一道金光。 铛！双剑交击，谢少英出现在了他身前，一言不发的为他挡住了对面攻击。 慕哲平无暇多想，他快速抽刀截住了另外一名暗卫。 这两名冲得最快的暗卫都是极境修为。 慕哲平的状态已经下降太多，此时面对一名极境初期的暗卫，一时间根本无法迅速拿下。而谢少英尚未晋入极境，但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磨练，以及他本就高超的剑术，倒也能堪堪与对面那名极境暗卫打成平手。 一时间两对四人杀得难分难解。 呼，又是一名暗卫冲了过来。 这名暗卫出手的目标自然还是慕哲平。 对他们来说，杀掉慕哲平是任务。而另外那名少年身份暂时未被确认，虽然现在也成了敌人，却也要分个先后。 更何况，先前慕哲平的表现重重震撼了他们，以至于现在不先杀死他，他们根本就无法安心。 趁着他现在重伤，赶紧要了他的命。否则等他恢复过来，再想杀他，只怕就没什么希望了。 没看到刚刚符南大人亲自出手，足足二十招都没能拿下他吗？此人太可怕了！ 面对侧面袭来的另一道剑光，慕哲平只能勉力招架，将两人都圈进了攻击范围。 这也就是他和林四这种擅长群战的人了，换成谢少英，面对两名实力相当的敌人，只怕立刻就会溃败。 但是擅长群战，并不代表对上两名三名极境与对上一名极境时一样毫无分别。最终的结局依旧会是败亡，只不过支撑的时间会久一点而已。 铿！一柄泛着褐色光芒的长枪截住了后方一名正打算同样攻向慕哲平，以三打一的暗卫。 又是一道身影加入战圈，只从那长枪上绽放出的光芒，慕哲平就知道这是叶弘，在叶城出手后，他最终也赶了过来。 他心内泛起一缕欣慰，谢少英出手，他很感动。但叶弘出手，却让他既感动又意外。 叶弘是镇西大将军叶谦之子，自身也有着军职。自己现在是月国官方击杀的目标，他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慕哲平就已经很满意了。 刚刚看得不错的话，那五百骑兵的首领，与叶弘的关系更是非同一般。 而真要追及事因的话，自己劫持月洛宁，甚至一开始就是他的敌人。 然而他现在也与谢少英一样，义无反顾站在了自己身前，为自己挡下了一侧的敌人。 在片刻之前，自己独自一人冲破重重暗卫防御前，慕哲平心内涌现的是悲壮和悲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抛弃的多余之人，整片天地，再也没有一个可亲近之人。 然而现在，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几天前。 容叔一如既往的迎上了对方的最高战力。 而谢少英与叶弘也再度站在了自己身边，他们再次一起并肩作战了。 如果前方再多一个几人之中战力最强的林四，那就更完美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即便现在死了又如何？能得这样一班兄弟，死有何憾？ 他忽然纵声长笑，手中长刀绽放出了比先前更加灿烂的光芒。这一刻，他真正抛去了一切顾忌，什么退路，什么后续计划，他全都抛在了脑后。 对面两名暗卫只觉得原本稳稳掌控的节奏被骤然打乱，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慕哲平刁钻而又层出不穷的刀式已经如流水般向他们倾泻而来。 面对慕哲平这攻势，他们竟然不自觉的齐齐后退了两步。 以他们的实力，本不至于如此，如果他们稳住心神，慕哲平是不可能同时压制得了两名极境的。 但因为慕哲平先前与符南的战斗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这两人在见到这陡然变得更加剧烈的攻势时，一时间心弦失守，生怕他又有什么绝招要用了。 而刚刚加入战斗的叶弘，尚不是极境暗卫的对手。但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令得对面这名暗卫颇有顾忌。 叶弘是叶城的亲弟弟，他是知道的。他当然不可能杀叶弘，只希望能够击落他的长枪，让他丧失战斗力。 但叶弘本就最擅守，在对方毫无杀气的攻击之下，他倒也稳稳挡了下来，两人一时间也胶着在了一起。 更多的暗卫渐渐冲了上来，而玄羽骑们也纷纷快速奔向了两处战圈。 一旦他们加入，这场战斗将不会再有任何悬念，慕哲平、谢少英、容雨这三人，除了死，只怕不会再有其他结局。 他们在死前唯一能做的，也许就是多杀几个敌人垫背罢了。 第251章 以死相逼 “都住手！” 一声厉喝响起在场中。 在这堪称激烈而又混乱的战斗中，这喊声并没有多么鲜明，它很快就被淹没在兵器交击声和脚步声中。 但后方那些原本前冲的暗卫与玄羽骑却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 出声的是月洛宁，此时他站在了这些人前方。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符南那样暂时无视王子殿下命令，来个先斩后奏的。 更何况，此时王子殿下的动作差点让他们魂飞魄散。 他同样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只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长剑横在了自己脖颈前。 他的意思很明显，再进一步，他就自杀。 他的动作，符南看到了，叶城看到了，几名极境暗卫看到了。容雨，慕哲平，叶城，谢少英都看到了。 只是，他们都没有住手。 符南和极境暗卫们不想住手，因为再过几十招，面前的敌人应该就能被击垮。 容雨和慕哲平等人不得不战斗下去，对方没有停手，他们便不能停手，否则只会被对方杀死。 唯一停下了手的，只有叶城。 他本就不想杀慕哲平，而容雨的来路他也不清楚，到现在他还分不清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最重要的是，他的弟弟叶弘站到了对方那边。 于是在月洛宁这一声喊之后，他果断退出了战圈。 场内战斗的人之中，也只有他可以随时抽身而退。因为他实力到了破境中期，而容雨对付的又主要都是符南。 场内的混乱渐渐平息了下来，所有人都呆立原地不敢有多余动作。 惟有容雨和慕哲平他们这两处，依旧在激烈战斗中。那清脆响亮的兵器碰撞之声在此时，显得刺耳至极。 事实上，场内这些人都不是毫无判断力之人。 他们明白，月洛宁不会真的自杀，他只是用这种姿态表达他的愤怒与决意。 且不说他的命令，众人本就应该遵从，毕竟他是王子殿下。 在他做出这个姿态后，众人更必须给他一个尊重，因为这也是尊重王室的威严。 正因为如此，就连叶城都停下了手。 但也正因为知道他不会真的自杀，符南只是在稍稍顾忌之后，就将心神全部投注到了眼前的战斗之中。 “我让你们……住手……”看着眼前依旧打得难分难解的两处战圈，月洛宁寒声重复道。 四周本已停下脚步的暗卫、玄羽骑，乃至叶城齐齐大惊失色，随后众人齐齐单膝跪地齐齐大呼：“殿下不可！” 他们之所以做出这等有失修行者身份的事情，只因月洛宁现在的举动，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 他们都认为月洛宁横剑在前，只是为了警告众人，只是为了表达他的愤怒，只是一个姿态。 他们都认为他不会真的对自己的脖颈割下去。 然而此时月洛宁的脖颈已经留下了一缕刺目的殷红鲜血。 她用力将颈边长剑割进了自己的皮肤之内，鲜血瞬间染红了那柄长剑，随后顺着她细长的脖颈流入了她的衣领内。 她根本不是说说而已…… 她这一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众人完全无法理解，为了那个劫匪，王子殿下为何能做到这个地步！ 毕竟，正是因为那名劫匪，他才会陷入险境，差点万劫不复不是吗？ 而且身为天潢贵胄，他的身躯何等的重要？此行众人为何来到天河？都是为了让他能活下去。 在此之前，很多人都已经有了为了保住王子殿下的性命而牺牲的觉悟。 现在，他们已经等于救下了他，而且他们没有付出一点损失。 只是似乎，眼下王子殿下真有可能会随时死去。 没有死在天河青川南齐这些敌人手中，而是死在他自己手里。 符南纵有千般不甘，此时也只能停手。 而那几名极境暗卫更是先一步就纷纷跃出了战圈。 他们能够这么顺利脱出战斗，只是因为慕哲平等人在看到月洛宁的动作后，同样是心神剧震，手中兵器也不自觉的放缓了下来。 暗卫撤出战斗后，容雨也放缓了战斗的节奏。 此时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自己之所以战斗，只是为了救出慕哲平。而现在，自己却差点陷在了困斗之中，对于他的情况反而完全没有去留意…… 他的伤怎样了？刚刚追过去的几名敌人有没有伤到他？这一切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自己只是顾着为他报仇出气，但却忘了他刚才还没死，但现在反而有可能因为自己的遗忘真的死去。 他与符南的战斗，最终也停了下来。 到得此时，他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些敌人是月国援兵，是月洛宁的‘属下’。如果他们不杀慕哲平的话，他们其实没有不死不休的必要。 场内恢复了平静。 只是面对依旧举着长剑的月洛宁，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王子殿下不可啊！”符南率先惊呼出声。 停下手之后，他甚至连自己的伤都忘了处理，因为月洛宁此时的状态实在太过骇人。 他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真的自刎。 他虽是破境高手，却也没有办法在月洛宁自刎之前制止她。 毕竟月洛宁的剑已经进入了脖颈，而她自己也同样是一名修行者。在这种情况下，她真要选择结束生命，谁也拦不住她。 他此行是为了救殿下而来，杀死两名劫匪虽然也重要，但终究比不上前者。 如果月洛宁真的自刎而死，他符南就是‘罪魁祸首’，未来所有人提到这件事，都会说是他符南逼死了殿下。 “有何不可？”月洛宁一动不动淡淡问道。 她的脖颈之处依旧向外流着鲜血，她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刚刚的动作并非割破皮那么简单。 符南大急，生怕他继续撑下去失血而亡，连忙同样单膝跪地急声呼喊道：“符南有罪！殿下千金之躯不可毁伤啊！” 月洛宁眼帘低垂，淡淡看着跪在前方的他。 “你……何罪之有？”她脸上浮现出了一缕悲哀笑意。 她确实感到悲哀。 她堂堂月国殿下，为了在‘自己人’的手中，保下自己的朋友而不得不选择这样的方式，这让她心内泛起了一股无力之感。 如果可以，她希望双方能够从一开始就和睦相处。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一声喝止，这些人就停手。 如果可以，她愿意像叶弘那般，挥剑与慕哲平谢少英他们一起并肩作战。就像在曲山峡谷时那般。 但这些都没用，也都来不及。 她只能选择现在这种……屈辱的方式。 用自杀胁迫自己的‘属下’…… 符南看出了她面上的悲哀，生怕她就此心死。于是他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低垂下头颅低呼道：“请殿下恕罪……” 他所谓的恕罪，当然不是指望月洛宁宽恕他。他堂堂破境强者，即便是月王月山，只怕也无法轻易能要得了他的性命。 他的恕罪，只是希望月洛宁能够消气，不要继续这般冲动。 “请殿下恕罪！” 场内五百玄羽骑，二百暗卫，甚至包括叶城在内，所有人齐齐低头抱拳低呼。 “呵……” 月洛宁轻轻笑了声，她向着远处依旧矗立着的几人看去。 她看到了慕哲平、谢少英、叶弘等人眼中的关切与焦急。就连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容雨，此时脸上也是一片复杂之色，有欣慰，有担忧…… 她仿佛忽然放松了下来，自己总算没有辱没他们这兄弟之情吧？ 她的身子晃了晃，手中的剑终于无力垂落了下来。 众人连忙不顾一切的冲向了她。 …… 一刻钟后，场内所有人都暂时进入了原地休息的状态，只是分成了两个阵营而已。 一边是月洛宁、叶弘、叶城、符南以及那些暗卫与玄羽骑，而不远处的一片火堆旁，围坐着的只有慕哲平、容雨、谢少英三人。 双方分成了两个分明的阵营。 容雨刚刚为慕哲平包扎完几处外伤，看着那狰狞可怖的伤口，他原本已经渐渐平息下去的怒火再度被点燃。 “嘿！符南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带着这么多人对小辈下手。”他对着另一边同样盘坐在地的符南冷冷讥讽道。 符南同样在恢复着身上的伤。 他的左臂被容雨划了一剑，只怕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正常与人动手。而被慕哲平划在胸腹的一刀，虽然看上去可怕，但反而没那么严重。 听到容雨的嘲讽，他毫不示弱。 “容老二，你有什么脸说我？一个小辈就让你紧张成这样，你才是越活越回去了！” 众人齐齐愕然，这两个人，似乎是认识的啊。 他们却是不知，刚刚战斗结束后，容雨与符南就认出了对方，只是已经变成敌对方的两人互不开口而已。 他们二人在十几年前帮助月山登位之时，曾经也是站在了不同阵营。 当时符南站在了二王子身后，而容雨站在月山那边。 那时候的两人都是极境修为，在那场战斗中，都算不上主力。那时候，他们就已经互相认识。 许多年后，符南也晋入了破境，成为了月国的护国长老，他站在了月山身边。 而原本站在月山身边的容雨，却站到了他对面，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场内的暗卫和玄羽骑都不明白这一点，惟有叶城若有所思。 当年弦城流血之日，他的父亲叶谦也站在了月山那边，而那时候他自己也有了十余岁，容老二这个名字，他依旧留有印象。 第252章 出使 先前的战斗结束之后，符南就已经明白，这次恐怕是没有机会杀死那两名少年劫匪了。 不光因为容雨的护持，更因为月洛宁的坚决态度。 他也没办法避开月洛宁，然后在破境后期的容雨眼皮底下，杀死慕哲平。 他在盘算着该想个什么办法杀掉他们。而如果实在办不到，那回到弦城后，该怎么向月山复命。 这时，一句话飘入了他的耳朵。 “符南啊，你说，如果月坤知道你现在成了月山的一条狗，会怎么想呢？” 听着容雨这阴阳怪气的讥嘲，符南险些气得伤口再次崩裂。 月坤便是当年的二王子，是现任月王的二哥，也是十几年前，符南效忠的对象。 只是后来发生在弦城的一场夺位大战之后，月坤与他那位大哥月乾双双死在连琴剑下。当时还声名不显，却又侥幸活了下来的符南随着大流投靠了月山。 这算是他的一段不光彩历史，自古都有忠臣不事二主之说。虽然他身为修行者，并不太看重这种文人之辞，但要说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那是不可能的。 回想当年，二王子被杀之后，他为了活下来，只能选择投降。随后被人锁上镣铐封住修为投入大牢，当时的忐忑不安可谓是记忆犹新。 虽然之后月山将他放了出来，十几年来也待他不薄，但这段经历，一直是他刻意不愿回想的。 容雨这句话正好揭到了他最痛的那道伤疤。 他如被踩到尾巴一般，指着容雨的鼻子破口骂道：“嘿，你这丧家之犬，有何资格说我？” 容雨连琴这几人与月山之间发生的许多事情，符南都是知道的。 月洛宁不知道当年那场宫廷刺杀的真相，符南却是亲身经历过，当年他曾亲眼见到连琴、容雨、方羽三人悍然杀向被层层守卫保护在身后的月山。 因为他就是那层层守卫之中的一员。 他也知道，他们当年与月王其实是结义兄弟，只是后来反目了。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绝对是容雨最不愿回想的事情，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提了起来。 他怕连琴，甚至也怕方羽，但修为并没有比他高多少的容雨，他却是夷然不惧。 容雨面色铁青，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直罩符南。 “我真后悔，当年没有捏死你。”他冷笑道。 当年他确实有无数机会可以杀死符南，但那时候，他哪能料到今日之事。 “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你。”符南咬了咬牙不甘示弱道。 “嘿，你可以试试。可怜虫，你永远都只能躲在人堆里。” “希望你死前还能说出这句话。” …… 在场数百人都觉得有些无语，这两人都是破境高手。在许多人眼中，亿中无一的破境高手是何等的尊崇何等的高高在上。 但此时这两人犹如泼妇骂街般的对话，却令得众人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都给我闭嘴！”场内响起一声厉喝。 此时够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也只有月洛宁了。 即便是同样身具破境修为的叶城开口，恐怕也只会让两人认为是挑衅。 惟有月洛宁开口，才能让符南闭嘴。 而容雨在对月洛宁的印象改观之后，自然也会卖她一个面子。 于是两人狠狠互瞪一眼，便不再说话。 月洛宁在身边叶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却最为危险，在场这么多人，反而属她伤得最重。 此时她的颈边缠着白色的纱布，面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令人一眼就能看出虚弱来。 众人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栽倒在地。 “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下一步该怎么办，而不是在这里做无意义的争吵，我们本该是友非敌！”她淡淡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符南就忍不住插嘴道：“殿下，对面那人可是劫匪啊，若非他，您根本不会遭遇如此磨难！” “还有他！”他一指容雨，大声道：“此人比那劫匪更危险，殿下您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他混在殿下身边，一定有更大的图谋……” “我知道。”不等他说完，月洛宁就打断了他的话。 “您，您知道？”符南愣了愣。 不光是他，就连叶城也有些愕然。 在得知容雨的身份后，他也立刻为他打上了极度危险的标签。当年之事，他也知晓。在他看来，容雨应该是恨月山入骨的。 那他对月洛宁会是什么态度，不用猜都知道。 和符南的想法一样，他也觉得，容雨混在月洛宁身边，应该是有着更大的图谋，甚至可能是要利用她去害月王。 原本他们就奇怪，堂堂破境高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殿下身边，纵然许下再大的好处，似乎也不足以令一名破境高手为之卖命吧？ 这一路，他们过得可不太平呢，光从那峡谷口一战就知道，容雨甚至对上了天境高手。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卖命啊…… 在看出容雨的身份之后，他们反而理解了。 这应该是容雨刻意为之，他就是故意混进这支队伍的。 毕竟知道容雨的人着实不多，就连叶城也只是猜测，更别提年纪更小的月洛宁与叶弘等人了。 在他们看来，殿下应该是被此人蒙骗了。 哪知道，月洛宁现在竟然说她知道。 “是的，我知道。他没有隐瞒他的身份来意。”她重复了一遍。 在场足有数百人，而这种事，并不能当着太多人的面细说，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了她的父王。 不过她的话符南和叶城却能听明白。 “殿下啊，你可不能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了，他可不是个好东西！”符南连忙劝道。 随后他陡然转头厉声道：“容老二，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图谋！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我这对你知根知底的人站在这里，你再装下去也毫无意义！” “我呸，你对我知根知底？别跟我套近乎。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我真要杀她，她能活到现在吗？”容雨一脸嘲弄。 “那你一定有阴谋……” “行了！这件事我自有判断！”月洛宁一脸不快，再次止住了这两人的争吵。 虽然无法理解，但符南和叶城心里也开始倾向于相信容雨和月洛宁。 月洛宁并非三岁孩童，反而聪慧无比，在明知容雨的身份与来意之后，依旧能与对方共处下去，那就说明其中肯定有什么自己不了解的内情。 这件事，事关月王陛下的禁忌。在保证王子殿下安危的前提下，他们还是不要插手太多的好。 “现在我们身处敌境，不是内斗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下一步。”月洛宁彻底截停了先前的话题。 “我提议现在立刻离开天河。”符南立刻道。 叶城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确实，现在他们已经接到了月洛宁，根本没必要再去临嘉城了。 趁着青川南齐等势力毫不知情，连夜离开天河，也许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就能平安行走在月国境内了。 今夜与王子殿下在半途相遇，简直就是上天护佑，令他们免去了太多麻烦与危险。他们完全不用像一开始所想的那般，去和青川南齐人争斗。 月洛宁当然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但是…… 林四还在临嘉城呢。 她想起几天前，听到假冒的月国援兵到来消息时，自己强烈要求进城，而林四却不断反对的一幕。 她心内再次涌起强烈的愧疚与悔恨。 如果不是自己的坚持，也许现在自己就可以和林四一起回月国了吧？ 不行，自己必须救下他！ 对面慕哲平与容雨等人都没有说话，但月洛宁知道，无论自己做出什么决定，他们的决定都不会变。 他们一定会去临嘉城。 自己又怎能落后？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一趟临嘉城？”她努力想着理由，想要说服符南与叶城。 她当然想去救林四，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直说的话，这些人绝对会反对。 他们刚刚还要杀死慕哲平呢！指望他们涉险去临嘉城救林四，那除非澜江之水倒流了。 叶城与符南虽然对她颇为尊敬，但毕竟不是她的直属手下。他们本身就是比自己远要强大的破境修行者，在自己提出毫无道理的要求时，他们完全有权利强行制住自己，将自己带走。 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到时候，就算是对自己不敬，自己也无法怪罪他们，父王更是不会问责他们。 “为什么？”符南愣愣问道。 他有些奇怪，一向聪慧的殿下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合理的提议。 “既然你们已经来了，天河方面肯定会罢手，我看青川南齐这些势力也不会继续对我们下手。毕竟我们有三名破境，对方会知难而退的。” 月洛宁搜肠刮肚，想着理由，她说的三名破境，是将容雨也算了进来。 符南没有在意他将容雨归入友方的细节，而是皱眉道：“可我们没这个必要。” “我们毕竟算是强闯天河境内，我打算与天河方面知会一声，顺便与他们商谈一些有关民生的合作事宜。”月洛宁灵机一动。 两国之间，除去军事和外交行动，自然也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合作。诸如经济、文化、修行者之间交流等等…… 这个理由，倒是让符南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毕竟以月洛宁的身份，她完全有资格代表月国与天河签订一些合作条款。而且这种政事也不是符南所擅长的，他也不知道其中包涵着一些什么内容。 听月洛宁的意思，她是打算将逃入天河直接变成出使天河了？ 只是他总觉得不太妥当，难道青川和南齐人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 他只能低声嘟囔道：“小小天河，也配和我们月国合作吗？” 第253章 进城 对于符南这句话，所有人都选择了无视。 天河就算再弱小，它也是月国的邻国，又怎能当它不存在？ “这样进入临嘉城，依旧十分危险，就怕城内的青川和南齐人为了杀死您，而不顾一切。” 叶城冷静判断道。 事实上，他听出了月洛宁话语中的言不由衷，只是没有揭穿而已。 而到现在，他始终有一个疑问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还有一名劫匪去哪了？ 原本应该是两名少年劫匪不是吗？现在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而看殿下和容雨等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提到那个人的意思。 那个人在其他地方埋伏着？还是在天河境内逃亡时被杀了？ 至于谢少英，他却是认了出来。 毕竟千宋国紧邻月国西北，常年在西北与草原人打交道的叶城，自然也经常会有和千宋人联手的时候。 谢少英的父亲谢池是千宋镇国大将军，军方的一号人物，他的独子，叶城自然是听过的。 谢少英或许不认识他，但他却能记得谢少英的长相。 他同样疑惑，为什么原本应该远在千宋的谢少英会卷入这场事件中。只是对方此时一脸漠然的坐在那里，根本没有上前自我介绍的意思，他便没有开口询问。 但他却也更加谨慎了起来，无论这件事如何发展，除了自己弟弟叶弘与王子殿下，谢少英也不能死。 至少，他绝对不能死在自己等人手中。 否则，西北目前还算平稳的局势将会出现巨大变故。 月洛宁反驳道：“如果因为青川和南齐人，我们连正常的出使访问都不敢做，那未免太过胆怯了。” 现在她已经彻底认准了这个‘正当理由’，绝不会轻易放弃。 “可这次不一样，对方敌意太重，要访问，可以等下次派其他大臣来。”符南摇头道。 不等月洛宁开口，叶城又补充道：“您毕竟是月国唯一的继承人，与别国王子不同。为了您，青川和南齐很可能会不顾一切。” “是啊，没错。”符南连忙点头赞同。 只是，月洛宁的念头又哪有这么容易被打消？ “如果按照你们现在的说法，未来几十年我岂不是只能龟缩于月国而不敢出来？当年真川王自身修为也不高，但他御驾亲征多次，当时想要杀他的敌国之人只怕更多吧？” 眼见她抬出了真川王这面大旗，叶城哑然失笑道：“那不一样，真川王身处己方万军丛中，并不像我们现在……” 月洛宁淡然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身处三位破境，十几位极境和数百元境高手的保护之中，若是还怕几个藏头露尾的贼子，那未来我月国之主岂不成了懦弱之辈？” 她环顾四周，扫过了每个人的双眼之后，从容笑道：“难道诸位没有信心能够护持住我，亦无胆气陪我走这一遭吗？” 叶城无奈苦笑起来，只看那些暗卫与玄羽骑陡然变得精光四射的眼神，他就明白，自己改变不了他的意思了。 殿下先是搬出征服过四夷真川王，令得这些人顿起建功立业的豪气。随后又用上了毫不掩饰的激将法，这些人此时已经完全被他激起了斗志。 这种情况下，自己再反对，只怕也会被人当成是胆怯吧？ 他旁边的符南也同样没了声音，尽管他觉得，原本应该是来救王子殿下的，现在竟然要主动去敌营，似乎太过儿戏了。 月洛宁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于是立刻就朗声宣布：“今夜我们就此原地扎营休息，明日即刻启程前往临嘉城，拜会……天河国主。” 场内只有慕哲平、叶弘等四人明白月洛宁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于她的决定，他们欣慰无比。 就连容雨，现在看月洛宁的目光也愈发柔和起来。 …… 上午的临嘉城艳阳高照，城内百姓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生活。 临嘉城的大街上，是一片熙攘，人来人往的景象。 只是虽然一切看上去平静无比，但城内这些普通百姓都能感觉出，这几天城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首先就是自从那晚城内的厮杀之后，整座临嘉城就被封锁了起来。 第二天城内甚至只能进不能出，直到第三天才渐渐放松了戒严，但出城的搜捕比以前要严格太多。 往常只有十几名士卒守卫的城门，现在有着千余天河城卫军在旁虎视眈眈。 这样做的原因，临嘉城的普通民众其实都知道，因为此时城内各处显要位置几乎都贴上了林四的画像。 他们都知道，临嘉城之所以如此紧张，是为了抓捕画像上的那名十恶不赦的少年。据说此人仗着自己是修行者残杀无辜天河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 为了抓捕这名凶徒，天河官方甚至开出了悬赏，但凡能提供这名少年行踪的，赏金一百。如果能提着他人头回来的，赏金一千…… 重赏激起了天河民众的积极性，一时间大街上总是能见到被错抓的高大少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四这次算是真正出名了。至少在临嘉城内，他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并非所有天河民众都相信官方的解释，为了一名凶徒，全城戒严搜捕，太过大张旗鼓了。 而且，但凡记性还不错的人都能记得，现在画像上的那名凶徒几天前就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张画像上。 当时他是和月国王子月洛宁一起出现在画像上的，据说他就是劫持了月洛宁的劫匪。 然而现在，月洛宁等其他三人的画像早已被撤下，唯独这个名叫林四的少年依然出现在通缉榜上，而且罪名，赏格全都提升了数个层次…… 对于有心人来说，自然能看出其中有问题，但他们不敢乱说。 但凡能想到这一点的，都能看出官方这次的决心，他们如果还想顺利生活，那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为好。 更何况，这两天，城内除了紧张，同时还沉浸在了一片欢腾之中。 几乎所有天河民众都认定了一点，那就是那天晚上，月国，青川，南齐这些势力都是死伤惨重。 没看到奚侯府现在已经空了吗？ 没看到原本拥挤不堪的青川南齐外馆，现在也变得空空落落吗？ 对于长期生活在这三国夹缝之中的天河民众来说，只要是这三国出现了天灾人祸，那都是值得暗自庆祝的事情。 天河国王自然知道这只是民众们的误会，那天晚上，死的可不是月国人，而是天河人。 但因为这种误解，发生在苍平大街的推倒房屋踏死民众的事件，反而少有人提及。于是他便也将错就错，任由民众们继续误解下去了。 但正所谓纸包不住火，这天上午，当一队多达七百人的骑队来到临嘉城南门时，城内所有人都变得有些迷茫起来。 对于普通的民众与士兵来说，月国援兵应该已经于那天晚上全军覆没了，他们死在了青川和南齐联军手中，这是城内大部分人的共同认知。 但此时出现在城门口的这支足有七百人的骑队，却自称来自月国，而且他们之中还有月国王子月洛宁。 月洛宁不是被抓捕之中吗？尽管这几天城内已经撤去了对他的通缉，但民众们依旧记忆犹新。 他怎么敢堂而皇之的来到临嘉城？ 而这支由五百精骑和二百暗卫组成的骑队，应该就是这次来援救月洛宁的月国援兵吧？那先前死在城内的那五百‘月国援兵’，又是谁？ 附近民众们迷惑不解或者若有所思的时候，守城的士兵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因为对方宣称是前来访问天河的。 邻国之间的国事访问其实很正常，毕竟两个国家之间无论是冲突还是合作交流，都需要谈话。 但那一般都是外务大臣或者使臣前去，像月洛宁这样的王子亲自出访，那算是极为罕见。 更别提，月洛宁是月国唯一的王子。 他虽然至今都没被立为太子，但他的地位许多国家的太子还高。因为太子尚且有竞争者，尚且有被废的可能。 当年月山的大王兄月乾便是月国太子，然而最终登基的却是月山。 而月洛宁不同，他没有兄弟姐妹，月山故去后，他登基为王，在许多人眼中，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因此，月洛宁出使天河，那已经算是月国最高规格的访问了。 除非是战争，否则月王月山是不太可能出现在邻国境内的，毕竟这是个修行者的世界。 守城士兵与他们的统领，对此不得不慎重对待，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飞速上报了天河国王。 半个时辰不到，传令兵再度回到了城门。 与之同行的，还有天河礼官与礼仪队。 天河国王已经下令，热烈欢迎月国王子月洛宁访问天河，而迎接的规格一点都不低。 在鼓乐宣天旗帜招展的氛围下，叶城开路，容雨符南护卫两旁的月洛宁，顺利进入了临嘉城。 一路上，无数天河民众都目睹了这队人马，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言不逊，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挑衅。 而月洛宁这一行人的第一站，便是月国驻天河外馆。 当他们一路向着月国外馆行去之时，沿途他们看到了无数画像。 那些画像都是同一个人——林四。 第254章 他做了什么 在看到这些画像之后，慕哲平与月洛宁等人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到这些通缉画像，他们至少能知道一点，林四尚未被抓住，也没被对方杀死。 但他们同时也疑惑不已，为了抓林四一人，这阵仗未免太大了吧？ 他那晚到底做了什么？ 叶城与符南同样看到了这些画像，他们立刻就认了出来，这张画像上的少年，正是他们昨夜没能看到，却又不时想起的另一名少年劫匪。 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昨夜一直没有见到那个人。同时，对于月洛宁为什么如此反常要进临嘉城，两人也是若有所悟。 然而，现在都已经进了临嘉城，通报了天河国王，自己二人就算明白过来，又有何用？ 而且他们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城内会出现他的通缉令？ 这让叶城等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哪怕城内出现月洛宁的画像，都不足以让叶城与符南奇怪。 但单独出现那名少年劫匪的画像，而且可以称得上处处皆有铺天盖地般，这就着实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了。 他们愈发想要快点去月国外馆打探一二。 几乎就在月国人进城同一时刻，各大势力也全都得知了这一消息。 这是难免的，青川南齐人为了杀死林四，为了一雪那晚之恨，在四个城门口都安插了探子。 此时的青川外馆内，依旧是几天前的那批人。 “月国人这是卖的什么药？访问？月洛宁不是应该东躲西逃吗？”青川外馆的大使官何荣疑惑道。 一名南齐修行者接口道：“不知道，但月洛宁的运道真好，竟然在进城前就和援兵汇合了。” “他们的人数七百确认无误吗？”说话的人是虞海，而他提问的对象正是一名刚刚从南门赶回来的探子。 此人一抱拳道：“确认无误，其中二百暗卫，五百玄羽骑，领头的人是叶城。” “叶城？月国西北军那个叶城？”就连项堂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叶城这个名字，他也是听过的。同样身处破境中期的他，对于叶城自然谈不上惧怕，但却绝不敢轻视。 雷智道：“既然有两百暗卫，那自然就有月国宫中的破境高手随行了，不知道这次月山派的是谁前来。” “是符南。”凉月的属下，黑衣人首领突兀答道。 这个答案并没有太过出乎众人的意料，在得知月国派出了足足七百人之后，他们就知道，对方至少有两名破境。 同样身为本国护国长老，虞海自是听过符南名字的，闻言皱眉道：“符南可也是破境中期啊。” 项堂冷笑一声道：“嘿，可不止他们呢！峡谷口出现过的那名破境高手，应该也随行其中了！” “何以见得？”虞海眉头皱得更紧了。 项堂缓缓道：“因为另外那名少年劫匪，也出现在了骑队之中！既然他依旧与月洛宁同行，那么，那个名叫容雨的破境高手，十有八九也在其中！” 黑衣人首领冷冷道：“他确实在，今日月洛宁身边一左一右两名老者，左侧那人就是他。” 对于容雨，他自然是极度不满的。 他原本应该是受凉月亲王所邀，前去击杀月洛宁的。现在竟然站在了月洛宁那边，这在黑衣人首领看来，是毫无疑问的背叛！ “月国方面还真是出人意料，竟然没有追究那名劫匪的罪责。”雷智一脸感叹道。 项堂道：“此事与我们无关，我只想说杀死月洛宁一事，现在可以彻底放下了。”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都变得灰暗无比。 他们此次前来天河，就是为了击杀月洛宁而来。 在出发前，他们觉得此次任务十拿九稳，毕竟当时月洛宁他们能否走出曲山峡谷都还是个问题。 而即便他们能走出来，面临的也是举目皆敌的局面，根本不会有丝毫侥幸。 然而现在，天河方面被迫放弃，而经过峡谷口与临嘉城两次战斗，他们这三方也是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和月国这七百援兵对抗。 面对三名破境高手和七百余名元境极境不等的修行者，他们若还抱着将月洛宁和这些人一起杀死的念头，那就是在自寻死路了。 黑衣人首领嘴唇微动，然而过得许久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自然是最不甘心的。 月洛宁活着，那凉月亲王怎么办？可以预见，一旦月洛宁回国，月王绝对会追究凉月亲王的罪责。 到时候……难道要起兵反叛吗？ 他很想劝说这些人努力做最后一搏，杀死月洛宁，然而连他自己都想不出足够的理由让这些人去送死。 “月洛宁既然被救，不老老实实回去月国，跑来这里做什么？什么访问，简直是开玩笑。” 黑衣人首领的心情，除了他身后那些人，其他人是懒得体会的。 项堂此时便将话题转到了今日月国人进城的目的上。 虞海冷笑道：“他当然不会是什么访问，他本来就是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入天河的，能与天河人有什么好谈的？” 雷智若有所思道：“我看月洛宁进入临嘉城，为的恐怕是那个林四。” “不会吧？你是说月洛宁打着访问的幌子，是为了来临嘉城救那个家伙？他凭什么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何荣难以置信道。 不光是他，室内大部分人都感觉这个想法太过不可思议。 换成他们，被那劫匪劫持经受如此之多的磨难，不杀对方已经算是仁慈了。还涉险进入临嘉城来救对方，这想都不要想。 虽然月国方面现在足有三名破境七百修行者，但临嘉城毕竟是天河人的地盘。 如果天河人真的突然发疯，不顾一切要杀死月洛宁，那他们进入临嘉城就是自己找死了。 为了那名劫匪，值得吗？ 雷智笑了笑，淡然答道：“很有可能，只看另外那名劫匪今天出现在月洛宁身边，就知道他对那两名劫匪早已既往不咎。而那个叫做林四的少年，我们与天河方面这些天来搜捕他的原因是什么？这个原因，只怕正是月洛宁不顾一切来救他的理由。” 第255章 震惊 雷智的话音落下之后，室内众人齐齐沉思起来。 不得不承认，雷智说得似乎有点道理。 那个林四的修行天赋，众人暂时无法判断，但他的奸诈和胆识，众人却是充分领教过了。 相信这一路一直与他同行的月洛宁，对此体会要比他们更深。虽说一个人将来会怎样，并不能完全以少年时代的表现来推断，但却也相差不远。 毕竟那名少年都已经十五六岁了。 若是得到这样一个人辅佐，对月洛宁来说，这次被劫持，反而算是一个意外收获了。 “那我们怎么办？还杀那个林四吗？”何荣有些迟疑地问道。 如果月国方面要保下那个林四，那他们想要杀死他的难度可就大太多了。 “杀！当然要杀！”项堂狠声道。 事实上，对于室内这些人来说，那名少年将来如何倒是其次，报仇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那天晚上，他们三方被他几句话坑杀了大半人，这口恶气，他们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一名南齐修行者有些犹豫道：“但是月国人……” 雷智出声打断道：“月国人来到临嘉城，并不代表我们就要缩着。我们这里毕竟有两名破境高手，还有十多名极境。虽然不及他们人强马壮，但却也不是他们敢主动招惹的。” 他这句话说得没错，叶城和符南是绝对不会主动招惹这些青川和南齐人的。毕竟项堂和虞海可不是好惹的，一旦激怒他们，只会令他们保护月洛宁的行动节外生枝。 “杀那个林四，我们各凭本事就是。他们救他们的，我们杀我们的。在那个林四出现之前，他们不会敢对我们怎样！”项堂重重说道。 虞海阴阴笑道：“叶城和符南，会真的去救那个林四吗？他毕竟是劫匪，他们不杀他就不错了。” “这个……应该会吧？毕竟此人是个人才。”一名青川修行者疑惑道。 虞海冷笑道：“我们知道此人是个人才，但叶城和符南并没有亲眼看到。他们得到的，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但凡听到别人的出色，许多人第一反应就是对方言辞夸大了。更何况，这个人之前劫持了月洛宁，还是他们的敌人，他们的看法绝对没这么容易转变。”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通报之声。 “天河礼官来了。”一名外馆官员推门走了进来。 何荣连忙迎了出去，至于项堂和虞海等人，却是原地不动。 以他们的身份，还不至于因为来个天河官员就齐齐出门迎接，那未免太高台对方了。 少顷，何荣再次推门走了进来，只是手中却拿着一摞红黄相间的请帖。 不等项堂发问，他就主动道：“天河人今晚将会在王宫举办晚宴，宴请来访问的月洛宁，这些请帖，是邀请我们去的。” “他们天河人还真是会做事，几天前还是举国搜捕月洛宁，现在就像没事人一样设宴迎接对方了。”虞海冷笑道。 “那我们去还是不去？”一名青川修行者问道。 “他们请月洛宁，关我们什么事？难道我们还能在席间杀死月洛宁不成？”另一名南齐修行者闷声道。 雷智摇了摇头：“我们当然没办法在宴席上杀死月洛宁，到时候那三大破境绝对会保护好他。不光是他们，天河方面也不会容许我们在王宫内做这种事。” 项堂嗤笑道：“天河人，只怕是想要给月国人难看，顺便为我们与月国的不和关系火上浇油罢了，这种小心思，真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那我们不去？”一名青川修行者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我也很想见见，那个我们找了这么多天都不见踪影的月洛宁到底是何方神圣！”虞海阴沉笑道。 …… 月洛宁这一行人，选择的第一个落足地点，自然就是月国外馆。 在这次的劫持事件之中，月国外馆出奇的平静，峡谷口没有他们，搜捕时没有他们，前次临嘉城一夜动乱依旧没有他们。 月洛宁自然能看得出，这里出了问题。 但她也当然不会因为怕这里出了问题，就不敢入驻这里，该担心的应该是外馆的官员吧！ 更何况，她还抱着一个期望呢。 她希望林四此时就躲在临嘉城某个隐秘角落里，而得到他们到来的消息后，他能第一时间来外馆找到自己这些人。 因此，在大使官冯庆化诚惶诚恐的迎接下，他们这七百人浩浩荡荡进了外馆。 冯庆化有足够的理由惶恐不安。 任溪和季平出事，可全都和他有关啊！ 这几天，他一直处于惶恐不安之中。 没错，他早已被凉月亲王买通，一开始阻止季平等人上报王子被劫持一事，也是得到了凉月亲王的授意。 他只想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事后就算追查，也牵扯不到自己头上。 但他没想到，那些黑衣人会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那些人竟然将季平，任溪，以及所有月国密探，全部杀光了…… 这件事，根本就再也包不住了！虽然自己可以矢口否认与这件事无关，毕竟下手的是凉月的人，但王子殿下恐怕不会那么好哄骗。 他只希望凉月亲王能够顺利杀死月洛宁，这样未来他登基，自己也算是有功之臣。 但事情再次发展到了他不想看到的地步，峡谷口那一战，凉月属下的人马大败而回…… 如果王子能够活着回到月国，那将来追究自己的责任，是一定的！ 这些天他时常想要逃离这里，潜到别国去，毕竟天高路远的，月国就算想要追查自己也是鞭长莫及。 但是他又不甘心，自己并非修行者，能爬到这个位置，也是付出了无数心血，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而且他心内还留有一丝侥幸，毕竟亲自下手的人是凉月属下，自己只是泄露了点机密而已，这应该很难被查出来。 于是，就在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中，他见到了月洛宁，还有七百月国援兵。 出乎他意料的是，进入外馆已经半个时辰，安置好一切之后，月洛宁依旧没有提及任溪和月国间谍一事。 他反而问起了几天前的夜晚，临嘉城发生的事情。 冯庆化只能如实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那晚天河方面至少出动了十万大军满城搜捕，苍平街与东门大街之间的几十栋房屋甚至被直接推平。” “十万！”非但月洛宁，室内所有人都齐齐惊呼出声。 “天河人要干什么？”符南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光是他，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十万大军满城搜捕，甚至毁损了民宅，这得有多么大的阵仗啊。但是王子殿下那时候不是没进城吗？ “好像……是为了抓捕那个叫林四的劫匪。”冯庆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叶城的眼内也留存着震惊：“他做了什么？凭什么让天河人这样大张旗鼓！” 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着实不可思议。那个林四，充其量只是个劫持过月洛宁的劫匪，根本无足轻重。如果是为了月洛宁本人，那还说得过去。 但是月洛宁与慕哲平等人却是明白为何会如此。 只怕……是林四进城后被发现了，而对方误以为月洛宁当时也在城内吧！ “奚侯府怎样了？”月洛宁紧紧盯着冯庆化的双眼，沉声问道。 冯庆化很惊讶于他竟然知道奚侯府，不是说王子殿下一直未进城吗？难道他一直也知道城内的消息？ 提到奚侯府，他脸上更是充斥着浓重的不解之色。 “奚侯府那天晚上更是血流成河，住在里面的五百名我国暗卫与青川、南齐等六百高手在那里火拼，参与其中的还有天河人，包括天河禁军统领黎烁。” 冯庆化不明白这些势力为什么会在奚侯府外火拼，最初他猜测可能是青川南齐人围攻月国暗卫。但现在才出现在眼前的七百月国援兵，似乎推翻了他的猜测。 符南一脸莫名其妙之色：“我国暗卫？我国何时在几天前派了五百暗卫来此？” 不光他，就连在场的暗卫们也都是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何时来过五百同僚，调动暗卫应该是需要月王手令的吧？ 难道月王在派出他们之前，就派了另一路暗卫直奔天河？ 月洛宁面色灰暗解释道：“那些暗卫应该是假冒的，当时传出五百月国暗卫进城的消息后，林四就怀疑过了。所以那天晚上进城打探的只有他一人，他是怕我们全部落入了敌人的陷阱内。” 叶城面带不解之色：“既然那些暗卫是假冒的，是为了杀死王子殿下，那他们为什么会和青川南齐人杀起来？” 冯庆化小心翼翼道：“这个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奚侯府外死了上千人，事后全城都在通缉那个林四。就连青川人和南齐人这两天都在四处找他。” “你说什么？死了上千人？”符南震惊之下，大喊出声。 他确实震惊，刚才听到冯庆化说什么奚侯府外厮杀，他还以为双方只是试探性接触，丢下几具尸体之后，就那么收场了。 哪能想得到，竟然死伤如此惨重。 这意思岂不是说，他们视若大敌的青川，南齐修行者，已经不足为虑了？ 第256章 我罩着你 非但符南，就连叶城，就连那些暗卫，玄羽骑都觉得荒唐无比。 他们从出发前往天河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将青川与南齐的修行者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在他们援救王子殿下的过程中，对方绝对会出手。 一场甚至是连场的苦战是免不了的，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与对方死战的准备 他们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们先找到王子，对方先找到王子，王子殿下始终没有出现…… 种种可能，他们都想过，也想过无数对策。 然而他们独独没有想到现在这种情况。 在他们到来之前，对方就已经自相残杀，伤亡惨重了。而他们现在的到来，似乎已经显得有些多余。 这算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老天在帮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相信，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冯庆化在骗他们。 “你可知，哄骗我们的后果！”一名极境后期的暗卫副统领沉声道。 “此时临嘉城几乎人人皆知，甚至还有不少天河人亲眼目睹。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出去随便找人问。” 冯庆化也有些不满起来，自己好歹是堂堂大使官，又不是犯人。殿下和符南等人身份高，对自己呼来换去倒也罢了，这个暗卫小头目算什么东西？ 他这句话，却是让众人齐齐吸了口凉气。既然冯庆化这么说，那这件事就肯定是真的了。 叶城也有些难以置信地叹道：“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真是万万都想不到啊！” 冯庆化接口道：“那可不？据说那晚交战的破境高手就有四五个，最后甚至出现了天境高手。天河的那个黎烁好像都差点被人给废了！” 众人再度齐齐哗然。 天境高手！在场众人可没有一个能力敌的。而黎烁，他们也都听过，他算是天河国内明面上，除了尹漓之外，唯一的一名破境高手了。 他竟然差点被废，这对天河国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众人齐齐望向自己的询问目光，冯庆化仿佛找回了场子一般得意道：“那个天境高手，据说就是最近来到的天河的那名心宫女子。据说要不是她后来赶到，黎烁已经被人杀了。” 容雨曾经与素秋交过手，自然明白冯庆化说的天境高手就是她。 他知道此女是货真价实的天境高手，这场战斗竟然惨烈到了如此地步么？连破境高手都差点被废，天境都介入其中？ “黎烁被谁伤的？身处临嘉城，谁敢伤他？” “青川人和南齐人。”这一点，冯庆化倒是可以确定，毕竟当时有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凉月亲王属下的那批黑衣高手，仿佛是生怕提到这批人，就会提醒众人任溪之事一般。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只知道那天晚上青川人和南齐人联手，与他们厮杀的是奚侯府那五百名假冒月国暗卫，同时还有天河人。”冯庆化答道。 符南哑然失笑道：“他们是傻子吗？为什么会杀起来？难道他们有仇？就算有仇，他们敢在临嘉城对天河人下手？” 身上依旧缠着纱布，坐在角落一直没有吭声的慕哲平明白了过来。 “我们知道那些暗卫是假冒的，但是青川人和南齐人，并不知道。在他们眼中，那些人就是月国暗卫。”他淡淡道。 所有人齐齐看向了他，若非他开口，众人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个人。他看上去，实在是太普通了。 然而他这句话，却让众人有了恍然大悟之感。 没错，如果将那些假冒的暗卫当成真的暗卫看待，青川人和南齐人确实有理由对他们出手。 这原本就是他们设想过的情况不是吗？他们在来这里之前就曾想过，接到王子殿下后，有可能会遭到这两方不死不休的拼杀。 只不过现在换成了那伙来历不明的假暗卫代替他们接受了这一战。 只是…… “他们怎会如此蠢笨，不会问清楚吗？而且那些假暗卫不知道揭开自己身份避免厮杀吗？会傻傻的冒充我们应战？而且黎烁为什么会被卷进去，青川和南齐的人里面，肯定有知道他身份的！” 符南提出了疑点。 叶城也缓缓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表面上看，他们刚刚的猜测的画面似乎完美无比，但却根本不太现实。 冯庆化并未目睹奚侯府外的那场火拼，他也不清楚内情，就连那些月国暗卫是假冒的消息，他也是刚刚才得知。 “据说是青川人与南齐人先对黎烁下手的，而且还是趁他转身时出手偷袭，要不然黎烁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随后那些假冒暗卫就杀了过来。”一名年轻的外馆官员忽然出声道。 叶城与符南互望了一眼，彼此暗暗点了点头。 从得知那伙假冒暗卫的存在开始，他们就怀疑这批人是出自天河。 毕竟想要杀死王子殿下的人就这几大势力，而现在得知那批人救黎烁，更是确定了这一推测。 五百名和暗卫实力相当的高手死伤大半，加上黎烁重伤，这损失对于天河来说，可以称得上伤筋动骨了！ 真难为他们今天上午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迎接王子殿下入城。 “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青川人与南齐人会那么冲动，竟然不问清楚就下手。而且还是对天河将领下手，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青川和南齐人的头领，是傻子？” 虽然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但符南却是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发生。 叶城眉头微皱，问道那名青年官员：“青川和南齐这次都派了谁过来？” 那人不假思索道：“青川的领头是项堂，人数大概三百。南齐的首领是虞海，人数大概二百。” 听完这句话，众人心内都浮现出一缕紧张，随后又是如释重负。 紧张是因为对方这阵容强大，完全有和他们这些人一战的资格。如释重负是因为这些人现在死伤惨重…… 他们心内暗道，真是上天护佑。若非如此，他们进城后还能不能带着王子殿下出去，真的很难说。 而项堂和虞海这两个名字，室内大部分人都听过。 毕竟青川和南齐都是月国的邻国，每个国家明面上的破境高手，彼此之间都是知之甚详。 “这两个人，可不是傻子啊。要说阴险狠辣，倒是说得过去……”对这两人有所了解的叶城摇了摇头叹道。 符南不自觉点了点头，项堂和虞海，都是破境中期修为，都不比他弱。 而这两人成名至今，似乎也没有传出过什么吃亏的经历。青川和南齐会派他们来，而不是别人，那就说明了他们的难缠之处。 他更加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做出如此蠢事。 那名青年官员忽然道：“这两天青川外馆曾经传出过消息，在去奚侯府之前，青川、南齐、还有凉月亲王的手下，三方联军曾经在路上遇到了那个林四，双方曾经有过交谈。” 月洛宁与慕哲平等人终于听到了林四的消息，心头齐齐剧震，正要开口细问，却听得冯庆化先一步怒斥出声：“藤轩！你好大的胆子，道听途说的消息，也敢拿来糊弄殿下和各位大人，你该当何罪！” 他这是情急之下愤怒失态。 以往在外馆，他冯庆化一直说一不二，这个藤轩表现得也是一直中规中矩。 先前他插嘴说奚侯府之事，冯庆化还只是稍微有点心头不快，觉得这家伙没大没小，竟然敢抢在自己前面说话。 只是奚侯府之事，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而且殿下和各位大人也都沉浸其中，他也不敢在此摆官威，只打算事后整治一下这个人。 身为外馆职务最高之人，冯庆化想要整治一名普通下属，那是要多少手段，有多少手段，保证都是软刀子进，红刀子出。 但是，当藤轩说出凉月亲王这四个字时，冯庆化立刻就失态了。 一旦被各位大人想起任溪可怎么办？而且自己先前对于凉月亲王那些属下，可是只字未提，你现在却提起，是何居心？殿下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只是，他实在太轻看月洛宁和叶城符南这些人了。 这些人怎么可能会想不起任溪，想不起月国密探间谍的异常？只是到现在都没有发作而已。 月洛宁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道：“冯使官，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情报，无论情报来自何处，出自何人之口，明白吗？” 月洛宁似有深意的一眼，令得冯庆化心头大惊。 不过月洛宁却快速撇开了他，转过头对那青年官员微笑道：“你叫藤轩？你的消息来自何处？” 叶城看出了这名青年官员的迟疑，也温声笑道：“你尽管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至于是真是假，自有我们自己判断，绝不怪你。事后若有人追究你的罪责，我叶城定会为你出头！” 而迫切想知道林四消息的容雨更是急切，他桀桀笑道：“小子，你实话实说，我容雨罩着你！就算你因此被人报复致死，我也保证杀他全家为你陪葬！” “咳！”眼见他们都表了态，对此并不是很关心的符南也不得不清了清嗓子道：“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外馆众多官员，甚至就连一些暗卫看向那藤轩的眼中都露出了羡慕之色。 得到月洛宁，叶城，容雨，符南这四人撑腰，这是何等的幸运？这四人，一个是未来的月国之主，其他三个都是破境高手，有他们发话，以后谁敢动藤轩？ 虽说他们指的只是当下这件事，并没有说要保藤轩一生，但以后谁还敢惹他？ 谁敢保证，未来某一天，这四个人之中谁会不会突然记起藤轩，然后又派人来过问一下？到时候惹了他的人还能好过？ 第257章 那天晚上 冯庆化的额角冒出了冷汗。 他自然能听出殿下和叶城等人的弦外之音，‘事后有人追究’，这句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警告的也是自己。 正常情况下，他们绝对不至于这样不顾自己这个大使官的感受，说出这样明显的话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他不想败在藤轩这个小角色手中，于是他强笑道：“小藤啊，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千万不要说出什么错话啊！” 然而得到场内‘四大巨头’撑腰的藤轩，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 “我的消息是从青川外馆得来。”他回答了月洛宁先前的问题。 月洛宁讶异道：“你在青川外馆有消息来源？” “在那里，我收买了个人，项堂虞海还有凉月属下的人这几天都齐聚青川外馆，他们时常密谋，他也听来了不少东西。”藤轩平静答道。 “你胡说！你每个月的俸禄才多少？凭你也能收买到人？”冯庆化大声斥责道。 月洛宁有些不耐烦道：“冯使官，是真是假，我们自有判断，不劳你操心！” 对于藤轩是怎么得到情报，月洛宁并不打算追究，她最想知道的是情报内容。 于是她转过头，再度问道：“那个林四与那三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藤轩道：“据我打探来的消息，青川，南齐，凉月亲王这三方，在那晚之前就已经联盟。他们的目的，就是等殿下与我国援兵汇合后，将我们一网打尽。” 这一点，在得知这三方一起出现在奚侯府之后，月洛宁与叶弘等人都已经猜了出来，闻言并未露出讶异之色。 只是心内却都不约而同觉得甚是侥幸，若非这三方因为那晚损伤惨重，只怕今天他们进城不久，就已经面临六七百高手的围攻了。 “那晚奚侯府内的假冒暗卫突然出动，据说就是为了抓捕那个林四，只是被他逃了。他曾经去了东门，只是在那里有至少两万天河大军在等着他！”藤轩有些感叹地说道。 提到这里，他也不禁有些佩服那个林四。 换作一般人，独自一人面临两万大军，而且这两万大军还齐齐向自己杀来，只怕都已经两股战战心胆惧丧了吧？但那个林四却逃掉了，而且至今都没有被抓住。 不提他的逃亡能力，只是他这胆气，就已经是世所罕见了吧。 他的话音落下后，室内齐齐响起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符南有些难以置信道：“他一个人，面对两万大军？你确定？” 由不得他不怀疑，就算他自己面对两万大军，也只有仓皇逃窜一途。 哪怕这两万大军之中，连一个极境修行者都没有…… 那个林四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有多高实力？ 藤轩非常肯定地道：“我确定，那晚的动静，全临嘉城都能听到。而东门大街到苍平街那些推平的房屋，便是天河骑兵追击他时造成的。后来苍平大街，有不少天河民众都见到了数千骑兵追击他的一幕，这种事一打听便知。” 尽管知道林四至今尚未被抓住，否则城内不会还悬挂着通缉榜，但月洛宁和容雨等人依旧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形有多么危险，只怕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军丛中，被剁成肉泥。 “他逃掉了？”容雨急声问道。 藤轩微微一笑，点头道：“逃掉了，他完全甩脱了那些骑兵。” 容雨一拍大腿，畅快大笑道：“这小子，真有一套！” 叶城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从昨夜容雨救慕哲平时的疯狂和现在对林四的异常担心，他差不多能够得出结论，容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支队伍里，只怕就是因为林四和慕哲平两人。 他和这两个少年的关系匪浅啊！ 看来要找个机会问问自己的弟弟叶弘了。 “他是什么时候遇到青川南齐凉月那三方联军的？”他问道。 这个问题，才是他最关心的。 藤轩连忙道：“就在甩脱那些骑兵之后，他一路向西南方逃，最终在王城大道遇到了这三方联军。当时这三方联军得知奚侯府出事，正在赶往那里的途中。” “他突然出现，这三方竟然没对他出手？”符南有些不太相信道。 他觉得如果自己是三方联军的首脑，看到林四的第一眼，应该就会拿下他了，毕竟他极有可能知道月洛宁的下落啊！ “据说项堂对他出了手，但是没能拿下他。” 这个过程，藤轩并未亲眼所见，只是从那青川人口中听来，也不知其中细节。他并不知道项堂当时只出了一招。 但是听在在场众人耳中，却是又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他们联想到了昨夜的慕哲平，本能的想象着那个林四也和破境中期的项堂连过数十招未败…… 一时间，他们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颠倒过来了，什么时候破境高手的威严已经降低到这个地步了？ 随便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都能挑衅他们了？ “项堂没拿下他？那还有六七百人呢？吃干饭的吗？”符南有些气急败坏道。 他固然希望青川南齐人死得越多越好。 但听到林四如此出色，他可高兴不起来，他这次除了援救月洛宁，另一个重大任务就是杀死林四与慕哲平这两人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后来双方停了手。然后林四与他们谈了不到半刻钟……后来这些人到奚侯府后，就出现了千人火拼的一幕。” 提起这个，藤轩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实在想不出那个林四说了些什么，能将这么多高手都玩弄了一遍，一夜之间坑杀了近千人。 符南瞠目结舌，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他吃吃道：“你的意思是说，那晚死掉千余人，全是因为那个林四一番话？” 藤轩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故意说谎的后果？”符南恢复了冷静，鹰隼般的双目紧紧盯着藤轩的眼睛。 藤轩毫不胆怯与他对视，眼内没有一丝退却，此人虽然只是一名修为平平的普通外馆官员，胆气却也够足。 面对符南这个破境高手，一般人即便是问心无愧，只怕也不敢与之对视。 “他说了什么？”叶城颇感兴趣道。 事实上，此时场内众人，除了慕哲平容雨谢少英等人，其他人几乎都不太相信藤轩这一说辞。 因为这未免太过离奇，这些敌人实力完全不下于他们。即便换成他们来对付，只怕也要付出大半死伤才有希望做到的事情，对方一个人就做到了。 那他们在场这些人算什么？加起来还比不上对方一个人吗？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但现在项堂和虞海这些人都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这段时间，他们也在满城寻找那个林四。” 顿了顿，藤轩有些不确定道：“他们这几天甚至已经直接放弃了追杀王子殿下，而是专心在找他。” 藤轩的回答，几乎已经坐实了先前那番话。 那晚死去的千余人，都是因为那个林四的挑拨。而如果不是血海深仇，这几大势力为什么要将主要精力放在搜捕他之上。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一路都有他的通缉令了。换成我是天河国王，只怕也会这样做……”叶城长长叹了口气。 那晚天河方面的损伤比三方联军更大，怎么可能不恨那个林四，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听到他这句话，每个人心中都涌起了一阵强烈念头，想看看那个林四究竟是何方神圣。 昨夜慕哲平从暗卫包围中闪电般突出，随后伤到符南，已经让他们觉得惊艳。 而现在听到另一名劫匪林四的作为，他们觉得，与他相比，慕哲平昨夜的表现根本不算什么…… “他能从万军追杀之中逃脱，在项堂出手下安然无恙，得到对话权，足见其实力强悍。一席话，能挑动千余人火拼，足见其狡诈……” 叶城自己便是个人中之杰，很少有人能让他心生佩服，哪怕是月王也不行…… 但现在，对这个还未见过的林四，他却生出了叹服之意，因为对方做到了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他摇头失笑：“我现在真的怀疑，这劫匪是不是中途换人了。真的是出自圣云学院一年级吗，还是我已经老了……” 符南，玄羽骑和暗卫们齐齐默然。 在出发前，他们根本没有将两名少年劫匪放在眼里，认为只要寻到王子殿下，那两个人除了被轻易处死，毫无其他路可走。 现在想来，这个念头是何等可笑？ 与自己这些人实力相当的三方联军还有天河高手被他坑杀掉了大半，如果自己等人真的要处杀他…… 除非能够以雷霆手段瞬杀他，否则被他逃出去，只怕会变成无穷无尽的灾难。 但是看慕哲平昨夜的表现，再看如护犊子般的容雨，还有全力要保住他们的王子殿下，瞬杀他，可能吗…… 不光是他们，事实上，就连这一路一直与林四同行的月洛宁，叶弘，容雨等人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承认林四确实极其出色，这一路要是没有他，他们几个人根本就走不到这里。他们已经尽量高看了他，这一路对他越来越重的信任和依赖便是因为这点。 然而林四那晚做到的事情，还是狠狠震撼了他们。 月洛宁暗叹，自己先前对他的评价，还是低了。他将来若是能留在月国辅佐自己，那该有多好…… 第258章 改观 “他是怎么逃过三方联军围堵的？” 角落里的慕哲平冷静问道。 林四那晚所做的一切，同样也让他叹服不已，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到他的消息。 他的问题，也是现在所有人想问的。 确实，他不知用什么话哄骗了三方联军，但这三方不至于听完他的话之后，就放了他。 顺手抓住他，拷问出月洛宁的下落岂不是更好？ 他们却不知道，当时三方联军已经相信月洛宁被奚侯府那些暗卫救到手，正打算赶时间，而林四又和他们拉开了距离，随时都能远远退走。 藤轩诧异看了慕哲平一眼，很奇怪为什么他会有发问的权力。 这数百人之中，月洛宁，叶城，符南，容雨，叶弘都有随时提问的资格，因为他们的身份或实力。 像那些暗卫和玄羽骑，也只有几名极境头领才有资格发表看法。否则这里早就闹哄哄一片了，毕竟有时候，规矩还是要有的。 而从一开始就坐在角落的慕哲平，据他所知，就是劫持了王子殿下的劫匪。殿下不追究他已经算是万幸，至于开口，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然而他两次开口，周围人，无论是殿下还是叶城符南，还是那些玄羽骑和暗卫，都没有一个人露出不快之色，也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无礼逾越了。 怀着讶异的念头，他答道：“据那人所说，后来天河之女尹漓忽然追来，而且直奔那个林四而去，他们俩就那样一追一逃迅速消失在了三方联军面前。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林四，一直到现在。” “尹漓？她为什么要追林四？”符南讶然不已。 尹漓他自然是听过的，她出自心宫，天资如凤。虽然是天河人，但尚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而为天河国王出力吧？ 毕竟修行门派一般都很少干涉国家纷争，尤其是东南六国这样的偏僻之地。 月洛宁回答了他的问题：“也许因为峡谷口那一战吧？尹漓已经晋入破境，但在那一战之中被林四重伤，她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慕哲平与容雨等人的眉头全都皱了起来，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啊。 尹漓的实力他们有目共睹，上次林四伤到她，纯粹是侥幸。正面对决，林四尚不足以和破境高手争锋，何况尹漓这种修行天才，本身实力也不能从表面境界来判断。 被尹漓盯上，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月洛宁这句话听在叶城和符南等人耳中，却是再度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他们知道殿下他们在出峡谷口时经历了一次大战，交战的有青川南齐凉月等方面的修行者，还有三名心宫女子，但具体经过，他们并不知道。 毕竟从进入天河境内之后，他们就是一路急行，打探到的消息并不多。 而且当时几乎没有外人目睹那一战，许多人只是从战后的结果来推测当时发生了什么。 就连尹漓已经晋入破境，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努力平复着内心的震惊，因为刚刚王子殿下说林四重创了尹漓。以至于就连尹漓十五岁就晋入破境这一震撼事实，他们都在无意中忽略掉了。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城看向自己的弟弟，他当时也是当事人之一。 …… 半刻钟后，叶弘结束了讲述，场内所有人都明白了当时发生过什么。 每个人都是久久无言，甚至就连那些外馆官员也是如此。虽然他们知道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但内中转折细节，又哪是他们能够得知的。 就连凉月，青川，南齐当时那三方参加过那一战的密探杀手们，对于其中某些过程也只能是推测。 对于那一战的来龙去脉了解得最清楚的，就是叶弘他们六人了，因为那一切都是他们策划推动的。 虽然那一战已经过去，虽然王子殿下等人现在安然无恙坐在自己身边，但众人仿佛依旧沉浸在那激烈厮杀场面之中。魔兽与人类，血与火，刀与剑，天境与元境，那是何等混乱惨烈的场面。 他们终于明白，王子殿下这一路，能够坚持到现在是何等的不易，又经历过何等的凶险。只怕稍有一步踏错，他们现在根本就等不到援兵的到来。 他们自问，换成他们自己，以当时王子殿下他们六人那样的实力，且不说能否从那五百多人之中突围出去，就是后来心宫那三名女子，也不是他们能力敌的。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王子殿下他们六人全身而退，而三方联军死伤惨重，就连尹漓和另一名心宫少女都被重伤。 这样的战果，着实令人感觉匪夷所思。而所有人在听了叶弘的讲述之后，思及这一切的原因时，脑海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他们尚未的见到的名叫林四的少年。 符南沉声问道：“你说先前你们引动那头紫火魔狮去冲阵，是那个林四提前安排的？” 叶弘毫不犹豫点点头：“当然。” 符南再问：“心宫三人窥伺在侧时，是那个林四一句话挑动了三方联军杀向她们？” “是！” “临时起意，利用那名心宫极境少女和紫火魔狮，最终重伤了尹漓的也是那个林四？” “不错！” 符南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看向了月洛宁，谢少英，容雨，慕哲平，只见他们的面色丝毫未变，对于叶弘的回答，他们一点异议都没有。 “容老二，你身为破境高手，你会甘愿听从小辈的指派？”他有些不太相信道，他内心着实不愿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容雨面带不快道：“嘿，老夫愿意听那浑小子的，你管得着吗？” 只是，他那扬起的双眉却是昭示着他不错的心情。仿佛外人越被林四震惊，他就越是与有荣焉。至于他自己身为破境却听他指派，他一点不满都没有。 反正林四是他三弟传人，对他来说，就是亲人，那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其他人无暇注意他的想法，他们此时对那个林四已经好奇到了极致。 符南也是如此，他想起了月王的命令，救回王子殿下后，将那两名少年劫匪格杀当场。如果他们逃走，则不死不休。 最初他觉得这个命令没什么不对，那两个少年劫持王子殿下，犯下了滔天大罪，杀死他们也是维护天家颜面，平息怒气的手段之一。 但现在，随着对这两名少年了解得越来越多，他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杀死他们，值得吗？只看王子殿下与他们的关系，就知道他们在这一路上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如果没有杀死他们的命令，继续发展下去，未来王子殿下将得到两个强大臂助。 而杀死他们，除了泄愤，彰显王家威严，还有何用？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杀得了他们吗？杀不死却还要杀，那除了为月国，为自己树立起两个可怕敌人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意义了…… 也许月王陛下得知眼前这一切，也会重新考虑对他们的处置吧？他默默想着。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见过林四了吗？”月洛宁问向藤轩。 “没有！”藤轩很肯定的摇了摇头。 “从那晚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人找到他？”叶城追问道。 藤轩答道：“没有，无论天河，还是青川南齐的人，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一直没有出声的谢少英一拍手道：“他会否在那晚就已经逃出城了？” 联想到林四一向为他们带来的不可思议，他觉得这个可能似乎很大。 藤轩摇头道：“这个几乎没有可能，从那晚开始，临嘉城的防卫极其严密，可以说是飞鸟难渡。若非如此判断，各大势力早已出城搜捕了。” 慕哲平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如果他真的逃出城，那这两三天内，他早就来和我们汇合了，毕竟城外也没有追兵。” 听到这句话，容雨，月洛宁等人的面色灰暗了下去。 他们却是不知道，若非尹漓手持第三天印，能够随时在城内确认林四的位置，他可能真的会创造奇迹，从城墙下的水道逃出去。 “他现在到底在哪？难道已经死在某个角落了？”符南不无恶意的揣测道。 如果不用经过自己之手，他就已经死了，那也算是变相完成了月王的一半命令啊！ 容雨破口大骂道：“你这老杂毛，动点脑子行不行？如果他死了，那他会更早就被找出来了！” 符南撇了撇嘴，懒得和他争吵。 在场这么多人，对他这样无礼却还不被他记恨的，也只有容雨了。 “尹漓现在何处？”慕哲平突然出声道。 “不知道，但应该还在城内，毕竟她若是出城离开，那声势绝不一般。”藤轩也算看出来了，这少年的身份绝不一般，无论他何时插言，都没有人表示不满。 “可有人知道她此次前来天河的目的？”慕哲平继续问道。 “这个……不清楚。有可能就是追捕王子殿下吧？”藤轩有些不确定道。 慕哲平缓缓闭上了双目，开始沉思起来。 他和尹漓同样素未谋面，但他却有种预感，最有可能知道林四下落的人，就是她。 第259章 慕哲平的推断 毕竟，尹漓是最后一个见过林四的人。 而她身上同样是疑点重重。 她与心宫另外两名女子来到天河，绝不会是为了月洛宁。那天她们出现在峡谷口，为的是什么，几乎没有外人知晓。 没错，林四伤了她，他们几个也伤了另外一名心宫少女，可以说是结下了仇怨。她们有理由追杀自己这几人。 但她们原本来此的目的呢？她们从心宫来天河，带着的那个未知的使命呢？她们来天河，总不可能是来游玩的吧？ 她们不可能放弃那个目标，而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等人身上。仇随时可以报，毕竟自己几人有名有姓，但任务却肯定不能拖。 然而这三个女人却有些反常，她们自那天进入临嘉城后，就一直未出。 直到林四进城，她们才出手，就连那名天境女子在那晚也出了手。 天河人就算能请得动尹漓出手围杀月洛宁，能请的动那个天境女人吗？ 即便这三人为了报仇而顺便出手，她们至于在林四一直未被找出的情况下，依旧在临嘉城盘桓数日不走吗？ 这不得不让慕哲平开始浮想联翩。 林四的身份至今是个谜，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以前是个修行者。 他应该是出身某个门派，那个叫做什么剑宗的门派。 尹漓她们出自心宫，同样来自门派，她们以前……应该知道林四吧？这次会否是为林四而来？ 甚至……是为了他的天印而来！ 他脑内如有一道电光闪过。 没错，林四的天印早就在他身上了，据他所说，在他苏醒时，天印就已经伴随其身。 那么，是否林四就是因为天印而被追杀，最终重伤遁入青月大森林？ 而也因此，林四拥有天印的秘密在各大修行门派之间，已经不再是个秘密？ 那三名女子突然出现在峡谷口，本就极为反常！当时他们在场那么多人，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或物，能吸引到心宫这种大门派！ 而且他们在峡谷大战，事前并无任何征兆，完全是突然发生，这三名女子绝不可能是提前预知到他们将会在这里大战。 方羽曾经在青川辽城感应到远在月国容城的林四身上的天印，据他所说，那是他第一次激活天印，因此动静颇大。 在峡谷内遭遇容雨的那晚，林四的天印动静，不可谓不大！ 心宫身为天外天三派，天印主人琴英出身的门派，拥有某一片或者两片天印，毫不为奇！ 因此，那次林四天印的动静，被远在万里之外的她们感应到了！ 其后，自己身上的天印也曾异变了一次，再度为她们明确了方向！ 那三个女人初次出现在峡谷口，是骑着飞行魔兽，数万里只怕也只是一两天的事！ 峡谷口人数众多，她们无法确定天印到底在谁身上，但自己等人绝对被当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那一战之后，自己二人的天印一直未曾异变，也没有接近过她们，故而一直未被她们找到。 但那晚林四进入临嘉城，就等于是直接暴露行迹了！临嘉城不过二十余里方圆，这个范围内，天印即便不异变，也会被她们感应到！ 难怪他虽然明知奚侯府有问题，明明提前有了防备，依旧被人发现！ 难怪最后独自追上他的不是别人，而是尹漓！ 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找到了真相！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林四现在应该已经落入尹漓手中了！ 但这件事依旧疑点重重，既然尹漓已经抓住林四，那为何不杀死他，取出天印？然后将他的尸体交给天河，这样天河方面根本不需要连续大肆在城内搜捕几天。 难道她没抓到林四？亦或林四找到了屏蔽天印感应的法门，然后深深躲藏了起来？ 最后，还有一个重大疑点！ 自己身上，可是也有一枚天印呢！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那从自己进城那一刻开始，对方应该也能感应到自己的天印不是吗？ 为何到现在都过了一个多时辰，天河方面毫无动静？ 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是因为天印？ 他并不知道，他虽然猜错了一些细节，但大部分内容几乎完全猜对，甚至就连林四的结局都被他猜中！ 这便是他的天赋，虽然在遇事时，他不如林四那般奇计迭出，但论及对蛛丝马迹般的情报进行分析推断的能力，他是丝毫不弱于林四的。 没人知道这一刻慕哲平在想什么，事关天印，他自己不可能主动说出来。 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在思考，在讨论林四究竟在何处。 但临嘉城这么大，连天河人都找不出他来，除了等林四主动来找他们，他们又能有何作为？ 眼见始终得不出个结果，月洛宁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们在临嘉城这些天，密切注意周边动静，一旦有林四的消息，立即上报。” 这也是她为了林四唯一能做的，算是比较积极主动的行动了。 叶城与符南并未出言反对。 到现在，两人哪能不明白王子殿下坚持要来临嘉城，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出使什么合作，他完全就是为了来救林四。 如果是在进城前，两人一定不会同意他这一决定。 但现在已经进了城，向天河国王递交了国书，他们就算反悔也不行了。加上青川南齐人损伤惨重，对他们的威胁已经下降了太多。 而更重要的是，听了刚刚关于林四的一系列经历之后，他们对这个人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想看看这个被各大势力齐齐追杀，被殿下如此看重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至于见到之后，该怎么做，那是后话了。 “现在，我们先不谈林四。冯使官，我有一事问你！”月洛宁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冯庆化。 她的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喜怒，但冯庆化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殿下请问……”他强自镇定道。 “据我所知，我月国在天河也有两百名以上的间谍，请问他们现在在哪？他们的首领任溪呢？为何没有出现？”月洛宁略带好奇地问道。 尽管早已猜到会面对这个问题，尽管月洛宁脸上并无责难之色，此时冯庆化内心依旧是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自从得到殿下将会进入天河的消息，任溪头领就带着两百间谍去援救您了。他们的行踪，我也不清楚，我还一直很奇怪呢，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出现，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他一脸疑惑，似乎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一般。 “你是说，你也不知道？”月洛宁一脸玩味道。 “下官确实不知。”冯庆化毕恭毕敬，却又不卑不亢道。 他也想过了，这件事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任溪当时安排好了救援事宜，随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密探间谍行事本就机密无比，他这个大使官不知情，毫不为奇。更何况，从临嘉城到曲山峡谷外，足有三四千里之遥，这路上出现什么变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有可能被青川南齐的密探杀了，有可能被凉月亲王的属下杀了，有可能被天河军队灭了，有可能在天河山林内迷路了，有可能被山林内的魔兽吃了，有可能觉得去援救王子太危险，半途改变了主意躲起来了…… 总之，可能多种多样，任凭大家猜想，反正都牵扯不到自己。 符南自然明白月洛宁的意思，这是要彻查此事了！ 于是立刻追问道：“殿下深陷曲山大峡谷之内时，你们外馆为何没有派人回月国报信？以至于项堂和虞海得到消息竟然比我们月国人还早？” “冤枉啊，当时我们派了三人前去月国报信，此事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可作证！大人一问便知！”冯庆化哭丧着脸，一脸委屈道。 “那报信的人呢？”叶弘道。 “我也不知啊……当时我连夜派他们出城回国的，我还以为他们把信送到了呢。” 见他一副我是有功之臣，只是无奈下属办事不利的姿态，月洛宁心内冷笑不已。 这个月国外馆有问题，这一点她是深信不疑的。她不信凉月亲王在将她会到天河的消息散播给青川和南齐人同时，不会阻拦月国的援救。 她更不信，在月国东北经营了十几年的凉月亲王，会没有在临近的天河国安插人手，外馆内绝对有他的人渗透进来了！ 这个冯庆化，并不是个简单角色。想要瞒过他，在他手底下安插人手，并不容易。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也被买通了。 而自己在天河这么多天，原本最应该担心的月国外馆，却还不如青川南齐人那般积极，这就是反常之处。 是的，外馆内多是文职官员，他们其实做不了什么。但什么都不做，那就根本说不过去了。 但这一切都是怀疑，而月洛宁做事信奉的是证据。 仅凭怀疑就定他的罪，对他严刑拷问，只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此时周围的外馆官员面色各异，他们也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同的表情。 有惊讶，有慌张，有坦然，有兴奋，有惶恐，有麻木…… 只看这些人的脸色，月洛宁就知道，这个外馆只怕也是糜烂到了根子里。 慕哲平一脸好笑的看着月洛宁，很期待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如果是他和林四主事，那现在冯庆化已经被拿下，外馆已经被彻底搜查了。他们才不管什么其他人的心寒不寒呢！想当初林四杀齐宇时，可是短短几句交谈就直接下了杀手。 这个月国外馆的确需要彻底清查，否则在他们营救林四时，一些消息和决策很可能会被里面的奸细源源不断泄露到其他几方势力那里。 但此事，事关月国官场，算是月洛宁的‘家事’，也轮不到他来插手。 第260章 搜查 “你们呢？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任溪的下落是吗？” 月洛宁环视了一圈外馆的官员小吏，淡淡问道。 众人面色各异，俱都一言不发。 “殿下，任头领他们行事，哪会和我们说，他们行的都是机密之事，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冯庆化连忙解释道。 月洛宁的怀疑，只能是怀疑，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根本动不了自己分毫，毕竟自己也是月国三品官员，哪能因为怀疑就被定罪？ 冯庆化心头大定。 “哦？是吗？”月洛宁轻笑了一声，随后陡然转头看向叶城与符南厉声喝道。 “玄羽骑速速围住外馆，从现在开始，一只蚊虫都不得放走！” “暗卫立即搜查外馆内所有角落！不得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她的安排，倒是恰如其分。玄羽骑人多而且善战，用来守住外馆四周再合适不过。而暗卫则精通于隐匿刺探调查取证，让他们搜查内部，正是他们的老本行。 但此时毫无证据的前提下，就这么做，只怕会引来人心浮动。 果然，冯庆化立刻就高喊道：“殿下！此举不妥啊！” “有何不妥？”月洛宁似笑非笑道。 只看他此时的反应，就知道这搜查绝对能搜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冯庆化一脸悲凉道：“大家兢兢业业在异国操劳，这样做，只怕会寒了大家的心呐！” 下方好几名官员也附和起来。 “是啊，殿下，还请三思啊……” “殿下，下官忠心可表日月，被当成犯人，受如此羞辱，着实心寒呐。” …… 月洛宁却只是笑了笑，对这些人的话置若罔闻。 叶城在听到命令后，第一时间就领命带人去四周布防了。而符南却是犹豫了片刻，见殿下似乎毫无更改命令的打算，便也开始安排暗卫搜查起来。 “殿下，下官有一事禀报！” 在众多暗卫四处翻箱倒柜搜查时，先前那名青年官员藤轩忽然恭敬开口了。 “说！”月洛宁面无表情。 “任溪头领出发前去接应殿下的那晚，临嘉城西南安溪街的一座大宅起火，烧死了二百多我们月国人！”藤轩低头道。 月洛宁心头一震，藤轩这句话虽然没头没尾，但意思很明显，任溪他们在出发那晚，被人全部杀死了。 尽管她早已料到，任溪等人已经遭遇不测，但此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惊怒不已。 这些人，竟敢如此大胆！ 亲自对任溪下手的，当然不会是外馆的官员，毕竟他们没有这实力。间谍密探们的行踪本就飘忽不定，但任溪前脚从这里商议完离开，后脚就被人追上老巢一举坑杀。 要说没人暗中泄密，月洛宁是绝对不信的！ “这些月国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她强压着心内的愤怒，一脸平静问道。 “此事发生后，是天河人处理的，对外通报死的是月国平民。但据下官所知，这些人身上都有刀剑伤口……”藤轩毕恭毕敬道。 呼！月洛宁长长出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 此时的冯庆化已经是面色如土，当月洛宁下令开始搜查时，他就知道完了。 外馆内有着太多他们和凉月亲王勾结的证据了，此行月洛宁来得太突然，他根本都来不及掩盖。 直到今日上午，依旧还有凉月亲王的属下来与他见面…… 他完全没想到，殿下会如此的雷厉风行，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想要逃走，但怎么可能逃得掉？且不说他不是修行者，就算他是个极境修行者，在此时玄羽骑和诸多极境破境高手的包围下，也一样是插翅难飞。 月国外馆虽大，但也经不住二百名暗卫四处搜查，这些暗卫本就最擅长做这种事。很快各式不正常的书信，数额不菲的金币渐渐被找了出来。 许多人的面色都开始变得惨白起来。 他们很后悔没有藏好那些金币，没有销毁那些书信。只是有些东西，若是提前全部销毁掉，有朝一日凉月亲王真的成事，他们只怕会被当成有异心。 而当议事大厅主坐后方的那个暗门被暗卫发现时，冯庆化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当然想继续抵赖，谎称不知情，但月洛宁看上去，像是个会被轻易蒙蔽的人吗？ 当暗室的门被打开时，一道黑影从中飞窜而出，一道刀光直袭月洛宁。 此人对凉月亲王真的称得上忠心耿耿，先前所有谈话都被他听了去，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毫无活路，竟然想要在死前将月洛宁也杀死。 只要杀死月洛宁，那他们这次行动就成功了！他也将成为‘英雄’，虽然是死去的英雄…… 月洛宁毫无惊慌之色，且不说她自己也有着元境修为，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最重要的是，此时她身边站着容雨和符南两大破境高手呢！ 这道黑影只是刚刚飞出不到一丈，就被两人隔空击落。 符南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只是两招就击倒了这名极境黑衣人，随后不由分说卸了他的手脚和下巴的关节。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慕哲平那般以弱小实力在他面前缠斗十几招的，至少这名极境黑衣人不行。 他一手提着委顿在地的黑衣人，对一名极境暗卫命令道：“撬开他的嘴！” 显然，类似这种事，以前他们干过不止一次，已经非常熟练了。 …… 当正午的阳光直刺临嘉城时，整座月国外馆已经空了少许。 还是那议事大厅，许多人面色复杂的望着面无表情，坐在正上方的年轻王子，包括叶城与符南，包括容雨和慕哲平。 院落内传来了浓重的血腥气味。 先前的一系列审讯和证物指证之后，在场七八十名外馆官员，有三十一人被查出有问题，包括大使官冯庆化。 这些人犯的，全是勾结凉月亲王的叛国大罪，按月律，他们将被押回弦城，再度接受审讯。 至于到时候是处死还是关押，那自有月国廷尉来处理，有月王来亲自来定夺。 毕竟这些人全都是月国官员，而且人数众多…… 但月洛宁却将这三十一人，连同那名极境黑衣人齐齐押入后院，全部当场处死。 没人能想到月洛宁会这样的狠厉，这样的无情。 原本按照正常步骤，这些人被押回弦城后，还有申诉机会，按照罪责的轻重不一，他们中有些人是不会死的。 冯庆化和那些官员死前，声嘶力竭的哭喊，求饶，咒骂，此时依旧回荡在众人耳内。 当时，就连行刑的暗卫们都有些犹豫，但那位王子殿下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执行自己的命令。 …… 此时高居上方的月洛宁没有对刚才的事作出任何解释。 她只是火速任命了藤轩为临时大使官，随后简单的安抚了一下在场剩下的外馆官员。 藤轩本只是一文书小吏，直接被提拔为大使官，算是连升了五六级，这同样不合规矩。但没人敢说什么，因为刚才的一幕早已让众人胆寒。 “今晚天河王宫的宴会，你顶替冯庆化参加，去准备吧。” 这是她对藤轩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她就宣布这次会议结束，径直去了院落内的一处偏厅。 偏厅内，此时的已经只有月洛宁，慕哲平，叶弘，谢少英，叶城，容雨，符南这七人。 其他人或继续在外戒备，或洒扫血水，或准备下一步…… 慕哲平的眼内充满着意外，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月洛宁的狠辣。只不过，对于月洛宁来说，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凉月亲王有所勾结，都是不想她活下去的人，她要杀那些人也是无可厚非。 “我们现在没精力分派人手看押他们。” 现在身边这六人，都算是她可以信任之人，但即便是在‘自己人’面前，她也只是就这么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殿下英明。”符南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其他，恭维了她一句。 眼见众人都无指责之意，就连最为正直的谢少英也是一言不发，月洛宁轻轻摇了摇头。 “今晚的宴会，你们怎么看？”她很自然地过渡到了另一个话题。 “安全方面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天河人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王宫内对我们出手。不过防范还是要做！”叶城正色答道。 “殿下打算带多少人同行？”符南问道。 月洛宁不假思索道：“除了符长老和叶将军外，再带十名暗卫吧，此事就交给符长老安排了！” 随后她偏过头看向容雨等人：“你们呢？要一起去吗？” 谢少英摇了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月洛宁笑道：“我猜待会天河礼官会特意再来一趟，为你送上请帖，今夜你是不去都不行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确实，进城时，天河人或许还不确定谢少英的身份。 但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他是千宋镇国将军之子了。千宋也是东南六国之一，与天河相隔数万里，双方并无冲突纠葛，天河方面绝不会刻意无视这位在千宋年轻一代中，地位仅次于天河太子的谢公子。 而为了不损害天河人的颜面，不至于落下破坏两国关系的话柄，谢少英就算对这种事情再无兴趣，他也必须去，哪怕只是坐在那像木头一样杵着。 谢少英自然也听明白了她的话，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第261章 可惜了 “老夫就……”容雨自然是懒得去的。 这种宴会，与他无关，他没什么兴趣。 但他话还没说完，慕哲平就提前道：“我打算去。” 容雨诧异的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如此反常。 这种国宴，对他们这些专注于修行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慕哲平去了那里，也只会感觉格格不入，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个圈子的人。 但慕哲平打断他的话，表明出来的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他这是特意要去。 眼见他没有解释的打算，摸不清他想法的容雨也无奈点了点头：“老夫也去！” 慕哲平要去的理由很简单，他需要见一见尹漓，确定某些事情。 只是此行对他来说，绝对非常危险，如果他的猜测没错，那当他接近尹漓时，对方身上的天印反应应该会极其强烈。 对方会否当场发难不好说，但绝对会盯上他。 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为了打探林四的下落，他不得不这么做，在宴会中与她碰面，已经是最为安全的一种做法了。 这些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容雨，否则对方定会阻止他。 众人再度商议了一番关于今晚宴会的问题之后，叶城忽然问道：“殿下是打算以后重用那个藤轩？” “没有啊。”月洛宁笑道。 众人顿觉愕然，心道你都连升他好几级了，难道还不算看重他？ “此人算是个人才，在冯庆化的眼皮底下，还能暗中调查出青川南齐的情报，也算是颇为有心。而且在我们到来之前，一直隐而不发，也算是懂得审时度势。” 众人听着月洛宁侃侃而谈，暗道你既然这样看好他，为何又说不打算重用？ 月洛宁笑了笑，继续道：“但此人的棱角早已被磨平，在我先前问到任溪时，他完全没有反应。直到我下令搜查，他才透露出城南的失火事件。他的意图很明显，先前他不确定我的决心，所以他要明哲保身，不敢得罪死冯庆化。” “在此之前，我们四人已经联名保他，但他依旧不敢开口，可见此人的谨慎，他不是个敢于冒险去成大事的人。” “而后又从我下令搜查，看出来我决心已坚，这才和盘托出，给予冯庆化致命一击！选择的时机不早也不晚，若是待我搜出那个黑衣人之后，他再说出来，就已经毫无意义。” “这个人，虽然有才能，但却也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我怀疑他一开始打探青川南齐方面的情报，就是为了等今天。指望这种人忠心，是不太可能的。” 她最后叹道：“我提拔他为大使官，一方面是因为他立了功，就要赏！而且他确有这个才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暂时无人可用……” 众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日后她登基的话，这个藤轩想再进一步受到重要，只怕是难了。 叶城叶弘与符南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仿佛早已习惯了她这样。 但容雨，谢少英，慕哲平这些与她相处时间不长的人，却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这一路，林四的表现彻底掩盖了他们这个小队其他人的光芒，以至于他们心内都认为，月洛宁这个以聪慧而名传六国的王子殿下，有些名不副实。 直到现在，回到她自己的领域，他们才发现了她可怕的心机…… 那个藤轩只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今日的表现，已经让月洛宁失望。 …… 这场小型会议结束后，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散去。 “月洛宁真是可惜了，如果她是个男的，她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比月山更为出色的王。” 房间内，容雨对盘坐于一旁的慕哲平叹道。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女的？”慕哲平笑道。 容雨道：“当然！月山现在让她假冒王子，但未来是绝不会让她登基为王的！” 慕哲平道：“为何？月洛宁可是他唯一的孩子，难道王位还不留给她？就算她是女的，只要有才能，支持她的人足够多，让她登基也不是不可能吧？” 容雨心道，月洛宁是不是月山的亲生女儿还不一定呢！ 只不过那是他的猜测，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所以并不打算说出来。 他只是长笑道：“你想差了，我且问你，月洛宁登基后，下一任月王谁来当？她和别人的后代吗？那月国的国王以后还姓月吗？” “这……”慕哲平不得不承认，容雨说得有理。 月山绝不敢，也绝不会让月氏的王位传承在自己手中断绝，那样他还有何面目去面对他的列祖列宗？ 虽然月洛宁在退位前，也可以下诏，立其他旁系月姓子嗣为王，但月山定然不敢赌她会不会这么做。 那时候的月山都已经成为一捧黄土了，他左右不了月洛宁的念头，不敢肯定她会否像自己一样，执意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孩子。 容雨的话音再次响了起来。 “只看月山留着两个弟弟一直不杀，你就该看得出来，对于王位，他一直就有着另一层打算。凉月和寒月两大亲王，一在东北一在西南，这十几年来，都早已培植出了自己的一批班底。月山会看不到吗？以他当年的铁血作风，这两个亲王早该死了，但他一直没有动作……” 慕哲平缓缓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容雨只是起个头，他就能了然于心。 “您是说，月山其实是纵容两个弟弟，任由他们发展党羽，因为将来他很可能让这两人的其中之一登基为王，他们也需要有自己的班底，否则将来坐不稳王位？” 容雨抚掌笑道：“小慕你果然一点就透，以我推断，这次虽然凉月亲王动了月洛宁，但只要他不起兵造反，月山都不太可能动他。只是这一点，凉月他自己却是看不清，因为他不知道月洛宁其实是女的哩！” 慕哲平皱了皱眉，面上露出了一缕担忧之色：“如果将来真是那两个亲王之一继位，月洛宁怎么办？这两人……到时候应该不会留着她吧？” 容雨沉思良久，最终长叹一声：“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我不知道月山当年为何要让月洛宁女扮男装，以至于令她从此身处万丈绝巅之上，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她最好的结局……也许是嫁到别国为妃为后吧……” 呼，慕哲平长长吐了口气，想着月洛宁满腹才华、一腔抱负，最终却只能深锁后宫依附于他人的画面，不禁有些为她感到悲哀起来。 但这种事，现在的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为她改变什么。 也许，那样的结局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他默默想着。 “你今天为何主动要去赴宴？”容雨撇开了这个话题，问起了先前的疑惑。 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倒也不虞他有什么不能外传的想法被外人得知。 慕哲平笑道：“我只是想多去一些地方，打探一下阿四的下落，毕竟天河王宫平时我们也进不去，而他又善用奇谋，说不定就躲在那最危险的地方呢！” 容雨闻言一愣，慕哲平的话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但他现在随便就能想到的地方，天河人会过了几天都想不到吗？如果林四真的藏于王宫，只怕早被找出来了吧？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说道：“好吧，到时候需要我怎么做？” “您就和正常赴宴一般就行了，您是破境高手哩，到时候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所关注的，想探察也找不出机会啊。” 听着慕哲平似恭维又似打趣的答复，容雨哑然失笑：“你小子啊……哎，我真的是老了，已经摸不清你们的想法了。” 慕哲平笑着安抚了他几句，随后两人齐齐进入了修炼状态。 对于慕哲平来说，从现在午时到晚上宴会前的这段时间极其宝贵，他需要努力做到一件事。 那便是探索体内的天印。 他和林四原本就有个谜团一直未解开，那就是为何方羽当初为何能感应到林四的天印，而他们两个得到天印后，明明朝夕相处，却毫无感应。 这种事完全说不通，自己二人可以算是琴英之后千年来，仅有的两个激活了天印的人，没道理天印被激活后，反而失去了原本该有的互相感应能力。 在学园之城，他们二人就各自试过，但那时候的天印在体内完全无法控制，只能任其自己缓缓运转。他甚至连像方羽那般，将天印自体内取出都做不到，仿佛这个天印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而自从上次在曲山峡谷天印再次异变之后，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已经慢慢可以控制天印了。 如果自己能感应到其他天印，那寻找林四，就变得极为简单了！ 而就在他浑然忘我的徜徉于心口那一片碧绿海洋之中时，天河王宫内的一处寝宫内。 尹漓趴坐于桌边的一张高背木椅上，精致的下巴枕在了交叠于桌面的手背上，她静静看着桌面那枚第三天印，紫瞳内散发着时而玩味，时而狠厉，时而迷惑的神色。 “这天印怎么了？为何这般怪异？” 说话的人是素秋，她与冷瑶刚刚来到尹漓的房内，就看到了桌面散发着剧烈红芒的天印。 而她来此，原本是打算问尹漓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临嘉城。 第262章 难道坏了？ 她们在临嘉城已经逗留了数天，至今未曾找到天印下落。 虽然心宫并没有给她们的任务定下时限，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不走。 而对于素秋来说，始终有个疑问未能解决。 这个疑问来自于尹漓。 天河方面自从那晚之后，就开始全城搜捕那个少年劫匪林四。 而根据那晚的情形来判断，当时身上出现天印反应的，应该也是那个林四。 如果劫匪在城内，那根本无需天河人四处搜索，尹漓拿出天印就能感应到他的存在，那他根本无所遁形。 如果她在城内感应不到，那就说明劫匪已经逃出临嘉城了。 那她为何不对天河国王说明这一点？即便天印的消息不能泄露，她也可以告诉对方，她已经将劫匪追出了城了。 以尹漓在天河的声望，天河国王无论信与不信，都会卖她个面子，这样至少也能免得像现在这样劳师动众不是吗？ 这两天，素秋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她推出的第一个可能是，那个天印拥有者与林四是两个不同的人，天印拥有者出城了，而林四未出城。 她觉得，尹漓也许也是持着这样的怀疑，所以她没有吱声。 而第二个可能…… 林四就是天印拥有者，他已经落入了尹漓之手，但她不愿意声张。 她想独吞天印？ 以素秋对尹漓视如己出的感情，只要尹漓开口对她解释一声，哪怕是第二种可能，她也会成全她。 在素秋心目中，尹漓是等同于心宫的存在，而天印，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即便心宫夺到了这枚天印，距离凑齐六片依旧是遥遥无期。未来想要得到无上云颠与白云道的第五第六天印，将会是件难如登天的事情。而还有千年来，一直没有现世过的第四天印。 她们此行寻找天印，固然重要，但集齐六片就像圆一个梦一样，根本就只是一种寄托。 如果尹漓现在想要，那她拿去便是。 这也就是素秋了，如果此次与尹漓同行的是其他长老，只怕就没有这么轻易揭过这件事了。她们可不会如此纵容尹漓，还佯装不知情。 这两天，尹漓并未参与搜捕林四的行动，她几乎天天都闷在房内不出，素秋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漓儿一定知道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内情。但她既然不想说，那看来就是有难言之隐。 毕竟，这孩子也长大了，不是吗？ 只是，当时间来到第三天，当月国援兵都已经进城，搜捕林四的行动基本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并非来逼问尹漓天印和林四之事，她只是想问问…… 下一步该怎么办？ 是继续去其他地方‘寻找’天印，还是直接回心宫？ 怀着这些想法，她找来了冷瑶，去了尹漓的房间，打算三人一齐商议。 然而打开门的那一刻，她们的眼睛就瞪大了。 推门进去后的第一眼，她们就看到了正中间坐着的尹漓，以及她面前那桌面上摆着的第三天印，此时那天印的光芒是那般剧烈。 这样剧烈的光芒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另一枚天印离此不远。 此时素秋的内心远比身边的冷瑶更加震惊，因为这几乎推翻了她之前的某种猜测。 在她看来，尹漓如果真要独吞天印，那她应该会瞒着自己和冷瑶。即便自己二人不在意，她至少也该做做形式，免得自己二人骑虎难下。 天印如此之大的动静，在自己两人进门之前，她应该要将其藏好不是吗？ 以尹漓的破境修为，自己和冷瑶在进入这寝宫二十丈范围内时，就会被她察觉。毕竟自己两人并没有刻意隐匿脚步和呼吸的声音。 她有足够的时间来藏好发光的天印，至不济，她也可以将天印塞入被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的将发光的天印摆在自己二人面前。 “天印怎么亮了？”她怔了怔，快步走上前去，做出了本该有的反应。 至于冷瑶，早已在她之前就扑向了桌边，同样死死看着那枚闪耀着红芒，并且不断动着的天印。 “难道另一块天印就在附近！”她惊呼道。 尹漓浮了浮嘴角，轻声道：“我不知道。” “可是天印……”冷瑶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眼前的天印有些反常。 往常，如果其他天印在它东面，它就向东面缓缓移动，如果其它天印在西，则向西面移动…… 但现在，天印也在移动，移动的方向却有些——诡异。 它时而向南，时而向北，时而原地抖动，完全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 看上去，就像另一枚天印时南时北，位置飘忽不定一般。 任凭尹漓、慕哲平、林四三人再聪明也想不到，临嘉城同时出现了三枚天印之后，尹漓手中这枚第三天印，在同时感知到两枚天印的位置时，已经失去了原本清晰的指向作用。 林四和慕哲平的两枚天印同时吸引着它，只不过林四距离它更近，感应更加强烈而已。 以至于这枚天印时而向南面的慕哲平靠近，很快又被林四的第一天印拉回原地，随后又在原地剧烈挣扎一阵之后，再次向南移动，再度被拉回…… 甚至它偶尔还会因为颤动得太过剧烈而偏向东西两面。 素秋和冷瑶又怎么可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们只能愣愣看着面前这枚一直亮着的天印出神不已。 “那枚天印在哪？”素秋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尹漓也回答不了她。 她只能苦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这自然是个谎言，在今天之前，天印还是安静的躺在她的房间内，同时持续亮着。 因为持有第一天印的林四，就在她下方的暗室内。 只是，她对于素秋，心内也存着一丝愧意，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早已找到第一天印却一直瞒着未说，只怕会很失望吧。 她只能顺水推舟，默认了这几天，第三天印始终都是如此诡异。这样她的反常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这样素秋心内至少不会对她失望。 但是，对于林四，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如果在此次之前，她完全没听过林四这个人，那她在抓住林四的第一刻，就会杀掉他。 如果她只是与他见过几面，仅限于认识，那她依旧可以下得了手，她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哪怕先前无冤无仇。 但在天印出现之前，她就已经找人调查过了连山，而林四很可能就是连山。 他在她心内，已经有了个位置，而且从澜江吊桥那一瞥到现在，他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几个月。 尽管她明白，这不是什么爱情友情牵挂之情思念之情，但让她轻易杀掉他，却已经不太容易。 她同样也奇怪天印为什么会这样，带着这样的疑惑，三人在上报了天河国王后，向着王宫南面搜寻起来。 除了一些寝宫内部与机要之地，她们几乎寻遍了整个王宫。然而，一无所获。 手中的天印自始至终都和先前一样，一如既往的亮着，但方向始终就飘忽不定，时南时北。 她们随着天印的指印走出了王宫，但依旧如此。 这个天印指印的方向，给她们的感觉就像是那个天印拥有者在时而向南，时而向北不断瞬移一般。 然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个人真有这样的实力，那天境修为的素秋也挡不住他了，他大可以凭借感应，直接来抢夺她们的第三天印。 而对于尹漓来说，她更是早早就排除了这一可能。 因为天印拥有者林四，现在还在她寝宫下方的暗室内好好呆着呢。 她做梦都想不到今天上午进城的慕哲平身上也有一枚天印。 毕竟天印太稀有，太难得了。 只看强大的天外天三派，历经千年都只能各得一枚，就知道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路边的白菜那般谁都拿得出来。 如果她们一直往南，一直走到月国外馆的南面，她们就会发现，天印的方向将会不再模糊，而是直面北方。因为那时候，林四和慕哲平的方位都处于他她们的北方。 但她们在出王宫搜寻了一里路之后就早早放弃了。 此时她们心内最大的猜测是…… “难道这天印坏了？”素秋有些难以置信道。 “不会吧！”冷瑶目瞪口呆。 心宫在得到天印之后的几百年内，其实出过类似的事情。 毕竟争夺天印时，有时候无上云颠与白云道也会带着自己的天印参与其中。 但这种事，在当时是很容易理解的，因为各自知道对方身上身怀天印。而在得到第三天印之后，心宫在其后的历次天印争夺中也没有再成功过，因此这种情况并未被记载下来。 这百余年来，天印的争夺渐归于平淡，偶有消息，也是惊鸿一现。 素秋、尹漓、冷瑶这三人根本就想不到那方面去。 即便她们能想到城内出现了第三枚天印，只怕也会误认为这是无上云颠或者白云道的人来。 她们无论怎样的猜测，观察，讨论，都改变不了这枚天印。 素秋和冷瑶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另外那枚天印，应该还在城内，只是那天印被它的拥有者使用了某种法门，以至于干扰了其他天印的感应。 看来，全城大搜还是很有必要啊，两人默默想道。 第263章 林尹交锋 素秋与冷瑶离开之后，尹漓再度下到了暗室之中。 牢笼内，林四依旧在。 她眼中最后一抹担忧也随之散去。 虽然她早上还下来看过，当时林四自然是在的，但刚刚天印的异常反应还是让她有些不安，会否林四用了她所不知道的方法逃走了。 这几日，她经常会下来与他聊天，两人从学院到门派到国家，各种话题，彼此总能找到类似的看法。 林四原本对于苍罗大陆和修行门派的浅薄认知，也随着与她的谈话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而她在与林四的不断交谈中，也渐渐发现了他在许多常识上的极度无知。 大陆三十二国，他知道的只有东南六国及其周边几国，其他地方他一无所知。排名前十的商会，他知道的只有一个‘千炼坊’。大陆大大小小的修行门派足有三四十个，他听过的只有天外天三派以及——剑宗。 他以为所有的陆地运输都是依赖马匹，却不知道在神炎和碧澜帝国，早已有了阵法驱动的灵能车。 他以为所有战争都像他现在所见的这样，所有人骑着马提着兵器一拥而上相互厮杀。他不知道在大陆一些地方，战争中已经出现了魔核灵石催动的攻城利器和守城大阵。 他以为门派就是藏于深山之中，占据了几座山头的房屋殿宇，占地不过两三里。却不知道心宫的大小足有天河国这般大，而与之并列的无上云颠与白云道，范围甚至更大。 他以为所有修行者修炼都只能像他所见到的那样打坐运功，却不知道有些身世显赫的门派世家弟子，修行和战斗时，是可以服用丹药的。 …… 如果他是个普通平民，那这些东西他没听过，并不为奇。但他是个修行者，而且他还是个在学园之城上学的学生，那许多常识他不知道，就有些反常了。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一般。 这让尹漓更加确认，他可能是失忆了。因为就连剑宗，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让她更加确定，他就是连山，失忆后性情大变的连山。 不过，他的聪明也让尹漓无话可说。自己所说的任何一样新事物，他都能迅速理解甚至能用自己的想法推测出运行原理。自己的每一句话，他都能迅速领会，并且从中分析更多的内容。 有时候，他让尹漓觉得可怕。和他这样的人聊天，如果不小心，很可能就会泄露一些自己原本不想说的东西，而且自己还毫不知情。 但不得不承认，和他聊天，又很轻松，完全不用担心他听不懂，也不用担心他因为某一句话而心生芥蒂。 他的眼界虽然狭窄，但是心胸却一点都不狭窄。 已经走到牢笼边的尹漓，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隔栏相望，她从未提过要将林四放出来，哪怕他们现在看上去已经像是无话不谈的老友。 看着背对着自己，侧躺在牢笼中，仿佛在熟睡的林四，尹漓知道他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翻身而已。 她将一个食盒递进了牢笼内，随后轻声笑道：“该吃饭了。” 林四这才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他咧开嘴露齿笑道：“你今天看上去不像往常那么高兴。”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再是之前那身破烂不堪血污处处的灰色布衣，而是一身紫黑色的华服。 这是第一天在这里见面后，尹漓让他换上的，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她让自己脱衣是要自己换身衣服。 换上崭新的衣服，他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个女人的目的，他自始至终都没能摸透。 她自然是为天印而来，但却不杀自己，反而给自己吃的穿的，这让林四总觉得心内不太踏实，仿佛自己只是她饲养的一头宠物而已。 也许有朝一日她腻烦了，就会下手杀死自己取出天印吧？ “你的修为还没有恢复吗？” 尹漓并未接他的话头，而是随后问道。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的修为根本恢复不了，我体内的经脉气海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觉得还能接得回来吗？”林四一边打开食盒，一边无语的望着她，眼内透出的含义便是‘你问的问题真多余’。 “呵……是吗？”蹲在牢笼外，一手托着下巴的尹漓轻声笑了笑。 对于林四的答案，她似乎根本就早已料到。 暗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林四在埋头消灭食盒内的饭菜，完全没有担心尹漓在其中添加了什么毒物药物。 而尹漓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吃东西。 “你的修为都废掉了，为何胃口还这么好？” 这个问题她同样问过很多遍，只是她似乎很喜欢听林四的说辞。 林四无奈的抬起头，对她做出了一个虚假的干笑，随后又迅速敛去。与其说这是个笑容，倒不如说是个鬼脸。 他一脸木然道：“你都知道我修为被废了，难道我还要在你这个敌人面前露出悲伤和泪水吗？” “你的泪水是什么样子的？我真的很好奇。”对他的冷脸，尹漓毫不介怀，反而兴致勃勃道。 “男人哪有这么容易流泪，你以为像你们女人啊！”林四撇了撇嘴，紧绷的脸松了下来，刚才的表情，只是他故意耍宝而已。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在临嘉城的河底，他流出的那滴眼泪。 他想到了远在学园之城的那位少女，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经常想起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也许反而能和她更容易走到一起吧？ 只是现在，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很多人都想杀自己而后快。为了活下去，修为，将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了。 “你刚刚差点流泪了，能告诉我想起了什么吗？” 那一瞬间，他眼内闪过的思念和落寞，被尹漓轻易捕捉到。 这是她第一次在林四眼内看到这样的感情，于是她也敛去了笑容。 “哈，你们女人还真是多愁善感呢。能看到原本不存在的东西，哈哈！”林四本能的不愿意被她发现自己软弱的一面，于是有些夸张的嘲讽起她来。 “我现在有吃有喝，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流泪？未来我还能活很多年，赚很多的钱，享受很多人享受不了的东西，娶……一个漂亮的女人，我为什么要难过？” 这样言不由衷的话，尹漓当然能识出破绽。 “一个？漂亮的女人？我还以为你会说很多个呢。”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四的眼睛，嘴角流露出的是意有所指的微笑。 林四无言以对，如果一个男人要炫耀自己，那这种事，一般自然是说得越多越好，显得自己风流成性纸醉金迷。 但林四说不出口，哪怕只是伪装。 “嘁！”他扯了扯嘴角，做出不屑回答的模样，随后再度埋首于食盒狠狠大吃起来。 他这显得有些刻意掩饰的举动，自然是瞒不过尹漓。她已经明白，林四心内应该是住着一个令他牵挂不已的女人，只是对此，她并不感到失落和嫉妒。 她更加确认，自己对他并无某种特别感情，否则自己现在绝不会如此平静。 她笑眯眯看着头也不抬的林四，似乎觉得他这刻意掩饰的样子很可爱。 “你最近研究得怎样了？有没有找出隐藏天印感应的方法？”她忽然轻笑着问道。 “噗！”林四差点一口菜喷出来。 这女人可真是让人大意不得啊，不知不觉间又在套自己的话了。 “你能不能别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根本没什么天印，信不信由你。”他一脸抽搐的对尹漓翻了翻白眼。 对他的愠怒，尹漓视而未见，只是如同安抚他一般的轻笑道：“好吧好吧，你没有。” 林四继续埋首于食盒，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表情的一丝丝变化。 可事实上，他内心却有些不安起来。 他最近确实在研究怎样掩盖天印的反应，只有这样才能安心逃离这里。 否则即便他逃出王宫，也逃不过尹漓的感应，永远都会在她掌心内，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 事实上，他已经成功了。 这些天，他已经找出了掩盖天印波动的方法，虽然没有对着尹漓的天印去试验，但应该不会有差。 但他依旧不敢出去，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出去时，尹漓会否就在上面等着自己。 这个女人的心计，比唐小芷更深，他根本不敢赌她会大意。万一自己逃走被她抓住，她会否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而且，据她所说，现在外面整座临嘉城都在搜捕自己。 虽然她这句话，林四只保持了一半的相信程度，但如果真是那样，那这里反而是全临嘉城最为安全的地方了。 这里是天河王宫，即便天河人连王宫都搜，也不会搜尹漓的房间。 她是破境高手，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藏在她眼皮底下而不被她发觉。而天河人也绝不会，也不敢怀疑他们的‘天河之女’窝藏逃犯。 自从终于找出掩盖天印波动的方法后，林四一次都没有试过，因为他怕惊动尹漓，以至于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他一直在耐心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尹漓松懈下来，等待着外界渐渐放弃对自己的搜捕，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他一点都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 但他万万没想到，尹漓已经提前预料到了他的掩盖天印波动的举动。 她方才的话，虽然只是试探性的一问，但至少表明，她已经注意到了这种可能，她定会对这种可能有所防范。 自己想要逃出去，只怕是更难了…… 第264章 进宫 “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 “你盼了好几天，望眼欲穿的月国援兵来了，足足七百多人，三大破境高手呢。”尹漓笑嘻嘻道。 听到这个消息，林四自然是欣喜不已的。 不管自己能否逃出去，至少月洛宁他们的安危终于有了着落。 只是他嘴上依旧没有透风，而是苦笑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你可以去和他们会面啊。”她循循善诱。 “你有这么好？”林四狐疑道。 “别让我看到就行。”她歪起脑袋想了想。 “被看到会怎样？” “我会杀了你。”她笑眯眯道。 “你真虚伪。”林四鄙夷道。 对他的挖苦，尹漓置若罔闻。而且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还引以为荣一般。 “谢谢夸奖。”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一时间，这个阴冷的暗室，仿佛都因为她这笑容而显得明亮起来。 林四不知道她的笑是因为真的脸皮有这么厚，还是因为戏耍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但他不想助长她的‘嚣张’气焰了。 他重重将食盒放到她面前的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 他大喇喇道：“我吃饱了，要睡觉了，你可以退下了！” 说罢，他转过身又背对着她躺了下去。 他的语气，仿佛尹漓是服侍他的侍女一般。 这些日子，两人相互间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林四知道她的脾性和自己一样，只要不是兴起敌意，那自己对她的言语冒犯，她从不会计较。 “是，林四大爷，那小女子告退了。”她盈盈起身。 林四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尹漓捂着嘴角笑了起来，随后提起空着的食盒转身款款向上方行了出去。 仿佛林四真是贵族老爷，而她是丫鬟奴婢一样。然而事实上……林四只是她的阶下囚。 这种‘游戏’，他们俩似乎并非第一次玩，而她似乎也是乐此不疲。 快要走到上方时，她才回过头对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林四轻声笑道：“林四大爷，今晚我要去王宫赴宴，迎接月洛宁他们，没办法给你送饭了，劳烦林四大爷饿一晚哦。” 这简直是滑稽之极，‘丫鬟’去王宫大殿赴国宴，‘老爷’却要在地下牢笼挨饿。 林四忽然觉得有些憋屈起来，虽然他不是真的林四老爷，尹漓也不是他的婢女。 “那我要你何用！”他怒声道。 “难道林四大爷明天后天都不用吃饭了吗？”尹漓咯咯娇笑起来。 “那你走好，走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许尹漓不会真的将他活活饿死，但以这女人的恶趣味，故意饿他两天这种事，她绝对干得出来。 面对她这隐晦的威胁，林四只能妥协。 …… 尹漓走后，林四沉思起来。 首先，自己掩盖天印波动的行为，这女人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早已提前料到。自己若想逃出去，只怕会堕入她的下一个圈套内。 其次，月国援兵终于来了，而听她说赴宴的意思，月洛宁他们已经和援兵汇合。自己若想逃，也就是这几天的机会了。 毕竟现在自己只要逃出王宫，就能搭上援兵这条船，到时候即便各大势力知道自己在月洛宁身边也没办法下手。 而一旦他们离开临嘉城，那自己恐怕再无机会了。 尹漓不可能一直在临嘉城呆下去，到时候，她要离开天河国时，会怎么处置自己？ 林四不太相信她会大度的随手放了自己，只怕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抓去心宫。到时候自己会被那个天境女人和那个极境少女发现，下场会是什么，几乎不用想。 自己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否则会错过最好的逃走时机！ 最后，刚刚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告诉自己，她要去赴宴，就是明摆着告诉自己，今夜上面无人？ 她这是暗示自己可以逃走，还是警告自己不要想着逃，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抑或，这是她的另一个圈套？故意试试自己修为是不是真的被废了？ 自己如果要逃到上方，那定然是要先打开这个牢笼的。想打开这铁栅，没有一定的实力可不行。 她到底要干什么？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河王宫内的迎宾殿外布满了森严守卫的禁军。 此时距离宴请月国王子月洛宁的宴会开始，已经只有半个时辰。 不断有天河的大臣乘着马车来到宫门外，随后下车接受严密的检查，方可步行入内。 他们都将各自在一小队禁军的带领下向迎宾殿行去，沿途不得私自脱离。 而在进入迎宾殿之前，他们将会在殿门前，再度接受一次检查，方可正式进入宴会大殿。 而进入宽广的宴会大殿后，如果观察力和感知能力足够强，还能轻易发现殿内那帷幔之后隐藏着许多披甲持兵的军中修行者。 方圆六七十丈的宴会大殿内，角落处隐藏着的高手只怕不下三千之数。 这并不能怪天河人太谨慎。 毕竟今晚进入宫内的，有许多别国修行者。 青川，南齐，月国满打满算有着五名破境修行者，今夜宴会应该全都会来。 而到会的极境修行者也不会少于三十名。 这样的战力，真的摆开阵势，自然是敌不过王宫内的数万禁军，毕竟除了庞大的数量外，禁军之中也有不少极境高手。 何况还有黑羽卫和查炎的存在，至于天河王宫内部是否还有隐藏着的破境高手，那还是未知之数。 即便赴宴的青川南齐月国三国高手联手，与这些人对战，最终也只能落个死伤逃窜的下场。 但是，若这些破境高手，极境高手只将目标对准天河君臣，突然暴起发难的话…… 天河国王能否活下来不好说，天河群臣至少会死一大半。 这样的损失，天河人当然不想承受。 但这场宴会又是必不可少的，毕竟月洛宁是月国王子，而且还是唯一的王子，他当真打着访问的旗号来天河的话，规格还是极高的。 月洛宁出使天河，如果放到市井之中，那就像是作客。她是客人，而天河国王是主人。 天河国王如果不打算杀月洛宁的话，那他只能迎接，毕竟这是各国间的惯例。而迎接的规格也不能太低，否则传出去，只会被人说天河人小家子气。 同时，青川和南齐那些高手也要邀请到，他们虽然杀了很多黑羽卫，但既然未撕破脸，那他们也算是‘客人’，在请月洛宁的同时不请他们，则显得厚此薄彼。 事实上，今夜这些破境高手暴起发难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虽然他们真要是杀掉天河君臣，必将让天河国损伤惨重，甚至因为失去领导层而一蹶不振。 但三国本就比天河强大，他们若是想联手灭天河，早就能灭了。他们一直留着天河，只是因为相互忌惮而已。 这三方几乎不太可能会合作。 而退到最后一步，这些人真的脑袋发热做了这种事，他们活得下去吗？ 就算他们拼死杀出王宫，他们杀得出临嘉城吗？ 修行者可不是人人都有当死士的觉悟，相反大部分都比常人更惜命。 虽然道理是这样，但天河人不得不防范最后一丝可能。 于是今夜王宫的盘查和防卫，也就变得极其森严了。 于是就连素秋和尹漓冷瑶也被邀请参加，名为陪同赴宴，实为加强防卫。 毕竟素秋可是此时临嘉城内的第一战力呢。 慕哲平随着月洛宁、容雨、藤轩等一行二十人来到宫门外后，随身的长刀就被交了上去。 王宫的规矩，不得带兵器入殿，哪怕在这里地位超然的破境高手也不能例外。 这一点，在许多国家都是如此，毕竟国君不一定是修行者，面对着可以隔空十几丈取自己性命的高阶修行者，一些君王在自己身边布下守卫的同时，自然也会削弱对方的战斗力…… 虽然此举令这些修行者有些不满，毕竟兵器等同于修行者的第二条生命，但对方并未逼他们进去。 而且对于极境与破境的修行者来说，没有了兵器虽然会对实力发挥有一定影响，但依然能够造成强大的杀伤，就如容雨那天掷出的树枝一般。 慕哲平的长刀，只是从这一路杀死的敌人身上随手取来的，他自然毫不介意。 他来此，目的很明确，就是找到林四。 至于动手，真到了那个地步，引动了王宫内的数万守卫，他手中有无兵器，只怕分别也不大了。 第265章 机会 天河王宫的迎宾殿位于正中广场和正殿后方。 随着礼官和一队禁军进入宫门后，他们走上了一条宽阔的直道。 而直道前方两百丈处，再度出现了一道城墙和宫门。 在那里，依旧有着持戈甲士的守卫，而在那里，也将会进行第二道检查。 天河人已经将防卫尽量做到了细致。 慕哲平跟着队伍一路跨过了内城的护城河，来到了这座宫门前。 他的位置是队伍的后方。身前是月洛宁叶城符南，以及外馆官员和暗卫们，而后面则是容雨、叶弘、谢少英。 此时他在思考，该在什么时候悄悄离开这支队伍，而又不被人发现。 原本今夜他是打算和尹漓见上一面，旁敲侧击一番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必要。 因为他已经感应到了林四的位置。 他已经知会过月洛宁，此行他要夜探天河王宫，对方会配合他。 如果随着她一起进入迎宾殿，那他可能再无机会溜出来。虽然迎宾殿人多耳杂，但守卫也绝对是森严无比。 自己就算外形再普通，再不引人注意，也会被暗中的守卫注视着。 自己在席间，一旦要突然出来，那无论是去哪，都会有人跟着，毕竟天河王宫可不是平民百姓的家，不可能任由外人在里面四处闲逛。 宴会结束后，宾客纷纷离场，倒是有机会趁着那个忙乱的时候溜走，但那时候，尹漓她们也会回自己的寝宫。 唯一的机会，就是现在了。 在进入迎宾殿之前，少自己这一个人，对方不一定会注意到，而月洛宁和容叔也都会帮自己遮掩。 现在的难题，就是怎样避开这些护卫的耳目，悄无声息的脱离队伍。 对于天河王宫的大致布局，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虽然他没有来过这里，而天河王宫的地形图也不是大路货色，但有月洛宁在，这一点并不难解决。 天河王宫的基本布局，并不算什么不能示人的机密，月国王宫内自然有它的布局图，而看过这张图的月洛宁自然还记得。 虽然像尹漓寝宫下方的那种暗室，这张布局图上不可能会有，但至少地面上的建筑和树木花草它都一览无余的标明了出来。 通过了第二道检查之后，他们这才算是正式踏入了天河王宫内。 入目便是方圆数百丈的广场。 宽阔的广场全部由白色巨石铺就而成，看上去壮阔不已。 慕哲平虽然没有去过弦城，但类似这样的画面，他还是有过印象的。 广场上矗立着为数不多的守卫，但慕哲平知道在暗处绝对还有埋伏着的更多禁卫军。 这里显然不是溜走的好地方，在这一览无余的空旷地带，他只要稍稍脱出队伍一个身位，立刻就会成为被人瞩目的焦点。 队伍当然不会笔直穿过正中大殿直奔后方，而是斜向广场前方的正殿侧面行去。 慕哲平半垂着头亦步亦趋，他很有耐心，并不着急。 在得到月洛宁绘制的王宫布局图之后，他已经有了几个提前预想好的脱离地点。 而正殿左右两侧的两处侧门和廊道，便是他所设想的第一个地点。 如果月洛宁的记忆不出错，那么进入那处侧门后，将会进入一处稍显高大，前后通透的楼阁，而穿过这处阁楼，方会进入廊道。 他的打算便是在进入侧门那一瞬间，直接飞身上到楼阁的横梁上方。 在那一瞬间，前方的禁军注意不到他，而后方的禁军尚未进门，视线也被容雨，谢少英，叶弘三人所阻。 这对他来说并无太大难度，那间楼阁他已经看到，高不过四丈，他完全可以在眨眼间飞身而上。所用的时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不会超过零点一秒’。 这么短的时间，几乎完全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前方的禁军果然将他们带入了左侧的楼阁，他暗暗聚起了体内印力，双腿行走之间，已经是一触即发。 他相信，当他躲在那上面后，后面进入的禁卫军是不会抬头后上方张望的。 他完全可以等大家离开后，再悄然下来，然后一路潜行四处寻找。 然而在进入侧门的那一瞬间，他放弃了。 因为视线前方的廊道前端，他看到了迎面站立，守卫在此的天河士兵，他们正紧紧盯着后面的队伍。 自己一旦飞身而起，那肯定会立刻被发现。 他缓缓收回印力，放松了自己紧绷起来的双腿，面色如常的随着众人步入廊道。 这条廊道长达五六十丈，建在了水上，如同浮桥一般。水面还有着一些红绿交加的花叶和大块的奇石，如果是白天，这里的景致应该还是不错的。而廊道左右两旁三四丈外，则是高耸的宫墙。 此时廊道内每隔一丈便站立着一名手持长戈，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天河士兵。 这里，完全不是脱离队伍的合适地点。 他只能暗叹，虽然他有地形图，但天河人在内部的布防，却不是他所能提前得知的。如果他的感知没错，在两侧高耸的宫墙上方，还埋伏着至少五六百天河士兵，一旦下方有变，只怕如雨般的箭枝就会倾泻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焦躁起来，因为这还只是第一处预定脱离地点。 但他提前选定的第二处脱离点，也已经可以放弃了。 第二处地点就是离开这处廊道时的对面楼阁，看着对面那望着前方的天河守卫，他早已提前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指望放在了第三处。 穿过廊道，他们面前再度出现一片开阔地，这是正殿后方的广场，虽然没有正门广场那么大，但想在这里隐匿身形，那是痴人说梦。 离开廊道后，前方带队的禁卫并未直直走向后方广场，而是左转进入了另一条直道，向前行走不过三十丈后又复右转，进入了一片宫殿群。 看着面前夜色下如阴影般的重重宫殿，慕哲平知道现在距离此行的目的地，迎宾殿不远了。 他的第三处脱离点便是在这些宫殿之间，前方二十丈处，禁卫将会再度右转，而在那条直道旁，有着宽达一丈直到尽头的片片绿树花草。 他的计划便是在右转的那一刹那，借着墙体和树木遮蔽后方禁卫视线的机会，迅速遁入其中。 此时是夜间，那些护卫并不会注意到前方少了一人，更不会发现他已经藏身于一片漆黑的树影之中。 月洛宁看到天河王宫布局图，还是十余年前，而那张图的绘制年代，也许更加久远。 宫殿会否进行翻修，树木会否被移走，慕哲平并不确定，他只能默默期望前方的布局一如当年。 最前面开路的禁卫已经右转，而后方的月洛宁如虎视龙行般稳稳走在了他们后方，也许是扮了太多年王子，她行走间完全没有一丝女人姿态。 她的左右两侧是叶城与符南，后面是十名极境暗卫。 可以说，现在即便素秋向她出手偷袭，也无法得手。 她没有回头，她不知道慕哲平是否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脱离队伍，她只能为他祈祷。 慕哲平再度将六股印力分散到了双腿之中，他的步伐看上去毫无变化，但现在若是这支队伍突然遭袭，他只怕会是第一个动起来，并且动得最厉害的人。 当他走到拐角处时，心内再度叹息起来。 这里的花树应该是和当年绘制布局图的人看到的一般无二，无非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枯荣开谢了许多次而已。 如果没有昂首站立在树木两旁，如雕塑般的天河禁军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潜进了这片茂密阴影中了。 呼！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散去了双腿间的印力。 防卫真的很严密啊…… 他不得不暗暗叹息，这里已经是最后一处脱离点了。 继续往前，就再也没有什么回廊，也没有什么树木遮掩了。依照天河人现在这防卫强度，到那里后，他更是无法脱身。 难道要进入迎宾殿？ 不！不能那样，那样自己就白来一趟了。 一旦进了那里，自己除了像个傻子一样听完谈话，吃完宴席，最后老老实实和月洛宁一道回去，再无其他路可选。 也许对于有些人来说，在席间结交认识许多极境破境高手，各国高层是一件很难得，也很期待的事情。 但对于慕哲平来说，即便没有救林四这件事，他也毫无兴趣。 尽管他现在修为不高，但他并不愿意去结交所谓的高手贵人，更不愿依附巴结他人，他甚至连朋友都不太愿意拥有，他更习惯独行…… 认识林四后，他与他不知不觉一路走到现在，只能说是个异数。 行出三十余丈后，一行人再度左转，沿着一座宫殿的外围向里行去。 慕哲平知道，再向里行出五十丈，再复右转行出二十余丈，迎宾殿就要到了。 他现在正走在一间名为翰云殿的宫殿前方廊道上，在这廊道上，依旧是每隔两丈就站立了一名天河禁军。 他们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看上去如同死人一般，根本没有向众人看一眼。 但慕哲平知道，只要自己做出稍微出格的举动，这些人立刻就会冲上来。 走过这座宫殿紧闭的正门，他觉得自己最后一丝希望也已经破灭。 他本来还抱着经过这里时，依靠后方容雨那宽大袍服的遮挡，直接一个闪身掠入这座殿宇内的打算。 但看着紧闭的殿门，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木质殿门自然挡不住他，哪怕后方有铁条横栓，也经不住他一撞。但那样做的话，引起的动静只怕会招来附近一里内的所有守军。 就在他打算再次散去腿部印力时，他的眼前忽然一亮。 第266章 破笼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慕哲平曾经看到过一句话。 ‘上天在关闭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会打开一扇窗’。 这句话原本是用来说明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激励困境中的人不要放弃，因为只要努力迟早会有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只不过慕哲平一直认为这句话是狗屁。 上天如果真是公平的，那他应该对每个人都开着门。而不是有的人面前是宽阔无比的大门，而有的人面前却是找了许多年都不一定找得到，找到后钻进去都嫌挤的小窗。 慕哲平虽然不会怨天尤人，自怜自弃，但却也绝不会天真。 而现在，这句和他眼前局面毫不相干的话，却陡然浮现在他脑海。 因为他前方出现了一个窗子，开着的窗子。 这扇窗子也许是宫内的人忘记关上，也许是里面有人…… 但此时的慕哲平完全考虑不了那么多，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 在走到窗边前，他不着痕迹向身后容雨做了个手势，容雨立刻会意，他宽大的灰色袍服彻底挡住了廊道和墙壁间的空间。 后方禁军原本就看不到慕哲平的身形，因为在容雨身后还有叶弘与谢少英，他们并未觉出任何异样。 慕哲平毫不犹豫，侧身如一阵风般闪进了那扇窗内。 他并未跃起，如果有人碰巧看到当时他的动作，只会觉得他是侧着倒进去的。 进入窗内后，他立即贴墙蹲下，静静等待着外面的人影走过。 过了许久，外面再无动静，他才弓着身向这座大殿内部行去。 入目所及是一排排的书架，慕哲平恍如走进了圣月图书馆。 这里应该是天河王宫的藏书室吧？看着宽达七八十丈的殿堂，他默默想道。 殿堂内昏暗无比，但这并不能影响慕哲平夜间视物，他看到前方中央二十多丈处，有着一片亮光。 这里面还有人？ 他收摄心神，将呼吸和心跳控制到了最为平静的状态，随后弯着腰缓缓向前一点点挪动。 他并不知道那里是谁，也许是修行者，也许是不会修行的学士，他当然希望是后者。 他打算从另一侧的窗户离开，但他不确定自己进来的动静是否已经被对方发觉。 如果里面的人提前发现了自己，那自己出去后，立刻就会引来大队的天河禁军。 他如同慢慢摸索，绕过一排排书架，对这里的书籍，他没有多大兴趣，而且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行得非常慢，非常小心，短短二十余丈的路程，换作往常，他只需一个眨眼，而现在他足足走了半刻钟。 在终于看清亮光处的景象时，他的心放了下来。 殿内正中坐着的是一老一少，老者身着宽大布袍头戴高冠，虽然精神矍铄但慕哲平从他持书的右手就能看出他内息虚浮，不是个修行者。 而这位学者打扮的老人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约莫十来岁的小王子。 慕哲平并未见过这个孩子，他判断这是王子，是因为这里是天河王宫，这样年纪的孩子能出现在这里，除了王子真没有其他更多可能的。 何况他的华贵衣服也是明黄和紫色交加，这更让慕哲平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天河国王看来对这名小王子期许颇高，今夜王宫大宴，还让他在这里温书。 这名小王子似乎还是一名修行者，但以慕哲平的感知，他的修为应该顶多是窥境初期的样子。 毕竟，他的年龄太小了，而修行天才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坐在桌前看书的一老一少此时并未出声，他们完全不知道不远处的书架后，一双幽冷的眼眸在静静注视着他们。 这个小王子的父亲天河国王可以说是慕哲平的仇人，因为前阵子他们在天河境内四处躲藏，就是拜他所赐。 但慕哲平按下了杀掉这个小王子的冲动，他虽然曾经是个刺客，但是对着这样一个暂时无冤无仇的小孩子，他还是下不了手。 他打算击昏这两个人，毕竟他要离开这里，也许会闹出一些未知的动静，他不敢赌他们会否听到。 面对而坐的两人，慕哲平无论从谁身后出现，都有可能惊动对面那人。 如果换成十来天前的慕哲平，那他只能发挥他的刺客潜行技巧，贴地继续接近两人，然后想办法同时攻击两人。 而现在，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因为他距离这两人已经不足三丈。 他缓缓绕到两人侧面，随后两道印力陡然自掌心向前挥出。 劲气的飞行几乎如白驹过隙般快速绝伦，这两人一个毫无修为，一个修为过低，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双双击中后脑。 随后，两人软软桌前倒了下去。 在两人趴倒在桌面的前一刻，慕哲平后发先至，出现在了两人身边，伸出双手，托在了他们胸前。 随后，他才缓慢而又轻柔地将两人放下，他的动作如同手上托着的是两件精美的瓷器一般。 这两人扑倒在桌面，自然会发出声响，尽管这声响可能会很轻，不太可能会引来外面护卫入内查探，但慕哲平不敢冒险。 他仔细探察了一下两人的心跳，排除了故意装晕的可能。 正要转身离开时，他又折了回来。他将两人的身子扶直起来，胸前用书本顶住后，这才彻底没入了黑暗中。 此时如果那些守卫推门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只会是两个坐直身子看书的人，很难发现什么异状。 慕哲平绕到了这间大殿后方，悄悄打开了一扇窗。 外面依旧有守卫背对着这里，站在一丈外的廊道立柱旁。 虽然这里不是进入迎宾殿的必经之路，守卫不再向正面那样森严，但想要离开这里，看来也很不容易啊！ 他没有过多的思索，便悄悄顺着窗台向外滑动。 此时的他看上去就一条黑色的毒蛇，柔软无骨般紧贴着窗台和墙壁滑到了外面。 他没有滑到地面，反而在掌心吐出了一层薄薄的印力，紧紧吸附在了墙壁上，随后一点点游动到了廊道上方。 他来到了廊道屋檐的下面，望着依旧笔直站立毫无动静的守卫，他心内松了一口气，随后顺着廊檐游动到了外面的屋顶上。 他整个人趴在廊檐上方，静静向远处打量着。 这间四方的大殿，四周四个方向都有守卫站立着，而仅有的视觉死角，就是每个拐角处。但他并不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横空飞起，飘向那远处的地面。 虽然是视觉的死角，但自己飞在半空，一定还是会被人看到的。 右方的拐角通向迎宾殿，而左方则是通向另一处宫殿群，那里有着大片的树木花丛。 他沿着廊檐缓缓向左侧游动，来到拐角处时，他再次细细向远处打量了一番，确定那暗处应该没有守卫。 他轻轻掰下了一小片如指甲大小的瓦片，随后向着身后的高空弹了出去。 过了片刻，身后远方传来了清脆的啪嗒一声。 顿时那里传来了紧凑的脚步声。 对于今夜的天河禁军来说，一丝一毫的异常动静都足以让他们迅速动起来。 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什么声东击西，廊檐下的禁军在听到前方那急促的脚步声后，也立刻齐齐赶了过去。 他们行动齐整无比一丝不乱，也没有人呼喊，显示出了良好的素养。 但这正是慕哲平最想看到的画面。 如果这些人不走，那他或许只能冒险一个个从身后击晕或者杀死他们了。但那样，几乎没有太大成功的可能，他不可能连续击晕十几名守卫还不被他们察觉。 而现在就不同了，下方的守卫刚刚被引开，他立刻就飞身而下，直接没入了大片的树丛之中。 他此行有着明确的目的地，那就是寻找林四。 在傍晚出发前，他便已经顺利感应到了天河王宫内，那强烈的天印反应。 他不确定那是林四，还是他所猜测的心宫天印。 但他不能不试试。 他对着感应的方向，缓缓潜行。 慕哲平随手弹飞的那枚小瓦片，飞出了太远，以至于在附近如此之大的范围内，根本未曾被找到。 有两名守卫翰云殿的禁卫推开了殿门，向里面悄悄张望了一番，发现王子殿下和司太傅依旧在正襟危坐，连忙又悄悄关上了殿门。 他们不敢打扰殿下看书。 最终这些禁军之中的小队长，只是将先前的动静报了上去。 然而因为宫内，尤其是迎宾殿并无任何异常，这个报告并未引起注意，只是被当成了虚惊一场。 …… 而在尹漓寝宫下方的暗室内，此时的林四翘着腿仰躺在地，一派悠哉模样。 但他心内却并不平静，此时他正在纠结于今夜该怎么做。 他不确定尹漓是否在骗他，所以一直举棋不定。 他也不熟悉天河王宫的布局，且不说他能否避开所有守卫，就算让他自己在里面到处跑，他或许也会迷路一阵子。 然而这样下去只会坐以待毙。 不知道想了多久，他最终站了起来。湛蓝的光芒陡然散发于他的掌心，他还是决定破笼而出！ 如果尹漓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无比，她确实一直怀疑林四修为被废一定另有内情。但现在林四掌心展现出来的，完全不是她先前见到的青色风属性光芒。 林四双手抓住了粗如手臂的铁栏，如果换成其他极境以下的修行者，面对这么粗的铁条，他们只能叹息。 而此时，在林四双手使力之下，那铁条已经开始弯曲。 第267章 刁难 此时迎宾殿已经是热闹非凡。 在月洛宁进来的一刻，热闹的气氛达到了最高点。 “欢迎月国王子月洛宁来我天河……”坐在最上方正中王座上的天河国王长身而起，顿了顿才仿佛补充般重重道：“访问！” 殿内众人都露出了心知肚明的微笑。 月洛宁原本还如丧家之犬一般在天河山林内躲躲藏藏，虽然现在在月国高手的保护下，已经不太可能会有人打他的主意，但他那段不光彩的经历，可不是用访问这个名目就能轻易抹去的。 而且在场大多数人都明白他为何要来到临嘉城，访问合作是假，想要救那个林四才是真。 这和众人目的相冲，而月洛宁毕竟是王子，还不是国王。 天河国王自然不会对他极尽客气，一些隐晦的揭短是难免的，否则还怎么彰显国威？ 这其中意味鲜明的嘲弄之意，非但月洛宁，就连她身后的符南和暗卫们也都听了出来。 众人面上纷纷露出怒意，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天河人此举未免有失风度。 但月洛宁却面色如常，仿如未觉般高声长笑道：“多谢天河盛情款待，本殿没齿难忘，哈！” 她一挥长袖，大步流星笔直朝着殿内行去，身后众人连忙纷纷跟上。 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感谢天河国王今夜的款待，还是在暗指前段时间，天河人对他四处搜捕的‘款待’。 众人望着镇定自若的月洛宁，不由得暗暗心惊。 果然见面远胜闻名，月洛宁的才智韬略如何，众人现在看不出，但他的心性气度却远不是其他几国王子所能比的。 若换成旁人，受天河国王如此羞辱，只怕早已愤怒，即便不拂袖而去，至少也会面色绷紧据理力争。 天河国王大笑：“我天河人向来好客，殿下不必客气，快请就坐！” 同样，也没有知道他说的今夜的好客，还是几天前的‘好客’。 说罢，他遥遥一挥手，便有宫女前来为月洛宁等引路。 原本的一点小插曲刚刚平息，但望着周围人那或玩味，或期待的目光，月洛宁知道更大的波折应该在等着自己。 果然，路过一张张席位之后，问题出现了。 天河这迎宾殿宽阔无比，里面的席位足有百张，一张席位之后可坐一人，也可坐三四人。 最上方的中央之处，坐着的自然是天河国王和王后。 毕竟他是‘主人家’，这无可厚非。 而原本下方的席位也是按照身份地位来排列的。 如果是天河国内的大宴，那么左侧第一张席位自然是文官之首的丞相，而右侧第一张席位则应该是武将之中的第一人镇国大将军，至于其他百官也只能按照品级官位一层层向外排开。 今夜因为尹漓和素秋的存在，天河国王在自己的王座旁边的左前三尺处，还添加了一张席位，以示‘天河之女’和天境高手的超然地位。 这同样无可厚非，没有人去和尹漓还有天境的素秋较劲。 但问题就出在下方的席位上。 今夜天河人宴请了月洛宁，项堂，虞海等三国之人，这些人都算是外宾。按照惯例，最上首的几张席位，应该是天河群臣居左，外宾居右。 天河人也确实是这样安排的，此时坐在左侧最上方的便是天河丞相，次席是天河镇国将军。 但右侧的外宾席位却出现了错误。 此时坐在右侧首席的是项堂，次席是虞海。 第三席才是空着的。 按照国力，月国与青川南齐算是并列。如果此次前来的是符南，那他坐在第三席也算不了什么，毕竟座位总要分个先后。 但问题是，月洛宁是月国王子，还是唯一的王子。 而项堂和虞海，虽是破境高手，但若论及在国内的地位，却是完全无法和月洛宁相提并论。 这一点，只看和他们身份相若的符南都要听月洛宁的意见，就能看得出来。 更何况，今夜本就是为了欢迎月洛宁而举办的宴会。 将她安排在第三席，这绝对是个侮辱。 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宴席，那坐错了也就坐错了，无非是心内有些不快而已。 但此时的月洛宁，却不能无视这种错误。 因为她代表的是月国，月国王子被青川和南齐的修行者压在下方，这传出去，绝对有损国威，有伤国体。 传出去，只会让月国人被邻国耻笑。 而月洛宁也知道，这是天河人刻意做的，如果自己真的坐下去，事后绝对会被大肆宣扬。 身后众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众人面上齐齐浮现出了怒意。 然而天河国王此时却仿佛有事一般，正偏过头与身边王后耳语，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而前面带路的宫女，则径直将月洛宁带到了第三席前，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一样。 场内坐着的所有人，无论是正在交谈的，还是举杯浅酌的，都不由得将目光偏向了这边。 对于天河国王这一刻意安排，在月洛宁到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发现了。 他们现在就在等着看好戏。 月洛宁坐下去，那他会成为笑柄。他站立不动，也会成为笑柄。他拂袖而去，还是会成为笑柄…… 许多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在这里，月洛宁没什么盟友。除了她身后的十几人，这里所有人在几天前，都是希望她死的。 现在他们杀不了月洛宁，但是看到她出丑，也同样可以满足一下。 而在场有不少聪明人则看得更远。 月洛宁若想挽回颜面，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将项堂赶开，直接坐到那个本该属于他的席位上去。 而这，恐怕才是天河国王的真正用意吧？ 月洛宁若是真那么做，只怕项堂是不会乖乖就范的。 他原本已经坐在了这里，如果月洛宁几句话就将他赶走，那丢脸的就是他，就是青川国了。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说青川人太怂…… 而双方互不相让的结果，恐怕就是一场争斗了！ 而这，恐怕才是天河人最想看到的。 青川，南齐，月国这三方，他们全都看不惯，巴不得他们打起来，最好全部死光。然后掀起三国大战，全部同归于尽，然后天河坐收四国河山…… 只是，这显然是想多了。 就算现在项堂和符南叶城等人火拼，也不可能掀起国战。 此时的项堂一脸木然端坐在桌席后方的软垫上，如同打坐入定了一般，对这边的事情，他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 但无论是在场的天河人，还是月洛宁，都知道，他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他身为天河宫廷侍卫统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座次安排的门道，但在天河人的指引下，他毫无顾忌的坐了下来，那就说明他也是故意的！ 虽然真的摆开阵势拼斗，他和虞海那一百多人，绝对杀不过月洛宁这三大破境七百高手，但现在是在天河王宫，对方所带的人手只有这么多。 破境之间，想要分出个高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完全不怕动手，到时候丢脸的还是月洛宁。 他同样想让月洛宁丢个大脸，同时自己还能为青川扬威。 所有人都在等着月洛宁的选择，就连尹漓和素秋都不例外的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难道他会去对面左侧的天河群臣那边坐？将天河丞相赶走？ 且不说这样无礼至极，有失身份，毕竟天河丞相也算是半个主人。就算月洛宁成功霸占了左侧首席，那他也顶多是个项堂并列而已。 对他王子的身份来说，与项堂并列，已经算是丢脸的一件事了。 符南和身后的暗卫已经暗暗提聚起体内灵力，随时等候王子殿下的一声令下，为了维护月国颜面，他们绝不怕在这样的场合对项堂和他身后的人动手！ 而藤轩和另外一名外馆官员，此时已经是面色大变，这其中的门道，他们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但他们想不出解决之道。 他们只能在心内痛骂天河人太无耻，他们觉得，现在月洛宁最好的选择就是拂袖而去，那样至少还能保持一分王子的尊严。 但月洛宁却是没有那么做。 “叶将军！符长老！”她缓缓转过头，对身后的叶城和符南喊道。 “殿下！”二人齐齐应声。 “这个位置周围太过嘈杂，本殿素来喜静，还请你们将此席位搬到……那里！”她右手一指，指出的方位，却是让众人大惊失色！ 她那细长手指，指着的地方，赫然是天河国王身前右侧高台上的那片空挡！ 天河国王身前左侧坐着的是尹漓，素秋，冷瑶三人，但她们身份超然，而且这是天河国王主动安排的。 往常这片区域，都是空着的！因为整个高台都是属于天河国王的专属区域！ 无论哪国外宾前来天河，哪怕是月洛宁的父王月山，也只能坐在右侧首席！这是大陆上历来就有的惯例！ 而现在，月洛宁指着右侧，仿佛她要坐在那里是理所当然，毫不为奇的一般。 而她用的理由更是滑稽无比，她喜欢清静…… 喜欢清静就可以随便坐了吗？那你怎么不去把天河国王拉下来，自己坐到王座上去？一个四品官员喜静，是否也可以和丞相换个位置？ 第268章 男宠 叶城和符南在听到这个命令的瞬间，也不由得怔了怔。 因为这不合礼数。 然而只是一瞬之后，两人立刻沉声道：“是！殿下！” 随后两名破境高手如同普通人一般，一人提着那张长约一丈的桌席一端，将之抬了起来。 桌面上原本有着杯盘碗盏，有着瓜果菜肴，美酒清汤。骤然被抬起，自然会晃动。 然而这两个人是什么实力，桌面上摆在盘内圆溜溜的果子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就像在平地时一般。 两人抬着桌席，就那么径直走向了高台！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齐齐失声。 他们不是因为两位破境高手那完美的平衡掌控力，而是因为月洛宁的大胆！ 他怎么敢下这样荒唐而又狂妄的命令？ 一国之君有着崇高无比的地位，毕竟他们掌控一国。 哪怕修行者的实力比他们高，为了表示尊重，也会让出他们身前之地，与国君保持距离。 即便是月国，青川的国君来此，他们也不会侵入天河国王三丈之内，不光因为主客之分，更因为他国君的身份。 而那高台上，月洛宁所指的位置，距离天河国王已经只有三尺，这是个极其危险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内，如果天河国王不是修行者，那即便以月洛宁那元境实力，也能伤到他，甚至杀死他。 这完全是不将天河国王放在眼底！这是极其严重的挑衅啊！ 他现在还身在天河王宫，难道就不怕此举触怒天河国王？ 就算天河国王不敢杀他，赶走他也是有可能的！ 天河群臣惊怒交加，先前看热闹时幸灾乐祸的神色早已一扫而空。 项堂虞海瞠目结舌，原本淡然的面色也已经消失无踪。 如果月洛宁真的能坐上那个高台，那她可就不是丢脸，而是为月国扬威了。 至于丢脸的，反而是天河人了。 就连天河国王也终于无法保持和王后的‘谈话’姿态，他怔怔看向了被抬起后，径直向自己面前‘飘’来的桌席。 此时就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如果将月洛宁赶出去，那当然会闹出轩然大波。而事后别人提起原因，只会说自己这个天河国王气量狭小，在刁难人家不成，恼羞成怒了。 但听之任之…… 似乎又有点伤及自己的颜面，月洛宁这是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底啊，问都不问一句就自作主张。 就连尹漓和素秋都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幕，她们对于现在发生的事情也觉得颇为意外。 这一番暗中争斗，她们自然也能看明白，她们也终于理解为什么各方势力都那么想要杀死月洛宁。 这样一个气度不凡，才思敏捷，进退有据的王子，而且还是月国唯一的王子，确实容易引起其他国家的杀意。 假以时日，周边各国面对的将会是一个比现任月王更难缠的君王。 在桌席接近高台的那一刻，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两名披甲持剑的侍卫上前一步，封堵了叶城和符南的去路。 “王座不得靠近，还请留步！”两人齐齐拔剑挡在了桌席前。 天河国王心内顿时一喜，这两名侍卫不卑不亢，理由充足，正好堵住了月洛宁的举动。 他们开口，要远比自己开口好得多。 这样不会显得自己没有气度，只是因为规矩使然，自己也无法破例而已！ 而且他们也没有赶走月洛宁，接下来月洛宁依旧要面对先前的窘境。 只看这两人拔剑的动作，叶城和符南可以推测出他们的修为应该在元境中后期。 两人即便抬着桌席，依旧可以腾出一只手轻易将这两人击飞。 但这样做的话，那就彻底和天河人撕破脸闹翻了。他们回过头，打算听王子殿下的意见。如果王子殿下执意要进的话，他们绝不会犹豫。 今夜王子殿下举止有度，完全没有辱没月国的国威，他们心内也是暗赞不已。 不过，他们尚未等来月洛宁的话语，就看到一道人影闪到了桌席前，替他们拦住了那两名侍卫。 闪出来的人是容雨，只见他袍袖轻挥，连消带打般将那两人不着痕迹的拨到了两侧。 “天河人不是热情好客吗？怎么能将客人往外赶？”他长笑着‘打通’了前方的道路。 此时有足够实力拦住他们的，只有素秋了。只是她并未起身，她确实受邀前来参加这场宴会，但现在天河国王只是颜面受损，并无性命之忧，这与她何干？她又不是天河人。 叶城和符南的前方，再无任何阻碍。 桌席最终摆在了高台上方。 望着盘踞在高台上方，与尹漓等人分坐两侧的月洛宁以及他身边侍坐着的叶城和符南，所有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了。 足足经过了两个呼吸那么长时间的沉寂，大殿内才再度有了人声。 “人已齐，诸位，与我满饮此杯！”天河国王长身而起，向着前方遥遥举杯。 众人纷纷站起，或饮或酌，殿内重新恢复了先前热烈的气氛。 只是，所有人都刻意忽视了先前月洛宁那狂妄的举动，再没有一个人提及先前那一幕。 仿佛那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 天河王宫内觥筹交错之时，暗室内的林四刚刚脱出牢笼。 身后粗硬的两根铁条已经被扭曲成了一个夸张的弯度，这便是修行者的能力。 尹漓现在，应该不在上面吧？他有些不确定。 现在的他，并未开始遮蔽天印波动，生怕因此而引起尹漓的注意。 望着前方不远处向上的出口，他有些犹疑不定，不过只是短短瞬间，他便横下了心来。 现在牢笼都已经被自己破坏掉，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只是，他才刚刚迈出脚步，上方出口就传来了动静。 我靠，不是吧？这么背？林四心中狂骂不已。 这女人果然无耻狡诈，竟然骗自己说什么参加宴会！自己就不该信她！ 除了尹漓，他想不出还有谁会来这里，只是自己这也太倒霉了吧？ 如果自己还没有破除牢笼，她就下来，那自己一切照旧，什么事都没有，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果自己已经逃出去，她再下来，那自己再不济，也可以飞速逃逸。 但是现在，自己打开了牢笼，却没有来得及走出去，就被她撞见…… 有那么一瞬间，林四甚至想跳回牢笼，然后将铁栅拉回原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根本来不及了。 他眼睁睁看着上方的石板被移开。 林四快速闪身来到出口侧下方，他在等。 尹漓下来也需要一个过程，而她想要发现哪个空荡的牢笼，同样需要时间。 林四打算，在她的软鞋出现在下方阶梯那瞬间，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偷袭。 虽然林四现在连武器都没有，但他这几天一直在休养，伤势已经痊愈，印力也是充沛无比，扭开的铁笼就是证明。他空手偷袭，尹漓正处于下降的过程中，是绝对防不胜防的。 她连闪避的空间都不会有。 只是，在上方那只鞋出现后，林四却愣住了。 因为那只黑色的鞋，相对于尹漓的绣花软鞋来说，着实是太大了点。 这里竟然被别人知道了？而且看这鞋子，还是个男人！ 外面上方根本没有说话交谈声，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一大批人发现这里的可能。 天河之女的寝宫里，竟然藏有男人，哈哈哈，这要是传出去，只怕会令她声誉受损吧？ 这一瞬间，林四想到的，不是这男人是谁，竟然还是如何让尹漓吃个大亏。 他倒是忘了，尹漓藏着的男人不就是他自己么？ 他悄悄躲在了台阶后方的阴影中，静静注视着那双鞋一步步向下走动。 渐渐的，他看清了那人的背影。 他的眼内浮现出了不可思议之色，这瘦削的背影他熟悉无比。自苏醒以来，这个背影已经在他眼前出现过无数次，是他见过无数次的人。 那个人已经下到底部，同时看到了那被破开的牢笼。 他本能的向四周快速张望，然后和林四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你，你怎么找来的？”林四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转过头的人，竟然真是慕哲平！ 他着实吃惊不小，天河王宫守卫森严，慕哲平是怎么避开他们的暂且不提，关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的？ “你这几天，就住在这啊，倒是清闲嘛！” 看到林四全身毫发无损，神清气足，慕哲平放下心来，于是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下这个除了牢笼外再无他物的暗室。 林四没好气道：“清闲你个头啊，每天都在尹漓那个女魔头的淫威之下苟延残喘挣扎求存，你以为轻松啊？” “哟？”慕哲平斜了他一眼：“还真是尹漓啊，这几天享了不少艳福吧？我的出现是不是有点多余？” “我呸，那古怪阴险的女人谁敢招惹啊？一不留心就可能丧命！” “可我看你活得好好的啊，这么多天，她都没杀你，还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啧啧，别人想亲近她还没机会呢，你竟然被她当成男宠圈养着，这种事别人做梦都梦不到，真是羡煞旁人呐！”慕哲平咂着嘴，一脸的阴阳怪气。 “男宠你老母，老子只爱唐小芷一个，此心可证日月！”林四破口大骂道。 既然慕哲平已经下来，而且还敢开口说话，那说明他已经将上面能发声的物体全部解决了，林四自然也不怕声音传出去。 “这话你还是留着和她本人说吧，跟我说有屁用。” 慕哲平毫不客气的回击道。 “行了行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赶紧离开，万一那女人回来了，咱俩都得交待在这！”林四不耐烦的结束了这毫无意义的争吵。 到现在，他依旧还不知道慕哲平是怎么找来的，不过这并不重要，只要能逃出王宫，他们有的是时间谈话。 第269章 耻辱 “外面怎样了？” 两人一同来到上方的寝宫后，林四才发现，原本在里面的两名宫女已经被慕哲平提前打昏过去。 “你问的是王宫，还是临嘉城？”慕哲平警惕的望了望房间四周。 这座被天河国王安排给尹漓临时居住的寝宫，内部自然是精美无比，不过他无心欣赏那些雕梁画栋，也无心观看那些悬挂于壁上的字画。 他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藏在暗处。 “临嘉城我知道，到处都在找本大爷吧？王宫内的防卫怎样？你怎么进来的？”林四从暗室上来后，就直奔隔间的卧室。 “跟着月洛宁一道来赴宴，中途悄悄混出来的。”慕哲平快步跟上他，“喂喂，你干什么？不是吧？这张床应该是尹漓的吧？你趴到她床上干什么？先前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难道你已经对她痴迷到这个地步，分离前还要从被子中吸吮她残留的气息？” 看到林四进房后，就扑向中间的大床，慕哲平表情夸张地低声惊呼道。 林四头也不回地催促道：“你懂什么？我只是在找她的天印，这女人能抓到我，肯定是因为她拥有一枚天印。我被她关了几天，不讨回点好处怎么行？还不快帮我找！” 说罢，他快速离开被他只是转瞬间就弄得凌乱不堪的大床，开始在房内翻箱倒柜起来。 “没必要啊，她的天印不在这。”慕哲平哑然失笑。 林四愣了愣，随后如同反应过来一般看着他道：“你能感应到天印？你能找到我就是因为感应到了我的天印？” “答对了！”慕哲平笑眯眯道：“我感应到另一枚天印此时正在迎宾殿方向，应该是尹漓带着天印去赴宴了！” “那你干嘛不早说！”林四怒道。 “你也没问呐，何况你那样子不知道多猴急，我哪来得及说。”慕哲平摊了摊手，一脸揶揄道。 林四自知理亏，他之所以故意这样蛮不讲理，只是因为他和慕哲平之间习惯了这种互相嘲笑的谈话方式，完全不需要考虑对方感受。 “那就快离开这吧，免得夜长梦多！”他立刻转换了话题。 慕哲平自然毫无意见，转过身刚要离去，却见林四又停了下来。 “你又要怎么了？不是说夜长梦多吗？” “这女人赴宴应该不会带着她那把破镰刀吧？”林四如同灵光一闪。 慕哲平啼笑皆非道：“难道以后还打算睹物思人，对她的兵器做一些下流的事情？” 若是月洛宁叶弘等人听到慕哲平说出这种话，一定会惊愕无比，怀疑他是不是别人假冒的。 不过和他同吃同住过很长时间，对他秉性有着足够了解的林四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他只是有些激动地低吼道：“我呸，思什么人？这段经历对我来说是耻辱行不行？我只希望自己永远忘记她！” “那你要她的镰刀做什么？你不是用剑的么？镰刀你又不会玩。” 林四理所当然道：“我用不了不代表我不能拿走啊，这女人关了我几天，我拿她的兵器天经地义！” “喂喂，你这不是拿，而是偷吧？”慕哲平以手扶额，虽然尹漓是敌人，但他对林四这种肆无忌惮在一名少女的‘闺房’行窃的行为，还是有些无语。 “话怎么能说得那么难听？对待敌人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理所应当的！”林四一边埋头翻找，一边不假思索地答道。 慕哲平哭笑不得：“你还真是够不择手段的。” 不过紧接着，他也加入了四处翻找的‘队伍’中。 “找到啦！”林四低声惊呼，声音中透着惊喜和得意。 慕哲平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他手中扬着柄四尺长的弯月形镰刀，只看那向内弯曲的寒光凛冽的锋刃和那黝黑刀身上刻画的复杂线条，就知道这柄镰刀的不凡之处。 这就是尹漓的兵器，峡谷一战与尹漓照过面的慕哲平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四一边将这镰刀夹入怀里，一边大义凛然道：“兵器乃是凶物，是罪恶之源，尤其……是敌人手中的兵器。” “所以呢？” “所以我们要让敌人手中都没有兵器，这是为了让她们不能再杀人作恶。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到我这样做肯定也会觉得欣慰的。”林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说话间，他已经走出了卧室。 慕哲平紧随其后，摇头叹道：“你的无耻在修行界绝对堪称第一……” “嘿嘿，多谢夸奖！”林四夹着镰刀从门边探头探脑向外面的院落张望。 “走吧，外面的几个守卫，进来前就被我全部解决掉了。”慕哲平越过他，直接走出了寝宫。 在慕哲平这头‘识途老马’的带领下，随后的路途既平静又惊险。 两人突出王宫时，选择的行进方向是各妃嫔们所住的北面。 由于临嘉城的禁军最近分出了大半在搜捕林四，加上今晚为了迎接月洛宁，王宫大部分兵力都投注在了南面，这里的防卫显得宽松了许多。 只是，身为王宫，依旧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闯的出去的。 王宫内必定有隐藏着的极境甚至破境高手，两人的动作也异常小心。 一路上，他们躲过了许多暗哨的视线，躲过了许多不时行过巡查的禁军小队。 最终，两人来到了王宫北面的宫墙附近。 慕哲平倒是想趁着宴会结束时，再度混入月洛宁的队伍里一起出宫，但那不太现实。 南面的守卫太过森严，他没把握再悄然进入队伍。 而且宴会结束至少还有一两个时辰，这么长时间，难保天河人不会发现异状。 那个翰云殿内被自己打昏的一老一少迟早会被人发现。 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出宫。 他们没敢直接去北面的宫门，那里的守卫绝对不会少，两人现在若是猝不及防之下，倒也有希望杀出去，但那样就彻底暴露了。 在临嘉城全城封锁的情况下，他们将会成为瓮中之鳖。 这堵宫墙高约五丈，对于林慕二人来说，也就是一个纵身的事，但他们敢肯定，如果自己那么做，定会引来禁卫的注意。 眼前的宫墙，对于林四和慕哲平来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不过这难不住林四，这种情况，这几天他早就提前预想过无数次。 当初在被尹漓抓到之前，他差点逃出了临嘉城，当时利用的是走河道，而现在王城内同样有护城河，河水也引入了外来之水。 片刻之后，两人便出现了宫墙下方的河底，时值夜间，周围的守卫完全不会想到河道下方会有人。 水道下方依旧是铁栅挡路，然而在两人印力的摧残下，这样的防卫几乎形同虚设。 …… 此时王宫迎宾殿内正是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月洛宁心不在焉的举杯浅酌，心内却在担忧慕哲平。 今天下午慕哲平找到自己，告诉自己，他已经差不多能够确认林四的位置就在王宫内时，自己着实惊讶万分。 虽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在外馆内就感应到林四的方位，但月洛宁自然会全力帮助他。 只可惜，天河人已经下定了杀死林四的决心，哪怕在自己进城后，他们也没有放弃搜捕。 否则自己在进入王宫后，大可直接将他找出来带回去。 天河国王不时和她说着话，月洛宁则是滴水不漏的应付着。 两人的谈话虽然不时夹杂着深意，但真正有用的内容却是一句都没有。 天河国王知道她所谓的访问合作只是幌子，只是随便提了两句，便不再开口谈这个话题。 他话语间，更多的是挑拨月国与青川南齐。不光是他，下方的天河群臣也有此意。 只是，月洛宁本就没有与他们争斗之心，而项堂和虞海也不是傻子。 他们虽然不惧与叶城符南争斗，但也要看在什么场合，这样被人撩拨两下就下场比斗，天河人未免想得太美。 宴会进行到一个时辰时，一名披甲的侍卫头领忽然急匆匆闯了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月洛宁的心提了起来，此人突然闯入，只能说明外界出现了状况，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慕哲平被发现了。 片刻后，这名侍卫带来的消息被附耳传入了天河国王耳内。 天河国王陡然站起，面上浮现出震怒之意！ “好大的胆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咬牙狠声道。 “陛下息怒！”下方天河群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全都齐齐起身站起。 至于项堂和虞海则是一脸愕然，不知道天河人又在耍什么花枪。 他们不知道，但叶城符南素秋尹漓等人却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四人修为都在破境之上，而且坐的位置离天河国王颇近，方才那名侍卫附耳之语，他们全都听了个全。 就连他们也为这个消息而感到惊讶无比。 “今夜本王大宴，竟然有那无胆匪类偷偷闯入王宫，意图不轨！太子和司太傅今夜在翰云殿，竟被贼人打昏！真是大胆至极！” 果然，天河国王含着愠怒公然宣布的消息，就是他们刚才听到的内容。 对于叶城，符南来说，他们并不知道今夜慕哲平会在王宫有什么行动。这件事月洛宁并未告诉他们，就是生怕他们还抱着杀死慕哲平之心。 他们走在前面，也没有察觉到后方的慕哲平中途悄悄脱离了队伍。 在迎宾殿，虽然没有看到他，却也只是稍有疑惑，没有太过在意。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他们立刻想起了慕哲平。 两人心内齐齐苦笑起来，这个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在王宫禁地这种地方还敢乱来，竟然打昏了天河太子…… 看来当初他们劫持月洛宁，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了。 第270章 舌战群臣 下方听到天河国王这句话的项堂虞海等人，同样是狐疑无比。 他们第一个猜测就是，难道是林四现身了？ 当下的临嘉城，可谓是处于一片紧张气氛中。 全城封锁之下，基本上，不存在什么隐秘高手藏在市井。 仅有的一处，唯有天河王宫。 天河王宫内，自然还会存在着其他破境高手，但这件事不可能是他们做的。 天河人就算真要玩什么阴谋诡计，也不会拿他们太子殿下的性命来开玩笑。 虽然天河国王说的只是打昏，但打昏一个人，也是件颇具技术含量的事情。 既要打昏，又不能打死，力道要控制得不轻不重，准头也不能偏移…… 否则他们王子殿下的性命，可能真就那么没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太子被人敲晕，这无疑算是他人生之中的一大污点。未来他继位，这件事也会成为敌人嘲讽他的一个由头。 这件事，自然不可能是天河人自己做的。 对于天河国人来说，这是件羞于对外人启齿的事情，如果不是天河国王震怒无比，失去了冷静，这件事他不可能当庭宣之于众。 他当然震怒，太子在王宫被人敲晕，这是何等的挑衅？ 这意味着，对方想要杀死太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未做而已。 只是未做，并非做不到！ 什么时候，天河国的太子已经成为对方随手可取性命的存在了？天河国威严何在？ 而下方的天河大臣们早已群情激愤！ 几乎所有人脑海内，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怀疑对象，都是林四。 因为此人最近在临嘉城内着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而他也有这样的实力和动机。 他的实力…… 当然不会只是元境修为，否则那晚他凭什么能接连在查炎，两万大军，项堂，尹漓手中逃脱？ 哪个元境修行者能做到这一步？ 但他具体是什么实力，除了尹漓本人，恐怕没有人说得准。 他的实力能否瞒过禁卫军的耳目，混入王宫而后干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众人还真无法确认。 也许，他这几天本就躲在天河王宫内？否则他凭什么这么多天都没被找出来？ 这个猜测一出现众人脑海内，就再也挥之不去。 对啊，天河人追杀了他这么多天，现在月洛宁来了，他也终于可以脱困。于是在脱困之前，他要报复一下天河人，于是敲晕了他们的太子。 这绝对说得过去，以那个人的胆量和心黑程度，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 只是，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天河太子？事到如今，他和天河国，也不存在什么避免撕破脸的可能了。 双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此时在场众人，恐怕只有月洛宁，容雨，谢少英，叶弘这四个人猜到了慕哲平，因为只有他们四个知道慕哲平夜探王宫一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集到了月洛宁身上，就连天河国王也不例外。 “殿下向来以聪慧著称，不知对此事有何看法？”他皮笑肉不笑地对月洛宁问道。 面对如此之多神色各异的目光，月洛宁镇定自若，脸上的表情并无丝毫变化。 “事情发生在贵国王宫，我这个外人无从置喙……”她淡淡推卸掉了这个问题。 她何尝听不出天河国王是在试探和质问自己，但她并无义务回答对方。 “这种事还用问？定然是那个恶徒林四干的！”下方一名天河将领怒不可遏地嚷道，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月洛宁，这种举动可谓无礼至极！ 下方许多大臣跟着附和声讨起来，仿佛要月洛宁为他们主持公道，给他们一个交待一般。 见到如此情景，项堂虞海等人脸上露出了捉摸不定的笑意，对于月洛宁被声讨，他们当然是喜闻乐见的。 天河国王一言不发，对于下方臣子的无礼，他丝毫阻拦的意思都没有。 外面的禁卫军早已经在宫内四处搜捕，也无需他亲临指挥。现在彻底在月洛宁面前揭开了林四这个名字，所谓的访问合作早已丢到了一边，他倒想看看月洛宁还能说什么。 “林四是我的朋友！”她语气不带丝毫回转余地的‘宣布’道。 然而，下方天河群臣并未因为她这句话，就给她‘面子’，放弃声讨林四。 反而有人在下面阴阳怪气地讥讽道：“我听说这次王子殿下来天河，可是拜那个林四所赐呢，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原来是殿下的朋友。” 他这句话，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经暗指得非常明显，就是揭开月洛宁被劫持这一‘伤口’。在外人看来，和天河太子被打晕一样，月洛宁被劫持，也会是她这一生的‘误点’，也将会是她不愿意面对和提及的一段经历。 叶城符南等人陡然站起，无论殿下自己怎么看待被劫持这件事，无论她现在和那个慕哲平与林四的友情有多深厚，这件事都轮不到外人来评论。 而且，对方还是当面揭短，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侮辱了。 “管好你们的嘴！”叶城面如寒霜，他并未当场出手，只是一股冰寒刺骨的，破境强者所独有的气势陡然向前汹涌推去。 几个首当其冲的天河大臣顿时面色一白，立足不稳，连连后退。 在天河人的王宫，天河人的地盘，他没有丝毫忍让之意，他强硬地将自己对王子殿下的支持态度表达了出来。 而一旁同样站起的符南虽未像他一般以势压人，但冷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色，同样也昭示着他的怒意。 月洛宁是月国王子，岂是天河臣子所能侮辱的，天河人未免太不将月国放在眼底了！ 两大高手的威压之下，下方的鼓噪之声顿时止歇了下来。 素秋与尹漓也缓缓站起身来，叶城和符南离天河国王实在太近，若是突然发难，即便身为天境高手的素秋也没有把握保住后者毫发无损。 在她们做出戒备姿态的同时，天河国王同样面色一沉。 一直纵容自己臣子的他，终于开了口：“叶将军，你这是何意？” 他寒声质问道。 “我也想问问，你们天河人是什么意思！”叶城毫不退让地冷笑道。 不等天河国王开口，月洛宁忽然站起身来。 “林四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之一！”她再度重复了这句话，并且强调了一遍。 在两大破境高手的威压之下，下方许多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但依旧有人只为名节不惜命。 在这种场合，顶撞月国王子，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为天河扬威，同时也为自己扬名的举动。 这种机会，可以说是盼都盼不来呢！ 于是在月洛宁这句话落下之后，下方立刻有人讥讽道：“殿下交朋友的口味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呢，如此恶贯满盈之人，竟然能成为殿下的至交，可见……” 说话的人，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天河官员，他刻意没有将话说完，但所有人都能顺利在心内将他的话补完。 ‘可见……月国王子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无非想要这么说，只是他也知道，真说出这句话，只怕对方那两名破境高手会不顾一切的杀死自己。 月洛宁挥手阻住了怒意更甚的叶城和符南，淡淡问道：“林四怎么个恶贯满盈法？” 这名天河大臣立刻言辞振振道：“他残杀天河军民，他挑动天河与青川南齐的争斗，许多人因他而流血，许多人因他而无家可归，他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偿还其罪！” “他在何时何地，残杀过天河平民了？”月洛宁平静问道。 这名大臣张了张口，他这才发现，林四似乎还真没有在临嘉城内大开杀戒。 不过他立刻就想起一事：“十余日前，我天河三十二位平民被人残杀于峡谷附近四十四里的山谷内，我想问问殿下，对此事怎么解释！” 这件事，月洛宁等六人全都有份，此人已经是毫不掩饰地将矛头对准了她。 月洛宁嘴角微掀，略带讥嘲地笑道：“我也想问问，为何清晨时分，会有三十二名手持兵器的天河平民手持武器砍向并未伤害过他们一丝一毫的人，这就是天河人的迎客之道吗？真是见识了……” 不待这名大臣争辩，她紧接着逼问道：“我还想问问，林四进入临嘉城后，在受到追杀围捕之前，可曾伤过城内任何一人？他何以会受到如此对待？” “我最后再问问，令许多天河平民无家可归的人，究竟是他，还是某些人……” 那名大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确实，天河抓捕林四，只是为了得到月洛宁的消息而已。这种事，根本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说。 而林四和月洛宁，本身并未触犯哪条天河律法，自身本就毫无可以指摘之处。 但下方天河群臣岂肯如此善罢甘休，这样岂非弱了天河的声势。 立刻就有另一名大臣越众而出：“我天河国怀疑他与数件凶杀案有关，他若是无罪，为何要逃？若是证实无罪，我们自会放了他，他现在必须为那晚死去的人负责！” 他这句话，显然就是捏造事实胡搅蛮缠了。 林四现在也无法来与他们对质，而且最后他们也可以用轻飘飘一句‘抓错了’来解释。但林四逃走，那就是不对…… 听到这样不要脸的话，月洛宁怒极反笑。 “在你们这些人看来，是否林四即便没有犯下罪责，只要你们想要杀他，他就必须引颈待戮？他就算是逃走，就算是还击，都是不可饶如的？原来有些人的脑袋如此天真吗，真不知道天河人是怎样选官任人的。” 她这句话，已经是在明着嘲讽天河官员愚蠢，天河国王昏庸了。 第271章 故作不知 殿内群臣自然愤怒不已，但他们尚未开口，月洛宁那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临嘉城不到一天，我便见识了你们天河人独有的风格。原来仅凭怀疑，就可以封城数日，就可以派出数万兵马满城搜捕一人。天河人的‘认真’，可真是世所罕见呢……” 天河人搜捕林四，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凶杀案疑犯。但月洛宁却顺着方才那名大臣捏造的借口说了下去，而如果真这样看，那天河人满城搜捕的举动无疑是愚蠢至极。 封城数日，对于商队的出行，对于军队的调动，对于民众的安抚都是损耗颇大的事情。 仅因为怀疑某人是凶杀案疑犯就这么干，那绝对是荒唐无比。 但天河人却没法辩驳，因为这个借口是他们自己人捏造出来，用以打击月洛宁的。他们没办法收回这句话，这样会打自己的脸。 “犯下那么多凶杀案的人，我们当然要慎重对待，否则他会杀死更多的人！为了保住我们的百姓不被伤害，付出这些代价又有什么？至少这样没有死人！那就是值得的！” 又有一名大臣越众而出，与月洛宁争辩起来。 他也只能顺着那个子虚乌有的凶杀案说下去，起码要将天河这种举动说得合乎情理。 月洛宁扯了扯嘴角轻笑道：“你似乎忘了加上嫌犯这两个字！另外如果林四真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这么多天下来，你们临嘉城早已经死伤无数平民了。如果今夜之事，真是你口中恶贯满盈的林四所为，那别的不说，你们那个太子的命恐怕是肯定留不下来的……” “他只是怕出手露了行迹罢了，这正是我们全城搜捕的成果，令得他再也无法作恶！”那名大臣语气中，似乎已经认定了林四就是那个所谓的凶杀犯。 “而太子殿下能活着，是因为他洪福齐天，那林四被我天河举国之威所摄，根本不敢下手！”他振振有词道。 对于天河人的自大，月洛宁失声笑了起来：“如果真的是他，那被举城搜捕围杀了几天，他进了王宫之后，还会不敢放手一搏吗？难道他还会天真到故意留手，然后与你们一笑泯恩仇？” 她这句话一出，倒还真是让不少人泛起了疑惑。 月洛宁说得没错，林四和天河国早已不死不休，他凭什么留手？难道还指望天河人放他一马？ “今夜之事，可有任何人看到林四的身影？可有任何人证物证？轻易就将这件事扣在他头上，你们断案凭的是感觉而非证据是吗？是否临嘉城真出现了一个恶贯满盈的人，那么城内所有恶事都是他一人所为？” 她的话语，显得咄咄逼人，却条理分明正中要害，殿内群臣再也无人能够出言反驳。 许多人都仿佛再度重新认识了她一遍。 固然，此时殿内有不少人都快要被她这一番话说得相信今夜之事和林四无关，和月国这批人无关。 但依旧有很多人不信，他们心内认定，这件事就是林四做的，除了他没有别的可能！ 说到底，天河群臣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是林四所为。 而月洛宁，虽然辩得众人哑口无言。但自始至终，她也没有拿出这件事不是林四所为的切实证据。 他们感叹，只是因为月洛宁能将林四说成这般无辜，说得众人哑口无言，这足见其口才和心机。 未来她登基后，月国臣民或许都会被她玩弄得团团转吧？周边诸国应该也占不了她丝毫便宜吧？因为无论做什么，她恐怕都能占住大义名分…… 场内或许只有一人非常确信林四和今夜之事无关，那就是尹漓。 林四与慕哲平汇合的那一刻，两枚天印的位置终于重叠。尹漓袖中的天印指引的方向终于再度明确了起来。 那就是她自己的寝宫。 而随后，天印显示对方直奔王宫北门而去。 在尹漓看来，今天上午天印指向模糊，是因为林四在尝试遮蔽他自己天印的波动。 他想要彻底逃出自己的掌心，那就必须要能够做到这一点，否则自己下次依旧能凭借第三天印找出他，这或许也是他这几天安心呆在暗室内没有逃走的主要原因！ 他对体内天印的遮蔽，才使得自己这枚第三天印失去了明确的指向效果。 他的修为，自然没有被废，只是体内出现了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状况，他随时都能逃出那个牢笼。 而今夜，在自己来迎宾殿赴宴后，他终于选择了行动！ 也许是脱出牢笼后，他需要用到天印吧？所以天印波动再度明晰起来，自己也再度清晰感应到了他的动向。 今夜打晕天河太子与司太傅这件事，应该和他无关。 其一，他脱出牢笼后，想着的应该是尽快逃走，他应该很担心自己赶回去吧？哪会有闲心潜入翰云殿做这种事？ 就算他要报复，那也不会只是将那两人打晕就算。 其二，翰云殿在自己寝宫南面，而林四那枚天印从自己寝宫离开后，就一直向北，根本就没有去过翰云殿方向！ 那么今夜打晕太子之事，不是林四做的，又是谁呢？ 她脑海内浮现出了另一个名字。 太子被打晕，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这么长时间内，宫内侍卫根本就无一人发现异状。 能够潜入王宫，能够避开侍卫们的耳目，这需要足够的实力，在许多人看来，这只有破境高手能做到。 临嘉城内的破境高手现在几乎全都在迎宾殿内。 而在许多人看来，虽然不到破境，但同样能做到这件事的，还有一人，那就是林四。 他的境界或许不够，但战斗力却不一般，而且远比其他人狡诈。自己与他交手两次，对此也是体会极深。 但刚刚自己已经排除了他的可能，那除此之外，另外一个几乎快要被人遗忘的名字就渐渐浮了起来。 慕哲平！ 这个人最初就是林四的同伴，与他一起做下了劫持月洛宁这件事。 而从学院之城传回的情报来看，这两人在进入学院之城前就已经在一起，其后更是堪称形影不离，连吃住都在一起。 当初自己在围杀方羽一事了解之后，在澜江那座吊桥看到林四的同时，同样也看到了他，这说明他们认识得更早。 在劫持一事刚刚传出时，林四和他都没有引起外界重视，所有人只当他们是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而当他们闯入天河，依旧无人能抓住他们时，所有人才开始正视他们。 那时候，所有人在提到他们时，都是同时提起两个人，都是用两名劫匪来称呼。 那时候，慕哲平这个名字出现在各大势力口中的次数并不比林四少。 那时候，所有人在提起他们时，都本能地将他们并列在一起，将他们看成同一个级数。 然而自从临嘉城那夜动乱，林四连续突围脱逃出破境高手和数万大军的围捕，并且一手策划了奚侯府那场厮杀之后，所有势力仿佛都忘记了慕哲平这个人。 他们口中只有林四这个名字，他们一边咬牙切齿的想要杀死他，一边又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的妖孽。 他们将造成月洛宁一行人突围奇迹的功劳全部算在了林四身上。 而慕哲平…… 则被当成了一个比学院之城普通修行天才稍微出色的少年。除此之外，他之所以陪着林四等人一路做下这么多事，只因为他是林四的朋友，他适逢其会。 月洛宁自身修为并不高，但有林四的指挥，就连月洛宁这样实力的人都能安然无恙，慕哲平能一路活到现在，丝毫不足为奇。 他们不愿意承认慕哲平也是个如林四一般妖孽的少年，那样的人，出现一个已经足够让人头痛。 但他们忘了，慕哲平这个人同样来历神秘，至今未被查出出身。 他和林四这种吃同席，住同房的关系，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能比林四差到哪里去？ 据尹漓所知，月洛宁今日进城时，慕哲平也在其中。 然而现在呢？慕哲平在哪？ 他或许懒得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就连容雨今夜都出现了，他没道理不出现。 有月洛宁等人的掩护，他今夜想要进入王宫并不难。 或许现在尹漓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今夜之事是他所为，但他的嫌疑绝对最大。 她的猜测，除了关于天印感应，以及慕哲平的天印之外，其他几乎都和事实吻合。 如果现在她公布这些猜测，月洛宁绝对会面色大变。 而且，现在她已经再次失去了天印的感应，此时她手中的第三天印在持续亮了数天之后，已经彻底熄灭。 这说明林四要么是出了城，要么是隐藏在城内但遮蔽了天印波动。 从林四离开寝宫那一刻开始，这一切她其实都已经通过第三天印看在眼底。 如果当时她赶回去，那林四想要逃出王宫，只怕只能选择杀出去了，但这样的难度…… 他或许可以遮蔽天印的波动，暂时躲在王宫某个角落，或许月洛宁这批人到时候会协助他突围。 但在天河王宫，在尹漓，素秋，项堂，虞海，查炎，还有上万禁卫军的围杀下，他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 然而尹漓却一直没有开口，更没有赶回去。 自始至终，她都仿若未觉，仿佛真的沉浸在了这场宴会中一般怡然自乐。 第272章 束缚与自在 没有人知道尹漓在想什么。 素秋不知道，冷瑶不知道，殿内众人更不知道。 就连与她有过几日深谈，称得上这个世上对她了解最深的林四，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在慕哲平找上他，随后告知他尹漓已经带着天印去到迎宾殿之后，他便已经预料到，今夜可能很难逃得出去了。 自己一旦在宫内遮蔽掉天印波动，尹漓立刻就会从她的天印中得到感应。 自己不遮蔽波动，一旦离开她的寝宫，往宫外潜行，她同样能得到感应。 两种选择，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自己都瞒不过她。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血战王宫的准备，故此，他才如胡闹般偷走了尹漓的镰刀。 他抱着的是能削弱敌人一分是一分的打算，失去了兵器的尹漓，实力定然会有所降低，追上来后，自己和慕哲平联手，也许还有逃走的把握。 虽然她可能会带来大批的敌人，但她本人绝对是第一个追上来的…… 然而，令他无比意外的是，身后竟然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以至于，他和慕哲平两人就那么顺顺利利从河底潜出了王宫，进入了外城。 由于慕哲平能感应到尹漓的存在，林四已经得知尹漓的位置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逃走。 但这不应该啊，以林四对她的了解，这个阴险女人绝不会如此大意。 她今天还一口道破了自己最近几天遮蔽天印的打算，她甚至告诉自己今晚她要参加宴会，暗示自己上方无人…… 她既然能想到这一切，那她带着天印去赴宴时，就一定会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动向！ 这女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故意让自己逃一段路，然后再派人将自己抓回去，让自己体会从满怀希望到重新陷入绝望的心情变化？ 不，应该不会，这女人虽然总爱干一些恶趣味的事情，但却不是个自大的人。她同样信奉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信条，不会给敌人留下丝毫可趁之机。 这一点，从那晚两人战斗时，她身为破境高手还用偷袭手段来对付自己这个‘元境低手’，就能看得出来。 怀着这些复杂的心思，他和慕哲平再度潜入了外城的河底，他依旧打着从水道离开临嘉城的打算，毕竟现在临嘉城全城都被封锁着。 过程依旧顺利无比，两人小心翼翼催动着印力，破坏掉了河底的铁栅，随后城墙下方的河道内，果然暗藏着预警阵法。 只可惜，这阵法并不算多么高级，毕竟高级阵法师本就极少，许多人只能学到皮毛。而天河国也不算什么强国，河道内能藏有阵法已经很不错了。 林四和慕哲平本就早有准备，在发现这两个预警阵法之后，两人开始了破阵。 对于旁人来说，或许破阵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这首先需要准确找到阵基和阵眼，随后还要用种种特殊手法，既要避免触动阵法，又要进入其中拆除它。 而像预警阵法这种类型的阵法，只是破坏掉一个阵基的话，虽然可以令它瘫痪，但在瘫痪的那一刻它绝对会发出极大动静。 不过这一切，对于林四和慕哲平来说，却远没有这样麻烦。 在利用脑海那根蓝色细线探察过河底后，林四轻易找到了阵法的几处连接点和被当做阵基的灵石。 这些灵石当然不能直接挖出来，一旦稍稍被移动，只怕这个阵法就会提醒上方的守卫。 不过有着破阵经验的林慕二人，只是将印力缓缓附着到了灵石上，随后不断的消磨和吞噬着内中的灵力。 这个阵法并不算多么高级，所用的灵石也只是低级灵石，在两人印力的摧残下，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起来。 没错，触动灵石，会引起动静。但灵石内的灵力耗尽，却不会发出任何动静，林四和慕哲平只是人为的加速了这一过程。 随着阵基内的灵石变成空壳，两个预警阵法很快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变成了摆设品。 两人再度向前游动，前方再次出现了铁栅，只要打通，两人就等于是彻底脱出了临嘉城。 半刻钟后，两人已经出现在了临嘉城北面十几里处的河边原野上。 到了这里，尹漓也无法感应到他的天印了，除非她追出来，并且还追对方向。 呼吸着原野上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仰躺在地望着夜空中点点繁星的林四，如同重获新生一般。 “在那暗室时，我身处牢笼，浑身只觉束缚无比。走出暗室，我觉得尹漓的寝宫是牢笼。走出寝宫，我觉得王宫是牢笼。走出王宫，我觉得临嘉城是牢笼。而现在走出临嘉城，我觉得整个天河国都是牢笼，似乎永远无法自由自在……” 斜坐在他旁边的慕哲平闻言笑道：“人生又有哪里不是牢笼，当你走出天河国，你会发现整个苍罗大陆都是牢笼，人永远都是被束缚在其中。” 林四明白他所说的牢笼已经和自己刚才所说的不同，自己所说的是身体被束缚，而他所说的却是心灵的枷锁。 “如果我能走出这个世界，是否就能够得到真正的自在呢？”他怔怔道。 “不能，走出这个世界，你只是离那夜空中的繁星更近了一点而已，那依旧是个牢笼。即便你走得再远，你也只是身处在一个叫做宇宙的牢笼中。这个牢笼，哪怕神境高手终其一生也无法走出，因为它是否有边界都是个谜。即便能走出，谁又能知，宇宙之外，是否又是另一个牢笼呢？” “宇宙？”林四轻声重复着慕哲平刚刚说出的这个词，这是他从未听过的新奇事物，而慕哲平的这段话，他也只是似懂非懂。 不过，他并未纠结于慕哲平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那按照你这么说，人岂非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自在？” 慕哲平闻言笑道：“何为自在？何为束缚？有的人一生都困居于百里村落之内，但他很少会感到不自在。有的人坐拥一国，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但他却总觉得自己身缠枷锁。所谓自在与束缚，并不完全因可以去到的远近而变化。” “你是说，自在与束缚，只是人心所感？” “是人心所感，却也是外物所加。身陷三尺囹圄，那即便心胸再豁达也会感到束缚。拥有强大实力与权势之人，若被种种俗务缠身，那即便他能一日游遍苍罗大陆，也会觉得身躯沉重。你身在临嘉城外，依旧觉得束缚，只是因为外敌依旧在，故而你无法自在。” “是否我忘掉所有枷锁，便能真正自在起来？” “你忘得掉吗？”慕哲平淡淡道。 “不能，若真那样做，便是自欺欺人了。” “那就是了，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不主动给自己添加束缚而已，并非忘记束缚。这世上有哪有真正的自在？无非束缚更少而已” 林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修行是否也是如此？从初境到窥境，从窥境到转境，从转境到元境……这些无一不是从原本的世界走到了另一个更为广大的世界。”他忽然道。 慕哲平哑然笑道：“你可真是个‘天才’，这都能联想到修行？” 对于慕哲平来说，这世上所有事，都是有规律可循的。修行也是如此，他并不相信所谓的人生感悟能启发人的修行。修行说到底，只是人对自身潜力的开发。 修为高的，只是对体内气海经脉血液骨骼的开发更为彻底罢了，至于灵力深厚，同样是其中的一个具体表现而已。 对于林四这种玄之又玄的说法，他并不太认同，因为太飘渺了，并没有实际作用。 然而林四像是没有听出他这不认同之意一般，自顾自说道：“我们每提升一个境界，其实就是打破了一层枷锁。去掉了一层束缚，只要能打破下一层束缚，我们就能升到极境乃至破境！没错，一定是这样！” 慕哲平摇头笑道：“如果照你这么说，世间每个人原本都应该是神境甚至更高的境界。只是上天在他降生时为他套上了太多枷锁，而太多人终其一生一道锁都没能打开，到死都只是普通人？” “不，我并非这个意思。上天在造物之时，早已有所偏爱，有些人经脉气海天生就有不适合修炼，而有的人限于体质，即便对修行感悟再深，也只能困于某个境界。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现在所处的境界，就是他应该处在的境界！” “你是说，有些一生困于转境后期的人，其实他本可以升到元境甚至极境。有些困在极境后期的人，原本可以进入破境？” “没错，他们只是没有找到打破枷锁的方法，甚至完全不知道枷锁的存在，只当是自己潜力用尽，主动放弃罢了。” 慕哲平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这对于我们现在提升实力，似乎并无太大用处。” 林四咧嘴笑道：“岂会无用？当我们得知了枷锁的存在，那在突破下一个境界前，便会主动去寻找困住自己的枷锁，主动去想破开枷锁的办法。我们再也不会在久久无法突破时，去怀疑自己潜力已尽。我们甚至能在刚刚突破到当前境界时，就提前触摸到下一个境界的枷锁！” “这样比之茫然无绪要强出何其之多？而我们，也再不会为后面那些更高的境界而感到无力和迷茫，当我们将这一切看成束缚，当我们用神境高手的心态来看待自己所处的境界时，会发现它们只是难关，却非天堑！” 慕哲平双目亮了起来，林四的话，对他们现在提升实力，并无直接作用。然而对他们今后的修行之路，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指向效果。 他这种想法，虽然玄之又玄，却又深合慕哲平自身的某些理念。 突破境界再也不似大多数修行者所想的那般，只能依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悟，而是变成了解开一个个难题。 一时间，他们后面的极境，破境，天境……仿佛再也不是原本那般如被层层迷雾笼罩，而是变得鲜明起来。 而两人也忘了说话，只是躺在草地上怔然出神。 第273章 小人得志 “对了，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对这个问题，林四这一路都很好奇，只是当时正在向城外潜行，无暇深谈罢了。 “你自己先前说过啊，用天印感应到的。”慕哲平答道。 “你怎么做到的？”林四连忙问道。 既然慕哲平能做到，那自己也肯定可以做到，毕竟两人同样都激活了天印。 如果自己能够像他这样感应到别人的天印，那么…… 下次尹漓再出现，自己立刻就能知道她在哪了！ 而且，自己还会遮蔽天印的波动。那到时候，她在明自己在暗，自己想要偷袭她，那简直是太容易了！ 想到尹漓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一招打翻在地，想到那似乎永远胜券在握成竹在胸的卑鄙女人露出震撼惊恐的表情，那画面实在太激动人心了，林四不由自主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又在想什么龌龊事情呢，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那了。” 林四这憨傻表情，慕哲平自然是看在眼底，他心内也是暗暗发噱。心道那些因为看重他而想杀他的人，若是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知道会否重新评价他。 林四面色一肃，装模作样道：“我在思考我们的下一步动向，思考东南六国的大局。行了行了，快点说！” 眼见他又耍宝，慕哲平笑眯眯道：“这可是我呕心沥血，苦心研究才得来的成果，当然不能轻易示人。你喊声慕大哥，我就告诉你。说起来我比你大呢，小四子你对我一直很不敬啊！” 对于慕哲平这种不直接说明，而是倚老卖老同时还卖关子的欠揍行为，林四自然是相当不爽。 他晃了晃手中尹漓的镰刀，狞声笑道：“看来几天不见，你变得有点欠揍了啊！” 林四的实力虽然一直比慕哲平高出一丝，但想要揍他，却是不太可能。不过现在，他手中拿着兵器，尽管这兵器不怎么趁手，而慕哲平的刀在进宫前就已经交了上去…… 慕哲平知道这家伙只是玩闹，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不过他还是暗暗腹诽这家伙的卑鄙，连忙干笑道：“咱俩什么关系啊，我不告诉别人，但我一定告诉你嘛！” 林四继续晃动着手中的镰刀，一脸的无动于衷。 “其实很简单，你该记得当初你破那个试炼室的检测阵吧？” 林四嗯了一声。 “当时为了破开那个阵法，你用了头部那根细线去探测阵法内部，这说明这根细线有感应能力。” 林四立刻明白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通过那根细线感应到了我的天印？” “没错，只需将另外五股印力附着在这根细线上，然后倒流回天印内，就能增强它的感应能力。别的东西不好说，同根同源的其他天印却是能感应个八九不离十。”慕哲平点点头。 林四心内暗骂不已，既然这么简单，那你刚刚还说呕心沥血，苦心研究得来的！ 不过他对天印的关注终究盖过了一切。 “那你能感应到多远？能感应到分散在大陆的其他天印吗？” 慕哲平撇撇嘴道：“你以为我是神啊，能感应多远我没试过，不过应该不会超过百里，现在感应尹漓的天印就有点模糊了。” 林四笑道：“那也很不错了，当初我的天印没有动静时，方大哥想感应到，需要离得十几里范围内才有用。” 他们两个却是不知道，慕哲平这种感应方式，非但距离比尹漓要远，而且他还能清晰分辨出两枚不同位置的天印。 这同样是尹漓那枚第三天印所不具备的能力。 毕竟，尹漓只是依赖天印本身的感应，而慕哲平已经是在主动催发这种能力。 顿了顿，林四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一脸嬉笑道：“那你现在再感应我的看看。” 慕哲平以为他只是又起了玩闹之心，想要试试这种能力而已。 然而当他再次将五股印力全部附着在那根主线上，随后倒流回天印后，却发现，身边林四身上已经没有了天印的反应。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找出遮蔽天印波动的方法了？” 他迅速反应了过来，喜出望外道。 他当然欣喜，如果有这种方法，那他们两个因为拥有天印而带来的危险就大大降低了。 寻找天印的人，很可能会因此而将他们的嫌疑排除掉。 “没错。”林四得意至极，终于轮到自己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确认自己遮蔽天印波动的方法有效。 “你怎么做到的？”慕哲平急急问道。 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发觉这句话很熟悉。 看着林四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他苦笑了起来。 果然…… “嘿嘿嘿，这可是我呕心沥血苦心研究才得到的成果，哪能轻易示人？小平子，你先喊声林大哥，我再告诉你！” 慕哲平嘴角抽搐：“你比我小，还想当大哥？你就不怕天上打雷劈死你？” “要不我们以实力定大小？”林四扬了扬手中镰刀，恬不知耻地笑道。 “行行行，你厉害。哎呀呀，以后若是见到小芷同学，我一定要给她讲讲，某人与‘天河之女’共处一室缠绵数日的故事。”慕哲平一脸被逼无奈模样道。 “缠绵你个头啊，我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过！”唐小芷现在算是林四的命门，他立刻争辩道。 只是，说完这句话，他却有些莫名的心虚起来。 自己是没有摸到过尹漓的衣角，但尹漓为了探察自己体内的天印，以及顺便疗伤，却是连自己的胸膛后背都摸过不止一次了。 现在想想，那女人还真是毫无顾忌啊。还好这些经过，只有自己和她知道。 慕哲平轻笑道：“这个你和小芷同学解释去吧，只要她相信！哈！我还会顺便告诉她，你脱困后第一件事就是扑到尹漓的香被上大肆吸吮她残留的气息，你猜小芷同学到时候会有什么感想呢？” “喂喂喂，老慕同学，我一向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这种血口喷人背后捅人的事情，可不是你应该干的啊！” “那真是让你失望了，我本来就是刺客出身，背后捅人我最拿手了！” 林四无奈苦笑道：“好吧你赢了，其实也很简单，上次吸收完那些魔核后，天印之中出现了一个圆形光点你该知道吧？” “知道，我们不是把那个光点当成吸收魔核过多，引起头痛和心痛的根源么？”慕哲平问道。 “我想我们猜错了，那光点应该不是什么魔核内的杂质，也不是什么引起头痛的根源。” “什么意思？” “那光点，可能是另一个‘气海’，可以将天印内的细线全部度进去。” “什么？”慕哲平失声惊呼！ 林四摊了摊手：“你没听错，天印上的细线，可以全部度入那个光点内。这样，天印会彻底暗淡下来，就和不存在一样，谁都感应不到！” 慕哲平连忙依照他所说的方法依样施为。 在吸收魔核之前，他们并不能调动细线在天印内移动。那时候，他们只有在需要出手时，才能调用其中的细线之力。 而现在，细线却已经可以在庞大的天印内，沿着复杂的纹路移动。 很快，慕哲平便发现林四说得没错，那些细线轻易就被度入了神秘光点之中。 而那个光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大，很快，便从一个小点，变成了一个指甲大小的发光圆球。 他体内的天印彻底暗淡了下去，再也没有一丝光泽。 虽然没有让林四来感应自己的天印，但他心内也明白，这样应该可以彻底遮蔽天印散发出的波动。 但是…… “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点修为都没有了。”他有些错愕道。 林四不慌不忙道：“这很正常，我们的修为源自细线。细线都被藏了起来，修为当然也失去了。只要将光点内的细线再抽回天印，自然就又有修为了，只是那样天印就又有波动了。” “原来如此。”慕哲平长出了一口气，明白了过来。 林四的方法只是将天印内的能量都存进了一个‘容器’内，而那个‘容器’就是他们吸收许多魔核后制造的某种‘残留品’。 难怪林四将这个东西称为第二个‘气海’。 只是，这个气海内的能量，不能直接被人使用。需要出手时，就又需要将这个容器内的能量取出来。 这一刻，他似乎对印力，灵力这些能量有了更深一层认识。 “这个‘第二气海’，绝对有许多我们未能探知的奥妙。”他若有所思道。 林四点头道：“确实，但现在我们根本无从着手，找不出它的作用，只能等以后修为更加深厚，再慢慢研究了。” “对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临嘉城了，下次我们在哪会合。” 相互交换了彼此对天印的心得之后，慕哲平站起身来告辞道。 “你还回去干什么？”林四愣道。 “我至少要告诉月洛宁和容叔，你已经脱困的消息啊，免得他们为我们担心，还得到处寻找，万一和天河人闹出冲突就不好了。” 得到屏蔽天印波动的方法后，慕哲平回去城内倒是没有了多大危险。 毕竟他一直没有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吸引着那些人目光的一直是林四。 “月洛宁这妞，竟然也会为我担心？”林四失笑道。 “嘿，担心至极，她这次来临嘉城完全是为了救你，是不是很感动？有没有对她动心啊？”慕哲平揶揄道。 先前他拿尹漓打趣自己，现在又抬出了月洛宁，林四顿时大怒不已：“你又在瞎说八道什么呢？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嫉妒我和小芷感情深厚，想法设法要拆散我们！” 慕哲平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那我去了！” “你……你还是别去了。我怕那些月国援兵对你不利。”虽然慕哲平回去的理由无可挑剔，但林四还是迟疑道。 第274章 惭愧 “无妨，有容叔和月洛宁保着我。”慕哲平浑不在意道。 他并不愿意提及那晚初次碰到符南等人时，被对方围杀的事情。 然而林四何等精明，立刻就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一般的意思。 如果他只是说容雨，那林四什么都听不出，但他加上月洛宁就不一样了。 如果林四记得不错，当初他们躲藏在临嘉城外的山谷中时，两人曾经谈论过月国援兵到来后的打算。 当时，慕哲平和自己一样，都信不过月国援兵。而且，也不愿意去指望月洛宁。 而现在，他却直接将月洛宁划入了保住他的人之中。 这说明，月洛宁已经为他做过什么了，否则他不会这么说！ “你和那些月国援兵之间，发生过什么？”他沉声问道。 慕哲平苦笑了起来，他也发现了自己话语中的漏洞，继续隐瞒下去，只会让林四乱想，从而错误判断接下来的形势。 “没什么，和援兵初次见面时，杀了一场，现在已经没事了。”他笑道。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四却能听出其中的凶险。 “到底怎么回事！”他追问道。 慕哲平只得一五一十将那晚的经历说了一遍。 “你是说，月洛宁为了救你，以自杀相挟？” 听完慕哲平的讲述，林四一边为他感到担心，一边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没错，是真的自杀，她的脖颈都受了伤。”慕哲平也有些动容道。 “看不出来啊！她竟然这么有情有义！” 林四想起那晚自己与青川南齐凉月三方联军遭遇时，为了骗他们，曾经将月洛宁编排成翻脸不认人之辈，不禁感到有些汗颜。 当时那谎言，未尝不是他心内想过多次的一种可能。正因如此，他才能张口即来。 那女人，不报复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真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他心内有些感动，又有些愧疚起来。 这一路，自己对她，是不是太过苛刻了点？ “是啊，我也没想到。我得承认，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从内心认同了她……在之前，我对她其实一直都有防备之心。”慕哲平长叹一声，面上也露出了一丝惭色。 他想起了那时候，将众人分出去打探援兵消息时，却将月洛宁和自己分在一路的初衷。 虽然用的借口是她实力最弱，需要照应。 但其实，就是料到了后面那一幕。 他曾想过，如果援兵对自己下手，自己就再次挟持月洛宁。 只是，真到了那一刻，他却没能下得了决心，最终还是选择了独自突围。 现在想来，与她相比，与叶弘和谢少英相比，自己是何其卑劣的一个人呐…… 林四再度响起的话语打算了他的自责。 “刚才听你描述的经过，似乎想要杀你的只有那个符南还有暗卫？而且他们未经月洛宁同意就突然出手了，月洛宁甚至喝止不了他们？” “没错。”慕哲平点了点头，“叶弘的大哥，看上去对我并没什么杀意，他手下那五百骑兵也是如此。” “看来，这是月王对那个符南和暗卫特意下了诛杀我们的命令啊！”林四若有所思。 “你是说……” “没错，月王想要我们死，他想杀人灭口。” “因为我们发现了月洛宁是女的？” “对，这个秘密太惊人了，甚至关系到月国的国势。我们和月洛宁朝夕相处这么久，在月王心目中，我们定然是会发现这个秘密的，而事实上我们也确实发现了。” “你说得没错，换成我是他，只怕也会杀人灭口。而且……” 林四快速接了下去：“而且就连叶弘，还有他暂时不知的谢少英和容叔，都将成为灭口目标。” 以他们对月洛宁那位父王的了解，他连自己结拜兄弟都能杀，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哪怕他仅仅是怀疑。 “看来，此次事件结束后，除了月洛宁，我们五个都不能回月国了。”慕哲平面色凝重。 “没错，你想到什么好去处了没？” “没有，你有什么建议？” “和小英一起去千宋呆一阵子吧？那里是他的地盘，而且地处月国和草原国边境。月山就算想动我们也没辙。待风头过去，我们随时能回来。”林四似乎早已经想好退路。 “我没意见啊，反正哪里都可为家。只是，为什么不是岚国呢？”慕哲平笑道。 林四撇了撇嘴道：“你何必明知故问？青川南齐天河这三国恨我入骨，这三国都不能呆。而现在就算想去岚国，北部边境那几十万大军也没撤回来呢，根本就过不去。” 慕哲平失笑道：“行行行，那我回去准备下，和小英通个气，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没？” 林四想了想，既然有月洛宁和容叔奋力保他，而且慕哲平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灯，倒也不需要自己担心。 他忽然将手中那柄镰刀递向了慕哲平。 慕哲平错愕不已：“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还打算将这兵器还给尹漓？你真的对她有了好感？” 林四不耐烦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怕她的兵器上有什么印记，万一她能循着指引找过来，那我们真是自讨苦吃了。” “那你给我干什么？直接丢到河里不就行了？”慕哲平斜眼看着他，他明白林四不会害他，只是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嘿嘿嘿，好不容易才偷来的兵器，丢了多可惜？”林四诡异一笑。 只看他这表情，慕哲平就知道他肚子里又在冒坏水了。 果然，林四接下来的话令他摇头失笑。 “你回城后，把这刀丢进青川和南齐人的外馆内，后面什么都不用管了。” “尹漓岂会不知是你干的？你根本嫁祸不了青川人。”对于林四的阴险，他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几乎所有能利用的东西，都会被他利用来打击敌人。 身为他的敌人，真的是太不幸…… “我知道，只是恶心恶心他们罢了。何况尹漓知道是我干的，天河人却不一定知道，至少也能让他们疑神疑鬼，说不定你在城内还有一场热闹可看呢！”林四嘿嘿奸笑道。 “你可真是……”慕哲平已经彻底无语。 慕哲平接过镰刀后，林四才又补充道：“如果单独见到尹漓，千万不要和她交手，她应该比你说的那个符南更难对付。” 慕哲平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对了，你既然被尹漓抓到，那么那晚你和她交过手？” 林四耸了耸肩：“没错。” “战况如何？”慕哲平颇感兴趣道。 “咳咳，战况很激烈，不过她略胜老夫一筹。”林四恬不知耻道。 慕哲平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略胜一筹？林四比他强不了太多，而尹漓却比符南更难对付，而且林四完全是孤军奋战，根本就没有任何援手。 可想而知，当时是什么样的场面。 “被揍得像条癞皮狗吧？”他故意嘲弄道。 这是林四的‘耻辱’，哪怕提起的人是慕哲平，他依然暴跳如雷。 “你知道个屁，那卑鄙女人偷袭我，即便如此，我还是成功用阵法困住了她！林四大爷之威，岂是你小平子所能揣度的？” “那些魔核真有用？” “当然！” “可你最后还是被她抓了！”慕哲平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全城封锁，她又有天印，我能有什么办法？行了行了，你快滚吧！”林四不耐烦的挥手赶他。 “你在哪和我们汇合？” 慕哲平见好就收，没有再提这茬。 “放心吧，我会来找你们的，你可以去了。” 林四自顾自与他挥手道别。 慕哲平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提着那柄镰刀快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慕哲平离去后，林四也离开了原地。 只是，他心内却无法彻底平静下来。 刚刚提到尹漓，他再次想起了今夜的蹊跷之处，尹漓为什么没来抓他。 尹漓绝对知道他逃了，但当时王宫和临嘉城，丝毫动静都没有。 这说明，她既没有追来，也没有告诉别人。 这实在太可疑了，一开始，林四还猜想着这女人是否提前布置了什么毒计。 然而现在，自己都已经逃出城了，她就算再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真的放了自己？ 她当时告诉自己要去赴宴，真的是暗示自己可以逃？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四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 当宴会结束，月洛宁和容雨等人离开王宫时，整个临嘉城已经彻底陷入阵阵军马调动之声中。 城中各处都能看到四处盘查搜索的天河军兵，他们搜捕的对象是林四。 尽管并无直接证据证明打昏天河太子一事是林四所为，但天河君臣早已认定了是他。 原本这几天搜寻一直无果，天河方面已经渐渐放松了对林四的抓捕。 尤其是月洛宁进城后，他们基本已经快要放弃这个打算。 但打昏太子一事发生后，天河人犹如被打了当头一棒，怒气瞬间就被点燃了。 太子被打昏，这是何等挑衅，何等侮辱？ 此时天河人的感受，就像两个市井之人打架，原本自己实力强，但对方却逃得快。眼看追之无望，自己都打算放他一马了。结果那人却趁自己转身时，偷偷从后面扒了自己的裤子，然后又逃之夭夭…… 这下可真是彻彻底底激怒了天河人。 而怀着满腹担忧与猜测的月洛宁等人回到外馆后，很快就看到了悠闲坐在厅内的慕哲平。 第275章 不配 虽然这里都是自己人，但月洛宁还是异常谨慎的屏退了其他人。 只留下了他们几个和叶城符南。 直到此时，叶城与符南才算明白过来，先他们一步回来的慕哲平应该是做过什么了。 “慕小子，怎么样？” 先前人多口杂，现在终于等来开口机会，容雨立刻迫不及待问道。 慕哲平露出了一个欣然笑容：“一切顺利！” “你将林小子救出来了？他真在王宫？”容雨喜出望外，声音激动道。 一旁月洛宁，叶弘，谢少英等人闻言也是面露喜色。 “他当时确实在王宫，现在也已经脱险，不过……”慕哲平正色答道。 得到慕哲平言辞肯定的确认，容雨心中大定。 “不过什么？”他随口接道。 “不过现在想来，好像我今夜就算不去，他也能逃出来。”他苦笑起来。 他现在回想，如果自己今夜没去王宫，林四一样也已经从尹漓的寝宫脱出。自己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为他在王宫带了路，使得他免于走错地方。 然后帮他一起破开河道的铁栅与阵法，加速了逃出城的进程而已。 “他现在在哪？”月洛宁并不奇怪林四能够自己逃脱，毕竟他的厉害，这一路自己已经见识太多。 她只是想迫切见到他，确认他真的安然无恙而已。 “他在城外，毕竟现在城内大搜。”慕哲平微微笑道。 容雨重重一拍他的肩头，畅快大笑道：“好小子，这几天他真躲在天河王宫的？” 虽然先前傍晚时分，慕哲平说他感应到了林四在王宫，而现在也将他救了出来，但他们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王宫的防卫何等森严，想要混进去就已经极为不易，更何况连躲几天。 天河人不可能几天都想不到搜下自己眼皮底下。 慕哲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即便想象力再丰富，只怕也想不到林四其实是被尹漓囚禁着的。 尹漓寝宫下方那个暗室，可谓是这几天来，临嘉城内最为安全的一个地方了。 这么看来，如果林四没有从水路逃走的手段的话，尹漓其实反倒是帮了林四一个忙，让他躲过了城内搜捕最为严密的那段时期。 而且逃出去后，不光林四觉得疑惑，就连慕哲平也想不明白，尹漓为什么没追过来。 她看上去，好像是故意要放走林四。 难道……她真对林四有了好感？ 慕哲平开始想入非非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林四偷走她的兵器，她会是什么反应？慕哲平忽然有些好奇起来。 …… 林四和慕哲平都猜不透的尹漓，现在已经身处那间暗室内。 宴会结束后，素秋和冷瑶都从她这里得知第三天印已经熄灭，持有天印的目标现在已经逃离了她们的感应范围。 此时，不光是林慕二人，就连素秋也发现了不正常之处。 漓儿既然手持天印，对方逃出去的过程她不可能懵然不知，但她一直不动声色。 现在，她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追击时间，而对方在得知天印被人觊觎之后，只会加倍小心。 对方可能逃往任何一个方向，她们几乎已经再无机会夺到那枚天印。 到现在，她基本已经可以确认，那个天印拥有者，就是林四。 因为太巧了，林四出现在临嘉城那晚，天印出现。 而今夜，月洛宁进宫，对方打晕太子逃出宫，不用说还是林四。 而天印也因此而逃出感应范围。 据自己所知，前几天晚上，最后一个与林四交手的人就是漓儿，林四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她的掌心。 只怕这几天，其实就藏在她这里的吧？ 她一直以为尹漓是暗中杀死林四，将那枚天印据为己有了。然而现在第三天印彻底熄灭，只能说明她没得到那枚天印。 她不想指责她，只是心内微叹：这次天印争夺，可以说成也漓儿，败也漓儿。 若非她在临嘉城设圈套，对方根本就不会进入城内，直接就在城外等着援兵来汇合了，那她们连对方的边都摸不着。 若非她故意纵容，对方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逃掉。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放长线钓大鱼？这不可能，天印这条鱼已经足够大，而且现在线都断了。 素秋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和慕哲平的猜想惊人一致。 漓儿堕入情劫之中，对那个林四动心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将林四抓入王宫几天，都不杀他取出天印，甚至故意让他逃掉。 漓儿已经不是第一次离开门派了，她并非一个心慈手软不敢杀人的人，但她独独留了那个林四一命。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忍心，她对那个林四有好感。 她现在已经十五岁，这个年龄，会对男人动心并不奇怪，这种事在以女子为主的心宫屡见不鲜，心宫也并不禁门内弟子婚嫁。 只是，为什么是林四？ 素秋承认，那个林四极为出色，尤其他的深沉心计，更是完全不符他那个年龄的特征。 在峡谷口，自己堂堂心宫三人就被他阴了一把。不但被他利用来和三方联军争斗，就连代步的离鸾都被杀，漓儿瑶儿也同时身受重伤。 在临嘉城，他又同样挑动了三方联军和天河方面厮杀，死伤的元境极境修行者近千。 以他元境后期最多极境初期的修为，能将这么多比他强太多倍的高手玩弄于股掌，他确实是个可怕的人。 但他的缺陷就是修为过低。 他的年岁和漓儿一般，但修为却远不如漓儿！由此可以推断，他的修行天赋远不及漓儿。 未来他们两人的实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漓儿会成为大陆第一人，而他，能否晋入天境都是个问题。他们未来根本就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的确，他聪明，但漓儿何尝比他笨了？他之所以会陷在临嘉城，还不是漓儿事先设计？ 他怎么配得上漓儿？ 四年前，漓儿被立为心宫少宫主后，无上云颠掌门，圣境高手齐无生曾亲来心宫，为他的二儿子齐天云求亲，求亲的对象便是漓儿。 齐天云当时年方十五，比漓儿大四岁。当时他极境中期的修为，虽然有他父亲的功劳，但他自身的天赋也绝对不弱，至少比那个林四强！ 他本人更是生得英俊不凡，更兼文采风流，在心宫盘桓短短三日，不知勾走了多少门内少女的芳心。 然而心宫却以漓儿年纪过小，拒绝了这一提议。哪怕齐无生答应五年后再完婚，哪怕他的聘礼之中包括了第五天印！ 心宫依旧拒绝了！ 两年前，白云道年轻一代最为出色的弟子，十六岁便已是极境后期修为的萧秋，在一次门派历练中遇上了漓儿。 立刻便一见倾心惊为天人，此后更是百般示好。然而漓儿却对他丝毫不假辞色。 心宫对此，也依旧是同样的态度，不支持萧秋与漓儿在一起！ 齐天云身为无上云颠掌门之子，自身天赋也极为出色，未来在无上云颠即便当不上下一任掌门，也绝对能排上前三号人物。 他在大陆上的地位，完全不下于神炎帝国和碧澜帝国的太子。 萧秋十六岁就已经是极境后期修为，这样的天赋，已经比心宫最出色的内门弟子还要强出一筹。 如果没有漓儿的存在，也许他会是年轻这一代弟子之中，天赋最好，最有希望晋入圣境的人。 心宫不同意他们，很正常，因为漓儿未来是要成为心宫宫主的人，怎么能让她嫁到其他门派去？那到时候，她就不是心宫的人了。 就算齐天云和萧秋再出色几倍，心宫也不会答应。 而在她们看来，齐天云和萧秋哪里配得上尹漓？论天赋，漓儿比他们强得多，论身份，漓儿是心宫少宫主，比他们更高！ 她根本就没必要经历婚嫁生子这种事情，没有哪个男人值得她依偎，她此生的目标就是晋入圣境乃至神境，然后带领心宫君临天下！ 整个心宫，也只有素秋时常会想到她还是个正常的小女孩，也会有常人的七情六欲。 但就连齐天云和萧秋，她都没能看上。 以至于这一年多来，素秋也渐渐觉得，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哪个男子入得了她的眼。 直到此时，当她猜测到尹漓的异常时，她才陡然发觉，也许那个人真的出现了！ 漓儿怎么会对他有好感呢？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林四身上有哪一点能吸引到漓儿。 对于素秋来说，她还是那句话，他怎么配？ 对于这件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然而，她却也不敢贸然乱来，这毕竟是漓儿的选择，如果自己强行干预，只怕会激起她的逆反之心。 如果自己杀掉林四，只怕到时候反而会令她心境受损，影响修行。 罢了，来日方长，以她的聪明，很快就会发现那个林四根本不适合她。 任凭尹漓再聪明，她也只能猜到素秋应该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却绝对想不到，素秋已经在考虑她的终身大事。 当她提议明日便回心宫时，原本以为素秋至少会问天印怎么办。然而素秋竟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极其爽快的就答应了，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 她当然想不到，此时的素秋巴不得她快点回心宫，最好永远不要再与那个林四相见，从此将他忘到九霄云外。 于是，怀着满腹疑惑，她在与素秋二人分开后，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她不需要进入暗室就已经知道林四逃了，因为院内被慕哲平打晕的几名守卫和房内的两名宫女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但她还是进了那间暗室，静静看着那被破开的牢笼。 第276章 归属感 终究是走了。 完全没有让自己失望呢，望着那被拉开成夸张弧度的铁栏，她默默道。 没错，她是故意放走林四的。 被她抓住，林四本来就没有可趁之机，如果不是她松手，林四怎么可能逃得掉？ 她只需藏在寝宫外，林四出来后，将会无所遁形。 纵然林四再狡猾，也总归有计穷之时，尤其猎人是几乎不会犯错的她。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放走林四。 林四猜不到，慕哲平猜不到，素秋也猜不到……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几天来，她一直在思考怎样处置他。 杀了他？似乎有些下不了手呢。 将他抓回心宫？那太不现实，无论素秋冷瑶，还是心宫其他门人，都会发现他。 即便心宫众人看在自己的面上，将他的存在视为正常，自己又怎能放心得下？ 这样一个人，如果被心宫众人错误当做常态看待，那有朝一日自己一个疏忽，也许他能将心宫也搅得天翻地覆！ 一直就这样将他关在这里，直到自己离开天河，任凭他自己逃走？这样似乎有些不符合告别的风格呢……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今晚。 自己为什么对他下不了手呢？ 因为爱情？那是不可能的，她很确信，自己并没有对他动心，自己对男女之情一直看得很淡漠。 因为他是连山？可连山和自己也非亲非故。 因为他在峡谷口打伤了自己，所以心里从此就有了他？自己可不是那种犯贱之人呢。 也许，是因为觉得可惜吧…… 不想这样一个未来很可能足以和自己争锋的人，一个足够当自己对手的人，就这样轻易死去？ 但自己，似乎并不是个愿意纵容对手，放走对手，为自己树敌找不自在的人呢。 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坏人’吧？ 这么多天与他的相处相谈，她早已看出来，他内心其实很天真，甚至有些‘傻’。 他见到马贼屠村，会在敌人实力不明的情况下就冲过去。 他之前被追得四处逃窜，也没有一怒之下残杀天河平民。 夜探临嘉城，他明知很可能是个陷阱，还是选择了自己独自前来。 就连今夜，他在逃出王宫时，都没有顺手杀掉院落内的守卫泄愤。 许多人都觉得他是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人，但自己却发现了他‘幼稚’的一面。 他是个不愿意心中有愧的人。 杀掉他，或许会有点可惜吧？尽管他现在站在自己的敌对面。 罢了，都已经走了，还想这么多干什么？ 自己以后，和他应该还有的是见面机会，以他的能力，林四这个名字响彻整个大陆只怕用不了太久了。 真期待，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更期待，如果剑宗的人见到他现在这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性格，会是什么感受。 那个场面应该非常有趣吧？想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 她伸出右手，将那被掰开的牢笼铁栅再次拉回了原位。 以她的修为，这种事情轻而易举。 她转过身，缓缓走出了这间暗室，关上了上面的石板。 也许，这间暗室很多年都不会被人再次发现。也许下一次被人发现时，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明天就要离开天河了，她其实早就想离开这里。 她是门派内的修行者，这种出身的修行者极少有国家观念。 在大部分门派修行者看来，国家这种存在，本就是多余。都是同一个大陆，何必分那么多不同地域？ 很多修行者在进入门派多年后，对于自己出生的国家，都会渐渐失去归属感。 这也是必然的，门派和国家，本就是并列存在的个体。如果门内弟子心中还系着各自的国家，那门派和国家发生冲突，他们站在哪边？ 尹漓能对天河有归属感，已经算是个异数了，毕竟她在天河的童年记忆，其实算不上多么美好。 因为天河国太过弱小，几乎不太可能和心宫产生交集，而尹漓也不是普通弟子，心宫对她这种情感向来也是听之任之。 但这次在天河数日之后，她却渐渐有了心灰意冷之感。 不光因为林四所说过的黑巾盗，还有苍平街那被毁的民房与被踩死的平民，以及为了抓一个林四，而封城数日，完全不顾普通平民感受的行为。 原来，为了某些目标，平民的利益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 原来，自己的祖国天河，也一样如此。 她见识过阴暗，但并不代表她已经习惯了阴暗。 她从未对天河君臣提出过反对，因为这轮不到她来置喙。 她开始收拾，打算明日就向天河国王提出告辞。 很快，她终于发现，自己的镰刀找不到了。 那柄镰刀，从她八岁那年开始就一直陪伴着她，已经足足有七个年头。 虽然兵器是死物，但七年下来，即便是死物，也会有感情了，更何况兵器等同自己的另一条手足。 那柄镰刀，算不上什么绝世神兵。但既然出自心宫，而且是给她使用，那自然也不会差。 今夜去赴宴，宾客原本就不得携带兵器入殿，而且抱着镰刀吃东西，那画面未免太过令人发噱。 真要有事，她随手拿过侍卫所用的长剑，实力发挥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毕竟她也会用剑。 但现在，她清楚记得的放置镰刀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非但如此，终于收拾情怀，回过神来的她陡然发现，房内的柜子，被子早已被人翻过，如同贼人进来过一般。 自己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已经被人弄得稀乱，而抽屉柜箱里的物件也被人全部拨弄了一遍。 这些事情是谁干的，她不用想都知道。 真是没想到啊！这个家伙，竟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一时间，就算是向来都能保持平静淡然姿态的她，也忍不住胸口大幅起伏起来。 好啊，真的很好！ 自己都放了你，你应该心照不宣吧？竟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 看来，真是小看了你啊，小看了你的无耻！ 而且，只看那被弄乱的被子和箱柜，就知道当时那家伙是何等的猖狂，完全就是毫无顾忌！ 她原本想到了将天印随身携带，一方面是查看他的动静，一方面就是防止他出来后，会盗走天印。 但万万没想到，这家伙没找到天印，竟然顺手将自己的兵器给偷走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挑呢，她气极反笑。 现在他已经脱出了天印的感应范围，自己根本就找不到他，这把镰刀看来是很难找回来了。 不过，以为自己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 第277章 交出林四 月国外馆内。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已经得到林四脱困的消息后，谢少英，容雨等人立刻便不愿继续在天河呆下去了。 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问月洛宁的意见，毕竟她是月国王子，是可以调动叶城和符南的人。 而出了临嘉城后，想要离开天河，还需要向南行出三千多里。这么长的路途，如果不和援兵一起走，那依旧算不上太平。 谁知道现在天河人能干出什么来？他们已经被林四撩拨得如同火星子，只怕一碰就会着。 “明天就回去！”月洛宁自己也是迫不及待了。 虽然此举会伤了月国与天河之间的和气，毕竟自己原本打着来访问的旗号，却只呆了一天就离开。 但她已经等不及了，从被劫持到现在，过去的时间尚不到一个月，然而她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一般，现在她无比思念月国的土地和月国的人。 “这样做，会否招致天河人不满？”符南有些迟疑道。 林四获救，并非他想要看到的，从一开始他就带着诛杀林四和慕哲平的使命。 现在在月洛宁和容雨的保护下，他想要杀死这两人几乎不太可能。尤其他看得出，叶城似乎颇为欣赏这两人。 “无妨，我们与天河，本就算不上多么和气，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还一直想着要杀死殿下。我们何须顾忌什么天河人的颜面？” 说话的人是叶城，他出身军旅，对待这种事，他的态度要比符南强硬。 “没错，何况先前的宴会中，殿下就已经大大的落了天河人的颜面了，就算我们要与他们谈合作，只怕他们自己也没这个心思了！”叶弘笑着补充道。 众人闻言，也纷纷笑了起来。 今夜的宴会上，月洛宁先是更换位置，后又舌战天河群臣，辩得他们哑口无言，着实是令天河人颜面尽失。以至于宴会的后半段，气氛都远不如先前那般热烈。 这件事，慕哲平却是不知情，于是便问起了身边的容雨和叶弘等人。 很快，他便也得知了发生在迎宾殿的那一幕幕。 心内也是暗暗感叹，真正回到自己领域的月洛宁，表现得确实是游刃有余，再也不似逃亡途中那般无力了。 不过，在众人兴致盎然的时候，他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看来，我们真的要尽快离开了。”他面色凝重道。 “为何？难道你担心天河人在抓不住林四的情况下，会丧失理智？应该不至于吧？”月洛宁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众人闻言，也是齐齐惊讶无比。 天河人就算再胆大包天，再气急败坏，应该也不敢对他们下手吧？ 他们之中包含了三名破境，十几名极境，还有七百修行者，这股力量，天河人想要全部拿下，只怕要付出极大代价。 而且就算杀光了他们，天河人即将面对的也是月国的怒火。 叶城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不好说，殿下在宴会中，表现得太过锋芒毕露，而且是当着青川和南齐人的面。我担心……” 符南愕然道：“难道天河人会寻求青川和南齐人的支持？” “只怕还有心宫！毕竟那三个女人还没走呢！”慕哲平沉声道。 众人齐齐默然，细想慕哲平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原本月洛宁就是青川，南齐，天河这三方的目标，只是因为援兵的到来，他们见事不可为，才无奈放弃。 但是今夜月洛宁表现得极为出色，殿内众人几乎都能预见几十年后她的雄姿。 而在众人看来，她身为月国唯一的王子，继承下任月王也是板上钉钉。 想到未来会面对这样一个月王，周边几国只怕也无法安心。 青川人和南齐人，肯定会支持天河人对她下手，反正这也不用他们付出什么太大的代价，他们只需屯兵边境，牵制和威慑月国便可。 而天河人，他们在先前的围杀中，就已经得罪了月洛宁，未来月洛宁继位，只怕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今晚的宴会上，月洛宁大大的折了他们的颜面，天河人肯定是更加不快。 再加上林四已经彻底激怒他们…… 如果他们能得到青川，南齐，心宫三方的联手支持，那么，他们还真的很有可能不顾一切…… 就在此时，新任大使官藤轩匆匆走进了厅内。 一进门，他就躬身一礼，随后立刻汇报道：“天河人来了，随同的还有青川人和南齐人！他们要求殿下交出林四！” “什么？” 众人齐齐站起，震惊无比！ 月国外馆前，已经是灯火通明，火把熊熊。 千余名天河禁军已经将外面围得水泄不通，引得天河民众指指点点，不知发生了何事。 而在外馆的大门口，站着的是近百名黑羽卫，这已经是天河仅存的最后一批黑羽卫了。 或许也可以称他们为黑巾盗，不过这最后百人能活到现在，那绝对是最为精锐的一批人了。 而今次带队的，更是黑羽卫的大统领，破境高手查炎。 此时他已经出现在了外馆内的大厅中，他的身后，更是站着项堂和虞海。 在几天前的夜晚，他们还曾不死不休的互相厮杀过。而现在，他们却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守在门口的月国守卫，根本拦不住他们，便被他们直接闯了进来。 “你们的王子殿下呢？怎么还不出来？”查炎手持长刀，傲然挺立于外馆会客大厅内，语气极为不善。 即便天河国王来此，也不会这样大喇喇的要月洛宁出来，而他现在却这么说了。 这不光因为他的手下被林四坑死大半，令他至今依旧怒火中烧，更因为他已经得到天河国王的授意，不需要对月洛宁客气了！ “哪里来的野狗，也敢来此狂吠！” 月洛宁尚未出现，容雨便已自后堂挥剑而出。 这也是众人最先的定计，由实力最强的容雨率先出手，震慑住对方，让他们不敢轻易发难。 果然，破境后期而又经验老道的容雨一出手，查炎完全抵挡不住。 破境初期的他面对容雨全力一击，挥刀格挡之下，依旧连退两步，而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刀上，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不光查炎，就连他身后的项堂和虞海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他们都知道容雨是破境高手，但这个破境高手未免太强了点！ 那晚奚侯府的厮杀中，他们都和查炎交过手，此人是货真价实的破境高手，绝不好对付。 然而对方只是一击就让他退却，虽然真要击败查炎绝不是三五招的事。但对方的实力凌驾于他们之上，这是不争的事实。 容雨这一剑，有些偷袭的意味，就连开场白都未说完就出了剑。 但是，却完全达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查炎、项堂、虞海以及他们身后的数十名极境高手，最初携来的汹汹气势，现在顿时被打掉了一半。 就在容雨不由分说挥起长剑，如同被激怒了一般要追上去与查炎不死不休时，月洛宁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且慢动手！” 剑光顿歇。 眼见容雨停手，对面查炎等人心内竟然不约而同长出了口气。 一个破境后期的高手并不可怕，他们三人真要联手，绝对能拿下对方。 但可怕的是疯了的破境后期，在拿下对方之前，自己这些人不付出点惨痛代价恐怕是不行的，何况对方身后也还有两名破境呢！ 他们却是不知，这同样是对方事先定好的计划。 容雨当然不会与他们拼死相斗，那样只会主动拉开大战的序幕，在临嘉城这么干，他们自己最终只会全军覆没。 所以月洛宁那一声喝止，其实早就已经是提前说好的…… 之所以容雨故意继续出手，只是为了压下对方的嚣张气焰。 你嚣张，我比你更嚣张，这样才能找回主动权。 于是现在，当月洛宁叶城符南等人鱼贯从后堂走出时，查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诸位来此，所为何事！” 最终，还是月洛宁打破了平静。 “我们来此，是希望殿下交出林四！”查炎沉声道。 “他犯了何罪？” “我们怀疑几起凶杀案以及今夜打晕太子殿下一案和他有关！” “可有证据？” “暂无，但他有重大嫌疑！我们必须将他带回去！”查炎毫不退让道。 “那他们呢？”月洛宁淡淡瞟了项堂和虞海一眼。 项堂哈哈笑道：“临嘉城内有凶徒危害城内百姓的性命，我等身为友邦人士，同样义不容辞，要尽一份绵薄之力！殿下，你说呢？” 他身旁的虞海也同样捻了捻下巴的胡须，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项堂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但实际上，还不是他们想杀林四？甚至想要故意激怒月洛宁，让她和天河人火拼。 月洛宁不动声色道：“那你继续找便是，来我这里做什么？” 反正林四已经出城，她根本就不担心这些人会找到他。 “我们怀疑，他就在殿下这里！”查炎死死盯着月洛宁的眼睛，可谓是无礼至极。 月洛宁讥嘲一笑：“真是笑话，我都不知道他在这里，难道你亲眼见到了？” “不曾！但他藏身于此的可能最大！” “可我没见过他！” “那还请殿下让路，我们自行入内搜查！” “哈！”月洛宁怒极反笑，“这里是外馆重地，岂容你们说搜就搜？” “整座临嘉城，都是天河领土！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处！”查炎面无表情道。 第278章 出城 “若是没有呢？”月洛宁冷声道。 查炎平静道：“我们自会撤走！并向殿下表达歉意！” “不放过任何一处，这可是你说的？”月洛宁冷声道。 “不错！”查炎重重点头。 “我不需要什么歉意，只希望你在搜完我这处之后，再去他们那搜上一搜！既然要搜，那就大家一起！”月洛宁含怒道。 在查炎、项堂、虞海看来，这只是月洛宁的气话。 林四当然不可能躲在他们那，去青川南齐外馆搜查，只会一无所获。 就算真出现了万分之一的可能，林四真的躲在那，那月洛宁就更不该说出这句话了，这样岂非出卖了林四？ 他们只当这是月洛宁面上挂不住，毕竟外馆被搜，也是件丢脸之事，故而要拉着青川南齐垫背而已。 两人本不愿答应，因为被人冲入自己房内四处搜查，着实不是件能令人高兴起来的事情。这恐怕也只比被人脱光衣服搜身，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了。 他们来此，最主要的还是看热闹。其次，表达对天河人的支持态度，为他们撑腰。至于真打起来，他们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完全没想到这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但月洛宁的态度相当强硬，而查炎又已经把话说满了。 如果只搜月国外馆，不搜青川南齐外馆，那月洛宁绝不会答应。 反正搜搜也没什么，自己二人身份也不如月洛宁那么高，丢脸也没他丢得大。他堂堂王子殿下，被人搜查自己房间，才是真正奇耻大辱！ 即便搜不出林四，搜出点其他有趣的东西，那也是打了月国人的脸，不是吗？1 两人互视了一眼，齐齐怪笑道：“没问题，为了抓捕凶徒，我们定当全力配合查统领。那么月殿下，您呢？” “请便！”月洛宁冷冷道。 查炎狞笑一声，重重抱拳道：“那么，得罪了！” 随后，他大手一挥，顿时数百天河禁军就涌入了大厅内，然后四散搜寻而去。 整座外馆四处都传来了翻箱倒柜之声，就连院内的天井，茅房都有专人进去仔细查探，生恐林四躲在了这些不寻常的地方。 而就连墙面，地板都有经过了训练的黑羽卫在不断敲打，以防其中藏有夹层或暗室。 搜寻的严密程度，可以说是仅次于挖地三尺了。 叶城符南以及暗卫们都是满面怒色，似乎只要月洛宁一发话，就会拔出兵器杀上去。 而月洛宁高踞主坐，脸上挂着寒霜，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尤其是当一名黑羽卫请她离座，要检查她身后时，她更是面色铁青，重重哼了一声，几乎就要当场发作。 眼见她强压着愤怒，留在大厅内的查炎、项堂、虞海一时间也不敢触她的霉头。生怕她一怒之下，要和众人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月洛宁虽然聪明，但她毕竟是个十七岁的年轻人嘛，万一沉不住气呢？ 这种结果，并不是三人愿意看到的，他们想杀月国人，但不是现在。 此时厅内的月国人实力可是要比他们高出一截呢！ 于是，一时间，除了各种翻找之声，整个大厅竟然静了下来。 事实上，月洛宁心内当然是一点都不急。 林四根本不在外馆内，而就连外馆官员们在房内留下的一些见不人的东西，也都在今日上午的搜查中，全部被清理了一遍。 可以说，现在这些黑羽卫的搜寻，是注定毫无结果的。 她的愤怒，固然有着对对方无礼之举的不爽，但更多还是装出来的。 不露出这种表情和姿态，未免太过反常了，而且太过配合的话，天河人反而会生疑。 至于让查炎搜完之后，去将青川南齐外馆也搜一遍，这个提议却是慕哲平嘱托她的。 当时时间短促，慕哲平并未说出原因。她也不明白此举除了恶心一下青川和南齐人，还有何用，但慕哲平显然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不出意外，半个时辰后，搜寻无果的黑羽卫和禁军们略带丧气的回到了大厅内。 对此，查炎也深感失望。 王宫内没有林四的身影，那么林四自然是躲在了城内，他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月洛宁这里。 在来这里之前，查炎等人想得最多的，是月洛宁抵死不答应怎么办？要不要调遣大军来？ 而他们的到来也极为突然，对方不可能提前得到消息。 在来到这里之后，他们就第一时间围住了整座外馆，林四如果真躲在这里，那只会是瓮中之鳖。 尤其是找到大厅内那个以前凉月属下藏身的暗室之后，他们如同找到宝藏一般，几乎要当场欢呼出声。 然而，里面空空如也，竟然什么都没有…… 难道他逃出城了？他立刻排除了这一可能。 城墙处的守军严密无比，城门全部封锁之下，林四不可能逃得出去。否则他也不用等到今天了，前两天就可以直接出去了。 他却是忘了，既然他认为林四能逃出守卫森严的王宫，那他凭什么出不了城？ “得罪了！殿下。”查炎随意向月洛宁抱了抱拳，然后一挥手大喊道：“我们走！” 望着他的背影，月洛宁冷冷抛出一句：“回去告诉你们陛下，我们明日就走！” 任谁都能听出她这句话之中所蕴含的怒意。 到现在为止，查炎并未得到全力狙杀月洛宁等人的命令。 因此，月洛宁走还是留，他并不太在意。 不过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做的，他回过身来，一脸平静地劝道。 “殿下何不多留几日？” “不必了，你们天河人的‘热情’，我见识到了！替我多谢你们陛下的——盛情款待！” “那就祝殿下一路顺风了！” 直到他们彻底离开了这里，就连四周那些禁军也撤得一干二净之后，月洛宁的面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但众人依旧能看出来，她是真的被激怒了，天河人此举确实太过无礼。 “这些天河人，真是太过分了！”符南重重呼了口气，如果刚刚月洛宁要他出手，只怕他会毫不犹豫的杀向查炎。 “没错，看来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天河人，已经有些妄自尊大了！”叶城也是面色不渝。 月洛宁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好了，当务之急，是下一步怎么办！” 话音刚落，慕哲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立刻出城！” “立刻？” “不错！”慕哲平肯定地点头。 “为何要这么急？”月洛宁原本的打算是待到明日天明再走，毕竟也不急于一晚。 “我怕会有变，现在我们能不能走，全部悬于天河国王一念之间！越早出城越好！” “不错！慕兄弟说得对，殿下还是早作决断为好！”叶城深谙兵法，自然懂得兵贵神速，时机稍纵即逝的道理。 连夜出城，传出去固然不好看，尤其月洛宁事先还打着访问的旗号，现在出城在外人看来显得极为仓皇。 但眼前并非注重形象的时候，只要离开临嘉城，哪怕依旧身在天河国内，凭他们的行进速度，也还是能闯回月国！ “好！”月洛宁重重点头，她并非拖泥带水不知轻重之人。 “暗卫与玄羽骑即刻前去准备，半刻钟后，外馆门前集结！”她肃然道。 “是！”众人连忙应诺。 一刻钟后，上午才进城的月洛宁一行七百多人已经再度来到了临嘉城的南门。 因为今夜林四再度出现，此时这里的守卫要比白天严密得多，城门处足有五千守军驻守，更有近万士兵在附近搜索。 望着月洛宁这一行人的到来，最前排的士兵一时间倒是不敢阻拦。 毕竟今日上午，月洛宁还被陛下派人迎了进去，当时的场面，他们也看到了。 一直到月洛宁等人行到了紧闭的城门下方，才有一名天河守将迎了上来。 “见过王子殿下，不知深夜匆匆来此所为何事？” “出城！”高踞马上的月洛宁淡淡道。 “殿下深夜出城所为何事？” “我出城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一一禀明？”月洛宁毫不客气道。 这名守将却并不恼怒，而是耐心问道：“可有吾王手令？” “没有！” “还请殿下恕罪，今夜全城封锁，没有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这名守将并非蠢材，只看月洛宁等人连夜要出城，就知道其中定有蹊跷。 但月洛宁等人已经来到城门下，而他的人又分出了大半去附近的城区搜查了，想要拦住这些破境与极境高手带领的精锐，似乎是力有未逮。 他只能尽力拖住月洛宁。 听到他的回答，月洛宁勃然大怒！ “混账！本殿是你们天河人的囚犯吗？难道你们天河人要与我月国开战？” 这么大个罪名，这名守将当然担不起。 他连忙道：“殿下稍安勿躁，我即刻派人去请示吾王。” 嘿！如果你们陛下知道我们连夜出城，只怕原本没有下定的决心，现在也会变得坚定了！ 天河国王现在只是还没等到青川和南齐国内的态度，一时不敢下手而已。 但若知道月洛宁等人现在已起警觉之心，那他即便暂时不杀，也会将他们困在临嘉城。一旦等来青川和南齐国王的支持答复，那他立刻就会下手。 就是要趁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离开这里，当然不能等这名守将去请示他。 “耽误了本殿的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月洛宁大喝一声：“叶将军，速速开路！” 叶城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当下提枪纵马越众而出。 面对叶城的汹涌气势以及他身后那些纷纷抬起长枪，做出冲锋姿态的玄羽骑，这名天河守将几乎魂飞魄散。 他万万想不到，月洛宁竟然如此大胆，这里可是天河国都啊！ 而紧接着，他就看到纵马前冲的叶城，重重向前方的城门挥出了一道巨大金芒。 轰！刺目耀眼的金光如同一团烈日炸响在城门上。 原本插在城门中央，粗达两尺包着铁皮的门栓，被这一枪直接轰断。 从城门外部向内部攻确实不容易，但要从内部打开城门却并不难。 这名守将以及附近的天河士兵，几乎被震得呆若木鸡，月国人此举，几乎等同宣战啊！ 一时间，他们甚至忘了去阻拦。 随后就见如洪流般向前淌去的玄羽骑迅速拉开了城门，斩断了吊桥的绳索，而月洛宁则在两百名暗卫的护持下，头也不回的冲出了临嘉城！ 第279章 裂痕 直到此时，这名天河守将才反应过来。 “快拦住他们！”他对着手下士兵咆哮道。 然而，已经晚了。 月洛宁他们可是清一色的轻骑，他们这些才刚刚回过神来的普通步兵又怎么可能追得上？ 当他们追出来时，月洛宁等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一里以外了。 天河国承平多年的后遗症，在此时显露无疑。 如果换作月国，南齐，青川等国的王城守卫，绝不会如此轻易被人打开城门。 即便对方是别国王子，只怕也会下令放箭。 事实上，单论个人实力，天河兵只怕是东南六国之冠，因为他们几乎都是天生的猎人出身。 但天河国自两百年前建国以来，就没有经历过一次战争。 这些士兵，虽然不缺少训练，但缺少真正的血的洗礼。 加之月国本身比他们强大，因此，在面对月洛宁时，他们的将领缺乏决断，他们的兵士缺乏沉着冷静。 “还不快去报告陛下！” 眼见追不上，这名守城将领的第一反应，就是去上报天河国王，完全没有自己立刻带人追上去的觉悟。 因为他的延误，月洛宁等人终于真正平安脱出了临嘉城的范围。 而在另一边，查炎带人进入了青川外馆搜查。 事实上，查炎还得感激月洛宁。林四的确有可能藏在临嘉城的任何一个角落，这其中也包括了青川和南齐外馆。 如果不是月洛宁开口，现在与青川和南齐人处于合作关系的查炎，还真不好开这个口。 如果林四真的藏在这个最难想到的地方，那可就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对于能够在这里找到林四，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里真的有发现。 当一名黑羽卫双手如捧圣物般，捧着柄四尺镰刀来到大厅内时，查炎的目光直了。 镰刀这种兵器，根本就不在常规兵器之列。 它甚至比鞭子，钩子这种冷门兵器还要罕见，而尹漓用了七年镰刀，这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专属兵器。 对于大陆上许多门派中人来说，只要提到镰刀，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心宫的少宫主尹漓。 对于天河人来说，只要提到天河之女，他们也很自然就能想到一直陪伴着她的那柄镰刀。 尽管这兵器着实有些影响尹漓的形象，许多人天河人内心都无数次想过，如果尹漓是用剑的，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再狰狞的兵器，也要看谁用。尹漓近乎完美的外形摆在那，她就算用镰刀，也依旧是许多人心目中的‘神女’。 而她出现在天河也不止一次，每次到来，也并没有刻意掩藏她的兵器。 故此，一看到这柄镰刀，查炎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天女殿下的随身兵器！ 不光是他和厅内的黑羽卫，就连参与过峡谷口那一战的雷智也认了出来。 而项堂和虞海，虽然并没有细看过尹漓的镰刀，但看到众人那诡异的神情，哪能联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众人齐齐沉默了下来。 尹漓的兵器，为何会出现在青川外馆？ 难道她来过这里，并且将兵器留在了这里？这根本不可能。 那还有另一个可能了，有人将她的兵器偷出来了。 偷她兵器的人是谁？ 说实话，查炎还真没有立刻就联想到林四。 毕竟他不知道林四这几天都被关在了尹漓寝宫下方，在他看来，林四今夜既然要逃走，哪有时间去偷天女殿下的兵器？ 就算他有这个闲心，王宫那么大，他又怎么知道天女殿下住在哪间寝宫？ 但是…… 是青川人吗？不像啊，首先他们没有这个动机。 其次，自己带人来这里搜查，并不像去月国外馆时那般突然，他们甚至有足够的时间提前准备。 如果真是他们的人偷的，他们至少能事先将这柄镰刀给藏起来。 而且，即便真的是他们，自己能当场发难吗？ 陛下刚刚和他们达成了合作意向，双方关系刚刚缓和，如果因为一把镰刀就撕裂，那似乎太不值了…… 然而，天女殿下的兵器，同样是事关重大啊！ 如果出现在这里的是王宫内的一些宝物，查炎绝对会立刻声明此事应该是外人嫁祸，洗清青川人的嫌疑，免得影响双方关系。 即便退一步，真的是青川人偷的，他只怕也会故意当做不知道。 但是，这是尹漓的兵器。 尹漓在天河虽无实权，但在天河人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比天河国王还要崇高。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不给她一个完满的交待，寒了她的心，导致她以后再也不回天河…… 失去普通宝物没什么，但天女殿下却是天河国最为珍贵的无价之宝！ 那后果，查炎绝对不愿看到。 而对于项堂等人来说，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有人嫁祸，因为他们从未下过这个命令。 就算手下有人贸然行事，去偷尹漓的兵器，那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而嫁祸的人是谁，他们不用想也知道。 难怪月洛宁提议要查炎来搜青川外馆呢！原来是为了这一刻！ 只是，看着查炎那凝重的面色，他们却不好立刻开口，率先开口反而显得急于辩驳没有底气。 而且，他们也同样想不明白，月洛宁是怎么做到的？ 月国三大破境高手今夜都在宴会中，一言一行几乎都曝露再众人眼皮底下，完全没有任何机会。 那么是今夜在王宫打晕了天河太子的林四？ 然而查炎刚刚排除林四的理由他们也想到了，似乎也不太可能是他。 而且对他们来说，还有最大一个疑惑。 就是那个偷走兵器，然后嫁祸给他们的人，还在他们去月国外馆前，就和月洛宁通了气。 这着实让他们也有些头大起来，如果那个人是林四的话，那他们刚才在月国外馆就应该将他堵着了。 “在哪里找到的？” 过得良久，还是查炎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院内的一个房间……”找到镰刀的那名黑羽卫恭声答道。 “带路！” 众人很快来到院落内。 因为这柄镰刀的出现，天河人原本的搜查行动都暂时停了下来，院内站了许多黑羽卫和禁军。 “这房间，是谁的？”顺着那名黑羽卫的指引，查炎等人来到了房门口。 场内寂静了片刻，两名三十多岁上下的青川修行者有些犹疑不定地站了出来。 其中一人苦着脸道：“是我们俩的房间，但这镰刀绝不是我们偷的，一定是有人嫁祸！” 查炎看了这两人一眼，沉声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先前开口的那人道：“我叫韩保，他叫吴志光。” “你们是什么修为？” “我是极境后期，他是极境中期！” 这个实力，着实算不上能够完全摆脱嫌疑。因为不高也不低，两人联手的话，要说他们能够做出一些出格事情来，也不算奇怪。 “你们今夜也去王宫赴宴了？”查炎追问道。 两人点了点头。 那个名叫韩保的修行者还补充道：“赴宴回来后不久，我们两个也跟着项大人一起去了月国外馆。” 审查案件这种事，查炎做过太多次，闻言便如本能般追问道：“也就是说，你们回来后，中间有一段时间是没和其他人一起的？” “查统领，你这是何意？”项堂的面色沉了下去。 看查炎这问话，似乎没有放弃对自己这两名属下的怀疑啊，话语间的语气，简直就和盘问犯人一样，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难道他还真把这两人当成犯人，把他们回到这里后的那短短片刻时间，当做了他们藏起镰刀的时机？ “项兄稍安勿躁，天女殿下的兵器事关重大，这是必经程序。”查炎当然能看出项堂的不满，他更不愿意和项堂撕破脸。 但他也是无奈为之，他看得出此事应该不是这两人干的。 他们就算再蠢，也该知道在搜查前将镰刀藏到其他地方。 不过这柄刀既然关系到尹漓，他就算心内能看出这是有人栽赃，一些必要的过程也还是要做足。 总不可能这刀出现在这两人房内，他查炎却来一句，我觉得不是你们，然后问都不问一句吧？那未免太草率。 事后尹漓若是得知自己对她的事情这样轻率，会是什么感受？ “查统领，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是有人在故意栽赃，挑拨我们的关系！对方定是趁我们宴会时，他们两个房内无人，才趁机将镰刀放进了他们房内。”项堂冷冷‘提醒’道。 查炎不置可否的微微点了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他不可能因为项堂一句话，就为这件事下定论，毕竟他代表着天河官方。 项堂同样也没拿出什么实际证据，就因为他说自己人与此事无关，自己就立刻完全赞同，那岂非显得天河官方断案因项堂一言而决？ 他的态度，项堂看在眼底，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让他相当恼火。而没能马上洗脱嫌疑，他对天河人也相当不满，觉得他们真是蠢笨无比，这么简单的挑拨之计还不能马上看穿。 此时的查炎等人，自然不可能在这里查出什么。 最终，他们只能带着那柄镰刀回去请示天河国王，以及天女殿下。 为了顾及青川人的感受，他并没有像以往审查时将那韩保吴志光当成嫌疑人带回去。 但饶是如此，留在原地的项堂依旧是面色铁青。 因为查炎直到最后，也没有直接说出‘这件事与你们无关’这句话。 如果慕哲平看到眼前一幕，一定会惊讶无比。 这柄镰刀，确实是他趁着青川高手们去王宫赴宴时，随手藏进来的。 不过他觉得，这手法太过浅薄，对方应该一眼就能看穿。 他想不到，这柄镰刀竟然真的成功恶心到了青川和天河人。非但如此，还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条若隐若现的裂痕。 第280章 不用去了 查炎回到王宫时，外面的搜捕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而当他见到天河国王时，对方正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坐在王宫书房的主座上。 查炎轻易便能看出他的愤怒。 地面上，一只名贵瓷杯甚至被摔得稀巴烂，天河国王桌前的地面上更是散落着许多纸张。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更是噤若寒蝉低头发抖，生怕他一怒之下，拿自己开刀泄愤。 以查炎对天河国王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脾气暴躁沉不住气的君王。 难道是因为没抓到林四？可这些天不是一直都没能抓到他吗？ 似乎，也应该习惯了吧？查炎心内默默想道。 见到他回来，天河国王面色一震。 “你怎么回来了？抓到林四了？” 他记得，查炎从出宫带人搜查到现在，尚且不到一个时辰。 这么短的时间，除非是有了什么结果，否则他应该不会回来。 “没有。”查炎如实作答。 正要继续开口，却被天河国王打断：“你手上捧着的，是什么？” 他的语气中透着万分的惊讶，因为他也认出来了，这不是尹漓的镰刀么？ 查炎微微躬了躬身，将先前在青川外馆内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天河国王静静听着，面色阴晴不定。 直到最后查炎说完，他才终于忍不住重重一拍面前的书桌，大怒道：“好一个月洛宁，好一个慕哲平啊！” 天河国王并不容易被蒙骗，他很轻易的就能判断出此事是月洛宁等人嫁祸青川人。 然而，知道这个又有何用？ 他扪心自问，换成他是查炎，当时或许也只能做到那样。 镰刀是在那两名青川修行者的房内搜出的，他们就有重大嫌疑。虽然大家都能猜到这是月国人嫁祸，但事涉尹漓，他们便不能草率的凭直觉结案。 没有带那两名青川人回来受审，已经算是很给青川人脸面了。 但他们这么做，却免不了还是得罪了项堂。 先前的坏消息已经让他愤怒不已，而现在想及于此，他更是怒火更甚。若非顾及查炎在场，他只怕会摔碎更多的东西。 毕竟，查炎可不是一般的臣子，他是天河国内为数不多的破境高手。 这一刻，天河国王恨不得将月洛宁等人抓回来全部杀死。 “来人！去请天女殿下前来！”他向下方吩咐道。 事关尹漓的兵器，当然要请她本人来。 立刻便有一名太监如逃命般跑出了书房。 而查炎却从先前那句话中，听出了一缕迷惑。 “陛下为何会提到慕哲平？” 如果他没记错，半个时辰前，自己去月国外馆时，还曾见到了慕哲平，难道他有问题？ 不得不说，这些天，慕哲平确实已经被各大势力渐渐忽视了。 而就算是亲眼见到，由于他那极为平常的样貌身形，加上总是站在人群的角落一言不发的姿态，他也总是会被人无视。 若非当时大厅内月国人并不多，而查炎又极擅观察，只怕他也想不起自己当时见过了以前只在画像上见过的慕哲平。 因为他太不起眼了。 听到他的疑问，天河国王冷冷一笑：“其实月洛宁今晚说得没错，打晕太子的人可能还真不是林四。” “是慕哲平？”查炎迅速明白了过来。 “没错！” “为什么？有人看到他了？那为何当时不上报？” 除非亲眼所见，不然想要证明今夜的人是慕哲平还真不容易。 “今夜慕哲平也进宫了，宴会上，你可曾见过他？”天河国王淡淡道。 今夜的宴会，查炎并未出现在明处，但宴会大殿内的动静，他可谓比任何人都要了如指掌。 “不曾，您是说他今夜进了宫，但是中途悄悄脱出了队伍，潜入了王宫？”查炎有些难以置信道。 不怪他如此表情，今夜王宫的守卫都是他亲自安排的。他自问从宫门外到迎宾殿，这一路堪称不存在任何一个死角和漏洞。 就算他自己，只怕也没办法瞒过守卫的眼睛悄悄离开。 “没错，进宫前，他曾交上了自己的兵器。而当时的禁军也清点了月洛宁那一行人的数量，一共二十人。进入主殿广场前再次清点，人数依旧是二十。但是进入迎宾殿的时候，月洛宁这批人已经只有十九！” “而且，直到现在，他那把刀也无人认领！” 查炎终于知道今晚的纰漏出在了哪，几道关卡之间，并无联系。 迎宾殿的守卫，并不知道先前月洛宁这批人的数量是二十个，在确认他们并无携带兵器之后，便将他们放了进去。 而要发现这一问题，那只有等到宴会结束后，再次清点几道关卡的名册才行。 此时，对方该做的都早已做完了。 现在想来，太子遭袭时，所在的翰云殿岂非正是通往迎宾殿的途中？ 果然，天河国王紧接着就证实了他的猜测：“事发之时，翰云殿的一扇窗没有关上，就是这扇窗给了他可趁之机，而他潜入翰云殿后，打晕了太子和司太傅，随后再度潜出，向北逃窜而去！” 只要确定慕哲平进宫后悄悄脱离了队伍，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那这一切过程很容易就被查清。 包括他当时弹出去落在某个角落的小瓦片，现在都已经被找了出来。 甚至连他之后的行进路线，都被宫内禁卫之中的高手推测出了个大概。 “那这么说，今夜的事，其实都是慕哲平所为？和林四并无关系？”查炎感到有些荒唐，有些难以接受。 先前他还去月洛宁那搜查了一番，结果一无所获。难道真相其实是今夜林四根本就没出现过，而真凶慕哲平一直就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吗？ “这一点暂时无法确认，但天女的镰刀，很可能也是他盗走的。因为他离开翰云殿之后的行进路线，很可能就包含了天女的寝宫。”天河国王咬牙切齿道。 此时，他和查炎心头都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憋闷之感，这几天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林四，但一直没能抓到对方。 非但没抓到，自从那晚之后，就连他的人影都没能见到。 而现在，慕哲平这个他们快要遗忘掉的角色，竟然又狠狠打了他们的脸。这让他们也不由感叹，难道自己的时代真的快要过去了？ 但这股憋闷感来得快，去得也极快，被挑衅和愚弄后的怒火迅速就填满了两人的心头。 “我现在就去抓他！”查炎立刻转身，就要带人去月国外馆。 他发誓，这次无论月洛宁舌粲莲花，还是月国人的态度再强硬，他都要将那个慕哲平给抓回来凌迟处死，哪怕开战！ 天河国被玷污的尊严，需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 “你不用去了，他们已经出城了。” 他还没有走出大殿，天河国王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什么？”他猛然转身，再次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天河国王。 出城？怎么会出城？半个时辰前，他们不是还好好呆在月国外馆内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出城了？守城的兵将怎么这么轻易就将他们放掉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离开月国外馆时，月洛宁曾说过明日就离开天河，当时还祝他一路顺风…… 难道自己前脚离开，他后脚就离开了那里？ “哼！”提到这个，天河国王明显是余怒未消，重重冷哼了一声。 “一刻多钟前，他们打断了城门横木，砍断了吊桥索，冲出了南门。而当时南门的守将竟然丝毫阻拦都没做，事后也没有派人追赶！” “这……”查炎无语了。 在暗骂守城兵将无能的同时，他也不由得想要为慕哲平这批人击节赞叹起来。 慕哲平应该是提前想到了自己会暴露，而自己一离开月国外馆，他们立刻不顾任何颜面看法影响，直接就离开了临嘉城。 为此，就连正常缓慢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这点时间，都等不及。 可见他们行事是何等的果断，何等的坚决…… 一旦离开临嘉城，自己这方，再难以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大军都囤积在了北方边境，至今尚未撤回。 月洛宁这一行七百多人，全部轻骑简装，行进速度何等之快？而这七百人之中，有三名破境高手，十几名极境，其他人也尽皆是精锐修行者！ 前方的天河驻军根本就拦不住他们。 对他们来说，现在向南回月国的路，可谓是一片坦途，即便派兵拦阻，也来不及了！ 而就在此时，殿外有太监来报，天女殿下到了。 尹漓在进殿后不久，便很意外的见到了自己的镰刀。 镰刀这么快便又失而复得，这让她有些错愕，而天河国王与查炎想她解释的原因，更是让她哭笑不得。 慕哲平的存在，她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但镰刀被盗一事，绝对和林四脱不了干系。 毕竟，自己可是知道他从自己寝宫下面脱逃的秘密呢！ 她原本以为，林四会将自己的镰刀带走，哪怕丢到城外，哪怕故意拿去卖钱。 因为这件事，她罕见的有些气恼起来，盘算着该如何找林四算账，顺便寻回镰刀。 别人找不到林四，但却难不倒尹漓。 林四出城后，确实无人知晓他的位置，尤其他很可能已经找到遮蔽天印波动的方法了。 但他迟早会和月洛宁等人汇合。 无论是在天河境内，还是等月洛宁回到月国之后。 在他确认安全之后，应该就会出现。 再不济，他迟早也会回到学院之城，他以为偷了自己的镰刀，就能这样轻松结束吗？ 天河，青川，南齐这些势力确实无法追入月国，但自己不同。 自己代表着心宫，哪里不能去？他逃到天边也能抓回来！ 然而，现在在看到原本以为会很长时间都见不到的镰刀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卑劣。 第281章 分离 被摆了一道呢！ 听完天河国王关于月洛宁等人连夜出城的消息之后，尹漓心内也自嘲般笑了起来。 原本她以为月洛宁等人就算要离开，至少也是明天，而且至少要知会一声天河国王。 而在此之前，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前路等着。 等着那个家伙的出现，等着他和月洛宁会合！ 然而，月洛宁现在已经离开快半个时辰了，以他们的速度，自己只怕也很难追上了。 追都追不上，又谈何提前去前路准备？ 天河国王将这一切说给自己听，只怕是想让自己出谋划策吧？为了个慕哲平，为了泄愤，应该还不至于让他如此。 看来，他是对月洛宁起了杀心啊！ 只可惜，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月洛宁还在临嘉城内时，想要她死不难，几万大军堆上去，无非付出的代价大一点而已。 实在不行，也可以偷袭，甚至可以趁宴会时分散他们的人手各个击破…… 但现在，已经晚了。 月洛宁他们已经一路向南疾驰而去，追都追不上了，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天河太落后，各大城池之间连传声法阵都没有，想要提前命令前方城池和关卡的驻军拦截都做不到。 自己，也没有办法了啊。 …… 朦胧的夜色下，一支七百余人的骑队沿着天河的原野向前疾奔。 趴伏于马上的月洛宁等人都没有出声，只是一言不发的赶路。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奔出临嘉城二百多里，但依旧不能放松。 谁也不知道后方会否突然追出数万大军。 不知行了多久，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他们距离临嘉城已经至少有了六七百里地。 前方的骑兵忽然慢了下来。 月洛宁连忙凝神往前看去，只见一道人影站在了并不算太宽的道路中间，他的手里挽着根缰绳，而缰绳的另一头则连着一匹马。 此时这一人一马半夜时分站在了路中央，显得极为怪异。 那马在见到如此之多的同类后，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变得惊恐连连不住后退，显然是受惊了。 然而，就见那路中站立之人探手摸了摸这匹焦躁不安的战马后背，这匹马竟然神奇般的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是修行者，哪能看不出，他这简单的抚摸，已经用了千钧之力，这匹马在他手下怎么可能还跳得起来。 给人的感觉，好似他随手按住的不是一匹高头大马，而只是一只温顺的小狗。 这简单的一手，在场很多人都能做到。但做到像他这样举重若轻，轻而易举的，恐怕只有那些极境中期以上的修行者了。 一时间，前方的骑士都纷纷停了下来，惊疑不定的望着此人，生怕对方来者不善。 夜色之下，他们尚未看清对方的容貌，就听到那人突然大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哟呵？众人心内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被挑衅后的愤怒，更不是惊慌，而是荒唐可笑。 自己这七百多人，仅凭一人就能拦下来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圣境高手了吧？就算是天境，面对三名破境十几名极境和七百来名元境转境不等但训练有素的修行者，恐怕也只有暂避锋芒一途。 难道是天河人的诡计？难道此人身后不远处的山林内藏了上万天河军？难道他身后有陷阱？ 一时间，前方的骑士倒是没敢轻举妄动，而是等着叶城和符南的指令。 但是，叶城和符南尚未来得及出声，就见月洛宁容雨等人已经不顾一切打马奔向了那人，口中还怪叫连连。 “浑小子，又在耍宝！”容雨大骂不已，然而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开怀畅然。 “你这家伙！终于出来了！”月洛宁也仿佛卸下了之前不苟言笑的王子形象，跳下马来，冲到他近前狠狠拍打着他的肩膀。 此时众人全都看清了这个拦路之人的容貌，不是他们今天几乎已经听人提起过无数遍的林四又是谁？ 刚刚那个拦路劫财的，就是他吗？现在众人当然也明白刚才只是个玩笑。 只是，这个举动，似乎也太幼稚了点吧？他就不怕我们不由分说，一拥而上将他剁死吗？ 传闻中，此人不是神机鬼算阴险狡猾吗？不是说这一路王子殿下他们能平安无事，主要就是因为他的算计吗？不是说他一席话坑杀了青川南齐凉月天河千余名高手吗？ 虽然在此之前，众人就见过他的画像，但自从得知这一切之后，他们就在心内想象过此人的风格。 应该是个阴沉内敛，满腹心机，眼神中都透着深沉光芒，时刻都在想着算计别人，如同一条毒蛇般的可怕之人吧？ 然而，看着眼前被月洛宁等人不断拍打，不得不连连告饶的少年，他们心内不约而同涌起了一股被骗了的感觉。 真正见到真人后，他们心内都不免有了些许失望，这和他们最初猜测的形象差距太大了。 这分明，就是个心态略显幼稚，童心未泯的天真少年嘛！王子殿下他们先前不会是为了救他，故意夸大了他的所作所为吧？ 暗卫和玄羽骑们这样想，但叶城和符南却没有。 别说林四是眼前这副嬉皮笑脸的姿态，就算他下一刻变成女人，他们也不会小看他。 外人怎么看都只能看到表象，敌人的看法，或许才能真正体现出一个人本质。 先前宴会上，天河人，青川人，南齐人对他的重视程度，几乎不用细心感受都能体会得到。那姿态分明是如临大敌，不置之于死地便无法安心。 为了这个人，临嘉城甚至全城封锁了数日，数万大军举城搜捕，这一切，又怎么可能做的了假？ “小子，这些天你真藏在天河王宫的？” “那是当然！”林四只听容雨这问题，就知道慕哲平没有泄露他被尹漓囚禁的‘丢脸事迹’。 他自然是毫不脸红的承认了。 月洛宁好奇问道：“你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嘿，你们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出城后立刻就向南赶，打算提前在前面等你们，恐怕就被你们甩到身后了！”提到这个，林四略有些不满。 “我们也是没办法嘛。” 林四略一思索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天河国王想对你下手了？你们倒是果断啊，这会他肯定是气急败坏了！” “是啊……”月洛宁点了点头沉声道：“此辱我来日必报！” “你怎么被辱了？”林四微讶道。 “他们直接派人来外馆搜查，几乎挖地三尺。”提到这个，月洛宁犹有怒气。 “看来，他们有动你之心，却又没能下定决心，反而打草惊蛇了……”林四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什么打草惊蛇，说得这么难听！”月洛宁不满道。 虽然两人只是随口的几句谈话，但符南与叶城却有了盛名之下无虚士的感觉。 这林四，并不知道宴会中发生的一切，却能从寥寥两句话就推出他们夜间出城的原因和天河方面的本意。 看来，他能做出那些事情，并非偶然啊。王子殿下若是真能得他和慕哲平辅佐，那还真是殿下之福了！ 只是，现在似乎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们还得快点赶回月国才算真正的安全。 果然，不等叶城和符南提醒，月洛宁就先笑着问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国吗？” 她内心很期盼林四和慕哲平能与她一道回去，尽管她明白，这不太可能，但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上次符南迫切想要杀死慕哲平，已经表明了父王的态度。而父王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她自己也能猜到。 无非是担心他们得知了自己的女人身份。 她当然不愿意林四和慕哲平死，她决定回弦城后就为他们向父王求情，让父王明白杀掉他们是多么可惜。 但那毕竟要等自己回到弦城之后，而在那之前，他们是没办法平安在月国生活的。而且自己能否说服父王，也是个未知之数。 林四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和老慕就不回去了，原因你也知道。” “那你们要去哪？以后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再见的机会吗，当然有啊！至于去哪，小英你不打算回千宋吗？”林四笑道。 一旁的谢少英闻言喜道：“你们要和我一起去千宋？” “是啊！你不会不欢迎吧？”林四打趣道。 “怎么会？当然欢迎之至！” 容雨当然也知道林四不敢回月国的原因，于是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千宋也好，我就不去了，我打算去学园之城，看看老五的孩子。” 眼见林四和慕哲平要劝他，他宽慰笑道：“放心吧，我好歹是破境后期。在学园之城，没人能将我怎样。你们两个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我着实不放心那个孩子。” 他虽然没有见过方嘉云，但因为她是五弟的孩子，已经对她天然的带上了深厚情感。 林四和慕哲平无奈，只得告诉了他学园之城的住处，以及唐家的位置。 月洛宁看着他们交待完一切，马上就要再次上马离去，心情莫名的有些沉重起来。 她知道，以后再想见面，恐怕很难了。 他们是江湖人，自己是朝堂人，本就很难走到一起，更何况还有父王…… 如果他们愿意归顺月国，愿意辅佐自己，也许父王会网开一面吧？但现在，自己哪还能说得出来这样的话来？ 他们怎么可能甘居于人下，而自己又怎么可能将他们当成属下？ 她微微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只能怔怔看着林四挽着缰绳转过身。 蓦地，她看到林四忽然转过身来对她笑道：“我有一个提议，不知道你们的意见如何？” 第282章 结拜 “什么提议？”月洛宁连忙问道。 叶弘谢少英等人也不由得看向了林四，很好奇他会在这分别之际，说出什么来。 林四干咳了两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容叔他们五人的事你们也都听说了，虽然最后分道扬镳了，但在那之前他们的友情却很让人向往。” 听到这里，慕哲平笑了起来，他似乎已经知道林四要说什么。 林四的目光一一扫过月洛宁、叶弘、谢少英和慕哲平。 “你看，你，我，老慕，老叶，小英，也是五个人，不知可否效仿他们……” 他的话尚未说完，月洛宁就喜出望外道：“像他们一样结为兄弟吗？” 事实上，这个设想，在曲山峡谷时，就被容雨提到过。然而当时，他却是用月山来证明月洛宁未来也靠不住，完全不看好他们。 以至于，月洛宁虽然心头委屈，却也从未起过这个心思。 她没有想到，林四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林四笑道：“没错，你这是答应了吗？” “我当然答应，可是……”她的话说到了一半，却停了下来，望了望一旁的容雨。 感受到她的目光，容雨笑了笑：“你看我做什么？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出乎月洛宁的意料，他并没有反对。 然而，他不反对，却有人反对。 “殿下不可！您未来是一国之君，何人能与您并列？” 符南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方，见月洛宁竟然答应要和那林四慕哲平结拜，他立刻出声阻止。 林四与慕哲平的身份卑微，既非名门大派子弟，也非豪门贵族出身。虽然两人在这一路表现极为出色，但那并不代表未来他们就一定能成就破境天境。 他们现在与王子殿下结拜，那未来岂不是要与王子殿下平起平坐？ 这凭什么？他们表现出色是没错，如果辅佐王子殿下，未来成为名将良臣也很有可能。但有哪个臣子，能和国君称兄道弟的？这样做，君臣之间的纲常何在？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己这次出发前，月王陛下可是特意嘱托过，一定要杀死林四和慕哲平。 虽然现在这个任务，自己现在已经完不成了，但从中却能看出陛下杀这两人之心是何等之坚！以至于，需要特意叮嘱！ 自己没杀死他们也就罢了，毕竟王子殿下以命相胁一力护持，而叶城似乎又不太支持，加上容雨阻拦，还有这两人自身也极为难缠…… 种种原因之下，杀不了他们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但如果坐视他们与王子殿下结拜，成为‘一家人’，那自己还怎么和月王陛下交待？ 自己能够看得出来，月王陛下要杀他们，不光光是为了泄愤和维护王室威严，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绝不会轻易就改变心意。 如果王子殿下当着这七百多人的面，与那林四和慕哲平结拜。而事后不久，月王陛下却继续派人，将这林慕二人杀掉了。那到时候，全天下人会怎么看待陛下和王子殿下？ 只怕会说他们父子俩虚伪至极，翻脸无情吧？几十天前与人称兄道弟，几十天后，就派人将其杀死…… 为了顾及声名影响而故意不杀他们？那月王陛下内心只怕会极度不满。 最后，他根本就不看好这种结义之情。月王陛下当初不也和人结拜过吗？现在那些人去哪了？不是死了就是反目了。 且不论月王的对错，他觉得这完全就是多此一举，身为君王，根本就不会拥有这种多余的感情。殿下现在是觉得他们亲如兄弟，一旦等他登基，只怕就不会这么看了。 “嘿，符老狗，人家结拜，关你什么事？” 月洛宁还未来得及说话，容雨就破口大骂道。 说实话，在月国援兵到来之前，他都依旧不赞同林四慕哲平两人和月洛宁走得太近。哪怕他当时已经怀疑，月洛宁可能是连琴之女，对她的态度也已经有所缓和。 就算月洛宁是连琴之女，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她这十几年来，都生长于月国王宫内。 宫廷内外，国王，臣子，宫人，妃嫔们上演过多少恩怨争斗，谁又能想象得到呢？ 她见过多少阴谋，多少肮脏，谁也不知道。她自小接受的就是权谋之术的教导，虽然容雨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生活，但他能想象到，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人只怕会变得利益为先，而感情都是多余的。 这一点，从月山身上就能看出来。 直到那晚月洛宁以命相胁，命令符南等人住手，从而救下慕哲平，他才彻底改变了对月洛宁的看法。 容雨是破境高手，观察力是何等细微？他能看得出，月洛宁当时是真的没有顾及自己的性命，而不是惺惺作态收买人心。 这一举动，着实震撼了他，也颠覆了月洛宁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故而，当林四提议五人结拜时，他非但没有出声反对，反而心中满是感触。 他也想看看，这五个孩子未来能否一直将这份友情保持下去，他甚至有了一丝期待，希望他们能够让自己重新看到友情的牢不可破。 然而，就在他欣慰的看着面前这令他感动的一幕时，符南竟然如此大煞风景，这实在是令他有些气急败坏了！ “嘿，容老儿，你倒是打的好算计，为了保住他们，竟然如此不要脸面！殿下乃天潢贵胄，他们两个配吗？” 为了破坏这件事，符南毫不在乎自己的话有多难听！ 这险些让容雨气炸了肺！ 什么叫做林四与慕哲平不能和月洛宁并列了？符老狗你若是知道他们激活了天印，若是知道他们真正修行到现在这个实力只用了两三个月，若是知道林四曾经是能够和尹漓并列的天才…… 只怕你符老狗会立刻扭转看法，迫不及待想要促成这件事呢！ 未来当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孩子成就圣境，站在苍罗大陆的巅峰时，又有几人能和他们并列？他有些骄傲地想道。 到时候，符老狗你会为今天的言行追悔莫及的！连天境高手都没有的小小月国，竟然赶走了两个未来很可能会成为圣境的强力后盾！ 只是，这一切他却没办法当众明说，毕竟天印实在是事关重大。 他只是嘿嘿冷笑：“行，你行！我们高攀不起，你符老狗等着瞧吧，希望二十年后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来！” 在容雨看来，二十年后，林四和慕哲平即便不是圣境，也该是天境后期了！ 修行越是往后，就越是艰难，耗费的时间也越长。就像尹漓，十五岁就连连突破，晋入了破境，这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但是在容雨看来，她这样的天赋想要晋入天境，只怕至少也是五年以后了！ 而她想要晋入圣境，恐怕不到三十多岁以后，都不太可能。这还是不出意外，而尹漓也始终保持着现在这等天赋的情况下。 这速度已经极为可怕了，毕竟在此之前，大陆上有记载的最年轻的圣境，也是四十岁以上了。 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孩子，二十年后，应该也差不多吧？ “这就不劳你容老儿操心了，二十年后，我定然还活得好好的，也一定还能说出这句话来，就怕你到时候听不到，哈哈！” 符南当然不甘示弱，非但如此，他还在不怀好意地咒容雨早死呢！ “闭嘴！”容雨尚未来得及还击，月洛宁终于忍不住怒斥出声了。 她原本以为此次分别，以后和林四再无相见之日了，没想到他竟然提议结拜。 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后还会有很多见面机会，这让她是何等的欣喜？ 此时的她，根本没有想过谁高攀了谁，也早已放弃了招揽林四慕哲平的想法。只想着未来再相见，五个人一起把酒言欢，不再如这次时刻都要担忧着敌人，那该是多么的美好。 符南竟然要抹杀掉这美好的画面，这令她几乎如遭雷击。 眼见他竟然自作主张的就要帮自己作出决定了，月洛宁这一刻简直是怒不可遏！ “殿下……”虽然看得出月洛宁是动了真怒，但符南依旧没有放弃打算。 月洛宁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免了，我当不起！连交朋友结兄弟这种事，都要由你来决定，我这个殿下哪比得上你符长老啊。” 符南连忙道：“殿下恕罪，符南不敢，只是……” 月洛宁再次打断：“不敢什么？我看你敢得很！我知道你带着父王的命令而来，但这是我月洛宁自己的事，到时候我自会向他解释一切，不会有你符长老的丝毫过错！” 符南哪能看不出她决心已坚，已经不是自己所能阻止得了的了。 “殿下言重了……”他微微躬身无奈道。 月洛宁并未多说，无论怎样，符南也是来天河救自己的人。 她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去看着慕哲平等人道：“我没问题了，你们呢？” 慕哲平微笑道：“我求之不得啊。” 林四并不知道，这句话从慕哲平嘴里说出来有多么难得。闻言只是狠狠拍打着他的肩膀道：“哈，老慕，就知道你不会有意见的！” 谢少英耸了耸肩，紧绷的脸也罕见的露出了笑容：“我当然愿意。” 众人齐齐看向叶弘，只等他一开口，此事便算成了。 “我……” 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第283章 排座次 虽然月洛宁现在没有登基，而叶弘也没有正式的军职，但他对月洛宁，却一直都是以臣子的身份自居。 这一路，他们多次并肩杀敌，相互扶持，一同面对艰难险阻。 在战斗中，林四慕哲平不止一次救过月洛宁和他。 他待人本就宽厚，最开始因为他们劫持了殿下而生出的怨气，也早已烟消云散。 林四的提议，他动心不已。 他也希望能拥有这样一份珍贵的兄弟之情。 但他却没办法点下头去。 因为月洛宁。 他怎么能和殿下称兄道弟…… 林四，慕哲平，谢少英他们都不是月国臣子，所以他们可以不用考虑这些身份问题。但自己不同，自己未来是殿下手下的臣子，哪能不分尊卑？ 他的难处，林四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老叶，难道你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他故意道。 “绝对没有！”叶弘连忙道。 “你觉得我们结拜很可笑？很没有意义？” “怎么可能！”叶弘苦笑不已。 “那你为何不愿意？”林四步步紧逼，仿佛刻意遗忘掉了叶弘的苦衷。 对于林四来说，虽然他明白叶弘的苦衷，但却没法认同。在他心目中，并不存在什么身份高下。 所有的人，在出生时，都是哇哇堕地，人畜无害的婴孩。所谓的权势，实力那都是后天赋予的。扒去他们身上的被赋予的光环，他们同样是两只手两只脚一个头…… 他不会在意那些光环，所以当初他能做出劫持月洛宁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所以在曲山峡谷，他敢率先向破境后期的容雨出手。 他会有看不起的人，也会有佩服的人，但却不会认为谁高人一等，或低人一等。 除非那个人，已经做出了人所做不出来的事情。 林四并不知道，他之所以能保持这种淡然心态，只是因为他暂时无所求，所以他腰杆挺得直。 而叶弘，他或许并不是追名逐利的人，但自幼他便被周围环境熏陶出了要为月国建功立业，要效忠月国王室的念头。 他或许没有太多欲求，但他有追求，而这个追求的基础，在他看来便是忠君爱国。 他对月洛宁弯腰，并不是因为有求于她，而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这个大陆上，习惯了这种高低之分的人，又何止他一个呢？ 哪怕是实力强到天境初期的素秋，她回到心宫，一样会对宫主弯腰。而她若是见到心宫那位圣境的太上长老，她也会很自然的主动将自己的姿态摆到下方。 因为她内心会觉得，这位圣境的太上长老高自己一等。 这或许和辈分有关，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身份地位和实力。 这种观念，来自于每个人自小到大的耳濡目染，是那般的根深蒂固，又哪里是几句话所能改变得了的？ 于是叶弘没有说话，而林四也明白，自己恐怕是劝服不了他了。 他的性子是很随和，但这种人真正认定的事情，也更难被更改。 “阿弘！你不愿做我的兄弟吗？” 就在林四要放弃的时候，他听到了月洛宁的声音。 月洛宁的话，林四听过很多次。她的语调时而生冷，时而高昂，时而凌厉，时而平淡，时而低沉……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月洛宁用这样温柔的语调说话，这样的语调出自一个女孩之口，本来应该极为正常，但林四却觉得非常惊讶。 原来她也会这样说话吗？他心内讶然。 叶弘的目中透着难色，似乎心内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我希望你做我的兄弟！”月洛宁忽然伸出双手捧起了他那未曾持枪的宽大左手，语气中甚至透出了一丝恳求。 这一举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在场的玄羽骑和暗卫们目中纷纷透出了震惊之色。 事实上，叶弘的苦衷，他们全都能体会到。但他们没想到月洛宁会主动劝说他，而且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这让他们心头受到了极大的触动，许多玄羽骑甚至眼圈都红了起来，因为叶弘是他们的人，他们许多人甚至是看着叶弘长大的。 月洛宁能这样待他，让他们觉得异常感动。 就连符南，此时也一反先前的态度，只是一言不发的默默看着眼前一切。 “殿下……”叶弘声音发颤，左手不自觉的抖动，似乎想要抽回来。 玄羽骑和暗卫们不知道，但他却知道，殿下可是公主啊…… 然而月洛宁却抓得更紧了，似乎生怕他跑掉一般。 “答应我，好么？” 叶弘的眼前已经渐渐被一片水汽所弥漫，他看了看殿下，她的脸上透着恳求。他看了看林四等人，他们的脸上都透着热切。他看了看玄羽骑，大家都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他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叶城，只见他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 于是他回过头来紧紧望着月洛宁的眼睛，大声喊道：“我答应，我答应了！” 说完，他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哈哈！老叶！”林四大笑着冲到他的身边，兴奋得一把将他拦腰抱起。 慕哲平与谢少英也凑到他的身周，笑着拍打他的肩头与后背，似乎在责怪他刚才让大家担心。 最终，五人齐齐走出了十余丈，而后方的容雨，叶城，符南等人则是原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完成‘仪式’。 事实上，这种结拜，并没有固定仪式。 如果是在月国王宫，而月山又支持的话，那只怕会为此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邀请群臣名士观礼。 而如果是在一般村镇小城，那至少也会择一院落，摆上香案，倒上烈酒。 但现在，他们只能一切从简了。 林四快速从旁边树上削来五根小树枝，插在地上权当香烛。 众人自然也并不介意仪式是否隆重，但就在他们要并排单膝跪地念出誓词时，林四却忽然道：“哈，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其余四人诧异的转头看向他，现在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的？ 就算是天河追兵来了，也有后方三大破境七百骑兵为他们抵挡片刻！ 只见林四嘿嘿一笑：“结拜自然要分大小，我们还没排呢！” “这有何难？我年岁最大，自然是老大，然后叶弘，慕哲平，你和少英。”月洛宁道。 其他人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样理所当然。 “不不不！”林四立刻摆手。 这怎么行？林四自己提议的结拜，不求能当老大，起码也要当个二哥吧？ “我们都是修行者，自然要按照实力来排！这样才显得符合身份嘛，谁的实力最强是就是大哥！”林四眉飞色舞道。 他这个提议倒是够奇特的，就算是在修行门派，同辈弟子一般也都是以入门先后来定排序，而不是以修为高低。 否则，尹漓就不会喊冷瑶为师姐了。 林四到底是不是连山，现在还无法真正下定论，但剑宗那套以实力定排位，最强的人当大师兄的规矩，他倒是在这偶然间搬了过来。 月洛宁当然不会答应。 以年龄来排，她是大姐，以实力排，她反而要排到最末，成为小妹了…… 林四这家伙，倒是好算计啊！自从吸收了魔核之后，现在谢少英应该都不是他的对手了。恐怕也只有慕哲平能和他一战，而慕哲平以前也曾自承过不如他。 那他岂不是成为老大了？ 看着这货那得意嘴脸，月洛宁是一百个不甘心，到时候大家都喊他大哥，他岂不是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 不行，必须要镇住他的嚣张气焰！ 于是她立刻就反驳道：“实力只是外物，只有年龄才是与生俱来的！长幼有序你不懂吗？” 她话音一落，叶弘便连连点头赞同。 他倒不是因为以实力排顺序，自己会从第二落到第四，而是那样自己反而排到殿下的前面了。 到时候，殿下还得喊自己一声四哥，和殿下结拜已经是极为难得，这让他怎么担得起？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林四掷地有声道。 月洛宁冷笑不已，这家伙，虽然有些不学无术，但是讲起歪理，却总是张口即来。 “难道我们现在是在比试修行吗？结拜难道是以力压人？”她讥嘲道。 林四也知道自己这有点强词夺理了，不过他怎么甘心就这样被月洛宁压在下面？ 一计不成，他立刻又生一计。 “那我们问问大家的意见，少数听从多数的！少英，你说按年龄好，还是按实力更好？” 他倒是善于挑人，叶弘虽然是老好人，但这件事，他肯定会旗帜鲜明的站在月洛宁那边，可以提前放弃‘拉拢’了。 谢少英就不同了，他年纪最小，原本排在最末。 如果按照实力，他至少能排到第三，这对他来说，绝对是白捡的‘好处’！ 谢少英原本对于排在最末，并没有多大意见，反正自己年龄最小。 这种兄弟间的排序也说明不了什么，也并非老小就要听从哥哥姐姐们的命令，为他们斟茶倒水捏肩捶腿。 大家身份依旧是平等的，否则当初容雨岂非可以命令连琴为他做事了？事实上，他们那五人最终的主导人物还不是连琴么？没有他，月山都登不上王位。 不过，排名靠前，似乎也很有吸引力啊！至少三哥听上去，要比小弟好很多倍…… 而且当年连琴也是排行老三，他可是自己佩服的人，自己如果能排在老三这个位置，那还真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呢！ 第284章 尘埃落定 对于林四这个少数服从多数的主意，月洛宁并不担心。 在她看来，叶弘是肯定站在自己一边的。 而谢少英，本就是个正经人，他绝不会陪着林四瞎胡闹，毕竟这座次也说明不了什么。 真正有可能支持林四的，也只有慕哲平了。 因为若是按照实力来排，他能从老三排到老二，而且他与林四的关系也注定了他会站在对方那边。 谢少英有些赧然的看了看月洛宁，她正用期待与信任地望着自己。 这让他有些莫名的心虚起来，要不，还是算了吧？不过一个座次而已，让月洛宁这个年纪最大的殿下排在最末，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呢。 “少英，你可要想好了。这座次一排，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啊！未来大陆之上别人称呼你为谢三爷还是谢老幺，就在你现在这一念之间了！你可要……慎重考虑啊！” 林四的魔音响起在他耳旁。 此时为了将谢少英拉到自己这边，他也不喊对方为‘小英’了，而是改口叫‘少英’，着实算是煞费苦心了。 谢老幺？这未免太难听了吧？ “咳，我觉得，还是按照实力来排比较合理。”谢少英最终做出了决定。 说完之后，他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红。 “什么！你！”月洛宁难掩失望之色，随后她狠狠瞪向林四。 都是这个卑鄙的家伙，这个‘魔鬼’，诱惑了‘淳朴’的少英！ 难道自己以后真的要喊他为大哥？难道年龄最大的自己，反而要当老小？ “哈哈！少英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对于我当大哥，大家有什么意见吗？不满意的，可以现在来挑战啊。哈哈哈，我要是输了，绝对让出位置！谁来？” 林四才不管月洛宁有多失望呢，此时的他，那叫一个得意啊！ “如果没人挑战的话，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哟！哈哈哈，这还得多谢各位弟弟们的抬爱啊！” 他向众人连连拱手，俨然已经是一派大哥风范。 一旁的叶弘无奈苦笑起来，他已经在考虑，一会该怎样故意输给殿下，让她排在自己前面了。 “你要当大哥，好像还没问过我的意见呢？”一直没有吭声的慕哲平冷不丁出声道。 兴高采烈的林四听到这句话，愣住了。 “老慕？难道你不支持以实力排大小？” 在他看来，慕哲平应该是毫无疑问会支持他的人。按照实力，慕哲平能前进一位，而且他和自己多熟啊？哪有不支持自己的道理？ 所以他直接忽略掉了慕哲平，都忘了去问他了。 “我为什么要支持？长幼有序，天经地义的事，结拜又不是比武决斗。”慕哲平轻声笑道。 林四急了，好不容易拉来了谢少英，慕哲平竟然倒向了月洛宁那边，这可不符合他一开始的预想啊。 慕哲平这家伙，何时变得这样古板了？真是虚伪至极啊！他暗骂不已。 “老慕，你可要想好了啊，说话要摸着良心，不要口是心非啊！”表面上，他却还是苦口婆心劝道。 慕哲平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心口道：“我觉得老三这个位置已经很好了。而且，相比起叫你大哥，我更喜欢听你喊我三哥！”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吗？林四瞠目结舌。 他想起了先前逃出临嘉城时，他与慕哲平就曾为这个开过玩笑，他还打趣的喊过对方‘小平子’。 “哈！”月洛宁真可谓是喜出望外，原本她都已经要认命了，没想到最后慕哲平竟然出乎意料的站在了她这边。 这‘局势’陡然逆转，着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样林四的算计就全部落空了，少数服从多数是他自己说的，连慕哲平都不赞同他，他还能怎样？ 只能乖乖当他的‘四弟’了，以后见面就要让他喊‘大姐’，喊到自己满意为止！ “我！我的年龄我也不清楚，我觉得自己有可能已经十八岁了！甚至是十九二十也不一定！”林四徒劳的做着最后的努力。 “你省省吧！再多嘴我们联手揍你！”月洛宁怒斥出声，此时她当然要将林四的反抗彻底‘镇压’下去。 慕哲平与叶弘也不怀好意的挽了挽袖口。 慕哲平一个人就能和林四斗上一斗了，如果再加上叶弘与月洛宁，他还真的不一定能打得过，毕竟叶弘也颇为擅长战斗，实力不能用本身境界来衡量。 林四只得求助般的看向自己的‘盟友’谢少英。 却发现这小子竟然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木然，对眼前这一切完全视而不见，丝毫没有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意思…… ‘众叛亲离’之下，林四只能自我安慰道：“老四就老四吧，反正我本来就叫林四。” 后方十余丈外，叶城符南容雨等人，哪个不是实力高强的修行者？林四与月洛宁等人的争执，他们全都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内。 每个人心内都兴起了一股极度荒唐之感，这结拜先前是何等的沉重，何等的正式？但因为林四这一搅合，变得仿佛如同玩笑了。 尤其这场地，只是天河国的荒郊野外，所有祭祀所用之物一件皆无。 看着他们五人并排在夜色下单膝跪地，举行着简陋无比的‘仪式’。在场许多暗卫和玄羽骑的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疑问，这样的结拜，也能算数？ 这样的友情，也能长久吗？ 这些暗卫和玄羽骑现在并不知道，他们见证了一个许多年后被大陆史学家们津津乐道，甚至被当成课题来研究的经典瞬间。 大陆何其之大？东南六国之中的月国又何其平凡？哪怕现任月王月山十几年前攻入草原国，也无法吸引整个整个苍罗大陆史学家们的目光。 因为在他们看来，那只是大陆落后之地的小打小闹。 但是，这场并没有杀戮，没有死伤逾万，没有改变各国形势，在他们看来彷如儿戏的结拜，却在苍罗大陆未来的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甚至于他们现在结拜的这处天河国普通一隅，在许多年以后，竟然成为了一处名胜。 一弧弯月之下，五人并肩单膝而跪，前方只是五根稍显可笑的树枝。 “以月为证，我月洛宁！” “叶弘！” “慕哲平！” “林四！” “谢少英！” “今日在此结为兄弟，此生永不背弃！” 他们的誓言简短无比，并没有太多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却代表了五人最深层次的期盼。 半柱香之后，林四，慕哲平，谢少英三人转道向西，而月洛宁叶弘则与暗卫和玄羽骑们继续往南，短暂的会合之后，双方再度分道扬镳。 第285章 我们不合适 铛……铛……铛！ 悠扬而厚重的钟声回荡在林四曾经就读过的圣云学院内。 夕阳为整座学院镀上了一层神圣色彩。 放学的钟声令这原本宁静的校园变得鲜活起来，不断有学生从教室内走出。 距离林四劫持月洛宁，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但这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 学生们根本就不知道二十天前，学园之城曾经发生过轰动月国朝殿的大事。 更不知道，他们至今依旧偶尔会提及的虎头人和狐头人，正是因为这场事件，而离开了圣云学院。 医学系一年级三班的教室内，学生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大家三三两两勾肩搭背，一边谈论着今天的课程，学校的趣事，放学后又要做什么，一边步出教室门。 在经历了最初几天的疑惑，猜测之后，消失了足足二十天的转校生林四，似乎已经渐渐被人遗忘。 每个人都过着原本正常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少了某个人就有所改变。 唐小芷缓缓站起身，整理着书包。 书包的空间很大，里面除了几本书以外，里面还静静躺着一个白色的兔子头套。 时至今日，学院内曾经流行过的头套风潮，已经渐渐散去。 走在校园内，已经很少再见到有人效仿头套人。 “林四还没有回来吗？”她的耳畔响起了清亮的女声。 她抬起头，教室里已经只剩下了班长扶薇和自己两人，问话的便是前者。 这些天，他们的‘倾听者’协会依旧会在中午时分去活动室，只是原本就人数极少的协会，因为少了两个人，显得冷清了许多。 “没有。”唐小芷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班上还时常会问起林四消息的，也只有她和于晟亮了。 十多天前，学院方面曾经有人来教室打听过林四的消息。 他们得到了一些林四先前在这个教室内上学时的经历。 对于班上的同学来说，他们只当这是林四没有来上学后，院方的简单问询而已。 但唐小芷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抓林四而来。与学院老师一起来的，还有几名三四十岁身着一袭黑衣的人，他们应该便是前来调查林四的吧？ 作为林四在圣云学院，关系最为亲密的同学，唐小芷自然受到了更多的‘关照’。 除了在教室内的问询之外，她还曾被‘请’到学院内的另一栋大楼内，接受过单独的询问。 当时在一间宽广的房间内，她独自一人坐于正中，回答着对面五人的问题。 对方的语气并不严厉，看上去甚至有些温和。 但唐小芷明白，宽广的房间正中，自己身边数丈空无一物，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这样的环境下，自己便会心生惶恐，便很难说假话。 而对方温和的态度，不时浮现的笑意，会令这种环境下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去亲近和信任他们。尤其这五人之中，还有一位时常批评其他几人，为自己说话的大姐姐。 在这样的布局下，自己很可能就会一五一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甚至可能对方没问到，自己就会主动抢着说出来了。 他们的问题都很平常，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闲聊而已。 他们觉得，像这样一名普通的小女孩，甚至看上去有些羞怯胆小的小女孩，在这样的阵仗下，是瞒不住任何东西的。 但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这名小女孩比他们想象的要聪明太多。 他们所有的问题，对方都已经提前设想过无数遍，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只小狐狸。 对方确实极为配合，确实有时候他们还未问出来，这名小女孩就会主动说出一些东西。 然而他们得到的东西，全都是他们已经提前就知道的，也是他们认为对方可能会知道的。 他们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这位名叫唐小芷的女孩，应该没有说谎。 她和林四只是关系较好的同学。她知道林四是一名修行者，知道他是虎头人。 他们甚至会经常一起上学，但林四这么做，似乎只是为了封住她的嘴，不想让她泄露自己修行者的身份。林四隐瞒修行者身份的原因，也一直没有对她透露。 说到底，这只是一名碰巧发现了林四部分秘密的女同学。 在她这里得到的消息，对于解救王子殿下，并无实质作用。林四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个曾经拿住过他‘把柄’的同学，而做出什么。 林四劫持王子殿下，只是突发事件，事先并无任何征兆，这个唐小芷完全不知情。 而对于他们的询问，她表现得有些惶恐，生怕是林四隐瞒修行者身份之前，犯下过什么大案，而他们便是为了追查他以前的案件而来。 因为这个猜测，她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不断推说那和自己无关，甚至差点哭了出来，倒是惹得那名‘大姐姐’安抚了她好几次。 除了唐小芷，和林四同在一个协会的扶薇还有于晟亮，自然也都受到过比别人更多的问询。 只是，她们两个确实是毫不知情，甚至就连林四是修行者这一事实，她们都不知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小芷明白，林四回来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 这件事，后果实在太严重了，做出这种事后，他根本没办法回到月国生活。 她唯一能确认的，就是林四应该还活着。 因为至今尚未传出王子殿下的死讯，圣云学院依旧时常有陌生人徘徊，这些人显然都是为了等林四而来。 她走出教室。却看到一名男同学双手抱胸，斜靠着门边的墙壁。 见到她出来，这人扬了扬手。 “唐同学！”他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你好，乐飞同学。”她对着旁边这名长相俊朗的同学淡淡一笑，随后便打算继续往外走。 这个名叫乐飞的同学，看上去年岁比他们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是八天前，转入唐小芷所在班级的。 因为有了林四这个‘前车之鉴’，班里同学对于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并不感到奇怪。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林四的空位上，仿佛林四永远不会回来了一般。 因为这一点，唐小芷内心深处，对此人天然的就带上了‘敌视’。 而以她的聪慧，哪能看不出，此人是为了打入班级内部，暗中调查林四而来。 看来，这些人生怕有什么遗漏信息啊，所以安排了人在林四的班级长期驻守了。 这个乐飞经常会主动找后排的唐小芷说话，他的话题无论怎样展开，最终总会有意无意的绕到林四的身上。 ‘哈哈，听说我先前这张桌椅的主人也是个转学生，唐同学和他熟悉吗？他是怎样一个人呢？真的很好奇呢！’ ‘他离开这里才十几天吗？他为什么离开这里呢？’ ‘我听说他以前隔三差五的逃课，真是个奇怪的人呐。’ …… 他的这些话题看上去很自然，但怎么可能瞒得过唐小芷的眼睛？从他第一次似无意间提起林四开始，唐小芷就彻底确认了他的身份和来意。 “明天我就不再来了，此行是为了和唐同学说声告别。” 乐飞的声音响起在已经走到门外的唐小芷身后。 唐小芷诧异的转过头：“怎么了？你要去哪？不上学了吗？” 乐飞哈哈笑道：“唐同学难道舍不得我吗？” 唐小芷没有答话，而是回过头继续朝前行去。 乐飞却跟了上去，他忽然笑道：“我的来意，唐同学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唐小芷即便再聪明，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而已，又怎么可能做到将自己的心思全部深埋，而脸上却始终不动声色？ 能够和对方周旋这么多天，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这个乐飞这七八天来，几乎每日上课都在她旁边，又怎么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对方的排斥？ 见唐小芷依旧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匆匆向外走去，他哑然失笑。 “唐同学，值此离别之际，难道不打算说点什么吗？难道我就这么令你讨厌？” 前方的唐小芷忽然转过身，脸上带着为难和不忍之色，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一般。 她的头再次低了下去，低如蚊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我……我知道你的来意，但我不会喜欢你的。我们不合适，你会找到比我好更多倍的人……对，对不起！” 说罢，她以手掩面，匆匆而逃，留下了瞠目结舌呆立原地的乐飞。 这样的场面，似乎非常熟悉啊！ 自己刚刚，是被拒绝，并且被顺便祝福了吗？ 望着唐小芷那渐渐开始跑动起来，仿佛避自己如蛇蝎的身影，他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肩膀都不住抽动，笑得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唐小芷啊唐小芷！我真的对你刮目相看了呢！ 或许，这便是林四和你关系最亲密的真正原因吧？ 如果还有机会，也许我真的会忍不住喜欢上你！ 他心内默默道。 …… 如果唐小芷刚才继续和乐飞聊下去，而不是故意装傻，假装‘误会’了什么的话，那她很快就能知道，月洛宁殿下已经平安回到了月国境内。 而王子殿下在路过学园之城的时候，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撤除一切有关林四和慕哲平的查探行动。 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一路发生了什么，虽然没有得到月王陛下的命令。但也许有一天，林四真的能回到她的身边。 第286章 避战 下楼之后，唐小芷正要往校门外走。 然而，只是走出十几歩，耳边就传来了若隐若现的鼓噪呼喊之声。 那声音，虽然听上去距离她很远，但却依旧一阵阵的传入她的耳内。仿佛上万人聚在一起大声呼喊。 这声音，来自于训练场方向，这声音，她熟悉无比。 两个月前，林四曾经当着她的面，在那里击溃了来自千星学院的挑战者，当时那里就曾出现过这样的声浪。 自那之后，那宽广的训练场已经足足两个月再无那般盛况出现。 今天……是怎么了？ 自从林四重创严志希，驳了天武的颜面后。这一个月内，天武的人曾经来过圣云两次。 两次都是为了找虎头人，但都被扶摇一推二卸，化解得一干二净。 因为虎头人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了元境初期的严志希，那么元境之下的学生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天武只能派高年级的元境学员来挑战他，这种情况下，扶摇完全可以为他挡下所有挑战，其他学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对于天武学院来说，圣云就像头乌龟，咬了他们一口，然后又缩回了壳内，令他们无从下手。 然而外人并不这么看，对他们来说，天武派高年级学员来挑战一年级的虎头人，本就是件有失第一学院身份的事情。 故而，随着半个月前的一次上门挑战不了了之，天武学院似乎也渐渐放弃了。 尽管内心知道，这不可能是虎头人再度出现，但唐小芷还是鬼使神差般走向了训练场。 如同缓缓走向一片风浪阵阵的大海，轰响声随着脚步向前而不断变大，待得唐小芷走到近前，已经变得震耳欲聋。 整座训练场四周已经只能看到人，而看不到任何其他。 细心的她还发现，在场的人之中，除了圣云学院的学生，其中还有很多穿着外校校服的。 圣月，千星，紫金，战雷……这些学院几乎全都有人闻讯前来。 唐小芷的推断能力极强，她很轻易就能判断出来，眼前又是发生了一件吸引学园之城各大学院目光的大事啊。而且，这件事至少应该已经发生超过半个时辰了，否则人不会来的这么多，外校的人也不会来得及赶到。 她很快就从身旁众人的谈论中，得知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天武学院一年级的井飞，五天前突破了元境，现在境界已经彻底巩固了下来。 而他晋入元境之后的第一战，便是来圣云学院挑战虎头人！ 这次的挑战，圣云学院避无可避。 如果井飞挑战的是比圣云排名更高的千星和紫金学院新生，那么千星和紫金，无论是避战还是战败，都不会丢脸。 战斗本就有输赢，输给第一学院的第一新生，并不奇怪。 甚至很多人还会说这是井飞不要脸，用元境的实力欺负转境新生。 但将被挑战的对象换成虎头人就不同了。 尽管大部分人都认为虎头人是转境修为，但井飞挑战他，却不会有人觉得不妥。 非但如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现在的挑战理所应当。 因为虎头人曾经去天武学院挑战了元境初期的严志希，并将对方打伤。 天武学院如果想要找回场子，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井飞来挑战圣云的元境，又或者是挑战虎头人本人。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虎头人那般，以转境修为重创元境修行者的。至少井飞就不行，因此先前天武学院对圣云学院，始终就无从下口。 而现在，井飞晋入了元境，天武学院终于有了可以出头的人。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挑战，名为挑战，实为报仇。 圣云没有避战的借口，因为井飞也是一年级新生。 虎头人也没有避战的借口，因为是他先主动去天武挑战的，对方现在打回来，名正言顺！ 得知这场面，是因为有人来挑战林四之后，唐小芷的神色暗淡了下来。 虽然她并不希望林四过多的在人前出手，但这一刻，她多么希望出现奇迹，多么希望林四又戴着老虎头套扛着大黑剑出现在场内。 不是为了什么捍卫虎头人的颜面，不是为了什么扬圣云学院之威。 而是为了让她再次看到他。 哪怕那样就代表着林四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她，她也毫不在意…… 只可惜，她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而在场上万人的等待，最终只会化作失望。 王子殿下被劫持，这件事在学园之城内，依旧只有一些高层知晓。而知道这件事是林四和慕哲平干的，那就更少了。 对于绝大部分学生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月洛宁曾经来过学园之城，又怎么可能知道虎头人因为劫持了月洛宁，现在根本就不在圣云学院，甚至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呢。 于是他们大声呼喊，场内的气氛热烈无比，他们期盼着虎头人能和以前一样，突然出场，随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前来挑战的人击溃。 为此，通往训练场内的院门附近，几乎已经是人挤人，挤得里面的人都双脚离地无法动弹。 如果只是为了观看比斗，这里并不是个好位置。这里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人，原因只有一个，前两次虎头人应战，都是从这里进场的。等在这里，可以第一时间看到虎头人，甚至可以碰触到他…… 对于大部分圣云学生来说，电光火石般的激烈打斗，他们看不太明白，他们最想要看到的还是虎头人。 井飞能不能战胜虎头人？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天武和其他各大学院的观战者心头。 虎头人能击败严志希，固然不能说明所有元境初期都不是他的敌手，但却也足以证明他的厉害。 在场的一些元境初期学员自问，换成自己只怕不一定是虎头人的对手。 但井飞也不是一般人，身为学园之城本届新生之中的第一人，他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但凡这样的修行天才，战斗实力往往不能从本身境界来判断。 天武学院四年级的沈齐远等人会这样自信的陪着他来此，那定然是有了万全的把握。 沈齐远是元境后期，他的眼光当然不会太差。虎头人上次挑战严志希那一战，他也在场看到了全过程。 他在来此之前，定然已经检测过井飞的战斗力。 而他肯定是在心内比较过后，认为井飞有必胜把握才会陪着他来，同时还将声势造得这般浩大。 否则，井飞来此反而战败，那只会沦为一个笑话。 但是对于圣云学院这些普通学生来说，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算问题。 虎头人当然能战败这个天武新生。 他连老牌元境高手，天武四年级的严志希都能打赢，区区一个天武新生，只是刚刚晋入元境初期的井飞算得了什么？ 虽然他们不懂修行，但他们却比徐多修行者都看得明白透彻。 虎头人敢以转境实力去挑战元境高手，而转境后期的井飞当时却不敢来圣云挑战他。只有升到元境才有信心来挑战转境的虎头人。 也许他这是审时度势，权衡差距之后的慎重决定，但在气魄上，他就被虎头人比下去了不止一筹。 虎头人从出现至今，哪一战不是在许多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取胜的？他本就是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这个天武学院的小子，只是自取其辱！ 于是他们喊得更大声了，似乎生怕虎头人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知情。 听着他们的呐喊，场中的扶摇心内苦笑不已。 他知道林四是虎头人，也知道他和慕哲平一起劫持了月洛宁殿下。他当然明白，虎头人这次是不可能会出现的了。 之前沈齐远两次带人来圣云，要他交出虎头人，都被他以‘不知道虎头人到底是谁’这个借口而推掉。 这次，他也没办法告诉对方，虎头人根本就不在圣云。 而且这次对方已经绕过了他，直接挑战虎头人，仿佛没他什么事了。 “沈兄，已经半个时辰，他还没有出现，看来他可能不在学院内，你们还是回去吧……”他不知道第几次劝说沈齐远回去了。 然而，对面的沈齐远怎么可能相信他的话？ “扶兄怎能如此没有耐心呢？我们有的是时间，再等等吧，我相信那位虎头学弟迟早会出现的。”他负手昂头，淡然答道。 说实话，在出发前，沈齐远还真没想到虎头人会这么久都不出现。 以他对虎头人的印象，这是个狂妄却又狡猾的人。能赢的话，他一定会出现。 他现在这么久不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面对井飞，他没有把握…… 扶摇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你们的等待最终只会是一场空。 但他这表情，却被对面天武众人当成了心虚。 “我看他是不敢出来了吧？”蔡雄冷笑道。 “蔡兄慎言，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得那么直接的好啊，免得……”沈齐远轻笑着勾了勾嘴角，却没有把话说完。 蔡雄哪能不明白，他这明着是说自己，实则是暗讽对方，当即哈哈笑道：“沈兄说得是，我不该这般心直口快，哈哈哈……” 不远处，闻讯前来观战的谈修边旭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沈齐远想到的，也正是他们想到的。 一开始，他们以为以虎头人的狂妄，肯定是会出来应战的。但现在半个时辰过去，他依旧没出现，那很可能就是没有把握，所以不敢出现了。 当然这件事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比如虎头人因为某件事耽搁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他最终没有出场，那他就会从原本的‘英雄’变成‘狗熊’。 人们只会当他不敢出战，当他输不起，退缩了。 第287章 懦夫 说实话，在此之前，谈修和边旭等人，对虎头人的态度已经由最初忌惮，变成了听之任之。 最初他们担心虎头人的存在会压下千星和紫金的风头，会让今后几年的圣云学院修行系都凌驾于他们之上。 但随着虎头人击败天武的严志希，令天武学院也狠狠跌了一回面子后，他们反而看开了。 反正，有天武垫背了，以后即便千星和紫金输给虎头人，又能怎样呢？不会有谁再说什么了。 更何况，他现在就能击败严志希，未来的势头也不是自己等人所能阻挡的。 为之烦恼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坐着看戏好了。 但这次的事情却似乎有了转折，虎头人竟然没出战。 在这样上万人旁观，且人数依旧在不断增加的大场面下，他不出战，后果会是什么？ 谈修和边旭是各自学院的领军人物，他们对此感受颇深。 他们这种人，可以败，但却不能犯错，一步踏错，便会声名尽丧。 虎头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代替扶摇扛起了圣云修行系的大旗，成为了圣云的风云人物。 今天之后，他之前辛苦打出来的威名会一朝丧尽，他将会从圣云学院的英雄变成罪人。 他就算苦修多日，下次再去天武找井飞找回场子也没用了，因为这次的避战将会成为一个污点，永远无法抹去。 他今后挑战谁都无用了，因为这次他已经被彻底打上了懦弱的标签。 他现在只要出战，哪怕被井飞击败，都不会得到这样的后果！ 而且，今天之后，他还会为圣云出战吗？ 谈修和边旭能够想象今晚虎头人不出战的结果，虎头人在先前创造了几次奇迹，他成名太迅速，他承载了圣云学生们太大的期望，乃至于成为了一个传奇！ 然而，这个期望一旦破灭，那带来的，将会是巨大的失望。 尤其是，现在自己这些其他学院的人都在场。 圣云的学生们，只会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虎头人这个懦夫给丢尽了。 他们不会再记得虎头人先前为他们长脸扬威的那几战，他们也不会记得，圣云学院本就没有和天武圣云千星争锋的资格。若非虎头人横空出世，他们最近在其他学院面前，也不可能会昂着头。 他们只会记得他这次避战，只会记得自己也跟着丢了脸。 在这种强烈的反差之下，虎头人对圣云学院还会有归属感吗？ 他们自问，换成自己是虎头人，看到原本拥戴自己的人唾弃自己，恐怕也会因此变得心灰意冷，不敌视圣云学生就不错了。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内的意思。 虎头人……已经不足为虑！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许多人眼中开始露出失望之色。 包括这场挑战的另一位主角，井飞。 他来此挑战，固然有着在沈齐远的陪同下，来找回上次场子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真心希望能和虎头人较量一番。 虎头人和严志希那一战，他亲眼目睹。 那场战斗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转境也能战胜元境。 他明白，同样身为转境修行者的自己，根本不是虎头人的对手。 但那场战斗，却也给了他极大的感悟和启发，以至于一个月时间不到，他便因此而跨入了元境。 他迫切想要寻找到虎头人印证一番，他本已决定，就算是战胜了他，自己也会诚心诚意感谢他，并将他视为一个可敬的对手。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不出战。 难道他认为自己不配和他一战？可那样，他至少也该现身…… 对面的扶摇能看到他眼中的失望，也能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眼中的失望。 他感到很无奈，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站出来大吼：“虎头人敢当着极境高手的面劫持王子殿下，他会怕这么区区一个小挑战？” 他听到越来越多不同的议论之声，对于虎头人，圣云学院的学生们似乎已经不再是一边倒的支持。 “虎头人为什么还不出现？” “也许是不知道有人挑战他吧？” “都这么久了，全校都该知道了，传也传进他的耳朵了！” “也许……是有事耽误了吧？” “什么事情会耽误足足一个多时辰？我看他是怕输！” “你胡说！虎头人连严志希都能赢，他会怕井飞？” “他和严志希那一战谁知道是不是侥幸？要不然天武学院这段时间为什么如此不依不饶？他们可是第一学院，会这样死缠着不放？我看呐，很可能是虎头人在那一战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对方才会这样不服气！”有些人总是这么擅长推断出所谓的‘真相’。 “你还是圣云的人吗？竟然帮着外人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帮理不帮亲！他和严志希那一战你亲眼看到了吗？没看到吧？” “那你又看到了？” “我也没看到，但我这个猜测合情合理啊！” …… “我只想知道他今晚还会不会出现！” “就是，让人白等了那么久，到现在我晚饭都没吃！” “打不过也要出来亮个相啊，就那么输不起吗？” “你们胡说什么？难道虎头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吗？每场挑战他都必须应战吗？” “那他至少也该出来说一声吧？把这么多人晾在这里算什么？他不懂得稍微尊重一下别人吗？” “就是！他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 唐小芷默默的转过了身，她已经不忍心再继续听下去了。 她想告诉所有人，林四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但却无法说出口。 而且，谁会信她？ 现在诋毁他的人，几乎每个人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说得条理分明，煞有介事。 如果唐小芷是她们之中普通的一员，不认识林四，不知道其中内情的话，她很可能也会因此而怀疑他…… 在一个时辰之前，这些人都是极其拥戴他的人，拥戴到若是有人敢说虎头人的坏话，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她无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林四真的回到了圣云学院，当他再次笑嘻嘻地戴上老虎头套的时候，自己却告诉他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他会是什么感受。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承载了太多人的期望。不知不觉间，他出不出战，已经不是由他自己来决定了。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虎头人因为成名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他自己站的那么高，现在摔得这么惨，是他自作自受。 但唐小芷知道，林四化身为虎头人从千里湖到挑战严志希一共出手四次，没有一次是为了所谓的扬名立万。 第一次在千里湖，是为了那金币奖励。第二次迎战紫金学院，是为了给管宁和梁丘南出头。第三次迎战千星学院，是为了偿还扶摇的相助之情。第四次挑战严志希，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为了掩饰他们修行者的身份，其实他本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为此甚至戴上了头套，又谈何为了扬名？ 但是在这些人看来，虎头人得到了名气，所以，他就是为了扬名而来。他必须为他自己得到的名气，而尽到应该的义务，他的所作所为必须对得起所有人对他的追捧。 这本不是他想要的，他也从未因为这名气而得到什么，做过什么…… 这是何等的可悲？ 人群已经逐渐变得稀疏，许多人埋怨着，咒骂着，嘶吼着，沉默着离开了这里。 唐小芷也离开了这里。 她离开了训练场，身周的世界再次渐渐变得清静下来。 走出校门时，她抬头望了望夜空中那清冷的弯月，它一如既往的明亮着，远离尘嚣，远离纷扰。 她忽然想起刚刚确定对林四的心意那段时间，那时候，虽然知道他是个天才修行者，而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但却从未感觉两人在一起有何不妥。 自己的娘亲和父亲岂非就是如此？娘亲是个修行者，父亲却只是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可他们之间却恩爱无比。 她甚至以林四是个修行天才而自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不需要隐藏身份，能够真正名传月国，名震东南。自己一定会成为他疲累时，最柔软的那一片依靠。 而现在，她却第一次希望林四只是个普通人。那样会少很多的烦忧，少很多的疲惫。 如果他能回来，自己要他隐退，和自己一起过普通人那种平淡的生活，他会答应吗…… 自己好像太自私了呢，她自嘲般笑了笑。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步入家门，迎来的是父母关切的目光和责怪的追问。 “没事，学校里有热闹，我看了会就忘了时间。”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快步坐到了饭桌边。 “什么热闹？”唐母一边抱着小云坐到桌边，这孩子现在快两岁，差不多能自己吃饭了。 虽然每次她自己笨拙的动用碗筷，都会撒得饭菜到处都是，不过唐母却毫不介意。 “没什么……”看着小云，唐小芷目中涌起一抹温柔，仿佛看到了林四和慕哲平。 “对了，小四和小慕还没回来吗？”唐母随口问道。 “没有。” 唐小芷神色不变的答道。 她自然不敢对父母明说林四与慕哲平劫持了王子殿下，那样可能会吓坏他们，只得推说他们两个因为有事出远门了。 她现在内心最担忧的是，万一那些调查林四的人，依旧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怀疑，查到自己家里来了怎么办？ 一旦那些人得知了小云的存在，会否当成要挟他们两个的筹码，要他们束手待毙？ 就在她想着这些已经想过无数遍的隐忧时，后院忽然传来一句令她差点魂飞魄散的话。 “哈哈哈哈！你就是唐小芷？” 第288章 可疑啊可疑！ 话音刚落，屋内闪进来一个人。 此人身材高大，唐父的身高并不算矮，但他比唐父还要高出一个头。 他身着灰袍腰挂长剑，清隽的面容看上去倒是颇为俊逸，然而和这面容极不相称的却是他那满头的银发。 虽然他进来后就满面和煦笑容，眉眼之处也透着慈祥和善意，但唐小芷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首先她不认识此人。 其次，此人应该是个修行者。 咳，唐小芷当然看不出什么步伐深浅，也感应不到什么灵力波动。 只是因为传记小说中，这种打扮的人，通常都是修行者，而且还是高手…… 一个陌生修行者出现在自己家中，而且一口道破了自己的名字，这和官方暗探们忽然上门说‘唐小芷你犯大事了，跟我们走一趟吧’的感觉，恐怕是差不多的。 尤其唐小芷现在本就是满腹心事。 而此人在进屋后，做的第一件事更是让唐小芷大惊失色。 他进屋后，便径直走向了小云，然后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哟呵呵，小云都会自己吃饭了啊，厉害厉害，真是太厉害了！”他笑得像朵花，仿佛在夸这孩子是个修行天才一般。 只是，他那动作，着实让唐小芷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他就会用那按在小云头顶的大手，一把提起她…… “你是谁！”她尽量削减自己的敌意，生怕触怒了对方，惹得他大开杀戒。 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面对修行者，她就算扑上去，也只是送菜。 “我是容雨！”灰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内透着止不住的笑意。 “我好像……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唐小芷刚要继续说话，唐父就笑着为她介绍道：“芷儿，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小云的二伯，今天下午才来我们家的。” 小云的二伯？怎么从没听林四他们提起过？ “你是小云的二伯？我怎么没听过？”唐小芷满腹狐疑道。 这也由不得她不怀疑，她在片刻之前，还在担心有人找上小云，然后要挟林四。 而现在，容雨的出现，自然让她疑神疑鬼，生恐这是那些人的阴谋诡计。 “哈哈，你当然没听过，林四和慕哲平你该认识吧？是他们让我来的！” 容雨倒是听过唐小芷的，在分别之前，林四曾经特意为他介绍过唐家的人，只是他不知道唐小芷是林四牵挂之人罢了。 对于唐家人帮忙照顾方嘉云，容雨那是一百个感激。林慕二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唐家人，那方五弟的女儿可就二十天无人照看了。 这孩子两岁都不到，根本没有自理能力。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简直无法想象。 因此，尽管他原本脾气并不算很好，但终于回到月国，来到学园之城见到这个孩子之后，他脸上友善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收敛过。 “你还认识他们？” “那是！我也是他们的二伯！”容雨一脸自得。 “我没听他们提过你？” “这是自然，我是这次在路上碰到他们的。” “哦？在路上？你在哪里遇上他们的？他们现在在哪？”唐小芷的口气不知不觉间变得不善起来。 只是，现在容雨心情颇好，完全没有计较她这盘问犯人般的语气。 “在月国和天河的边境。至于他们，现在应该在南齐吧，过阵子该到千宋啦！”他如实答道。 “是吗？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准，也许个把月，也许半年，也许三年五载……”容雨一边逗弄着方嘉云，一边随口答道。 这个问题，确实答不上来，一切都要看月山的意思。 如果他执意要杀林四和慕哲平，那他们两个想堂堂正正回月国，只怕也得提升到破境修为以上才行。 “我记得他们以前说过要去国外贩卖魔核赚钱，这次不告而别，他们生意做得怎样了？”唐小芷很自然地问道。 这个容雨，在她看来太可疑了。 她从未听说林四慕哲平和方嘉云还有二伯的。 他们三人根本都不同姓，怎么可能是一家人？ 那些暗探同样知道林四和慕哲平的名字，这一点根本证明不了他的身份。 于是她决定诈一诈这个容雨，毕竟在那些人看来，她唐小芷对林四干的事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容雨微微一愕，林四分明是劫持了月洛宁，怎么可能是做什么生意？ 但是转念间，他就明白了过来。 林四和慕哲平劫持月洛宁这件事，在天河确实传得沸沸扬扬，但在学园之城，几乎没几个人知晓。 这个唐小芷，从她进门那一刻开始，容雨就轻易感知到她没有丝毫修为，只是个普通小女孩。 她不知道林四他们干的事，非常正常，有此误会，也完全可以理解。 这件事，他本可以明说，但他没有。 毕竟在他看来，唐家一家人都算是普通百姓，虽然唐母是窥境修行者，但那等修为在容雨眼中可以忽略不计。 劫持王子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为好，免得他们六神无主担惊受怕，甚至将自己也看成胆大包天的恶徒那就坏了。 “哈，还好还好，还算顺利。”他随口附和道。 在容雨眼中，唐小芷只是个涉世未深的普通小女孩，在他这个老江湖面前，那还不是几句话就被哄得迷迷糊糊？ 他完全没想到，现在的他，已经彻底被唐小芷打上了‘骗子’的标签。 林四和慕哲平明明是劫持着月洛宁逃亡而去，竟然如此恰巧就在路上遇上个二伯，这已经足够可疑了。 现在容雨这句话，更是彻底暴露了破绽。 只是，唐小芷也知道，现在揭穿他，只是有害无益，对方可能会在撕破脸之后凶性大发。 告诉爹娘肯定也是无用，这个药馆所有人联手，只怕也不是这个容雨的敌手。 报官？他们本来就是月国官方暗中派来的人。 怎么办，唐小芷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是焦急不已。 这也真是难为她了，她只是一个柔弱少女，而对面的‘敌人’却是破境后期的容雨，双方的实力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晚餐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下顺利结束了。 至少，除了强颜欢笑的唐小芷之外，所有人的心情都不错。 席间，唐小芷已经得知，这个容雨会在自己家住上一晚，明天他会带着小云去林四他们原来的住处住下。 唐小芷心内冷笑，哼，果然，他的目标是小云。 带去林四他们家住下？恐怕是要在那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林四他们以后的某一天偷偷回来吧？ 到时候能直接拿下林四，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最好的，如果拿不下，那就用这个孩子逼他们就范！ 真是歹毒啊…… 容雨很快回了房间，他是今天才到学园之城的，今夜他当然没法带着孩子休息。 现在孩子虽然谈不上认生，但已经习惯了和唐母一起睡。 唐小芷一边帮着母亲收拾碗筷，一边埋怨道：“娘，你怎么这么轻易就相信他的话啊？” 唐母有些奇怪地抬了抬头，好笑道：“怎么？难道他还是骗子不成？” “他这么轻易上门，说是小云的二伯，既无人证也没有物证，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小云的大名，平时根本没人叫，左邻右里的就连店内伙计都不知道她叫方嘉云。这个人能一口叫破她的名字，而且是林四让他来的，那他就算不是这孩子的二伯，也是他朋友！” 唐母倒是看得挺开的。 但是唐小芷就不这么想了。 “虽然外人少有知道她大名的，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啊！而且，他能说出林四，也不代表就是他的朋友啊，有可能是他的敌人呢？” 唐母听罢愣了愣，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用手点了点唐小芷那光洁的额头揶揄道：“你这孩子，看多了那些奇怪的书，都变得疑神疑鬼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江湖险恶？很多东西都是人编出来的。” “哎呀！”唐小芷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她用力拨开唐母的手指怒道：“娘你真是太单纯了。” 说罢，她气鼓鼓的转过身进了后院。 唐母无奈地望了望尚未收拾完的碗碟，随后对着她的背影道：“小云身上有没有什么可图之处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实力远高于我。他真要是意图不轨，根本不需要绕这么多弯子，直接用强我们谁都拦不住。” 唐小芷听到了这段话，但此时的她，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在她眼中，容雨俨然是一只已经露出了破绽的虎豹，他没有发难，肯定是有着更深的图谋！ 或许，他还想骗过自己一家人，最后在对付林四时，将自己也利用上！ 她根本想不到，虽然容雨已经进了房间关了房门，离她足有十余丈，但她刚刚和唐母的对话，早已落入了他的耳内。 唐小芷的怀疑，令容雨哭笑不得。 先前他还以为这个小女孩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己，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在怀疑自己。 真亏得她在席间，竟然一直不动声色，这样能沉得住气，倒真是着实让容雨刮目相看了。 林四的这个女同学，还真是不一般呐。 难道真是因为看了太多奇怪的书？一时间，无所事事的他也开始想起这种无聊的问题来。 第289章 益气汤 容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容叔，睡了吗？” 唐小芷的柔柔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这丫头，晚上独自找上门，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怀疑自己说谎了，所以来当面对质？ 可是…… 她只是个毫无灵力修为的小丫头，而自己是个远强过她的修行者，她怎么能有这个胆子？ 如果自己真的心怀歹意，她进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一时间，容雨也是纳闷不已。 “进来吧。” 随后，他便看到唐小芷一手端着个瓷碗，一手推开了门。 “呵呵，容叔，没打扰您休息吧？”看到容雨之后，她的脸上挂上了甜甜的微笑。 “哈，没有，你深夜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容雨开门见山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容叔你今天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侄女先前的言语多有冒犯。现在为您熬了碗‘益气汤’，可以解乏哦，顺便还想再问问您一些林四的事情。”她很自然的将那个瓷碗放上桌面，随后落落大方的坐在了容雨对面。 此时容雨心内和明镜一般，他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这碗所谓的益气汤里面，肯定加了料。 只怕一喝下去，不是毒发身死也差不多了。 此女真是阴狠歹毒啊！ 如果不是自己听到了她在前面和她母亲的谈话，那自己现在绝对想不到，这个一脸天真烂漫，脸上挂着甜美笑容的女孩子，竟然是为了杀自己而来。 因为她现在表现得实在太人畜无害了，自己身为一个破境修行者，见到这样一个丝毫修为都没有的小姑娘，几乎本能的就会卸下大半的防备之心。 哪能把她想象成谈笑间杀人的可怕女子？ 他本想道破，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看穿了，她也害不到自己。何况这一切还只是猜测，也不一定就真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如果说破，那未免寒了这位小姑娘的心。 毕竟说到底，她这么做的本意，也是为了保护五弟的女儿。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容雨对她无论如何都起不了恶意。 “哈哈，侄女你太客气了，这汤就不用了，我并不疲乏。”他摆手笑道。 “容叔太见外了，这是侄女的一片心意呢。” “哈哈，你的心意我收到就行了，我素来不喜喝汤。” 唐小芷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又迅速舒展了开来。 “既然如此，那侄女一会再端回去。容叔可以和我讲一讲遇到林四的事情吗？” 见她终于放弃让自己喝汤，容雨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想喝的话，唐小芷也没办法强灌进去。只是若这丫头一直不依不饶，未免会闹得双方脸上都不好看。 而且那样急切的要送出这碗汤，也未免太可疑了，自己就算想装傻也不行啊。 只是，唐小芷如此轻易便放弃，反倒让他开始怀疑，先前的猜测是否错了，难道这汤真的没问题？ 他收回了这些心思，把注意力转到了唐小芷的问题上。 “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他现在还好吗？没有遇到过什么意外吧？” 这个问题，先前不是已经答过了吗？ 看来，这女娃对林四倒真是异常的关心啊。 “他现在很好，没伤没病的，放心吧。” “他们两个跋山涉水的，也没个外人照应，应该很辛苦吧？” “还好，他们毕竟是修行者嘛！” “贩卖魔核为何要去千宋那么远呢？”唐小芷似乎放下心来，改变了话题。 这……容雨也发愁了，当时他只是随口附和，事实上，所谓的贩卖魔核这种生意，他听都没听过。 不过，他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哪会被一个小丫头给难倒。 眉头一皱，他脑内就闪过一道灵光。 “这你就不懂了！魔核在各地的价格是不同的！” “愿闻其详！” “天河国多山林，里面魔兽自然众多，魔核出产也多。但天河已经承平两百多年，而且人口稀少。故而，那里的魔核价格较为便宜。” “您是说，他们去天河低价收集魔核，然后去千宋高价卖出？” 容雨哈哈笑道：“你真聪明，正是如此！千宋连年与草原国争斗，虽有月国支持，但魔核这种战略物资，还是较为缺乏的，价格自然也就高了。” “原来如此！”唐小芷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见她终于相信，容雨真是忍不住要夸自己了，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想到一条赚钱之策，这种贩卖魔核的生意，似乎还真的是行得通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本钱，毕竟魔核价值不菲。 “为什么您既是小云的二伯，也是林四和慕哲平的二伯呢？” 唐小芷的问题转换之快，令容雨差点招架不住。 如果换成旁人，早就被他一巴掌轰飞了，他容雨可算不上什么耐心好，脾气也好的人。 可唐小芷一家人帮着照顾五弟的孩子这么久，算是对他容雨有恩，而唐小芷之所以问这么多，也是因为担心林四和小云。 这个初衷，令得容雨不但不可能对她开口说重话，反而要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这个，小云的父亲，是我结拜的弟弟。林四的师傅也同样如此，至于慕哲平，他的师傅就是小云的父亲！” 他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在他看来，慕哲平虽然没有和方羽学过修行，但也算是他的弟子传人了。 但这句话落在唐小芷耳内，却是破绽百出。 她和慕哲平相处，也有过一个多月时间，她曾亲耳听他说过，自己根本从没有过师傅。 这个世界，尊师重道还是很被人重视的，尤其是修行者之间。如果慕哲平拜过师却又不承认，那只会被人戳着后背骂他忘恩负义白眼狼。 慕哲平当然没有必要这样故意骗她，那么真相就是这个容雨依旧在撒谎。 真是难为他了，竟然编出结拜兄弟这种戏码。 “容叔您曾经和多少人结拜过呀？”她的话题，扯着扯着，竟然扯到了容雨身上。 这个问题，算是容雨的禁忌。 因为月山的背叛，钱无垠的身死，他对这段结拜经历一直讳莫如深。 不过因为林四和慕哲平以及方嘉云这三个下一代的出现，他渐渐的也放开了心绪。 加上问这个问题的人，是唐小芷。 于是他笑着答道：“容叔当年，和三个人结拜过。” 他直接把月山给排除掉了。 “那容叔您排行老二咯？” “不错。”容雨心内微汗，把月山排除掉之后，自己好像已经升到老大了。 好在，唐小芷并未追问他们的名字。 “你们都是修行者吗？” “那是自然。” “你们修为都很高吧？” “哈，他们修为是很高，就容叔我最不中用。” “容叔您太过谦了，您现在是什么修为呢？”唐小芷甜甜笑道。 她心内却是暗暗鄙夷，这个人编故事的本领倒是一等一，说得像真的一样。 你要真有几个修为高强的兄弟，你还用为官方卖命，做这种卧底的勾当？ 容雨哪能猜到她内心的想法？因为见到五弟的孩子，他今天心情本就不错。唐小芷的恭维，无疑让他更为畅然了。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摆摆手谦虚道：“容叔的修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容叔，你们修行者实力远高于我们普通人，为何吃饭住店还用给钱呢？谁敢问你们收钱？” 容雨哑然失笑，他总算明白过来，这女娃只是因为自己不能修行，却又偏偏对修行界非常向往，所以才会有这些奇怪问题。 难怪林四和慕哲平，明明是修行者，却和她成为了朋友呢。 “你想得没错，修行者实力远高于普通人，如果吃饭住店买东西不给钱，那普通百姓根本无能为力，不过你想漏了一点。” “哦？” “如果修行者都这么干，那还有几个普通人敢开门做生意？现在的大陆是各个国家统治着，各国皆有法度，自然不会任由修行者乱来。” “国家能管得住高高在上的修行者？” “要说管得住，倒也不一定。修行者实力强到一定地步，国家哪能束缚得住？不过修行者之中，效力于国家的，依旧是最多的。一个修行者就算再强，也很难和一群修行者对抗。而且实力高强的修行者，又哪会不顾身份去占那点小便宜？” “小便宜不屑占，但大便宜却难说了！这一切都在修行者一念之间，您也说了，实力强到一定地步，国家都束缚不住。” 容雨有些讶然，倒是没想到唐小芷竟然能想到这么深。 其实修行界内部，杀人越货，弱肉强食这种事确实屡见不鲜，比如青月森林和曲山峡谷，遇上其他冒险小队，很容易会引发争斗。 只是这一般都是在暗地里做罢了，而且普通人的东西多半也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这……倒也是这么回事，但实力强横的修行者，他想要的东西也不是平常之物。而且再强的人，也有实力和他相近的对手，不可能横行无忌。” 唐小芷摇了摇头。 “一个圣境修行者，如果现在在学园之城大开杀戒，屠杀平民，杀完之后立刻远走高飞，月国能制裁得了他吗？” “这个……”容雨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圣境修行者真要来屠杀平民，根本无需远走高飞逃逸到别国，即便留在月国也没人动的了他，除非其他圣境来对付他。 只是，其他圣境会为了月国平民而不顾安危，来和同级高手死战吗？ 他有些干涩道：“但大陆只有几个圣境，他们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却又遭人唾弃的事情……” 唐小芷笑了笑，继续问道：“大陆只有几个圣境，但却还有天境，破境，极境。学园之城或许危险，但其他城池呢？周边村镇呢？那里的百姓，挡得住他们的胡乱屠杀吗？” “月国可以派大军来……” “他们可以远走他国，这个大陆，可是有着数十个国家呢！”唐小芷深深看着他。 第290章 敬畏的东西 容雨不明白唐小芷为什么要谈这种问题。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回答得了的。 他是个修行者没错，但他又哪能管的了其他修行者？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修行者之中也不乏心理扭曲之人。屠杀平民为乐这种事，在修行界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修行者之中，也有好人，他们碰到这种人，会出手的。”他辩解道。 不过，他自己也觉得这辩解太苍白。 每个人的命都是自己的，哪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别人的好心之上？ 果然，唐小芷立刻道：“如果普通人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修行者的心情好坏。修行者心情好就救人，心情不好就杀人，那这个世界是否太过荒唐了？” 听唐小芷话中含义，似乎这世上的修行者，本就不应该存在。他们是多余的东西，他们是隐患。 容雨有些激动道：“可是现在大陆上，这种事极其少见，这说明绝大部分修行者还是有良知的。” “少见，但并非没有。”唐小芷冷静道：“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良知上。”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把世上所有修行者都灭绝掉？”容雨有些气急败坏道。 他自己就是个修行者，虽然他自问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却也绝不是什么无恶不作之辈。 但在唐小芷口中，他这种人却成了这个世上的‘毒瘤’，这让他也有些恼怒了。 他的怒意，唐小芷自然能感受到，但她并没有因此而胆怯。 而是从容笑道：“那当然不可能，如果因为修行者之中有害群之马，就铲除所有修行者，那未免太过武断。而且，普通人之中同样有作奸犯科恶贯满盈之人，按照这个道理，普通人也要被铲除了。” “你知道就好！” “但普通人，面对国家，面对官府，是无力的，畏惧的，因为他们自身实力弱小。” “所以呢？” “修行者不同，他们实力强大。和普通人相比，他们简直就像另一个物种。您也说了，修行者就算犯了事，国家也不一定能制裁得了他们。而普通人，根本就没有逃出去的机会，因为他们实力不够。”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知道这个又有何用？你能改变什么吗？” “现在普通人能不受侵犯，一方面是因为大部分修行者境界不高，不足以对抗国家。另一方面则是依赖于修行者自身的良知。这显然不行，我们需要的，是要所有修行者也都有害怕的，敬畏的对象。就像普通人作恶时，会害怕官府一样。” 唐小芷的话，让容雨觉得一阵好笑。 “呵，所有修行者都害怕？难道你要弄出一个神境修行者出来维护大陆安危？只要有修行者作恶，这个神境就出来惩罚他们？可是大陆这么大，他一个人忙着过来么？” “容叔您想错了，即便是神境修行者，他自己也是人，也有亲疏好恶。又怎能将他自身的观感作为判断对错的标准呢？” “丫头，你看问题倒是透彻，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似乎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随着谈话的不断深入，容雨的先前的不忿之意早已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他实在无法明白，这个看似平凡的小女娃，为什么能想得这么多，同时还能想得这么深。 这种问题，似乎根本就不应该是她这样的年龄和出身所能想到的，容雨甚至怀疑这女娃是否被别人附体了。 听到他的夸赞，唐小芷并未露出任何骄傲神色，而是淡淡一笑：“解决这个问题，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愿闻其详！”容雨真心诚意请教道。 “大陆统一便可！” “什么？” 容雨差点失声。 苍罗大陆除了千年前，琴英短暂的统一过两年，其他万年来，有史料记载的年代，都从未统一过。 就连容雨这种凌驾于大部分人之上的破境修行者，都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容雨敢肯定，极有雄心抱负的月洛宁，心内最大的野望恐怕也只是统一东南六国。 至于统一大陆，她同样想都不敢想。 统一大陆这种画面，恐怕只有碧澜和神炎两大帝国的皇帝，会偶尔在梦中遥想。 这个女娃，她的眼界，未免也太高了！如果这不是大放阙词，那只能说她志比天高了！ “大陆统一之后，就有了统一的律法，统一的朝廷和官府。而效力于国家的大部分修行者，也能统一安排。在这种政清令畅的情况下，修行者作恶之后，便会很容易就被制裁到。如此，长久下来，修行者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对律法心存敬畏！” “人之所以能控制自己的恶念，不随意侵害别人的利益，固然有良知的原因。但最根本的，还是因为律法，还是因为他有敬畏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没有敬畏的东西，那就像一些书上描写的昏君。无人可以制裁他，当他良知泯灭时，就会做出许多荒诞之事来。对他自己来说，这叫随心所欲，但对别人来说，这是灾难。” “修行者，强到一定的地步，同样也是如此。” 唐小芷侃侃而谈。 容雨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如果全大陆统一，那普天之下都属一国，修行者作恶之后，又能逃到哪里去？而且，全天下愿意效忠国家的修行者，都被聚集到一国之下，那是何等强大的一股势力？ 哪个修行者能直面这股势力？那时候，圣境修行者面对这样强大的国家，也只能弯腰表达尊重了。 那时候，修行者要作恶之前，只怕也会提前掂量掂量后果了。 只是…… 这未免太想当然了，大陆真要是这么容易被统一，那早就统一了。 “你的想法很美好，但是不现实。大陆上国家与门派林立，地域辽阔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各个地域之间也存在着差异，门派间也存在着利益冲突，又怎么可能被统一？” 唐小芷抿嘴笑道：“我知道呀，不过我相信未来会有那一天的，也许千年，也许万年。”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就算统一了，也一样会存在着各种罪恶，只不过摆到了台面下罢了。” “你这女娃，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容雨目瞪口呆，这一刻，他真想看看唐小芷身体内是不是藏着另一个人了。 “这不难想啊，就像我们这些不会修行的平民，会畏惧律法。但还有一些不会修行的普通人，他们掌握着强大的权势，或者极多的财富。律法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是那么值得敬畏了，他们作恶，只是没有做得那么明目张胆罢了。” “大陆统一后，亦是如此，或许最初会很清明很公正。但说到底，制定律法的是人，执行律法的也还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喜怒爱恶贪嗔痴。”她再次叹了口气。 “不过，摆到台面之下，总比明目张胆要好得多，至少他们不敢当街杀人……” 听完这段话，容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不禁暗暗疑惑，难道现在年轻一辈，已经妖孽到这个地步了？ 林四和慕哲平的天才，他已经深有体会。而现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唐小芷，她的学识见地，她的胸中丘壑，完全就超出了容雨的想象范围。 与她一席话，容雨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难道这个，你也有解决的办法？”他已经完全不敢把对面这个女孩当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在他眼中，唐小芷的心机，实在是深不可测，太可怕了。 林四和慕哲平跟她做朋友，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们两个，斗得过她么？ 不过，他转念一想，她真要心机深沉，就不会和自己这个还不算熟的人说这么多了。这里面有些话题，甚至属于禁忌呢。 看来，她终归还是保留着部分天真。 听到他的问题，唐小芷噗呲笑道：“容叔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这种历年来各国皆有的痼疾，又哪是我能轻易解决的？” 容雨心内犹如一万头野马奔腾而过。 你还知道你是个小女孩啊？难道你不觉得小女孩聊这种话题，给人的感觉很怪异吗？ 小女孩嘛，聊聊学校趣事，市井见闻，了不起聊聊某男生也行啊。这种‘拯救’全大陆的事情，出自你这样一个柔弱小女孩口中，真的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碧澜和神炎帝国的丞相或者国师呢！ 唐小芷的见解，让他有些汗颜。 为了扳回一丝颜面，他不得不绞尽脑汁。 他终于再次想到了千年前那短暂统一过全大陆的王朝，他敢肯定这个，唐小芷没听说过。 这段秘辛，他当年和月山连琴结拜时，曾听他们提起过。 这并非什么不能对人提起的事情，于是他笑道：“其实千年前，大陆确实统一过。” 唐小芷这方面的见识，其实全部来自于书本，也非她自己原创。 而千年前的那段历史，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她立刻惊讶问道：“千年前大陆统一过？我听说千年前，大陆其实是门派割据。那时候，百姓的日子比现在要苦得多。而且没有律法的保障，面对低阶修行者，他们的性命都如同牛羊。那样的局面下，怎么会出现国家？” “那是因为千年前，另一片大陆曾经入侵过我们苍罗大陆。”容雨呵呵笑道。 终于有她不知道的东西了，真不容易啊！ “另一片大陆？这个世界还有另一片大陆？”唐小芷瞪大了眼睛。 “没错，那片大陆叫做玄罗大陆。当时可比我们苍罗大陆强的多呢！” …… 很快，容雨便讲完了千年前那场大战和琴英的存在。 随后，又在她的不断追问之下，讲起了千年前那个短暂统一的帝国。 这一番讲述，犹如老父亲给女儿讲故事一般，偏偏这个‘女儿’聪明无比，总是会出声打断他，提出自己的疑惑见解。 这可真是难为容雨了，这些事情，当年他也只是当听故事一般，从月山与连琴口中听来的，又哪里能什么细节都知道？ 距离唐小芷进门已经半个多时辰，这段漫长的讲述依旧没有结束。 容雨只觉得口干舌燥，随手便接过唐小芷递来的一杯水喝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当他接过杯子的那一瞬间，唐小芷目中闪过的得逞之色。 第291章 假装 容雨在第一口汤进入口中时，就迅速察觉出了不对。 他不由得暗叹，这个唐小芷，真的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 从她进门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猜到了这碗汤应该有问题。 然而她迅速放弃，打消了自己一部分戒心。随后就是那令自己惊讶不已的谈话，一步步夺去自己原本冷静的心神。 自己还奇怪呢，她这样一个不会修行的小丫头，为什么会和自己聊大陆局势远古秘辛这种遥远的话题。 最后，自己更是在她的鼓动之下，为她讲起了‘故事’…… 此时距离她进门都已经大半个时辰，而且自己在谈话后期完全已经沉浸在她编织的话题之中，哪还能记得最初的那碗汤？ 在自己一开始就有戒心的前提下，最终自己竟然还是被她将这碗汤灌进了口中。 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让自己喝下这碗汤，她的目的一直就没有变过。 这份算计，真的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容雨现在最正常的选择，自然是立刻将口中的汤吐出来，然后摔碗怒斥唐小芷。 他口中的汤，并没有入肚，尚不足以对他造成伤害。 只是，他没有。 他的经验何等丰富，只是一入口，他就发现自己一开始的猜测终究有误。 这碗汤并非什么入腹后就会七孔流血之类的穿肠毒药。 这是一碗‘十日醉’。 十日醉顾名思义，喝下去，会睡上十天。 事实上当然没有这么夸张，但是让人手脚酥麻，昏睡个三四天还是可以的。 容雨活了这么多年，这种常见的迷药，他自然见过，甚至亲口尝过。 虽然唐小芷对大陆形势的见解，还有她的心机，都令容雨叹为观止。但她医学系学生的本职——配药的本事，似乎还没学到家。 如果是配药高手，那这碗十日醉，容雨喝下去前，是尝不出丝毫异味的。 唐小芷显然没有这个经验，也没有这个能力。 十日醉这种迷药，迷倒破境之下的修行者，或许还可以。对于容雨来说，这就是一碗不太爽口的普通汤水。 大部分药物对修行者的作用，都会打折扣。 一碗毒药，对普通人来说可能极度致命。但修行者服下去，可能只是伤及内腑五脏，修为大损而已。 毕竟他们的经脉血液脏腑，都经过了灵力的淬炼，一般的药物根本侵蚀不进去。 加上灵力在体内还可以包裹和催发出毒液，受到的伤害要远低于普通人。 这种麻药，毒性远不及烈性毒药，对于容雨来说，喝下去后，只要他催动体内灵力，那丝毫状况都不会有。 得知这是一碗麻药，他对唐小芷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此女虽然心机深，但还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辈。 原本他打算直接拆穿她，但恶趣味却忽然涌上心头，他打算喝下去，看看她下一步会怎样。 对于唐小芷会怎样‘处置’自己，他极度好奇。 于是，在唐小芷若有似无的目睹之下，他咕嘟咕嘟，将这碗药汤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碗汤的味道怎么有点怪。”他放下碗假惺惺问道。 “呵呵，可能是放的时间长了，凉了吧？”唐小芷不着痕迹地站起身来，收拾起桌上的碗碟。 “容叔，天色不早了，侄女该告辞了。”她端着碗碟，浅浅笑道。 “哦？那好吧……” 容雨先是疑惑，按理说，自己喝下了迷药，她就应该对自己下手了啊？为什么要离开。 但马上，他就明白了过来。 迷药的发作虽不算慢，但毕竟有那么一个短暂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喝下药的人会察觉到自己中招了。 唐小芷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孩，自己在彻底倒下之前，完全可以提前暴起，杀死她。 她离开这里，只是为了摆脱那短暂的危险时刻，在外面静等自己毒发。 真是谨慎到了极点啊！ 眼看着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容雨眼内泛起的是止不住的欣赏之意。 一般需要下药害对方的，那多半都是自身实力不及对方，只能用这种下九流的手段。 因而，这种手段一旦成功，那快感是无与伦比的。 看着原本比自己强的人，倒在自己的脚下，那是相当有成就感的。 换成别人，只怕看到对方服下药之后，就会迫不及待的露出原形，用言语羞辱对方，然后欣赏自己的成果和敌人绝望与愤怒的目光，获得极大的满足感吧？ 她却如此能沉得住气，这真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应该有的心性…… 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既然唐小芷要等自己毒发才进来，那容雨当然会配合他。 于是他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顺便还踢翻了另一张椅子，打碎了一个茶杯。 足足过了半柱香，就在容雨觉得自己是否猜错了？这样趴在地上真的很蠢很难看时。 门外才再度传来了唐小芷那甜软的声音。 “容叔？容叔？” 容雨明白，她这是试探自己是否真的中招了，毕竟自己是修行者。 “我睡了……你要是有事，明天再说吧！”他故意道。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心虚的。 “喔，那好吧。”唐小芷答道。 难道她真就这么放弃了？趴倒在地的容雨奇怪不已。 砰！房门忽然被撞开，唐小芷踉跄着跌了进来。 “对不起啊容叔，我不小心绊了一跤……”她一边抱歉，一边迅速打量房内情形。 “啊呀，容叔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倒在了地上？”她脸上浮现出惊慌不已的神色。 到了这一步，还要装吗…… 容雨明白刚才她那一番作态，全都是为她自己留后路。 故意敲门询问，故意撞开房门，故意道歉，全都是因为未虑胜先虑败！ 自己毕竟是个修行者，修行者服了迷药会有什么效果，她应该也是心里没底。 万一自己没中毒呢？就像现在，自己喝了十日醉，却只是趴倒在地，并未昏睡过去。 于是就连打探情况，她都做得极有分寸，让自己挑不出毛病来。 既然你要演，那我就陪你演！ “我没事，你出去吧！”他缓缓用力撑起上身，坐在地上淡淡道。 只是，那表情，一看就是强撑着。 果然，他只是刚刚撑起来，手上又再度变得无力般，倒了下去。 唐小芷终于笑了起来。 她缓缓踱着步子来到了容雨面前，然后蹲了下来。 “容叔……你这是怎么了？”她笑眯眯地打量地上趴着的容雨。 “你这女娃，到现在还惺惺作态，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栽在你手里，真是世事难料！”容雨扬起头，双目透出恨意，狠狠斥道。 唐小芷似乎被他的凶狠神色吓到，向后仰了仰脖颈。 随后她再度恢复了淡然的神态。 “呵呵……我也是逼不得已啊，谁让容叔你是实力高强的修行者呢？”她笑语盈盈。 “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手！”容雨怒道。 唐小芷神色中透出一缕轻蔑。 “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是小云的二叔？” “我真是他的二叔！”容雨哭笑不得。 “呵，还是林四和慕哲平的二叔对吗？”唐小芷淡淡笑道。 “哼！你既然是他们的朋友，就不应该对我下手，否则你会后悔！”容雨冷声道。 “不对你下手我才会后悔，你这个卧底暗探！”唐小芷冷冷回道。 “我……我怎么就是卧底暗探了？”容雨莫名其妙。 眼见他到现在还要‘装无辜’，唐小芷冷笑道。 “这段时间调查林四和慕哲平的人，我见得多了！审问的，安插到我班上打探消息的，藏在学院和他住处的，哪一样没有？现在又出新花样了吗？打算对小云这个孩子下手了吗？你们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会任人宰割吗？” 她最后那两句话，言辞已经变得有些激动，仿佛如同发泄一般。 容雨这才明白，原来因为林四，她这段时间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 倒真是苦了她了！他暗暗叹道。 “你知道他们的事？”他再也无法对唐小芷恶声恶气，哪怕是故意做戏假装。 “呵……怎么不说他们做生意了？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劫持了王子殿下？”她嘲弄道。 容雨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原来在那时候，自己就不知不觉中了她设下的套。 只是，自己真的很‘冤’啊……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奇怪不已，这种事，怎么可能传进她的耳朵？ 就连学园之城，知道月洛宁被劫持，同时还知道这是林慕二人所为的，应该也不超过一百人吧？ 而且这些人之中，大部分都是专门负责调查此事的月国暗卫和探子。 除了这些人，恐怕真正知情的人还不超过十个。 无论她是怎么知道这种机密的，都足以让容雨再度加重对她的评价了。 “终于露出原形了吗？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唐小芷淡淡道。 “好吧！你既然知道林慕二人犯下了那么大的事，一旦被牵连进去就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不和他们撇清干系？为什么还帮他们照看孩子？”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是想想接下来自己的下场吧？”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容雨似笑非笑道。 “还在虚张声势吗？“唐小芷轻轻一笑，从靴内拔出了一柄匕首。 匕首被磨得锃亮，锋刃处透着凛凛寒光。 看到这柄原本藏在靴内的匕首，容雨轻易就能看得出这柄匕首在最近还被磨过。 他似乎明白了过来，唐小芷这些天应该一直都带着这柄匕首。 她没有丝毫修为，带着这柄匕首又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除了自杀…… 第292章 解除误会 “你要杀我？”容雨颇为好奇。 如果唐小芷真要杀他，那就不应该下迷药，而是直接下毒药了。 虽然她的心性根本不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但容雨觉得，这种事，她做不来。 林四和慕哲平杀起敌人来，如砍瓜切菜，似乎对方只是牲畜。 但那有个前提，就是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很多次杀人的经验了。 他们第一次杀人，只怕也没有现在那么自然。 而唐小芷，她或许还不如当时的林四与慕哲平。 果然，先前一直都表现得淡定，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算计之中的唐小芷，手开始颤抖了。 她双手高高举着匕首，似乎在考虑往哪里扎下去。 她呼吸愈发的急促，面上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之色，额头也浮现出一层薄汗。 容雨看得出，她很紧张。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不要心软。 她咬着牙，生硬地说道：“不杀你，难道还留着你祸害我们吗？” “你好像下不了手，还是不要强撑着了。”容雨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但是这笑容落在唐小芷眼中，却变成了敌人的嘲弄。 “你不要逼我！”她厉声喊道。 手中的匕首陡然下降，但是在距离容雨胸膛还剩一尺时，就又停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判断错了，如果我真是小云的二伯，却被你杀了，会怎么样？”容雨平静道。 “就算我是月国探子，你杀了我，然后呢？” “如果我是月国探子，你杀了我之后，明天就会被人发现我消失了。然后你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 “不要再说了！”唐小芷嘶喊道。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乱我的心思吗？”她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不会再受到容雨的影响。 仿佛这样，就可以刺下去。 “唉！”容雨长叹了一声。 随后，唐小芷手中的匕首到了他的手中。 匕首忽然离开了自己的双手，唐小芷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 因为容雨的动作太快，而且用力太巧妙。 当她终于反应过来，震惊的瞪大双眼后，容雨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他的右手正把玩着那柄匕首，同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柄匕首在他手中就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不断的绕着他的手指旋转，锋利的刀刃完全就碰不到他的表皮。匕首的转动已经变成了一片虚影，仿佛变成了一朵花。 这种手法，对于容雨来说，或许只是小道。 但对唐小芷来说，这已经足够证明对方的实力了。 “你没有被迷倒？”她怔怔问道。 对方没有被迷倒，那自己面对他，就如同砧板上的肉，只能任其宰割了。 在经过了最开始那一刻的恐慌和害怕后，她平静了下来。 既然输了，那就要输得起。刚才自己已经把牌都摊开了，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无用。 她的表情变化，全部落在了容雨眼中。 他心内不由得暗暗点头。 换成旁人，在经历这样极大的反差和打击之后，就算不疯狂，不求饶，只怕也会害怕得瘫软在地吧？ “你的药，味道太重了点，第一口我就已经尝出来了。”他笑着答道。 虽然对方一直都表现得很和善，没有露出丝毫凶狠的神色。但唐小芷并不会因此，就觉得容雨会对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毫不追究。 对方不杀自己，应该是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吧？ 自己刚刚已经暴露了知道林四劫持王子的秘密，对方应该会想办法撬开自己的嘴。 他想要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自己是否知道林四的去处。 尽管已经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些‘后果’，但她依旧没有惊惶。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下去？那毕竟是迷药……”她诧异问道。 是药三分毒，何况这是迷药，喝多了似乎对身体也会有损伤。 容雨既然第一口就尝了出来，那他完全没必要喝下去，他当时就可以摊牌，然后拿下自己了。 容雨微笑道：“因为我的修为是破境，想要迷倒我，十日醉还不够格。所以，我想看看你迷倒我之后，究竟会怎么做。” “破境？”唐小芷倒抽了一口凉气。 学园之城是否有破境高手，还是个未知之数。 也许天武学院或者圣月学院内部，有着一两位隐藏的破境高手吧？ 但那已经算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月国一共才几个破境高手？对于唐小芷来说，他们就如同传说中的人物一般。 而现在，眼前这个被她当成卧底的人，竟然说自己是破境高手！ “没错，破境后期。”容雨嘴角微翘，似乎很享受唐小芷震惊的眼神。 “你是破境后期，那你为什么还要亲自来当卧底？” 唐小芷陷入了另一个谜团之中，对她来说，容雨就是月国官方的人，就是为了抓林四和慕哲平而来。 一个破境高手在月国的地位何等之高？几乎可以等同亲王！ 这种地位的人，会纡尊降贵来当卧底吗？ 容雨无奈叹气道：“我真的是林四他们的二伯，你要怎样才信我？” 唐小芷终于觉出了一丝不对。 此人如果是卧底，而且还是破境高手，那他根本没必要，也没这个耐心一直和自己解释什么。 他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客气？ 他现在就可以杀了自己。 他可以把自己全家抓去，这样绝对能撬开自己的嘴。 他甚至可以对自己严刑拷打。 但他都没有，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了？ “那你为什么说他们做生意去了？还说什么去天河去千宋的。” 不解释清楚这一点，唐小芷无法彻底相信他。 容雨苦笑不已：“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不知情，我不想说出他们劫持王子这件事来让你们担惊受怕。” 唐小芷愣住了。 “你真是他们的二伯？” “如假包换！” “真的和他们的长辈结拜过？” “自然！” “你真的在路上见到了林四和慕哲平？” “没错！” “那他们人呢？你既然是破境高手，还救不了他们？” “唉，如果你知道他们这一路的经过，就会明白了……” 在容雨的讲述下，唐小芷终于明白了林四他们这一路经历了些什么。除了月洛宁的女儿身之外，容雨所知道的，所推测的，几乎全都告诉了她。 唐小芷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中午那个乐飞说以后都不会来了。 应该是王子殿下今天路过学园之城时，下达了不再追究的命令吧？ 她长出了一口气，连日来盖在头顶的阴云似乎已经渐渐散去了。 直到此时，她才真的相信，容雨是林四的二伯，也是小云的二伯。 换成月国官方的人，还是破境高手，哪会有闲心编造出这么一个漫长而又复杂的故事，其中还涉及到青川、南齐、天河、凉月、心宫等各方势力。 原来他们吃了这么多苦头，经历了这么多凶险吗？ 相比起来，自己最近这段时间经历的，真的是不值一提呢！ “那他们现在在去千宋的路上了？”她最先问起的，还是林四的下落。 容雨点点头：“没错，不出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在南齐境内。要想到千宋，只怕还要好几天。” 随后他揶揄道：“现在相信我了？” “信了。”唐小芷的脸红了红。 “想要你相信，真是不容易啊！”容雨叹了口气。 唐小芷站起身来，盈盈屈身告罪道：“侄女错怪了容叔，还请不要见怪。” “哈哈哈，无妨，到现在你也只有现在这句容叔是真心的吧。”容雨打趣道。 唐小芷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 “你今晚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只是我还是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劫持了月洛宁的？这种事，按理说传不到你的耳内。” 眼见她一时间讷讷无言，容雨便问起了自己先前的疑惑。 唐小芷现在自然不会再隐瞒，便告诉了他扶摇的事。 “你和林四只是普通同学，为何对他如此关心？”听完她的解释，容雨大感兴趣地问道。 曾经在华茜茜面前，唐小芷大胆的说过自己与林四彼此相爱。 现在在容雨面前，她却说不出口了。 因为这是林四的‘二伯’，算是他的家人了，她忽然有了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见她忽然变得如此忸怩，容雨哪还能不明白。 当下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唐小芷的头埋得更深了。 “放心吧！如果在今晚之前，我可能不会赞同，毕竟你们俩实力相差太多。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你们俩很般配，都是一样的心眼多！”容雨戏谑道。 “你也觉得我们很配？”这还是唐小芷第一次听到别人评论她与林四，当下也顾不得害羞，连忙就抬起头来问道。 容雨哈哈笑道：“当然！容叔支持你！” 对于容雨来说，他支持唐小芷，固然有她聪明过人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她在意林四。 “容叔这次来学园之城，真的要住到他那里吗？”唐小芷所说的住处，自然是林四和慕哲平所租的那间小屋。 既然月洛宁已经下令不再追究，那么那间小屋四周的探子应该都已经撤走了。 “不错，我打算在这里住一阵子，带着孩子，等他们回来。”容雨颔首笑道。 “你也认为他们还会回来？”唐小芷惊喜道。 “当然！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第293章 进入千宋 容雨和唐小芷见面的时候，林四已经深入南齐腹地四五千里了。 经过奚侯府那晚的火拼之后，南齐与青川两国也都明白，击杀月洛宁已经变成奢望。 因而，原本囤积了重兵搜索的南齐边境，再度变回了往日模样。 这样的守卫强度自然不可能拦得住林四，慕哲平，谢少英这三个人的进入。 无惊无险的进入南齐国之后，林四才彻底有了脱险之感。 虽然在天河时，林四被举国通缉，但在南齐，却不会如此。 只是稍微经过了简单的易容，这里便再也无人认识他们。 这一路，再也无人会在前路拦截他们，无人会在四周窥视他们。 东南六国，在苍罗大陆属于边缘地带。而南齐，却因为地处其他青川月国的西北方，与大陆中心区域较为接近，反而成为了东南六国之中最强的一国。 这一路，林四等人也见识到了这一点。 和月国相比，这里的城池更为宏大，这里的建筑更为复杂精美，这里过往的商队更为繁多，这里的人口也比月国要密集。 但这只是和月国普通城池相比，至于学园之城，那就是一个异数了。 这一路，三人见到的修行者，都要比月国更为普遍。 在经过一座名为‘梁城’的城池时，林四终于忍不住问道：“南齐确实比月国要强大，为何一直都没能统一东南六国呢？” 他提问的对象，自然是谢少英。 虽然谢少英不喜军政之事，但他毕竟是世家子弟，自小耳濡目染之下，也比林四要懂得多。 “南齐虽强，但也并不比月国青川强多少，想要一统六国，那还差得远！”坐在马背上，哪怕经过繁华街道都目不斜视的谢少英平静答道。 他生于千宋，两百年前千宋还只是南齐的一个州，对这个，他自然还是颇有了解。 “但他至少能扩大地盘嘛！”林四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随口道。 慕哲平笑道：“南齐的版图，应该已经扩张到极限了。他们西面的乾蓝王国与北部的紫星王国，都要比他们强，他们本就要提防着这两国的入侵。” 谢少英点点头道：“没错，为了防住这两国，南齐的主要兵力其实都在西面与北面。而我们千宋一直没有被南齐攻打的原因也正在于此，如果千宋灭亡，那么南齐还要面临西南面草原国的进犯。” 他虽是千宋人，但对形势的判断，却也足够冷静，并没有如天河人那样觉得天河强盛，外敌皆不敢来犯。 说起千宋只是在夹缝中求存这种事情，他神色如常。 “草原国到底有多强？南齐也不是他们的敌手吗？”林四颇为好奇的问道。 他经常听到草原国这个名头，似乎月国千宋一直深受这个游牧国度的毒害，大半战争都是他们掀起的。 给他的感受就是，这个国家似乎是个毒瘤，如果能彻底灭掉就好了。 换成以前，他自然不会有这种想法，毕竟那时候他不会考虑这种国家大事，他又不一定是月国人，月国被灭他大不了再去其他国家。 但现在他与月洛宁和谢少英结拜之后，想法就渐渐开始变化了。 月洛宁是月国王子，谢少英是千宋大将军之子。 如果月国和千宋被草原国灭掉，那他们两个怎么办？ 听到他的问题，谢少英摇摇头道：“草原国应该不是南齐的敌手，论国力，草原人拍马也及不上南齐。无论人口还是修行者的数量，他们都比不上南齐。至于富庶程度，草原国甚至连我们千宋都比不上。” “那南齐为何不灭掉草原国？” “虽然草原国的国力不及南齐，但他们的军队作战能力却不弱啊！你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吗？” 林四兴致勃勃的问道：“什么说法？” “游牧渔猎民族，往往比农耕民族要更有血性，更为好勇斗狠，他们的士兵往往也更为骁勇善战。草原人的轻骑兵，天河人的山地兵，都是东南六国之最。只不过天河地域太小，人口太少而已。” “还有这个说法？”林四愣道：“可南齐月国这样的国度，应该也有很多铁血勇士吧？” “那当然有，我们千宋连年与草原国作战，士卒同样悍不畏死。但千宋毕竟太小，而草原国举国皆是控弦之士，极难对付。” “月国和南齐千宋，就不能联手把草原国彻底灭掉吗？” “灭掉他们谈何容易？历史上，南齐与月国，都曾打到过草原国的腹地。但他们地域辽阔，又无城池补给。战事一起，往往数百里荒无人烟，数十万大军深入万里之后吃什么？除了退回，又能怎样？” “那草原人自己吃什么？” “他们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习惯了居无定所的生活。战事一起，便远远躲开，战事结束，又回到原处，时不时犯我边境，极为难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想打进他们的腹地本就极难，在大片的平原地带，与草原人的轻骑兵较量，南齐与月国多半会处于下风。因为对方的轻骑在开阔地带堪称来去如风，而且骑术与箭术都远超我们。其实不光我们，就连草原国北面比南齐更为强大的乾蓝王国，同样也是他们的狩猎目标。” 听到谢少英这样的描述，林四终于明白了草原国的难缠之处。 他们机动性太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退。他们地域辽阔，腹地极深，又无补给，其他国家打进去，只会面临孤军深入的危险。 故而，虽然他们并非东南最强，但却往往只有他们主动打别人的份。 慕哲平插言问道：“月国和乾蓝这些国家，为何不一步步建城，逐步蚕食草原国的领土？这样终有一天，他们会失去原本的空间。” 谢少英苦笑道：“草原国的土地不适合农耕，我们的人迁徙过去，也难以生存。他们的土质烧出的砖块极为松散，怎么建城？否则他们自己也不会只有一座城池了。” “原来如此。”林慕二人恍然大悟。 “你们能挡住草原国的进犯，还真是不容易啊！”林四由衷感叹。 千宋原本只是南齐一州，而草原国的强大，他刚刚已经有所了解。千宋能挡住强大的草原两百年，在他看来，真是殊为不易。 “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与草原接壤更多的，是你们月国和乾蓝。我们千宋与草原的边界只有千里而已，战事虽繁，但多为小股交战，大战也很少见。” 林四这才恍然，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千宋是个战火连天的国度，人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朝不保夕的境地之下呢。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岔了。 三人渐渐出了梁城，随后向西的路途，依旧是风平浪静。 七天之后，三人终于横跨南齐，进入了千宋国。 如果不是谢少英提醒，林四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已经进了另一个国家。 千宋与南齐的边境，并无重兵把守，两国之间的往来，极为频繁。 毕竟他们原本就是一家人。 千宋的建筑风格地貌，和南齐一般无二，这里也并没有因为草原国，就天天都处于紧张的备战状态，也不是全民皆兵。 但林四还是发现了一丝不同。 和千宋人相比，其他几国的人似乎要更加悠闲散漫一点。 一路行过的村镇城池，看到的千宋人，无不是忙着自己的事情，很少有闲坐一旁的。 这里的城池内，就连酒楼茶肆，都比其他几国要少。 千宋国都定川城，林四与慕哲平谢少英并驾而骑在宽阔整洁街道上，他颇感新奇的四处张望着。 尽管是大白天，但街道上行人并不多，显得颇为冷清，完全不似一个国家的王都。 而谢少英进城时，也完全没有引起什么浩大声势。 尽管他是大将军谢池之子，尽管他是千宋年轻一代最天才的修行者，但刚刚也只有守城的士兵对他行了个礼而已。 没有什么上司闻讯赶来，更没有什么民众围观。 “看来你在千宋没什么人缘嘛，堂堂将军之子，进了城都没有人理你。”林四打趣道。 谢少英撇了撇嘴，对于这种情形，他早已习惯。 何况对这种排场，他本就不在意。 直到三人行至将军府，才终于有门口的仆人看到了自家少爷。 然后林四才终于体会到了被迎接的感觉…… 同样是陪着人远行回府，林四觉得和谢少英回家受到的迎接程度，还不及当初陪华素素时回家时那么热烈。 虽然将军府远比华府宏大壮观。 谢父并未出现，谢母早已过世，除了进门时两位门房笑着说道‘少爷回来了呀’，就只有另外两位仆人上前牵马离开。 对于林慕二人的到来，他们并没有多嘴问上一句。 两人在谢少英自己的带领下，一路进了正厅。 一名仆人上来奉上茶水时，谢少英随口问了声：“我爹呢？” “还在朝中。”那名仆人转过头答道。 谢少英淡淡哦了一声，随后便没了下文。 这场面看得林慕二人啧啧称奇，这家人，还真是别人不太一样呢。 谢少英出门，至少也有一个半月了吧？而且据说还是悄悄离家出走的。 这一路他也经历了连番的战斗和不断的逃亡，现在难得回到家中，竟然这般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可以称得上是这个家的主人，但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客人一般生分。 难道对这个家，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四可是记得，当初华素素从青月森林回到华府后，可完全不是这样呢。 第294章 父子 在谢家吃过午饭之后，整个一下午，林四和慕哲平只是呆在府内并未外出。 谢少英在将两人安顿好之后，便自行离去。 而林慕二人枯坐房内，一时间除了打坐修炼，竟然无所事事起来。 他们现在在千宋，倒是称得上真正的安宁。不用再担心敌人会突然跳出来，只是这样的日子却也无趣。 两人在学园之城都有牵挂的人，虽然身在千宋，心却早已到了月国。 谢少英显然不是个擅长招待朋友的人，热情洋溢一路陪同这种事不是他能干得出来的。 林四和慕哲平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和谢少英相处这么久，他们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性格。 直到入夜时分，两人在仆人的引领下前去用饭时，他们才再次见到了谢少英。 同时，也见到了他的父亲。 谢父身为一国将军，身上自然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从他的眉宇间，林慕二人都能看得出，这是个性子与谢少英一般执着而又不苟言笑的人。 谢父显然已经得知林慕二人的到来，对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多么惊讶。 他并未用审视的目光注视两人，只是稍微打量了一眼，便挤出了一丝还算温和的笑容，招呼两人就坐。 他并未盘问两人的来历，显然，他只是将林慕二人当成谢少英在外历练时，结交的修行者朋友了。 虽然很奇怪，性子淡漠的儿子，怎么会主动带人来家里，但对此他并没有过多的询问。 这顿饭，吃得沉闷无比。 席间，谢少英和谢父都是一言不发，整个过程之中，只能听到碗筷之声。 对于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林慕二人其实早有所料。 谢少英执着于修行，而他父亲却要他从军，这些经历，他们都听过。 两个想法南辕北辙，甚至还起过冲突的人，关系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眼前所见的这一幕，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换成其他人家，儿子远行一个多月，回到家后，自然会有不少话和家人说，而父亲也少不了一番过问和担忧。 这对父子倒好，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一顿饭罢，自有仆人上前收拾碗碟。谢少英站起身来，就要招呼林慕二人往外走。 “你往哪里去！”端坐原位的谢父沉声喝道。 “回房！”谢少英简短答道。 “坐下，我有话说！”谢父面无表情道。 谢少英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静等他的下文。 看他这神态，似乎听谢父说话，只是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完成之后，他就会立刻闪人。 林慕二人也终于看出来，谢少英今日回家后，应该还没有与谢父深谈过，最多只是晚饭前在正厅碰了个面。 “你这次，应该玩够了吧？” 谢父这第一句话，就让林四哭笑不得。 在他眼中，谢少英出去历练，只是去玩玩的吗？ 谢少英绷紧着脸，依旧是一言不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看来，他压根没有把这一路的经历告诉自己父亲的打算。 虽然没有得到他的丝毫回应，但谢父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样，竟然丝毫不以为忤。 而是自顾自继续道：“玩够了就给我收收心，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成天到晚除了舞刀弄剑，其他什么都不管不顾，像什么样子？” 谢少英却冷不丁插上了一句：“我只用剑，不用刀。” 这句话差点令林四憋不住当场笑出声来。 他和慕哲平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谢父，和儿子说私话，竟然一点都不避讳他们两个外人在场。 谢少英这顶撞，谢父显然同样早已习惯，完全没有显出什么怒意来。 而是继续淡淡说道：“明天你提点东西，去纪伯父家里一趟！他这两天还问起了你。” 虽然林四没有见过谢少英的纪伯父，但他现在对千宋也算有了点了解。能被谢少英喊作伯父的，应该就是千宋丞相纪景吧？ 千宋立国时，便是白姓为王，纪姓为相，谢姓为将。 也许是时势造英雄，在南齐时，这三人都算不得什么出众人物。但是在千宋立国后，却都成为了一时人杰。 初代千宋国王堪称一代明君，对内爱民如子，对外抵御住了四邻强敌，硬是让千宋这弹丸小国在一片风雨飘摇中延续了下来。 初代的谢姓将军，原本只是一偏将。但成为千宋大将军后，却率领着千宋几万残兵，硬生生打退了草原人的进犯。虽然这其中有月国的帮助，但足以证明他自身的军事才华。 而初代的纪姓丞相，同样将千宋这一隅之地打理的井井有条，朝野内外，几乎没有不满的声音。 两百年来，白氏后人一直为王，谢氏后人一直为将，而纪氏后人，则同样也一直继承了丞相一职。 也许是因为外敌始终环伺在侧，使得千宋立国这两百年来，一直就有着忧患意识。这三姓后人，虽然出过平庸守成之人，却从未出过昏聩无能之辈。 而这一代的谢，纪两族当家之人，便是谢池和纪景。 “去他家做什么？”谢少英明显有些抵触谢池的提议。 “去见冰云，你未来的妻子！” 谢池这句话一出，林四与慕哲平顿时瞪大了眼睛。 未来妻子？感情谢少英这家伙，还有个未婚妻啊？ 不过，说起来，似乎也很正常。 谢纪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从小指腹为婚并不足为奇。 只是，真是看不出啊，这谢小子，不声不响的，竟然在这方面走在了林四大爷前面。 林四虽然喜欢唐小芷，但至今两人都未曾捅破那层窗户纸，根本没有确立恋人关系，更不要提什么婚姻大事了。 难道他们五人，第一个结婚的竟然会是老小？ 那将来四哥的孩子，岂不是还要喊谢少英的孩子为哥哥姐姐？ 行啊，谢少英这小子，自己没能抢到先，倒是提前为下一代抢了个先。 看来四哥也要加紧脚步了，不能为孩子抢个老大位置，起码也要抢个老二做做啊！ 如果谢少英知道林四的心声，一定会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咆哮，你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可惜，谢少英不可能猜得到他心内所想。 谢池的话音一落，他的面色就是一变。 “我不去！”他一字一顿的站起身来，就要出门。 “明天早上，良伯会为你准备好礼品，到时候你自己提着去。”看着他大步踏向门外，谢池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开口。 仿佛谢少英的反对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第295章 原因 对于身后父亲的声音，谢少英没有丝毫反应。 他就那么径直走出了门，消失在了几人的视线中。 林四和慕哲平完全看不出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他们能看出来的就是：谢少英有一门已经被长辈定下的婚事，他有个未婚妻，是千宋丞相纪景的家人，不出意外应该是他女儿。 而谢少英明显很抗拒这门婚事，但他父亲却完全不理会他的意见。 在林四看来，除非谢少英脱出家门，远赴他乡，否则这门婚事他可能是摆脱不了的。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林四已经看出来，谢父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无论谢少英说什么，他自始至终都是那么平静，连一丝愠怒之色都没有，这样的城府，着实让林四叹服。 或许有人会将这看成不温不火，没有脾气。 但结合谢少英曾经被他父亲关在书房数月，被送入军营半年的经历来看，他的父亲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他表面上或许没说什么重话，没有发怒也没有训斥，但真到了要做的时候，谢少英最终可能还是必须要按照他的意思来。 谢少英已经离开，林慕二人继续呆下去，只是徒增尴尬。 于是两人匆匆向谢父说了声告辞，便一同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真没有想到啊，小英竟然还有个未婚妻。”一回到房内，林四就迫不及待地发表着心内感受。 慕哲平笑着点头道：“是啊，不过也很正常，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似乎婚事很少有能自己做主的。” “你是说，政治婚姻？”这种事，林四还是从唐小芷那听来的。 唐小芷看过很多爱情小说，据说上面总会有这种事：出身不同的男女彼此相爱，但是家中长辈却为她安排了另一门看上去门当户对的亲事。而这门婚事一般要么是双方家族出于生意上的合作，要么是出于政治上的目的而达成的。 当然，小说中，彼此相爱的痴男怨女基本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反抗家族的阻挠，誓死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至于最后的结局，多半也是他们感动了自己的家族，或者感动了对方的家族，感动了上苍，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唐小芷倒是经常会把自己幻想成其中的女主角，幻想着怎样和出身豪门但与自己相爱的林四在一起，怎样说服他的家人，怎样冲破重重阻挠。 她觉得换成她，一定会比书上的女主角做得更好。 但是很遗憾，她恐怕没有表现出自己在这方面才能的机会。 林四根本就不是什么豪门子弟，他也没有被人提前安排过一门婚事，他甚至连家人都没有。而唐小芷的父母，似乎对他们俩也颇为支持，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 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外力阻挠…… 他的心声，慕哲平自然是听不到。 听到林四提到政治婚姻，他苦笑道：“我想，应该是吧，毕竟他们都是千宋豪门。” 林四奇道：“但是……他们两家，一个是朝臣之中的文官之首，一个是武将之首，这两家结亲，难道千宋国王就不担心他们变得更强大？” 这种事，同样很容易理解。身为君王，其实多半都不会希望自己底下的臣子们多么团结，否则很容易造成臣强君弱的局面。 故而，很多人提到的帝王心术，其实多半就是驾驭臣子之术了。 既要手下臣子在处理政事时不互相扯后腿，又要他们之间不结党营私，这其中的度，着实是考量一位君王的驾驭能力。 谢家和纪家，身为千宋除了王室之外，最大的两个豪门，他们若是联合起来亲如一家，那千宋国王还能安心吗？ 慕哲平也明白林四的意思。 “也许，千宋的格局和别国不同吧，他们一直有外患。故而，他们君臣之间必须要精诚合作，如果内部再分裂猜疑，只会提前被外敌灭亡。”他推测道。 林四恍然道：“有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谢纪两家结亲，或许还是千宋国王乐见其成的事情呢。” 二人随后又对日后回学园之城一事讨论起来。 就在他们不断讨论的时候，谢少英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林慕二人脸上就露出了意味莫名的笑容。 “咳，你们住的还习惯吧？”谢少英的开场白倒是颇有主人家的风格。 但林慕二人都明白，他现在找来，肯定是有事要说。 “习惯，习惯！”两人笑眯眯点头道。 “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吧？” 果然，谢少英根本就不是个会遮遮掩掩的人，第二句话就道明了来意。 “离开？去哪？”林四愕然不已，难道就因为婚事，谢少英竟然要上演书上提到过的‘私奔’戏码？可是，他和谁私奔啊？ “随便去哪！我们可以去南齐，可以去乾蓝，紫星甚至碧澜帝国。” “干嘛要去那里？” “咳，身为修行者，怎么能总是呆在家里闭门造车？行万里路，才能见识更多的修行者，得到更多的感悟。”谢少英振振有词道。 只是，他着实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尤其对面坐着的是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精明之辈。 “可是，我们刚刚在天河经过了一番历练，现在正是需要静下来细细体悟的时候。何况我们才来你家一天，你就急着赶我们走，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林四故意似笑非笑道。 “那你们在我家住着，我最近要出趟远门。” “喂喂！你把两个哥哥抛在这里，自己一个人离开，有你这么做弟弟的吗？” 谢少英顿时张口结舌，论口才，他哪能比得上林四啊。 最终，还是慕哲平出来打圆场。 “你要离开，是因为那门婚事？”他着实看不下去这两人在那兜圈子了，于是直接问道。 谢少英面色一紧，随后点了点头：“不错。” “你是怕你爹强逼着你与那纪家小姐成亲？” “是。” 林四道：“难道你不想结婚，你爹还能绑着你去不成？” “这个，还真有可能……”谢少英尴尬道。 “不是吧，你好歹也快到极境了，难道还反抗不了他？”林四惊呼出声。 “咳，他手下人多，而且我怎么可能对千宋士兵下死手？”谢少英无奈道。 “你很反感这种父母安排的婚事？”慕哲平问道。 “谈不上反感，我知道这是政治婚姻。”谢少英倒是看得很清楚。 “那你很介意这一点？” “没有，我为何要介意？我又没有喜欢的人，我祖辈通过这种方式成亲的也不在少数。” 谢少英这句话，倒是大大出乎了林四和慕哲平的意料。 他们原本以为谢少英是因为极度抗拒这种别人为他安排的人生，所以才强烈反对。 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对家人安排，政治婚姻这种事情，倒是看得很开。 这倒是让他们想不通了，既然门当户对，自己又不介意家人安排的婚事，那还反对什么？ “那位纪小姐是何方神圣？”林四问道。 “丞相纪景之女，纪家大小姐纪冰云，比我年长两岁。” “那你干嘛不同意，难道她长得奇丑无比？”林四恶意揣测道。 “咳咳！”谢少英剧烈咳嗽了两声，无语的望着他：“我本就不太在意容貌，何况她非但不丑，还很漂亮。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算的上绝色佳人。”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难道她长得漂亮，我就一定要喜欢吗？世上美女何其之多，难道我每个都要喜欢？”谢少英不屑道。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是你们双方家人安排的。你又不抗拒这一点，她又漂亮，那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谢少英既然不介意家族安排的婚事，那就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双方原本有没有感情。 那他还反对什么？除非他对那位纪冰云很反感。 “那位纪小姐，哪一点让你反感了，说来四哥帮你参谋参谋。”林四俨然以过来人自居。 似乎他已经是个情场高手了一般，他却也不想想，他和唐小芷压根都还不是恋人呢。 “这……”谢少英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他倒是想否认，但根本瞒不过去。 “她不是修行者。”他答道。 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只看他那言不由衷的语气，林四就能轻易辨别得出来。 “她不是修行者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还需要她帮你对敌不成？” 因为唐小芷不是修行者，这种事情，林四早就已经想过。所以尽管发现了谢少英在撒谎，他还是‘大义凛然’地反驳起来。 对他来说，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间的寿命差距，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从来不会去想百年之后会如何。 无奈之下，谢少英只能坦白道：“我的心意全都放在了修行上，未来肯定会离开千宋去两大帝国，去各大门派，同更多的高手交流，否则那就是真正的闭门造车了。我根本就无意继承将军之位，我也不是领兵打仗的料。” “如果我和她结婚，那最终只会害了她。” 第296章 战棋 谢少英这个理由，完全说服不了林四。 因为他自己就有类似的考量，他同样是修行者，同样有着一直攀登到修行界巅峰的野望。 从确定对唐小芷的心意之后，类似的谢少英这样的念头，就在他心头盘旋过。 他觉得，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 唐小芷可以和他一起那个啥——浪迹天涯嘛。 如果她实在不愿意离家太远，林四也不介意陪她留在学园之城。经过了劫持月洛宁这一系列事件之后，他更加珍惜那平静而又美好的时光。 与之相比，修行反倒只是细枝末节了。 “你不会带着他一起走吗？”他理所当然地反驳道。 谢少英苦笑了一声：“我们和你们不同，她是千宋丞相之女，哪能陪着我四处漂泊？” “有什么不可以的？”林四撇了撇嘴道：“她又不是男的，难道将来还要继承丞相之位不成？” “那倒不会，哎，总之你不懂。”谢少英摇摇头，叹了口气。 “你是担心结婚会令你分心吧？”慕哲平忽然插言道。 谢少英顿时不说话了。 林四恍然大悟，原来谢少英根本就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结婚，无论对象是谁。 也是，他确实像个‘剑痴’，与他相处有一段时日，这一点林四深有体会。 谢少英无论吃饭睡觉，都是剑不离身。 他这种人，要说他不想因为结婚生子这种事妨碍到自己的修行之路，那完全是有可能的。 这是他的坚持，如果强行让他和那位纪小姐结婚，恐怕真会害了她一生。 一时间，林四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了。 “那你就打算一走了之？这样似乎很不负责任啊！” “不然还能怎样？我可不想越陷越深，最后想抽身都抽不了。” “你起码得给人家女孩子一个交待啊！” “有这个必要？” “有……就算你不想要她，起码也要说清楚。不然岂不是耽误了她？”林四苦口婆心道。 听林四这么一说，谢少英也觉得一走了之有些过分。 “那我明天早上去纪府和她说清楚！” …… 与此同时，定川城内的另一座府邸内，林四和谢少英等人现在谈论的对象，纪冰云纪大小姐正坐在一张方桌前。 她的手中是一枚棋子，身前的桌子上，摆着的是一张棋盘，棋盘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许多棋子。 苍罗大陆流行着一种战棋，这种战棋分为王，帅，将，修行者以及弓兵，骑兵，步兵，辎重兵以及民夫等等十几种上百个棋子。 这些棋子互相克制，环环相扣。每一种棋子也都有着不同的行走步法。而胜利的条件，自然是杀掉对方的王。 因为棋子繁多，而且棋盘上标注的地形也非常复杂，因此想要成为一个下战棋的高手。也并不容易，这极其考验一个人的计算和推演能力。 苍罗大陆上的战棋已经流传了千年，普通平民或许会下的人不多，但在贵族豪门上流圈子内，这种战棋还是相当风靡的。 也因此，战棋衍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套路和手段，一个下战棋的高手，不但要熟知战棋规则，通常还要熟读各类棋谱，了解各种战法。 一个棋艺高手或许不一定能成为真正的兵法大家，毕竟战棋和现实战争还是有着不小的分别。而且纸上谈兵厉害，但实战一塌糊涂这种事在苍罗大陆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一个善于打仗的人，战棋通常下得都很不错，谢少英的父亲谢池便是此道高手。 因为这个原因，会下战棋的通常都是男子，而女子则极少。 即便有，通常也不会是高手。 只是此时，这位身着蓝白长裙的纪大小姐却是一脸恬淡之色，仿佛稳操胜券。 她对面四尺之处，坐着的对手，反而额角渗出了汗滴。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呼不可思议。 因为坐在谢大小姐对面的，是一位年过六十，头生银发面留长须的老者。 通常下棋这种事，除了天赋异禀之辈以外，都是年长者棋力更高一筹。 原因很简单，经验丰富。 年长者，下过太多的棋，会过太多的对手，见过太多的战法。 而眼前这名老者，在与纪大小姐的对弈之中，却仿佛落在了下风。 尤其是，这名老者是千宋前任丞相纪群。 纪群是纪大小姐的亲爷爷，他在丞相这个位置上足足干了三十年。 三年前他刚从丞相的位置上退下来。 虽然赋闲在家，但千宋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就此无视他。 至今千宋国王依旧经常会登门拜访这位老丞相询问国策，可见他的能力绝非一般。 而闲暇之余，纪老爷子最大的爱好，便是下战棋。 虽然他只是文官，不是军人，但满朝文武，包括千宋国王以及去世的老国王，全都被他下了一个遍。 千宋国王每每来到纪府都是又期盼又头痛。 期盼是因为需要老丞相给予他国事上的指点，头痛则是因为老丞相总会在事后拉着他下两盘战棋。 如果仅仅是下战棋也就罢了，千宋国王也颇擅此道。但问题是，与老丞相下战棋，他从未赢过。 不但是他，满朝文武，就连谢池用兵高手在内，都没有人能胜他。 输个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但是次次都输，那可就没人还高兴得起来了。 谁和人下棋是奔着输而来的？除非是故意溜须拍马之辈。 好歹要让人赢一次不是？起码让人看到希望，尝到胜利的滋味，才能让人接着和你下啊。 但很让人无语的是，这位老丞相下棋从不会让人，就连面对上一任千宋国王时都是如此！ 朝野上下都知道纪老爷子好这一口，几乎称得上嗜棋如命，逮着谁跟谁下，于是无不纷纷躲着他。 纪老爷子的儿子纪景，当年便是被老父一路摧残着长大的。 直到他三年前接任丞相，公务繁忙之后，才算是终于解脱了。 纪老爷子不止一个儿子，但其他儿子也都在朝为官，而且一提到下棋，个个都是拼命找借口开溜。 无奈之下，纪老爷子就把主意打到了孙子孙女身上。 谢少英家中除了家丁护卫，就只有他与父亲二人，堪称一脉单传了，他的爷爷早年就已经战死沙场。 而纪家却不同，纪家在纪冰云这一代，光是纪老爷子的亲孙子孙女，就有八人。 其中年纪最长的，便是现年十六的纪冰云。 纪老爷子在将孙子孙女们‘拖下水’的时候，纪冰云还只有十三岁，她的弟弟妹妹们就更加年幼了。 和老谋深算，同时下手还毫不留情的纪老爷子下棋，这些稚子幼童又怎么会是敌手？ 他们的棋艺在纪老爷子看来，简直是粗陋不堪，赢起来都没有丝毫快感。 而在这些孩子看来，爷爷着实太可恶，总是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以至于他们对战棋都产生了厌恶感。 纪老爷子心内明白，孩子们还太小了，怎么可能下得过自己？指望从中找出一个旗鼓相当，下得痛快的对手，那根本就是奢望。 但是，在纪老爷子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纪冰云竟然异军突起。 她的战棋同样是纪老爷子亲自教会的，最初只是勉强记下战棋规则的她，同样也被纪老爷子下得大败亏输。 但一年后一天，纪老爷子忍不住一时兴起，又与纪冰云以及她两位最年长的弟弟下棋时，才陡然发现这个大孙女竟然能和自己僵持半个时辰，并且杀掉了自己一半的棋子。 他本以为这只是灵光一现，然而下第二把时，他差点因为分心而输掉。 这个意外的发现，令他欣喜若狂。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大孙女竟然在这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 只是短短一年时间，她竟然就已经真正有了和自己对弈的资格！ 满朝文武，棋力有她这种水准的，只怕已经不超过五个了！ 纪老爷子一问之下，才明白，原来孙女这一年已经背下五六本棋谱了。 这让他心内的震惊稍稍减去了些许，但却依旧不能令他释怀。 如果背下棋谱就能成为下棋高手，那纪老爷子早就被人下输过了。下棋并不是生搬硬套死记硬背，审时度势灵活应变更为重要。 从那天起，纪老爷子再也不用为没有对手而发愁了。 这个乖巧的大孙女，对于他下棋的要求，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微笑应下，哪怕屡战屡败。 又是一年后，纪老爷子终于在孙女这里尝到了败绩。 那是一场历时两个时辰的‘惨烈大战’，双方几乎都已经耗尽了本方百余枚棋子，最终纪老爷子略输半筹。 虽然自己输了，但纪老爷子却比赢了更高兴，他并非输不起的人。 尤其赢了自己的人，还是自己的孙女冰云，他一手栽培起来的棋道高手。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故去后，自己的孙女继承自己的‘光荣传统’，一手战棋杀遍千宋上下无敌手。 当夜，纪老爷子满面红光，嗓音洪亮，晚饭时还破例多饮了几杯酒，全府上下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高兴。 但是，好景不长，纪老爷子慢慢高兴不起来了。 从那天之后，他的败绩越来越多。 双方开始变得互有胜负，这足以证明孙女的进步之快，纪老爷子自然欣慰。 但只是半年后，纪老爷子就发现，他再也赢不了纪冰云了。 他终于体会到了其他人那种每次下每次输的心情，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啊！ 尤其是，纪冰云赢他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轻松，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付出太大的损失就能杀得他大败亏输。 这让纪老爷子很不是滋味，自己好像渐渐的就要变得没资格和她对弈了。 这风水轮流转，未免也转的太快了。 三个月前，纪老爷子不再找纪冰云下棋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入魔了，需要冷静下来，等到心性平稳之后再战不迟。 纪冰云倒不像他，赢了之后就天天找人下，纪老爷子没找她，她从来不提战棋的事。 一个月前，纪老爷子觉得差不多已经将毕生所学全都梳理了一遍，并且去芜存菁同时还彻底融会贯通了。 于是再次向自己的大孙女纪冰云发起挑战。 纪老爷子的棋力确实有了长进，但他惊愕的发现，纪冰云这两个月的进步同样不小。 他再次大败亏输。 这一个月来，纪老爷子的目标已经由彻底战胜孙女，渐渐变成了扳回一次。 只要扳回一次就行，只要再扳回一次，纪老爷子决定就此收山，以后再也不下棋了。 但是，纪冰云在这方面却和他一个样，从来不知道留情，每次都是全力以赴。丝毫不顾及纪老爷子那已经变得极其脆弱的心灵。 这让纪老爷子也是暗暗腹诽，这孙女，咋就不知道让让爷爷呢？你的棋可还是爷爷教的呢！ 他完全忘了，当初他自己和别人下棋，不也是这样么？ 第297章 不看好 望着面前败相已呈的棋局，纪老爷子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他右手执着一枚棋子，心内在不断思索。 他也是棋道高手，这一步落子后，后面五六步会变成什么样，他大致都能推算出来。 不行，不能这样。 他将手中那枚‘将’放入棋篓里，从里面拿出了一枚‘弓兵’，再度思考起来。 这一思考，时间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就连他身后站立着的老管家纪昌都为他感到焦急了。 纪老爷子在家下棋，哪怕是和千宋国王下棋，他一般都会陪同在侧。 他的年纪比纪老爷子还大，算是陪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虽为管家，但关系亲密如同兄弟。 现在他也老了，府内许多琐碎事也不需要他亲自过问，这几年纪老爷子下棋，身后基本都会站着他。 纪老爷子从前在棋坛战无不胜，杀得其他人丢盔卸甲的场面，他见得多了。 后来纪老爷子渐渐输给冰云小姐，他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同样也慢慢习惯了下来。 在他看来，纪老爷子这是在故意找不自在。这几个月来，他和冰云小姐的棋艺已经渐渐不在一个等级上了，怎么下都是自取其辱。 不过，冰云小姐的品性倒是没的说，以前天天输的时候心平气和，现在次次赢，依旧还是心平气和。 纪昌从未见过她夸耀自己棋艺如何了得，全府上下都知道她棋艺精湛，但他们知道的还是去年她偶然下输了纪老爷子一次的旧闻。 他们几乎都不知道现在纪老爷子已经根本不是冰云小姐的对手了。 纪老爷子这一步棋，都已经拖了一刻钟了，他依旧还是举棋不定。 照这样下去，这盘棋，岂不是要下到天亮？ 若是换成另一个对手，只怕早已经开始不停抱怨催促了吧？可是，对面的冰云小姐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她静静坐在那，仿佛能一直等到地老天荒一般。 纪昌跟随纪老爷子多年，见惯了这老爷子催别人落子。非但催促，还不时用言语打击对方，就连千宋国王都受到过他的‘摧残’。 对比一下眼前的冰云小姐，那简直是高下立判呐！ 她这等沉稳性子，着实让纪昌啧啧称奇。 若是府内其他几位公子能有这样的心性就好了，他暗暗叹道。 只可惜，她不是男儿之身。 要不然，老爷恐怕会重重栽培她，教她为政之道，让她旁观群臣讨论政事，将她作为下一任千宋丞相来培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只是作为老爷的一个‘棋友’而已。 纪老爷子终于落下了这一子，对面的纪冰云浅浅一笑，几乎未经任何思考，便同样紧跟着落了子。 纪老爷子一看，顿时心内一抽。 纪冰云现在下的这一步，事先他竟然没能想到。 而这一步落下之后，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回天之力。 这局棋，又要输了！他心内哀叹。 对面的冰云肯定更早就看出来，最多再过五六步，自己就会王位不保。 这丫头，面上完全不动声色，还在等着自己落子。 非要杀得爷爷落花流水彻底败亡才肯罢休吗？ 真是不懂事啊，就不知道让让爷爷吗？何必追杀得这么紧呢？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心内埋怨了。 不行！自己要赢！必须要赢！ 要不然，这口气始终没法顺过来…… 他右手虚抬，指尖拈着一枚棋子，看似又在思考棋路，其实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别处。 用正常方法，已经不可能赢她了。虽然很不甘心，但纪老爷子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只能用非常规的办法了。 冰云呐，别怪爷爷卑鄙啊！爷爷这也是教你另一招！ “听说，谢家那小子今天回来了。”他忽然看似无意的和纪冰云闲聊起来。 谢少英进城时，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声势，但也不是偷偷摸摸，沿途看到的人还是不少的。 纪府自然也有人看到了他，谢少英毕竟是他们纪家未来的大姑爷。他远行一个多月，现在好不容易回来，这个消息当然要报给老老爷和老爷…… 平时和纪冰云下棋时，纪老爷子是不太说话的。 并非他自己话少，而是因为这个孙女不太爱说话。 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只是淡淡回应，或点头，或嗯嗯哦哦。 纪老爷子不是没试过故意逗她说话，乱她的心神，但最终的结果反而是自己心有杂念，而她却丝毫不受影响。 仿佛她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淡一般。久而久之，纪老爷子也觉得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很无趣。 不过，他刚刚这句话，却成功吸引了纪冰云的心神。 “是吗？他回来了啊！”她抬起头，脸上绽出了喜不自胜的笑容。 看到她这迥异于往常恬淡性子的表现，纪老爷子是既高兴又生气。 高兴，是因为这招果然有效。 生气，则是因为怒其不争…… 纪冰云与谢少英之间的婚事，是十四年前，纪老爷子和谢少英的爷爷亲口定下的，当时在场的还有上一任千宋老国王。 在当时的‘千宋三巨头’看来，这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白纪谢这三姓之间，自千宋建国以来，两百年间虽然也有过芥蒂，但因为无时不在的外敌压迫，都会很快和好如初。 三家称得上是亲如兄弟，这等亲上加亲的事情，三家当时都无人反对。 谢少英和纪冰云从小便在一起玩过，算是青梅竹马了。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好这一对金童玉女。 但随着谢少英渐渐长大，纪老爷子开始后悔了。 定川城就这么大，谢少英做过些什么，他当然一清二楚。 纪老爷子必须要承认，谢少英是个好孩子。 他勤奋刻苦，十来年如一日毫不懈怠的坚持修行，犹如苦行之人一般。 外界的浮华完全侵蚀不了他，他不酗酒不好色，身上几乎没有丝毫不良恶习。他是千宋豪门世家子弟，但他身上并没有其他权贵子弟的骄矜之气。 他从不仗势欺人，也没有蛮横霸道欺压良善。这一点，许多贵族子弟都不及他。 但是，这几年来，纪老爷子却愈发不看好他与孙女冰云在一起。 原因很简单，他看得出，谢少英是个专心一致埋首于修行的人。这一点，就连许许多多的门派修行者，都望尘莫及。 他待人接物，确实是有礼有节，进退得当。但纪老爷子纵横官场数十载，哪能看不出，谢少英只是在应付别人。 甚至只是在他父亲谢池的威逼之下，应付别人。 他的心思，全在修行上。其他事情，都勾不起他的兴趣，包括女色。 谢少英不通兵法，不是个当将军的料，这一点朝中许多人都有所耳闻。但这一点，纪老爷子反倒并不在意。 谢少英不会打仗，千宋自有其他人顶上。 但他对修行的过分执着，却让纪老爷子极其不满。 这个小子，心中只有修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将冰云许配给他，将来只会害了这丫头。 他未来的修为就算再高，冰云在他身边，也不会得到丝毫体贴和照顾。 如果纪冰云现在开口反对，纪老爷子绝对会不顾当年约定，不顾谢纪两家和千宋国王的劝阻，强行悔婚。 但令他愤懑而又无奈的是，冰云这孩子，似乎已经认准了谢少英那臭小子！ 这着实让纪老爷子想不通。 这两个孩子虽然自小就认识，但自从谢少英开始修行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谢少英极少会来纪府看望冰云，而随着年龄增涨，冰云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老是主动去谢府。 谢少英身为未来姑爷，每年来纪府的次数不超过两次。 他每次来到这里之后都是在正厅一坐就纹丝不动，他从不会主动去寻冰云，反而每次都是冰云主动来正厅见他。 这让纪老爷子看得直吹胡子瞪眼。 他是真正想不通，冰云到底看上了那臭小子哪一点？ 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天才修行者？可是少年天才，长大平庸的例子还少吗？ 难道冰云看不出，谢少英对她根本就没意思？嫁给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值得。 类似的话，纪老爷子其实已经和她说过多次，可每次她都是淡淡一笑，置若罔闻。 “啧，也只有那小子才能让你如此在意。”他酸不溜秋地瘪了瘪嘴。 对他的话，纪冰云恍若未闻，反而追问道：“他这次独自离家，是去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那臭小子野到哪去了？竟然离家出走，这种人真是太不可靠了。”纪老爷子诋毁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嘛。”纪冰云浅浅笑道。 纪老爷子撇了撇嘴哼哼道：“别哪天一去不回了。” “才不会！”纪冰云连忙摇头。 纪老爷子阴阴笑道：“我看呐，很有可能。你也知道，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对于修行者来说是家常便饭。嘿嘿嘿，保不准哪天他就……” “不准说！”纪冰云鼓起了小嘴，难得的生了气。 只是，她那生气的模样着实太可爱，让人完全怕不起来。 换作纪家其他人，哪怕纪冰云的父亲纪景，都不敢这么对纪老爷子说话，然而纪冰云却是个例外。 “好好好，我不说了，唉。”纪老爷子长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装出一脸落寞神色。 这老家伙深明点到即止的精髓。他深信，在自己这日复一日的诋毁和劝说下，终有一天，孙女会改变心意的。 第298章 使诈 “他还好吗？” “好得很，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 纪老爷子明白，孙女这是担心谢少英在外历练，受了什么伤了。 心内也是暗叹，谢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冰云这样关心在意他。 纪冰云长出了口气，刚要收拾心神重回棋局，纪老爷子连忙再次开口。 “不出意外，那小子明天会来看你。” “真的吗？”纪冰云喜出望外。 纪老爷子狠狠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他自己当然懒得来，就算来也是他爹谢池逼着的。” 这句话，纪冰云完全当成了耳旁风，她只是顾着高兴。 终于又可以见到他了，不知道他晒黑了变瘦了没有，想想还是小时候的他可爱啊。 真想快点到明天啊。 爷爷怎么还不下啊，真是把人急死了。 她第一次对纪老爷子下棋时的拖拖拉拉感到不满起来。 见她一脸神思不属，纪老爷子明白，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终于成功乱了她天塌不惊的心境。 虽然能令她乱起来的，是自己看不惯的谢小子。 但是不管怎样，接下来，她就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完全不犯错，就像一座阵法般一丝不苟周密运转了。 只要她犯错，那自己就有机会翻盘。而到时候，她肯定会急躁。 她越急躁，犯的错就会越多。 想到这里，纪老爷子再不迟疑，一子落下棋盘。 果然，纪冰云紧接着就下了一子。 随后就抬头眼巴巴看着纪老爷子，似乎在催促他快点。 哎，丫头，你还嫩着呢。 纪老爷子老神在在，也慢慢思索起来。 他这是故意让纪冰云着急，越着急，她的发挥就越失常。 足足等了一刻钟，等得纪冰云都开始不耐烦，快要忍不住开口催促了，纪老爷子这才慢悠悠落下一子。 纪冰云立刻跟上。 随后纪老爷子再次思考下一步，思考……良久。 不妙啊，这丫头虽然焦躁了起来，但刚刚那两子，下得依旧是妙到毫巅。 照这样下去，自己再有三步，只怕就要输定了。 不行，看来，要用更狠的绝招了。 眼看着纪冰云的耐性再次就要被消磨殆尽，他再度落子。 纪冰云一看就是迫不及待，纪老爷子一子还未落稳，她就提前啪的一声，做出了应对。 然而，纪老爷子这个老不修，手中的棋子竟然没有挨上棋盘。 他的手提着棋子缓缓移动，竟然换了个地方。 这才啪的一声，稳稳落下。 纪冰云愕然抬头，呆呆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玩这么一手。 “咳咳！”纪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我刚还未落子，尚在思考，你就提前下了，你太急躁了。” 纪老爷子身后的老管家纪昌和纪冰云身后的丫鬟小蝶，全都愣住了。 纪老爷子这借口，谁都能听出来是假的。 他们俩已经看过无数次纪老爷子和纪冰云对弈，哪能看不出这是纪老爷子故意的。 然而，知道又能怎样？纪老爷子方才确实没有落子，只是悬于那个位置上方而已。 怪只怪纪冰云自己没有看清楚就提前下了，以至于被纪老爷子偷了个空子。 落子无悔，这是棋坛铁律，纪冰云也没法反悔，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因为这一子，谢老爷子终于挽回了部分颓势。 然而局面依旧不容乐观，因为他刚刚这一手，彻底让纪冰云收回心神，认真了起来。 仅仅五步之后，纪老爷子就再次陷入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这丫头，也太难对付了吧？ 那就不要怪爷爷出绝招了！ “谢家小子，你来做什么？”他忽然对着纪冰云身后怒喝道。 一听是谢少英来了，纪冰云当即惊喜回头。 然而，身后除了丫鬟小蝶，又哪里有其他人。 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纪老爷子出手如电，迅速拿掉了纪冰云两枚棋子，并将自己的一枚棋子移了个位置。 他这些举动，全都落在了老管家纪昌眼底。 老管家嘴角抽搐不已，心道老爷下了一辈子棋，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用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而且还是对自己的孙女用。 除了他之外，纪冰云的贴身丫鬟小蝶也是一脸惊讶的望着老老爷。 她觉得自己似乎重新认识了平素威严无比的纪老爷子一般。 纪冰云转头之后没有看到谢少英，又向远处张望了一番，但除了路过的家丁，她谁都没看到。 最终，她失望的回过了头。 不等她发难，纪老爷子就提前笑道：“咳咳，天太黑，可能我错把家丁看成他了，下棋下棋，不要分心。” 丫鬟小蝶张了张嘴，对于纪老爷子的无耻，她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然而，面对纪老爷子陡然暼过来的闪着寒光的双目，她重新闭上了嘴，乖乖缩在了后面。 纪冰云收拾好失望的心情，正要重新落子，却发现了异常。 棋盘上此时足有百余粒棋子，她占七十多，纪老爷子占四十多。 这些棋子分布在各个不同位置，想要完全记下来并不容易。 纪老爷子只是动了三颗棋子，原本并没有这么容易被发现。但纪冰云又岂是常人？轻而易举就被她发现了和先前不同的三处地方。 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静静望着纪老爷子。 面对孙女无声的控诉，纪老爷子脸都没红一下。他大喇喇道：“快下啊？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这里还有这里的两个骑兵不见了，还有，你的帅应该在那里，不是这里。”她青葱玉指连点棋盘数处，纪老爷子偷偷做过的手脚，全被她指了出来。 纪冰云下棋或许是一绝，但论起卑鄙无耻来，她怎么可能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纪老爷子的对手？ “丫头，你记错了吧？”他呵呵笑道。 纪冰云摇了摇头：“我记得很清楚。” “你说是就是？那你的意思就是爷爷偷换了你的棋子喽？”纪老爷子淡淡道。 纪冰云没吭声，她没有证据啊，她只能静静看着纪老爷子。 “你竟然把爷爷想成了那种人，真是太让爷爷伤心了！”纪老爷子痛心疾首。 纪冰云没有和他斗嘴，她也明白斗不过他。 她只能寄希望于纪老爷子会在自己的目光下，变得羞愧，然后主动承认。 但纪老爷子的脸皮厚度，哪里是她能洞穿的？ 面对她紧盯着自己的目光，纪老爷子面色淡然，一脸的问心无愧。 过得良久，纪冰云深呼了口气，将目光重新移回了棋盘上。 虽然只是动了三个棋子，但棋局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 纪老爷子原本必死的十几个子，因为对面纪冰云两个骑兵的消失，顿时得到了一条生路。 而纪冰云原本安然无恙的二十多个子，因为纪老爷子帅位的移动，而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双方攻守易位，现在变成了纪老爷子进攻，而纪冰云则要想办法挡住对方，力保自己王位不失了。 眼见纪冰云已经认命，并没有因为自己改动棋子而起身离去，反而继续下了起来，纪老爷子心内也闪过了一丝不忍。 不过，他眼前立刻又浮现出了这半年来，自己每次被杀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的情景。 真是太惨了，不灭她一次，不足以顺这口气，不足以平民愤呐…… 他的恻隐之心立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磨刀霍霍！ 果然，继续棋局之后，纪冰云立刻就落在了下风。 纪老爷子纵横捭阖，落子坚决，颇有点指点江山的味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纪冰云这里体验这种稳操胜券，信心百倍的感觉了，如今重温，几乎令他忍不住要老泪纵横。 片刻之后，纪冰云已经陷入穷途末路，只能苦苦支撑了。 一刻钟后，她依旧在苦苦支撑。 半个时辰后，纪老爷子面色凝重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棋局终了，纪老爷子面如死灰。 他又输了。 经过一个时辰的苦战，纪冰云从苦苦支撑渐渐变成了相互僵持，随后又渐渐逆转局势，再度杀得纪老爷子丢盔卸甲。 这一次，无论纪老爷子做什么，她都不会上当了。 她的眼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棋盘，就是防着纪老爷子使坏。 最终，纪老爷子被杀得粒子不剩。 这样都赢不了，纪老爷子几乎快要有万念俱灰之感了。 望着纪老爷子那仿佛瞬间变老了十岁的面色，纪冰云心内略有不忍，想要安慰他两句，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片刻后，纪老爷子挥了挥手。 “你回去吧，小蝶留下。” 纪冰云诧异的看了看小蝶，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留下她。不过，爷爷肯定不会害她。 于是她躬了躬身，缓缓离开了这里。 直到纪冰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纪老爷子才清了清嗓子。 “咳！小蝶，有些事，还是不要到处乱说的好，你明白吗？” 他指的，自然是他连连使诈，最终还败给了纪冰云一事。 若是被人知道他老人家晚节不保，棋品竟然堕落到这个程度，那岂非笑掉满朝文武的大牙。 甚至自己以前的战绩也会被人怀疑有假了。 小蝶自然明白，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纪老爷子对大小姐宠溺无比，对她这个丫鬟可就不会有什么顾忌了。 虽然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灭她的口，但真要是到处乱说，身后的纪昌管家绝对有无数办法整治自己。 纪老爷子挥了挥手让她退下，此时他的脸上又哪能看得出一丝落寞。 他毕竟是前任千宋丞相，千宋本就是在草原人的威胁下顽强生存下来的。身为丞相，他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打击没受到过？ 岂会真的因为小小一局棋就变得颓废？ 他之所以露出那个表情，纯粹只是为了给纪冰云看，让她不要对自己刚刚偷棋子的举动耿耿于怀。 同时希望下次她再和自己下棋时，能想想爷爷都已经这么惨了，自己还是留点情吧。 第299章 反常 翌日清晨，谢父早朝回来，便打算催促谢少英去纪府。 谢少英的脾性，他了解得很。这小子昨天一言不发的离开，肯定是打着开溜的主意了。 但是，当他踏入家门时，却看到了令他惊讶的一幕。 这小子竟然正在从管家谢回的手中接过礼盒。 他身后站着的是他那两个朋友，而他接过礼盒，很显然是打算要去纪府。 看他现在穿戴整齐，面色平静，似乎没有半分的不甘愿。 谢父原本还以为自己回来后，要用一点手段，强行‘押’着他去纪府呢，没想到他竟然这般自觉。 这小子转性了？自己昨晚一说，他今天就真的照做了？ 不，不可能。 相处了十几年，哪次自己要他做不想做的事情时，他不会反抗的？他性子倔强着呢。 见到他过来，林四和慕哲平笑着打了个招呼。 而谢少英则视而不见，自顾自接过礼盒，转身就要与他擦身而过。 对于谢少英这种不礼貌的行为，谢父早已习惯。 这些年来，因为谢父阻碍他修行，两人没少发生过争吵，两父子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谢少英见到他往往都是如同见了路人一般。 “你这是要去哪？”当谢少英走到他身后的门槛上时，谢父这才目视着前方淡淡问道。 “纪府！”谢少英顿住步伐，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这小子，还真的是去那？难道这次外出历练，改变了他的性格？ 还真是有可能啊，以往哪里见过他带朋友回家的？ 定川城那么多青年才俊，有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似乎一个都没有吧，毕竟与他年纪相仿的，实力都没他强。 在他驻足原地，想着这些念头的时候，谢少英与林慕二人已经走出很远了。 “谢平，你跟上去看看。如有意外，立即回报！”他终究还是不太相信谢少英会这么配合，便对不远处一名家仆吩咐道。 他自然是想不到，谢少英经过昨夜林慕二人的劝说，还真是改了主意。 只不过，谢少英去纪府的本意真要是被他知道，那他肯定不会只派谢平去，而是自己亲自去了。 谢少英只是打算去和纪冰云说清楚心意。 林四说得没错，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一走了之，那不是男儿所为，起码要给人家一个交待才对。 至于林四和慕哲平为何会来这里，那是因为谢少英担心自己拒绝了纪冰云之后，纪老爷子会恼羞成怒派家中护卫围攻他。 他倒是很清楚纪老爷子看他不顺眼，早想收拾自己了。 如果生死拼杀，那他倒也无所畏惧。 但他当然不可能那么做，毕竟纪家和谢家关系很好。但留手的话，面对众多护卫，他就算能逃出来，只怕一顿揍也免不了。 所以他便带了两位哥哥来壮声势，有林四和慕哲平同行，他觉得就算纪老爷子发威，自己也定可以毫发无伤。 谢府和纪府离得并不远，路上也没有什么凶险，三人顺利来到了这里。 见到谢少英这个未来姑爷登门，纪家人自然是一番热烈迎接。 纪老爷子是反感谢少英，但纪府其他人，包括纪冰云的父亲纪景在内却不会这样想。 在其他人眼中，谢少英出身豪门，长得英俊，修行天赋惊人，而且勤奋上进，没有陋习…… 这样一个夫君，着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定川城内，不知有多少权贵富绅想把女儿嫁到谢家呢。若非谢少英和纪冰云早早就定下了婚约，只怕登门求亲之人会络绎不绝。 嫁到谢家，那就攀上了将军府这根高枝，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更何况谢少英本人还那般出色。 此时陪同谢少英坐在正厅喝茶的，便是纪冰云的父亲纪景。 事实上，谢少英对冰云不太热心这一点，他这个当父亲的是心知肚明，只是他并不把这当成一回事。 在他看来，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有多少人，在结婚前甚至都不认识，但最终却能相伴到老。 等他们俩在一起生活了，那自然也就好了。何况谢少英本人的品性不坏，对这个未来女婿，他还是很中意的。 他知道今天谢少英之所以会登门拜访，是因为谢池的原因，不过对此他同样不在意。 年轻人嘛，有性格有主见，那是好事。等他大了，自然就会收心了。 不过，今天谢少英的表现却有些令他意外。 往常谢少英来此，除了进门见面时的问候，其余时间都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不到别人挑话头，他都不会吭一声。 今天么……他还是如此，自己不说话，他也不知道主动问话。 但这之中却有了个巨大的不同，那就是他会笑了。 自己问话，他不再像以前那般面无表情的回答了，而是带上了一丝微笑。 这让纪景心内啧啧称奇。 谢少英的性子，纪景清楚得很。他面无表情，倒不一定就是对人不满，只是他天生不爱笑罢了。 他和自己父亲谢池说话，也同样是如此。 然而现在和自己说话的谢少英，虽然称不上笑容可掬，但那一缕微笑却是明显至极。 难道他转性了？他心内浮现出了和谢池一样的疑惑，难道谢少英这次远行历练，经历了什么事，以至于性子发生了改变？ 他正在这疑惑呢，谢少英就做出了令他更为惊讶的事情来。 他竟然主动要去看纪冰云！ 纪景之所以知道谢少英对自己女儿没有意思，主要就是因为谢少英每次来这里，都不会提到纪冰云。 更不要提自己主动去看她了。 哪一次不是他快要走的时候，自己女儿装作碰巧，来正厅见他，或者送他出门。 他哪里知道谢少英这次来，是要和纪冰云彻底说清楚的。之所以面带微笑，只是因为对纪家人感到有愧，所以不自觉放低姿态罢了。 听到谢少英这个提议，他心内甚慰，暗道这孩子在外一番历练，只怕是有了些感悟，终于明白了冰云的好了。 谢少英并不笨，一看纪景那高兴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心内也不由得打起退堂鼓来，暗道还是算了吧？这样做似乎太过分了。 但转念一想，林四说得也没错，继续拖下去，只会是浪费纪冰云的大好年华。 以后害她，还不如现在就让她解脱出来。 想到这，他转身跟着纪府家丁大步向着纪冰云的房间方向行去。 而此时，纪冰云还在房间内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出现在谢少英面前比较自然。 她甚至为此派了丫鬟小蝶去外面打探消息…… 第300章 原来是你 此时，谢少英到纪府的时间还不到一刻钟，纪冰云得到消息后，等待的时间自然更短。 但她已经是坐立不安，快要失去了耐心。 小蝶怎么还不回来？难道她没听清自己的吩咐？还是她跑去其他地方玩耍去了？ 要不？自己也去看看？ 现在的她，又哪里还有一丝先前与纪老爷子对弈时的古井无波？ 她的爷爷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谢少英情根深种，因为两人除了六岁之前经常在一起玩耍，后来就渐渐很少再见面。 就连谢少英自己都不知道纪冰云喜欢自己，在他看来，纪冰云只是迫于两家约定，不得不从罢了。 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如果换成某些豪门子女，就算自己没有所爱之人，只怕也会强烈反对这门婚事。 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能够……咳咳，‘支配’自己的人生…… 不想嫁给一个和自己没有感情的人，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等到令自己心动的人等等，许许多多更加‘深刻’的理由。 以上桥段，都是谢少英听来的，因为类似的爱情故事着实太多。 他觉得，纪冰云一直都没表示出反对的意思，应该是认命了，或者她没有反抗的勇气。 如果可以，谢少英希望能将自己的胆气借给她。希望纪冰云勇于和家人抗争，希望她见到自己就露出厌恶的神色。 然而很可惜，这一切只是他的期盼。 她对自己应该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自己都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谢少英很肯定这一点。 自己和她说清楚，其实也正合她意吧？ 他只有这样想，才能削减自己心内的愧疚感。 “小姐，小姐！姑爷来了，他来找你啦！” 焦躁不堪，在房门口徘徊不定的纪冰云耳内忽然传来了小蝶的呼喊。 什么？他来找自己了？ 他！竟然来找自己了？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她不顾形象地快步冲出房门，一把抓住气喘吁吁从远处赶回来的小蝶。 “我说，谢姑爷亲自来找你啦！”小蝶娇笑着重复道，她同样也为小姐感到高兴。 身为纪冰云的贴身丫鬟，小蝶当然明白自家小姐有多爱谢少英。 非但一直挂念着他，甚至为了他……她还做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谢少英是修行天才，小姐只是普通人，她根本没有修行天赋。 纪家虽有功法秘籍，但她就算看了，也只是白看。 在修行方面，他给不了谢少英丝毫建议。 然而，为了以后能帮上谢少英的忙，她几乎将纪府所有的兵书全部看完了。 谢少英出身军事世家，虽然他现在似乎不太喜欢行军打仗，但未来还是很有可能在谢父的影响下，走上这条道路的。 他不爱领兵打仗，那自己就将兵书全部背下来。到时候他若是不熟悉军阵之事，自己也能为他排忧解难…… 这件事，除了纪冰云自己，就只有丫鬟小蝶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虽然谢少英很优秀，无论身份才华，都能配得上小姐。但有时候，她也会为小姐感到不值。 谢少英优秀，小姐又何尝差了？ 论容貌，她冠绝定川城。论家世，丞相家的大小姐也不比将军家的公子差。 论才华，谢少英是修行天才。但小姐的聪慧，又岂是一般人所能了解的？真当她只会下棋吗？ 如果小姐和谢少英没有婚约，那追求她的人，只怕会从纪府大门一直排到定川城外。 即便是现在，同样有人对她爱慕不已。 十几天前，自己陪小姐外出，就曾有一名面容英俊的年轻修行者冲上前来对小姐大胆示爱。 那人可能是外地人，并不知道小姐已经和谢少英订下了婚约，故而完全不明白自己得罪了将军府。 但他的修为可真高，看样子是不下于谢少英的。 当时旁观的人以为他是故意轻薄小姐，立刻有几名路过的公子打抱不平，派了几十名护卫上前，结果被那人三拳两脚全部打翻在地。 这些护卫之中可是有着不少转境之上的修行者呢！ 对于不通修行的小蝶来说，能一个打到几十个，那修为肯定是高得不行了。 看看，相貌和修为不下于你谢少英的人，都拜倒在了小姐裙下。 你还对小姐不管不问，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小蝶的心声，纪冰云自然听不到。 她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无尽的欣喜之中。 他竟然主动来看自己了，自己等了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连忙拉着小蝶进房。 随后一边对着镜子照个不停，一边追问道：“小蝶，我的发髻没有散乱吧？我的簪子怎么样？和我的衣服还配么……” 这模样，直让小蝶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之感。 …… 而在另一边，谢少英与林慕二人在一名家丁的带领下，正沿着纪府内的小径向纪冰云的房间行去。 如果是正常速度，那小蝶定然无法赶在他们前面提前去给纪冰云报信，但他们前面带路的家丁却行得太慢，以至于他们远远落在了后方。 不过，就算走得再慢，纪府毕竟也只有那么大。 很快，纪冰云所住的院落就已经遥遥在望。 真正走到院门前，饶是谢少英行事一向不喜拖泥带水，心内也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犹豫和彷徨。 见他忽然停在了院门前，林四和慕哲平并没有催促他。 他们两个只能是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件事到底怎么做，最终还是要看谢少英自己。 他们两个也停在了谢少英身后，好奇向着内里张望过去。 这就是谢少英那位未婚妻所住的地方吗？ 倒是个幽静的好去处，只看干净整洁的院落内，错落有致的低矮树木和点缀于一旁的淡白小花，就知道这位纪冰云本人应该也是个素雅女子。 院落内还有着一棵需要三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大树，这棵树枝叶繁茂几乎遮蔽了这小小院落的一半上空。 树下有着一张石桌和两张石椅，只看这石桌石椅上面几乎纤尘不染，就知道那位纪小姐应该经常会坐在这棵树下吧？ 谢少英终究是下定了决心，再度迈步，跨入了院内。 林四和慕哲平两人连忙跟上。 谢少英此时心乱如麻，不知为何，他心内生出一股预感，自己如果真的做出这个决定，只怕会后悔终生。 这种犹豫不定的情形，从未在他身上发生过。 他行事，向来都是决定了之后，就一往无前绝不后悔。 但现在，他却生出了患得患失之心。 一会该怎么和她说？ 开门见山？那样似乎太直接，也太伤人了。 暗示她自己对她没有感觉？万一她没听懂怎么办？ 而且该怎么暗示啊？这也不是自己擅长的啊！换成林四和慕哲平，或许才擅于做这种事吧…… 他一边向前迈步，一边神思不属，陡然间就觉出身后传来两道剧烈的气息波动，随后两道破风之声直冲上空！ 这是修行者的气息，这是动手前的征兆。 哪怕此时心不在焉，谢少英依旧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应有的感应。 他一边极速前掠，一边探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随后陡然拧过身子。 身后的林四与慕哲平已经不在。 谢少英立刻向上方张望。 只见院落内那枝叶繁茂的大树三丈高处，如同被雷电劈中了一般，断枝落叶四散落下。 虽然枝叶阻挡了视线，但谢少英还是看清了上空的情景。此时在那树高三丈处的一截树枝上，林四与慕哲平正与一人交手。 那人身着青衣，手持长剑，只看那青色剑气的光芒便知道他的修为绝不下于极境。 而且，他在林四和慕哲平的联手攻击之下，竟然没有立即溃败。 谢少英已经明白了过来，此人应该不是纪府的人。 此人先前就藏在了那棵大树之上，枝叶遮掩之下，没有修为的纪冰云和那些修为不高的家族护卫哪能发现得了他？ 如果是纪府派来保护纪冰云的人，那他根本不用这样遮遮掩掩。 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心怀不轨。 虽然谢少英不喜欢纪冰云，但不代表他就能坐视别人对她图谋不轨。 铿，他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就要冲上去。 却见上空的战局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只见那名与林慕二人对战的青衣人已经从树枝上借力而起，飘到了纪冰云院落内的房顶上。 而林慕二人也同样一言不发挥动刀剑借力而起，双双飞至他的对面。 此时三人站在屋脊上，相隔四五丈，都是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对方。 似乎都很惊讶对方的实力。 林四和慕哲平的战斗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而且两人同样都擅长在不同的环境下作战，哪怕是这枝叶遮掩阻挡的大树上。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纪冰云的院落，两人早已一剑劈断这棵大树了。 但与他们对敌的青衣人，却也极为强悍。 在树上，他的实力发挥似乎也同样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面对的是林四和慕哲平两个人的联手！ 谢少英知道慕哲平曾经在破境中期的符南手下坚持了二十招都没有倒下，他同样知道，尽管慕哲平已经厉害到如此程度，但他依旧不是林四的敌手。 他们两个联手，哪怕一般的极境后期，只怕也是三五招就会倒下。 除非对手是破境高手！ 可是，这怎么可能！ 此时因为那名青衣人已经停手，谢少英和林四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容貌。 此人身着一身普通青衣，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看似平常至极。 但这只是在没有看到他面容前的观感，若是看到他的面容，那几乎没有人觉得他是个普通人。 他长着一张美得不像话的脸。 没错，是美，而不是俊。 如果不是他那明显的喉结和稳定握着长剑的宽大右手，谢少英与林四几乎会将他当成女人。 白皙的面庞尖尖的下巴，挺翘的鼻梁薄薄的唇，细长的眉下生着一对恍如秋水般的眼睛。 那眼睛内仿佛透着丝丝妖异，一看就知道此人很可能是个剑走偏锋之辈！ 只是，如果林四和谢少英没看错的话，刚刚短暂而又凶险的交战之后，此人眼眸之中，竟然闪过了一丝懒散。 眼见双方都已经停手，谢少英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长剑已经亮起，已经做出了随时上去助阵的准备。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令他错愕不已的一句话。 “原来……是你啊……” 这声音低沉而又缓慢，彷如呢喃。但其中的阴狠之意，谁都能听得出来。 说话的人，竟然是慕哲平！ 第301章 聂河 林四一脸惊讶地看了看慕哲平。 很奇怪他怎么会认识眼前这人。 此人修为不到破境，这一点在刚刚短暂的交手中，他已经可以确认。但他也绝非一般极境后期所能比的，此人的作战能力极强。 刚刚自己和老慕在那短短片刻间，连续用出了四五招刁钻招式。换成其他极境高手，恐怕已经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瞬间击溃了。 但此人，虽然也落在下风，却连油皮都没有伤到一毫，最后反而被他乘隙脱出了战圈。 面前这名少年，年纪只是与自己和老慕相仿。但这实力，却着实是有点高啊。 林四在临嘉城的王宫暗室内，曾和尹漓有过多次交谈，对于门派，现在他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据他所知，心宫年轻一代，在尹漓之下有十一名亲传弟子。而成为亲传弟子的条件，便是能够在十八岁之前进入极境。 上次在峡谷口，被自己利用过的另一名心宫女弟子，便是其中之一。 那名女子现年十七，已经是极境中期，在那十一名亲传弟子之中，可排在中游。 心宫历史上，不乏有亲传弟子二十岁之前便晋入破境，晋升为长老的事例。 只是这一代，抛开妖孽般资质，十五岁就晋入破境的尹漓。其他亲传弟子之中，尚未出过这样的人物，她们之中最强的三人，还只是极境后期。 那么，眼前这名只是十五六岁，就拥有极境后期实力的少年，修行天赋可就显得很出彩了。 只要不去和尹漓比较，那么将这名少年放入任何一个修行门派内，他都是门内当之无愧的顶尖天才，都会受到那个门派的大力栽培。 原本林四以为这少年很可能是传闻之中，‘天外天三派’另外两派之中的天才弟子。 这样一名足以成为门内首席亲传弟子，未来很可能成为大陆顶尖级别的人物，为什么会躲在纪冰云院内的大树上。 这个原因着实让人难猜。 这种自小就受到门派熏陶的弟子，一般很少会做这种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事情。 因为他们的身份，使得他们多半不会这样自损形象。 当然，要说门派弟子都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人，那也只是个大笑话。 然而，虽然不太合理，但他若不是门派弟子，就更不合理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和慕哲平这般，因为得到了天印所以才半路修行，和门派毫无干系的。 像这样的天才，门派早早就会发现他，然后将他吸入。 而且，他就算再天才，不加入门派也难以达到现在的成就。尹漓如果不是得到了心宫的全力栽培，那她现在，恐怕也不可能是这个修为。 然而，林四的这一猜测，竟然很快就被否认了。 慕哲平竟然认识他…… 慕哲平以前的经历，林四了解得并不多。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那就是慕哲平和修行门派应该毫无瓜葛。 因为在得到第二天印之前，他根本都不能修行。 林四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此人应该是慕哲平在那个什么刺客组织内认识的人。 果然，慕哲平话音落下之后。 对面那人仔细瞧了瞧慕哲平，过得片刻，他嘴角斜斜弯起：“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 这让林四有些无法理解，慕哲平在那个组织内，据说因为没有修行资质，只是最底层的青衣刺客。 而且他的样貌身材全都平平无奇，那个组织内像他这样的人，没有五百应该也有三百。 慕哲平认识这名少年，倒不算奇怪，因为这名少年无论长相还是修为，放在哪都会引人注目。 但这名少年能认出他来，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老慕，他是谁？”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叫聂河，当初和我是同一批被抓进那个组织的。我和他不熟，不过你也看到了，他这样的人，我见过后，想不记得都难。” 面对林四的询问，慕哲平自然是知无不言。 对面那位名叫聂河的少年听到慕哲平如此评价他，似乎很是高兴，他扯了扯嘴角笑道：“没想到能得到你慕哲平这般评价，真是荣幸之至啊。” 慕哲平含笑道：“不必客气，你这样的人，走在哪都会引人注目。不但女人，连男人都会呢……” 这句话，内中蕴涵的满满恶意，谢少英是听不出，但林四和聂河却是一听即明。 无非就是讥讽聂河长得太娘们，就连男人都想对他做某些事情。 林四明白慕哲平为何会这般刻薄。 如果对面那人不是刺客组织的，那么双方打了一架之后，倒也不一定就会因此结下深仇大恨。 毕竟此人只是藏在纪冰云院内的树上，他有没有杀人有没有作恶，这一切还只是未知，林慕二人犯不着树此强敌。 但这人来自刺客组织，而慕哲平现在已经算是脱离背叛了那个组织。 那个组织或许以为他死了，或许他之前只是青衣刺客所以没有引起重视。 但被这个聂河看到，然后还交上了手，那就不一样了。 他会发现慕哲平没死，而且还修为大进。 这件事，如果报上去。那个刺客组织会怎么做？ 最大的可能就是派破境高手前来灭口，毕竟慕哲平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危险性，同时背叛了组织的他，对那个刺客组织定然是怀恨在心。 为了不让聂河泄密，那最好的办法，还是先灭了这个聂河的口。 这种刺客，杀人多半只问价钱，不问良心，这一点看当初慕哲平行刺杜启便可知道。 这种刺客，杀了也就杀了，反正他多半早就该死了。 既然要杀他，那自然也没什么必要对他客气。 这种刺客多半警觉无比，想用言语消除他的戒心，只怕是不太可能的。 对面的聂河听到慕哲平这句阴损至极的话，却是丝毫没有动怒，反而舔了舔嘴唇邪邪一笑：“你也不差啊，进去第一天就杀人的，可只有你一个呢。从那天起，我就深深的记住了你……” 林四这才知道，原来慕哲平还有过这么‘辉煌’的过去。 慕哲平曾经和他说过，当时一起被抓进去的少年孩童足有数千人，除掉拥有修行天赋的百余人，其余活下来的只有四五十个。 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死于自相残杀，活着的留下，死的淘汰。 在这个年龄，又都是普通孩童，被抓进去时，惶恐和哭喊恐怕才是正常反应。 真要他们变成杀人不眨眼之辈，那需要经历太多残忍血腥的训练，需要时间慢慢改变他们的心性。 慕哲平在进去时，也就十二三岁吧，而且只是个普通人。 他竟然在第一天就下手杀人了？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慕哲平面露谦逊之色，微微笑道：“那家伙该死。” 聂河大笑：“他确实该死，同样是被抓进去，他仗着身材高大，要当老大也就算了。可他竟然眼瞎到把你当成立威的目标……” 聂河至今还记得，当时他们那一百零五名具备修行资质的孩童被挑选出来之后，站在一旁看着另一边数千名被淘汰下去的普通孩童，眼中浮现的无不是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然后对面很快发生了令他们心胆俱颤的一幕。 一名身材明显比其他同龄人高出一头宽出一肩的孩童，在众目睽睽之下，揪住了一名瘦弱孩童的头发，将他踩在了脚下。 他俯视着身边那些面露胆怯之色，不断向后退缩的其他孩童。而当时聂河和他身边的孩童，则在附近俯视着他。 他们知道，这是立威。 虽然他们属于被挑剩下的那一批，但他们不可能团结得起来。因为就算他们这数千孩童联手，手无寸铁没有灵力修为的他们，面对组织里那些狠辣杀手，只会很快被杀光。 既然联手没用，那里面发生窝里斗，争当老大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他们反抗不了那些老刺客，但他们会欺压同伴，获取一部分的优越感和‘特权’。 对于不会修行的普通人来说，身材高大魁梧，往往代表着力气大，代表着能打。 尤其这名高大孩童很聪明，他若是直接开口，或许很多人不会理睬他。 但他率先用凶狠手段将一名无辜孩童打翻在地，踩在脚下之后，就不一样了。 他周围那数百名孩童如果联手，轻而易举就能将他胖揍一顿，但他们不敢。 他们本就是被抓来这里的，此时许多人还是又饿又累又怕，大多数人此时都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看着那名被他踩在脚下，嘴角混合着鲜血与泥土的孩童，他们心内惶恐，生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他们其实明白联手就能揍倒那高大孩童，但他们生怕自己出头之后，其他人不动。 那样自己也会成为被立威的对象。 何况，就算这次揍了他一顿，以后日子那么长，谁知道那人会不会报复自己？ 这些道理，聂河他们也都明白。 于是他们当成笑话一般，兴致盎然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他们当然不怕那个高大孩童，因为他不能修行，所以他注定只会是蝼蚁，无非是这只蝼蚁比较强壮而已。 而组织内，那些老刺客们，对此也完全视而不见，有的甚至发出了残忍的笑声。 对于这个高大孩童的所作所为，他们非但没有感到不满，反而欣赏不已。 反正这些孩童本就会死掉大半，他们丝毫不介意眼前这一幕。他们反而觉得，这个孩童有胆气，有前途。 周围孩童畏惧的目光，老刺客们鼓励的目光，高大孩童尽收眼底。 于是他再度狠狠跺了躺在地上的那名瘦弱孩童两脚，跺得他的腰都快弯成了虾米，跺得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第302章 弱小 高大男童顾盼自豪，他明白，时机差不多了。 自己附近数百名孩童的胆气都已经丧尽，自己要收服他们，并不难。 类似的事情，在被抓到这里之前，他就在自己所住过的小镇上做过。 当时镇上的孩子，没有一个不怕他的，哪怕比他年长两三岁的，也只能乖乖喊他大哥。 因为他够狠。 面对狠人，你要么比他更狠，要么只能缩着。 其实他也怕这些孩童会对他群起而攻之，但那些老刺客鼓励的眼神，给了他无穷信心。 同时，也让这些孩子更加不知所措。 不明情况的他们，甚至误认为高大男童背后有老刺客撑腰。 高大男童从下方躺着的那名瘦弱男童身上踏过，向着后方其余男童走了过去。 他的眼神凶狠，缓缓扫过每个人的眼睛。 几乎每个孩童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都会不由自主的偏过头或者垂下头。 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一群废物，高大男童心内暗道，或许自己能一举成为这五千多人的老大也不一定！ 那个场面，让他激动不已。 在自己家的小镇上，他手下只有五十多人。而现在…… 刚刚已经做过了震慑的一步，下一步就该是收拢人心了，否则他们可能真会对自己群起而攻之。 他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唾沫，随后大喇喇道：“谁要跟我混的，站到我身后来！先来的十个人可以当头目！不识相的，嘿嘿……” 他话没说完，但所有孩童几乎都明白他要说什么。 不识相的，下场就会和地上躺着一动不动，如同死去的孩童一样。 没有几个人甘愿在别人胯下生存。 许多孩童目中闪过了愤怒之色，似乎蠢蠢欲动，打算拉动自己身边的人一起反抗。 但他们怕自己稍微一动，就会成为高大男童下一个立威目标。 而且，还有许多男童眼中已经露出了动心之色。 他们来这里现在无依无靠，命如浮萍。如果能依附在‘强者’手下，那会更有安全感。 周围刺客们的眼内浮现出了一缕不快。 他们是培养刺客和杀手的组织，不是培养帮会老大的。 刺客注定是孤独的，哪怕他在行动时有合作的同伴，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后背交出去。 没有哪个刺客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的。 那就不是刺杀，而是打仗了。 他们先前支持这名男童，只是为了训练他们的胆气，让他们认识到残酷的现实，绝不是真的让他来这里拉帮结派的。 刺客们根本不需要这些孩童相亲相爱，互相扶持，他们要的是自相残杀，适者生存。 如果这名男童今天真的成功收服了这五千多名孩童，那最多明天，他就会无声无息的被人杀死。 他们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他们并不担心，因为他们随时都能掌控住局面。 就算这名男童拉拢起来了这五千孩童，他也没有丝毫和自己等人对话的资格。 原因很简单，他自己太弱了。 弱到刺客们随手一刀就能劈死十个他。 高大男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此时的他得意非凡，他在等着第一个来投靠他的人。 只要有了第一个，就很快会有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个…… 忘形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几名孩童眼中浮现的惊讶目光。 随后，砰地一声！他脑后遭受了石块的重击。 他眼前一黑，本能地伸手摸了摸后脑，他摸到了湿热…… 随后他很干脆的昏了过去。 他没有看到是谁在偷袭自己，在昏迷前那一瞬间，他还在暗暗发狠，等自己醒来，一定要将那偷袭自己的人的皮都扒掉。 他没看到，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动手的，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一个人——那名先前被高大男童踩在脚下，如同一滩烂泥般的瘦弱男童。 对于在场所有人来说，眼前这一幕，着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包括那些老刺客，都想不到他还能站起来，并且敢于偷袭‘凶恶而又强大’的高大男童。 先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他的下场会很悲惨。 他受了伤，就算高大男童接下来不对他出手，日后，其他人也会欺凌他。 有的人不忍对弱者出手，有的人同情弱者。 但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喜欢欺凌弱小，因为他们只敢欺凌弱小。 这种人很有趣，他们欺凌弱小时，仿佛唯我独尊。但是遇到强者时，他们会比其他人更加谄媚，更加畏缩，更加……识时务。 教会他们这样做的，恰恰是被他们欺凌时不敢还手的弱小。 弱小们不敢反抗，因为他们怕遭到更重的报复。 这名瘦弱男童，一看就弱小，他现在出其不意打昏这名高大男童，出气倒是出气了，但等高大男童下次醒来，他也彻底完了。 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都难说。 到现在，这些孩童其实还不知道，自己这五千多人无论怎么努力，最后都会死掉一大半。 如果他们知道这个下场，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那样畏畏缩缩站在一旁了。 也许……还会吧。 因为毕竟有人能活下来，他们会认为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然后他们看到了日后时常成为他们噩梦的一幕。 那名瘦弱男童捡起石块，从后方打晕高大男童后，晃了晃身子，似乎先前受到的伤太重。 事实上，先前高大男童除了打了他两拳，跺了他几脚之外，并没有做太多。 这名瘦弱男童，体质太弱了，就像是几天没吃过饭一样，一阵风都能吹倒。众人心内都是暗暗摇头，仿佛能想象他日后的悲惨日子。 但就是这个他们认为最弱的人，他竟然没有放下手中的石块，而是坐在了昏迷的高大男童背上，高高举起手中石块，再度向他后脑砸了下去！ 砰！血花迸出！ 砰！头骨变形！ 砰！脑浆溢出！ 砰！砰！砰…… 他就像是在打桩一样，一下，一下，又一下…… 高大男童在这持续的打击下，早已经死透。 他的鲜血和脑浆溅到了瘦弱男童那满面沙土的脸上，显得异常丑陋污浊。 现场没有一个人出声。 因为瘦弱男童的表情令他们心悸，他面色平静无比，仿佛只是做一件如同吃饭睡觉一样的平常事。 完全不似杀了人。 刺客们的眼睛亮了！ 他们知道，虽然这名瘦弱男童不会修行而且体质虚弱，但他依旧能成为刺客界的天才！ 终于，高大男童的脸都已经被砸得陷进了地面一下，头颅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种形状时，瘦弱男童才站起身来，丢掉了染血的石块。 他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泥污脑浆，随后默默站在了一边一言不发。 他的表现，令所有人内心嘶吼。 你杀了人！你杀了人知道吗！竟然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回了原位，没看到你身边的人全都如同避开蛇蝎般连连退后吗？ 没看到有些胆小脆弱的孩童已经在哭泣和呕吐了吗？ 刺客之中的一名头目，缓缓走了过来，走到了瘦弱少年的面前。 他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少年，你的名字？” 少年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微笑道：“慕哲平。” …… 那天的情景，到今天聂河依旧能清晰记起。 当那名少年说出自己名字的一刹那，他知道，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刻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没错，他和他身边的一百零四名同伴，全都具备修行天赋。他们有的已经修行了数个年头，有的已经是初境，有的是窥境，有的甚至已经是转境修为！ 十二三岁的转境，放到学园之城，只怕会引起各大学院哄抢吧？ 但现在，他们只能被当成货物一样，被人挑选，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们唯一的优越感，就是在和对面那五千多名少年对比时产生的。 然而现在，他们的优越感早已被击的粉碎。 他们之中确实有很多修行者没错，但他们别说杀人，许多人就连鸡都没有杀过。 杀人确实算不上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但面对敢杀人，杀得如此血腥，杀完之后还如此平静的人，他们心内也不由得生起了一股畏惧情绪。 他们在被掳到这里之前，许多人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他们过着平凡的生活，或者在父母亲人的羽翼下，或者在师长的教导下平平安安的一点点成长着。 他们生活的环境，是那么的安宁祥和，别说杀人，就连打架斗殴都极少见。 此时，地上那流得到处都是的鲜血和脑浆，强烈刺激着他们的心防，他们不敢看，但却又总是忍不住偷偷去看。 而在他们心目中，做出这等暴行的慕哲平，无疑成为了魔鬼的化身。 哪怕他只是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 那一刻，聂河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五千多人之中，只怕不会有人敢欺侮这个名叫慕哲平的少年了。 他也知道，他肯定能活到最后。 他果然没有猜错。 虽然从那天起，他们两批人便不在一个地方训练，他们三年都没再见过。 但现在，慕哲平确确实实活生生站在了他面前。 而且，当年被判定为没有修行资质的他，现在竟然已经拥有了至少极境之上的实力！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呢…… 第303章 一见钟情 “你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呢！” “你也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虽然聂河与慕哲平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缕病态般的邪笑，但慕哲平的内心却并不平静。 这次真是流年不利，没想到竟然会无意间碰到了他。 如果是其他极境刺客，或许自己和林四联手之下，还能杀掉对方灭口。 但是聂河，他在刺客营时就时常有所耳闻，他没有那么好对付。 自己二人或许能联手压制他，但想要杀死却不太可能。 且不说他的战斗能力高出许多同级修行者一截，就连他的灵力属性，也都是代表着快速绝伦的风。 他想要逃的话，自己二人恐怕是追不上的。 看来，今天之后，自己就要面临着那个刺客组织无穷无尽的追杀了。 慕哲平的杀意并没有过多掩饰，聂河轻易就感受到了。 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担心，反而轻笑道：“你看上去，很想杀掉我啊。” 慕哲平微微一笑：“彼此彼此，我看得出，你也恨不得扑上来狠狠咬我一口。” 聂河大笑：“谁让你扰了我的好事呢！” “你的好事，就是躲在大家闺秀的院内偷窥吗？难道你们那一组训练的不是刺客，而是采花贼？”慕哲平嘲弄道。 刺客在刺杀前，确实经常需要踩点，需要侦查周围环境，甚至有时候还需要混到目标身边。 慕哲平在刺杀杜启前，便是打着混入他身边伺机而动的主意。只可惜，当时因为林四先前的巧合，他一出现就被怀疑上了。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在杜启身上做下了标记。 但那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当时的慕哲平自身实力不够。 以他当时的实力，是没有办法强行突破那些转境元境护卫，直接杀死杜启的。 而现在的聂河却不同。 如果他是为了杀纪冰云而来，那么他根本不需要藏在树上这么麻烦。 纪府确实有不少家族护卫，其中应该也有极境存在，如果这些护卫一哄而上，那聂河也没办法为所欲为。 但他现在，都已经混进了纪冰云的院落内，他直接强行闯进去杀死对方已经是轻而易举。 而他就算杀不过那些护卫，想要全身而退也并不难。 更何况，聂河的刺杀技术可不差。他真要杀死纪冰云，那直到他完事后离开定川城，纪府的人恐怕都发现不了。 由此可见，他还真不太可能是来这里行刺的。 “少英！你来了啊！” 屋顶下方，忽然响起了惊喜交加的女声。 随后众人便看到了冲出房门，跑向谢少英的少女。 是纪冰云吧？林四与慕哲平只是瞟了一眼就差不多能够确认，传闻中的纪冰云，就应该是长这个样子。 纪冰云先前坐在房内，等待着谢少英的到来。 但很快，屋外和房顶传来了这么大的动静，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原本院内大树被削落许多枝叶的声音传来时，她还不确定这是发生在自己院内，她还打算不闻不问，专心等着谢少英。 直到自己头顶传来瓦片被踩到的声音时，她才终于决定出门看看。 她一出门，就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谢少英正提着剑仰头看向房顶。 于是她连忙跑了上去，就连院内被落叶和断枝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都被她选择性的无视掉了。 见她过来，谢少英收回了向上的视线，神色略微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微笑，对她点了点头。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她了，如果没有聂河的出现，或许他会咬咬牙，直接和她说清心意，告诉她自己只会专注于修行，不会喜欢她。 但因为现在房顶上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心内却打起了退堂鼓。 现在显然不是说那种话的时候。 尤其看着纪冰云欣喜不已的面色，他心内涌起了强烈的自责。 要不，这次就算了？ 一时间，场内除了完全无视上方三人的纪冰云之外，其他人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最终，还是聂河打破了这宁静。 “冰云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巧啊！”他向下挥了挥手，脸上浮现出了亲切的笑容。 巧你个头啊，林四等人恨不得大骂出声，分明是你一开始就躲在人家院内的好吗？ 纪冰云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上方三人。 很显然，先前自己院内发生了剧烈的打斗。 “哦。”她淡淡应了声，随后转过头再度看向了谢少英。 “我只是偶然见过他一次。”她不安地交缠着手指，小声解释道。 她生怕谢少英会因此误会什么。 谢少英点了点头问道：“他是谁？怎么会来这？” 纪冰云以为谢少英并未释怀，连忙不安答道：“我也不知道啊。” 谢少英也不知道她心内在想这些，他只是很自然的指了指林四和慕哲平。 “上面那两位，是我结拜义兄。对面那人，是我们的敌人。” “噢。”纪冰云对两人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心内却已如同一片乱麻。 怎么办，怎么办？ 少英一定是误会自己和那人有关系，那人还是他的敌人。自己竟然和他的敌人有关系，他一定对自己很不满。 该怎么解释啊？可是自己真的很冤啊，那人叫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他没事来自己院内做什么啊？ “在下聂河，自从上次见过冰云小姐之后，便惊为天人，朝思暮想夜不能寐。今日前来，只为再一睹冰云小姐的芳容，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刚刚不还是说很巧吗？现在又变成特意前来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早已收起了先前那玩世不恭的怪笑，表情正经无比，令人不得不相信这很可能是真的。 只是，聂河这番话一出，其他几人的神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慕哲平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着他。 以聂河的天赋，在组织内绝对是重点培养的对象。他出来，也肯定是要执行重要的刺杀任务。 他竟然会有这份闲心？这着实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难道这家伙真的这么好色？以至于在任务之余，还要节外生枝？ 慕哲平不太相信聂河真的会对纪冰云一见钟情，在他看来，聂河最大的可能还是故意玩弄别人的感情。 等到他真的把纪冰云弄到手，刺杀任务结束后，只怕立刻就会拍拍屁股走人。 而对于纪冰云来说，聂河这番露骨表白，只让她觉得如同晴天霹雳。 事实上，聂河上次初见她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当街表白过，当时她就已经明确拒绝了。 她的情全都维系在了谢少英身上，只怕谢少英会因为聂河这番话，而彻底误会他们两个之间有某种关系。 “聂河是吧？我们之间的战斗还未结束呢，你的表白能留到地下和别人说去吗？” 林四倒不是真的急着要和聂河死拼，他只是不耐烦这家伙。 “你又是谁？”聂河同样不耐烦地斜了林四一眼。 对于林四，他可不会像对慕哲平和纪冰云时那么客气了。 虽然，先前的短暂战斗中，林四给他带来的危险比慕哲平更甚。 但他偏偏就是看林四不顺眼，仿佛这家伙是自己的天敌一般。 “我是你林四大爷，记好了，免得到了地下还不知道谁杀的你！”林四呲牙笑道。 聂河同样咧嘴一笑：“哈！同样的话，我也要送给你。记住你聂河大爷的大名……” 他还未放完狠话，就被林四打断。 “还大爷，瞧瞧你那娘们样，聂河大娘吧？你应该喜欢男人，而不是女人明白吗？”他的语气之中透着无尽的讥嘲，仿佛不激怒对方不罢休。 聂河淡然的面色终于变了变。 林四这阴损至极的话语，令他一时间无法反驳。 他的长相是天生的，也非他所愿。他遇到过很多因为他这长相而污言秽语的人，但那些人，现在一个都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们全死了。 虽然林四很不好杀，但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 …… “你们似乎忘了，她是我的未婚妻！” 两人的争吵戛然而止，谢少英那冷冷的声音传了上来。 林四和慕哲平齐齐愕然。 刚才聂河对纪冰云示爱，他们没有提及这一点，就是因为谢少英此行是要来和纪冰云分手的。 他们若是提及这一点，谢少英还怎么说得出口分手的话？ 是以，两人都刻意忽略了这件事。 他们完全没想到，谢少英竟然主动说出了这句话。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回心转意了？ 他难道不知道，这句话一出，等于是宣告了自己对纪冰云的‘占有权’？几乎就和表白没什么两样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纪冰云的眼神已经迷醉。 少英果然对自己是有情意的，只是以往不善表达罢了！现在被外人一激，他立刻就表现出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在意了。 真是好开心，好幸福！一时间，她甚至想要感谢一下刚刚还有些厌烦的聂河了。 屋脊上的聂河视线向下垂了垂，语带不屑道：“你就是谢少英？也就那样嘛。冰云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个人哪里比得上我！” 他这句话倒是透出了另一层意思，他早就知道纪冰云有个未婚夫叫做谢少英了。 纪冰云面色大急，刚刚对聂河升起的一丝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她还没开口，谢少英就对着上方聂河冷笑道：“在比谁更娘们这一点上，我确实不及你，我甘拜下风。” 和林四相处久了，一向正经的谢少英也学会了损人。 就连旁边的纪冰云都忍不住偏过头诧异看向了他，这话，可不太像印象中的少英能说出来的啊！ 第304章 激战 又是一个嘲讽自己容貌的。 看来，这个世界上，主动找死的人真多啊。 聂河按下了心内的火焰，同样一脸讥嘲道：“废物，只会动嘴吗？听说你是千宋最出色的修行天才呢，有没有种来和大爷单挑？谁输谁闭嘴！” 谢少英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呢，林四就夸张地大笑起来。 “老慕？你们刺客营还出产傻子吗？单挑？哈哈哈哈，差点笑死我了。” 他面色忽然一冷，对着对面的聂河嘲弄道：“你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我们这里三个人，用得着和你单挑？我看你是天真到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太好了！哈，真逗死了！” 慕哲平撇了撇嘴道：“他一个人可不能代表我们全部。” 其实，他们两个倒不是真的觉得聂河这句话有多么愚蠢。 他们只是担心谢少英一时冲动，真的答应了聂河的提议。 聂河的厉害，他们已经亲身体验过。换成他们俩，如果是与聂河单对单，恐怕都不一定能胜，更不要说实力比他们俩还稍逊一筹的谢少英了。 刀剑无眼，而且聂河出身刺客组织，明显是个剑走偏锋不按常理行事的人，谢少英若是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死在他剑下。 这一点，从慕哲平的作战风格就能看得出来，他几乎每一招都是奔着对方的要害而去，以要对方的命为目的的。 林四和慕哲平没把握能在观战时及时从聂河剑下救出他。 聂河这个激将法，明显至极，就连跟着纪冰云一道走出来的丫鬟小蝶都能看破。 谢少英并非一个愚蠢不知变通的人，在林慕二人看来，他应该知道怎么做。 “那就来吧！”谢少英冷冷一挥剑，同样飞身来到屋脊之上，手中长剑遥指对面的聂河，战意昭然。 他这一举动，着实是出乎了林慕二人的意料。 他们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谢少英的秉性。 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没有几个人能心平气和的。 而且对方搬出了千宋第一修行天才这个名头，自己若是避战，那显然就像是退缩了，那简直就是丢了整个千宋年青一代的脸面。 他知道，和林四慕哲平联手才是最佳选择，但那样的话，就算最后杀死了聂河，他心内也会有阴影。 所以，他很轻易的就被聂河激得跳了上来。 下方的纪冰云一脸焦急地看着谢少英，生怕他出了什么差池。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她也看不懂，更是插不上手。 她自然不愿意谢少英犯险，刚刚谢少英那位朋友的话虽然难听，但她其实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她觉得没必要和那人单挑，只要胜利，根本不需要在乎场面好不好看。 然而，当谢少英真的拔剑遥指聂河，一身战意毫不掩饰地四散开来时，她却又再次陷入了迷醉之中。 啊，他现在的样子真威风，真霸气…… 他和那个聂河单挑，是因为把聂河当成了‘情敌’吗？ 他现在这样做，是为了赶走‘情敌’吧？他果然是喜欢自己的，为了自己，不惜以身犯险！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内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林四和慕哲平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谢少英的脾气很倔强，当他决定了一件事之后，想要改变他的意见真的很难。 两人现在如果再插手，只会让他不快。 这让他们有些无奈，这件事本来应该是他们两个的事，结果现在谢少英竟然和聂河对上了。 他们只能在他身后掠阵，以防出现意外。 “你总算像个男人，没有躲在下面。”聂河继续添柴加火。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以为我真看不出你在激我？”谢少英冷冷道。 聂河耸了耸肩，谢少英的回答确实令他感到意外。 他本以为谢少英是个冲动之辈，哪知道，原来他并不傻。 那他还跳上来做什么？难道他觉得能赢过自己？ 聂河来到千宋已经十几天，因为喜欢纪冰云，他也对谢少英做过一番打探。 据他所知，谢少英目前最多就是元境后期。 以他十四岁的年龄，元境后期已经很难得。自己在这个年龄时，同样也没有跨入极境。 元境后期与极境后期，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更何况自己是身经百战之辈，哪里是他这种出身优越的贵族子弟所能比的？ 简直是自寻死路！ 轰！两人脚踩着狭窄的屋脊同时冲向了对方。 眨眼间，两人就交上了手。 铿铿铿铿…… 转瞬间，屋脊上方就传出了激烈而又急速的双剑撞击声。 青色长剑与金色长剑如同两团幻影，挥动的速度极其之快，下方的纪冰云和小蝶已经完全看不到剑身，甚至连两人握剑的手都看不清了…… 两人都丝毫没有后退的打算，在进无可进之后，便在那狭窄的空间内进行着极为凶险的贴身激战。 然而，两人又都将自身外放的灵力控制得恰到好处。 交战到现在，虽然只是短短片刻，但事实上已经过去了二三十招。如果两人是在平地交手，没有丝毫顾忌的话，那现在地面定然随处都可见到被剑气划开的裂缝与坑洞。 极境修行者的破坏力，远不是普通人所能比的。 但是，这两人身周的屋脊与瓦片却没有丝毫的损坏。 这无疑是两人刻意为之的结果，这是纪冰云的房顶。谢少英对她心存愧意，自然不愿意破坏。而聂河，谁又知道他心内在想什么？ 这样收敛自身灵力作战，其实是缚手缚脚，会影响自身实力发挥的。 尤其两人现在像是互别苗头一样，都故意没有离开那只有手臂粗的屋脊，就将这片狭窄区域当成了交战场地，更是为这场战斗平添了许多难处。 这种作战方式，其实对于聂河来说，是最为不利的。 他是风属性修行者，如果给他足够的空间，那他的身法和速度绝不是谢少英能比的，那才是他最擅长的战斗方式。 现在他却刻意在屋脊上方和以攻击力强著称的金属性修行者硬拼，这无疑是舍长取短。 看上去，他似乎比谢少英还要在意这场战斗。 他的这番作为，甚至让后方观战的林四与慕哲平微微惊讶。 聂河绝不像是个迂腐不化的人，他竟然选择这样不利于自己的作战方式，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他觉得自己这样也能轻松击败谢少英。 第二种，他很在意纪冰云的看法与感受。所以他没有损坏她的房子，也不愿拉开距离，免得在纪冰云心目中变成了没有胆气的男人。 场内忽然传来了聂河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哟！原来你也是极境了啊！难怪敢和我单挑！” 聂河的话语虽然轻佻无比，但他内心却并不平静。 他先前将谢少英贬的一文不值，似乎千宋第一天才不过尔尔，现在看来，这谢少英还真是名不虚传！ 他的剑术水准已经到了剑道境界的门槛，几乎已经不逊于自己。 他似乎也经历过许多生死拼杀，与自己的贴身战斗中，他表现得完全不似一般的少年修行者。 他的招式之中同样没有什么多余动作，简洁而又干净。他的心性也极为沉稳，完全没有被自己疯狂的攻击吓到，反而果断与自己展开了对攻。 这绝对是经历过不少的生死拼杀才能做到的结果。 另外，十四岁的极境，无论放在哪个门派，都是其中的顶尖天才了。 而且据说他父亲还曾阻碍过他的修行…… 但是！这样依旧还不够！自己比他多活了两年，可不是白活的！ “还不够啊！哈哈哈……”他张狂大笑，手中的剑势竟然不可思议般变得更快了！ 林四与慕哲平面色凝重了起来。 刚刚他们也发现了谢少英现在已经极境修行者，心内自是高兴无比。 这小子，应该就是这两天晋入的极境，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慕二人都与谢少英并肩作战过，知道他在元境后期时，就能与一般的极境初期对抗。 现在晋入极境，那他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绝非一般的同级修行者所能比的。 两人稍稍放下心来，暗道谢少英就算敌不过聂河，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但当他们看到聂河再度加快剑势，将手中那柄长剑舞成了一个长约数尺青蒙蒙的圆球时，才明白，自己二人还是小看了他。 尽管一开始他们就对聂河有了很高的评价，认为自己二人单对单，不一定能拿得下他。 但现在再看，一旦聂河真的在平地与自己单挑，自己很可能会落败啊！ 聂河的剑术，同样精妙绝伦，甚至略高谢少英一筹。 他的战斗风格，和他的外表完全判若两人。并不像他外在表现的那般阴柔，反而极具豪勇之气！ 林慕二人看得很分明，他的剑几乎全程都在攻击，而且大开大合，丝毫没有顾及自己会否受伤。 他对面的谢少英，同样是个喜欢主动进攻不喜退避的人。 他也明白，一旦自己开始退避，那后面就只能不停的退，一直退到被对方打残为止！ 于是两个对攻的人，在交战到四十余招时，终于见了血！ 谢少英的前胸飘起一溜血花，聂河的左臂同样见红。这种狭窄空间内的对攻，凶险程度可见一斑。 下方的纪冰云面色一白，眼见谢少英胸口染血，她差点晕了过去。 并非她晕血，而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胸口受创，那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很容易就会危及到性命。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自己刚刚没有强烈阻止两人的战斗。 虽然她根本就阻不住。 “别打了！别打了……”她大声嘶喊，声音之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但现在交战的双方都已经杀起了火气，哪能说停就停的。 尤其是谢少英，聂河的剑术不逊于他，修为却比他高出两个小境界，他已经落在了下风。一旦突然罢手，那只会被对方的剑影撕成碎片。 林慕二人也不由得缓缓向前逼去，做出了随时插手的准备。 而这大白天的，两人之间的战斗又发生在房顶，又怎么可能不惹人注意？ 早在先前林慕二人与聂河在屋脊交谈时，带路的家丁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飞奔着跑去报信了。 而现在这激烈的打斗，也终于引来了纪家护卫们。 第305章 追逃 站在上方的林四与慕哲平，很轻易就能看到下方不断有纪家护卫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涌来。 在发现这些人的一瞬间，两人差点直接飞身逃逸。 这实在是已经习惯了。 他们先前在天河国那段时间，基本都是被敌人追着到处逃。但凡看到大队人马，第一反应都是打不过就先逃。 尤其是林四，在经历了临嘉城那晚的混乱之后，身处房顶，下方无数敌军尾追而至的场面他实在是熟悉不过。 不过两人随即心内失笑不已，这次他们是陪着谢少英光明正大的走进纪府的。 这些护卫，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友军。 这种身边有许多帮手的感觉还真是很不错呢。 很快，便已经有护卫冲入了纪冰云的这个院落内，看到满地狼藉的断枝落叶，他们心头一震。 不过，在看到纪冰云完好无损地站在院中时，众人稍稍放下心来。 再一看房顶，交战双方其中一人赫然是谢少英。 在安排了人护卫住纪冰云之后，立即便有两名极境修为的护卫头领飞身上了房顶打算支援谢少英。 铛！场内传来一声兵器爆响，随即火光四溅，两道激战的人影骤然分开。 再看谢少英的左肩，此时又添了一处伤口。 而另一边的聂河，此时已经回转身子高高飘起，明显是打着逃逸的主意。 一旦陷入围攻，有着林四慕哲平和极境护卫头领的存在，他几乎没有活路。 他可不打算在这里与人死战，虽然这样逃走没面子，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凭他极境后期的风属性灵力，这里的人都追不上他。 只是眨眼间，他就已经出现在了二十丈外的另一处房顶。 不过，此时他身后三丈处，同样有着另一道身影紧随其后。 追在最前面的这个人自然是林四，从发现纪府护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聂河会逃了。 当时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插手谢少英与聂河的战斗，将聂河死死缠住，让他无法从战斗中脱身。 但无奈当时战斗太激烈，空间又太过狭窄，他也难以插手。而且他也担心此举会挫伤谢少英的颜面。 于是，他只有在聂河弹开的瞬间，立即追了上去。 忽，忽，两道人影如风一般刮过重重屋舍。 而在他们的后方，慕哲平与来不及检查伤势的谢少英也立刻追了上去。 必须杀死聂河，否则他一旦将慕哲平存活的消息报上去，那只会后患无穷。 到现在为止，林四其实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刺客组织到底有多强，这个问题他从未问过慕哲平。但那肯定不是现在自己等人能够抵挡得了的。 追逃之间，几人很快就消失在了纪府上空。进入了定川城其他范围内。 纪冰云呆呆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房顶，心内是又急又气。 急的是谢少英身上的伤势看上去着实不轻，他竟然不下来赶紧包扎医治，还要继续和人动手。 气的是眼前这一幕到底算什么？ 原本现在自己应该正和少英坐在房内喝茶聊天，这种机会一年都不见得有一次，尤其这次还是他主动来找自己的。 可是自己和他连三句话都没说到，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敌人，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斗而告终。 这一刻，就算是性情温和的她也忍不住有了火气了。虽然她不知道聂河究竟做了些什么，但并不妨碍她现在对他恨恨不已。 定川城与临嘉城的规模相差不多，大概十几里方圆。 聂河现在已经逃出了三里路，但后方的林四却依旧紧紧追在他身后。 他是风属性修行者，他以快著称，他修为比林四高。但逃到现在，他仅仅是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三丈拉开到了三丈半。 后方那人，似乎比自己更加擅长在房顶这种高低不平的地形上赶路。 这样下去可不行，虽然他追不上自己，但自己也逃不掉。 自己的身形一直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难道要逃出定川城？ 可是别看定川城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但城墙处的防守却向来是极为严密，而且他们的城墙尤其的高…… 千宋常年与草原国交战，与天河国不同，他们有敌人随时会打到王都城墙下的觉悟。 这大白天的，自己想要这么直接不走城门突到城外，恐怕是不太容易的。 除非能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寻找机会，但现在被人这样死死追在身后，又哪有这样的机会？ 怎么办？这样继续逃下去，只会引动城内的守军。 这一刻，林四在临嘉城内的遭遇似乎就要重演，只不过他本人变成了追击者而已。 “别跑！” “小贼站住！” …… 林四一边追着，一边还不时吆喝出声。 追击敌人时，让敌人站住，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方心存畏惧，才会因为后方追击者的声势而胆怯。 聂河显然不会因为几句威胁恐吓就停下来，有那个精力吆喝，那还不如把力气全都用在追赶上呢。 不过，林四之所以这么干，原因很简单。 眼前的形势他同样也看得很分明，聂河继续这样逃下去，只会渐渐陷入定川城卫军的围捕之中。 他不可能永远逃下去。 林四只是为了吸引周围人的注意，故意加快这一进程而已。 定川城毕竟是王都，他们这样大肆踩着屋瓦追逃，千宋官方怎么可能坐视？ 很快，下方就有一队城防军发现了这一幕，随后他们同样大声怒斥着从下方追了上去。 这批十几人的城防军小队，大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他们当然不可能追得上上方的林四与聂河。 但可以预见，只要他们继续追逃下去，发现这一幕的城防军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聂河的逃跑空间会越来越狭小，而他继续负隅顽抗，只会引来定川城内的破境高手。 真是该死，聂河心内狂骂不已。 他也没想到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原本他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法和速度，用不了多大工夫，就能将后面的人彻底甩脱。 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个打算似乎要落空了。 难道自己竟然会这样被人不明不白的围攻致死？不行！这绝不能接受。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被自己漏掉的事。 慕哲平和他身边那人想杀自己，这很正常，因为慕哲平同样出身刺客组织。 就算他不杀自己，自己也会想杀他。 但是…… 除了他们，其他人凭什么杀自己？ 自己撑破天也就是个藏在纪冰云院内的罪名而已，事实上自己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损害她的事情。 这种罪名，根本就罪不至死。甚至因为自己修行者的身份，连牢狱之灾都不会有。 一旦问明，自己顶多也就是落个偷窥的坏名声而已，这有什么的？自己会在乎这个吗？ 只要不被慕哲平他们趁乱杀死，自己就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他心中大定！ 选明了一处方向，他毫不迟疑地逃了过去。 紧紧追在后方的林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聂河逃到一座宏大府邸的上方时，才发现前方情况有了变化。 聂河跳到了地面上。 事实上，地面的地形同样复杂，而且要避开更多的障碍物。对他们来说，还不如在房顶跑得快。 这家伙要做什么？ 他很快就知道了…… “救命啊！救命！”前方的聂河一边继续逃，一边大声呼喊。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大，林四敢肯定，这府邸内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惊动了。 这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难道聂河和这座府内的人相熟？ 以聂河这样的修为，这样的年龄，他绝对称得上是少年天才。 但凡天才，或多或少都有点傲气。或许算不上骄傲和自负，但一般至少都会注意自己的形象。 身后暂时只有自己这一个追击者，而且实力还不一定比得上他。 还没有陷入穷途末路，就大声求救，这种事，一般的修行者真干不出来。 尤其是这样的——‘少年天才’。 如果此时前方被追赶的人是谢少英，那他别说是大声求救了，就算是看到前方的林四等人，他只怕也不会出声。 哪怕他内心希望林四他们助阵，他也说不出口。 听到聂河的呼救之后，林四对他的评价反而变得更高了。 如果聂河是类似谢少英那样的性格，那他修为再高，也不难对付。 但看他主动向这座府内的护卫求救，就知道这个人行事根本不在乎什么面皮形象。 这种人，可不好对付啊，他根本就不受世俗观念的约束，完全是只看结果，只凭心意的。 果然，前方很快就出现了一队府内护卫。 看到一追一逃，急速出现在面前的两道身形，他们纷纷拔出了刀剑。 “站住！” “什么人？竟敢闯青王府！” …… 他们话音未落，就听到对面聂河急声道：“是我是我，快救我！” 说罢，在这群护卫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挥剑连格数下，快速闯入了他们中间，然后转过身就那么等着林四的到来。 林四本以为聂河只是利用这些人阻一阻自己。 但看这些人的面色，他们似乎，是认识聂河的。 “怎么回事？”一名护卫头领问聂河。 “这是个贼人，他闯入府内被我发现，没想到他竟然要杀人灭口！”聂河很果断的倒打了一耙。 追到近前的林四险些被气笑了，这家伙真是无耻到家了。 不过他也终于确认了一点，聂河与这些人，确实是认识的。 第306章 招揽 到了眼前这个地步，只怕大部分人的第一选择就是辩解。 洗清自己，然后将对方的罪责说出来。 但林四却没有这样做。 人都有亲疏好恶，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帮理不帮亲。就算这些护卫对自己的话将信将疑，他们也不会容忍自己继续朝聂河下手。 聂河和他们认识，就算他有错，这些护卫也不会坐视他孤军奋战，因为那是他们自己人。 林四没有天真到让敌人的朋友为自己主持公道。 聂河的话当然是谎言，至多一个时辰内，就会被戳穿，毕竟纪府那么多护卫都亲眼见过他。 但他只需要眼前这青王府内的护卫暂时相信他，帮他阻住林四就行了。 后面就算大家拆穿了聂河的谎言，林四和慕哲平等人也没办法再朝他动手，他的罪名只是藏在纪冰云院内而已。到时候自己再想下死手，千宋官方只怕也会拦着。 唯一的机会，就是趁他落单时，与慕哲平谢少英联手灭杀他。 看着聂河那得意非凡的神色，林四一言不发地提剑杀了进去。 铿！铛！最前方的两名护卫尚未看清对方的身影，便被林四劈飞了手中兵器，撞出了通路。 随后，他已经直面人群中的聂河。 没有人想到林四在面对青王府这么多护卫时，还敢悍然动手，包括聂河。 在他看来，林四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掉头回去。毕竟青王府的其他护卫还在源源不断向这边赶来。 单对单他是不是自己的敌手都难说，更何况还多出这么多的敌人。 这家伙，可真是胆大包天呐！ 面对林四的长剑，他夷然不惧，同样大笑着迎了上去。 轰，场内劲气四溅，尘灰四散，两人瞬间就在人群之中交上了手。 这一次……两人没有丝毫留手。 先前在纪冰云的屋顶上，聂河四周并无阻碍，但他却没有破坏周围的屋瓦。 而现在，在这人群之中，他却完全没有顾及会否伤人，一身极境后期的劲气毫不收敛地向着身周各处散去。 他没有顾忌，林四又何尝会有？ 对于林四来说，这些护卫既然是聂河的朋友，那说不定也是那个刺客组织的人。 而且，现在杀死聂河是第一要务，只要杀了他，就算捅破了天又有何妨？ 这群护卫并非青王府最强的那批人，他们之所以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离这里最近而已。 他们之中最强的也只是元境中期修为。 林四和聂河在他们中间开战，无异于在他们之中引动了一场爆炸。 蓬！蓬！蓬！滚滚烟尘与青色气劲弥漫的场内，接二连三地有人影从中抛飞出来，随后远远跌落到附近的地上。 这些人有的是被劲气冲击撞飞出来，有的则是直接被两人的剑光拉出了可怖的伤口，鲜血瞬间就飞溅了出来。 一时间，场边惨叫声和惊呼声不断。 有的人大喊着去搬救兵，有的人则呆愣当场不知该做什么。 他们被两人交手的情形所震撼。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透着一缕惊奇，聂河竟然这么强？ 事实上，林四误会了这些青王府的护卫，他们确实和聂河认识，但却不是什么刺客组织的人。 这些人认识聂河，还只有短短十几天。 那天纪冰云与丫鬟小蝶上街，聂河当街对纪冰云表白。随后几位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看不过去了。 纪冰云是谢少英的未婚妻，全定川城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因此，就算纪冰云长得再漂亮，就算他们对纪冰云有垂涎之心，也只能按在心底。因为将军府和谢少英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聂河当街对纪冰云表白，害得佳人连忙躲闪面色惊慌。他们立刻就将这家伙当成了胆大包天的狂徒，纷纷命令手下护卫出手教训这个大胆的家伙。 他们和谢少英没什么交情，之所以出手围攻聂河，只是因为不爽。 我们都不敢追，你这小子竟敢伸手，真是岂有此理！而且这家伙那张脸就漂亮得令许多男人不舒服，凭什么一个男人长成这样？ 于是，当时二三十名护卫冲上去围殴聂河，打的旗号自然是为民除害。 然而令所有人惊愕不已的是，想象中那个无赖被揍成猪头，打得奄奄一息的一幕并没有出现。 这家伙竟然是个高手。 二十多名初境，窥境，转境不等的护卫，顷刻间就被他打翻在地。 此人的修为，只怕最少也是元境中期了！ 一时间，众人这才明白自己踢中了铁板，看这人的年岁，他的天赋只怕和谢少英是同一级别的。 定川城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聂河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打翻这些护卫之后，他就打算对那几名公子哥下手。 他才不怕他们身后的家族势力呢，大不了打完就闪人。 反正只要不闹出人命，千宋方面也不会故意招惹他这个极境后期。 但就在此时，青王府的世子白景焕出现在了这里。 千宋建国毕竟有了二百年，自然是有亲王的。虽然在千宋，亲王之位并不世袭，而是按照王公侯伯子男的爵位次序，一代代削减下去。但这一代千宋国王依旧有两位兄弟，而青王便是其中之一。 千宋常年遭遇战火袭扰，这青王爷为了千宋也算是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他在千宋国的地位也较为超然。 虽然百年之后，他这一脉的后人会渐渐被削减到侯爵伯爵，但现在他本人在世时，地位是不下于纪家与谢家这两大巨头的。 青王爷有三个儿子，而这十七岁的白景焕便是他的二儿子。 这天白景焕也正好带着手下出行，聂河这边交手的动静这般大，自然也吸引了他。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移不开目光了。 一场打斗之后，聂河的修行天赋，场边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应该是和谢少英一个级别的。 如果能招揽到这个人为自己效力，那对于将来自己建功立业，定会有着极大帮助。 而且，他长得可真……漂亮。 青王府只有极少数几个白景焕的心腹才知道，这位世子是‘男女通杀’的人物。 尤其，是漂亮的…… 招揽的过程相当顺利，这位名叫聂河的天才少年，在听说这是千宋顶尖级的权贵，青王府的世子之后，很快就点头应允，投入了白景焕的旗下。 当然，这其中也许还有白景焕身边站着一名极境护卫在旁震慑的缘故。 没人知道聂河的真实心意，众人只当他是被亲王府的荣华富贵所迷，被极境高手所迫。 在所有人眼中，他的修为都是元境，至多就是元境后期，与谢少英一个级别。 没有人想得到他是极境高手，如果他有那样的修为，白景焕哪够资格招揽他？那样的天赋，千宋国王亲自招揽，只怕都成不了。他完全可以去大陆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门派。 聂河加入王府后，以极快的速度与王府内的人混了个脸熟。 虽然这家伙那张脸看上去很娘，但做起事来却很有一套，豪爽大方能吃会侃，虽有极高的修行天赋，但却没有丝毫傲气。 哪怕王府的普通家丁，都能与他开玩笑，着实算是个异类。 只是此人，似乎总爱将话头扯到纪冰云身上，旁敲侧击纪冰云的消息。 对于这一点，众人只当他对纪冰云依旧未死心，自然是将所知情况一一相告，劝他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而白景焕虽然对聂河的‘美色’颇为垂涎，但时间太短，他也不可能对这样一位天才用强，那样只会失去未来的一大助力。 他还打着慢慢笼络聂河的心思呢。 而现在，与林四交手的聂河不可能留手。 于是，看到眼前那剧烈战斗场面的周围护卫眼睛都直了。 他们虽然看不出这两人的具体修为，但从声势与造成的破坏力就能判断出，这两人都是极境高手！ 而且，可能比王府内那五名极境护卫头领还要强！ 他们见过他们的头儿出手，似乎远没有眼前这般狂暴。他们根本都看不清那两人的身形，更不用说他们的招式。 两道身形不时碰撞，随后又陡然分开，随即再次碰撞。院落内的树木与地面已经被剑气摧得面目全非，而他们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烟尘遮掩之中，那两人的位置。 真正单对单交手，聂河才发现，林四比谢少英更为难缠。 先前他在纪府和林四慕哲平有过短暂的交手，虽然那时候的激战同样危险无比，但毕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而现在，两人真正全力拼杀之后，他迅速就明白了过来，此人的剑术水准，竟然已经跨入了剑道境界。 聂河自己尚且只有一只脚跨入了剑道境界的门槛，他本以为这足够逆天了。 剑术境界与灵力境界不同，需要的更多是对剑的感悟，而非灵力修为那般更看重自身体质。 自己的感悟能力，自己经历过的惨烈搏杀，在同龄人之中应该算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那些所谓的门派天才，聂河一向不太看得起。 他们之中或许有灵力修为天赋不逊于自己的天才，但那些人的战斗经验太少了。 他们多半只是在门内与同门师兄弟切磋，与师长过招，然后被指点。 就算有历练，通常也会是成群结队，甚至还会有门内长辈随行护佑。 那还有什么历练效果？虽然很多时候，这些保护他们的长老根本不会出手，而是刻意磨练他们。 但他们没有死亡的威胁，在他们真正会死的前一刻，定会有人救出他们。 这就是自己和他们的不同，自己和慕哲平这种出身的人，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一次犯错，那就是死，甚至就连同在组织的同伴都是自己的潜在敌人…… 这种生死间得到的剑术感悟，绝不是门派内那些‘花朵’所能比的。 大陆上那些天才，想要跨入剑道境界，至少也要二十岁以后。聂河有信心在十七岁就达到这个境界，他本以为这会是大陆最快了。 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令他看不顺眼的家伙，竟然已经稳稳站在了这个境界内，而且似乎还往前走了一段路。 这让他心内涌起了一股轻微的挫败感。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307章 混战 而与聂河交手的林四，现在却并不轻松。 这家伙果然难缠，他的剑法太过狠辣，而且刁钻诡异。 虽然和聂河相比，同样出身那个组织的慕哲平在战斗时从没有用过这样大开大合的战法，他的招式多半都是极小范围内的灵巧转换，但两人有一点是相同的。 那就是两人都擅长寻找机会。 当你觉得他会被迫退却时，他可能会以你无法想象的姿势，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直袭你的要害。当你觉得他这一招已经用尽时，根本不可能伤到你时，下一刻对方的剑尖可能已经来到你的全身任何一处。 当你露出极小破绽时，那可能就是你身死的那一刻。 林四知道，刺客很少会和人正面交战。他们往往都是在目标不知不觉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就从背后解决了对方。 而正面交手，刺客其实多半还不如同级的普通修行者。 因为他们很少会有连贯的招式，他们也不擅长持久作战。刺客奉行的多半都是一击不中远扬千里的信条，他们在事前可能会经过漫长的准备，但真正出手，只是一刹那。 但慕哲平和眼前的聂河似乎是两个例外。 慕哲平也没有什么成套的刀法，更没有什么必杀的绝招。但在正面与人厮杀时，他却能将那些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基本手法贯通起来，或削或抹，或转或掠……组成一套无孔不入般的连贯杀招。 如果让他上台表演刀法，只怕他舞得还不如一名初境刀客那么好看。但若是给他配一个极境的对手两人对打，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而眼前的聂河，则更不似传统刺客。 他会成套的剑法，但这些剑法似乎经过了许多改动，变得处处都是杀招，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种战斗风格，倒是和林四很相像。两人交手到现在虽然只是瞬息之间，但已经过去了二十余招。 但事实上，两人几乎没有用出过一招完整的招式。他们随时都会中断原本的剑路，切换到另一势。 若非林四与慕哲平相处已久，对他这种战斗风格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了解，恐怕猝不及防之下，就会被聂河所乘。 林四胜在印力转换比聂河更为灵便，同时对于剑术的领悟程度比聂河更高。 但他的修为不及聂河，却又使得他始终无法压制对方。 两人都是竭尽所能地寻找机会，但对手却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两人竭尽所能地制造圈套，但对手根本就不上当！ 这个对手，真难对付啊…… 两人心内齐齐发出感叹。 而就在此时，另一道人影忽然闯入了战圈。 林四心内大喜，因为来的人是慕哲平。 他才不管什么以二打一胜之不武呢，只要杀了聂河就行，还管别人怎么评价。 聂河瞬间就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慕哲平本就不比林四弱多少，如果正面交手，他或许不一定战得过聂河。 但现在有林四在正面与聂河硬抗，他完全可以充分发挥他那善于捕捉机会的能力。 于是，只是短短三五招，聂河就落入了下风。 完了，没想到这两人竟然配合得这般默契！ 两人联手，并不一定就是双倍的效果。 有时候，同伴会妨碍到自己的进攻，有时候，甚至还要提防被同伴误伤或者误伤同伴。 毕竟每个人在战斗中，都有着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有时候是与同伴互相冲突的。不可能如同一个人的手足般配合无间。 但眼前慕哲平与他的同伴，配合得却几乎堪称天衣无缝。 慕哲平这家伙，是从哪找来这么一个好帮手的？以前在组织里，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啊！ 事实上，林四和慕哲平其实都误会了一件事。 聂河根本就不知道慕哲平已经叛出了刺客组织。 三年前慕哲平被抓入刺客组织时，确实因为第一个杀人而引起了轰动。但后面三年，他的表现始终都是中规中矩，并没有太多出彩之处。 五千人之中，他成为了最后存活下来的四十七人之一，但毕竟还有其他四十六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这批人终归是没有修为的。 他们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毕竟那个组织每年都会大陆各处抓来一批孩童接受同样的训练。 青衣刺客慕哲平在第一次刺杀杜启的任务之中就失败身死，这是刺客组织在那次行动之后得出的结论。 那些转境的灰衣刺客和元境的黑衣刺客头领的死，令刺客组织感到可惜。但那个默默无闻的青衣诱饵，却完全被人遗忘了。 ‘废物’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大陆上人多的是，这样的普通刺客随时都能训练出一批来。 他的‘死讯’没有引起丝毫波澜，聂河不去刻意打探的话，又怎么可能得知？ 在聂河想来，慕哲平应该还是在为刺客组织效力，他一身修为着实出乎意料，但也许是当时组织的人检查错了吧？ 但令他奇怪的是，慕哲平身边怎么还会有帮手呢？ 难道组织里还有某个隐秘的精英部门？慕哲平被查出有修行资质后，就进了这个部门接受特殊的培养？而他身边这个同伴也是其中之一？ 真是岂有此理啊！聂河大爷天纵之才，竟然没有被选进去！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不过，眼下他恐怕也没时间不爽了，转瞬间二十招又过去了。 他的右腿添了一处新伤，这是慕哲平的杰作。 在林慕二人的围攻之下，他完全抵挡不住，继续打下去，他落败身死那是必然的。 不能这样死去，聂河心内已经在考虑继续脱离战圈了。 现在的战斗凶险至极，而且因为慕哲平的到来，林四已经不再与他一触即分，而是死死的缠住了他，怕的就是他逃走。 聂河一边应付着激烈的战斗，一边在寻找着脱离战斗的机会，但林四又哪有那么容易犯错。 就在他渐渐快要陷入穷途末路之时，又有两道人影加入了战斗！ 这次轮到聂河大喜了，来的人竟然是王府的两名极境护卫头领，他们帮助自己对上了林四和慕哲平！ 哈！这真是太妙了！ 十几天前的聂河当然不可能料到现在的局面，他之所以投靠了白景焕，并且与青王府的人交好，也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让他们帮自己在十几天后对付林四与慕哲平。 但现在，真可谓是无心插柳，这些人竟然和自己站在了一起！ 这两名极境头领修为都是极境中期，他们单对单自然是敌不过林四，但两人联手，再加上聂河自己，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无奈之下，林慕二人只得继续将主要的攻势都倾泻在聂河身上，而那两名极境高手的攻击，他们只能是尽量闪避，实在闪不过就硬抗吧。 反正聂河必须死！就算自己因此受了重伤也是值得的！ 五人混战十几招之后，聂河的腹部再中了林四一剑，但他却心中大定。因为对面的林四和慕哲平也都受了伤。 那两名极境护卫岂是摆设？论修为境界，林四和慕哲平还不及他们呢，这样无视他们，将注意力全都放在聂河身上，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他们只能尽量避免伤在要害之处罢了。 现在的战斗，对林四二人来说，就是在抢时间，抢在其他人加入之前速杀聂河。 一旁的其他元境与转境护卫，眼睛都看直了。 聂河这般厉害也就够了，与他交手的那两名少年竟然也是这个水准的！这三人，哪怕是谢少英也比不上吧？ 什么时候，天才变得这样随处可见了？千宋要变天了吗？ 极境中期的梁头领与古头领，竟然被人无视了…… 他们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等待遇？ 以往他们几乎都没有出手机会，只要往前一站，那就是威慑！对方就会忌惮！ 而一旦出手，哪个对手不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认真应对的？可眼前的战斗中，他们两个却像是配角一般…… 这场战斗，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除非他们悍不畏死一哄而上。 那样他们确实能将林慕二人逼入绝境，但在那之前，他们肯定也会死伤惨重。 他们只是护卫，可不是死士，这种局面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 于是，这些人一个个都只是在观望，美其名曰防止敌人逃走。 到现在，他们也明白，事情可能不是聂河所说的那样。 只看聂河那隐藏的修为，就知道他先前没有说实话。 这两个敌人，还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招惹来的呢！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他毕竟是王府的人。那两人胆大包天，闯入了王府后，依旧不由分说的动手，置王府颜面何在？于情于理，他们也要帮聂河。 就在林四二人情势同样岌岌可危时，谢少英终于赶来了。 随着他一同赶来的，还有三名纪府极境头领。 这三人是一路跟着谢少英身后追过来的，他们的目标自然是聂河。 聂河干了什么，他们还不知道，但他偷入纪府，肯定是心存不轨。抓他回去，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原本他们是追不上聂河的。 但林四紧跟着聂河，而慕哲平紧随着林四，他们只需跟着慕哲平与他身后的谢少英便不会错了方向。 此时进入青王府，看到眼前这场莫名的混战，他们有些犹豫了起来。 这里，可是青王府啊！对面帮着那贼子的人，是青王府的梁涛和古之纹吧？这两人与他们三人都是认识已久的。 毕竟定川城就这么大，双方都是各自家族的护卫头子，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那名贼子，难道是青王府的？这事态，似乎有点严重啊！ 一旦交手，不会引起纪府和青王府的争斗，乃至引起整个千宋朝堂的动荡吧？ 他们举棋不定，谢少英却不会，他才不管什么青王府呢。 手中长剑划过一道璀璨金光，他迅速加入了战圈之中，与林慕二人齐斗聂河。 第308章 给我上 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认识谢少英的。 将军府的一根独苗，千宋第一的修行天才，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眼见谢少英与那两人联手攻向聂河，青王府的护卫们一时间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聂河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得罪了这位谢大少？ 这次他们已经彻底知道聂河在撒谎，但此时的战斗却已经停不下来。 “谢少爷，有话好说，聂河犯了何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那两名极境护卫梁涛和古之纹倒是没有受到太多攻击，依旧有余力开口。 但林四和慕哲平怎么可能会停下来？ 停下来就再无机会杀死聂河了！ 而谢少英其实并不知道林慕二人和聂河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看慕哲平与聂河以前就认识，应该是那时候结下了仇怨吧？ 他当然也明白，现在住手，说清事实，就没有机会再动手了。 于是战斗只能继续。 谢少英加入场内，形势自然得到了改变。原本岌岌可危的林慕二人，立刻扭转了形势。 只是这形势只是扭转了片刻，紧接着，白景焕就来了。 白景焕本人修为并不高，虽然已经十七岁，但还只是转境后期。 但他身后却跟着一名极境高手与四五十名家中护卫。 匆匆来到这里之后，他并未看清场内交战的双方是谁，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人追杀着聂河而来。 杀到了青王府依旧不罢休，这简直就是不将青王府放在眼底啊！ 聂河是自己的人，就算他犯了事，那也要看看他的主子是谁，给自己一个薄面，给青王府一个薄面。 至于事后该怎么处理，那自然是两边谈判解决。前提是对方有这个资格…… 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杀上来，置青王府的颜面何存？这简直就是追到别人家里，打他的家里人，有几人能忍的？ 于是来到这里之后，他霸气地一挥手，大喝一声：“上！” 先前那十几名转境元境护卫不敢出手，生怕被剑气所伤。而随着白景焕匆匆赶来的这四五十名护卫却没有这个体会，更何况白景焕命令已下。 青王府当然不是白景焕一个人说了算，他上面还有他父亲，还有他大哥。只是现在他们不在家，那自然就是白景焕的话最大。 于是那名极境与身后四五十名转境元境修为不等的护卫二话不说，冲入了战圈。 这下可就令先前那三名纪府的极境护卫着急了。 这么多人冲入战圈，刀剑无眼之下，谢少英要是有什么损伤，那可就不得了了！ “小王爷，还请停手，有话好说！”其中一人立刻抱拳道。 此时场内尘灰漫天，人影憧憧，白景焕一时也没能认出这个纪家护卫头子。 他只当这是对方的帮手，只当这是他们见势不妙想要服软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你们想打就打，想停就停？ “给我上！”他一指先前那十几名在旁‘掠阵’的王府护卫，竟然将这三名纪府极境护卫也当成了攻击目标。 这些护卫心头发苦啊，白景焕没认出来纪府的三名护卫头子，他们可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三位可都是极境啊，他们这十几人上去也是白给。 不过二少爷的命令已下，他们只能从命。 反正现在谢少英都在场内，多一个纪府也无所谓了，他们已经可以预见，这件事很快就会闹上千宋朝堂。 这十几名护卫虽然心内不情愿，但毕竟是举着刀剑冲向了纪府三名护卫。 这三人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更何况，既然白景焕不停手，他们为了救下谢少英，也必须要出手了。 于是三人如虎入羊群，蓬蓬蓬，几招之下，这十几名护卫就夸张的倒飞了出去。 这十几人本就死拼之心，只是打算做做样子，有的甚至根本没有受到攻击，就自己惨叫着跌了出去。 他们明白，既然来人是纪府的，那他们下手必定会有分寸，不可能会闹出性命来。自己要是和他们拼死一战，那才是傻了。 他们想得没错，纪府这三名极境高手确实很有分寸，非但没有杀人，甚至伤人都是尽量避免伤到对方要害。 这里是青王府，他们三个代表着纪府，一旦真的闹出人命，闹大了事情，到时候丞相大人和青王爷恐怕会生出仇怨。 但即便如此，这三人毕竟是极境高手，又哪里是那些转境元境的王府护卫所能挡的。 只见那战圈之中，不断有人影抛飞出来，同时又不断有人捂着伤口倒地。 白景焕傻眼了，他终于认出了这三人。 这不是纪府的护卫头子么？虽然只来了三人，但足以代表纪府了！ 聂河到底干了什么？竟然被纪府的人追了上来，这一刻，他有点后悔方才没有问清楚就下令出手了。 不过转瞬间，他就又心下一狠。 你们纪府就算要捉拿聂河，那也该先跟我们青王府通个气！这样直接杀上门，摆明了就是看不起我们青王府了！ 没错，若是换成其他人杀进来，白景焕或许还会当成对方无心之举。但换成地位不低于青王府的纪府之人，他立刻就认为，这是对方故意不把他们放在眼底。 青王府几十年后到白景焕这一代当家时，就不再是王府，而是公爵府了。到时候，他们很难再和纪府平起平坐。 虽然这是惯例祖制，但白景焕心内当然是不太甘愿的，只是他也没办法改变这一现实罢了。 此时的他，已经想得很远。 我们青王府还没有过气呢，你们纪府就欺上门来，真是欺人太甚了！ 都被人打上了门，自己再不还手，岂不是丢了青王府的威风？这里可是自己的家，眼前这些护卫可不是全部呢！ 这件事就算捅破了天，自己都占着理！ 无论在哪，都有着特权阶层，哪怕千宋也不例外。 平民百姓家如果藏有嫌犯，那官差可以直接破门而入。但像将军府，纪府，青王府这样的地方，那只能依足规矩，提前通报，甚至还要拿出千宋国王的手谕才能进府拿人。 纪府这三名护卫直接上门动手，本就已经触犯了千宋的律令。 于是，他非但没有打算就此住手，反而对附近一名倒地护卫咆哮道：“还不快去叫人！” 纪府这三名极境护卫的加入，固然是稳住了林四慕哲平谢少英的阵脚，但想要杀死聂河的可能却变得越来越小了。 纪府三名护卫并无拼死之心，场内依旧存在着不少的王府元境护卫。 这三名护卫一边与这十几名元境护卫交手，一边护持着谢少英，避免他受伤。 他们不愿意杀人，也不敢将事情闹大。 而此时，谢少英也已经被一名王府极境护卫给拖住。 场上依旧是林慕二人与聂河和两名极境交手。 聂河又不是软柿子，到现在，他早已缓过气来了。有两名极境助阵，他同样彻底稳住了阵脚，开始频频反攻林慕二人。 此时林慕聂三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变成了血衣，刚刚的混战之中，三人都受了不少伤，看上去身上可怖。 而这三人出手之间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他们打到哪里，哪里的王府护卫就遭殃。 不是被兵器划伤，就是被劲气击伤。一时间，场内惨叫声不断。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战斗最后会发展成什么结果时，终于，又有了新的人马到来。 一队衣甲鲜明的城卫军出现在了场边。 这队人马来得并不算慢，毕竟他们追击的人是聂河林四，能在片刻前赶来，并且依足规矩通报了白景焕，算是行动极其迅速了。 白景焕此时已经不知道这场战斗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只是发现，原来聂河是极境高手。而对面的谢少英竟然也已经是极境。 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还有两名少年也同样是这个级数的高手。 他根本看不出这场战斗谁会赢。 谢少英和另外那两名少年，都不是他所能约束得了的人物。 他们不像纪府的三名护卫，战斗时还会有所顾忌。白景焕不太确定这三人会否敢伤自己。 于是在得到城卫军上门的通报后，他立刻就答应了。 反正这件事，他问心无愧。他被人莫名其妙打上门来，被迫还手，无论如何都占着理。 带领这批城卫军到来的，是这片城区的城卫军统领步锐。 他本人现年三十，修为在极境后期，他身后的百余名士兵，只有一半修行者，而且修为还不高。 但他们到来之后，王府和纪府的护卫都纷纷停下了手。 因为他代表着千宋官方，他一旦插手，其他人再不停手，那就是和官方作对。 虽然步锐惹不起青王爷和纪丞相，但到时候传入千宋国王耳中，只怕会让国王陛下对自家主子生出不满。 只是，他们停手，林四和慕哲平可不会！ 聂河可不是笨蛋，他看得出林慕二人是和他一样的胆大妄为之辈。所有护卫一停手，他就将陷入这两人的围攻。 而且，就连谢少英现在都一反常态的没有停手，他甚至会面对三人夹击。 在所有护卫还没有全部住手之前，他就立刻足尖轻点向着那城防军急速掠去。 这些人在他眼中，成了救兵。 哪怕因此而付出了被后方林四遥遥一道剑气击中后背的代价，他也义无反顾。 林慕二人连忙追了上去，谢少英眼内闪过一丝犹豫，随后也同样提剑杀了上去。 但三人终归是慢了一步，聂河此时已经进入了城卫军的范围内。 在接近这些人面前时，他就垂下兵器连连呼道：“大人救我！” 于是，已经住手的他，理所当然地被步锐保护了起来。 他举起长枪一脸怒意地对准了后方追来的林慕二人，城卫军都来了，这两人还不住手，这种目无法纪之辈，着实是该死！ 第309章 商议 最终，林四只能停下了手。 并非他怕了步锐以及他身后的城卫军，如果真的继续全力出手，即便步锐是极境后期，只怕也挡不住他的突破。 他只是顾忌到了谢少英。 冲撞王都的城卫军，甚至可能会打伤其中一批人，这个罪名绝对不小。 自己为了杀死聂河，倒是不介意把天捅破，大不了再次上演临嘉城那逃亡一幕。 但谢少英不行，他的家在这里，他的父亲是千宋镇国大将军。自己二人昨日和他一起进城，并且住在了他的家里，这关系的亲密程度可想而知。 他今天同样参与了追杀聂河。 一旦自己二人冲击城卫军，他肯定会受到牵连的，他父亲也会受到牵连。 虽然千宋国王不一定会对他父亲做什么，但芥蒂或许会有，而大将军在民间的风评只怕也会因此受损。 对面的聂河看着两人停下脚步，不顾浑身伤势，挤眼歪嘴打手势地做出了挑衅的表情。 他知道，慕哲平和那家伙现在再也没机会杀死自己了。 但聂河大爷不是那种被人打了一巴掌还赔笑的人，此仇日后必报！ …… 发生在青王府的这场打斗，很快就传入了千宋国王的耳中。 年近五十的千宋国王当政已经十几年，雄伟的身躯已经略略有些发福，而那开始有皱纹点缀的脸上，依旧还能清晰看出年轻时的俊逸风采。 只是此时，坐在书房龙椅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是心事重重，就连额角那不显眼的几根白发似乎都因此变得鲜明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谢池的儿子谢少英与两个朋友一起去纪丞相府上作客。 这本来很正常，谢少英远行一事，他也有所耳闻。他去丞相府拜访也是理所当然，因为丞相家的大小姐纪冰云是他的未婚妻。 但在他进入纪冰云的院落后，却发生了意外。 一名叫做聂河的修行者藏在了院内大树上，并且被谢少英和他的两个朋友发现，双方发生了打斗。 包括谢少英在内，这四人年龄全都不到十七岁，然而竟然全都是极境修为。 谢少英晋升到极境，对于千宋国王来说，这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他现在还只有十四岁，可以预见，继续保持这样的天赋修行下去，也许二十岁前他就能突入破境。 这比月国西北军之中的天才叶城，似乎要更加耀眼。 假以时日，少英这孩子，或许能够突破到天境也不一定。 一旦到了那个境界，那便是东南六国最强之人。到时候，他一柄剑便能守护住千宋。有他坐镇，到时候不管谁想要动千宋，只怕都要掂量掂量，能否扛得住天境高手的怒火！ 看来，这孩子不愿从军，也未见得是一件坏事！ 但这个好消息却无法冲淡他的烦恼。 因为随后这四个人将战场移到了青王府，一场大战结束后，青王府的护卫重伤五人，轻伤四十三人！ 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青王府内，那千宋国王最多只会口头训斥几句。 毕竟没有闹出人命，当成年轻人血气方刚打闹着玩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他们打伤了王府护卫，这便是彻底打了青王的脸，如果不给青王一个合理交代，只怕会造成将军府和青王府不和。 尤其这件事，还有丞相府的人参与。 虽然谢少英他们没有闹出人命，但真要按照千宋律令，他们现在做出的事情，依旧是会受到鞭刑五十，坐牢三年的惩罚的。 谢少英是大将军谢池之子，这样的判罚，谢池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内也会不满。 千宋君臣向来团结，少有嫌隙，否则在面对强大的草原国时，他们早就被灭了。更何况，就算谢少英是平民子弟，以他这样的天赋，千宋国王也不会关他三年。 那样是毁掉了他的未来！同时还失去了他对千宋的忠心。 然而，不对他作出任何惩罚的话，青王又怎会善罢甘休？方才他就已经故意一脸悲愤地向自己哭诉，要求严惩凶犯了。 只不过，被自己一番安抚，暂时退了回去而已。 虽然他说的凶犯没有指名道姓，但谢少英是肯定被包括在内的。 青王为千宋也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同样也是大权在握，如果不给他满意交代，只怕他也会心怀不满。 既不能严惩，又不能不惩，这可真是愁到了千宋国王。他甚至宁愿现在面对的是草原国的进攻，这样至少举国上下都是同心同德，共抗外敌。 “那三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他向下问道。 此时的书房内，还坐着另外两人。 其中一人年过四十，身着铠甲虎背熊腰，他正是步锐的顶头上司，定川城卫军大统领麻洪。 听到千宋国王的问话，他抱拳答道：“和谢少英一起的两人一人名叫林四，另一人名叫慕哲平。他们昨日中午与他一同进入定川城，随后住进了谢家。疑似谢少英在外历练时结识的朋友！” “另一人名为聂河，身份是青王府二世子白景焕的门客，十几天前……”他将十几天前聂河向纪冰云示爱的一幕说了出来。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做过了第一轮问讯，只是问出的内容却并不多。 这三个人的来历都颇为神秘，旁人皆不知晓。 这三人修为都在极境之上，他们也不可能对他们用刑。否则他们一旦暴起，只怕会造成大乱。 千宋国王也明白这一点，他皱眉道：“这三人修为真是极境之上？” 麻洪点头确定道：“这一点不会有假，那聂河与林四，很可能是极境后期，而那慕哲平，至少也不会低于极境中期！” 这三人，年岁都不到十七，论起修行天赋，只怕是完全不逊于谢少英。 什么时候，天才已经变得随处可见了？ 天河国王并非不识货的人，以这三人的天赋，无论去哪个门派，都能成为亲传弟子。 他们竟然齐齐出现在定川城，这着实太蹊跷了。 “他们为何会死斗？我可不信这是因为那聂河藏于纪冰云院内的原因！”千宋国王倒是没有架子，并不像某些君王，言必称孤道寡。 不过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人，轻易就看出了疑窦。 如果只是因为那藏在树上的原因，他们何必生死相向？这三人看上去就像有杀父之仇一样！ 麻洪道：“那三人都不肯说，而谢少英则是一口咬定对方意欲对纪家小姐不轨，他身为未婚夫实在忍不下去，才会如此。而林慕二人则是他的好兄弟，专门为他出气的。” 他说完之后，也不禁摇头起来。 他又不是笨蛋，哪能看不出这是谢少英的托词。 “嘿！这个谢小子，他会为冰云着想？用刑，必须对他用刑！撬出他嘴中的秘密！”书房内端坐在侧的另一人闻言高声喊道。 敢在千宋国王面前这样大声说话的，除了纪老爷子还能有谁？ 事情传入千宋国王耳中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将这位老爷子请来了王宫商量对策。 这老爷子先前一语不发，现在一听到谢少英的谎言，立刻就恨不得要跳起来。 他早就看谢少英不顺眼了，才不相信他会这么着紧自己的孙女呢！谢少英以往对冰云是什么态度，他又不是没见过。 现在犯事了，竟然把冰云抬出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千宋国王闻言苦笑起来，他请纪老爷子来此，是要商量一个能令谢家和青王府都满意的对策的。 哪知道这老丞相竟然说出这番话来，他简直是来乱上添乱的啊！ “那聂河与林四慕哲平，似乎先前就已经认识，进了城卫所之后，三人还互相辱骂过。”麻洪回忆道。 不过，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却也不得不对那三人挑起大拇指。 那三人在被抓进卫所之后，全身鲜血淋漓，伤口处处。但却能谈笑自若，仿佛根本没受伤一般。这种意志力，哪怕在军中，也极为罕见。 千宋国王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有所料。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发表意见，就又听到了纪老爷子那洪亮的声音。 “果然，那三人早就认识了，谢小子根本就不是为了冰云！他说谎了，陛下定要重重责罚他！欺君罔上，罪加一等！我家冰云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千宋国王无奈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老丞相切勿说这样的话，冰云与少英的婚事，可是当年我父王与您还有已故的谢梁老将军三人亲口定下的，岂可反悔！” 不等纪老爷子开口，他就继续道：“那三人在卫所可还本分？” 那三人，可是极境高手啊，真要是齐齐发难，只怕卫所是困不住他们的。 麻洪道：“双方除了互相谩骂之外，倒没有其他举动。” 千宋国王点了点头，稍稍放下了心来。 修行者一般都较为桀骜不驯，尤其那样的少年高手，多半极有傲气，是受不了被抓进去审问这种事的。 这三人的表现，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果他们三人拒捕，那他也不得不派出高手大军来一场围杀了，毕竟千宋不可轻侮。 纪老爷子也明白，想要千宋国王赞同撕毁婚约这件事，是不可能了。 事实上，这件事他看得很分明。 若非谢少英那两个朋友最终及时罢手，没有冲击城卫军，那谢少英现在绝对讨不了好。 他那两个朋友倒是很够意思。 虽然和那聂河有私仇，却不愿牵连谢少英，而是配合了官方，任由他们抓回去。 这两人的天赋并不下于他，却能这般为他着想，着实难能可贵。这谢小子，这次倒是交了两个真正的好朋友。 第310章 办法 这老头见千宋国王和麻洪依旧在谈论林四、慕哲平、聂河三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其实，他们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而战，这一切根本不重要！” “哦？”千宋国王疑惑道：“老丞相，以这三人的年龄和修为，很可能出身大门派。我们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只怕会后患无穷啊。岂能不调查清楚？” “那便放了他们！”纪老爷子淡淡道。 “这……这怎可以？此事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岂能因为忌惮他们身后势力，便不管不问？这样置我千宋国威何在？”千宋国王难以接受道。 “嘿，放他们是假，查清他们是否真是别有所图才是真！”纪老爷子捋须笑道。 “愿闻其详！”千宋国王连忙道。 “根据我们现在所知情报，林四和慕哲平是跟着谢少英进城的，甚至住进了他家中。而聂河，目前归属于白景焕。” “不错！” 千宋国王其实心内有着一层猜测，这三人出现得太蹊跷了，会否是对千宋别有所图。 他甚至怀疑，林慕二人是刻意与谢少英结交进了城，而聂河则是刻意投入白景焕手下以换取他的信任。 这其中，聂河要远比林慕二人可疑，林慕二人和谢少英只是朋友关系。而聂河身为极境后期，竟然甘当门客，这几乎是一定有问题。 “那我们便假意重罚谢少英与白景焕，然后当面放掉林慕聂三人，看他们三人的反应！若他们大难临头各自飞，那……” “那这三人即便不是别有所图，也是无义之人。他们与谢少英和白景焕结交，根本就是利用他们？如果他们真的别有用心，那接下来也已经无从施展？”千宋国王接过话头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这老丞相随手一招，便能逼出这三人原形。 如果这三人到时候真的坐视不理，那只会令人齿冷，就算真放了他们，他们也没办法继续混在谢少英和白景焕身边了。 而那时，千宋官方定会严密监视和注意他们。 纪老爷子继续道：“此事的关键还在于如何处置谢少英，过轻则青王府不服，过重则将军府不满。至于那三人，反倒只是末节，只需派人严密注意，他们掀不起风浪来。” 千宋国王点点头，略带愁闷道：“确实，我正为如何处置谢少英而发愁。” “此时要解决，却也不难！”纪老爷子神秘一笑。 “哦？”千宋国王大喜，没想到老丞相竟然这般轻易便想出了办法来。 “其实只需想一个青王爷认为较重，但谢池却又完全不会拒绝的方法便可！” “还有这样的好办法？”千宋国王百思却始终不得，他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令谢池心甘情愿，同时还让青王爷觉得满意的。 “敢问陛下，我千宋立国之本是什么？” 千宋国王想了想，随后正色道：“军队！” 纪老爷子大笑道：“不错！我千宋立国两百余年，时刻面临外敌进犯。与别国不同，我千宋尤其重视军伍之道。无论贵族平民子弟，凡男子年满十六，皆要入伍从军三载。而贵族子弟，也多以善论兵法之道为荣。” 千宋国王听到这里，也是含笑点头。 千宋男子，人人皆可为兵。老丞相说十八岁之后都要入伍，但事实上，许多人十四五岁便会主动投身行伍。 在千宋，保家卫国这一观念，自小就渗入了每一个人骨子里。以至于为了维持生产，每年军中都不得不‘赶回’一批士兵。 纪老爷子道：“据我所知，白景焕十二岁便曾入伍，跟随青王爷在军中呆过三年，现在他身上依旧还留有军职，他对军伍之道毫不陌生。” 千宋国王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知道。 如果是平民子弟，那自然不能将军队当成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但白景焕那个出身，只要不是战争时期，挂个虚衔自是毫无问题。 “而谢少英，全定川城的人都知道，他志不在此。他之前仅仅在军中呆过半年，而且还是在谢池的逼迫下，当了一个普通小兵。他对行军布阵，一窍不通！” 千宋国王仿佛明白了纪老爷子要说什么。 果然，纪老爷子眼中精光一闪，徐徐道：“我们可以让白景焕和谢少英各领一千兵马，来一场沙场对决！白景焕若输，青王爷便不得追究谢少英。谢少英若输，则需亲自登门，向青王府赔礼道歉！” “这……若是谢池从虎骑营调拨一千人给谢少英，那白景焕岂非输定了？” 千宋国王明白，纪老爷子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白景焕入伍三年，跟随在他父亲青王身边，接受着言传身教。哪怕他不是用兵高手，至少也能指挥得井井有条了。 而反观谢少英，他入伍半年，只是个小兵。突然给他一千人，他能指挥成什么样？只怕都不知道从何处着手！ 类似的对决，在千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与其他国家直接擂台对决不同，千宋时常有两军对垒的演习抑或比试。 这种比试，通常都是拔除枪尖箭尖，涂上颜料，以防出人命。而一旦几个规定的要害部位中招，便会视作战死。 这种对决当然和真正的战斗有着极大不同，至少在手足关节受伤方面，便无法做到真实。 不过，两人沙场对决，本就对谢少英不公。 但此事，错的是他，他本就该接受惩罚，纪老爷子本就是要他输。 谢少英输了之后，需要亲自上门道歉，表面上看，不痛不痒。 但这个惩罚绝对能让青王满意。 青王要的就是一个脸面，他的儿子压过谢池的儿子，加上谢少英亲自道歉，这绝对让他长脸。 但是……谢池会坐视这种情况发生吗？ 他可是千宋大将军，一旦他将麾下精锐调拨给谢少英。那就算谢少英一言不发，这批精锐自己也知道如何作战了。 到时候，白景焕就算再会用兵，这种小规模的战争之中，他又哪能挡得住精锐之师？ 纪老爷子当然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出现。 “陛下多虑了，双方所用千人，皆从大王子殿下麾下选派便可！如此，方显公平啊！”他瘪嘴笑道。 千宋大王子现年二十五，虽然是一国王子，但他入伍已经足有十个年头了。 这在大陆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算是绝无仅有了。 不过他毕竟是大王子，未来很可能继位成下一任千宋国王。 虽然也是从低层做起，但晋升速度却是极快。两年前他就已经成为了千宋的镇西将军，麾下统帅十几万军马，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镇国将军谢池和镇北将军青王爷了。 纪老爷子表面上看来是公平之至，用大王子麾下的人马，确实双方都不熟悉。 大王子和两人无仇无怨，也没有必要偏袒任何一方。 但他选的比试项目，本身就有问题。谢少英擅长的是单人独剑的比试，他却偏偏选了沙场领兵对决，这分明就是让谢少英出丑。 不过这老货本就看谢少英不爽，巴不得他狠狠丢个大脸。 “可是！谢池怎会答应这种比试……”千宋国王虽然动心，如果真这样解决，那倒也不失为良策。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比试对谢少英极其不公。 如果在别国，这两人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比试。 因为在别国，两人生出仇怨，盛行的都是擂台单对单比试。那样的比试下，极境的谢少英能将转境的白景焕打成土狗。 白老爷子捋起胡须淡然笑道：“谢池会答应的，陛下莫非忘了，谢池对谢少英不喜军伍一事，一向颇为头痛呢！若是谢少英在大庭广众之下，沙场对决输给了白景焕，那定会狠狠刺激他，他或许会奋发图强，从此投身军伍也难说！这岂非谢池最想看到的？” 千宋国王愕然不已，他倒是没想到，纪老爷子竟然想到了这么远。 他说得，倒是极有可能。 谢家是军中世家，代代都是将军，谢少英只好修行，确实一直令谢池很头痛，为此甚至逼迫过他。 沙场对决这种方式，谢池肯定不会拒绝的，毕竟他谢家没有理由惧怕这种比试。 但是，千宋国王心内却又隐隐有些担忧。 若是谢少英从此一蹶不振怎么办？而且他修行天赋如此之高，还有必要投身军伍吗？ 但是，这些才不在纪老爷子的考虑之中呢。 他巴不得谢少英一蹶不振，最好受到重大打击，然后主动退亲才好呢。只是这也只能想想罢了，谢少英就算输了，也和婚事扯不上边。 他却不知道，如果不是今天上午的意外，他的愿望还真的达成了。 千宋国王斟酌片刻，最终，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之道，便决定采用纪老爷子这一提议了。 “来人，传谢池，青王前来御书房议事！”他吩咐道。 …… 此时，定川城南城的城卫军卫所内，激烈的争吵已经持续了很久。 一间房内，摆着十几张椅子，左边坐着的是谢少英，林四，慕哲平和三名纪家护卫头子。 而右边坐着的则是白景焕，聂河和三名王府护卫头子。 除此之外，城卫军的人一个都不在屋内，仿佛是任由他们争吵。只有在他们茶水用完之后，才会有军兵提着水壶前来添水。 毕竟这批人，不是出身豪贵，便是极境高手，哪能像普通人犯事之后那般对待？ 此时谢少英和白景焕正在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双方各自的三名护卫头子则不同，他们都是人精了，各自眼观鼻，鼻观心魂游天外，不打算得罪任何一人。 到现在，白景焕当然知道聂河当初是假意投靠自己，以他那修为和天赋，自己哪收服得了他？ 不过聂河在进来卫所之前，就对自己‘坦言相告’，他之所以加入王府，只是为了打探纪冰云的消息，顺便寻一暂时的落足之地。 这个说辞，白景焕虽然不太相信，但又能如何？得知聂河的天赋如此惊艳，他自然是打着尽量交好的打算，哪怕他不会成为自己的手下，当朋友也是不错的。说不定未来自己有事了，还能得到天境高手的撑腰呢！ 聂河能对他做个解释，说明他还是在意自己感受的，这让白景焕已经很是满足了。 于是，他也就装着糊涂对今日之事一笑而过了，他很庆幸自己这些天没有对聂河造次。 第311章 有问题啊 他们一言不发，却不代表其他三个人会这样。 身为在场实力最强的两个人，林四，聂河丝毫没有一点高手该有的风度和涵养。 “臭娘们，信不信我把你的身份抖出来？”林四歪眼斜嘴瞥着聂河，摆明了就是想要激怒他。 他这是故意针对聂河先前对白景焕说的托词，他敢肯定，聂河肯定是别有所图。 他刺客的身份就是明证！说不定，他还是来行刺青王或者其他人的呢！ “啧，大狗熊果然不会说人话。你们有本事就抖出来啊！难道我不会么？”在聂河看来，林慕二人同样无比可疑，他们混在谢少英身边，定然也是别有所图。 难道组织派他们两个来行刺谢池了？ 而且，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很快就给林四按上了绰号。 林四的体型虽然高大，却绝对称不上胖，聂河故意这么说，同样也是故意气他。 两人经过先前的死斗，已经彻底结下了仇怨，彼此都恨不得下一刻就弄死对方。 但他们斗嘴归斗嘴，甚至就连对方的父母家人都带上了，却始终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旁听的几人嘴角抽搐，不光是因为这两人的嘴巴恶毒，完全没有一个修行者应该有的形象。 更因为他们两个现在浑身带伤，来到卫所后，只是经过了简易的止血包扎。 换成旁人受了他们这样的伤，只怕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这两人倒好，精力依旧充沛无比。 而且两人吵了足足一刻钟，众人竖耳倾听了半晌，依旧没能听出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让众人心内尤其不满，心道我们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听你们两个的废话吗？ 他们又怎么想得到，别看林四和聂河都那么嘴硬，但两人其实都怕对方真的抖出彼此的刺客身份。 林四不是刺客，但慕哲平曾经是，一旦抖出来，只怕以后恐怕是永无宁日。 而聂河，也有着类似的考量。 于是双方就这样耗着，吵着…… 两人虽然嘴上骂的厉害，但内心却已经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弄死对面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就在此时，卫所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带路的，正是步锐。而他身后则跟着大统领麻洪与一名身着宫人服饰的太监。 见到有人进门，林四和聂河这才终于闭上了嘴。 那太监进门之后瞅了瞅坐于房内的众人，却发现没有一个人起身和他打招呼。 他倒也知道，这房内任何一人，他都惹不起，便按下了心中不快。 清了清嗓子，他大声道：“传陛下口谕，谢少英，白景焕聚众斗殴伤人，影响败坏，有失国体。依千宋律例，判处谢少英鞭刑一百，牢狱三年。判处白景焕鞭刑五十，牢狱二年！吾王仁慈，只惩首恶，余者暂不追究……” 这个判决一下，房内顿时炸开了锅！ 谁也没想到判罚会这么重，鞭刑倒也算了，谢少英和白景焕都是修行者，这种对普通人来说几乎可以致残的刑罚，对他们来说只是挠痒。 但坐牢，那就不同了。 三年时光耗费在牢狱之中，谢少英的修行之路，算是被暂时切断了。而白景焕的前程也会受到极大影响。 而且，就连林四和聂河等人自己都觉得，这次的事件，完全就是自己这几人挑起的。至于白景焕，应该是无辜的。没想到自己这三人竟然没事，他反而受到了如此重罚！ “我不服！”白景焕挥着手臂冲到了那名太监面前咆哮道。 那名太监向后缩了缩身子，却是一言未发，他身后的麻洪反而开口了：“白世子，这个判罚是陛下亲口下的，你若是在此造次，当心罪加一等！” 那名太监忌惮白景焕，麻洪却不会。 统领定川城十几万城卫军的他可是破境高手，千宋国王让他随行，就是为了防止谢少英和白景焕拒捕。 麻洪一开口，白景焕立时冷静了下来，但口中还是喋喋不休：“我只是反击闯入家中的贼人，凭什么抓我？” “是他们！”他手一指林四和慕哲平，眼欲喷火，“都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擅闯王府，根本就不会有这场打斗！为何不抓他们？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我父王呢？我要见我父王！”眼见麻洪，步锐对他的话都是无动于衷，他终于慌了，想要抬出自己的父亲青王爷来。 “世子，还请跟我们走吧。至于王爷，你自会见到！”麻洪面无表情的一伸手，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意味明显至极，你若是不自己走，那就别怪我押着你走了。 与他的表现截然不同，谢少英此时低着头一语未发。 他何尝不知道这判罚过重，不过一开始他就做好了会被重罚的准备。毕竟冲撞王府，打伤护卫的人里面就有他。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林四和慕哲平竟然没事。 此时，他已经在心内盘算着到时候越狱逃走的计划了，他可不愿乖乖被囚三年，大不了从此远走高飞，等自己晋入天境再回来。 他没有开口叫屈，只是不想把林四和慕哲平拉下水而已。 王府护卫和纪府护卫，同样也是讶然无比，没想到最后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判罚。 难道这三人有什么重大来头？以至于陛下都不得不忌惮，只能选择放过他们，找谢少英和白景焕出气？ 他们这样想，林四，慕哲平，聂河却不会这么想。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在听到这个判罚之后，林四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唐，虽然被放走的他才是第一主犯。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判罚？难道千宋君臣集体糊涂了？ 林四并不相信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说法。 不是说谢家和青王府都是千宋巨头吗？千宋国王难道不会考虑这两家人的感受？ 更何况，判得谢少英这么重也就算了，竟然连原本无辜的白景焕都被判入狱两年…… 难道，这是个局？ 纪老爷子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林慕聂三人都是人精般的人物，根本就不是一般的修行者。 他们想的，远比其他人要多。 千宋国王此举，到底是何用意？ 都放走了自己三人，难道是指望自己三人去劫狱救出谢少英和白景焕？然后派高手在附近埋伏，再从重对自己三人治罪？ 可这未免也太多此一举了吧？他真想治自己三人的罪，现在就可以了。 若换了别人，林四还真有可能去劫狱，然后与慕哲平一起带着他远走高飞。但谢少英不行啊，他是千宋人，他父亲也在千宋。 若是劫狱逃走，他以后还怎么回来？他父亲又将如何在千宋立足？ 难道，他是忌惮自己身后有什么重大背景，所以不敢拿自己开刀？ 这个可能还是很大的。 但是，林慕聂三人却都注意到了麻洪与那太监频频斜向自己的目光。 这是什么意思？明明现在与麻洪吵闹的是白景焕，他为何总会不经意间将视线飘向自己？ “三位！你们可以走了！”眼见三人狐疑不定，麻洪同样对他们挥了挥手，似乎在催促他们离开这里。 果然有问题啊…… 林四三人猜不到原因，却几乎已经心知肚明，这奇怪的判罚，看似是对谢少英和白景焕，其实恐怕是针对自己三人吧？ 难道是故意要看自己的反应？ 或者是等着自己主动承认罪责？ 说实话，即便没有看出这些破绽，林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谢少英代替自己受过。 这件事，原本就和他没有关系。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与慕哲平为何会对聂河下死手呢，完全是一头雾水的跟着自己二人冲上去的。 反正，自己进去后，也不会坐以待毙。以自己的实力，能关住自己的牢笼恐怕还真不多。 “哈！这位将军，此事完全因我而起，少英他并不知实情，还是放了他吧！” 想到这里，他大笑着迎上了麻洪。 “你！你这是做什么？”谢少英却急了，心中暗骂林四愚蠢，我一个人进去，总比大家都进去好啊！ “麻统领，他们完全是因为我的指使！”他急声道。 “哈！你的指使？五弟你何时能指挥两位哥哥了？”慕哲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聂河问道：“那你可知道，我们以前是做什么的？我们为何又要和他死斗？” 谢少英说不出话来了。 麻洪死死看着林慕二人。 此时他虽然一言未发不动声色，但心内却已是波涛汹涌。 他此行，自然是按照纪老爷子的计划，故意试探林慕聂三人。 但林慕二人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依他看来，他们要么扭头离开。要么帮着谢少英和白景焕开脱罪责，但是自己也不会陷进去。要么就是陪着谢少英和白景焕一起…… 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主动揽过了罪责。 他心内涌起了一股欣慰，谢少英这两个朋友，交得很值！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聂河，想看看此人又会如何。 聂河的心内却又是另一番计较。 他才不会为白景焕肝脑涂地呢，第一天见到白景焕时，对方眼内闪过的淫邪目光就落入了他眼内。 不给白景焕一个教训，就算不错了，原本他是打算拍拍屁股就走人的。 但发现了这么多疑点之后，刺客天生的警觉心令他不敢轻易做出决定，他同样看出了这是个局。 他才不信林四和慕哲平真那么有义气呢，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因为任务，所以才故意惺惺作态的。 反正自己的罪名，撑破天也就是入狱两三年，又不会掉脑袋。而且，千宋的监牢关得住自己么？ 想到这，他也大义凛然道：“我可没有让人代我受过的习惯！此事和二世子无关，要抓就抓我好了！” 此言一出，麻洪心内更加欣慰。 而白景焕更是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第312章 我答应了 人的想法有时候转变得就是这么快。 白景焕本来就无罪，这本来就应该是聂河的罪。 但刚刚那判罚，以及麻洪那一副铁面无情，尘埃落定的姿态，令得白景焕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已经在考虑着该怎样让父亲帮自己，怎样脱出牢狱之灾了。 聂河的话一出口，他竟然生出一股庆幸之感。同时还觉得聂河代自己受过，真的很够意思。 他浑然忘了，这原本就不该是他的罪，原本就是他在代聂河受过。 “判罚已定，岂可因为你们只言片语便随意更改？”麻洪决定再添一把火。 麻洪脸上的欣慰神色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却哪能瞒得过林四的眼睛。 “判罚岂可草率？置证词于不顾便妄下判决，冤枉无辜，难道这就是你们千宋的风格吗？未免让我这个外乡人失望！”他振振有词道。 麻洪深深注视着他，似乎要因为他这话而动怒。 林四则是一脸坦然与之对视。 过得片刻，麻洪陡然大笑：“行，小子你有种！但就算要重新判罚，也要等陛下定夺！你们可敢与我走一趟？” “有何不敢？”林四掷地有声。 片刻之后，当众人来到前院，看到院中站立着的一行人时，立时全都变得心知肚明了。 果然，刚刚只是个局啊…… 林四看到了大将军谢池，其他人他虽然不认识，但看谢池都只能侍立在一身着黄袍的中年人身后，又哪能不明白这是千宋国王。 眼见麻洪带着众人一同出来，千宋国王这一行人仿佛明白了什么，眼内全都透出了和善之意。 “见过陛下！”白景焕，谢少英以及几名护卫躬身抱拳施礼。 林慕聂三人有样学样，也似模似样的拱了拱手。 “免礼！”千宋国王呵呵笑道：“麻将军，如何？” 麻洪走到他近前，躬身低低说道：“他们主动要揽过罪责。” “哦？”千宋国王也颇为意外，倒是没能想到这三人竟然如此重义气。 于是，他眼角的皱纹似乎都舒散开来了。 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尔等今日所作所为，实在太过荒唐，强闯王府聚众斗殴，伤人数十！按千宋律例，全部受刑也不为过！”他面色一正，高声训斥道。 白景焕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争辩几句，但看到人群中，自己的父亲再向自己使眼色，又将嘴紧紧闭上了。 林四慕哲平等人心内亮堂得很，千宋国王这是故意敲打他们，这话语之后，定然还有转折呢！ 果然，千宋国王话锋一转。 “但念你们都是人中之杰，且都是初犯，本王决定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众人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十天之后，谢少英与白景焕，你二人各领一千兵马在平威城进行对决！谢少英若胜，则此次罪责全免。白景焕若胜，则谢少英需前往青王府登门赔罪，并昭告全定川城！” “林四，慕哲平，蒋远良，饶展，伍宁，你五人需加入谢少英部，若他胜，你五人同样可免罪责，若他负，则需一同前往青王府登门赔罪！” “聂河，梁涛，古之纹，韩海，你四人加入白景焕部协同作战！” “双方对决所用兵马，皆从镇西将军白元浩处统一调拨！” 千宋国王话音一落，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千宋盛行沙场对决，除了林慕聂三人，其他人听到这个命令，并没有感到太奇怪。 纪府与王府的三名护卫听到这个消息后，并不算太抗拒，这种对决并无生死之忧，无非就是出出力而已。 但白景焕总算琢磨了过来，原来刚开始治自己的罪，只是为了吓唬自己。自己终归还是没有罪责的，否则，输了为何什么代价都不用付？ 他倒是不排斥这种对决，因为双方不得伤人，而且打仗和修行者单挑完全是两个概念。这方面，谢少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自己几乎是稳赢。 能看到千宋第一修行谢少英对自己低头，同时还能扬扬名，这对自己是有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但是，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陛下！我有话要说！”他恭声道。 “讲！”千宋国王淡淡道。 “对方有五名极境帮手，而我方只有四名。这个……”他倒也不敢直说不公，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 千宋国王心内倒是赞同他的看法。 这种千人规模的战斗，虽说不准伤人，就连兵器都只能用木质的，但极境高手能发挥出的作用还是远超过其余士兵的。 谢少英一方多出一名极境，确实占了便宜。 于是他扭头对后方青王道：“王弟，那就从你府上再调派一名极境护卫去帮他吧！” 后方青王自是连忙应诺。 而此时的林慕聂三人，却是百般不愿意。 聂河并不太清楚白景焕和谢少英在领兵才能上的斤两，他也不太愿意去打什么仗。虽然赢了能看到那家伙对自己低头，但若是输了呢？忙了半天，什么都捞不到！ 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一事！ 他是无比想要杀死林四和慕哲平的，但那两人并不好杀，而且在定川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在战场上，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他眼中寒光一闪，嘴角溢出了一丝狞笑。 而另一边的林慕二人，却是很明白谢少英的斤两，这家伙整个就是一‘剑痴’，他真要是善于用兵，在天河那一路上，就不会什么建议都提不出了。 但是，两人转念之间，竟然也想到了聂河同一个地方。 如果是在战场上，杀死聂河的机会就多得多了！ 想到这，两人几乎是期盼着这场对决下一刻就开始了。 但是，这次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谢少英，想法就和所有人不同了。 自己人知自己事，他确实不会带兵。当年从军时，他连五人小队都没指挥过，更别提一千人了。 只怕到时候会打得一团糟，不但输得窝火，还要丢人的跑去道歉。 相比这个，他甚至宁愿挨罚。 “我不答应！”他梗着脖子生硬道。 他的反应，早就在千宋国王与身后群臣的意料之中。 谢少英要是毫无意见的答应下来，那才叫反常呢。 虽然早已料到他会如此，但人群之中的谢池，眼内还是闪过一缕愠怒。这小子简直是辱没了谢家的门风，谢家何时怕过打仗？ “大胆谢少英！你若是不从，那便等着三年牢狱之灾吧！”天河国王面色一沉。 他这愤怒大半都是装出来的，无论如何，他必须要逼得谢少英就范才行。 难得这个提议谢池和青王都不反对，想要和稀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是，这个提议确实对谢少英不公平，因为在提议做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谢少英会输。 明知道他会输，还要他比，这摆明了就是故意要他登门道歉，挫挫他的锐气，同时平息青王的愤怒。 场内唯一心情复杂的，恐怕也只有谢少英的父亲谢池了。 谢少英一向对军伍之事不太看得起，认为有朝一日修为高深了，军队面对自己也是无用。如果这次他输了，那他以往的看法，以往的自负自会烟消云散。 他或许能认识到人数的重要，认识到兵法谋略的重要。 但他也担心。 谢少英是他的儿子，他很了解，一旦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他的内心极为骄傲。 谢池怕他因为这次的失利，从此更加厌恶行军打仗，甚至因此而厌恶千宋国…… 这样的打击，对他来说，是不是太大了？ 他心内，又有些期盼谢少英能创造奇迹，赢得这场比试，尽管那很渺茫。 听到天河国王的威胁，谢少英本能地就想要强硬抗拒。 他可不是被威胁后就会妥协的人。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右手衣袖就被人扯了扯。 他正想发火，回头一看，却是林四。 “答应他们。”他低声道。 谢少英本能的，就想要要反驳他，心说自己根本不会带兵，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但是陡然间，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般，他想到了从曲山峡谷到天河的那一幕幕。 那一路，林四和慕哲平二人的心机和算计，他算是充分见识过了。 这次千宋国王主动把他们安排到自己身边协助自己，这岂非是天助自己？ 林四和慕哲平会不会带兵，他不清楚，但只有一千人，以他们俩的老谋深算，应该没问题吧？ 在谢少英看来，这世上能坑到林四和慕哲平的人几乎不存在，尤其是两人联手。 没看到临嘉城那帮敌人，被他们给骗成什么样了吗？ 这次有他们两个相助，白景焕那家伙除了大败亏输，还能有其他路可走吗？ 林慕二人倒是没想到谢少英竟然这么高看他们，要知道指挥一千人和指挥六个人，那是两回事。 林四之所以拉住谢少英，只是不想放弃这个杀死聂河的好机会，倒是从未想过要赢这场比试。 在林四想来，反正谢少英是专注于修行的人，术业有专攻，就算打仗输了又能怎样？ 难道因为自己的弱项被别人比下去，就要一蹶不振吗？那怎么不让男人和女人比试生孩子？怎么不让修行者和文人比试诗词书法？ 只是，他低估了谢少英的好胜心。 “我答应了！” 想到林慕二人的种种，谢少英心内大定，于是大声应下了这场比试。 他心道你们就等着瞧吧，到时候你们这些人全都会大吃一惊！ 第313章 争吵 谢府书房内，此时只有谢父与谢少英二人。 距离卫所的判罚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但谢父心内依旧存着诧异。 不光是他，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谢少英如此轻易便应下来感到惊讶。 当时千宋国王，纪老爷子，青王，谢父等人还准备了许多后续手段，等着谢少英继续抗拒再一一施展呢。 哪知道，只是千宋国王一句话，他便答应了。 在许多人看来，这只是他一时头脑发热才做出的决定。 不过对儿子知之甚深的谢父却很明白，谢少英虽然脾气倔，但他可不是个明知道前面是坑，还闭着眼睛往前跳的人。 “你进入极境了？”谢父的第一句话，并非训斥他今天在青王府的冲动行径，而是确认自己先前听来的消息。 谢少英一语不发点了点头。 谢父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已如滚水沸腾。 十四岁的极境代表着什么，他很明白。 因为，他自己也是极境修行者。可他当年晋入极境时，都已经二十三岁了…… “你那两个朋友，是在哪里认识的？”他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却是千宋国王先前与他谈话时，暗示他问的。 昨天晚上，他对林慕二人还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打了招呼而已。在他看来，这是儿子的事情，自己无需多问。 虽然谢少英几乎没有带过朋友来家里。 但现在，他对那两人也充满着好奇心，因为那两人的实力竟然不下于极境中期。 这小子，是在哪认识这么两个奇人的？ 难道他碰到了大门派下山历练的天才弟子？ “在外历练认识的。”谢少英给了他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他们在天河国干的事情，至今还没有传到千宋这边来。林慕二人在那边得罪了天河南齐青川等国，他也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父亲。 谁知道他得知这一切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是哪里人？”谢父对于谢少英那个等同废话的回答，并没有多说什么。 “月国人吧。” 呼！谢父鼻内重重呼出两道热气，对于谢少英的敷衍回答，他很不满。 尤其现在，他认为谢少英根本就是在骗他。 月国真要是出了两个这样的少年天才，早就已经轰动东南六国了。 学园之城每隔十来年才会出现一名四年级的极境学生，而他们的年龄通常都已经十九甚至二十岁了。 放到心宫和无上云颠这样的门派，他们只能当一个内门弟子，而没有资格成为亲传弟子。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会名传月国，他们依旧是月国的天之骄子。 因为东南六国就是这样的落后。 虽然心内不满，但谢父嘴上依旧未说什么。因为从军之事，谢少英自小和他的关系就很冷淡，两人也从未说过什么贴心话。 如果谢母早年没有去世，也许她还能成为两人之间沟通的纽带，但很可惜…… “明天你们就要出发去平威城了，对于这次比试，你有什么看法？”他问自己的儿子。 “打垮他们！”谢少英理所当然道。 “怎么打垮他们？”谢父淡淡道。 “那得等到比试开始才知道了，毕竟战局千变万化，需要随机应变！”谢少英装腔作势，怎么打，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谢父再度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内的火气。 他问这个问题时，其实是希望听到谢少英在比试方面有要问的，他可以给出指点。 谢少英完全不会带兵，恐怕连最基本的作战常识他都不会，指望他能将一千人马指挥得如臂指使那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谈什么战法，阵法了！ 他只是希望能趁着今天这点时间，稍微教他一点东西，毕竟这方面他自己是行家。 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谢少英能胜的。 而退一步，就算输，至少也要输得像样，而不要太难看！ 然而谢少英的反应令他很失望，他何尝看不出来，儿子依旧是在敷衍自己。对这次的比试，他根本就是浑不在意。 不思进取！看来他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谢家的脸面快要被他丢尽了！ 他忽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以两人这种关系，即便谢少英想赢，只怕也不会向自己请教吧？ 他挥了挥手：“你去吧，下午去看看兵书，尤其是行军篇和号令篇！” 他一挥手，谢少英就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似乎坐了这么一会，屁股底下已经被烫着了一样。 原本他已经转过身，但是听到谢父的话，他又有些不以为然道：“有必要吗？临阵磨枪有什么用？” 反正有林四和慕哲平呢，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 比试的时候，自己提着剑听他俩的号令上前冲锋就行了。 谢父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你以为陛下为何让你们十天之后再比试？无非是为了让你熟悉麾下军马！” “临阵磨枪？你现在什么都不会，不磨有用吗？” “我问你，裨将和偏将能统御的士兵数量是多少？锋矢战阵怎么布置？步兵，轻骑，重骑，弓兵，弩兵怎么排布？行军之时，辎重应位于何处？你懂旗语吗？你懂号令吗？” “你什么都不懂！你在得意什么？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谢父这一番怒斥，把谢少英给说蒙了。 这些东西，对于许多普通士兵来说，或许都是常识，但曾经入伍半年的他，还真就不知道。 当年谢父将他丢入军中当一小卒，本来这些东西多半都是会学的。 然而他一门心思都在修行上，对于周遭环境根本就不闻不问。而他大将军之子的身份，也令得上面的十骑长，百骑长等人对他这些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在军中半年，就连每天早上的例行操练，他都只去过一次。 一次之后，他就觉得这种操练太儿戏，根本无法给自己带来实力上的提升。 谢父这番话，说得他倒是有些赧然。 不过很快，他就又想起了林四和慕哲平，有他们两个指挥，还用自己操心么？ 自己根本就不会输，怕什么？虽然不是自己指挥的，但是这有什么？ 自己本来就对行军打仗毫无兴趣，也没指望在这方面有什么建树。 “我自有计较，反正我肯定会胜！”他淡然答道。 “你能胜？你拿什么胜？”谢父声音冰寒：“你有计较？你的计较就是指望凭借你和你那两个朋友的极境实力直接强行杀过去吗？” 谢少英不置可否，说实话，他内心还真就是那么想的。 在他看来，普通士卒哪能挡得住自己这几个极境高手？自己一剑就能放倒十几个了！最终还是要看双方修行者的比拼！ 如果没有林慕二人的存在，那他真到比试时，肯定就是这么做了。 看到他的表情，谢父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你以为修行者在战场上真能发挥出那么强的实力？四面八方都是人和兵器，你能施展出什么剑法刀法？一旦受伤影响了行动，你就等着受更多的伤，一直到死为止吧！而且此次为了限制你们，用的都是木刀木剑木枪，你怎么施展？” 谢父其实也明白，要是真刀真枪的话，两千人规模的战斗，这十多名极境修行者，还真能决定胜负，毕竟个体实力差距太大。 但用木刀木剑，而且不得杀人，修行者就像是手脚被绑上了绳索一般，作用已经大大减弱了。 尤其双方都有五六名极境修行者，相互抵消之下，最后的胜负还是要看那一千士兵的发挥。 不过，虽然谢父说得有理，但谢少英却根本听不进去。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哦，我知道了！”他淡淡点头，转回身就打算离开这里。 看到他这神态，谢父就知道他根本就没将自己的话当回事。 对于谢少英的不思进取，他很无奈，他只能在背后沉喝道：“希望你不要辱没了谢家的门风！” 谢少英豁然转身，定定的直视着父亲的双眼，面色铁青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会输？” “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虽然明知谢父这是故意激自己，但谢少英依旧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忿之感。 在卫所时，周围人那惊讶和同情的目光他就已经尽收眼底。 凭什么？凭什么比试还没开始，所有人就都认为自己会输？ “如果，我能赢呢？”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如果你能赢，今后你修行之事，我再不过问！也不会逼迫你从军！”谢父毫不犹豫道。 “当真？” “自然！” “这可是你说的！你就等着吧！”谢少英心内激动不已，这可真是个意外收获啊。 可是，没等他高兴完，谢父又继续道：“你若是输了呢？” “输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什么看兵书，进军营，随你安排！”谢少英不假思索道。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对于谢少英的底气，谢父颇感意外。 看着谢少英已经走出书房的背影，他陷入了沉思。 对于谢少英的斤两，他清楚得很，如果不出意外，他这次一定会输。 他的底气，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他那两个朋友？ 而此时，走入院中的谢少英瞅准了方向，便直奔林四和慕哲平所在的厢房。 他现在就是要去问问这两人，对这次比试，咳，有什么看法…… 第314章 十方楼 当林四和慕哲平得知谢少英的打算后，两人都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事实上，他们俩也奇怪谢少英怎么会答应得那般爽快呢。 原本还以为他是打着输了就直接溜出千宋国的打算，现在看来，原来这小子是把宝押在了自己二人身上了。 “你看我们像是会统兵打仗的人么？”林四苦笑不已，他没想到谢少英竟然这般高看自己。 谢少英摇了摇头：“不像，但你们俩诡计多端，这种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这本就在他预想之中，他依旧对他们俩信心百倍。 慕哲平有些无奈道：“领兵打仗和先前我们六个人在天河做的事完全不同，我们甚至连军中各种名目都不清楚，又怎么可能带得了兵？” “那你们就快去学啊，我们还有十天！”谢少英倒是打得好主意，他自己不愿意学，却怂恿着林慕二人去学。 “十天就能成为用兵大家吗？那岂非大陆上处处都是名将了？”林四撇了撇嘴。 他本不是个会妄自菲薄的人，只是谢少英这想法也未免太儿戏了。 再聪明的人，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难以有所建树。 而无论是什么计谋智谋，在想出来之前都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对当前情况有所了解，对这个领域的规则了然于胸。 连规矩和规则都没有摸清，就想着妙算不断，那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而对于领兵打仗的‘规则’，林四现在是一窍不通，双眼一抹黑。 谢少英的提议，令他感到些许压力，本能的就想拒绝。 他这样想，慕哲平何尝不是？ “反正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直接离开千宋！你是立志要一直修行的人，打仗输了又有什么？”他并没有将这次的比试当回事。 “那你们为何劝我接下这次的比试？”谢少英闻听两人竟然这样说，顿时大急。 “这……我们只是想在那里杀掉聂河。”林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他也没想到谢少英竟然这么看重这场比试，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利用他了。 谢少英没想到他俩竟然打着这个主意。 “聂河到底是怎么回事？和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到现在，对这件事他依旧一头雾水。 “老慕你自己说吧！”林四瞅了瞅他。 慕哲平便将自己从刺客组织叛逃，而聂河出身那个组织的事件一五一十告诉了谢少英。 谢少英这才恍然大悟。 对于慕哲平曾经的身份和现在带来的这个麻烦，他倒是并没有感到排斥。 “你们那个组织在哪？全名叫什么？”他问道。 慕哲平闻言答道：“我当时被抓去的地方，是在乾蓝王国与紫星王国交界处的一个山谷之中。至于那个组织的名号，叫做十方楼，意为十方皆可杀……” “好狂的组织……”林四喃喃道。 因为慕哲平的关系，这个十方楼，未来肯定会成为他们的敌人。 以往因为他们俩实力太弱，而且一直未曾碰过那个组织的人，所以慕哲平一直没有透露太多。 而现在，不问都不行了。 于是他道：“你们那十方楼，到底有多强？” “我所在的那处山谷，只是他们训练新人的一个分部，但这个分部已经有破境高手坐镇，至于他们的总部在哪，我也不清楚。”慕哲平答道。 “一个训练新人的分部都有破境高手，那他们的总部，岂不是会有天境高手？”林四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天境高手他见识过一次，那便是素秋。 至今他依旧记忆犹新，面对素秋，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未来会与这样的强者为敌，他不禁有些头疼，暗道看来修行还得加快脚步啊，否则未来某一天危机来临，自己只能等死。 慕哲平答道：“天境应该是有的，十方楼的触角遍布大陆许多地方。不过这个组织内的刺客，并非全都是我这样，被他们抓来培养，然后被他们控制的。” “哦？” “其实组织内，真正完全归属于他们的刺客并不多。许多刺客其实都是分部在大陆各地的修行者，他们与这个十方楼只是合作关系，类似于客卿。或者为了钱，或者为了物，他们会去十方楼接取所谓的任务，然后杀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部分人，大都实力高强。算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们未来真要和十方楼为敌，他们参与其中的可能性不大。” 林四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些人实力不低，在哪都能活得很好，为什么要做这种为人鄙弃的勾当？” 慕哲平和聂河都是被抓进去的，身不由己，他倒是能理解。但这批主动与刺客组织联系的人，他就无法理解了。 慕哲平讥嘲一笑：“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出乎你的想象。他们或许只是为了体验杀人的快感，或许只是享受暗中掌控别人性命的感觉，有的或许是为了钱或者丹药灵石，有的或许只是一天不杀人就不舒服……” 林四深吸了口气，冷笑道：“是么，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渣滓么？” 对于这些人，林四是深恶痛绝的。因为他们杀人多半不问好坏，只问值不值得杀，杀不杀得掉。 在他看来，刺客这个群体内的大部分人，已经丧失了良知和为人的资格。 如果当初慕哲平真的杀掉了杜启，那林四根本就不会和他走到一路。 而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谢少英听到这里，却是感到了一阵疑惑。 “我看以聂河这样的年龄和修为，似乎除了尹漓之外，大陆其他门派的天才弟子修行天赋都不及他，你们这十方楼，不是刺客组织么？怎么还会培养这样的修行天才？” 这确实令人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刺客组织并不是培养天才修行者的地方，他们培养的是刺客。 他们的训练也定然不像普通门派培养弟子那样循序渐进因材施教，他们要的是牢牢控制住弟子，同时压榨他们的潜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们成为有用的工具。 慕哲平当初被改造体内经脉以及被迫服下毒药，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改造经脉虽然暂时让他从普通人变成了可以媲美窥境甚至转境的存在，却也大大缩减了他的寿命。 而服下毒药，定期拿解药，则是控制住他，让他不敢背叛的手段。 在这样的‘培养’下，刺客组织就算挖来了资质惊艳的孩童，只怕最终也会将他训练成一部杀人机器，至于资质，恐怕早已被摧残得涓滴不剩。 “这个，我当时和他不在一组，并不清楚那边的情况。也许他们那些有修行资质的，训练方式和我们不同吧？”慕哲平有些犹疑不定的答道。 见他自己都不确定，林四也感到奇怪了。 他原本以为林四至少对他们那个山谷内的一切熟悉无比呢，现在看来，他知道的东西似乎很少啊。 “聂河认识你，是因为你第一天就杀了人。那你是怎么认识他的？难道真是因为他那外貌？” 慕哲平笑了笑：“当然不是因为外貌，虽然他的外貌令人印象深刻，但当时我哪有那份闲心去关注每个人的长相？” “他在你们那里很出名？” “嗯，很出名。他只是被训练一年后，就开始出去执行任务了。与我不同，到现在他刺杀过的人恐怕已经不下一百了，他堪称那个分部最耀眼的刺客！我离开前的一年，他甚至被那个分部的破境首脑收为了关门弟子。” 说到这里，慕哲平也是颇为惊叹。 一般来说，刺客都是长得越普通，越不引人注意为好。像聂河那种长相，无论出现在哪，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他三年间，竟然执行了几十次任务都没有失过手，这让慕哲平这个内行人也不得不佩服了。 几十次看似不多，但能被十方楼接取的任务目标，普遍都不好杀。 那些目标不是身居高位，护卫环绕，便是自身实力不弱，难以杀死。 否则，也不用十方楼出手了。 而聂河能被那个分部的首脑收为关门弟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刺客多半无情，尤其他们这种四处抓捕孩童残忍训练的组织，其首脑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灭绝了人性。 但就是这样灭绝了人性的首脑，竟然会忍不住收聂河为徒。这种事，如果不是聂河的表现和资质太过惊艳，恐怕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毕竟这个世界，师徒关系很是被人看重，已经仅次于父子了。 谢少英问道：“他进去时，是什么修为？” 这一点，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一直以来，他头顶上都有个‘千宋第一修行天才’的称号，虽然这并非他自己自称的，但他确实极少见到修行天赋能媲美自己的人。 在曲山峡谷，他见到了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年龄相仿但实力不弱于他的人。 但后来才得知，原来他们身具天印，而且两人之前也都有着不平凡的过去，林四更可能就是连琴的后人。 他这才觉得，林慕二人强过他，倒也不算太奇怪，毕竟天印是大陆第一宝物。 而后，他见到了尹漓。 他依旧能淡然看待，毕竟尹漓的名头实在太响，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他早已知道尹漓是大陆修行天赋最好的人。 但这次再见到聂河时，他有些无法淡定了。 只是短短一个月，这已经是他第四次见到修行天赋不弱于自己的人了。在过去的十四年间，这样的人，他一个都没见过。 难道世道要变了？ “他进谷时，大概十三岁。修为，似乎不到元境！”慕哲平答道。 事实上，今天他见到聂河，看到他的极境后期修为时，心内的惊讶比谢少英更甚。 “什么？”谢少英难以置信。 不光是他，林四也是同样的感受。 十三岁时，如果是转境修为，那在学园之城倒是称得上天才。 但这样的天赋，想要在十六岁晋入极境后期，几乎是完全不可能。 聂河若要达到现在这样的实力，那他三年前，至少也该又元境中后期的实力了！ 难道他当时隐藏了实力？ 一时间，三人猜测不已。 第315章 题目 最终这个午后，还是以林四和慕哲平抱来厚厚数本兵书回房苦读而结束。 虽然对于谢少英的打算，两人都觉得太不实际，但总不能什么努力都不做，就在那坐以待毙。 毕竟谢少英这次在他父亲面前，押下了‘重注’呢！ 只是，连军营都没进过的林慕二人，光是看书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看成兵法大家？ 现在他们只能将许多东西背下来，然后凭借想象，去幻想着书上文字描绘的画面场景。 “哎，这些书，和修行秘籍一样，有些地方晦涩难明，不明白为何不写直白一点。”躺在床上翘着腿的林四，手中拿着本《军阵十三篇》一边翻看，一边抱怨。 看书一向是他最为头痛的事情，且不说他最讨厌的医书，就连他能看进去的阵法书籍，他也同样会看得头大如斗。 恐怕真正能让他如痴如醉的，就只有类似《剑客之路》那样的故事书了吧？ 这《军阵十三篇》，讲的同样是阵法，但却不是修行者所布置的灵石与魔核类阵法，而是战场上，士兵们所组成的阵型。 没有打过仗的林四，根本没有真正见过任何一个军阵，又怎么可能光凭书本上文字的描绘，就将这些阵法彻底了解。 坐在不远处椅子上的慕哲平，手中同样拿着一本兵书。 听到林四的抱怨，他抬头轻笑道：“谁让你平时不努力。” “好像某人自己也只爱看什么《剑客之路》吧？还有脸说我？”林四撇了撇嘴。 “起码我能看懂这些兵书。” “是吗，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句话。” 林四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相信他？自然认为他在吹嘘。 “请讲！”慕哲平一脸笑眯眯，显得夷然不惧。 “锋矢之阵，卑之若剑，末不锐则不入，刃不薄则不断，本不厚则不可以列阵。是故末必锐，刃必薄，本必鸿……”林四照本宣科，念出了一段令他头眼翻白的古文。 慕哲平笑道：“这有何难，锋矢之阵就像利剑一般，前锋如果不锐利，就不能攻入敌阵。两翼如果不锋利，就不能截断敌军。主体如果不雄厚，就不能形成锋锐之阵。因此，锋矢之阵的前锋必须锐利，两翼必须轻灵锋利，主体必须兵力雄厚……” 慕哲平的解释，让林四恍然大悟。 “哟呵，老慕，没想到你还会古文。这锋矢之阵，意思就是集中力量突破敌人的呗？前锋可以刺入敌阵，两翼和后军，既可以护翼前锋，又能围歼敌人。是这意思么？” “没错，就是这样。你倒是聪明，从字面意思就能推出两翼和后军的作用。”慕哲平点头赞道。 “那是，这小小阵法如何能难住林大将军？这不就和我们几个突破峡谷敌军时差不多吗？我和小英便是锋刃，刺入敌阵。你和老叶便是两翼，截断了两侧敌人的袭扰。至于月洛宁，咳，勉强算后军吧。我们的后军太弱，所以没法在刺破敌阵后形成包围，哈！” 刚一被夸，林四立刻就抖起来了，习惯性地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俨然以‘林大将军’自居起来，完全忘了他刚刚连这句话都没能看懂。 但对他的活学活用，慕哲平心内也是暗暗赞叹，心道他果然天生就是擅长这一门的人。 “锋矢阵虽然看似很强，却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随后两人便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而房内的第三个人，谢少英此时则是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来。 事实上，这些兵书，有一部分他也看过，两人所说的许多军阵与战法，他也听过，但都是看过便算罢了。要说心得，那是一点都没有。 眼见两人已经开始讨论到各种战阵之中，修行者，重甲，轻骑，弓弩等等兵种的排布了，他才忍不住打断道：“晚饭时间到了……” 他心内庆幸，这次的宝果然没押错，虽然林四与慕哲平连军营都没进过，但他们天生就擅长这个，只要踏入这个领域，便很快就能闪耀出光芒。 白景焕算什么？十天之后，就是所有人震惊之时！ …… 而此时，谢少英与白景焕即将在十天后进行沙场对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定川城。 非但王公贵族，就连贩夫走卒都得知了这一消息。 这自然是青王府的手笔，否则这种消息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这么广。 他们要的是十天后，谢少英的脸丢得足够的大。 谢少英不擅打仗这件事，这几年来，几乎已经传遍了千宋国。 不过对于千宋人来说，他的修行天赋却也是他们的骄傲，故而不擅打仗的谢少英，在民间其实还是很受拥戴的。 虽然这件事原本是谢少英冲撞王府，但依旧有不少民众内心是支持谢少英的。 只是，支持归支持。对于这场比试，几乎没有人看好谢少英。以往类似的比试，还会有人赌一赌双方谁会赢，这场比试，一边倒的全是看好白景焕的，以至于根本赌不起来。 纪府作为此次事件的始发地，自然早早就得知了十天后比试的消息。 此时，纪冰云正在房内收拾着行囊。 “小姐，你要不要再想想啊？平威城可是边境，多危险啊！”丫鬟小蝶在旁焦急不堪。 得知谢少英即将要去平威城的消息后，纪冰云竟然也想要赶去那里。 “危险什么？大王子将那里守得固若金汤。而且这次也会有不少人会去看热闹，并不止我一个。”纪冰云一边叠着衣物，一边头也不回道。 她说得倒也没错，谢少英和白景焕的比试，算是一件大热闹。 普通人自然没有机会跑到千里之外的边境去亲眼旁观，但对于许多权贵富商子弟来说，他们正嫌日子过得无聊呢。 到时候赶去观看的人只怕不会少。 小蝶终归无法放心，那种打仗的地方，小姐一个女儿家跑去像什么样子啊？ “你留在这里，迟早也能得到消息啊！” “此事因我而起，我怎么能坐视旁观？”纪冰云不假思索道。 到现在，林慕二人与聂河之间的纠葛，并没有几个人知晓。纪冰云还满以为这是谢少英因为在意她，所以才冲冠一怒为红颜，杀入王府也在所不惜呢。 此时的她，正被一大片的幸福与感动包围，哪里是旁人劝得动的？ “可是，你去了那里，也帮不了他什么忙啊！军营重地肯定不会任由外人进入，而且我们还是女子。”小蝶‘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这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谢少英这一点上，让她有些无语。 就连小蝶都看得出谢少英对小姐的冷淡表现，真不知她本人为何一直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她倒也没说错，哪怕是千宋这种全民皆可为兵的国家，女子依旧是不可参军的。 毕竟女子普遍身子娇弱，想要训练成能上战场的精兵，那比男子要难多了。而且女子在军营也不方便，容易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没打算进军营啊，哪怕能在近处看着也行。”纪冰云毫不动摇，她的要求倒是不多。 “要不我们和老老爷说声吧？”小蝶试探道。 她说的老老爷，自然是纪老爷子。经常陪着纪冰云一起和他下棋，她也看得出，纪老爷子一点都不赞同纪冰云和谢少英的婚事。如果他知道小姐现在的举动，肯定是会拦着的。 至于纪府其他人就不会了，换成小姐的父亲，恐怕还会大力赞同呢。 纪冰云听到她要去打小报告，并且已经在悄悄向着门口挪步，怎么可能还无动于衷？ 她淡淡瞥了已经走到门槛的小蝶一眼：“你敢。” 只是两个字，纪冰云并没有怒眉竖目，也没有大声咆哮，但小蝶却浑身一激灵，立时顿住了步伐。 她和纪冰云从小一起长大，对她的脾气知之甚深。 纪冰云很难被人激怒，几乎称得上是个没有怒气的人，所以小蝶平日里才敢这样毫无顾忌地和她说话。但纪冰云真要认真起来，却也非常可怕。她身上携带着的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丝毫不亚于老爷。 这一点，小蝶在府上各位少爷面前，可从来没有体会到过。 “不知道这次他们比试的题目是什么？”已经收拾好行囊的纪冰云秀眉微撇，自言自语。 虽然是两军对垒，但并非就是双方各带一千人，在平原上互相冲锋厮杀，最后看哪方最先全军覆没。 千宋国内，类似的沙场比试有过很多次。 有时候是攻防战，一方守城一方攻城。有时候是夺旗战，有时候则是斩将战，主将一死便告负。 而地形也并非全部一样，有时候是平原上，有时在山林，有时在河流两岸双方渡河对战…… 既然是去平威城，那肯定会利用到当地的环境。否则双方直接带领一千城卫军，在定川城外对决便可了。 难道是城池内的巷战？或者是丛林战？平威城附近是有山林的，越过山林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小蝶猜得没错，她确实是有着暗中帮助谢少英的打算。 谢少英不会领兵打仗，她何尝不知道。她不希望谢少英输给白景焕，但很遗憾，她是女儿身。 这场比试，她根本没办法站在谢少英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而且，连比试的内容都不知道，她又哪能提前就想出妙计来？她只能抱着先去平威城，哪怕看着他也好的打算了。 第316章 白元浩 一天之后，风尘仆仆的谢少英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平威城。 这一行，除了林四慕哲平，还有纪府那三名极境护卫。 与谢少英和林四等人不同，他们对于这场比试的胜负并不是太看重。 能胜利自然最好，输了也没什么。 虽然谢少英若负，他们也会陪同去青王府登门道歉。但就算谢少英胜了，也不会有人提起他们。 现在所有人谈论的都是谢少英和白景焕，就连林四，聂河都鲜少有人知道，更何况是他们？ 进城之时，他们受到了规格正式却又简洁的迎接。 这里的守军显然已经得到了从定川城传来的消息。 现年二十五岁的千宋大王子，平威城最高军事长官，镇西将军白元浩亲自迎接了他们，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毕竟现在整个千宋西部防线，有一半都在这位大王子一手掌控下，他绝对称得上位高权重，而每天需要处理的事务自然也是繁多无比。 能亲自出面迎接他们，确实极为难得。 “哈！少英，好久不见，听说你跨入极境了？真乃我千宋之虎……” 见到谢少英一行人之后，这位原本高踞于战马之上，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的大王子纵身下马，大步迎了上来。 从他跃马而下的动作，林四能看得出，这位声音洪亮清朗，长相英伟却带着一丝风沙之色的大王子殿下，应该也是个修行者。 修为应该不低于元境后期了。 谢少英在见到他之后，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了一缕温和笑意。 他连忙也跳下马来，迎了上去。 “殿下谬赞了！” 随后相差十一岁的二人重重熊抱了一下。 看来这两人关系不错啊！林四心内颇感奇怪。 在定川城，他们虽然只呆了一天半，但谢少英和周围人的关系，他却看得很分明。 他几乎没什么朋友。 以谢少英的家世，他从天河国远行归来，至少也该有朋友上门寻他，表示一下关心。 但这两天在谢府，林四没见着一个人上门找谢少英。 他内心认为，这可能也是谢少英自身脾性造成的。 谢少英本就不爱说话，脾气耿直，而且有点自负。说得难听点，他目无余子，没有几个人能被他瞧得起。 回想自己当初在曲山峡谷和他初次相遇，明明是他救了自己，可自己却对他起不了太大好感，因为他脸太臭了，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若非自己当时死皮赖脸，只怕两人早已分道扬镳了。 但现在，谢少英对这大王子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他竟然主动露出了笑容。 “这二位，便是少英的朋友，林四与慕哲平两位少侠吧？果然人中之龙，哈哈！”与谢少英分开之后，白元浩又笑着向刚刚下马的林慕招了招手。 两人略略俯了俯身，林四灿然笑道：“王子殿下过奖了，哈哈！” 在来之前，两人曾经想象过这位入伍十余年的王子殿下，是什么样子。 虽然定川城算不上什么大陆名城，但无论如何，也比边境城池要繁华数倍。 而且边境这十多年虽然没有太大的战事，但草原人小规模的骚扰却是数不胜数。 身为一国大王子，能够耐得住性子，在这艰苦而又枯燥的地方一呆就是十多年，着实令人不得不佩服。 而现在真正见到他，两人也不由得在心内暗暗点头，只看他面上的风霜之色，便知道他在边境从军，并非走走过场，而是真的吃了很多苦。 而且此人看上去豪爽随和，让人一见便能心生好感。 “来来来，进城再说！”他亲切拍着林四的肩膀，同时也招呼着纪府的三名护卫。 随后，在一众兵将的簇拥下，众人进了这座边城。 “少英此次可有把握能胜？”在路上，白元浩半开着玩笑问谢少英。 谢少英微微一笑：“暂不知比试内容，没法下定论，但无论比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不会辱没了谢家门风！” 林慕二人暗暗咋舌，这样的说话风格，着实不像谢少英。 他和别人说话，鲜少有这样长，而又这样认真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对这次比试很有想法呢！ “哈哈！不愧是谢家的人，那哥哥我就祝你旗开得胜了！”白元浩哈哈大笑。 他倒是直接就无视了谢少英不擅领兵的事实，而且毫不避讳周围人多口杂，直接就旗帜鲜明的支持起谢少英来。 这让林慕二人也不由得瞠目结舌，心道这次在平威城的比试，天时地利且不说，谢少英倒是先占了个人和。 不过，这位大王子话锋一转，又笑道：“此次陛下已经将比试内容全权交由我定夺，但为了公平，现在只能先对少英你保密了，否则景焕输了也不会服气啊！哈哈！” 他这般坦诚相告，倒是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位王子，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呢。行事颇有原则，却又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 半个时辰后，在经过了简短的接风洗尘之后，白元浩告辞而去。 “你和这位王子殿下关系似乎很不错啊？” 白元浩离开后，林四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内疑惑。 “是的。”谢少英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差了十一岁吧？”慕哲平也微微有些诧异。 谢少英道：“嗯，小时候他经常来谢府见我父亲与祖父，他还曾教过我剑法。” “难怪！”林四恍然大悟。 对于谢少英来说，教过他剑法的人，自然能得到他的尊重。 谢少英却摇了摇头：“其实不光如此，他身为大王子，能十余年如一日镇守边境，我也甚是佩服，这一点许多世家子弟都比不上他。虽然我自己不喜军伍之事，但我毕竟是千宋人。” 林四笑道：“既然你和他有这般渊源，这次比试他会不会照顾你呢？” 林四可从来不会在乎赢的好不好看，公不公平。如果那位王子殿下暗中帮助他们，那他绝对是高兴都来不及。 对他这个想法，谢少英颇感无奈：“那当然不会，他不是个会徇私舞弊的人。” “那至少也该给我们安排一千个厉害点的兵吧？”林四笑嘻嘻打趣道。 …… 傍晚时分，谢少英与林四等人终于见到了接下来十余天都归属于自己的一千人马。 和林四等人一开始预想不同的是，这一千人全都是步卒，一个骑兵都没有。 他们一开始所想象的什么轻骑兵，重甲兵，弓弩兵等等兵种的配合，根本就不存在。 但这一千人，却又绝对不是普通步卒，因为他们全是修行者。 他们的修为全都在窥境之上，最强的头领级别甚至已经是元境修为。 林四心内恍然，难怪啊…… 最初他听说这个比试时，虽然也知道两军对垒和修行者厮杀不同，但却并不太当一回事。和谢少英的想法差不多，他也觉得，一千士兵是挡不住五六名极境修行者的。 这一千人顶多只能算是凑凑热闹。 但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千修行者军团，他明白了过来。 这些修行者，哪怕实力不高，但和普通人已经完全是两码事了…… 凭他们六个人，正面对决想要消灭这一千人，恐怕是不太可能。每个人身边都会有接近两百人的围攻，无孔不入的枪尖和劲气，会彻底封死他们闪转腾挪的空间。 此时，这一千人整整齐齐列队站在校场上，一千双目光齐齐望着正前方的他们。 虽然这些目光之中，并没有含有太多情感，只是平静的注视，但林四依旧感到了一阵压力。 他以往虽然称不上独来独往，但身边最多也就五六人，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带领一千人。 一时间，他也有些忐忑起来。 一名身着灰色皮甲，年岁约莫四十的持枪大汉越众而出。 他大步跑向谢少英，在他身前三尺陡然站定，随后大声道：“见过长官，千骑长林勇前来报道，镇西军修士团一营一千人已经全部集结在此！” 此人没有多说一句废话，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笔直站在原地，等着谢少英说话。 他完全没有和谢少英等人套近乎的意思。 尽管在来之前，谢少英对这样的场面就已经有了预料，但真正事到临头，他还是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他毕竟只有十四岁。 哪怕是贵族子弟从军早，升迁快，也罕有十四岁就能统领一千人的。 而且，他们现在和其他人不同，他不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他毫无经验，毫无根基，他就连上司都没有。 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他们这一千人与白景焕的那一千人，等于是脱离了镇西军的两个独立集团。除了谢少英和白景焕，他们不会接受其他人的指挥。 没有人会对谢少英提建议，哪怕他做错了，也不会有人指出来。 这完全就像是闭着眼睛行路一般，这让他有些惘然。 尤其他向来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不怎么合群，面对这样的场面，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 “大家一起努力吧！” 不知道憋了多久，他才憋出了这两句话。 士兵们眼中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谁也不知道他们听了这两句话之后，是什么感受。 从这一点倒是能看出，这批士兵的纪律性极强，看来还真是一支精兵。 只是，他们能不能将这支精兵指挥起来，还真难说。 第317章 不是白看的 只是两句话之后，谢少英便没了声。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于是双方就那么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 莫说是谢少英本人，就连林四和慕哲平都觉得尴尬无比。这样还带兵？再这样瞪下去，只怕双方会成为仇人了。 谢少英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这种事情，着实是难为了他。 他本就不是个擅长发表慷慨激昂演讲的人，这种场合，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林四和慕哲平虽然比谢少英好一点，但现在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现在与这一千人第一次见面，而谢少英才是最高长官，他们若是出声，只会显得越俎代庖，同时削弱谢少英本就已经所剩不多的威严。 最终，谢少英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先解散吧，明日再来！” 随后，他便大步离开了这里，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 …… 这边发生的经过，很快就传入了白元浩的耳中。 “看来带兵确实是难为少英了。” 听完手下的汇报，他哑然失笑。 旁边一名将领也笑道：“早听说这位谢家少爷不善军伍之事，原本以为只是传言，今日一见，还真是名不虚传……” 白元浩摇了摇头：“这样骤然带领一批完全不熟悉的人马，本就不容易。何况他毫无经验。他能毫不退缩站到台前，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不等手下其他人接话，他就继续问道：“白景焕那边怎样了？” 一名将领起身禀报道：“那边一切正常，白景焕的表现无可挑剔。” “哦？他做了些什么？” “他一看就是早有准备，先是训了半刻钟的话。随后让那一千修士营的军兵按照以往操练内容演了一遍，再然后夸了几句，又开始教他们新的训练内容。最后还单独找千骑长谈了一刻钟的话。” “是么……”白元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要不要派人协助谢家少爷？不然这样下去，十天后，只怕他是指挥不动那支人马的。到时候恐怕会打得很难看。” 白元浩心内较为偏向谢少英，他手下这些将领也都看得出来。 “不必了。”白元浩淡淡道。 …… 晚间，从定川城赶来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抵达了平威城。 对于这些人，白元浩并未阻拦，而是着人统一安排了住处，让他们远离了部队的驻扎区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谢少英与白元浩两边操练的过程很快就传入了这些人的耳内。 平威城内的一家酒楼，往常较为冷清的大堂内，此时坐满了人。 来自定川城的公子少爷们，有的甚至带着亲眷一起来到了平威城。 许多人都有凑热闹的爱好，这些人对比试的过程或许并不是那么在意，更在意的反而只是能否第一时间得到结果。 然后，便是因为这是一场大热闹，自己怎么能不来凑一凑？ 于是，此时这间酒楼便显得宾客满座，热闹非凡了。 “听说了吗？谢少英今天傍晚带得一塌糊涂，站在上面连话都不敢说。” 说话的人是千宋户部尚书席章的三儿子，席飞远席三公子。 此时他正坐在靠窗的一张位置上，身边和对面都有着一同过来的同伴。 在场的这么多人之中，他的地位算是较高的那一层了。此时他一脸的幸灾乐祸，不过熟悉他的人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席三公子和白景焕的交情不是一般的好。 而他和谢少英，非但没有交情，反而还有过节。 几个月前，谢少英败尽定川城年青一代的修行者，其中落败的人之中便有他。 “哈，这个消息，席兄也听说了吗？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幕！”旁边一张席位上，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笑着接口道。 这位是户部侍郎吕康的家的四公子吕然，他的父亲是席飞远父亲的副手，他平时自然和席飞远走得近。 “原本我听说谢少英轻易就答应了这场比试，还以为他深藏不露，或者准备了什么后招呢！”远处又有人摇头叹道。 这次说话的，是宫廷禁卫统领赵广之子赵兴。 “哈哈！赵兄你实在是高看他了。我看他就是一时冲动，现在只怕已经是后悔不迭呢！”他对面一名青年一边浅酌，一边淡然笑道。 这个接话的人，则是兵部侍郎顾瑞之子顾英。 赵兴和顾英都算是军方系统的人，虽然年岁都只有十五六，但已经有了军职。他们的父亲与千宋军方一号人物谢池的关系，也算是颇为亲密。 但就连他们两个，这次也没有站在谢少英这边。 这话茬打开后，酒楼内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这些来到平威城的公子哥，都不是家中长子，故此才有这份闲心和机会来这里凑热闹。 许多人争先恐后发表着对这次比试的意见，似乎不说几句，显得没有见识一样。 “我看这次比试根本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谢少英输定了。” “还是有悬念的，我们可以赌一赌他会输得多惨！” “哈哈哈，钱兄你可真是会说笑……” “惨倒也不一定吧？谢少英这边六名极境，白景焕那边只有五个。”终归还是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 但很快就有人打断了他。 “你没听说吗？这次双方那一千人，全都是修士营的。多出一名极境，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谢少英竟然能找来两个极境朋友，还真是难得啊！这样的年轻高手，可不是随处可见的。” “那倒也是，也不知道那两人和那聂河，到底是什么来头。” …… 直到酒楼内再度走进一行人，里面的议论才陡然平息了下去。 来的人是纪冰云，她身边则是她的三弟纪和，至于身后自然是丫鬟小蝶和纪府家丁护卫。 纪冰云终究是来到了平威城，她来这里的消息，纪景自然是知道的。 如她所料，父亲对于自己的举动并没有反对，尽管女子前往边关不太合规矩，但纪冰云是谢少英的未婚妻，无论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而纪老爷子则被她瞒了个严严实实。 在走进酒楼的前一刻，纪冰云就听到了谢少英的名字被许多人提到。 无非是讥讽他不自量力，讥讽他太冲动，讥讽他只是个单人独剑的匹夫，讥讽他没见过大场面以至于怯场…… 此时酒楼内之所以没有了议论，只是因为众人都明白她是谢少英的未婚妻，不愿意当面说而已。 酒楼内本已坐得满满当当，见她进来，立刻有几名富家公子颇具风度地站起身来，为她腾开了桌椅。 纪冰云毕竟是丞相之女，而且长得国色天香，这种举手之劳就能博得好感的事情，许多人只嫌自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以至于被别人抢了先。 道了声谢之后，纪冰云缓缓坐了下来，酒楼内再度恢复了喧闹。 只是，再也没人提起谢少英和白景焕的比试了，每个人都在刻意找着其余的话题。 纪冰云脸色暗淡了下来。 谢少英傍晚的表现，她早已听说。 和其他人不同，她看到的不是谢少英的笨拙，而是他的敢于担当。答应了比试之后，他没有退缩，尽管他不适应，尽管他抗拒，但他还是站在了前面。 然而，刚才酒楼内这些人说的最后几句话，她也听到了……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虽然他听不到这些人的话，但他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他毕竟才十四岁呢，希望他能一直坚持下去吧！ 以他的修行资质，如果是生在大陆其他任何一个国家，他都能成为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他的身边只会环绕着无尽的赞美与追捧。 但可惜，他生在千宋，这个外患几乎永远环绕的国度。他生在将军府，这个必须要扛起守卫边疆重任的家族。 他那么刻苦，那么执着的修行，真的只是因为对修行的爱好吗？恐怕，更多的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守护千宋而努力吧？ 这一刻，她很想出现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他都好。 …… “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和那一千人，几乎就像是陌路人一样。” 晚饭过后，林四，慕哲平，谢少英三人围坐在帐内讨论着先前的事情。 林四说话时，谢少英低垂着头。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就像是被弄上台耍猴戏给别人看的一样，很不自在。” 林慕二人都看得出，他心情很低落。 慕哲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表现得已经很好了，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不会是说反话吧？”谢少英抬头楞道。 “当然不是，至少你有勇气站在那里，而不是逃避。”林四也重重拍着他的后背咧嘴笑道。 谢少英的心情稍稍有了些安慰，但旋即又道：“可我们这样下去，到时候还怎么指挥他们与白景焕对战？” 林四沉思片刻后微笑道：“要指挥他们，首先要做的，是了解他们。” “今天傍晚，我们看似表现差，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慕哲平笑着插嘴道。 “什么好消息？”谢少英神色略微振奋了些许。 “这批人，纪律严明，而且并没有和你作对的意思。如果换成骄兵，只怕会在下方和你唱对台戏。如果真是那样，才是难办了。现在这批人，你真要是有想法，我想他们不至于不配合你。” 谢少英苦笑道：“你说得倒也没错，可我现在毫无想法。” 林四道：“所以你第一步，就是要先了解他们，让他们将每个人的修为境界，擅长的东西，以前的战绩，以前打过的仗，以前的训练经历，全都汇报上来。” 慕哲平点头道：“阿四说得没错，想要制定什么战术战法，最起码要尽量了解自己这方的一切，要对自己这方能发挥出的实力有明确了解，否则只是空谈。” 谢少英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林四不假思索道：“第二步，你要打入这批人内部，和他们混熟。退一万步，你至少要能喊得出千骑长和几名百骑长的名号。如此，才能尽量得心应手！” “这个……”谢少英面露难色，让他主动和人结交，正是他最为惧怕的内容。 慕哲平宽慰他道：“我知道你不擅长这个，我们都会帮你。从明天开始，我们和他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操练！不求笼络人心，起码要能尽快溶入他们之中，让他们尽快习惯我们的存在，而不是像外人一样。” “那我们要给他们安排什么训练内容呢？” 慕哲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必要，这批人本就是精兵，训练内容一切照旧便可。我们只需尽快真正接手他们即可。” “那我们只需要陪着他们一起吃住，一起训练就行了？”谢少英愣道。 林四哈哈笑道：“当然不是，我们还需要尽快熟悉军中的一些号令，战法，习惯，将这些东西与我们看过的兵书互相印证……” 谢少英点了点头，忽然奇怪道：“你们两个也从没带过兵，为何会懂这个？” 林四与慕哲平互望了一眼，随后扬了扬手中的一本兵书笑道：“这些东西，可不是白看的！” 第318章 能不能杀 林四三人来到平威城这天，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月洛宁也回到了月国王都弦城。 从天河国到弦城，路途只有到千宋的一半，但月洛宁却比林四更晚才到达目的地。 经过学园之城后，彻底安全了的她，在暗卫们的护送下，恢复了正常的赶路速度。 叶城带着五百玄羽骑回去了西北平城，而叶弘则因为全程参与了王子被劫持一事，还需要去王都复命。 弦城的百姓并不知道王子被劫持一事，因为月洛宁在进城时，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都城的百姓见惯了各种大人物，每年月王自己都会抽出一天的空来‘与民同乐’，更何况是王子。 不过不管怎样，月洛宁回来，比谢少英回定川城的声势还是要大得多。 至少，在她踏入弦城的那一刻，就有军兵在前开道，就有宫中礼官前来接驾。 她回到了宫中，但却并没有得到她父王月山的传召。 换成其他父亲，自己的女儿遭逢大难，恐怕会迫不及待冲出来与她相见，然后拥入怀中好一番安慰，但谁让她出身王室呢？ 月洛宁知道，父王现在应该还在处理国事，没有时间来见自己。 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望着房内那和自己离开前一模一样，丝毫未变的陈设，她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这一个多月，真的如同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啊…… 她缓缓俯下身，伏在了床头，回想着那激烈而又凶险的一幕幕。她想起了五人结拜时的场面，想起了那个总是爱惹自己的家伙，嘴角不禁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笑意。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喊了一名宫女进来。 在这个宫内，她没有什么贴心人，也没什么心腹宫女与太监。 这名宫女还是去年才调过来服侍她的，每隔两三年，服侍她的宫女都会换上一批。 幼年时，照顾过她的宫女，她早已没再见过了。 她能猜到，或许这些年来，那些宫女已经不在世了。 这一切自然是因为她的女儿身，她无法和周围人亲近。月山甚至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触碰她，违者斩。 这名宫女进门后，远远地向她恭敬行了一礼，随后低头等着她的命令。 月洛宁清了清嗓子，在考虑该怎样措辞。 “咳！你让人打听一下，有没有一本叫做《剑客之路》的书。找到的话，不惜一切代价买回来给本殿！” 这名宫女并没有听过这本书，只当这是一本极其重要的书，连忙郑重领命下去了。 只有自己一人的房内，月洛宁毫无形象的躺在了床上，仿佛松了口气。 不过在想到接下来会面见父王之后，她的心情再度沉重起来。 符南为什么会在第一次见到慕哲平时，不顾自己的呵斥与拦阻，迫切想要杀死他？原因自然是父王下了命令。 而父王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原因很简单，还是因为自己的女儿之身。 他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两名劫匪识破，而事实上，他的担心早已化为了现实。 自己该怎样打消他的杀心呢？如果不能做到这一点，那林四和慕哲平将再无机会回到月国。而叶弘的处境，只怕也会变得很艰难，因为他同样是与自己一路相伴。 她并不知道，此时她的父王已经在书房内和符南单独谈话。 书房内，只有两人。 符南已经将自己这一路所见所闻所感，全部一一说了出来，但对面长桌后坐着的月王却是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的喜怒。 不，也非如此。 在自己提到容雨时，他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阵，身为破境高手的符南确信自己的感知不会错。 “容雨应该是凉月请去的吧？他后来为何改了主意？” 符南讲述完毕之后，月山并没有继续沉默，而是立刻抛出了问题。 他并没有避讳容雨这个名字。 容雨恨他，这一点，他自己清楚无比。容雨这些年的动向，身为月王的他时常能够打探到，他始终没有放弃找自己报仇。 听到月山的问题，符南小心翼翼道：“可能是因为林四和慕哲平，我看得出，他对那两人极为在意。” 尽管论及个人实力，符南一个能灭杀十个月山都不止，但他却不敢有丝毫造次。 “哦？为什么？”月山长长的眉毛微微抖了抖，似乎有些奇怪。 容雨的秉性，他非常清楚。 当年他们五人之中，就属容雨的性子最为内敛，最难与人亲近。其他几人，无论是连琴，钱无垠还是方羽，性情都较为开朗。 他这些年并无子嗣也无徒弟，这一点月山可以确定。两个少年，凭什么让他放弃仇恨？ “不知道……”符南如实答道。 月山最厌恶臣子不懂装懂溜须拍马，他侍奉多年，很清楚他的作风。 “你先前说，那林四与慕哲平都极为出色，为了全力杀林四，天河人甚至放弃了原本的计划。此言可有夸大？” 符南正色道：“绝无半点夸大，我们进临嘉城时，满城只有林四一人的画像。而夜宴之上，无论天河人还是青川南齐人，对他都极为在意！” 月山并未对此发表任何评价。 而是继续问道：“你认为现在杀死林四和慕哲平，还有无可能？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先前符南已经向他汇报过月洛宁那一路，林四与慕哲平的种种出色表现，为的就是希望月山能收回对他们的杀心。 他并不知道月洛宁女儿身的秘密，因此他不知道月山为何这么执着的想要杀死那两人。但从天河回来后，他自己已经渐渐倾向于留着那两人。 ‘敌人越是想要杀死的人，自己就越要重用’，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在劫持月洛宁这件事上，天河，青川，南齐显然都是月国的敌人，他们越想要杀死林四，那么月国越重用他们，这才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 但听到月山这句话，他才明白，哪怕那两人这么出色，月山依旧没有放弃杀他们之心。 这绝不是为了泄愤，而是另有隐情。 不过他不敢多问，而是认真答道：“慕哲平曾与我交过手，他的实力应该不亚于一般的极境后期。至于林四，通过他们的谈话可以判断，他的实力比慕哲平更高一筹。而他们现在已经去往千宋，加上还有容雨……” 他并没有说杀不了，月国真的倾尽全力满天下追杀林慕二人，他们俩就算是破境修为也很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但他列举出来的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希望月王能打消这个念头，因为代价太大了，不值得。 月山终于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 符南告退后，这书房内便只剩下了他一人。 “你觉得如何？”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问道。 书房左后方是一排排书架，书架后有着厚厚的帷幔，此时那帷幔之后忽然传来了人声。 “如果他所言不假，那看来只能放弃了。想要掩盖这个秘密，不但要杀死林四和慕哲平，还要杀死叶弘，谢少英和容雨。无论留下谁，都有后患！” 这声音极细微，如果有人此时身在书房内，恐怕根本就听不到这人说话。 但月山却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对方将声音束成了一束直接传入了他的耳内。 能藏身于月山的书房内，他和月山的关系之亲密，只怕无人能及了。因为就连月山的亲女儿月洛宁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月山长长呼了口气，淡淡道：“没错，叶弘和谢少英，无论哪个突然死掉，都会影响局势。而容雨……” 他越说越轻，最后干脆闭上了嘴。 帷幔后的人并没有答话，仿佛先前那句话已经完全表达出了他的意思。 “来人，宣王子觐见！”月山向门外喊了一声。 第319章 不可能！ 半刻钟后，月洛宁心怀忐忑的进了书房。 是的，心怀忐忑。 换成其他女孩，遭逢大难，幸免不死，回家后见到自己的父亲，只怕会迫不及待投入怀中诉尽苦楚，得到安慰。 但月洛宁担心的，却是会迎来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怒斥。 这些年来，无论她表现得多么优秀，她都极少会受到月山的称赞，反而更多的是训斥。 或许她已经习惯了，她自己早已在内心说服了自己。 将来自己很可能会成为月王，掌控着方圆数万里疆域，数以亿计臣民的命运，自己现在受到这样严苛的对待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 这是自己为这样的出身，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进门之后，她并没有听到预想之中的训斥。 对面书桌后稳稳坐着的，如同一座山峦般的父王，只是静静看着她，眼内不时闪过些许的复杂神色。 父女二人不知沉默了多久，终究，还是月山打破了寂静。 “你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了？”他的声音之中，透着一缕疲惫。 “是……” 月洛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吐出这个字的，在来到这里之前，在之前的许多天里，她设想过无数次面对这个问题时，自己该怎样回答。 为了保住林四等人，自己可以撒谎吗？撒谎能打消父王的杀心吗？能瞒得住他吗…… 然而最终，真正身临其境，她还是犹如本能般的说出了真话。 或许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不敢在他面前说谎吧。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月山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担子一般，语气竟然平静无比。 月洛宁当然清楚，一旦自己是女人的消息传出去，自己首先就会丧失王位继承人的资格。 而后，因为月国没有了继承人，自己的两位叔父凉月亲王和寒月亲王便有了机会，而他们，也自然会蠢蠢欲动。 这些年来，群臣并没有站队，因为一直以来，父王都只有自己一个‘儿子’，他们不需要提前站队…… 而这件事，会对月国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现在还无法预料。 “他们不会传出去的！”她脱口而出。 “人心……最难测啊。”月山淡淡道。 “我相信他们！”月洛宁的语气坚定无比。 月山嘴角溢出一缕讥诮笑意，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道：“你这次见到容雨了？” 月洛宁明白他应该见过了符南，同时也明白，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这一路的大部分经历。 她点了点头：“是的，我见过了容二叔。” “呵……二叔？看来你知道了不少东西。” 很多东西，月洛宁心内默默道。 很多东西，她都想亲口问问月山，很多问题，她都想从父王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比如那位钱无垠钱四叔的死，比如连琴的背叛，比如自己母亲的死…… 她原本不敢问，但现在月山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于是她点了点头：“是，我知道您和容雨，连琴，钱无垠，方羽结拜过的事情。” 她语气中的期盼与不安，轻易就被月山感受到了。 他轻轻笑了笑，有些怜悯的望着自己的女儿：“你希望我对钱无垠的死，连琴的背叛，做出和容老二不一样的解释？” 月洛宁的心沉了下去。 随后父王的声音回响在这个略显空旷的书房内。 “容老二一定告诉了你，钱无垠和他全家，都是我下令杀死的。” “那我现在告诉你，他说得没错。钱无垠，我的四弟，还有他的全家，确实是我下令诛杀的。容老二，连老三，方老五他们确实都是因为这件事和我决裂的！” 月洛宁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眼睛。 这十几年来，月山抄了很多大臣的家，灭了很多豪门的族。很多人都觉得他过于残暴，月洛宁自己心内也有类似的想法。 但至少，这些事情都不像十几年前那件事那般……不光彩！ 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这种名头，哪怕是恶人，多半都不愿意背负。 “你似乎对我很失望？” 月洛宁的眼内燃起了一缕希望，似乎想要听到月山对此事作出不一样的解释，似乎想要听到他其实有苦衷，有隐情。 但是月山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他反而问道：“我很奇怪，既然容老二都告诉了你这些事情，为何还没有杀死你。容老二是我们之中，最为执着的人，他不可能放得下仇恨。他……为何会放过你？” 月洛宁当然知道，容雨没有对她下手，只是因为林四和慕哲平。 但她不想说，因为看上去，父王并无与容雨，连琴等人和好的意思。 林四和慕哲平身为连琴和方羽的传人，只怕也会被父王迁怒。 她鬼使神差般答道：“因为娘亲，他不忍对我下手。” 或许在内心，她就很想多从父王这里多听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 这些年来，月山唯一对她说过的关于娘亲的事情，就是她已经死了。 在见到容雨之前，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本能的将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是吗？他告诉你的东西，还真多呢……”月山似乎不打算如她的愿。 于是她继续道：“他告诉了我‘逐梦乐队’，还告诉我，我的名字是连三叔取的，我的娘亲……” 她极度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但月山粗暴的打断了她。 “够了！容雨不杀你，只是因为林四和慕哲平！” 他冷冷望着月洛宁，眼眸内寒光闪烁。 “那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你能告诉我吗？” 月洛宁一颗心几乎已经凉透，仿佛有大片的冰水从头将她淋到了脚。 原来，符南连这个也告诉了父王么？ 也是，容雨对慕哲平的爱护与宠溺，当时在场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 她心内涌起了一股愤懑，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娘亲的点滴，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你背叛了自己的兄弟，为何还能如此的理直气壮，咄咄逼人？ “林四是连三叔的弟子，慕哲平是方五叔的传人！你满意了吗？” 破天荒的，她对月山的语气失去了以往那股小心与敬畏。 月山的眼眸内，第一次浮现出了惊愕的神色，原本如同生了根一般稳稳端坐在桌后的他缓缓站起了身。 而就连那后方的帷幔，似乎都因为月洛宁这句话而剧烈颤动了一瞬。 “你！说什么？”他俯视着自己的女儿，定定望着她的眼睛。 “我说！林四是连三叔的弟子！慕哲平是方五叔的传人！” 她毫不畏惧地与月山对视，因为月山的失态，她眼眸中甚至闪过了一缕快意。 “不可能！早在十几年前，连琴就已经死了！”月山陡然咆哮道。 这次轮到月洛宁惊讶了。 虽然林四失去了记忆，但那记忆也只是大半年前失去的，在之前，他都应该生活在那个剑宗，接受着连琴的教导。 如果连琴十几年前就死了，那他怎么可能抚养林四十几年？ 难道容二叔判断错了？林四的师傅不是连琴？ 不，不应该！容二叔说过，连琴拥有第一天印，而现在那天印在林四之手。他的师傅除了连琴，没有其他的可能。 月山似乎陷入了狂躁的境地。 “当年十几大门派围攻他，他怎么可能不死？我亲耳听到了他死去的消息，他怎么可能没死？他若是没死，那些抢夺第一天印的门派这十几年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若是没死，这十几年怎么可能都不来找我报复？” 他咆哮着，质问着，自言自语着，语无伦次着…… 完全失去了先前的沉稳，似乎连琴这个名字，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噩梦。 “你怎么能确定那个林四就是连琴的弟子？就算是他亲口说的，那也有可能是捏造的！容老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凭借只言片语就信了黄口小儿的谎话……”他来回走动，喃喃自语。 月洛宁震惊地望着他。 从月山刚才那失态之后说出的一番话，她得到了另一个令她震撼的信息。 当年，连琴身怀第一天印的秘密，似乎是被父王泄露出去的。否则他不至于对后面的事情知道得那般清楚，因为这些事情，容雨都完全不知道。 难怪啊，自从得知了当年之事后，自己一直就奇怪，为何这十几年来，父王似乎一直都不担心连琴会来报复他，而连琴竟然也确实真的没来过。 容雨和方羽不来，可能是因为自身实力不够，毕竟月国宫廷守卫堪称森严，内中到底藏着多少破境高手，月洛宁都不知道。 但连琴不同，十几年前他就是天境高手，十几年后，他的实力会强到什么地步？只怕就算不是圣境，也差不远了！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能出现在月国王宫内的任何一个角落，将剑架在任何一个人的脖子上。 可是，十几年来，这种事情却没有发生过。 原来，真实的原因，只是因为当年赶走容雨、连琴、方羽之后，父王就立刻动了‘杀手锏’吗？ 将他身怀第一天印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引得全天下的门派都追杀他…… 也是，以连琴当时的实力，父王根本没办法杀死他。他会用这种‘把柄’，用这种下作手段，也完全有可能。 毕竟，他连自己的四弟都能杀死呢…… 可是，如果连琴真的就那样被围攻致死了，那林四的师傅是谁？他的第一天印又从哪里来的？既然第一天印被那么多门派觊觎，除了连琴亲手送给他，他怎么可能会得到？ 但是，如果连琴没死，得知父王出卖了他，他就更不可能不报复了！ 一时间，她也陷入了无尽的迷惑之中。 第320章 圣山之战 已经走到月洛宁近前的月山，看到了女儿眼中的难以置信。 他大笑道：“你对我很失望？” 月洛宁默然，她垂下了眼帘，没有言语。 月山充满讥诮地望着她：“怎么？现在都懒得回我这位……父王的话了吗？” 月洛宁缓缓抬头，望着有些陌生的父王，她不知道自己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说话：“连三叔他们，毕竟是你的兄弟啊……” “兄弟？”月山如同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 “哈哈哈哈……”他狂笑不止。 “连琴那个杂碎，哈哈哈！”他的眼泪几乎都快要笑出来了。 月洛宁只是默默看着他，今天的她，见到了父王身上这十几年来从未出现过的一面。 以往在她心目中，父王是个极擅隐藏自身情绪的人。 他极少大笑，哪怕边关大捷。 他极少大怒，哪怕臣子无能。 他永远都是那般沉着冷静，头脑清晰，一步步做着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没有人能让他惊讶，没有事情能让他失态。 他就像一座黑石山，无论外界是阳光雨露，还是狂风暴雪，都无法令他动摇与减色。 曾经有一段时间，月洛宁刻意想要学着变成他这样，她觉得这样的月王极有魅力，也最为可怕。 但她失败了，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父王已经失去了强烈表达自身情绪的能力。 今天她终于见到了父王身上那正常人所拥有的情感。 不！这种情感已经强烈得超出正常人了。 简直，就像个疯子…… “哈，连三叔？跟着我说！连琴是个杂碎！”月山忽然死死看着她。 月洛宁有些陌生地望着他，似乎无法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月山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凶狠，越来越狂躁，越来越没有耐心！ 似乎月洛宁再不跟着他念，他就会一巴掌甩下来！ 月洛宁已经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的父王，这样的父王没能让她感到危险，感到畏惧。 反而令她感到一阵阵失望。 原来，他也是个普通人吗？原来他也有沉不住气，方寸大乱的时候吗？ 以往的父王让她觉得，无论什么都击垮不了他，无论什么都难不住他。尽管他对自己无比严苛，但月洛宁却总能从他身上找寻到一份安稳。 似乎只要父王健在，天塌下来，都不用害怕。 但现在，这座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巨山，似乎在缓缓崩塌。 她没有跟着他念，因为她念不出口。 她没有见过连琴，但这段时间，这个名字已经多次出现在她耳畔。 在她心目中，为她取了月洛宁这个名字的连琴，是一个与父王处于两个极端的人。 他应该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一个问心无愧的人…… 在父王这五兄弟之中，他的名字无疑最为耀眼，月洛宁曾多次在不经意间想起这个人。 每当想起这个人，她脑海内总会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林四。 不光因为他是连琴的传人，更因为，他就是月洛宁心目中的‘少年连琴’。 当年的连琴应该就是他那个样子吧？ 同样是五人之中最耀眼，最强大的人。他的存在，总能让其他兄弟觉得温暖和安心。无论前路多少艰难险阻，只要有他在，似乎都能跨过。 他总会为兄弟们挡下最强大的敌人，为了保护其他人，他不惜自己涉险。 无论是初进曲山峡谷时，他断后拦下那三人。还是后来明知临嘉城有危险，他独自前往。 虽然月洛宁从未见过连琴，但从容雨的回忆之中，她能想象的出来他的形象。当年的连琴，应该就是林四那样的人吧？毕竟林四是他教导出来的。 月山并没有打她。 他缓缓放下了高抬的手臂，不可思议般地恢复了平静。 “你是不是认为连琴是一个盖世英雄？”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起来，这温和甚至令月洛宁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呆呆望着面前的父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无论自己认为连琴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是他们那一代的事情了，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她的面色，月山眸中浮现出了失望，他仿佛已经找到了答案。 他缓缓转身，背对着月洛宁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或许这世上其他人都能将他当成一个盖世英雄，但你不能……” 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所以我只能站在你一边，将他当成敌人吗？ 月洛宁自己默默将这句话补全了。 她完全预料不到自己其实猜错了，直到几年后，她才真正明白月山这句话的意思。 月山回到了座位，他恢复了先前的沉静。月洛宁知道，正常的父王又回来了。 “据说，你和那个林四，慕哲平，还有叶弘，谢少英结拜了？” 月洛宁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发现父王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不像以往那般严厉和不近人情了。 月山没有对他们的结拜做出任何评价。 他忽然轻声笑道：“你很希望我赦免林四和慕哲平对吗？” 月洛宁诧异无比，这句话从父王口中主动说出来，就代表着他有这个意向。 一时间，她惊喜无比，连忙道：“是的！” 虽然父王不赦免他们，他们也能在别国活下去，但自己想和他们相见的机会，只怕极少极少了。 也许要等到自己登基那天，或者林四跨入天境，不惧月国围捕的时候。但这两桩，都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并非一定能实现。 “想要我赦免他们不难，只需要他们做到一件事。”月山淡淡道。 “什么事？”月洛宁迫不及待地问道。 “再有一年零七个月，十年一度的圣山之战就要到来了，他们既然是你的兄弟，代表月国出战应该没问题吧？” “不！”月洛宁惊呼出声。 她毫不犹豫地就想拒绝这个提议。 圣山之战听上去是一场规模宏大的战争，但事实上，这只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比试和较量。 只不过，这个比赛太过血腥，而且在月洛宁看来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圣山的位置，偏向于大陆中部，它位于碧澜和神炎帝国之间的仙武王国境内，但又不属于仙武王国。 圣山只是一片山脉，尽管它比大陆上许多山更雄伟，但论高度，它还不是大陆之巅。它会被取名为圣山，只是因为一千年前，琴英与异大陆十大圣境决战，就是在那片区域上空展开的。 那场战斗规模之大，堪称空前。交战双方并非只有琴英和十大圣境这十一人，下方还有数千万的异大陆修行者与数以亿计的苍罗大陆本土修行者与战士。 虽然异大陆那数千万修行者的实力高过苍罗大陆这边不少，但人数的巨大差距，最终还是令得他们大败亏输。 最终活着逃回去的人，不足百万。 而因为个体实力的差距，苍罗大陆虽然最终获胜，但付出的死伤数倍于对方。 可以想象，战后那片区域当时完全可以用血流成河来形容。 由于琴英在战后受了重伤，大陆短时间内群龙无首，这片方圆三千里的战场在事后一时无人打扫。 ‘冲天的血气，满地的血污，形成了魔气与浊气……’，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血污和腐烂的尸体，却终究影响了这一片区域。事后百多年，这里几乎寸草不生，而且进入这里也容易染上疫病。 那个时候，残余的门派，势力忙着争夺空着的地盘，争夺新的权位，又有几人能记得这些战死在圣山脚下的英魂们？ 最初的十几年，因为瘟疫，因为残留的阵法，这里被划为了人类的禁区，进入这片区域的人都无法再活着出来。 但后来，随着一个个王国帝国的建立，各国之间征伐不断，这里渐渐被人重视了起来。 原因无它，这里堪称一个巨大的宝库。 接近上亿的人死在了这里，而这些人之中的一大半都是修行者。 他们在战争中，身上穿戴的宝甲，所用的兵器，怀内携带的丹药，甚至门内的功法秘籍都随着他们一起长眠在了这里。 不断有人冒险进入这里，最初许多人会染上疫病，会陷入阵法内，但也有人从中带出了好东西。 而后，便不断有人蜂拥而至。 修行者所用的兵器和普通铁器不同，只要不是人为毁损，保存千余年都不成问题。在那各国互相攻伐，群雄并起的年代，得到这里的兵器，几乎等于得到了打天下的坚实基础。 而且，越接近中央圣山区域，所得的东西就越好。 时间推移，笼罩在这里的瘟疫和毒气早已渐渐散尽，而围绕着圣山，一轮新的大战展开了。 这次的战争不再是为了抵抗外敌，而是为了争夺宝物。 圣山周围区区三千里的地盘几乎被各大势力划分殆尽，其中甚至包括天外天三派这样的名门大派，因为那些秘籍，对他们也有吸引力。 虽然琴英已经不在，但如果天外天三派残余的三大圣境出面，只怕其他人连汤都喝不上。 但异大陆入侵的那场大战，同样重伤了他们。而事后不知因为何故，他们也一直没有出现。加上各大门派在大战中死伤惨重，以至于当时根本没有哪个势力能完全占据优势。 最终，经过了许多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之后，各大势力损伤惨重，同时也在这里丢下了更多的尸体。 他们这才不得不坐下来和谈。 谈判的结果就是将这圣山三千里划为单独地界，任何势力不得单独占有。各大门派以及新兴的国家，每方势力各出一百人进入其中‘寻宝’。 这些人进入圣山范围后，自然会掀起厮杀，这是无法避免的。 如果只论精英，那么门派内的高端战力恐怕是远强于当时的新兴国家。于是为了公平，双方规定，所派的一百人皆不得超过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之下，虽然门派内的天才依旧占有优势，但差距就小多了。 于是，九百多年前，第一次圣山之战就那样开始了。 第321章 仙武王国 第一次的圣山之战，就为日后的战斗定下了血色的基调。 当时进入圣山的二十五个门派与十四个国家，在先前就已经互相结下了仇怨。 派入圣山的三千九百人自然也就将这些仇怨带了进去。 而在‘寻宝’的过程中，不免又会再起争端。 于是，联手、背叛、偷袭、陷阱、埋伏、围攻等等好戏不断在圣山上演。 最后一个月期满之后，三千九百人之中，活着出来的还不到三百九十。 宝物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搜寻完，于是各大势力在共同派人封锁了圣山，并约定五年后再度开启圣山夺宝战。 那是个混乱的年代，五年的时间，便有两个门派消亡，又有五个国家悄然兴起。 但新一轮的圣山夺宝战还是如期拉开了帷幕。 一如第一次那般，这次的圣山之战依旧惨烈无比。 不知有多少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留在了这片战场上，他们死后大都曝尸荒野，甚至连坟茔都没有一座。 胜利方得到了大量珍贵的材料，兵器，秘籍，而失败方连尸体都得不到，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下一次。 就这样，随后每隔五年，圣山都会开启一次夺宝战。 一代一代又一代，不知有多少原本可以成为一代天骄的年轻天才们，就这样默默无闻的埋骨于此。 而与之相对应的，虽然他们的尸体无人问津，但他们的名字或牌位，却又进了本国或本门的宗庙或祠堂内，接受着其他人的颂扬与拜祭。 他们是各自国度或门派的英雄。 如果他们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不知道是会高兴还是悲哀。 五十多年后，圣山夺宝战渐渐已经无人问津。原因无它，这里已经没什么可搜寻的东西了。 这里毕竟只有三千里方圆，这么多次搜刮，又还能剩下多少有用的东西？ 在这期间，大陆各国不断攻伐，而修行门派则渐渐退往山林。 门派的实力或许很强，但他们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人数稀少，他们耗不起。争霸天下，注定不是他们所能玩得起的。 又是一百多年后，大陆迎来了除了当年琴英那短暂统一之外，最接近统一的时刻。 当时碧澜帝国和神炎帝国这两大巨头，已经稳稳占据了大陆的东西两面。双方以圣山为界，隐然已经将大陆一分为二。 残余的其他国家，当时都极度弱小，只能依附在这两国之下苟延残喘。 统一已经迫在眉睫，无论碧澜帝国还是神炎帝国，当时都是兵强马壮蓄势待发。 眼看着一场旷世大战即将在这两国之间展开，胜利的那一方很可能一统全大陆，天外天三派坐不住了。 也许唐小芷推测得没错，修行者多半是不希望大陆一统的，那样他们将会失去很多自由。 他们联合了当时所有的门派，对这两国同时做出了警告，希望他们为了黎民百姓，为了不生灵涂炭而停下战争。 两国版图之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这场战争一旦打起来，将会是旷日持久，自然也会死很多人。 天外天三派是否真的这么急公好义很难说，为了天下一统死很多人值不值得也很难说。 但在天外天三派新一代圣境高手的威慑之下，这两大帝国不得不停下了厉兵秣马的步伐。 真要是打起来，天外天三派自然灭不掉这两大帝国其中之一，但他们胜在个体实力强大。圣境，天境高手真要是不顾颜面的进行刺杀，只怕两大帝国的皇帝后半生只能躲在成千上万的护卫之后过活了。 然而，在此之前，这两大帝国已经在多条战线交过手，双方早已是死仇，暗地里又哪能这么轻易就一笑泯恩仇？ 在天外天三派的斡旋与提议之下，双方再度开启圣山之战以了结恩怨，从而将原本的大战规模降到了最低。 此时的圣山几乎已经被世人遗忘，它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和坟场。 这一次的圣山之战，已经不再是夺宝之战，而是纯粹的战争。 在天外天三派的主持下，双方各自挑选了一百人，同样还是二十五岁以下。 他们从东西两面同时进入了圣山范围，随后就在这片‘坟场’内展开了为期一个月的残酷厮杀。 最终从圣山内活着出来的，只有两个人。 碧澜帝国与神炎帝国各一。 并非他们两个不愿捉对杀个你死我活，而是因为三千里范围内，两个一直都没能碰上对方。他们都以为自己是最后一名幸存者。 这场圣山之战非但没能了结双方的恩怨，反而令他们的仇恨变得更深。因为参赛的，几乎全是两国最精锐的一批年轻天才。 五十年后，大陆局势已经再度发生了变化。 穷兵黩武却又未能一统的两大帝国，内乱频发，不断有小王国从中独立出去自立门户，两大帝国的版图不断被蚕食。 诸如南齐，月国，青川这些国家，都是当时出现的。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天外天三派和其他门派的暗中插手帮忙。 而圣山周边方圆一万里，已经兴起了一个新兴的国度——仙武王国。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度，它的版图不大，人口不多，但就连两大帝国都不敢打它的主意。 因为这是一个由各大门派联手建立起来的国家，或者说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因为门派的背景，仙武王国的高端战力和精锐力量堪称大陆之最。 仙武王国的军队数量还不到三十万，但其中最为精锐的‘龙卫军’，竟然全都是极境高手组成的，他的人数多达三千。其中的统领不乏破境与天境高手，这是大陆任何一个军团都比不上的。 要知道，月国最为精锐的暗卫，只有一千余人，但平均实力却比龙卫军足足低了一个大境界。 三千极境修行者在破境高手的统领下，只要不愚蠢得与大兵团正面对决的话，已经可以直接灭掉月国了，甚至都不用天境高手出面。 而仙武王国其他军团之中，修行者所占的数量，也普遍多过其他国家。 这些修行者，绝大部分都是从各大门派抽调出来，其余则是来自大陆各国，他们只需为仙武王国效力五年便可恢复自由身。 对于各大门派来说，这可以让他们的弟子得到历练。对于一些闲散修行者来说，加入仙武王国，可以学到门派的修行功法技巧。 仙武王国的存在，令得碧澜帝国与神炎帝国几乎再无统一的机会。 而仙武王国与其他王国不同之处，便是这个国家的国王只是个象征，并无多大实权。由于它是多个门派共同出力组建的，最终采用的是类似于门派的长老会管理模式。 各大门派依照实力不同，分别在长老会占有着不同数量的席位。一共百多个席位之中，若是有一半以上的席位赞同某项提案，则这项提案便被会被通过。 仙武王国的力量便可以被使用，这股集合了许多门派门人的力量，令天外天三派都不得不正视。 因此，占有更多的长老席位，拉拢更多的其他门派长老席位，便成为了重中之重。 最初，成为长老只有一个途径，修炼到天境之上。 修炼到天境之上的各大门派长老，自动成为仙武王国的长老，拥有一个席位。 但那时候的仙武王国，也称得上是两大帝国的眼中钉，他们的活动范围只能是在两大帝国之外的一些小王国内。 由于得不到两大帝国和几个渐渐变得强大的王国的支持，他们的许多行动进行得并不顺利。 这和天外天三派的初衷不符，他们最初建立仙武王国的目的，除了用它来阻挠两大帝国统一，其次便是希望这个王国能成为超然于整个大陆之上的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可以管全大陆的事情，可以插手任何一个国家的事务。这种想法，怎么可能被两大帝国支持？除了一些新兴的弱小王国，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力量之外，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愿意有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仙武王国虽强，但若是做得过火，恐怕会招来两大帝国的联手打击。 随后一项堪称划时代的提案在仙武王国被通过。 那便是接纳各大王国和帝国的力量进入仙武王国长老会，共同掌管仙武国。 这样的话，各国都没有理由再反对仙武国的行动，反而不得不支持。 由于许多国家根本就没有天境高手，因此长老会的席位来源便被做了更改。 各大门派依旧以天境高手的数量来决定席位，光是天外天三派一共就占据了六十多席。 这其中，他们有没有隐藏的高手未公布就不得而知了。 三十多个门派，一共占据了长老会一百三十多个席位。 而两大帝国和其他王国之间的席位，则与国内的天境高手数量无关，他们通过圣山之战来获取席位…… 圣山之战第一名的国家，可以直接获得二十个席位，第二名十五个，第三名十个，第四到第十名五个。 第十一到第二十名三个，第二十一到第三十名两个，三十名之后一个席位。 这样计算下来，二三十个国家，大约也是一百三十个席位，门派与国家倒显得旗鼓相当，谁都别想直接压倒对方。 为了明确出圣山之战的名次，仙武王国在圣山周边做了许多布置，设定了许多新的规则，看似公平正规了许多。 但有一点却没变，那就是死伤数量。 对于各大门派来说，此时的圣山之战没有他们什么事了，他们可以坐山观虎斗。死的人越多，他们越高兴，这样各大帝国与王国就越发的人才凋零。 而对于各大帝国与王国来说，这比试，他们不得不参加。 单个的仙武王国当然左右不了大陆局势，但它若是被某个帝国利用的话…… 如果碧澜帝国对这比试不理不睬，那么神炎帝国获得第一名，最终拿到二十个席位之后，很可能就会获得仙武王国长老会的部分话语权。 如果他们从中努力经营，说不定哪天，就能名正言顺带着仙武王国的三十万修士大军，带着龙卫军入侵碧澜帝国。 就算是为了阻止对手，他们也必须要参加，哪怕只是获得第二第三，那至少也比完全说不上话强百倍。 第322章 生不逢时 第一次为了争夺长老席位的圣山之战，以碧澜帝国的胜利而告终。 虽然损伤惨重，但赛后几年，他们确实因为占据了二十个席位而得到了许多便利。 因为各国都加入了长老会，神炎帝国也无法阻止龙卫军进入本国国境。 为了自身利益，各国都不断拉拢其他国家与门派，形成了一个个利益团体。 对于强国来说，他们可以通过仙武王国的力量直接对其他国家施压，获取好处。 对于弱国来说，如果他们被攻打，也可以向长老会申诉。如果长老会最终通过，那他们或许能得到仙武王国的援助。虽然这种情形极少极少，对于门派来说，他们才不会管各国死活。 而月国，从那时候开始，便倒在了碧澜帝国的阵营内。 第一次参加圣山之战的月国，取得了第二十名，而当时大陆一共只有二十六个国家。 各个国家的实力每天都在不断变化，有的国家会被灭亡，有的国家又会兴起，诸如两百年前的千宋与天河国。 除了取得第一的国家，许多国家多半都会对第一次圣山之战的结果不满意。 于是二十多年后，第二次圣山之战顺理成章的展开了。 这次战后，各国在长老会的席位将会被重新分布，而最终这次的胜利者变成了神炎帝国。 就这样，最终大陆各国与各大门派齐齐定下了规矩。 圣山之战每隔十年举行一次，每次战后，按照名次重定长老席位。 圣山之战，门派弟子不得参与，高于二十五岁不得参加。违者直接判为无名次，未来十年连一个长老席位都得不到。 比如现在的尹漓，由于已经加入心宫，她便无法帮助天河国参加圣山之战了。 而叶城，由于已经二十七岁，下一次的圣山之战，他也无法代表月国出战。 因为这两条规定，许多国家培养的天才弟子，会刻意让他们不加入门派。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圣山之战中大放异彩，为本国争取更多的席位。 长老会和圣山之战的出现，一方面令得各国年轻英才们血腥厮杀，另一方面却又减少了大陆上的战争。 虽然大陆上，依旧不时会有战争，但已经有一部分本可能会演变成战争的事件，直接通过长老会谈判解决掉了。 因此，圣山之战的意义确实不小，它和许多国家能获取的长老席位挂钩，和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 它也被誉为另一种形式的‘大陆之战’，每一次的圣山之战，都会牵动全大陆的心。 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荣誉还是为了颜面，这场战争都会吸引几乎所有人的关注。 月国在圣山之战之中，取得最好成绩的一次，是真川王在位时，那次月国杀到了当时三十二个国家之中的第九名，获取了五个长老会席位。 其他的几百年里，几十次参赛，月国只进过三次前二十名内。 其中一次，便是八年前叶城参赛的那次，当时月国取得了第十七名。 只能说叶城生不逢时，八年前，十九岁的他还只是极境中期修为，在强者如林的参赛国之中，这修为只能算是中等。但在月国年青一代，他已经是领军人物。 诸如神炎和碧澜帝国，他们的一百名参赛选手，全都是极境之上的修为，个别二十四五岁的选手甚至已经是破境。 差距实在太大了。 若非他颇为善战，又善于领兵，只怕最终他没办法活着带回七十多名月国队员。 叶城二十五岁时晋入破境，这个年龄和修为，在神炎和碧澜帝国，一样足以成为领军人物。如果那一年他带队参赛，只怕能直接杀入前八，实现历史性的突破。 但可惜，那一年没有圣山之战。 而月洛宁觉得圣山之战意义不大，也不是没有道理。 因为这种比赛，对月国这样的王国来说，确实没有太多直接好处。 月国即便从二十多名进入十几名乃至前十名，也无法给月国带来太大改变。 长老会几乎已经被天外天三派，碧澜帝国，神炎帝国这几大集团完全操控。月国即便获得更多席位，因为自身国力不足，那多出的一个或者三个席位，也改变不了什么。 最多只能因为席位的增多，而被碧澜帝国更加看重，被他们拉拢得更加卖力罢了。 可为之付出的，却是年轻天才们的命。 如果让他们成长起来，几十年后，他们都将成为月国的栋梁。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与演变，现在的圣山之战已经远不如最初时那般激烈血腥，各国选手之间，如果不是有着深仇大恨，下手多半会比较克制。 但杀人依旧是正常现象，不杀人又怎么能决出胜负？ 现在圣山之战的画面会被阵法直接传送到各国的幻影阵上，几乎全大陆能看到幻影阵的民众，都会看到你的表现。 这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好机会，几乎没几个人能顶得住这种被全大陆瞩目的超级诱惑。无数少年做梦都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其中的一员，接受着本国和其他国家民众的崇拜。 同时，经过了几百年之后，圣山也被各大门派布置得如同超级堡垒，内中被人为设置了无数阵法，机关，投放了许多魔兽，其中不乏六级魔兽。 参赛者在与其他国家竞争的同时，还要面对这些魔兽和阵法的袭击。 为了鼓动参赛者的积极性，长老会对于获得较好名次的队员，也会有诸如功法，灵石，丹药，绝品兵器等等许多丰厚奖励。 虽然月国，青川，天河这样的国家，每次参赛都属于‘陪太子读书’的角色，但无论哪个国家，对于这每十年一度的‘盛会’依旧是极为看重。 国家荣誉感或许是个飘渺虚幻的东西，但是这东西没有却也不行。恐怕没有几个统治者希望看到自己的民众对自己的国家漠不关心，一点信心和荣辱感都没有。 那外敌打来，他们岂不是要第一个逃跑甚至开门投敌？ 哪怕是输，也要输得惨烈，输得让民众们热泪盈眶，双拳紧握…… 当然，能赢自然更好。 于是每一次的圣山之战，各国都会认真备战，各国的天才青年们也多半希望能代表自己的国家站上那个舞台，前提是最后也能活下来。 一旦活着回来，那非但会受到奖赏和重用，同时还会成为本国民众心目中的英雄。有时候，虚名甚至比实物更让人动心。 月洛宁自然不希望林四和慕哲平站到那个舞台上，尽管那确实会万众瞩目，但他们很可能会死。 林四和慕哲平真实的修为只有元境后期，虽然他们具备极境的战斗力，但这还不够！ 哪一次的圣山之战不会出现破境高手的？ 在破境高手面前，他们很难保得住命。更何况，林四他们的一百名队友之中不少人连极境都不到，而对方的队友清一色都是极境之上。 这完全没办法打！ 他们年龄太小了，只有十五六岁，而这比赛不超过二十五岁都可以参加。 这是一场盛会，但在月洛宁眼中，类似月国，青川这些中等国家的参赛选手，只是摆在盛会上的‘祭品’罢了…… 她不愿意林四和慕哲平成为祭品，但月山的嗤笑打断了她的遐想。 “为什么不？”他淡淡道。 月洛宁咬着嘴唇死死望着他，眼眸内闪动的是愤怒。 是的，父王表面上说赦免他们，可实际上却是让他们去送死！ 以林四和慕哲平的实力和心机，月洛宁相信，就算他们在圣山之战夺不了多好的成绩，至少也能活下来。 但别忘了，现在林四和慕哲平，已经成为天河，南齐，青川这几国的眼中钉！ 一旦得知他们会代表月国出战，月洛宁敢打赌，这几国的选手绝对会在圣山之战中联合起来对付月国，全力杀死林四！而父王也绝对会不遗余力的将他们会参赛的消息，散播出去……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而且还有最重要一点，参赛的选手之中，不乏出身月国权贵豪门的王公子弟，他们会很自然的抱成团。 而林四与慕哲平两人出身草根，到时候他们的队友会不会排挤他们，会不会对他们见死不救都难说得很。 “因为他们有可能会死？”月山轻笑道：“可是其他人也有可能会死，凭什么别人能去，他们就不能？” 他讥嘲道：“难道他们的命比别人金贵？抑或你们的友情仅此而已？为了你这个月国殿下，他们连这点事都不愿意做？” 这点事？月洛宁几乎想笑。 “友情不是向对方索取或者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什么……”她冷冷道。 月山平静地打断了她：“我并没有强迫他们，我会将这个消息传给他们，怎么选择在他们自己。” 他嘴角轻扯：“我很期待他们的选择。” 月洛宁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更改他的决定，而林慕二人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也肯定会答应，她只能做着最后的努力。 “我希望这次的圣山之战，除了他们俩之外，其他月国队员由我来挑选，并且由我带队。” 她所说的带队，只是带到仙武王国。 各国多半都是如此，或由大臣或由王子带队万里迢迢去往仙武国，他们做的一般都是是正式比赛之外的琐事。 月洛宁深知，自己的实力，如果去参赛的话只是送死，还会连累林四与慕哲平救自己。但至少她要为他们选一些合格的帮手，为他们创造一个最安定的赛前环境。 月山很无谓的耸了耸肩，这样的动作，月洛宁同样是第一次见到他做。 他对自己的女儿笑道：“可以！” 第323章 套近乎 “等一下！” 月洛宁即将转身离开时，月山叫住了她。 他从桌面抽出了一本书，抛给了月洛宁。 月洛宁接过一看，竟然是《剑客之路》。她立刻明白了过来，自己回宫这短短半个时辰内，父王已经得知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这本书是自己命那名宫女去买的，可是最终却先落在了父王手中。 她有些犹疑不定的打开了那本书，大段的对白出现在眼前，随便一扫，她便明白自己被林四耍了。 这果然是一本故事书。 “没想到你竟然开始有了这个爱好。那么，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剑客！” 月山脸上的笑容令她琢磨不透，这是玩笑吗？ 他能知道自己回宫后所做的一切，月洛宁并不奇怪，她只是奇怪自己父王的反应。 自己小时候也曾无意间看过杂书，那次自己被他怒斥了足足半刻钟，什么玩物丧志，不务正业等评价全都被安在了自己身上，仿佛十恶不赦。 但这次，他竟然只是一笑而过…… 月洛宁有一种清晰的感觉，这次见父王之后，他似乎，对自己宽容了许多。 他会对自己笑了，不在意自己的顶撞了，也不在意自己做一些以往他无法容忍的举动了。 为什么会这样？一时间，她想不出原因，也无心去想。此时她的心绪几乎已经全被林四慕哲平，以及一年零七个月之后的圣山之战所占据。 …… 这几天来到平威城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他们以为在比试之前，是没有什么热闹可看的。可令他们惊喜的是，从他们来到这里第二天开始，就有了新的乐子。 虽然训练的场地不准闲杂人等靠近，但毕竟只是个比试，要求并没有那么严苛。众人多半都是修行者，只要寻个高处，便可对白景焕和谢少英这两处训练场一览无余。 白景焕那边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他按部就班的操练着那一千人，每天早中晚三次操演雷打不动。 但谢少英这边就不同了。 他非但没有像白景焕那般教导那一千人，反而自己也站到了队列中，一板一眼的练着普通士兵们的训练内容。 不光是他，就连那林四慕哲平，还有纪府三名护卫都不例外，众人齐齐站在了这一千人之中。 每天陪着这一千人练着军中擒拿手法，陪着他们锻炼负重行军，陪着他们演练阵型，甚至和士兵们同吃同睡…… 这原本倒也没让众人奇怪，谢少英打着的主意他们都能看得出来，那就是身先士卒，同甘共苦，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但问题是，他们这六个人全都站在了士兵们一起，谁来指挥他们训练？ 答案很简单，这一千人之中的千骑长林勇。 这一千人本就归林勇统领，他操练他们自然是得心应手。只不过，最终比试时，指挥他们的还是谢少英…… 他们现在把指挥权全都交给林勇这个千骑长有什么用？到比试的时候，他一言不发，谢少英怎么办？ 他现在不好好掌管这一千人，反而主动把指挥权交出去，甘当一小兵，在众人看来，这是愚蠢至极的举动。 “我倒是能理解谢少英的举动。” 高楼之上，席飞远一边看着下方远处那挥汗如雨的谢少英等人，一边笑道。 他身边十几人或坐或站，正是来自定川城的一众公子哥。 凉风袭来，众人轻摇着扇子，对比下方在烈日曝晒下的谢少英，只觉得从未如此凉爽过。 这几天，众人已经快要看腻了下方那一幕了，谢少英一直死性不改。在他身上看不出一点将军风范，倒是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小兵。 这也很正常，以他的实力，这些士兵的操练自然难不住他，只是难得他竟然这般有耐性。 但有什么用？最终比试时，他就这么夹杂在士兵从中，与他们一起呐喊着向前冲锋吗？ “席兄此言何解？”吕然自是明白席飞远有一番意见要发表，身为席飞远最好的朋友，他当然要将这话给接下去。 旁边众人闻言，也纷纷望向席飞远，露出了颇感兴趣的表情。他们确实猜不透谢少英这几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一个人犯傻也就算了，那林四慕哲平，还有纪府三名护卫竟然齐齐陪着他一起犯傻，这未免有点反常了。 “其实不难猜，谢少英现在根本没有统领一千人的能力，非但如此，他连一个小兵都不会当。他只能从头学起，否则到时候会大大出丑！”席飞远自信满满推测道。 “只可惜，他现在开始学，也已经晚了啊！只有几天时间，他想从一个小兵蜕变成将军，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远处的顾英扯了扯嘴角，一脸的讥嘲。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他们其实只是故意开玩笑，逗乐子而已，但就连席飞远自己都没想到，他还真猜中了。 谢少英和林四等人的初衷，还真就是学会当一名小兵。 这同样是他们那天晚上计划好的，林慕二人都认为，自己目前虽然看了一些兵书，但那毕竟和现实有分别。 很多东西，从书本上学来后，如果不去亲身经历，根本无法得到真正的理解。 他们需要学习，学习的对象除了书本，还有他们这一千人的属下…… 于是他们在第二天，就向千骑长林勇说出了以后要一起训练的打算。 林勇虽然惊讶，但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白元浩的命令。这十天内，除了不能自作主张之外，要配合谢少英的一切指令。 反正只是多了几个人而已，其他的几乎一切照旧，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难度。 他没打算把谢少英这几人当成真正的士兵来教，不过这几个人修为高强，眼疾手快，其他人能做好的，他们全都能做得更好，完全不用他操心。 只是让他有些头疼的是，每次一到休息时间，那个林四就会来跟他套近乎。 这不，刚刚结束了一轮操练，那个林四就又笑嘻嘻向他行了过来。 “嘿嘿，老林，下午练什么？” 双方还离着十几歩呢，他就大声问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年老友呢。 对于老林这个称呼，林勇同样很是无奈。第一次和他聊天时，林四就蹦出一堆什么，我们都姓林，很有缘，以后我就叫你老林之类的话来…… 如果不是将军大人要自己不能和他们过分亲近，不能自作主张的话，那自己倒也乐意和他变得熟络起来。 经过这几天的训练，他对谢少英和林四这几人的观感也变好了不少。这些人并不像他一开始所想的那般，因为出身豪门或者修为高深，就眼高手低目空一切。 他们能耐得下性子按部就班陪着其他人一起操练，确实令林勇对他们越发看得顺眼起来。 只是可惜啊，将军有命在先，自己不能和他们过分亲近，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 原本他可以直接掉头就走，但将军又要自己全力配合他们…… 他只能耐着性子吐出两个字：“射箭！” “哈哈哈！是嘛？射箭可是我的强项啊！”林四拍着胸脯大笑道。 这些天下来，林四他们也早就知道，这支修士营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步卒，而是一支堪称全能的精兵。 他们上马可为骑兵，下马可为步兵，弓箭强弩样样都能用。 不过也是，他们毕竟是修行者，大王子怎么可能不充分挖掘他们的能力，这些人就算是单独一人，都能独当一面了。 但听完他的话，林勇却是暗暗撇嘴。 你就吹吧！很少有修行者擅长射箭。其实原因简单得很，弓箭一般很难威胁到同级修行者。 就算是偷袭，修行者多半也能提前反应过来。除非你的箭术出神入化，同时势大力沉箭急令对方防不胜防。 但就算如此，还有一个重大缺陷无法弥补，那就是弓箭占地方…… 身为一个修行者，手中自然得有一把刀枪剑之类的主要兵器。再挎一张能够承受修行者力道的强弓已经会影响行动了，还要挎着装满了几十支箭的箭壶…… 那就显得臃肿了，修行者的战斗规模一般都不大，重要的往往都是闪转腾挪和招式的精妙。 带着这么多行头，那自然会极其影响行动。 因为，弓箭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军中的修行者才会用，因为有人配合他们分工协作。 至于修行者，真要偷袭人，那多半也是用小巧的袖箭飞刀之类的。 林四先前的操练虽然进步迅速，但终究是进步，有一点始终都无法掩盖，那就是他以前从未接受过类似的军营训练。 林勇和林四相处了这么多天，哪能没领教他的口才。 这家伙，死的都能说成活的，那张嘴比街边的无赖还要油滑三分。如果不是将军大人提前交代过，自己根本就不会相信他是个极境修行者。 他说自己是擅长箭术，林勇只是当成一句笑话而已。 他看着不远处，在和自己部下搭话的慕哲平，还有三名纪府护卫，以及坐在附近依旧和众人生分无比的谢家大少，心内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毕竟是极境修行者，哪怕将军大人提前有了交待，但他们毕竟……是比自己等人高出一个，两个甚至三个大境界的极境高手。 他们主动找人搭话，已经算是‘折节下交’了，自己这些的部下怎么可能冷着脸？ 这些极境高手来历清白，经过了将军大人的验证，也不可能是包藏祸心…… 他们欢迎还来不及呢，他们也不会一辈子当兵，迟早也会退伍，到时候还是要另寻出路，同时为自己的后代寻找出路。 有极境高手主动和他们说话，为他们解答一些修行上的难题，请教他们日常训练上的经验，夸赞他们以往的战绩…… 他们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上了，看他们现在勾肩搭背的样子，恐怕就差磕头拜把子了。 他明白，到了比试那天，谢家大少真要是指挥起来，就算不是为了上级，而是为了哥们，自己这些部下恐怕会超乎寻常的用命。 前提是他会指挥…… 第324章 箭术 下午，一众人等果然来到了射箭场。 骑马和射箭，这是大部分千宋士兵必须学会甚至要精通的技能。 因为他们的主要敌人草原人是游牧民族，最擅长的就是骑射。千宋士兵即便比不上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至少也不能相差太远。 而这次的比试内容暂时还是未知，会不会用到弓箭还很难说。 在经过了几轮练习之后，林勇很快就发现，慕哲平与谢少英确实不太会用弓箭。从他们持弓的姿势就能很明显看出来，他们之前极少接触这门远距离的兵器。 不过，在仔细观察过周围人的射箭动作后，这两人上手倒是很快。 他们毕竟是修行者，观察力何等细微，很快就明白了许多诸如‘头顶贯平，两肩靠平，两臂抬平，两腿踏平，心平气和，弓靠箭，箭靠弦，弦靠脸’之类的诀窍。 这两人只是短短一刻钟后就能射得似模像样，每一箭几乎都能正中靶心。 这样的进步速度自然是快得惊人，换成普通人自然是不可能做到。 不过林勇倒也见怪不怪。毕竟以他们两个的实力和修为，所谓的稳定，准确，静心之类常人不容易做到的细节，他们很容易就能做到。 但也仅止于此了，这只是第一步，他们的箭术再想有更大的提高，那就需要大量时间去练习和琢磨了。 林勇瞥了瞥笑眯眯站在一旁观察众人的林四，心道你还没有看够吗？难道你比你的同伴笨？到现在还没学会？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将手中的一柄精铁弓递了过去：“大家都练习过了，林四，你不打算露两手吗？” 却见林四摆手笑道：“林头领，就只有这么一点内容吗？没有更多的花样？” 林四之所以耐心在旁观看，其实只是想学到更多的弓箭技巧，或者说花样…… 他的箭术，几乎全是在青月森林那四个月自己琢磨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在剑宗时，他就接触过箭术吧，不然一个失忆的人又哪能本能地制作出弓箭来…… 他觉得自己那样肯定还是闭门造车了，所以他想来军中好好学习一下正规的箭术。 但刚刚众人一番演练，却全是最普通的原地平射前方不会动的死靶子。而其中的要领，他几乎全都已经会了。 这让他有些稍稍失望。 只是，他这句话落在林勇耳中，却变成了嘴硬心虚。 “你想要看更多的花样？那也得你能做得出来啊！”他心内暗道。 他们当然不止会这些普通技巧，毕竟他们这支修士营不是普通士兵，移动中射中移动的靶子，他们一样也会。 只是觉得这对林四他们来说还很遥远，所以一开始没有练习罢了。 哪知道，这家伙竟然因此而看不起他们了。 “人，还是不要好高骛远的好。”林勇意味深长道。 林四连连点头道：“林大哥说得没错，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 林勇差点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看来，不露一手是震不住这个‘刺头’了！他大喝一声：“牵马来！” 随后，便有一名士兵快速从旁牵来一批战马。 林勇轻松跃上马背，随后打马向着前方宽广的场地跑了出去。 骑在马上的他探手解下了铁弓。 林四等人仿佛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果然，只见骑在马上狂奔的林勇张弓搭箭向着前方的靶子射了出去。 蓬！前方三百步之外包着一层铁皮的木质箭靶应声而倒。 这准度和力道，着实和先前其他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随后，就见马背上的林勇不断从箭囊中抽箭搭弓放箭。蓬蓬蓬！如骤雨打芭蕉一般，不断有箭靶被射倒。 二十支箭，竟然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全部被射了出去，而且一箭都没有落空。 这些士兵显然早已见过林勇的箭术，虽然确实出神入化，但他们却并没有显得多么惊讶。 而慕哲平和谢少英等人却是露出了佩服的神色，尽管林勇的修为不及他们，但这手箭术确实是他们所不能及的。 刚刚他们都练习过了，他们能射中全赖于自身修为带来的强大控制力。而他们这还是原地静止射箭，其中有个重要诀窍便是平和静。 一旦稍有打扰和分心，只怕他们的准头就会失了。 而林勇竟然能在颠簸的马背上，用那么快的速度射完二十箭，而且箭箭中的，这着实是极为难得。 两人已经大略猜想到，林勇大概是将极静和极动结合到了一起，虽然那匹马前后上下跳动，但身在马背上的他，依旧能够晋入凝神静气的状态。 虽然这看似容易，但却不容易做到。他能做到在马背上射中所有靶子，那他站在地上，只怕会更简单，根本都不需要瞄准。 “怎样？林四，你看清了吗？”林勇跳下马来，再度将弓递给了他。 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然而，他对面的林四直到现在，依旧没有露出心虚的神色，反而信心满满的接过了精铁大弓。 或许旁人此时还认为林四在虚张声势，但慕哲平却暗暗笑了起来。 林勇方才的一番表现确实惊艳，换成他自己是做不到的，但对林四来说却毫无难度。 和林四相处这么久，慕哲平已经见过林四几次用弓箭了，而几乎每一次都是在奔行之中射箭。 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要骑在马上，但这对于林四来说同样没有难度。 果然，效仿着林勇骑着马奔向前方的林四，很快就令众人震撼不已。 蓬蓬蓬！几乎是林勇先前一番动作的翻版，林四同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射完了箭囊内的二十支铁箭，同样是箭箭射中靶心。 这箭术，就连谢少英都忍不住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林四了，他和林四认识之后，还真没见过他用弓箭。 林勇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看来这个林四还真没吹嘘啊。 只是，自己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丢掉了修士营的名头？这岂不是被这小子看轻？ 林四回来之后，他二话不说便接过另一张弓箭，牵过马来再度打马冲了出去。 前方的箭靶已经快速被对面士兵们扶了起来，难道他还要再来一遍？慕哲平和谢少英疑惑不已。 却见旁边的士兵们全都露出了兴奋和期待的目光。 慕哲平拍了拍身边一名百骑长的肩头好奇问道：“林勇头领要做什么？” 这名百骑长这些天来，也算是和慕哲平混熟了，对他这种举动毫不介意，而是神秘笑道：“你就等着瞧吧！方才的骑马奔行途中射箭其实我们这些人几乎都会，接下来才是林头领的看家绝技！” “哦？”慕哲平也不禁露出了感兴趣的目光，定睛看向了前方。 只见骑在马上的林勇没有张弓搭箭，反而从胸前轻甲内抽出了一条白布绷带。随后他用这条绷带将双眼紧紧绑了起来。 不是吧？慕哲平谢少英和纪府三名护卫嘴巴齐齐张开了。 蒙眼射箭？而且还是骑在马上？他这要是射错了方向，会不会射到自己人呐？ 他要是站在平地上，蒙眼射箭，谢少英等人还可以理解，那样他提前记下所有靶子的位置也能说得过去。 虽然这难度极高，但对于修行者来说，二十个靶子的位置全部记下，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骑在马上…… 马可不会只往一个方向跑啊，而且上下颠簸，随便一点错动，就会失去原先脑海内预先想好的位置。 但坐在马背上的林勇却不会考虑他们现在的感受，此时他已经张开了弓。 呲！箭如流光，瞬间就射了出去。 蓬！一个箭靶应声而倒！ 随后，蓬蓬蓬！仿佛如同先前的情景重演了一遍一般，一个接一个的靶子倒了下去…… 有时候，战马已经将他的方向带得背离了箭靶，他竟然能这样蒙着眼睛向后方的靶子射去。 还是一箭都没有落空！ 士兵们大声叫好起来，同时不断向着林四瞅去。 谢少英和慕哲平等人震撼了，他们没想到弓箭还能用到这种程度。 神乎其技啊！ 林四还行吗？慕哲平也有些不确定了。 这下！应该震住那个小子了吧？林勇自信满满的骑马返回原地。 这种蒙眼射箭的技巧，看似不太实用，毕竟谁会没事故意闭着眼睛射箭？ 但其实不然，比如夜战，射灭了对方的火把，双方都陷入看不清人影的境地后，这种箭术就能立下奇功了！ 林勇不太相信林四也会这一手。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是在不知道多少次的苦练之后，才学会了这一招。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了极境修为，同时还会一手箭术已经很难得了。 怎么可能还有极高的造诣？ 但是，林四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那般退却，反而同样骑着马大步向着场中奔去。 扫了一眼前方二十个箭靶后，他同样抽出了一条布带蒙住了眼睛，随后同样坐在颠簸的马背上张弓搭箭。 如果是青月森林里的他，最多只能射中最初一两个，因为那时候他没有修为。 他非但无法将这全部的箭靶位置都在瞬间记下来，同时也无法在马背上还随时变化脑海中那十几个位置，更无法一直保持着平衡。 但现在，修为大进的他却没有了这些顾虑。 蓬！铁箭划过一道漆黑的线条，重重打在了箭靶上！ 场内众人齐齐失声。 蓬蓬蓬！随着一个个箭靶被射倒，众人的嘴巴都不自觉的张大了。 慕哲平觉得自己应该要重新审视一下与自己相伴数月的好兄弟了，眼前骑在马背上稳定准确快速地抽箭搭箭射箭的林四，仿佛已经完全换了个人一般。 箭靶还剩最后一个，前面十九个箭靶全部倒下之后，众人知道已经没有了悬念。 但随后就见林四陡然大笑一声，一箭射向了空中。 这是做什么？故意让林头领？只是这样林头领恐怕不会高兴吧？他宁愿林四用出全力把他比下去，也不愿被对方故意相让。 不过很快他们就明白自己猜错了，只见直冲云霄的铁箭直直穿透了一只从十几丈高空飞过的风尾燕…… 凭借声音判断的？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那只风尾燕刚刚飞过来的时候，确实好像是叫了一声。 慕哲平摇了摇头，这家伙，还是这么爱现！ 第325章 交流 ‘听音辨位’这种事情，不少高阶修行者都能做到。 但林四这做法难就难在他先前的注意力应该一直都在箭靶上，否则他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连中十九个箭靶。 且不说马蹄声和风声会遮盖上空那微弱的鸟鸣，就算人听到了，恐怕也不能分心。 否则只会影响脑内对箭靶位置的判断。 林勇明白，换成自己是做不到的。为了射中那二十个箭靶，他自己当时已经是心无杂念，完全抛却了外界一切声音和感知。 就算当时有人从他身边经过，只怕他都不会听到，更别说细微的鸟鸣了。 这小子，在射中箭靶的同时，竟然还分心在留意四周的环境，这着实让林勇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林四摘下布带，笑眯眯骑着马回到他面前，他面色复杂无比。 在自己最强的项目上，竟然被这个小子比下去了。这下子，只怕要被他取笑和得意很久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林四脸上却并无太多自得之色。 自家人知自家事，林四明白，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只是因为印力特殊优势而已。事实上，刚刚射到第十个箭靶时，他就已经快要失去剩余箭靶的位置。 那匹马的奔跑何等剧烈，能一直坚持到十来个箭靶都没有错漏已经极难。后面的箭靶，林四着实已经快要无从判断。 情急之下，他向着箭尖灌注了一股头部的细线印力，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因此而‘看到’了周围的箭靶。 头部的那根细线，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看不到。是以，所有人都认为他的箭术真的不逊于林勇。 那根细线，曾经被他用来探测过圣云试炼室的检测阵，当时凭借那根细线，他也隔着阵法外壳，‘看清’了那个阵法内部的构造。 而现在，修为提升之后，他才发现，这根细线的感知范围已经大大提高。射中第十一个箭靶时，两丈外的第十二个箭靶位置已经出现在了感知内了。 只是，细线随着箭尖飞出数百步，而且持续数次，令他头晕目眩。最后那一个箭靶，他着实已经无力探测位置，这才灵机一动，射向了空中飞鸟。 事实上，蒙着眼睛射飞鸟看上去比射箭靶要惊艳，但难度比射箭靶要低得多。 因为飞鸟是活物，它会发出声响，无论是振翅声，破风声还是鸣叫声。哪怕极其细微，还是逃不脱修行者的耳朵。 而箭靶不同，箭靶是死物，蒙着眼睛之后，完全只能凭借记忆…… 其他人此时哪能想通这些关节？在他们看来，都连中十九个了，第二十个自然是毫无悬念，手到擒来。 林四暗道自己的箭术，终归还是不如林勇！看来确实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于是他翻身下马，认真向林勇请教起来。 “林大哥，不知你是如何记下二十个箭靶位置的？” 林勇闻言愕然，心道小子，难道你还要深层次的打击我一次才算吗？你自己能记下，难道我就不能记下？ 不过他还是如实道：“多练习，另外，每个靶子的位置都可以用前一个来重新参照。” 原来如此，林勇射中第一个靶子后，第二个靶子就能按照先前预判的位置重新确认一遍，这一节倒是自己所没有想到的。 虽然这个技巧对于其他人来说，依旧是难如登天。但对于林四和林勇这种已经有着颇高箭术造诣的人来说，那就如同茅塞顿开了。 林四相信，如果自己再来一次，完全可以不用细线感知就能射完二十个靶子了。 同时他也暗暗庆幸，幸亏刚刚是射二十个箭靶。要是三十个，自己细线坚持不下去，只怕就要出丑了。 咳，对于林四大爷来说，面子终归还是很重要的…… 对于林勇这样轻易而又毫无保留的将诀窍传给自己，林四颇为动容。 他诚心诚意躬身施礼：“受教了，不知林大哥可否教我箭术？” 他明白，箭术上，自己还有很多的地方要学习。 林勇诧异不已，他能看出林四这番举动确实是发乎内心，而非嘲讽他。一时间，他对林四的观感有了极大变化。 放低姿态，每个人都会。但若是实力不入对方的眼，那你放低姿态只会被对方当成理所当然。 只有当你实力让对方不得不侧目后，再放低姿态，才会让对方觉得难能可贵。 现在的林四便是如此，他展露了一手在外人看来不逊于林勇的箭术，同时还能不骄不躁诚心请教，这让林勇和他的部下们极为受用。 原本因为林四驳了林勇面子，而有些不满的士兵们，现在看向林四的目光全都友善起来。 林勇是他们的头儿，林四给他面子，就是给他们面子。 这个时候，他们看到的，是林四的虚心与谦逊，以及……会做人。 林勇望了望众士兵，在得到谢少英的点头后，他喊了几名百骑长交待了一番，这才与林四去到一旁交流起箭术来。 两人坐到一棵树下阴凉处后，林四笑着问林勇：“不知林大哥的箭术，在千宋能排第几呢？” 这个问题，他确实很想知道。 他毕竟是少年心性，明着是问林勇，事实上，更多的是想知道自己能排第几。 林勇哑然失笑，他何尝看不出林四的心思。 “我的箭术，在千宋连前五都排不进去。”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会吧！”林四低声惊呼，林勇这样的箭术还排不进前五，那前面五人还能使出什么骇人听闻的箭术花样来？ “没错，比我箭术强的还有好几人。”林勇平静道。 “他们都会些什么？” 只听他问的问题，林勇就知道他走上了‘岔路’。 “你是不是认为会的花样越多，就代表箭术越强？错了！如果那样的话，街头卖艺的，会的花样也很多。” “这……”林四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箭术终归是用来战斗的，能不能杀死敌人，能不能在最不利的条件下杀死敌人，能不能在最不利的条件下杀死更多的敌人，这才是箭术应该追求的！”林勇侃侃而谈道。 林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个普通人，他会的箭术花样再多也难伤到修行者。因为他的箭不够快，力不够大。” “不错！” “所以要想击穿修行者的防御，击穿敌人的铠甲、盾牌、箭支，快得让敌人反应不及，那你首先要力大……修为只是元境的我，怎么可能排的进千宋箭术前五？” 林四恍然大悟。 林勇说得没错，箭术强不强，不是看射靶子，而是看射人。元境的弓箭手和极境破境的弓箭手，当然没法比。 哪怕他会的花样多，但他的箭，威力不及对方大。 “至于不利的条件下杀死敌人，那便是比如黑夜，比如复杂的地形，比如自己在遭受攻击和干扰时，依旧能够稳定施射，不失准头。” “确实！”林四连连点头。 不是每次射箭时，敌人都会放任你一个人站在远处肆无忌惮的施射。 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必须能够适应在各种严苛的环境下稳定发挥。 “而杀死更多的敌人，这就看速度了。这一点，没有多少诀窍，唯手熟尔！” “嗯！无论哪一行，想要出类拔萃，都缺不了苦练！”林四赞同道。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出乎了林勇的意料，他本以为林四这样的少年天才，会把天赋看成唯一重要的东西。 “对了林大哥，听说草原人的骑射之术，乃是大陆一绝。那他们的箭术，比我们强多少呢？”林四兴致勃勃追问道。 林勇笑道：“草原人骑射确实堪称一绝，但正如我前面所说的，箭术说到底，还是三样，力大、准确、快速。草原人的修为境界，并不比我们这几国高多少。他们强还是强在几乎人人都擅骑射，人人都是神射手。” “女人总不是吧？”林四开起玩笑来。 林勇失笑不已：“这当然，草原国同样没有女兵，但并非没有女高手。其实一个两个神射手倒不算多么可怕，但一大群神射手就可怕了，哪怕他们全是普通人。而且草原人会的箭术花样繁多，几乎各种不利环境下，他们都能射出箭来。” 他由衷感叹道：“弓箭在我们手上，终归还是辅助兵器，主要兵器依旧是刀枪剑戟。但在草原人手上，弓箭完全可以当成独当一面的主要兵器使用。” “这，弓箭怎么与同等境界的敌人厮杀？”林四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林勇叹道：“如果有一天你能亲眼见到草原人，就会明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的交谈涉及到了风速，角度，夹箭握弓的手法等等许多和箭术有关的方面。 与林勇这一席话下来，林四在箭术的认知上，有着拨云见月之感，再也不是原先那般毫无头绪，只能凭借自己独自研究。 而他自己原先也并非毫无心得，他的箭术诀窍，除了天印，还有许多东西根本就是野路子，完全不同于军中的训练方法。 林勇与他交流，自己也颇有感悟。 两人一时间，竟然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天色渐暗时，两人这才结束了这场谈话。 林勇陡然想起，将军大人之前可是交待过自己，不能与他们太过亲密的，自己刚刚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与他相谈甚欢，这可真是让人无奈啊。 不过，林四却不知道他的心思。 此时他的心情颇好：“林大哥，后天就是比试了，明天就不用操练了吧？让大家养精蓄锐，后天才能更好的战斗。” 林勇心道你懂的很挺多的嘛。只可惜，你不是这次的指挥啊！ “待我问过谢少英再做定夺。”说罢，他向着人群大步行去。 第326章 夺旗战 比试的前一天，大王子才会将比试的内容公布下来。 于是翌日清晨，比试的内容公布下去不久后，就传遍了平威城。 这次比试的项目，并没有太过出乎众人的意料。 比试的地点在平威城西面二十里的长桦山。 千宋国西面有着高耸绵长的鹿云山脉，这条山脉将千宋和草原国一分为二，若非鹿云山脉的存在，千宋国恐怕很难阻住无孔不入的草原国骑兵。 只不过，山脉之间自然也有着峡谷和低地，往年草原国都是从这些地方打进来的。 长桦山就是鹿云山脉之中的一座山，方圆三十余里的长桦山算是平威城的主要屏障之一。 比试的内容是夺旗战。 在比试前，大王子会命人在长桦山的任意一个地方，藏起一面旗帜。 而谢少英和白景焕这双方两千人则需要在三十里范围的长桦山内找出这面旗帜，然后带着这面旗帜冲上长桦山的山顶。最后，以山顶为据点，守住这面旗帜一个时辰便算胜利。 听上去，这比试并不算多么复杂，甚至有点类似于游戏。 不过，并不容易。 方圆十几里，而且全是山林环境，想要找出一面旗帜，哪怕是两千人，也很不容易。 而若是被对方先找出旗帜，那情势就很被动了。 从山顶往下，对方想要压制下方敌人的抢夺，并不算太难。 而最后，在寻找旗帜的时候，双方也是可以互相厮杀的。 这场比试的关键事实上可能并不是什么旗帜，比的就是丛林战。两千人在找出旗帜之前，只怕已经互相拼杀得只剩几百人了。 城内酒楼里，众多前来看热闹的公子哥们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竟然是夺旗战么？这仗可不好打啊！” 身为宫廷禁卫统领之子的赵兴，率先便对这场比试发表起了意见来。 他的好友，兵部侍郎顾瑞之子顾英点头道：“没错，一千人全部分散撒出去的话，三十里范围，首位根本无法呼应。如果对方的人三五一组，那尚未找出旗帜，就会被对方的人在密林内绞杀得死伤惨重。” 赵兴面色凝重道：“但若是三五成群，那搜寻的范围就小多了，搜寻的速度也会慢太多。若是被对方率先找出旗帜，然后率先突到山顶架好弓箭，下方之人想要突上去就实在太难了……” 他们两个都是军方后人，这种比试，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关键来。 既要尽快找到旗子，又要尽量不被对方在丛林内以多打少，这其中的平衡，才是这次比试的重点。 但终究还是有人没听过这种夺旗战。 立刻便有人接口道：“这有何难？我要是他们，大可以不寻找旗帜，而是直奔山顶，提前构筑防御工事！这样对方就算找到旗帜，又有何用？根本就上不来！” 这个想法倒是合情合理，也很容易想到。 只是，不少知道内情的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都暗暗嗤笑起来。 窗边的席飞远淡淡道：“这个想法是行不通的，因为没有找到旗帜之前，所有人不得进入山顶周围五里范围内！只有夺到旗帜的人通过五里处守卫的检查，夺到旗子的一方才能上山！而没夺到旗帜的一方必须在一刻钟之后，才能进入那个范围。” “这……这不是对没夺到旗子的人很不公平吗？”不明内情的并不止先前那一个人。 席飞远轻笑道：“有什么不公平的？谁让你没有先找到旗子？” “可惜，这次的比试是山林战，不利于观看！”有人叹道。 顾英笑道：“这倒无妨，我们大可去长桦山旁边的大乐山，大家多是修行者，站在高处下方情形还不是一览无余？” “不知这次谢少英表现如何。” “他输自然是输定了，如果是平地攻坚战，他还可以利用多一个极境高手的优势和白景焕硬拼。在这山林内，他就是想硬拼，也难找出敌人来，很容易就被各个击破了！” …… 另一边，谢少英等人自然是最先得到比试消息的。 此时，团团围坐在帐内的，正是林四，慕哲平，谢少英和纪府三护卫六人。 至于林勇，他们是不会参与战术讨论的，只会被动接受命令。 在最初得到这个消息后，不明规则的林四，也同样提出了和酒馆那人一样的想法，想要提前上山设伏。 但立刻就被纪府护卫几句话说得打消了念头。 “这么看，就算是在五里之外设伏也没用啊！山顶五里方圆的范围内，想要完全阻住敌人上山，一千人完全不够用！他们可能会从任何一个方向上山。”林四抓了抓下巴，有些苦恼道。 纪府护卫饶展笑道：“林小哥说得不错，这场比试的关键还在于率先找出旗子。” 经过这几日一起训练，这三名护卫与林慕二人倒是越发的熟悉了，尤其昨天林四展现了一番箭术，更是让他们高看了一眼。 慕哲平皱眉道：“一千人，在三十里的范围内寻找旗子，而且地形复杂无比，树木灌木丛落叶无所不有，这样的环境下找出旗子简直就是难比登天啊！” 谢少英也是郁闷不已，这比试，他完全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原本他还以为可以大杀一场，现在看来，到时候想找人战斗都难找得到。 如果没有周围这几个帮手，现在的他肯定是一筹莫展。 “这岂非全凭运气？谁运气好先找出旗子谁就赢？”他抱怨道。 另一名护卫蒋远良笑着摇了摇头：“不，找出旗子，你还得能够平安带到关口才行，沿途遇到敌人的阻拦抢夺很正常。而且找旗子，就是考量排兵布阵的地方。” “没错！怎样分配这一千人，将他们撒出去的同时，既能相互呼应，不被敌人各个击破。又能尽可能的扩大搜寻范围，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林四说完，便苦思起来。 而旁边的纪府三护卫则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三人一组吧？每组间距十几丈，这样能分出三百多组！搜寻范围并不小。”蒋远良道。 饶展摇头道：“三人一组太危险，十几丈的距离，若是碰到敌人，很难来得及救援，毕竟那里是山林。我看，还是十人一组比较稳妥。” 另一名护卫伍宁笑道：“十人一组？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是搜寻范围大大缩小。几乎没有希望找出旗子。我看不如五人一组，这样搜寻范围既不小，同时还不怕遇到敌人！” 蒋远良道：“你这法子，看似两项皆占。但实际上，无论是找旗帜还是灭杀敌人，都不占任何优势，而且五个人一组，根本没法短时间内搜遍全山……” “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直接向前推进，这样遇到的小股敌人全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会被我们各个击破！” “嘿，这样更不行！你一千人聚在一起向前推进，声势之大，远在几十丈外就能发现了！而且对方被灭掉几个小队后，再反应不过来就是聋子了！他们大可以聚拢过来包围我们……” “是啊，而且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在我们聚在一起时，提前找出旗子。” …… 他们的谈话全都落在了林四和慕哲平的耳内，两人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都有一定道理。 如何取舍，还真是个难题啊！ 林四紧闭双目，脑海内浮现出了《军阵十三篇》之中的一个个阵图，然而，从未真正指挥过战斗的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 事实上，如何分配手下的人，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何让他们相互呼应起来。 每一组士兵都隔着十几丈甚至几十丈在朝前行进，缓缓搜寻旗帜，这样的距离下想要彼此照应，互相配合迎敌实在太难了。 怎么办呢？ 一直到中午，几人不知想了多少阵型，但全都被一一排除。 如果此时身在酒馆内的众人得知他们的讨论，恐怕会改变原先的看法。 确实，谢少英自己对这个比试确实没有任何的想法，如果不是众人讨论，他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分配这一千人有这么多讲究。 但他这边毕竟有纪府三护卫啊，他们年龄都不下四十了，类似的比试他们见得多了。虽然不是军伍之人，但要说各自的见解，那都有着一大箩筐的。 而且，这次的比试，对于临阵指挥要求并不太看重，主要还是战前的布置。 一旦手底下的人马全部撒入长桦山，那就算想继续挨个指挥也难了。 这反倒是弥补了谢少英他们最大的短板，如果是平原野战，只怕谢少英他们反而会手忙脚乱，劣势更大。 对于另一边的白景焕来说，他们无非也就是计算出一个自认为最合理的阵型，然后和谢少英一样找旗子。 从这一点来看，大王子倒是真的‘偏袒’了谢少英一回。 …… 一直到午饭时间，林四依旧在一边无意识的扒饭，一边用手指在桌面画个不停。 他画的奇形怪状的图案，众人也看不懂。但众人都能猜到，这应该是他脑海内的一些关于布阵的想法。 这家伙入魔了啊！就连不远处的林勇等人，看着林四这样都不由得暗暗咋舌。 他们哪能明白，林四每每做出外人不可思议的事情，除了天赋之外，这种疯狂的沉迷劲头同样是重要原因。 某一刻，林四忽然一拍饭桌，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如同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心道这家伙真的是癫狂了。如果真存在什么完美的阵型，而且还有这么容易想，那这夺旗战早就有一套所谓的固定战法了。 林四却是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开始大口的吃起东西来。 看着他的神色，谢少英和慕哲平都兴奋起来，他们明白，林四又有妙招了！ 第327章 螺旋阵 “你这家伙，还不快快如实道来！” 一回到帐内，慕哲平和谢少英就迫不及待揪住了林四，要他将想出的办法说出来。 方才吃饭的时候，周围人多眼杂，自然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计划的，直憋得两人连吃饭都没了心思。 现在回到帐内，就剩他们几人了，两人当即就忍不住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林四笑嘻嘻告饶道。 纪府三护卫同样随他们一起进了帐内，眼见林慕谢三人如此姿态，俱都诧异不已。 对于如何布阵，他们已经讨论了一上午，但是依旧没有讨论出一个能够服众的办法。 对此，他们并没有感到多么失望，因为夺旗战并非第一次举行，如果真有完美的办法，早就已经传开了。 林四的实力他们倒是见识过了，但他们不太相信林四连行军布阵都擅长。 “很简单，三人一队！” 一听林四这句话，众人齐齐露出失望之色。 果然，他能想到的，只是别人已经想到过的。三人一队这个办法，最开始蒋远良就已经提过了。 “三人一队太危险，若是碰到敌人，根本来不及救援……”饶展摇了摇头，将先前反驳蒋远良的理由再度重复了一遍。 但是慕哲平和谢少英却知道林四肯定还有下文。 林四笑道：“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呢！我说的，确实是三人一队，每组间距十丈。但行进路线却不是笔直向前！而是两个三人队一组，互相螺旋形向前搜索！” “什么意思？”众人一时间被他说蒙了。 “很简单，将一千人三人一组分好，我们可以将他们称为一队二队三队四队……一直到三百三十三队！” “然后呢？”众人点头表示理解。 “然后进山之前，一队与二队站在一起，三队与四队站在一起，两两结合，每组间隔二十丈！” “二十丈？六个人一组确实安全得多，就算对方是十人队，也不会迅速溃败，能坚持到其他组的救援！但相隔二十丈，未免也太远了，旗子搜得过来吗？”伍宁不解道。 林四笑道：“我这是三人一队，而非六人呢！进山之后，一队三人向左前方搜索，二队三人向右前方搜索！三队向左前，四队向右前……” 慕哲平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队向右前，三队向左前，这两队迟早会碰上？” 林四点了点头：“二队和三队碰上后，立刻转换方向，二队向左前，三队向右前。而一队四队也同样，改变方向！”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按照林四这样的安排，马上一队和二队又会碰面，三队和四队也会碰面，随后两队继续下去，二队三队会碰上，四队和五队会碰上，然后再次调转方向。 这样一直循环下去，二队会依次不断和一队三队碰上，三队会依次不断和二队四队碰上…… 这样遇到敌人，几乎随时都能和另一队联手起来迎战。 同时，搜索的范围一点都没有变小。 “妙啊！这个阵型，确实完美，虽然是三人一队，其实却相当于六人一组！同时搜寻的范围又不比三人一队小！”蒋远良忍不住赞道。 饶展也拍案叹道：“没错，只是将行进路线从直线变成了曲线，竟然能达到这个效果，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林四的这个螺旋阵型，只是将原本互不相干的各个小队，全部相互连接起来了而已。解决了所有人都头痛的相互呼应的问题，同时还没有缩小搜寻范围。 虽然这个想法说起来简单，只是稍微对原本的三人队做了点小改动。但说起来容易，却极难想到，否则夺旗战早就有人用过这种方法了。 但是，在众人都喜形于色的时候，伍宁却瞥眉道：“如此，那第一队和最后一队，岂不是会变得很危险？他们的边缘已经没有其他队伍了！” 林四哑然失笑。 “没有哪个阵型是完美而又万无一失的，何况我们这等于是三人一组。对方如果能触碰到我们的阵型边缘，那只能说他们每一组的人比我们更少！到时候碰上了我们，恐怕该担心的是他们自己！” “不错！”伍宁恍然大悟。 谢少英也听明白了，虽然他不太明白林四是怎么想出这个别人想不到的阵型的，但他才不在乎这个呢。 虽然计不是他想的，但林四是他结拜四哥，他想的不就等于自己想的么？ 哈，这次赢定了！果然自己一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他和慕哲平身上没错，就知道这两个狡猾如狐的家伙不会让自己失望！ 这次赢了之后，回去父亲就再也没理由管自己的修行之事了，自己再也不会来什么军营了！从此天大地大，自己想去哪就去哪！ 第一站，就定在学园之城吧？ 记得林四说过他和慕哲平的群战本领是从那里的什么圣云学院学来的，自己也要去那里见识见识！ 想到这里，他脸上也不自觉的浮现出了笑意。 “此计明日比试之前再公布，现在大家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他倒也不糊涂，一旦现在泄露开来，万一白景焕依样画葫芦怎么办？ 众人纷纷点头，这点他们自然明白。 而蒋远良，饶展，伍宁这三人都忍不住频频看向林四，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此人的剑法和箭术，他们先前已经见识过了。但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头脑也如此聪明。 夺旗战在千宋举行过已经不下三四回了，各种战法阵型他们都听过，唯独没人想到这个螺旋形的阵型。 林四在之前，并未接触过夺旗战，否则一开始他不会提出提前去山顶设伏的提议。就在这短短一上午，他就想出了这个前人未曾想到的阵型，这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们终于明白，当初谢少英为何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原来是因为他明白有林四相助，怎么都不会输啊！ 只是，这些天来，还真看不出来这林四竟然是个智谋超群之辈啊！每天都是嬉皮笑脸和林勇以及他手下那一众士兵套近乎，简直就像个没脸没皮没心机的人一样…… 不像，真不像。他们忍不住再度看了眼因为在众人面前显露了一把，而得意洋洋手舞足蹈的林四，心内嘀咕不已。 这家伙还真是有着一副极度容易让人误会的外形啊，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全程都和林四呆在一起的话，他们一定会怀疑这是别人教他的。 “对了，下午不用去那个长桦山看场地吗？”慕哲平忽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在他看来，比赛前，肯定需要提前熟悉场地。 林四连忙点头附和道：“对啊，明天就要比试了，大王子怎么还不派人带我们去熟悉那里的地形？而且到现在，那个旗子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蒋远良摇头失笑，看来这两人是真的从没听过夺旗战。 他解释道：“这比试，是没有提前看场一说的。至于旗子，我们也不清楚，也许是我们千宋军旗吧？” 林慕二人互望一眼，两人似乎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我们俩下午要出去一趟，晚上再回来！” 谢少英疑惑地看着林慕二人，他们俩在这平威城也没有熟人，出去做什么？ 不过林慕二人似乎没有说出来的打算。 于是他也懒得追问。 这段时间平威城进来了许多人，防卫也比以往严密了不少。表面上大王子对于这些定川城来的人并无多少限制，出入随意，但其实一些重地的守卫比以往要森严了不少倍。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营地，随后进了平威城大街，随后竟然直接出了城。 两人自东门而出，随后饶了个大圈赶向了城西，最后竟然直接向着长桦山方向飞速赶去。 虽然两人没有来过长桦山，但军营中自然有地图，得知比试地点在长桦山，两人早就已经查清了它的位置。 远远的，便能看到附近有着千宋士兵在巡逻，也不知道他们这是为了守好明日的比试场地，还是原本就在这里守卫，以防止草原人进犯。 以林四和慕哲平现在的实力，这些士兵只要不是防卫太过严密，是没办法防得住他们偷偷潜入长桦山的。 毕竟这座山足有三十多里方圆，防卫又哪里这么容易就面面俱到。 只是一刻钟后，两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长桦山。 此时的山内显得颇为宁静，这片山脉并无魔兽出没，顶多有一些普通野兽鸟雀而已。 两人向内行出了三四里后，忽然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停了下来。 或许旁人看到他们，会认为他们这是提前来这里查看地形的，但这着实小瞧了林四和慕哲平的……卑鄙。 两人解下身上的刀剑，随后开始在树下挖起坑来。 只是挖了个浅坑之后，两人便作出了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们将自己的刀剑丢入了坑中。 随后再度将旁边的泥土埋进了浅坑，盖住了刀剑，最后又在上面覆盖了厚厚一层落叶。 到了这一步，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了！ 这次的比试规则其中就有一条，双方不得杀人！因为比试的双方毕竟都是千宋士兵，死在一场内部比试之中未免太荒唐。 为防误杀，双方所用的兵器只能是木质的，哪怕是弓箭的箭支，也必须是木杆所做并且拔除了箭头的。 判定生死的标准，只能是依赖兵器上所涂的颜料粉尘和对方身上所受印记的部位。 这种标准谈不上多么公允，到时候山内定会有不少大王子手下精兵在内监察，以防有人‘死去’之后还不离场。 不过，参赛的两千人本就是大王子的部下，他们也没有理由为了谢少英和白景焕作弊。 他们不作弊，林慕二人可管不了这么多。 他们来参加这场比赛，固然有帮谢少英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杀死聂河！ 聂河的实力他们早有体会，俩人如此单对单，一直打下去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毕竟他修为更高。 而双方如果使用木刀木剑，想要分出生死就更难了！ 为此，两人决定提前在这里埋下真正的属性兵器。待到比试之时，两人取出真刀真剑，面对拿着木剑的聂河…… 那场面，林四想想都觉得兴奋！这次那个长着女人脸的家伙死定了！ 至于什么卑鄙下作，胜之不武，他全都抛在了脑后，只要能杀死对方就行，还用管别人怎么评论？ 第328章 无功而返 两人又在山内逗留了一阵子，最终才瞅准了空子，溜了出来。 随后再度从平威城东门回到了城内。 一旦他们真的抽出真刀真剑和聂河厮杀，无论能不能杀死对方，都肯定会被人查出今日之事。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千宋人，这无非是他们的私仇而已。 这场比试结束后，他们大可以去别处。 是的，这是他们的私仇，聂河与他们已经是不死不休，双方都是欲杀对方而后快，根本不是千宋国王和千宋大臣们几句话就能平息调和的。 他们敢肯定，聂河也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 此人与慕哲平同样都是出自‘十方楼’的刺客，但和慕哲平相比，他显然已经泯灭了一部分人性。 他一定杀过许许多多与他无冤无仇的人，否则从两年前开始执行任务的他，绝不可能在那组织活这么久，而且活得那么滋润。 这种人，行事只怕会比他们更加不择手段。 回到城内不久，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吃过晚饭的众人纷纷回到了宿处休息，准备着明天的比试。 一直到夜深了，原本喧闹的平威城都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林四却还是睁着眼睛。 他轻轻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就见旁边床榻上的慕哲平也同样坐了起来。 此时已过子夜，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两人却依旧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 两人运起印力轻手轻脚爬下了床，随后从帐内找出了一刀一剑。 虽然他们原本所用的兵器已经埋进了长桦山，但这里毕竟是军营，而他们所在的更是修士营，怎么可能没有兵器？ 他们的打算很简单，虽然在长桦山有很大机会杀死聂河，但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那里。 明天就要比试了，这些天，他们和三里外的白景焕营地几乎完全就像两个世界，从没有过任何接触。 这些天，他们并没有见过聂河，但他应该就在白景焕那边。 此时正是深夜，俩人打算悄悄潜入那边的营地，打算趁着聂河熟睡之时，直接结果了他！ 现在干掉他，那也省得明日动手了。就算杀不掉，也没什么打草惊蛇之说。 对于他们想杀自己，聂河肯定也是心知肚明，他也不可能猜得到林慕二人在长桦山藏了兵器。 为此，两人甚至以黑巾蒙面，遮掩了一番。 虽然一旦真的去那边营地杀掉聂河之后，几乎人人都能猜出就是他们干的，但没有抓到他们的话，那他们完全可以一推二五六，抵死不认账。 两人小心翼翼探出头，望向了帐外，只见外面星星点点亮着火把。 营门附近有着士兵在守夜，从这里到白景焕的营地虽然只有三里，但这一路堪称三步一营五步一岗。 如果是白天，他们大可以直接大摇大摆出营，但白天的话，任他们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悄无声息潜入对方营地。 而夜间，他们又不能露面。 这里毕竟是边境的军营，虽然大王子表面上看似管得不严，但夜间宵禁那是绝对要执行的。 而且林四和慕哲平敢肯定，除了那些火把附近的岗哨，暗中肯定也还有人盯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否则一旦草原人的奸细和修行者潜入，岂不是会大乱？ 慕哲平毕竟是出身十方楼的人，潜行这种事他还是很拿手的。 两人几乎是用着一丝丝挪动的速度，在各帐篷的阴影之间藏身，而且几乎所有他们视线范围内卫兵可能会看到的视角，都被他们刻意避了过去。 从营帐到营门附近的围墙，只是短短四五丈，两人足足花了一刻钟时间才走到。 而后，又不知花了多少工夫，两人从布满柳钉的营墙和篱笆上缓缓滑过。 终于来到了营地之外，但这并不代表就此可以放心大胆了。 前面的三里路，其中藏着多少暗哨，他们根本不知道。 只要稍微哪一次不小心被人发现，那整个营地都会立刻沸腾起来。 两人不得不感叹，这平威城军营，简直比天河王宫还要难闯。 足足花了一刻钟，两人再度向前潜出了二十多丈。 悬挂于一处房檐下方的两人相视苦笑，照这个速度，等他们潜到对方营帐时，只怕天都快亮了。 这还是一直都不犯错，整整三里路都不被人发现的前提下，光是做到这一点，几乎已经如登天般难了。 至于杀完人之后怎么回来，这已经不在两人的考虑之中了。 慕哲平甚至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反正今夜杀不了，还有明天。 就算明天杀不了，还有以后。 实在不行，大不了自己离开林四，免得到时候牵连他们。 只是，从林四的眼神之中，他看不出一丝退却和放弃。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跟着。 再度向前行出十几丈，两人来到了一处屋角。 前方的林四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向前探出头去，看看会否有岗哨。 然后，刚刚探出头，他就愣住了。 墙角的另一面，竟然也探出了一个头来。 此人同样是黑巾蒙面，身带无鞘长剑，一看就是鬼鬼祟祟要做什么。 只看那对眼睛和那体型，林四就认出来了，这是聂河！ 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刹那，两人都不约而同快速抽出了插在腰间的长剑，只是抽到一半，两人却又齐齐放弃了。 对方有防备，想要拿下他，没有一番大战根本不可能。 而眼下这个场合，别说兵器交击，只要他们敢显出身形，就立刻会招来大队的千宋士兵。 两人齐齐用警惕而又凶狠的目光瞪视着对方，随后缓缓将长剑收了回去。 林四不由得暗叹，今夜之事泡汤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聂河竟然和他们有着同样的打算。 只看他这身行头，林四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今夜是打算来行刺自己两人的。 真不愧是天才刺客啊，自己和慕哲平一路互相配合，几乎注意到了任何一处可能有危险的地方，这才走出了不到半里路。 这家伙只是一个人，竟然已经快要将这三里路走完了。 同时他又庆幸，幸亏自己今夜有去杀他的打算，否则现在身处熟睡之中的自己，被人割掉了脑袋都浑然不觉。 现在只能退回去了，在这里交手，那简直就是犯蠢。 他却不知道，他对面的聂河，非但同样感到遗憾，更是已经有了一丝气急败坏了。 从白景焕的营地到谢少英的营地，一共有三里路，五百余丈长。 这一路，他不知用尽了多少手段，费劲了多少心思，终于走出了四百六十余丈。看似容易，可这四百六十丈内，光是明着的岗哨就不下五六十处！暗中的眼睛更是不用说。 若非他刺客出身，每一处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他都能提前预判到，然后小心避开，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了。 他距离成功，已经只有五十丈不到…… 但偏偏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林四以及他身后的慕哲平，虽然这俩人和他一样蒙着面巾，但作为他最近的必杀目标，他们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计划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失败了，简直是可笑啊！ 这一瞬间，他眼神内闪过一丝疯狂，几乎想要就此出手。 但想到了林四那神鬼莫测的剑法，以及他身后虎视眈眈的慕哲平，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缕戒备，随后缓缓向后退去。 见他退去，林慕二人自然不会追上去。 比聂河要好得多的是，他们是两个人一同行动，不用如聂河那般，既要防着他们背后偷袭，又要避开暗哨。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两人再度回到了床上。 …… 次日清晨，众人早早起床，整装待发准备前往长桦山。 昨夜发生的一切，除了林慕聂这三个当事人，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只是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吃过早饭，众人很快来到了城门附近。 此时虽然才刚刚天光大亮，但城门外已经挤满了人。 白景焕的人已经先来一步出了城，而定川城来的一众公子哥也都早早来到了城门口看热闹。除了他们，自然还有守门军兵，以及即将随他们同去长桦山的一位将军。 林四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纪冰云。 眼见纪府三护卫落在了队伍后方，他不禁拉扯了一下谢少英的衣袖，笑嘻嘻凑近他耳旁道：“看，你未来夫人来为你呐喊助威了！” 谢少英狠狠甩开了他的手，低声吼道：“你明知道我的心思，还在这里瞎说？” 林四耸了耸肩：“嘿，我这可不是取笑你！纪冰云为何会来此，难道还用我明说？我知你不是个喜欢自作多情的人，但除了来看你，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谢少英没有答话，但一旁听到他们俩谈话的慕哲平却凑了过来。 “我也有同感，上次在纪府院内，她对你的关心和在意，几乎不用细心观察就能轻易体会到。这姑娘是真的喜欢你啊，你放弃这门亲事，着实可惜了……”他摇头叹道。 事实上，谢少英最初反对这门婚事，他们俩人没什么感觉。 因为自己出身草根原因，加上谢少英的强烈抗拒，他们俩一开始便将心目中的纪冰云想成了一个刁蛮任性高傲的贵族千金小姐。 但那天在纪冰云院内，两人见到她的时间虽然不长，对她的观感却好了许多。 林慕二人何等精明，很清楚的看出，她对谢少英的牵挂和在意是发自内心的，一点都不作伪。 而此时，站在人群之中，完全放下了身段，丝毫没有顾及身份，定定看着谢少英的她，更是让林慕二人觉得，谢少英若是真的放弃了她，只怕会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但是，听完他俩的话，谢少英只是重重摇了摇头，大步向着前方走去。 从头到尾，他看都没有看纪冰云一眼。 第329章 纸条 谢少英和白景焕之间的比试，毕竟只是一场比试。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件事或许很热闹，很吸引人注意，但终究算不上什么正经大事。 因此，比试这天，大王子白元浩并没有亲自出面。 负责比试事宜的，是大王子麾下的虎威将军邱文栋，以及他带来的五千军马。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维持比赛的秩序，以及开场和善后事宜。 林四他们来到这里，只是空手步行而已，唯一和平民百姓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穿了千宋制式的兵甲。 直到来到这里，他们才每个人领取了一份木制的长刀或长剑，以及一副藤弓和十支拔去了箭头的箭支。 随后，每一方都领取到了一大桶红色染料，用来涂抹兵器…… 林四觉得这比赛很儿戏，如果只是依照染料染在衣服上的部位来判定生死和是否还能继续作战，那到时候有人中了剑后不下场，而是继续战斗怎么办？ 而原本以为敌人已经死去，毫无防备之下，反而自己被对方带染料的兵器刺中，那又该怎么判定？ 这种演习一般的比试，终究还是不如正规实战强啊，虽然邱文栋已经在林内尽量布下了士兵观察战况，确保公平。 看来，双方全部使用大王子麾下士兵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些人全都出自大王子手下，他们为了谢少英或者白景焕而触犯军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随后，双方各有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这时间是用来准备兵器，以及布置战术的。至于安营扎寨，那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比试在今天之前应该就能分出胜负。 双方离开了邱文栋这边的营地，随后两支队伍各自来到了长桦山南北两侧。 此时，定川城前来的一众公子哥们，也已经到了旁边的大乐山山顶。 众人或凭借目力，或使用远望器具遥遥看着数里外的两支人马，不时指指点点。 “景焕兄那边军容齐整，步履整齐，一看就是精兵强将。相比之下，谢少英那边简直就是一支杂牌军啊，哈！” 说话的人是吕然，他说的自然是下方白谢两支队伍向南北两侧行军时的军容。 白景焕那边，他本人一马当先，后方人人都踏着整齐的步伐，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人在走路一般。而谢少英那边，虽然同样列着整齐的队列，但步伐就没那么整齐了，完全就是各走各的。 两队行军固然有所差异，但其实并没有吕然所说的差距那么大。 因为无论如何，白景焕和谢少英现在各自率领的人马都是军中精锐。这些人至少都是从军五六年以上的老兵，而不是新兵，十天又能让他们有什么本质改变？ 但是，在场众人早已齐齐忽略了这一点，在他们看来，这正是谢少英将会输给白景焕的征兆之一。 当人提前认定了一件事时，他会下意识寻找各种现象来证明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此时身处大乐山的一众公子哥就是如此，从一开始他们就认定了谢少英会输给白景焕，为了坚定自己内心的判断，他们会将任何细节当成自己料事如神的证据。 比如下方白景焕走在队伍最前方，这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而谢少英，他在哪里？噢，他竟然落在队伍最后面吃尘！非但如此，他还将他那两个朋友林四慕哲平拉在了自己身边。 很显然，这是谢少英临阵胆怯，不知所措，甚至需要朋友帮他壮胆了。 场内不少人都有过从军经历，他们此时都用过来人的眼光看着谢少英。是的，任你修为再高，修行者终究是修行者，想要成为将军可没那么简单。 很多人第一次领兵，都会有些不知所措。当然不同的是，有的人第一次只领十个人，有的人领一百个，而谢少英第一次领兵就领了一千人，他不紧张才怪了！ 这同样成为了谢少英必败的征兆，看吧，身为‘主帅’，他都已经成这样了，哪怕他部下再强又有何用？一群狼被一头绵羊指挥，只能说是白白浪费他们的战力。 只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谢少英现在在做什么。 拉过林四慕哲平遮住自己的身形之后，他握拳的右手掌摊开，露出了一个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团。 林慕二人愣了愣，不明白谢少英此举是何用意，难道他还会玩什么锦囊妙计？ 谢少英并没有卖关子，而是将纸团递给了林四，同时哭丧着脸道：“你看吧！” 林四打开了这纸团，随后的内容令他惊愕莫名。 ‘三人为一队，六人为一组，每组相距二十丈，一队向左前，一队向右前……’ 这张只有林四巴掌大小的纸上，写着密密麻麻数百个字。 这些字端端正正，秀气无比，如同淙淙流水涓涓而流，林四自问自己再练十年也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来。 但眼下，这字好不好看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纸上的内容竟然是他昨天中午想出来的《螺旋阵法》。 这张纸上，非但有着关于螺旋阵法的描叙，更是有着图形标示，似乎生怕别人看不懂一样。 难道出间谍了？他们昨天的讨论被人记了下来，打算泄露给白景焕？只是被谢少英给提前截了下来？ “什么意思？你还特意把这阵型给记下来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尚未看完，林四就故意开着玩笑问道。 他可不希望自己这方有人心怀异心。 “你继续看完就明白了！”谢少英苦笑了一声。 林四狐疑不已，随后继续看了下去。很快，他眼内就浮现出了惊讶之色，而且越往后看，他就越是心惊不已。 这张纸上，前面一百多字，确实是螺旋阵法，但他的螺旋阵法结束之后，纸上的内容并未结束。 在这张纸上，螺旋阵法被再度添加了一部分内容，被添加的这部分内容正是每个大组之间的螺旋形配合。而在那之后，对方还为他们六名极境修行者安排了特殊任务，从而让整支队伍都能彻底遥相呼应起来。 如果真的按照这张纸上的方法来做，那谢少英手底下这一千人，几乎可以称得上全在掌控之中，完全不存在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可能性。 纸张的最后数十字，对方甚至连夺到旗帜之后，进入山顶范围该如何布防，都做出了详细规划…… 只是，这张纸从哪里来的？这不可能是谢少英自己写的，他真要有这个本事，昨天就不会指望自己了。 这也不太可能是什么间谍所为，真要有这本事，何用做这种下三滥的事？直接帮助白景焕出谋划策不是更好？ “这是谁给你的？”他定定望着谢少英，等着他的回答。 旁边的慕哲平也同样看清了这张纸上的内容，他的看法和谢少英一般。 这件事着实颇为奇异，林四想出的螺旋阵，对方竟然也能想到。如果不是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和林四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他几乎要怀疑这是林四自己故弄玄虚。 给他这张纸的人很不简单，此人非但在行军布阵方面有着奇谋妙想，而且格局也比自己和林四要大，对方并不像他们这样只局限与小队内部的配合，更是已经着眼于整支队伍的调度。 同时对方也是个细心的人，纸上虽然只有数百字，但几乎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被他一一想到，并且给出了对策。 从进山到最终守旗胜利，这一系列过程，对方全部给出了在林慕二人看来已经是最佳的方案。 谢少英真要是按照这纸上的指导行事，要赢过白景焕，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这张纸谁写的？ 难道是大王子白元浩？ 很有可能啊，据说这位大王子也很擅长行军布阵，而谢少英不也说过么？大王子和他私交甚笃，他会帮谢少英也不是不可能啊！ 或许大王子早就想出了夺旗战的一系列方法，所以才故意将这次的比试定为夺旗战？ 但谢少英的回答却让两人愕然不已。 “是纪府护卫伍宁给我的。” 伍宁？林慕二人脑海内齐齐看向了队伍前方的一个身影，怎么可能是他？此人如果有这个能力，他昨天就不会和蒋远良饶展二人讨论了一上午，都得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退一万步，他真要有这等领兵才能，那他现在也不会是纪府护院了，他完全可以成为千宋将军。 而且，还有个疑点，这字体，完全不像是男人所能写出来的，反倒像是女人写的。 谢少英一看两人面色，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继续道：“是今早出城时，小蝶塞给伍宁的。” “小蝶是谁？”林慕二人听得如同云山雾里。 谢少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道：“纪冰云的贴身丫鬟，据说这是纪冰云让她捎给我的。” “你说什么！”林四惊呼出声。 “你的意思是，这张纸上的一切，都是纪冰云写的？”慕哲平也感到难以置信。 谢少英含糊其辞道：“这个谁知道？” “纪府三护卫，昨天有没有出去见过纪冰云？”慕哲平问道。 谢少英摇了摇头：“他们三人昨天一直就在军营里没出去，我一直都看着的。” 慕哲平摸了摸下巴，眉头紧锁道：“这么看来，这个螺旋阵，真是纪冰云想出来的了！而且她想的比我们更多，更远！这女人……” “这女人太厉害了！喂喂，她这么擅长用兵布阵，你为何不早说啊！”林四忍不住嚷道。 不能怪他如此激动，一刻钟之前，他还在为自己想出这个前人没能想到的螺旋战阵而沾沾自喜。现在忽然冒出一个女人，非但也想出了这个阵法，甚至想得比他的更好。 林四会有短暂的挫败感也是难免的。 谢少英摊了摊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从未听过她擅长兵法这回事，这纸条也许是别人给她的也不一定……” “我呸，就你这人缘，除了纪冰云，还有谁盼着你赢的？” 第330章 另一条路 虽然林四嘴上这么说，但心内也有些不太相信这真就是纪冰云所为。 如果纪冰云从小也从军，或者她是个修行者，‘飞檐走壁下河上树’什么的无所不能，整日在外游历，那林四还可以想象她或许是深藏不露。 但据他所知，纪冰云一直是个很正统的大家闺秀。虽然称不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每年就连出门逛街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 这样一个人，要林四相信她满腹韬略，对于行军布阵什么的精通无比信手拈来，着实有点难。 这可不是什么某些女人之间的小心思，或者传闻中后宫内的耍心机用手段，而是纯粹的堂堂正正的兵法之道。 不光是他，慕哲平心内也同样有着类似的怀疑。 不过，他们怀疑归怀疑，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便这张纸不是纪冰云的‘杰作’，那也终究还是有其他人想出了比他们更完美的阵法。 但是，重新拿回纸条的谢少英，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你怎么了？马上就要比试了，你搞得就像被人强暴了一样。” 对于林四这故意的调笑，谢少英并没有在意，反而面露愁容。 过了片刻，他脸上忽然堆上了不自然的笑容。 “林四哥，慕三哥，我们重新想个阵型吧？” 他这称呼，林四和慕哲平还是第一次听到，两人只感到一阵的不适应。 “哟哟哟，你竟然喊我四哥了，真是头一次啊！怎么？你也知道这个要求很不合理？” 岂止是不合理，简直就是荒唐。 昨天为了想出螺旋战阵，已经让林四绞尽脑汁了。现在距离比试已经只有半个多时辰了，他竟然要自己重新想个阵型。 虽然这是比试，不是真的打仗，但也不能当成儿戏吧？ 谢少英为什么会提这个要求，林慕二人明白得很。 “就因为这纸条是纪冰云写的，所以你就故意不用？可是螺旋阵本来我们就已经想到的啊！” 林四苦口婆心劝道，没办法，谁让主帅是谢少英呢。 “可是她不会这么认为，我本就想和她划清界限了，可不想让她觉得我欠她的！” 听到谢少英这理所当然的理由，慕哲平也是无语至极。 “这纸条不一定是她本人写的啊，也许……”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上了嘴。 如果这纸条是纪冰云本人写的那还好，可如果是纪冰云为了帮谢少英，而故意求人帮忙的，那谢少英估计更加不能接受了。 “反正不行，这纸条来路不明不白！谁知道是不是敌人的诡计？不错，很有可能是敌人设下的圈套。纪冰云她不明所以，被人利用了，敌人利用她来害我们！一旦我们依照这纸条行事，那说不定正中白景焕的下怀……” 这一刻，谢少英简直是《剑客之路》的作者附体，竟然越说越起劲了，继续下去没准会被他将细节都编出来。 林四忍不住打断了他。 “哟哟哟，我怎么没发现你还很有编故事的天赋啊，前途无量啊，哈！拜托你醒醒吧，白景焕真要是能想出这近乎完美的战术，他凭什么告诉你？实话告诉你，如果白景焕用了这螺旋阵，那我暂时是没办法破解的！到时候找旗子只能凭运气！” 慕哲平也在一旁劝道：“对啊，没必要因为对方想出来了你就刻意不用。” “总之换一个吧？你们再想想……” 有求于人的谢少英，丝毫没有因为林四的话而生气，他完全没了以往的硬气。不过这也是因为对方是林四慕哲平，这两个可以令他可以放开心绪的人。 “你当我们是神呐？军神？脑袋一拍就是妙计一条？醒醒吧少年……”林四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这谢少英可真是个奇葩，你就算不喜欢纪冰云，也犯不着做得这么彻底吧？ 如果纪冰云劝他以后多吃点饭，多喝点水，他是不是也要刻意不吃饭不喝水，免得令纪冰云误会他听自己的话啊？ 真是没救了…… 但是，另一方面，谢少英又是个固执的人。 他认准的事情，无论林四怎样挖苦，慕哲平怎样劝说，都于事无补。 另一边的大乐山上，关于下方比试的谈论一直就没有停下过。 自然，还是一边倒的看好白景琦，一边倒的不看好谢少英。 如果不是因为纪冰云也在这山头上，众人顾及她的感受，恐怕说话间会不客气得多。 纪冰云并没有参与争论。 此时她只是静静望着下方与林慕二人走在一起的谢少英，三人之间似乎起了点小争执，不时的有人挥舞着手臂，跳着脚回过头来和另外两人说话。 这一点自然也被山巅这群人当成了笑话在看待。 只是，这一幕落在纪冰云眼内，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只觉得少英真是太帅了，第一次领兵就能这样谈笑自若。相比之下，那个白景焕，表面上看似无比认真，但肯定是紧张无比…… 不得不说，纪冰云有时候的想法也和谢少英一样的‘奇葩’。 少英应该收到自己的纸条了吧？按照自己纸条上所制定的战术去做的话，应该能赢白景焕。 嗯嗯，一定能赢！ 那纸条应该没什么遗漏之处吧，自己可是经过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反复推演的。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担心起来，如果谢少英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最终却败了，那该怎么办啊？ 因为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尽管一晚未睡面露倦容，但她却完全没有一丝困意。 周围人认为谢少英必败，她懒得去和他们辩驳。 在她看来，有时间耍嘴皮子，还不如花时间去做实实在在的事情，最终结果才是真正有力的东西。 只可惜，下方的林慕谢三人都听不到她的心声。 而且，照目前看来，谢少英是不会再用螺旋阵的。纪冰云花了一天一夜做出来的成果，很可能会变成一张废纸。 这个林四和纪冰云几乎在同一天想出来的新阵型，原本可以在今天的比试之后震动千宋国。但是，很遗憾，因为谢少英的执拗，它很可能会就此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三人一路争执之中，来到了长桦山的南面。 一千人全部换装完毕，兵器涂好颜料之后，众人列着整齐的队伍，等待着谢少英的命令。 这才是这场比试最为重要的时刻，真正分出谢少英和白景焕高下的，便是此时。 一旦命令发布下去，接下来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望着下方整整齐齐站立着的一千人，谢少英已经没有了第一天时的窘迫，他目光平静，神色镇定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并非他真的具备了统领一千人的能力，只是因为这一千人，他算是混熟了。这十天来，这些人天天都和他一起训练，一起吃饭，每天都能见着。 面对这些人，他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队列前方的林勇暗暗点了点头，谢少英这些天的指挥功底他们看不出来，但他这些天的努力确实没有白费。 他却不知道，此时谢少英虽然神色镇定，但心内却是纠结不已。 这次的比试就像是一场豪赌，现在正式发出命令，等于是亮底牌的时候了。之后的比试结果，从亮出底牌之后，就差不多算是可以确定了。 原本在林四的帮助下，他已经抓到了一手好牌，随后在纪冰云的帮助下，将这手好牌变成了更好的牌。可现在他却要放弃这一手几乎能够稳赢的好牌…… 在纪冰云的那张纸条上，甚至连白景焕运气爆棚，率先夺到旗子之后的应对都有。只要按部就班按照那纸条去做，他几乎有九成可能在这次比试中获胜。 放弃了这手牌，然后随便挑一副普通的牌。 三人一队，四人一队，五人一队，还是十人一队？ …… 他有些迷茫，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他神色忽然坚定起来，自己不能犹豫了，为了从这婚事之中解脱出去，为了让她也解脱出去，自己绝对不能让她继续误会下去！ 哪怕因此而输掉…… 他清了清嗓子，随后朗声道：“此次比试，五人一组，每组间隔十五丈……” 下方林勇等人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只是认真听着。他们不知道打过多少的仗，摆过多少不同的战阵，谢少英只需要说一遍，他们立刻就能一丝不苟的做出来。 他们不会对这个阵型做任何评价，他们只会默默执行命令，完成这场比试。 但蒋远良，饶展，伍宁三人的神色却是大变。 如果没记错，昨天中午他们讨论后的结果，可不是眼下这样啊！什么时候变了？难道现在谢少英说的这个阵型，比昨天林四想出的那个螺旋战阵还好？ 伍宁并没有偷看那张纸条，他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但眼下谢少英就要说完他的布置，他完全没听出来他这个五人一组，直直向前的阵型有什么优势。 慕哲平面上露出了一丝苦意，他并不介意输掉这场比试，他只是觉得很无奈。 这个五弟，与自己和林四，是两种不同的人。他坚持的，他在意的东西……太多了。 虽然这次是比试不是战争，但此次如果换成自己和林四主事，那么只要能胜利，别说是有人献计，哪怕是去偷听打探敌人的布置这种事，自己和他都能做得出来。 慕哲平可以想象，如果大王子白元浩真的偏袒谢少英，暗中帮助他，谢少英绝对会严词拒绝。 然而如果将谢少英换成自己与林四，只怕会欣然受之吧？ 所谓的公平公正，在胜利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林四忽然从自己身边走了出去。 “咳咳，指挥大人，我有话要说。”他一边走，一边干咳了两声，打断了谢少英最后几句话。 慕哲平的眼睛亮了，他明白，林四想出了谢少英所期待的，不同于螺旋战阵的新战术，否则他不会站出来。 他不禁感叹：原来刚刚这短短半个多时辰内，你就已经找出了另一条制胜之道吗？ 自己也许真的在与传奇一同成长呢…… 第331章 先声夺人 除了在场这一千人，没人知道林四说了什么。 而这一千人，在听完他的计划之后，几乎是本能的就想要反驳。 因为这个计划太儿戏，完全就是把这场比试当成了玩笑。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林勇这一千人，出于大王子的命令而紧紧闭着嘴不置一词。 纪府的三名护卫，以及谢少英，慕哲平等人却不需要如此。 但是，当他们张了张嘴，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根本说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 在确认了最后了几点情况之后，谢少英决定采用林四的计划。 一刻钟后，三通鼓响，比试正式开始。 在山脚千宋守军的注视下，谢少英和白景焕这两支队伍分别进入了长桦山的南北两侧，随后两支千人队按照预先排布的阵型，开始搜索整个长桦山。 双方虽然已经深入长桦山，但长桦山毕竟不是青月森林和曲山峡谷那种遮天蔽日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 远在大乐山山巅的众人，偶尔还是能够看到内部的些许情形的。 望着远处下方两支已经开始四处搜寻旗帜的队伍，席飞远率先开口。 “白兄用的是四人队，而谢少英用的是五人队，看来旗子会被白兄率先找到了！” 他这句话，简直就是扯淡。 四人和五人，本就是各有优劣，谈不上什么谁的阵型更好。螺旋阵那种以往未曾出现过的阵型，可不是白景焕能轻易想到的。 如果每组人更少，就一定能率先找出旗子的话，那么双方都把一千人全部分散岂非更好？ 假如现在是谢少英用四人队，而白景焕用五人队，那他很可能要说谢少英的队伍会被各个击破了。 而且还有最重要一点，并非搜寻范围越大，就一定能率先找出旗子。 因为，这还需要运气。 如果旗子埋藏的位置，距离自己这一方较近，那无论什么阵型都容易先找到。 只是，在场这些公子哥从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下了定论，都认为谢少英输定了。 所以席飞远这句话，竟然得到了周围人的响应。 因为比试刚刚开始，此时众人纷纷踊跃讨论，各抒己见。一旦最终谢少英输了，岂不是证明自己有先见之明？ 但他们附近的纪冰云，此时却是一脸的焦急与失望。 为什么没用自己那张字条上的阵型？是他没收到纸条，还是他故意不用？ 难道他现在这个阵型有什么特殊之处？ 是了，自己太唐突了，没有考虑到他的自尊，下意识的就认为他解决不了这次的比试。 自己这样的做法，和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有什么分别啊？收到自己的字条时，他一定很痛心吧？自己的未婚妻竟然都不相信自己能赢！ 纪冰云啊纪冰云，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这女人竟然因此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此时，林内众人则是正忙着四处搜寻。 对于林四等人来说，这长桦山虽然同样处处是树木枯叶，但至少要比曲山峡谷好走多了，山里面甚至还若隐若现着一条狭窄山道。 两人进林之后不久，便开始奔着昨天下午藏兵器的地方而去。 如果说昨天下午他们藏好兵器后，还觉得聂河这次在劫难逃，那么经过昨晚的碰面之后，现在两人的看法已经全变了。 以聂河的行事作风以及他对两人的必杀之心来看，自己二人能想到在这里藏起兵器，他没道理想不到。 也许他不是提前藏好，但到时候交手，他手上绝对不可能还是木剑了。 哪怕是为了保命，自己也要快点手握属性兵器，否则到时候恐怕不是自己二人杀他，而是他杀自己了。 虽然山内有着不少充当维持秩序的千宋士兵，但林慕二人当然不会无能到取个兵器还会被人发觉。 偷偷将属性兵器挖出来裹好之后，两人重新加入了搜索旗子的大军之中。 一如众人所料，比试最初的半个时辰内，双方都没能找出旗子。 这很正常，三十里方圆的长桦山，哪有这么容易找出旗子来？即便将这座山全部覆盖性的搜索一遍，也不能保证一定会找出旗子来。 毕竟这里是山林，不是草原，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很容易就会出现遗漏！ 何况这两方目前都还只是在位于长桦山的东面搜索，靠近草原国的西面，目前还没有人过去。 不过，继续这样搜寻下去，恐怕再过半个时辰，双方的人就要碰面了。 大乐山顶的众人也都暗暗期待起来。 这前半段的比试显得平平无奇，沉闷无比，双方还没有丝毫的接触，更别谈交手了。 但这并不能影响众人的讨论的热情，越是在这种时候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越是显得自己是真正懂兵法的人。 时间就在众人的谈论之中，一点点过去了。 “快看，两边的人快要相遇了！” 突然，有人指着远处长桦山大喊道。 众人立刻停止了讨论，纷纷伸长了脖子顺着方向看去。 果然，长桦山东部偏南方向处，白景焕和谢少英各自走在最前方的小队，相距已经不到百丈了。 而且，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谢少英这边走在最前方，一马当先的这支小队，继续这个方向走下去，将会走到白景焕两支四人队的中间。 原本小队人数少一人的白景焕，反而会在这双方遭遇的第一战当中取得胜利，因为他们将会迎来八对五的大好局面。 众人一边期待着精采的一幕，一边交谈着。 “果然还是景焕兄略胜一筹啊，同样的时间，他们搜过的范围要比谢少英多出两里了！”吕然叹道。 立刻便有人附和道：“是啊，只可惜，找旗子这种事需要运气，否则景焕兄根本就已经赢了！” 赵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道：“谢少英也太糊涂了，队伍竟然排得这么乱，这支走在最前面的小队，将后面的小队都甩出百丈远了，完全就是孤军深入，没有一丝一毫的配合。” 席飞远笑道：“哈，赵兄何必惊讶？他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不是吗？”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哄笑不已。 随后，在众人炯炯目光的注视下，谢少英一方的五人队和白景焕一方的两支四人队终于遭遇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战斗结束得异常之快，只是短短两个呼吸，其中一方就已经全部倒地，躺在地上等着被人请出场外。 只是，原本一脸期待的山巅众人，却全都目光呆滞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赢的竟然是谢少英这边。 一阵山风吹来，尽管是夏天，众人依旧齐齐感受到了一阵飕飕凉意。 终于有人说话了。 “没想到谢少英这边，冲在最前面的这支队伍，里面竟然有至少两名极境……” 他们看不清那两人到底是谁，但从刚刚远处隐约浮现的战斗场面来看，双方完全不是一个级数的。 尽管白景焕这方多了三个人，但几乎是被谢少英这边的五人队瞬间‘屠杀’。 他话音落下之后，众人齐齐回过神来。 “有什么用？这种局部的小胜根本改变不了任何局面。他们将极境高手集中起来，现在确实是打得好看，但别忘了，景焕兄那边也有五名极境。”吕然撇了撇嘴道。 席飞远立即点头道：“没错，等会双方全面接触之后，谢少英的人也会被白兄的极境高手灭掉大半！而且谢少英这边的两名极境高手冲得太快，很容易被围，造成孤军奋战的局面！” “就是……” 一时间，众人仿佛恍然大悟一般，七嘴八舌的再度开始讨论起来。 真是岂有此理，刚刚自己竟然被区区小场面惊到，先声夺人有什么了不起？夺到旗子才是最后的赢家。 一如他们所料，谢少英这方，这支强大的五人队很快就引起了白景焕这方的注意。 附近的十几个四人队，包括一名王府极境护卫，不慌不忙的按照原定战术开始向着这支五人队合围过来。 这种情况早已在白景焕的意料之中，在他看来，谢少英是个冲动直接的人，会率先带着高手冲上来，并不奇怪，他也早已提前做出了布置。 这支孤军深入的五人队似乎对周围局面一无所觉，竟然依旧向着附近搜索。 哈哈！这支五人队要覆灭了，谢少英一方很快就将会失去两名极境高手！ 山巅众人再度兴奋起来，如同期待大幕开启一般。 只是，出乎他们以及附近几支队伍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现了，那支五人队在附近一阵翻找之后，竟然在一个树丛中，找出了一面红色旗子！ 尽管那鲜红的旗子只是在众人眼前闪了片刻，找到旗子的人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塞入了怀内，但那刺目的颜色，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众人的眼睛？ 山巅众人忍不住爆了粗口：“我靠！竟然被他们先找到了旗子！” “谢少英他们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而且旗子还在极境高手手中，想要抢回去可不容易啊！” “必须赶紧截住他们！” …… 一时间，山巅众人仿佛身临其境，自己在内中参战一般。 下方那支五人队似乎明白旗子事关重大，匆匆调转身形，打算不动声色的退回去。 但是，就连山巅这些人都看到了那红旗，附近赶来合围的白景焕方小队又怎么可能没看到？ “追！” “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找到旗子了！” 咻！白景焕一方仅有的三颗信号弹，立时发出去了一颗！ 空中刺耳的爆响惊动了所有人。 一时间，原本较为平静的长桦山，仿佛瞬间被点燃了一般，只见得原本在后方搜索的白景焕一方两百多支小队快速而又有条不紊的分成了两组。 一组向着上方冲去，打算截断对方上山的道路。 一组向着发出信号的地方围来，打算直接抢夺旗子。 而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王府两名极境护卫以及聂河！ …… 那支找到旗子的五人小队当然不是聋子，立时就明白自己暴露了。 于是五人拼了命的往回撤，同时斜斜向着山顶冲去。 只要带着旗子率先冲上山，他们几乎就赢定了！ 第332章 神机妙算 白景焕的应对并没有多大错漏。 将一千人分成两路，一路追着旗子，一路赶去山顶上方的五里之外提前堵住对方的去路。 这样对方就算得到了旗子，也一直都在自己人的眼皮底下，而且完全没有机会将旗子带上去。 那个拿着旗子的家伙，一旦妄图冲相山顶五里外的入口，就会迎来痛击。 到时候，他找到的旗子，只会成为自己这方的。 白景焕这方，向着上方包抄而去的人马足有五百。带队的是他自己，另外还有他这边修士营的千骑长杜宇，外加王府一位名叫房元化的极境护卫。 下方偶尔传来零星的喊杀声。白景焕明白，这是自己那方五百追兵遇上了谢少英那边的搜索小队。 虽然旗子被对方撞大运率先找到，但白景焕心内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冷笑起来。 这种情况事前就已经被他推演过很多次。 当对方找到旗子之后，己方第一时间发出讯号，自己这边的一千人立刻就会如同演练过一般迅速聚拢成两支五百人大队。 反观谢少英那边，他们的人虽然找到了旗子，但脱离队伍太远，他们后方的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那从各个地方零星传来的喊杀声就能看得出，谢少英那边的人马依旧还分散成一个个小队在找旗子呢。 这样下去，这些小队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灭。 因为他们碰到的是自己那边五百人组成的大队追兵，分散在各地的，区区几人的小队，甚至连逃走都难以做到。因为聂河和家中另外三名极境护卫同样在那边呢！ 这样一路下去，随着被灭掉的小队增多，哪怕自己迟迟没能夺到旗子，也会将谢少英的人消耗得一干二净。 他们先找到旗子，只是先一步走上了败亡的道路而已。 跟这样的对手比试，真是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啊…… 寻找旗子的时候固然要散开队形，旗子已经现身了，那当然要聚拢兵力，以防被对方蚕食，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敢答应跟自己比试！ 只是，他却不知道，此时身在大乐山的，那些支持他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白景焕看不到的情景，他们站在高处却能看到。 没错，下方白景焕那五百追兵确实是在追旗子的过程中，顺手蚕食谢少英的一些小队。 但那只是谢少英的一小部分人马！ 当白景焕将人马分成两个大队时，大乐山上的众人才赫然发现，表面上看起来杂乱无章的谢少英所部，其实在更早之前就也分成了两个大队。 一队两百人，依旧在下方分成四十个小队在四处搜索。 还有一队八百人，他们在最初看起来毫无章法的调度下，最终聚到了一起。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正在白景焕的前方百丈处。 他们同样身处山顶五里圈外的附近，和白景焕这急速向前拦截的五百人不同，这八百人此时没有丝毫动作，他们只是静静等在那里。 他们不是藏在树后，就是趴在树丛之下，将他们所在的区域数十丈范围，团团围了起来，只留了一个口子。 那就是白景焕他们即将到来的方向。 这个口子，就像一张大嘴，在等着白景焕的人进入。 虽然这八百人藏得严严实实，哪怕从高处都很难看出端倪。但不管怎样，他们最初在这里布防时，还是有一定动静的。 现在山巅上的众人，全都注意到了这一幕，也全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一旦白景焕那五百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踏入这个包围圈，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是的，五百人毫无防备，另外八百人则是连弓箭都已经上弦了…… 白景焕这边只有房元化一名极境高手，而谢少英这边，除掉下方那两名找到旗子后疯狂逃窜的极境，其余四名极境高手全都埋伏在此！ 谢少英的人根本都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因为白景焕的人一旦中伏，那他们连抵抗能力都不会有！ 两轮箭雨过后，他们这五百人恐怕能剩下两百就不错了。而接下来，他们还将面临八百人的围攻。 此时，山巅上的众人唯一还有一点疑惑的地方，就是谢少英难道会提前预知未来？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人会率先找到旗子，然后提前在这里埋伏？而且时机还拿捏得那么准？ 难道他提前就知道了旗子的位置？但那样的话，他大可以在更早的时刻就飞速前去拿到旗子。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旗子的位置，那只需要派一名极境高手，一路毫不停歇的取回旗子，然后所有人直接上山就行了，所用的时间只怕还不到一刻钟。 那时候，白景焕的人距离进山都还没多久呢，恐怕他们会输得不明不白。 而且，想要提前知道旗子的位置，那只可能是大王子或者他手下人提前泄密，众人也委实不愿意朝这方面猜想。 难道谢少英只是撞大运？碰巧？ 不，不可能！他甚至都已经提前算到了白景焕会分兵，在前面做好了圈套……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众人委实不愿意承认各自心内的那个推测——旗子是假的。 是的，那个旗子，只是谢少英一方假造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比试的规则，并没有说不能假造旗子。只是假造的旗子肯定通不过五里处的关卡，所以几乎没有谁事先想到还能用这一招。 在找到真正的旗子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旗子到底长什么样，谢少英假造一个旗子，任谁第一眼看到后，都不会有疑心。 尤其对方那个找到旗子的人的‘演技’，简直是妙到毫巅。既让人恰到好处的看到了那鲜红的旗子，同时又做出了遮遮掩掩，不想声张的姿态。 如果众人所料不错，那旗子，恐怕只是一件普通的内衣，用红色染料浸泡过了而已…… 但是，现在‘找’到旗子的那名极境高手正在一路狂奔，那假旗子在他怀内藏着，白景焕一方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 而谢少英安排在下方的那两百人，他们看似只是用来白白牺牲的，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如果不是那两百人在下面，下方的追兵恐怕早已发现不对了吧？怎么可能追出那么远，一个谢少英的人都看不到？ 那两百人虽然牺牲了，但他们却在不断提醒着追兵，继续追吧，继续追吧！ 而上方的白景焕也因为那不断传来的喊杀声，而完全失去了本该有的疑心。 望着远方懵然不觉，一步步向着谢少英的圈套踏去的白景焕所部，众人心内的感受极其复杂。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看好过谢少英。 而他们看好的白景焕，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的应对并没有错，换成他们这些在场的人，得知旗子被对方找到之后，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从进入平威城第一天开始，白景焕的表现就无可挑剔。 他的训练有条有理，他带的队伍纪律严明，令出法随…… 进入长桦山之后，他的人也被指挥得如同阵法一般精密无错，环环相扣。 许多人自问，换成自己，只怕还不如白景焕。 然而，即便他表现得这么好，他很可能还是会输…… 眼下他这五百人继续走下去，全军覆没几乎是一定的，就连他这个‘主帅’，都会提前阵亡，因为他自身修为并不高。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陷入包围后，多消灭一些谢少英的人。 这样，才能为接下来，他们那下方五百人创造尽量好一点的局面。 “神来之笔！神机妙算！”不知过了多久，赵兴忽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对谢少英用了两个极高的评价。 “我想，我必须要重新看待谢少英了。也许真的是将门无犬子，谢少英只是以往没有涉足这个领域而已……”他摇了摇头，自嘲般笑了笑。 他的好友顾英也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随后叹道：“确实，一开始真的低估了他！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千宋大将军之位一直是谢家的了……” 他们两个并非认不起错的人，而且同样出身军方世家，得知谢少英是个用兵高手之后，他们心内只有高兴和佩服，再也没有了最初的鄙夷。 因为到了他们这一代，很可能是谢少英带领着他们抗击草原国。如果他真是兵法奇才，那对千宋，对他们自己来说，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眼见众人都不说话，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一说法。吕然忍不住了，他大声吼道：“不！我不信！谢少英第一天的表现难道你们没看到吗？一定是背后有人助他！对，他还有五名极境帮手，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身为白景焕的好友，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原本被他们看不起的人，竟然是他们需要仰视的人…… 他倒是没有怀疑是林勇等人暗中支招，毕竟大王子先前就已经发布了命令，这两千人只能被动执行命令，不能主动献策。 他开始怀疑起纪府三名护卫和林四慕哲平。 但是，就连他最好的朋友席飞远，这次都没有出言支持他。 他只是拍了拍吕然的肩头叹了口气。 那三名护卫如果真有这等能力，早已经不是护卫，而是千宋举足轻重的将军了。他们在丞相府呆了几十年，两任丞相大人会连这点识人之明都没有吗？ 林四和慕哲平，他们很可能是门派弟子。没有哪个门派会教弟子兵法和军阵之道的，而他们的修为，也表明了他们极高的修行天赋。 这样的天才弟子，他们的门派长辈绝不会放任他们分心他顾。 只有谢少英才最有可能，因为他出身谢家，千宋建国两百年来，出了一代又一代镇国大将军的谢家。在他父亲的言传身教之下，哪怕他心内执着于修行，也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而且坊间不是有过传言吗？谢池大将军曾经将谢少英关在书房三个月，要他苦读兵法。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缓缓开始了蜕变吧？ 眼见众人都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场内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纪冰云了！ 谢少英突然从一窍不通变成了用兵高手，纪冰云是最先接受过来的人。在她看来，谢少英无论多么出色，都是理所应当的！ 此时听着众人夸奖他，她简直比自己被夸奖了还要高兴，心内甜滋滋的。 难怪少英他不用自己的阵型呢，原来他果然有更好的战术。相比之下，自己真是献丑了。她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白忙了一场，而感到有丝毫的不快。 而此时，旁人或许还不敢确定，但早已推算出后续战局的她却已经可以断言，少英赢了！ 第333章 不出所料 白景焕没有任何意外的走进了埋伏圈内。 当他与他身后的五百人彻底进入谢少英的伏击圈内时，四面八方的箭雨也丝毫没有意外的向他们倾泻了过来。 当白景焕奋力格开射向自己的三支羽箭时，他身后已经倒下了近两百人。 “小心！”他大声嘶吼。 不用回头去看，他也明白自己中伏了。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后方那些修为在转境之下的士兵们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箭支射中。 随后第二轮箭雨袭来。 这次侥幸逃过第一轮箭雨，站在人群内围的人有了防备，但饶是如此，还是倒下了七八十人。 再然后，白景焕就看到了谢少英，以及纪府三名护卫，还有四周人数是自己这方三四倍的敌人纷纷杀了出来。 完了，到了此时白景焕哪还能不明白？这是一个圈套，从那面旗子出现的一刻起，自己就在一步步踏入这个圈套。 “杀！”他眼中泛着狠色，杀向了包围圈的一处薄弱地带。 只要身后的两百多人众志成城，趁着对方尚未将自己等人困死之前打开缺口，自己这批人至少还能逃出去近百。 这里是山林，不是平原，并不适合追击，一旦打开缺口，对方的人很难全歼自己这二百人。 然后去和下方那五百人汇合，剿灭对方下面的残兵，最终以六百对七八百，只要找到旗子，也未尝没有胜机！ 只是，想法很美好，但是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实现得了？ 谢少英在这里足足布下了八百人，已经是他现在所能用的全部兵力了，下方被用来当诱饵舍弃掉的二百人早已被他当成全部阵亡了。 他完全就是孤注一掷，白景焕这五百人，必须要全部灭掉。这一战，他势在必得！ 当谢少英同样调转剑尖，一马当先截住了己方最强战力——极境后期的王府护卫房元化时，白景焕知道大势已去了。 打通缺口时，失去了房元化这个极境高手，加上面对对方包抄过来的纪府三名极境护卫，他已经是瓮中之鳖，再也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只能拼死一搏了！ 他倒也不是犹豫之人，当机立断决定死斗！ 既然逃不出去，那就尽量杀死对方的人，消耗掉他们尽可能多的人。 这样自己下方那五百人后续的压力才能尽量轻一点。 谢少英都没有多看白景焕一眼，虽然白景焕是对方的‘主帅’，‘杀死’他比杀死房元化要有用得多，也要容易得多。 但谢少英可不是个会衡量战术价值的人，房元化是极境高手，与他对战才更有挑战性，也更有利于完善自己的剑术。 至于白景焕，随便他吧，反正自己这边这么多人，他根本跑不掉，谁杀都一样。 纪府护卫蒋远良对上了白景焕，饶展对上了千骑长杜宇，伍宁和林勇则完全只是对其他人进行屠杀。 虽然白景焕想要殊死一搏，哪怕拼不了鱼死网破，至少也要让谢少英这边‘流点血’，但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除了谢少英和房元化的战斗还有点悬念，其他几处的战斗的双方，实力完全就不对等。 面对极境中期的蒋远良，只是转境后期的白景焕只撑了两招就倒下了。 这还是蒋远良顾及白景焕的身份，出手有所克制的结果。 同样极境中期的饶展，面对元境后期的杜宇，同样胜得轻而易举。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林四慕哲平这般越过一个大境界与人作战还不落下风。 虽然杜宇久经沙场，但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加上蒋远良解决掉白景焕之后，也加入了战圈，仅仅七八招之后，他便也步了白景焕的后尘。 两人随后加入了‘屠杀’残余敌兵的行动中，很快，白景焕这五百人便全军覆没，而谢少英这边仅仅‘阵亡’了四十余人。 场内的战斗并未结束，谢少英依旧还在和房元化单挑。 房元化是极境后期，而谢少英只是极境初期，若非谢少英剑术高超，恐怕他很快就会落败。 眼下两人你来我往保持着平分秋色之局，这要是继续打下去，只怕没有个把时辰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蒋远良和饶展伍宁等人互相使了使眼色，似乎在问其他两人该怎么办。 现在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一哄而上灭掉房元化。 但问题是，谢少英的身份…… 他的身份可一点都不比白景焕低，而且这位纪府未来姑爷据说是个‘武痴’，他的战斗，自己等人贸然插手，恐怕会招致他的不快。 不少沉迷于修行的人，似乎都有这个怪癖，不希望同伴打扰自己的战斗，否则好像都胜之不武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蒋远良解决掉白景焕之后，选择了帮助饶展，而不是谢少英的原因。 三人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如果不尽快解决掉房元化，恐怕后面又要生出不少麻烦。 “上啊！愣着做什么？” 场内忽然传来谢少英的吼声，他虽然有时候会犯痴，但却不傻。 “哦？哦！” 三人连忙挥动兵器加入了战圈。 大乐山上的众人目睹了这场近乎‘屠杀’的战斗全程，一直到房元化在四人围攻下同样迅速倒下后，才终于有人有人说话了。 “现在谢少英这边还剩下至少七百五十多人，而白景焕那边只有五百，看来谢少英是赢定了。” 有人摇了摇头道：“那也不一定，白景焕下方有四名极境高手，如果他们能灭掉下方那两名极境，然后不与谢少英硬碰硬，而是选择寻找真正的旗子，那他们还是有胜利希望的。” 不少人听到这里之后都点了点头，不错，虽然现在谢少英占据了人数的优势，但优势还不足以碾压对方。 人群后方的纪冰云听到他们的谈论后，只是淡淡一笑。 少英既然能提前想到伏击白景焕上方的人马，又怎么可能对下面不做安排？ 他们速战速决，解决了白景焕和上方那五百人马，可不是为了和下方那五百人硬碰硬，甚至接下来还继续凭借运气来找旗子的。 如果她料得不错，下方那五百人也会被带进包围圈。 方才少英伏击白景焕时，那带着假旗子逃跑的两名极境逃跑路线分明是向着下方了。 仿佛他们原本向往上进入山顶，但被逼了回去，只得向下迂回。 但纪冰云的心内就如明镜一般，她很清楚，这是故意的，那两名极境故意向下跑，只是为了让这五百人听不清上面的打斗动静。 而现在少英的战斗结束之后，那两人果然如同下了狠心一般，再度折回了上方。而少英的人现在正忙着打扫战场，他们马上就会再度埋伏起来！ 他们的意图不言而喻，就是要将下方五百人带进少英的包围圈！然后故技重施，将下方五百人也围攻致死！ 到了那个时候，找不找旗子还重要么？白景焕一方都已经全军覆没…… 现在自己在山上看穿了这一切，似乎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轻而易举，但比试之前又有几人能想得到？ 这完全就是一开始就全部计划好的，每一步之间都环环相扣，一环套着一环！在进山之前，少英这方就已经提前将整场比试的节奏完全掌控在了手心。 他没有被动等待局势的发展，然后做出应对，而是主动去引导战局…… 只是，少英这个计划内，却有一个地方最危险。 那就是现在已经快被众人忽略掉的，那揣着假旗子逃走的两名极境修行者。那两人应该就是少英的两个朋友林四和慕哲平吧？ 到现在，这两人完美的完成了计划的一半。 如果不是他们一直牢牢拖着后方追兵，少英是不可能有机会围杀白景焕那五百人的。 如果他们被追兵抓到搜出旗子，无论又没有发现旗子的真假，只要信号一出，白景焕绝对会下去和他们汇合，不会踏入包围圈之中。 那两人身后，跟着的是白景焕一方的四名极境高手，还有五百追兵，他们能逃到现在着实难得！ 但这并不算结束，他们还需要继续逃，不但要逃，还要向上逃，将后方追兵引上去。 这可是很不容易做到啊！ 纪冰云猜得一点都没错，此时怀里揣着假旗子的林四，就是打算将后方追兵引上去。 算算时间，上面的战斗也应该差不多结束了。 上面的战斗应该不存在什么悬念，除非白景焕没有中伏。 但战斗本就伴随着风险，又有多少时候是万无一失的？有时候只能赌。 继续在下面这样拖下去，自己和慕哲平倒是没什么，但对方的人却会发现破绽。 因为留在下面用来当‘幌子’的两百名诱饵已经快要死光了…… 和纪冰云想象的稍微有些不同，他逃走其实一直没什么压力，这种山林地形，本就是他最为擅长的场地。 如果不是怕慕哲平和后方追兵跟不上自己，他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原本引诱追兵，他一个就够了，他完全有把握将这群追兵带得满山跑，既不让他们追上，又让他们始终看到自己的身影，给他们能够追上自己的希望。 但因为有聂河的存在，他不得不带着慕哲平一起。 聂河可是风系修行者呢，他真要是放开脚步，应该是能紧紧缀着自己的！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那聂河绝对会不顾一切的用尽全力追上自己。 单挑自己倒也不怕他，但一旦被他缠住，后方的几名极境全部赶上来后，自己就完蛋了。 其他人倒是不会真的杀死自己，但聂河会。 他应该比自己更加不在乎这场比试的胜负，完全就是为了杀自己而来。 自己只有带着慕哲平一起，才能镇住他，令他不敢那样放肆。 如果他现在还敢一个人冲在最前面，那自己绝对会趁机掉过头，和老慕联手狠狠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他自己应该也料到了这一点，只能放慢速度，和王府三名护卫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那么，只能将他引入包围圈，再趁乱杀他了…… 第334章 惊变 兜兜转转之中，双方渐渐接近了谢少英所埋伏的地方。 白景焕一方这下面五百人的临时指挥是王府护卫韩海，被白景焕赋予重任的他，此时并没有看出任何可疑之处。 为了追上前面那两人，他已经用尽了全力，但无奈那两人脚力太快了，他自始至终就没人能接近对方二十丈范围内。 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这么能跑，如果林四夺到旗子之后就直接向上逃去，他肯定会大惊失色，因为那时候白景焕也同样来不及阻拦。 不过现在韩海并不着急，因为在他的设想之中，现在白景焕应该已经挡在前路了。 这两人或许还不知道吧？继续往前走，他们就会陷入前后夹击之中。 他们跑得再快也没用…… 随后他自己陷入了谢少英的包围之中。 同样是两轮箭雨，同样是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敌军，韩海反应得并不比之前的白景焕慢。 大惊失色之下，他明白了过来，白景焕那五百人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只是，明白了又能怎样？当看到谢少英和纪府三护卫挥动兵器攻向自己等人时，陷于包围之中的他除了应战再无他法。 聂河也瞬间发现这是个圈套，从一开始就对比试结果漠不关心的他，心内也不由得叹服起来，没想到这个谢少英竟然这么擅长用兵。 他当机立断掉头就向后方撤去。 他可没有与韩海等人齐心协力向外突围的打算，飞掠而起的他一头撞进了包围圈的后方。 至少有四五十名士兵向他围了过来，这些士兵同样是修行者，只是修为全都在极境之下而已。 如果正常的比试，聂河想要摆脱他们，恐怕要很花费一番力气。而在那之前，谢少英这边其他的极境高手会缠上来，然后他会被彻底困死在这里。 这群围上聂河的士兵以及两名百骑长，原本并没有抱着解决聂河的打算，因为据说此人是极境后期的高手。 他们只能尽力缠住聂河，但出乎他们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木制兵器打在对方身上，发出了沉闷的破击声，聂河衣服上出现了两抹鲜红的染料印记。一道移到斜斜拉过他的后背，另一道则在他的心口…… 他中招了！而按照规则，这两处受伤，是会被判定为死亡的！ 竟然这么轻易就得手了？这群士兵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极境高手竟然这么轻易就被解决了？ 但紧接着，更让他们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应该被判定为死亡的聂河，竟然没有停手。 反而趁着众人愣神之际连挥带撞击飞数人，突出了重围，然后扬长而去！ 这…… 这分明就是不遵守规则啊！ 他这么做，只会害得白景焕输人又输阵！ 但他们又怎么能明白聂河，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来比试的！ 其他人或许会忌惮那些木刀木剑，生怕衣服上被染出印记，但他却不怕。 区区木刀木剑算什么？打在身上除了微微有些痛感之外，还有什么？ 他可不会留在这里，一发现己方中伏，他就知道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里，那等着自己的恐怕是死路一条。 林四和慕哲平故意将他们带入了埋伏圈，现在他们完成了任务，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还用猜吗？ 没错，王府三名护卫最终只是输掉比试。但自己却不同，自己会被他们围攻，然后真正的死掉！ 他的反应力和决断力着实是一等一的，尽管林慕二人已经在第一时间调转身形，牢牢锁定了他，但还是被他逃了出去！ 这边的战场已经用不上自己二人了，谢少英他们四名极境完全可以解决王府三名极境，七百多名士兵对付不到三百名士兵，这场比试已经彻底没有了悬念。 现在该是做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的时候了！ 两人一声不吭地飞速追了出去。 此时没人知道他们与聂河已经彻底脱离了这场比试。依旧在战圈激战的众人，以及大乐山上的众多看客们都以为林慕二人追上去，只是为了掐灭对方最后一线希望。 虽然这本没有多大必要，即便聂河找到了旗子，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守得住。 场内惟有谢少英明白，林慕二人这是为了杀死聂河而去。 自己现在已经算是赢了这场比试，但他们三人之间的死斗，也许会让最后评判结果时节外生枝，也许有人会因此借题发挥…… 但那又怎样？只要林慕二人能杀死聂河，即便最终结果会被判为无效又如何？ 他一边与韩海战斗，一边默默希望两人这次能够成功。 聂河不顾规则冲出重围的一幕，远在大乐山上的众人并没看清。 但随着谢少英这边的战斗越来越明朗化，众人开始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到了那疯狂追逃着的三人身上。 他们花了很大一番工夫才终于找到三人若隐若现的身影。 这三人简直太快了，尤其是前方的聂河与林四，他们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何止一倍？ 先前的那场追逃战和现在相比，简直就像是慢跑一样…… 原来先前，这两人都留了力吗？众人的修为都在极境之下，并不清楚极境高手在山林间能跑得多快。 但这两人此时的速度，几乎已经和其他极境高手在平地上的速度相当了…… 他们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聂河一路向山下狂奔，看着林四在后面疾速追赶。 他们的视线也一点点向下，然后，他们发现了令他们大惊失色的一幕。 长桦山的山脚下，本不是比试的范围，那里原本驻扎着一些维持秩序的守军。 这场比试，他们基本上是无所事事的，无论谢少英还是白景焕，都不会冲出山林，因为那意味着脱离战场，会被直接判负。 刚才山脚下多了不少人，那是在这场比试之中，算作‘战死’的一批人，包括白景焕和他身边的五百人，还有谢少英那方的两百人。 他们与守军一起在山脚下等待着结果，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但现在，那下方竟然发生了打斗！ 不是类似于比试的打斗了，而是真刀真枪的战斗！ 交战的一方是千宋守军，他们在邱文栋的指挥下且战且退。从上方向下看去，能看到横七竖八倒在一片殷红之中的千宋士兵。 那不是染料，而是真正的鲜血。 而他们的敌人，赫然便是草原人！ 身为千宋人，他们每一个人第一眼就能认得出来他们的世仇！ 草原人打到了长桦山的山脚下才被发现，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邱文栋一方，加上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守军，应该有不下一万名守军，但为了围住三十里方圆的长桦山，以及进山维持比赛秩序，他们全部分散了开来。 此时他身边只有区区两千人，而对面草原人的人数不下三千！白景焕那批人倒算是精兵，但此时他们甚至连一把真正的兵器都没有…… 草原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巧？正巧就在比试这天来偷袭？ 而且光凭他们这点人数，就算占领了长桦山又能怎样？难道他们还能打进平威城不成？ 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平威城，而是…… 他们心内一震，齐齐向着大乐山的下方望去。 随后就看到，百余丈外，已经布满了草原国的士兵，他们的人数不下两千！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明白此次是在劫难逃了。 此次上山，他们之中不少人倒是带着兵器的，而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也都是修行者，修为多半都在窥境到元境不等。 但他们人数，太少了。 他们只有区区两百来人，而对方足有两千人，只看他们上山到现在距离自己百丈，都没有发出动静惊动自己这批人，就能明白，这些人的实力恐怕也不低。 “杀出去！”人群之中陡然传来一声大喝！ 是刑部侍郎陆修的次子陆宁！现年十八岁的他，修为已然是元境后期，在这群人之中，他的修为算是最高的了！ 人在惶惑不安，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就需要一个主心骨。 只要有人站出来登高一呼，很容易就能得到响应。 更何况草原人本就是千宋人的仇敌，他们怎么能坐以待毙！ 当下，众人纷纷随着陆宁身后向下方冲了出去，只要冲破这两千人的封锁，他们不是没有活路。 毕竟大乐山内的地形同样复杂，对方想要将自己等人一一追上也不容易。 陆宁的冲势不可谓不快，只是眨眼之间，他便快要与最前方的草原人短兵相接，他手中的长剑也亮起了剧烈的蓝芒。 他简直就像一头下山的猛虎，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时间，众人觉得自己跟着他，也许真能冲出重围。 但是，前方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更加剧烈的金芒亮起在众人面前！ 铛！刺耳的刀剑碰击之声响起在这山巅之上，随后残影划过，陆宁跌飞回来，砸在了人群之中。 落地后的陆宁，胸前已经染上了一大滩血迹，一道可怖的刀口横过了他的胸膛。此时的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没了声息，恐怕是已经活不成了…… 能在一个照面之下就将元境后期的陆宁杀死，那对方的修为，只会是在破境之上了！ 一时间，众人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彻骨的寒意袭遍了每个人的骨髓深处。 他们不约而同顿住了脚步，而前方那消散的金芒之后，渐闪出了一个身影。 这是一名中年人，微微弯曲而又略显枯黄的头发和有些深陷的眼窝，这正是大部分人草原人都具备的长相特征。 这名留着一脸虬髯皮肤微黑的草原人身躯高大，身着麻衣手持长刀的他，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却犹如一座巨山般挡在了众人面前，令他们彻底绝望。 “上午好！少年们！”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第335章 束手就缚 “还有谁想离开这里的？”他笑容可掬地问道。 山顶上的众人一动不动，他们可不蠢。 虽然此人和颜悦色的，但谁敢信他？ 陆宁的尸身到现在还热着呢，谁要是真的向前走出一步，只怕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两千人，本就不是他们所能抵抗得了的，再加上一名破境高手，甚至可能还有其他未知高手…… 他们完全没有任何逃走的希望。 这名虬髯大汉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哎，杀鸡儆猴的机会都没有么？” 这人脑袋有问题，但偏偏他实力高得出奇。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是小心有点为妙，没准他前面还笑眯眯的，后面就一刀结果了你。 这是在场大部分人心内的念头。 于是他们紧紧闭着嘴，生怕触怒了此人。现在冲上去怒斥对方，固然显得很有气节，但他们做不到…… 逞一时之气，白白送死，太不值得了。 对方看起来并没有要立刻杀死他们的打算，能够一直拖下去，也许会有转机。 但虬髯大汉并没有继续和他们啰嗦下去的打算，眼见他们没打算反抗，他随口吩咐道：“把他们都绑上，带下去！” “是！苏摩大人！”左右两侧立即冲出百余名草原人，手持粗长的牛筋绳索向众人走来。 听到苏摩二字，众人立刻认出了此人。 草原国与大陆其余国家不同，他们的大可汗差不多就是草原国实力数一数二的人。 虽然草原国的大汗同样是世袭的，但如果下一任大可汗的实力不济，那下场往往都会是被其他人推翻。 这是一个极其崇尚个人勇武的国度。 如果有其余草原人有本事闯入他们的王宫内，指名道姓要挑战大可汗，那其他士兵是不会插手的。 因为在草原人看来，这种决斗是神圣的，不能被干扰和玷污。 如果挑战的人获胜，那他很可能会取而代之成为新一任大可汗。 但如果挑战失败，那他全族的人都会因为他冒犯天威，而被夷灭…… 除去大可汗，现在的草原国还有两大国师，两大贤王，以及分布在草原国各处的十三位小可汗。 这十八人的修为，全都在破境之上。 苏摩便是其中的一名小可汗，他的领地距离千宋国大约万里，他的修为应该在破境初期，在十三名小可汗之中，排名中游。 作为草原人的世仇，身在大乐山山顶的这批豪门公子，自然是听过苏摩的名头的。 据说此人凶残无度，他晋入破境之后，成为了小可汗，被大可汗分封了一处领地。这是草原国的惯例，只要晋入破境，都能自动成为小可汗。 但这片领地本是有主的，只是上一任小可汗死去后，长时间没人来接手罢了。苏摩的进驻，受到了上一任小可汗的子嗣后人阻挠。 苏摩没有选择与对方谈判，而是雷厉风行地将他们全部镇压了下去。上一任小可汗的子嗣后人家眷奴仆，共计三千余人，全部被他绑上后枭首示众。 为了震慑领地内其余人，他还强令自己领地内的各部落首领前来观看那血腥的现场。 对于苏摩，千宋人的体会并不深，因为他的领地与月国更为接近。 传闻此人数次随着草原国攻打月国，每每占领一地之后，总爱以杀人为乐。 诸如故意让俘虏自相残杀，故意放走俘虏，然后从背后射箭这种事，他做的不止一次了。 听到是这个杀人魔王，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人敢反抗，每个人都乖乖放下了兵器，随后乖乖就缚。 初时，众人还以为凭自己的修为，这牛筋绳索一挣就断，但真正捆上他们才发觉，这可不是普通的牛筋，而是魔兽的筋皮制成，越挣扎勒得越紧。 而以他们的修为，竟然根本就挣不脱这绳索。 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先前他们还有一点反抗能力，现在却已经完全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两百余名被捆起来的人之中，大约有二十余名女子。 她们大多是陪着自家少爷前来这里的丫鬟抑或相好，真正身份极高的女子只有纪冰云一人。 和身边人一样，她此时心内也是惶恐不安。 没错，她擅长兵法谋略，但那不是万能的。再完美的计划，也需要实力支撑，而她手无缚鸡之力，眼前也找不出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而且，她又不是什么巧舌如簧之辈，她可没有林四那种急智与口才。更何况，他们面对的苏摩是个疯子般的人物，他有没有心情听别人废话还是个问题呢。 纪冰云只能老老实实呆在人群中，她甚至不敢引起别人的注意，生怕因为自己的容貌而引起敌人的歹意。 …… 一路向着山下冲去的聂河，尚未发现山下的异常，但他心内已经在骂娘了。 白景焕这个酒囊饭袋！ 自己之所以这么配合他，真是因为在意比试的成绩吗？ 自己只是想要趁着比试混乱之际，杀死慕哲平和那个混蛋林四罢了！ 但没想到，所谓的白景焕占据优势，所谓的双方混乱厮杀的场面，根本就没有发生。 白景焕莫名其妙的就输掉了，而林四和慕哲平非但没有被人缠上，自己反而会被人打扰！ 早知如此，自己进山之后，还不如独自行动。 山林之中可以藏身埋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以自己的刺杀之术，并非没有希望杀死他们！ 晦气，真是太晦气了！ 虽然心内愤愤难平，但他脚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缓，很快，他便飞身跃出了山林。 逃到这里之后，林四和慕哲平是没有办法朝自己下手的。 因为这等于脱离了这场比试，他们若是再朝自己动手，那只会迎来千宋守军的攻击。 这次自己算是栽了，但自己绝不会放过他们！聂河大爷可不是能随随便便招惹的，他们后半生就等着在恐惧和惊惶之中度过吧！ 他转动着这些念头的时候，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山外的情形映入了他的眼帘。 前方的大战已经彻底展开，就在刚刚，邱文栋的人终于抽出了空来施放信号召集援兵。而白景焕和其余脱离了比试的修士营士兵在千宋守军的掩护下，也终于拿到了兵器。 草原国这批敌人实力并不弱，虽然不是清一色的修行者，但也占了大半。 而且草原人之中的普通士兵也都是个个精通骑射，从小就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战斗中往往要比普通千宋士兵强出一筹。 开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炷香时间，千宋士兵已经丢下了上千具尸体，而草原人只倒下了不到三百人。 此时的千宋守军只能在邱文栋的奋力指挥下，苦苦坚持着阵型不散，同时节节败退。 修士营的加入，令得他们的局势稍微有了点好转，但这样继续下去，迟早还是会被对方击溃。 看到眼前这一幕，聂河愣了愣。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山下也杀起来了？而且还是真刀真枪！ 他的见识，自然不会像林四那般‘浅薄’，一眼望去，他就认出了这些人是草原人。 聂河不是千宋人，也不是草原人，他可不打算搀和这场战争。于是微微一楞之后，他便打算继续向前狂奔，离开这里。 但他陡然从山林之中飞跃而出，怎么可能会没人看到？ 草原人在来此之前，就知道长桦山上正进行着一场比试，他们来此的目的很简单，趁着千宋人比试之时，掳走大乐山上一众千宋大家族的公子们。 这些人的身份都不低，抓住了他们，可以让千宋做出很多的妥协。 山上比试的人，是千宋修士营的，这一点他们清楚无比。 他们甚至知道他们比试时，是用着木刀木剑的，如果可以，他们很希望能顺手将这批千宋精锐灭掉。 但很可惜，他们得到消息赶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尚不足以组织起足够多的高手和大军。 而长桦山上，有着十一名极境修行者这个情报他们也知道。 即便他们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但十一名极境修行者，他们依旧不想招惹。 对于这种层次的修行者来说，就算空手，也能对普通士兵造成恐怖的杀伤。更何况，他们想要抢到兵器并不难。 此行他们出动的高手并不多，尚不足以全部吃下在场所有的千宋人，因此他们并不想节外生枝。 他们只是在长桦山的山脚边缘埋伏了一批人拦截，打算趁着上面比试的人下山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打算并没有多大错漏。 从山顶下来的人，哪能想得到下面竟会有人藏在暗处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 如果那些人依次下山，只怕还真会被这批人杀死不少。 但聂河着实冲的太快，以至于藏在附近的几人连武器都还没能递出去，他就已经一掠而过。 这群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于是趁着聂河愣神之际，他们立刻向他后背砍了上去。 轰！青蒙蒙一片光芒闪过，场内溅起一片火光，伴随着短促的兵器交击之声，聂河陡然转身，将两名袭击他的黑衣人挑杀在半空之中。 这两人跃在半空本打算狠狠向下劈开聂河的身体，但他们尚未能碰触到聂河，便被他后发先至，直接凌空击杀。 两具身着黑衣面带黑巾的尸身跌落在地。 此时已经无人有暇去想，为何参加比试的聂河会有属性兵器？ 而聂河转过身之后，面容也彻底暴露在了这群人眼皮底下。 “是那个聂河！杀了他！”后方二十多名黑衣人之中，有人陡然发了一声喊。 “嘿，我说怎么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刺鼻腐味，原来是你们呐！”聂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缕邪笑。 随后，他疾速前冲，陡然来到了这群人前方，一剑挥过，与这群人战在了一处！ 第336章 诡异战斗 对于聂河来说，此时直接抽身逃走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因为这二十多名黑衣人的实力并不弱，修为全都在元境之上，甚至有三人达到了极境。 他杀上去，未必能赢得了。只是此时这群人黑巾蒙面，他也认不出来具体谁是谁而已。 而且更关键的是，后面的林四也正巧在此时从山林内冲了出来。 当林四窜出密林的那一刻，和聂河一样，他也被眼前的情景震了一震。 他并不认识草原人，但从前面与千宋人交战的那批人的穿着装束，他大概能判断出，这群人应该是草原人。 而更近处，聂河与那群黑衣人之间的战斗，也让他有些看不懂。 这群人是谁？聂河的仇家？他们现在似乎只是和聂河一人对决，对于其他千宋士兵，他们都不管不顾。 一时间，林四心内犯了难。 千宋人现在节节败退，身为谢少英的兄弟，林四于情于理，都需要帮助他们。 但另一方面，现在可是杀死聂河的良机啊！ 此时他身边环绕了十几名黑衣人，一时根本无法得以脱身，自己杀进去的话，有很大可能会将这家伙干掉。 陷于重围之中的聂河同样看到了林四，他暗暗痛骂起自己来，竟然忘了这个家伙！ 而且这群黑衣人也远比自己所想象的难杀得多，其中竟然有三名极境，自己左冲右突，只是多杀死了一名元境黑衣人而已。可为了这样的战果，自己身上已经多了两处伤。 不行，必须要脱离战圈，不能和这群人杀下去了！ 但紧接着，他看到了令他意外不已的一幕。 有人直接帮纠结的林四做出了选择，四名黑衣人在看到他的出现之后，从聂河那边的外围抽退，返身向他杀了过来。 林四并不认识这群黑衣人，他原本没打算招惹这批人，因为这群人在和聂河厮杀。 聂河是他的敌人，敌人的敌人，虽然未见得都是朋友，但自己没必要打扰他们杀聂河。 然而，他没打算动手，这群黑衣人却没打算放过他。这群黑衣人，似乎认识他！ “杀！他也是目标！”其中一名极境黑衣人大喝道。 嘿！这真是无妄之灾！到现在为止，林四还没闹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莫名其妙的战斗竟然将他卷了进去。 他岂是坐以待毙的人？ 冲在最前的两名黑衣人发现这名少年似乎如同呆傻一般，目光之中充满了恐惧。面对自己二人来势汹汹的攻击，竟然不知道闪避！ 是个雏么？类似的少年修行者他们杀过不少，其中确实有些人修行天赋不错，但一面临真正的厮杀，水准就大打折扣。 最为夸张的，甚至会当场尿裤子…… 他们最喜欢杀死这样的雏，每每杀死这样的雏之前，他们都会让对方陷入极端的恐惧之中，然后从心理到身体，一点点将对方折磨死。 只是可惜，这次没这个机会了，现在聂河那边战况激烈，他们必须速战速决，然后回去支援。 两人稍微有点遗憾，不过目光内依旧透着残忍嗜血的神色。随后两人几乎同时扑向了林四。 但就在他们的剑即将破入对方脖颈和头颅前的一瞬间，前方的目标忽然消失了。 紧接着两人就觉得肚腹剧烈一痛，然后他们看到了自己腰部以下的部位已经跑到了前方，可是之上的部位却还在原位。 同样是一柄风属性长剑，同样是青芒闪耀！ 在两人扑上来的瞬间，林四只是急速矮身前冲，同时高速向左右两边抹出了两剑。这两人只是元境修行者，如果正常交手，加上他们身后两人，他们至少能和林四交手上百招不败。 但林四可没有心情与他们缠斗。 他选择了使用最危险的方式，在对方即将得手，心神完全失守的瞬间陡然变动方位和身形，最终成功在一招之间将两人拦腰截断。 这时机如果晚了半分，他自己会中招。早了半分，那他恐怕也没办法一招就灭掉对方。 毕竟元境修行者也不是木头人，不闪不避任他宰割。 直到身死前的一刻，这两名元境黑衣人才陡然想了起来。在来这里之前，他们曾经看过情报，而情报上曾经介绍过这个林四，他的修为在极境之上，同时他和聂河有过一番大战！ 聂河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无比清楚，只看他现在一人独斗十几人都还没有立刻败亡就能明白他的恐怖。 而能和他大战的人，会差到哪里去？ 刚刚在杀向对方的时候，他们竟然将这样一个人想象成了没经历过血雨浇灌的雏…… 随后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使命并没有结束。 在两人悬空的上半截尸身即将跌落下来之前，林四陡然挥掌，将其中一人的尸身拍向了后方那名极境黑衣人的面前。 此人原本追在身后，他倒是不像前面两名同伴那般大意，他明白这个对手难缠。故而他刻意放慢了脚步，打算让前面两人与敌人正面缠斗，而他则在周围寻找机会。 也许是因为视角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林四的剑太快，他没能第一时间看清前面发现了什么，他尚不知前面那两人已经死了。 猛然之间，前面一名同伴向自己急速退了过来，退得是那么的快，他的后背在自己眼前以极快的速度在放大，几乎占据了自己视线的全部。 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没能发现这是半截尸身。 他只是本能地向旁边闪去，打算避开自己的同伴，同时心内暗骂，这家伙搞什么？ 难道一招就被对方逼退了？那也用不着退这么快吧？简直就像是被人吓破了胆！ 只可惜，林四把握时机的能力实在太强，他几乎是紧紧贴着这上半截尸身冲了过来。 而这名极境黑衣人或许是因为迟疑了一瞬，闪得慢了一丝。 于是在他刚刚向左侧横移时，他的肚脐就是一阵剧痛！ 一柄长剑从那半截尸身下方直直扎入了他的肚子，将他扎了个通透。 长剑贯穿他之后，迅速在他体内扭转了一圈，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肠胃已经被彻底炸裂，对方的剑气在自己肚子内爆了。 长剑毫不留恋的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委顿在地，终于看清了眼前情景。 他看到了远处的两截下半身，看到了躺在自己胸口上的半截上身，他这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死前的那一刻，他想要大声嘶吼，自己不应该这么轻易死去！ 自己的修为是极境中期，如果是公平交手，哪怕单对单，自己也能和这个名叫林四的敌人厮杀数十上百招不败！ 他极度不甘心！ 但他忘了，这曾经是他最为得意的杀人方式！ 这十余年来，被他杀死的人之中，至少有七成直到临死前才能见到他，因为他们全都死于暗杀和偷袭。 那些人当时看着他的目光和他现在一模一样，他曾经最喜欢看到的画面，就是敌人露出这种透着绝望、不甘、无力、愤恨、诅咒……种种情绪混杂的目光，然后死去。 现在轮到他自己了，他现在也没能见到林四。因为对方解决掉他之后，早已经杀向了最后那名元境同伴，看都没看躺在地上的他一眼。 最后的那名元境黑衣人，在林四手底下只是坚持了两招，就同样步了前三人的后尘。 随后林四毫不犹豫的杀入了这群人之中。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这群人的来路，他觉得自己和他们应该无仇无怨。 他从青月森林出来到现在，确实招惹了不少人。但那些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万里迢迢杀到千宋来？ 但他可没有灭掉对方四人后，还指望对方息事宁人握手言和的念头。 对方刚刚不问青红皂白就对他下死手，这同样激怒了他，现在既然已经结仇，那自然要将对方杀光。 他甚至连灭杀聂河这个第一目的都暂时放了放，而是选择了杀向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做梦都没想到那边的战斗会结束得这么快！ 这才多久？两个呼吸都不到啊！ 在他们的预想之中，一名极境和三名元境，拿下那个名叫林四的少年应该差不多了。 就算一时半会拿不下，至少也会大战很久。 于是当林四从后背一剑劈飞一名正忙着围攻聂河的黑衣人的头颅时，场内激战的众人甚至愣了愣。 包括聂河都没能想到林四会这么快就解决掉了那四个人。 “哈！我喜欢你！”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大笑着继续杀向这群黑衣人。 “杀！杀了他们！”剩下的十七名黑衣人之中，还剩两名极境，十五名元境。 此时林四才明白，自己先前瞬杀四人有多么难得。 真正陷入重围，林四才终于有了切身感受，他们的招式太过狠辣，而且出手之间太过狡猾，极少与自己正面相抗，几乎人人都是选择游动和偷袭。 简直就是滑不溜手，从聂河身上的几处伤口就能看得出，这群人很不好对付。 这群人的作战风格，和普通修行者，有些不同啊…… 林四心内泛起了嘀咕，这群人让他有了种熟悉的感觉。 因为他的加入，聂河身上的压力顿时大减，两人在面对这群神秘敌人时，竟然诡异般地成了同伴。 他们两人的战斗力毕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林四面对破境修为的尹漓尚且能反抗一二，更何况是这群修为大多处于元境的黑衣人？ 而隐隐强过林四一丝的聂河，在压力顿减之后，更是彻底展现了出了恐怖的攻击力。 片刻之后，就有三名黑衣人死在了两人剑下。 而就在此时，黑衣人后方的山林内，再度跃出一人。 慕哲平终于赶来了。 第337章 追逃战 与林四不同，慕哲平跃出山林之后，只是扫了一眼面前的情景，便径直杀向了这群黑衣人。 慕哲平的加入，加快了这群黑衣人的败亡速度。 随着一个个黑衣人被斩杀当场，很快场内便只剩下了最后两名极境黑衣人。 这两人明白这次算是在劫难逃了，而他们的友军，那伙草原人现在优势也不如最初时那般明显。 分布在长桦山各处的千宋守军正源源不断朝这边赶来，邱文栋渐渐开始稳住了阵脚。 草原人根本无暇顾及这群黑衣人，反正他们的来路本就不太光彩。 林四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群黑衣人的来路，但聂河却清楚无比，因为这群人本就是追着他来的。正因如此，解决掉这些人，本来也是他最为迫切想要做的事情。 眼下这群人只剩下了两个极境，哪怕是单对单，他们也不是林慕聂三人的对手，更何况是同时面对三人围攻。 很快就又有一名黑衣人倒下。 情势发展到现在，他们这边的战斗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 林四的心思渐渐又移回到了聂河身上。 这家伙还活着呢！这次可不能让他跑了！ 而且这次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聂河先前被十几人围攻，受了不少的伤。 虽然这些伤并不致命，但影响战斗力那是一定的！ 想到这里，他明明刺向黑衣人的一剑，刺到中途时却忽然偏了偏方向，剑尖径直对准了聂河！ 刺骨的剑气如同一支疾飞而来的针，凝而不散聚集成了一点，向着聂河的腰眼呼啸而至。 这一剑极为突兀，也极为迅快。当然，还极为卑鄙。 要知道从遇到这群黑衣人到现在，聂河与林四都算是并肩携手的‘队友’关系，暗算队友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都会遭到别人的唾弃与鄙夷。 可林四根本就不在乎，他杀人从来就不会刻意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更不会傻到让敌人先发难，然后自己才反击。 他只看是否问心无愧，是否杀得了…… 聂河出身十方楼，手下沾染多少无辜鲜血这一点林四不清楚，他也没有大义凛然到要为那些他没看到的，仅仅是推测出来的罪恶而讨一个公道。 他只是单纯为了灭口，一旦聂河回去十方楼，慕哲平还活着的消息就会被泄露上去，所以他必须死。 他出手非常果断，一丝犹豫和愧疚都没有，他相信如果自己现在不出手，聂河下一刻恐怕也会朝自己出手。 但即便如此，这一剑还是落空了。 聂河早就对他有所防备了，林四在出手之前，只是稍微瞟了聂河一眼，确认了一下他的方位便没有再多看他，生恐引起他的注意。 但这不着痕迹的一眼，还是被聂河捕捉到了。 面对林四这一剑，他果断抽身而退。 剑尖离他尚有三尺，他便陡然向后飘飞，如果换成旁人来看，或许还会以为他是被剑气击飞的呢。 他退得极快，林四这一剑用尽之时，他已经飘至五丈开外，并且顺手割断了两名拦在他前方的草原国士兵的喉咙。 他可不笨，留下来和林四大战固然豪迈，但对方是两个人，而自己只有一个人，而自己还受了伤。 只看那两人和自己一样，用的也是属性兵器就能明白，他们杀自己之心有多强烈。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次聂河大爷先撤退，来日再好好‘招待’他们！ 他毫不犹豫向着旁边的大乐山方向杀了过去，沿途挡路的草原国士兵顷刻间就受了无妄之灾。 他们哪能想到旁边斜刺里会突然杀出这么一个杀神？ 在他们的预想之中，那二十多名黑衣人足以守稳长桦山的山脚通道，保证他们安心与千宋人战斗不被干扰。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那边的战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 一时间，聂河的长剑挥舞得就像一柄巨大的绞肉刀，不断有残肢碎肉被带向空中，草原的阵型在这猝不及防的攻击之下，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通道’。 虽然草原人向来以悍勇著称，但有几人见过这等血腥阵仗。一时间，后方的草原国士兵甚至因为心生胆怯而齐齐顿住了脚步。 在他们眼中，聂河简直就如一个恶魔，完全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他要过去，就让他过去好了…… 但聂河身后的林四却不会被吓住，他想也不想的就追了上去。 反正以慕哲平的实力，最后那名极境黑衣人死定了，自己在或不在都没关系。 但是这次杀聂河的机会，绝不能再错过了！ 他的速度仿佛再度提升了一丝，在他眼中，其他敌人几乎都已经不存在，他只是牢牢盯着自己前方五丈处的那个身影！ 呼！呼！如同两股飓风，聂河与林四双双扎进了大乐山中。 后方的慕哲平此时依旧在和最后那名黑衣人战斗，方才林四和聂河两人脱离战斗太过突然，他甚至来不及说什么。 如果可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叫住林四和聂河，然后三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因为他发现了许多疑点。 但很遗憾，只是过了一个呼吸，那两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他眼前。而他这边的战斗，也不是随便分心都能解决得了的。 如同两团流光，聂河与林四呼啸着向大乐山上方窜去。 前方的聂河根本就没有刻意选择任何方向，完全是想到哪里跑到哪里，而后方的林四则是死死咬在他身后五丈之处毫不放松。 聂河受了伤，他迟早要停下来！ 而聂河的修为又比自己高，他的气脉比自己悠长，他能坚持得更久。 这场追逐战，谁胜谁负现在还真不好说！ 但错过了这一次，鬼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万一他就此离开千宋，自己还上哪找他去？ 更别提他是个刺客，现在两人已经结了仇，不杀了他，自己今后将会永无宁日！ 两人的速度何等之快？重重枝叶树影不断在两人面前放大，然后迅速被抛在身后。宁静的大乐山内仿佛挂过了两道狂风，令得枝条摇曳，枯叶飘荡！ 只是片刻之后，两人便来到了山腰之处。 随后前方陡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跑在前面的聂河远远一望，这伙人不下上千，而且同样是草原人。 这里怎么也有草原人？这些人实力有多强？他一时间想不明白，也懒得多想。 但这群人却给他带来了生的希望！ 没错，自从在长桦山两人第一次照面开始，他和林四就始终在不断的你追我赶之中度过。 这个林四，脚力完全不下于自己！这样跑下去，自己根本甩不掉他！ 必须要借助外力了！ 于是，面对那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的千多名草原人，他非但不闪不避，反而迎面就冲了过去。 这伙草原人足有两千，正是先前抓住了席飞远，赵兴等人的苏摩一行人。 此时他们正赶着去山下与另一批草原人汇合。 此次草原人的目标就是这群公子哥，抓住了他们，千宋自然不可能乖乖投降，但至少能让他们付出不小的代价。 只是他们得到比试的消息并不算太早，加上横跨万里将消息传回去，然后对这群人起意，最终调遣人马过来，都需要时间。 他们能最终悄悄赶到这里，并且提前埋伏，已经很难得了。 这批草原人在比试的头天晚上，就已经藏在了大乐山西面的山脚下，他们算计好了比试时间，这才兵分两路，一路去下面扩大战果，一路径直上来捉拿定川城这些贵公子。 这次谢少英和白景焕比试的消息传回草原国，事实上，最先听到人的是与千宋接壤的小可汗那隆。他也是千宋人的老对手了。 而苏摩因为领地距离千宋较远，本来是赶不上这次行动的，但消息传过来的那天，他正好有事造访那隆。 草原国和其他国家不同，他们的军队并不像千宋和月国那般，都是固定镇守一地。甚至于他们的军队，有很大部分常年都处于分散状态。只有在战时，才能迅速聚集起来。 他们的生存环境与他国不同，并无固定城郭与村镇，养不起那么多常备军队。许多人放下弓箭和弯刀就成了牧民，而拿起武器就又成了战士。 不到战时，他们的军中高手很难像周边国家那般随时聚集起来听从调派。 时间仓猝，那隆也没有时间召集高手，加上这次的行动并不难，而苏摩的加入也为这次行动更添了一份保障。 于是两名破境高手带着五名极境以及五千多骑兵就这么一路风驰电掣般赶了过来。 他们的行动，堪称顺利，至少分兵前来抓捕大乐山这批豪门公子的人马，无一伤损便轻易完成了既定任务。 而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下去支援那隆的人，然后挟持着这批人质撤离长桦山，回到草原。 至于再后面，那就是坐地起价，等待千宋人‘割肉’了。 这次应该能捞到不少好处，苏摩深知自己所抓到的这批人在千宋的地位。因此，他压下了心中狂躁的嗜血欲望，除了杀死陆宁之外，暂时没有伤害一个人质。 但他这个杀人魔王没去招惹别人，别人却惹上他了！ 聂河看到他们的时候，走在队伍中间的他也看到了聂河。 对方一路径直向着上方冲来，只从对方那速度他就能判断出，此人实力不低于极境后期，而且应该是风系修行者。 而凑近之后，他也认出了此人正是情报上所说的聂河，那伙黑衣人的目标。 那批人干什么吃的？他们不是说聂河交给他们吗？现在聂河都跑到大乐山来了，他们人呢？ 他本已经按下心中那强烈要撕碎敌人的欲望，不想节外生枝坏了大事，前提是对方识相退走。 毕竟，聂河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但是，聂河却像是视他们如无物一般，如一团炽烈火焰直接撞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青蒙蒙的剑影在人群中荡起，随后血雨横飞！ 第338章 希望 只是顷刻之间，便有五六名草原人伤在了聂河剑下，断裂的伤口让他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聂河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打算，他仿佛就像一个杀红了眼的疯子，似乎和这群草原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后面被绳索困住的两百余人自然也都看到了前面的骚动，这次的比试就是因为聂河和林四，他们当然能认出聂河来。 眼见聂河径直杀入草原人之中，他们还以为聂河是来救他们的呢。 见他如此神勇，一时间，人人喜形于色。他们甚至都忘了，凭借聂河的修为，怎么可能在苏摩以及两千人手下救出他们？ 聂河这一举动，让苏摩差点气炸了肺！ 好小子，我没找你麻烦，你倒是自己惹上门来了！ “滚开！给我死！”他暴喝一声，长刀出鞘，纵身而起劈向了聂河。 这一刀，携着苏摩那满胸的怒火而出，高空中仿佛亮起了一轮金色的太阳，刺目无比！令人望而生畏，而下方众人一时间只觉得呼吸不畅。 后方被抓住的定川城众人此时才清醒过来。没错，聂河只是极境修行者，而苏摩可是闻名已久的破境高手…… 现在他自己都难保住命，更何谈救他们？ 而原本同样在怒骂痛呼不已的草原人纷纷四散开来，在他们看来，有苏摩出手，这小子死定了。 但苏摩这一刀尚未斩下，刚刚退到外围的这群草原国士兵就遭受到了另一波惨痛打击。 林四来了！ 虽然草原人和林四之前并没有过仇怨，但他从许多书上都看到过，历来月国与草原国的战争，有八成都是草原国主动入侵。 更何况，他的两名结义兄弟，谢少英和叶弘都是草原国的敌人。 因此，在之前，林四对这个国度就天然地有了恶感！加上长桦山和大乐山本就是千宋领土，草原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大肆杀戮，目的是什么虽然他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 杀草原人，他毫无负担。 再说，草原人挡在前面，他怎么杀聂河？难道还要对这些人说‘借光借光，劳驾让让，我要杀个人’？ 于是，如同先前一幕重演一般，血雨再度在后方荡起！ 同样是青蒙蒙的剑影，虽然林四造成的声势没有聂河大，但杀伤力却不比他弱多少。 毕竟他擅长群战，同时剑法也比聂河更胜一筹。这群草原国士兵一开始甚至连防备都没有，他们还眼巴巴望着苏摩从高空而降呢！ 哪能想到，身后陡然传来了一阵剧痛，身体的某个部位就那么永远离开了自己？ 林四的到来，让后方那些定川城的公子哥们再度燃起了希望！ 确实，他们俩不可能杀得过苏摩以及他的两千名手下。但只要他们俩联手，一个暂时牵制住苏摩，一个飞速赶来削断他们身上的绳索，那他们就立刻能投入战场！ 他们这群人大都是修行者，而且绝大部分都在转境之上。先前被俘，只是因为他们之中缺少顶尖高手，无一人是苏摩一合之敌。 但有了林四和聂河就不同了，他们两个，虽然战不过苏摩，至少也能顶住些许时间，且战且退应该能做到吧？ 这样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绝对有极大希望逃出生天！ 只可惜…… 林四和聂河听不到他们的心声，到现在，忙着战斗的两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后面这群被抓住的定川城公子哥们的存在。 其他人和林四没有交情，但如果林四知道纪冰云也在里面，他绝对会暂时放弃杀掉聂河，选择先将纪冰云救出来。 不管怎么说，纪冰云现在还是谢少英名义上的未婚妻，林四对她没有丝毫的恶感。他更不可能因为谢少英不喜欢纪冰云，就故意任她自生自灭。 对于这个未来可能会成为自己弟妹的人，林四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但很遗憾，对于后方的情形，他毫不知情…… 而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纪冰云的聂河，也同样不知道……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包括纪冰云在内的这群人质兴奋不已。 因为林聂二人的战斗力，简直太过惊人！ 苏摩那几乎能够劈山断流的一刀，连聂河的油皮都没能伤到一毫。 在苏摩落地之前，他便闪身杀入了人群之中，彻底避开了这一刀，同时给草原人带来了更加沉重的伤亡。 这便是苏摩这批人的弊端，他们之中，确实不少修行者，堪称草原人之中的精锐，但他们之中的高手断了层。 随同苏摩与那隆一齐来到大乐山的五名极境高手，有四名都在下面与邱文栋的人作战。而除掉苏摩和最后一名极境，其他人修为都在元境中期以下，他们无一人是聂河与林四一合之敌！ 如果是在平原地带，这些人一旦散开重摆阵势，那就算没有苏摩与那名极境高手，聂河与林四也会被这两千人击杀，因为他们人数优势太大。 但现在是在山林地带，这群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四周处处皆树，他们甚至连闪避散开的空间都没有。 加上他们还有避免被苏摩误伤，一时间，他们散乱不堪，竟然没能来得及对林四和聂河形成围杀之势！ 苏摩也看到了林四，当机立断之下，他决定让那名极境挡住聂河，他亲自来灭林四！ 在他眼中，林四和聂河应该是来救这批人质的。只是，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林四只从苏摩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以及他身上那金光闪耀的灵力便能判断出，此人是个破境高手。 直到此时，依旧死死追在聂河身后的他也明白自己冲动了，被聂河带入了包围之中。 如果刚刚自己停下来，那现在聂河一个人陷在里面，他能不能逃掉还是个问题呢。现在自己一头扎进来，并且还帮他吸引了这名破境高手，他反而有机会脱身了。 林四可不打算与苏摩正面交手，聂河会往人群之中钻，他难道就不会吗？ 于是，旁人在以少打多时，往往会尽力去避免的围攻，他们两个竟然主动去追寻了。 场内出现了非常荒诞的一幕。 林四躲着苏摩的刀光，扎入了十几名草原国士兵之中。这群士兵自然不会对他留手，他们举起了刀，准备剁向林四。 但紧接着，他们耳边就传来暴喝：“都给我闪开！” 剧烈的金芒袭来，是苏摩！ 林四躲入人群之中肆意杀人，反而令他无法随心所欲的出手，因为那样他会误伤自己人。 他有把握，只要无人干扰，他三五招就能碾死这只狡猾的到处乱窜的‘老鼠’，但每次他一举刀，就发现对方身边环绕着更多他们草原国的儿郎。 气急败坏的他，只能大声呼喊，命令手下散开…… 于是，这群原本已经举起了刀的士兵连忙四散开来。趁此时机，林四当然又顺手在三四名草原国士兵的身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刀芒袭来，地面上枯枝烂叶直接被卷上半空，不知在这里沉睡了多久的泥土也被刀气卷起，地面被拉出了长长一条裂痕。 这样的一刀，足够将那只‘老鼠’斩成两半了！ 然而，当金光和尘灰散去后，苏摩差点被前方的情景气的吐血。 林四竟然已经出现在另一处人丛之中，再度开始了他的杀戮之旅，看着那被剑光带起的断肢和碎肉，苏摩的心都在滴血！ 那可都是他手下的儿郎啊！ “散开！”他目眦欲裂，大声喝道：“都散开！给我死！” 他又是一刀劈去！ 片刻之后，林四又出现在了另一处人堆之中，大肆展开着杀戮！苏摩那一刀又劈空了！ 后方定川城众人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本以为林四和聂河联手之下，能在苏摩手下走出几招就很了不起了。 哪能想到，只是林四一人就能将苏摩耍得团团转，甚至在他眼皮底下屠杀着他手下的人马！ 先前在山顶时，苏摩是何等的不可一世？简直如同魔神一般令人心生恐惧，兴不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 但现在再看与林四交手的他，哪里还有丝毫先前的威风？ 这真是极境高手吗？哪个极境高手能在破境高手眼皮底下放肆？这未免也太过荒唐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这些人是绝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的。 而再看另一边，同样是四处逃窜，四处杀人的聂河甚至比林四更加的游刃有余，因为追在他身后的只是一名极境而已…… 如果他愿意，只要返身一战，他甚至能在二十招内结果掉这个极境草原人。但他当然不会那样做，那样只会令自己真的陷入重围！ 看着勇猛无匹的林四和聂河，众人心内燃起了炽烈的希望！有他们相助，这次脱困轻而易举！ 只要他们两个过来削断自己身上的绳索，让自己这批人也加入战斗，那他们几乎稳能逃出生天！ 事实上，无论是苏摩还是定川城众人都想漏了一点。 那就是，苏摩和他这群手下配合得太糟糕了！ 高阶修行者和普通士兵之间的配合哪有这么简单？如果是草原上，苏摩和他手下的儿郎或许会有一套成熟的配合战法。 但现在身在山林地带，他们完全发挥不出他们草原轻骑来去如风，呼啸而至，无从捉摸的特点。 其实，如果苏摩退出这场战斗，袖手旁观，任由他手下儿郎施为，那林四和聂河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两个还没有强到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两千人。 而如果此时在场的只有苏摩一人，没有他手下那些士兵，那他一人也足以拿下林四！ 但很可惜，此时同时在场的他们，非但没能形成互补，反而处处互相牵制，实力全都没办法发挥出来。 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从双方接触的那一刻开始，林四和聂河就打得极为聪明，两人都没有打算和苏摩正面交手。他们自始至终，就没有接近过苏摩三丈范围之内，这让苏摩想要缠住他们都难。 但这样的光景不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林四和聂河也不可能创造惊天奇迹，在苏摩眼皮底下杀光他那两千人，最后还联手灭掉苏摩。 那只是做梦…… 开战到现在，只是过了半柱香时间。无论林四和聂河，都只是在队伍的前半部分厮杀，到现在，两人只怕已经杀伤了不下两百人。 然而这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两人还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 草原国的士兵终于渐渐集结了起来，尤其是后半段的士兵，更是已经严阵以待，展开了围杀的阵型。 聂河明白，时候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就真的会陷在这里了！ 一剑劈开面前两名草原国士兵的封堵，他轻蔑的瞟了眼数丈外严阵以待，警惕着他杀进来的数十名名草原国士兵，随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向外疾速掠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就这么脱离了战圈，逃之夭夭了！ 第339章 改道 聂河忽然毫无征兆，毫无形象地脱离了这场——他自己挑起的战斗，这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除了林四！ 无论是草原人还是定川城那批公子哥，都认为聂河是来救人质的。至不济，他也是来与草原人拼杀的。 但当他们看到聂河头也不回的狂奔出了五六丈之后，他们才明白，原来自己猜错了。 他看上去就像是市井泼皮，冲上来打了别人两个耳光，然后发现自己打不过对方，所以又匆匆逃走了。 现在他退走，草原人可以稳住阵型，他想再杀回来也办不到了。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除了杀了点草原人之外，根本就变得毫无意义。 惟有林四知道聂河会逃走，他甚至提前就知道聂河会逃走。 无非是想要彻底甩开自己罢了，他想要让自己陷在草原人的围攻之中无法自拔。 但自己又哪是这么容易被坑到的？ 从见到那个破境高手开始，林四就已经明白聂河想要做什么。而聂河的做法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表面上看，方才聂河一直都游走于一群群草原人之中，形如鬼魅，毫无规律。 但事实上，早有所料的林四轻易就发现了他的行动路线，他一直就在草原人的最外围晃荡，他始终都抱着随时能够脱离战圈的打算。 嘿！当自己是傻子么？你随时能跑，我就不能？自己可也同样随时都做着准备脱离战圈的打算呢！ 于是下一瞬间，又一道身影从战团之中疾飞而出，随后迅速追向了聂河！ 望着林四那因为向前狂奔而迅速变小的背影，所有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意思？林四也跑了？ 定川城的众人在这短短片刻内，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从满含希望变成绝望…… 原本他们还指望林四和聂河救下他们，现在这两人竟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从头到尾，他们甚至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 他们两个这是做什么？ 杀了一些人，然后又逃之夭夭，目的是什么？ 他们此时才渐渐回过味来，这两人看上去还真是偶然与草原人相遇，而不是为了救人而来。 从他们出现和离开时的速度就能看得出，这俩人似乎是一追一逃，一路跑到这里的。 是了，方才自己等人被抓住之前，看到的最后的比试画面，不就是林四在追聂河么？原来竟然一直追到了这里啊…… 他们能看出来林四与聂河不是为了救他们而来，苏摩与他的手下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但是这又怎样？ 虽然他们不是为了抢人质，不是刻意为了坏他们的大事，但他们不由分说杀伤了自己这边两百多人是不争的事实！ 什么时候，极境修行者敢在破境高手面前如此放肆了？ 原本自己不杀他们，他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现在倒好，他们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了自己的人还想跑？想杀就杀，想跑就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以说，此时的苏摩，怒火已经涨到了最高峰！他无比想要狠狠发泄一番，他发誓，如果抓住那两人，一定会一点点，一点点的拆掉他们！ “你们继续下去和那隆会合！我去扒了那两个畜生的皮！” 他一边咬牙命令手下人，一边向着林四身后快速冲了出去。 在所有人看来，这次林四和聂河是在劫难逃了！ 刚才他们两人着实威风，但他们两个自始至终也没敢和苏摩交手，很明显他们两人自己也知道，凭借极境的实力，是不可能有资格和破境高手交手的。 真正挑起了破境高手的怒火，令得后方的苏摩几乎要和自己不死不休，这对他们两人来说绝对是不明智的！ 而且所有人也都看出来了，林四和聂河是一追一逃过来的，这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伙的。 面对苏摩，他们两人甚至很可能都不会联手，这更加注定了他们两个的败亡结局！ 此时，缀在林四身后十五丈外的苏摩也是这样的想法。 他一边追，一边狞笑不已，刚才他们杀得是爽，呆会被自己抓住后，保证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自己的名头可是响彻千宋与月国边境，很快这两人就会明白，他们将会面临怎样悲惨和恐怖的下场！ 保证他们到了地下后，生生世世都会记起！ 他一边追，一边幻想着待会该用怎样的手段炮制前面那两人。 就这样，半刻钟过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他们不知道翻过了多少座山，跃过了多少河沟，大乐山早已被他们甩在身后不知道多远了。 苏摩早就笑不出来了。 一开始他和林四就相隔十五六丈，到现在，他和对方的距离竟然拉大了，变成了二十丈，两人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缩短，反而变得更大了。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前方那个小子根本就像是猴子变的，在这山里面，他的行进速度实在太快了。 自己虽然是破境修行者，地面的一切阻碍都不足以伤到自己，但毕竟会形成阻碍。 哪怕自己一路笔直的向前狂奔，视那些树丛树枝藤蔓荆棘如无物，直接碾碎它们，但这毕竟还是会减缓自己的脚步。 而自己前面那个小子却不同，他一直就在上空踩着树枝前进，这森林对他来说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高空对他来说就像平地。 难道这小子是山里长大的？苏摩心里升起一股荒唐的想法。 自己这样追下去，还有意义么？ 事实上，不光是他，聂河也是这般想的。 聂河能一直不被身后两人追上，主要还是因为他是风属性修行者，其次他对这种山林环境同样不陌生。 至少，比草原国出身的苏摩要适应得多！ 但饶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林四之间的距离依旧在渐渐缩短，从五丈变成了四丈，直到现在的三丈。 这样下去不行啊，自己本就受了不少的伤，这样一直耗下去，会被追上不说，还会因为伤势恶化而影响战斗力！ 他眉头微皱，脑内忽然灵光一闪。 自己之所以会被林四渐渐撵上，并非他速度真的快过自己，而是他比自己更加擅长在这种复杂地形上赶路。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确实不如他，但这是事实。 他和林四交过手，他能确定，林四的修为不及他，他之所以能与自己相抗，主要还是因为他那神鬼莫测的剑术。 而无论是当初在定川城内的追逐战，还是现在在边境山脉内的追逃，自己始终就甩不脱他。这完全是因为他在这种地形上奔行，比自己更加游刃有余。 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既然在山林内甩不掉他，那就去平地好了！ 他修为比不上自己，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他不可能追得上自己！ 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了，但肯定还是在千宋和草原国的边境地带。只要一直向西，很快就能进入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到时候还不是任由自己肆意驰骋？ 想到这，他渐渐改变了方向。 身后的林四与苏摩并不知道聂河的打算，之前聂河完全是凭着感觉在狂奔，并没有什么特定方向。 现在他刻意向着西面偏移，林四和苏摩根本就注意不到这点小变化，他们只是继续缀在后方。 当林四眼前出现一片干燥的泥沙平地，而不远处更是透着片片翠绿时，他才终于明白了聂河的目的。 他这是要往草原跑啊！ 窜出山林，跃上平地的聂河仿佛脱缰的野马，速度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 这里再也没有挡住他脚步的东西了，他完全可以发挥出自己全部的速度！ 林四明白，聂河向着草原方向跑，自己很难再追得上他了！ 但他不想放弃，在他看来，聂河的伤势迟早会拖累到他。他迟早会先累垮，自己若是放弃这次机会，将来会后悔很久。 而且在草原国，聂河想要彻底甩掉自己并不容易，因为这里的地形毫无阻拦。自己一眼就能望到十几里外，聂河就算再快，也不可能脱离自己的视线。 于是他也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草原国的土地。 然而，无论聂河还是林四，此时都忘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身后的苏摩，是个破境修行者。 在山林内，苏摩追不上林四和聂河，反而被他们越甩越远，此时他和林四之间都已经拉开了三十丈的距离了。 他本都已经快要放弃了。 虽然他依旧怒火高涨，但他明白，继续这样追下去，自己迟早会追丢他们。 这两人的气脉没有自己悠长，耐力不如自己，但山林内地形太复杂，相隔三十丈，自己想要看清前方奔逃的人影已经开始有些不容易。 继续跑下去，自己迟早会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难道就这样空手而回？他极度不甘心！ 我苏摩一直就是被周围人害怕和敬畏的对象，哪怕国师和大汗见到自己，也会礼遇三分！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何曾成为过别人随意愚弄的对象？ 而且对方还只是区区两名极境小子！ 他咬牙切齿继续追赶着，他觉得前方那两名小子迟早会体力耗尽，因为现在就连他都有了疲惫感。 自己在彻底追丢他们的身影之前，绝对不能放弃！ 他这么追着追着，忽然前方陡然变得透亮，熟悉的情景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不是生养自己的大草原吗？ 他极目望去，林四和聂河的身形已经远去，因为提前踏上草原，这两人现在已经在他前方五十丈外了！ 但他非但不急，反而纵声狂笑起来！ 自己可是破境修行者，你们若是继续在山林内跑也就算了！ 但你们竟然不知死活的来到草原上！在这里，再也没有东西能挡住自己的脚步，区区极境怎么可能逃得过破境强者的追杀？ 这次，你们死定了！ 第340章 穷途末路 如果此时有人能飞临高空向下俯瞰，那他会看到下方三道人影组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这条线并非向着草原国正西方，而是向着西北方极速深入。 林四很快就明白自己犯了大错。 在山林时，三人之中，自己最快。 而现在在草原上，自己成了最慢的人。 没错，聂河毕竟是极境后期的修为，同时还是风属性修行者，在这里别说是林四，就连苏摩都很难追得上他。 而林四就不同了，他的修为本就是三人之中最低，而且他也并非正宗的风属性修行者。 先前他能跑那么快，除了因为擅长山林地形之外，同时也是因为将印力全部流转到了双腿。 然而到了草原之后，印力即便再神奇，也抹平不了他和苏摩之间巨大的修为差距。 他和聂河之间的距离在渐渐拉大，而他和苏摩之间的距离在渐渐缩小。 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结果会是什么？ 自己会被苏摩追上，然后自己不得不返身与他一战。 而面对破境高手，自己也几乎是一定会败会死。 自己会在这名破境高手面前坚持一阵子，而自己这反抗，反而会为聂河争取逃走时间。 最终…… 自己被杀，聂河在自己的垫背之下，顺利逃掉。 一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林四肠子都悔青了，他当然不想死，更不想为了聂河而挡住苏摩。要知道，他原本可是为了杀聂河而来的！ 自己太大意了，也自大了！为了杀死聂河，浑然失去了该有的冷静！ 他不甘心，然而从他一踏上草原开始，这种结局似乎就已经注定了！ 他有回头路吗？他现在只能向前，因为后面是苏摩！ 苏摩会追丢他吗？不会！ 他能追得上聂河，然后让对方为他垫背吗？不能！ 又是一刻钟过去，如流光般掠过的三人深入了大草原百里。 望着前方蓝蓝的天空，呼吸着青青绿草的气息，几乎任何人第一次来这里都有想要恣意驰骋的冲动。 但正在奔跑的林四，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 事件似乎注定将会不可避免的滑至他所不想看到的方向…… 到得现在，他与聂河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到了十五丈，而他和苏摩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四十丈。 继续这样跑下去，用不了一个时辰，他就会被苏摩追上，然后不得不停下一战。 他已经很累了，从长桦山的追逐战到现在，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同时还经历了两场战斗，无论是体力还是印力，消耗都是极其之大。 他相信聂河也是如此，此时的他和聂河都只是在用残余力量混合着意志在坚持。 但聂河一直坚持下去的话，是能看到曙光的，他最终能够跑掉，而自己却不行。 自己即便一直坚持下去，也还是会被后面那个破境草原人追上！ 林四不得不思索后一步被苏摩追上后，该怎么办了！ 阵法？自己身上连一颗魔核都没有，布阵根本无从谈起。这一刻他有些后悔这些时日没有提前早作准备。 然而这主要也是因为谢少英和白景焕的比试，本就只能用木刀木剑。他能提前埋下属性长剑已经算是违规了，哪里还会想到用阵法？ 趁着和苏摩厮杀之时，掉头往回跑？只要一直朝千宋方向跑，自己还是能够回到千宋山林内的。 但那个前提是，自己能在苏摩的攻击之下逃出去。 …… 一时间，他脑内一个个想法不断冒出来，又不断排除。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看到聂河掉头向他跑了过来。 当时他们已经深入草原国三百多里，聂河已经将他拉开了三十丈，而苏摩和他的距离已经只有二十多丈。 这样继续下去，苏摩追上自己是一定的，而自己也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聂河也很可能因为自己缠住了苏摩而逃掉。 距离自己所预料画面的发生，似乎已经越来越近的时候，聂河竟然做出了这个令他大感愕然的举动。 对于聂河来说，此时一路向前自然是最佳的选择，回头无疑是十分愚蠢的。 除非他觉得自己逃不出苏摩的掌心，所以打算回来和自己联手干掉苏摩。 但从他这一路的表现来看，苏摩的速度和他几乎是差不多的，如果自己为他挡上一挡，那苏摩想要追上他的可能并不大。 另外，他会有那么好心回来和自己联手吗？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才好吧？ 而且联手之后就能干掉破境高手吗？ 不过，片刻后他就明白聂河为什么会往回跑了。 因为十几里外的草原上，出现了一条黑线。 这条黑线很长，远远望去，足有三四里宽。而他们全都是由人组成的，他们是草原人的军队。 单从这批人的声势来看，他们的人数怕是不下一万。而他们行进的方向，恰恰就是冲着自己这边，他们看上去是要去千宋。 虽然林四和聂河先前在大乐山时，面对两千草原人能够轻松的杀进去，又能轻松的杀出来，但那是占了不少便宜的。 当时身处大乐山，草原人的骑术自然无从发挥，林内处处是树木枝叶，他们的弓箭也无从施展。 其次，他们看到自己二人时，自己二人已经身处他们身前十几丈了，他们就算想要摆好阵型迎敌，都不太可能了！ 最后，仓促迎敌的苏摩与那二千人的配合太差，反而给了自己二人可乘之机。 而现在，面对着身处大草原，拉开了阵势，数量达到上万的草原国精骑，林四和聂河再也不敢托大了！ 他们敢肯定，一旦自己二人出现在这批人前方百丈开外还不老老实实停下，那下一刻就将会面临铺天盖地的箭雨。 就算自己侥幸在箭雨之下活下来，也会陷入重围！ 上万人的围攻，哪怕自己浑身是铁，只怕也会打成渣！ 难怪聂河会回头呢！相比面对上万人，面对自己和苏摩，他或许还有一点生还希望。 “联手？”聂河淡不可闻的声音飘入了林四的耳朵。 两人迎面交错而过，随后齐齐顿住了脚步。 聂河的提议正中林四下怀，到现在如果他们两个还执着于杀死对方的话，那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 “好！”林四话音一落，便陡然转身，一剑刺向了聂河胸口。 聂河大惊，心道这家伙是傻子吗？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杀死自己，难道他就这么恨自己，以至于想要拉着自己一起同归于尽？ 可以说，此时的聂河是真的没有防备林四。 猝不及防的他只能一边抽身急退，同时抽剑挡去，但这一剑，他根本来不及用出多大力道。 似他和林四这样善于战斗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纰漏，很可能就会被对方死死抓住，然后迅速扩大成胜利的优势。 这一剑他肯定挡不住，接下来，他会被林四压着穷追猛打。 但这有什么用？他当后面那个破境高手不存在吗？难道他还指望别人放过他？ 然而，一剑格去，他却发现林四这偷袭自己的一剑，似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回事！ 这一剑，力道比自己想象之中，小太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然后他就看到林四用力向自己眨了眨眼睛。 聂河立刻便心领神会了，哈哈！原来如此啊…… 这家伙的卑鄙无耻，真是颇有自己的风范，而且似乎比自己更胜一筹嘛！ 自己二人如果联手和那个破境高手对战，在聂河看来，胜负其实很难预料。 也许能赢，也许会败，但无论是哪一种，至少也要经过漫长的战斗，至少也是几百回合以后了！ 那么长的时间，十几里外的草原国骑兵早就围上来了…… 到时候就算赢了这个破境草原人又有何用？ 只能用奇招！ 林四从答应自己联手提议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坑后面那个破境高手了！ 他和自己一追一逃，后面的破境高手定然是看在了眼底，他应该明白自己和林四是仇家！ 自己二人到现在依旧互相火拼，并不算太奇怪。 这个草原人或许会选择省点力坐山观虎斗，或许会插手自己二人的战斗，直接灭掉自己二人。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二人其实只是假打，更不知道自己二人其实都在想着给他一下狠的！ 这绝对是个天才般的想法！后面的破境草原人甚至都不会怀疑。 因为自己二人从仇敌变成联手然后再变成假装仇敌实际还是联手，这中间的转变过程，委实太快了！ 根本都没有经历过什么讨论，什么思量，什么纠结，犹豫…… 这些过程全都被省略掉了。 聂河何等精明，立刻便配合起林四来。抽身而退之后，同样一剑向林四招呼过去。 同时还破口大骂道：“我只是杀了你的女人，你至于这样和我不死不休吗？” 这便是做戏做全套了，他当然没杀过什么林四的女人，只是为了让苏摩更加相信他们而已！ 林四满面怒容，一剑迎了上去，两道青芒碰撞之下，发出了清越的声响。 “你杀了我最心爱的漓儿，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他当然会配合着聂河，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只是他终究不忍心说唐小芷死掉，于是直接‘征用’了尹漓。 “哈！你杀了我，你自己也会死！咱们何不联手？”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和你联手！我宁愿和你同归于尽！” “至于吗兄弟？不就是个女人吗？哪里找不到？何必搭上自己一条命？”聂河苦口婆心劝道。 “哈！”林四气极反笑：“漓儿走后，我早已活够！死之前唯一要做的就是杀了你为她报仇！” 林四的‘演技’精湛无比，到此时，他已经是眼眸通红，状若疯狂了！ 两人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热闹，后面的苏摩一时间倒是愣住了。 他同样看到了十几里外的大军，他知道那是那隆手下的后续部队。 前往大乐山太过仓促，他们一时间来不及召集太多人马，那隆和他只能率先带着五千人前去。 而他走之前，也吩咐了手下继续召集人手前去接应他们。 聂河会退回来，他并不奇怪。面对上万军队，就算是他，也只能暂避锋芒。 但聂河和林四竟然自顾自杀了起来，完全将自己晾在了一边，这让苏摩都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了。 第341章 演戏 苏摩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按道理这两人联手对付自己才是正常的，自相残杀，他们一个都活不下去，这个道理他们不应该不明白。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在来大乐山之前，他已经得到了谢少英和白景焕比试的全部内情。他们之所以会比试，就是因为林四和聂河在青王府厮杀，同时还将其他人卷了进去。 这两人确实是有仇的。 从他们一追一逃也能看得出来，这个林四为了杀死聂河，浑然不顾自己在草原上行进速度慢，会被自己追上的事实。 可见他想杀聂河之心有多坚！ 而且，他们就算要联手，至少也该有个商量。 两个仇人陡然变成联手，哪会这么快？ 而他面前正忙着互相厮杀的两人，打得也是好不热闹。 场内劲气飞溅青芒闪耀，方圆数丈内的青草被两人剑气所侵，齐齐离地飞起，甚至带起了漫天泥土。 苏摩紧紧盯着场内，他要自己分辨这两人是真的在动手，还是在演戏。 不得不说，林四和聂河为了演好这场戏，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虽然是假打，但其中凶险招式依旧层出不穷，交战只是片刻，两人便已经过了十几招，而林四和聂河身上也同时挂了彩。 他们两人之前交过手，对于对方的实力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很多对于其他极境修行者来说致命的招数，对方轻易就能化解。 因此两人打得颇为大胆，完全不用担心对方招架不住，甚至就连负伤也都是故意做给苏摩看的。 两人心内齐齐涌起一个怪异的念头，这个家伙如果真的是自己的队友就好了！ 对于林四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除了慕哲平之外，与他配合得如此默契的人。他从答应联手，到决定演戏算计苏摩，完全是毫无征兆出自本能。 若换成别人，只怕会因此而和自己真的打起来，但聂河却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反应过来，同时还能——‘举一反三’，极短的时间内就能编出一套‘剧情’来。 这着实是让他省心太多了。 而对于聂河来说，林四也是他遇到过的最出色的‘搭档’。他为十方楼执行过很多刺杀任务，免不了时常和其他人联手。 但那些人，虽然经过了严苛的训练，行事也颇为严谨干练，甚至有些人实力比他还强，却少了林四的这一丝卑鄙与胆大包天，更没有他这样的想象力。 和这家伙联手，真是一种享受啊，完全可以肆意挥洒，不用担心对方跟不上自己的节奏，领会不到自己的意图！ 苏摩看了片刻，没能看出任何破绽。 这两人之间的战斗，就连他都看得暗暗咋舌。如果这两人联手，自己想要拿下他们，还真是很要费一番工夫呢！ 这两人看样子是真的拼命了，换成其他极境上来，恐怕在他们俩手下撑不了多久。 但现在有个问题摆在他的面前，自己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是趁着他们互相比斗，无暇分心，直接以雷霆之势灭杀他们。 还是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从容出手呢？ 一个绝妙的主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你们两个！谁能杀死对方，谁就不用死！”他忽然阴狠一笑，决定给这两人再添一把火。 “当真？”正在厮杀之中的聂河惊喜道。 “嘿！我苏摩何时说过假话？”他相信，自己这句话一出，就算这两人是假意厮杀，也会变成真的生死相向。 林四疯狂大笑：“你连他都信！哈哈，真是蠢到家了！” 他看上去似乎对聂河极其失望，手上的攻势更是疾了一分，似乎急于想要拿下聂河。 “你杀了他那么多人，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么？”他一边挥剑，一边嘲弄道。 聂河似乎已经被林四的话所打动，再也没有了言语，只是他手上的剑势却丝毫没有减弱。 “我苏摩是重英雄，惜人才的人！不信你们去大草原问问，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反正你们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去问了，还不是随自己怎么说？ 聂河似乎再次意动！ 他大喊道：“你发誓！” “好！我发誓！”苏摩笑眯眯道。 我确实没骗你，但我只是让你今天不用死，同时会让你受尽折磨，最终匍匐在我脚下，求我杀死你！ 而且，出尔反尔这种事，对自己来说很稀奇么？誓言？简直就是狗屁！ 到时候活下来的那个人，他的眼神会从满怀希冀与期望变成绝望而又怨毒，最终彻底变为哀求和哭泣。想到那个画面，他心内简直比做了某种人伦大事还要舒爽，浑身都酥麻了起来。 自己会用手一点点撕开他的身体，撕成一条条的，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的‘好戏’，他几乎忍不住要仰天大笑。 “你保证说话算话吗？” 就在这时候，他耳内飘入了林四的声音。 哟哟哟，这个可怜虫也上钩了吗？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啊，听林四先前那么说，他原本还以为林四会有点不一样呢！毕竟这世上确实有视死如归威武不屈的人。 没想到，他也开始求自己了！ 不过也正常，没有几个人真的想死。此人先前说得信誓旦旦，什么自己的女人死了，自己也不想活了，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自己‘施舍’给了他一丝希望，他立刻就露出了自己贪生怕死的本性。 真是没办法啊，一想到自己将会亲手从身体到心理，完全毁灭掉两个天才，自己就完全欲罢不能啊…… “如果你再多嘴，我不敢保证自己是否会改主意！”他忽然面色一冷，淡淡说道。 林四和聂河立刻没了声音，两人沉闷地继续着战斗。 适当的强硬姿态也是要做的，毕竟自己现在稳操胜券，如果一味的满足两人，没有丝毫破境高手的威严，这两人恐怕很难信自己。 没想到自己演戏的天份也这么强…… 苏摩有些为自己陶醉了。 远处的草原国大军离他们已经只有五里了，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三人。一时间，他们在继续纵马前冲的同时纷纷举起了刀，做出了战斗准备！ 时间不多了，一旦后方骑兵围过来，就算林四和聂河杀掉了苏摩，也还是死路一条。 苏摩以为自己真的成功玩弄了两人，可他不知道，对他的话，林聂二人只是当成放屁。 他根本想不到，林聂二人只是故意逗他而已。他自己相信了就好，这样两人的计划更加容易实施。 当大队的骑兵距离三人已经只有两里时，震耳欲聋的蹄声和呼喊声已经充斥了他们的耳朵。 地面似乎都已经在不断震颤，黑压压的草原骑兵如同黑云压城，遮天蔽日！若是一般人见到这等阵仗，只怕已经提前胆寒了。 草原国的骑兵们似乎已经认出了苏摩，但前方的形势他们有点看不明白。 苏摩袖手旁观，而另外两名修行者正在打斗，这是什么情况？ 林聂二人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快要走完了。再不出手，自己就会进入后方骑兵的射程内，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尽管局面极为危险和紧急，但林四和聂河此时都是冷静无比。在他们两人的世界中，那些骑兵仿佛已经突然消失，天地间只剩下了场内三人。 下一刻，聂河，林四，苏摩诡异的出现在了一条线上！ 聂河一剑抽过带起满天尘灰，林四中剑倒飞而出，鲜血飞溅。 他飞得极快，比他先前赶路还快！ 这看似很正常，双方交手自然会有分出胜负的时候，而击飞对手在战斗之中也颇为正常。 但林四落地的方向，却是苏摩所处的位置！ 苏摩似乎完全来不及躲避，因为林四飞过来的速度，甚至比射出去的箭还快，显然他在倒飞出来的之前就已经蓄谋已久了！ 转瞬间，他和苏摩之间，便只剩下了一丈之距。随后原本背对着苏摩躬身飞来的他，猛然拧腰，转身，挥剑。 青光点点，笼罩了苏摩前方的视线。 这一剑是如此的快，如此的突兀，如此的出其不意。 这一剑挥出，后方的骑兵们甚至差点齐齐失声。 苏摩在月国和千宋人眼中是恶魔，但在许多草原人心目中，他是英雄，是战神！是十三名小可汗之一，他的实力与事迹甚至被许多牧民口口传唱，近乎神化…… 在他们看来，那个卑鄙的敌人这一剑太过突然，太过决绝，换成他们除了死，只怕没有其他路可走！ 但是，这一剑刺空了！ “哈！真以为我毫无防备吗？”苏摩讥诮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剑光即将临身之际，苏摩微微错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剑。 眼见他毫发无伤！后方草原人齐齐振奋起来，不约而同单手向天举刀大喊助威！ 苏摩大人有‘战神’护佑！果然不是宵小之辈所能伤得了的！ 苏摩本可以挥刀格开林四这势若奔雷的一剑，但他最终选择了闪开，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只有这一手。 果然，他刚刚将林四闪到身后，一点青幽幽的寒芒再度急剧在他眼前放大。 剑尖离体尚有一丈，如针刺般的剑气便凝聚成了一点直直刺入了苏摩的胸口，令他觉得哪怕自己破境的灵力防御，恐怕也挡不住这一剑！ 是聂河！‘击飞’林四之后，他毫不迟疑地紧贴林四身形，同样一剑向苏摩袭来！ 他和林四并没有提前演练过，更没有商量过，但两人仿佛心有灵犀，同时选择了在这一刻向苏摩动手，出手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滞！ 但是！苏摩似乎早已料到自己面对的不会只有林四那一剑。 面对聂河这一往无回，穿透力极强，同时快若白驹过隙的一剑，苏摩没有躲。 他毕竟是破境高手，在提前有所预料的情况下，他还不至于在极境修行者的锋芒之下退避！ 铿！金色的长刀划出了一轮璀璨弯月，后发先至般砸中了对方的剑身！长剑直接被砸得偏移开去。 第342章 疯了 苏摩本人并不好受，聂河这一剑虽未刺中他，但还是令他心口发闷，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修为毕竟比聂河高出一个境界，强忍着手腕的酸麻，他挥刀向着聂河咽喉抹去！ 这一刻，就连苏摩自己都忍不住要为自己喝彩！他避开林四那一剑，看似简单，实则凶险之极，因为那一剑太快了。 尽管当时他有所防范，但还是差点被那一剑刺中。 而他的应对也极为正确，如果他当时截住林四，那现在聂河这一剑，他绝对躲不过。更不用说在避开那一剑之后，就松一口气了，那绝对是自寻死路。 苏摩这简简单单的一闪和一砸，看似平平无奇，但极其考验眼力和决断力！算是他几十年来无数次战斗经验造就出来的巅峰之作了！ 而刚刚那一剑几乎用尽了聂河全身灵力体力乃至精力，在出剑的那一刻，他心无旁骛，完全放弃了所有后手！ 这一剑被砸开，他甚至因此而被带得身形偏移，暂时失去了还手能力。 此时的聂河，在苏摩面前已经是待宰羔羊！ 原本因为聂河那惊艳一剑而再度陷入恐慌的草原人群情振奋，欢声雷动！ 苏摩大人果真是‘战神’附体！敌人这样卑劣无耻的偷袭，都无法撼动他！ 在苏摩大人面前，这两个宵小之辈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望着聂河在苏摩这一刀面前，几乎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他们齐齐兴奋了起来，一个个期盼着接下来那血溅当场的画面！ 但紧接着，他们张大的嘴忽然忘了合上，他们伸长的脖颈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们眼前确实出现了血溅当场的画面。 一截剑尖忽然从他们的‘战神’——苏摩大人的咽喉穿了出来！剑尖前方还带着缕缕殷红！ 随后苏摩的咽喉内部仿佛发生了爆炸，长剑回收，众人仿佛能够透过那个炸开的大洞，从他脖颈前方看到他身后的景物。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苏摩完全没有想到的人——林四。 此时的苏摩最大的感受不是疼痛也不是愤怒，而是无法相信。 他不是没想到林四会从后方偷袭自己。 但是，先前林四一剑刺来，速度是何等之快？这样的速度刺空之后，他至少要继续向前冲出五丈，才能停住身形！ 而他想要返身继续攻击自己，那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时间已经足够自己一刀灭杀聂河。 即便聂河状态神勇，创造奇迹，从自己这一刀之下逃生。后方的林四想要威胁到自己，也是自己和聂河交手五六招之后了！ 这么长的时间内，自己早就会提前对他的到来做出应对了！ 他并没有大意，其实他根本没有忘记林四，然而现在穿透了他脖颈的一剑都已经离体而去了，他的生命力在以极快的速度流逝，这一切都证明他判断错了。 他想不通，他不甘心，他甚至想要扭过那已经被刺了一个空洞的脖颈回头看看是不是有第三个敌人。 但他最终没能如愿，所谓人临死前说一大段话，发表一番感慨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因为刚刚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就已经彻底死去了。 非但苏摩，就连聂河和那些草原骑兵都没想明白林四怎么会那么快就攻了回来。 那些草原骑兵们看得很分明，林四与苏摩错身而过之后，确实是冲向了后方，以他当时的速度，他完全没可能再接下来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再度回击苏摩。 就连聂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刚他已经做好了失败身死的准备，但这战局竟然逆转得如此突然，一时间他甚至感觉有些不太现实。 林四可没有时间和心情对他们解释自己变向快是因为自己的印力特殊。 他的长剑抽回之后，再度向前面已经死去的苏摩一剑横扫了出去，他奉行的是彻底杀死，不留一丝后患的原则。 苏摩的头颅飞了起来，林四飞起一脚，远远将其踢向了已经侵入这边一里范围内的草原骑兵阵中。 “哇哇！真凶残！不过我喜欢！”聂河回过神来，表情夸张地大叫道。 “嘿！还不快跑？”林四嘴角一咧，拔足便向北面狂奔而去。 这群草原人一路向东，应该是奔着千宋而去，可能是那伙草原人的援兵吧？ 如果可以，林四自然乐意提前向千宋人报信，但那样他将会一直处在草原人的追击之下。 虽然他的双腿比草原人的奔马还要快，但他现在已经很累了…… 他只能选择另一个方向，这样草原人很可能会因为他们的某些战术任务，而放弃追击他。 从林四杀死苏摩，割断他的头颅，一直到他抽身向北狂奔，期间时间虽短，但草原骑兵们却仿佛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时光。 苏摩的实力在草原国当然排不上第一，甚至连第十都不一定能排得上。但他的名气却并不小，他残忍狂暴的作风，早已令他在草原人心目中树立起了魔神一般的形象。 他对月国边境军民所做过的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非但没有令草原人厌弃他，反而令他们更加崇拜他！ 他们崇拜强者，他们更愿意依附强者！ 尤其是苏摩领地周边的这些草原人，在他们心目中，苏摩几乎就是无敌的化身。 他们心目中，实力强大如魔神般的苏摩大人，刚刚就那样死在了他们眼前。仿佛永远不会被击倒的苏摩大人，就那样倒在了他们面前。 死在了他们这一万三千名骑兵眼皮底下。 他们每个人都目睹了苏摩大人身死的全部过程！ 他们每个人都如同做了一场梦，看了一次震撼人心的表演一般，直到林四逃走前那一霎那，他们甚至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他们忘了呼吸，许多人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不愿意相信苏摩大人就这么轻易的被人杀掉了。 然而，苏摩的无头尸身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他被割断的颈口正对着众人冒着汩汩鲜血，染红了附近一小片泥沙地。 他的头颅刚刚从高空掉落，飞入了一名不知所措的士兵怀中，此时这名原本悍勇无比的草原骑兵抱着苏摩的头颅，面色苍白双目无神，仿佛被人偷走了魂。 林四和聂河杀死苏摩的过程太过迅快，而他的死状也太过凄凉。对方仿佛不是杀死了一个破境高手，而只是在屠宰一头羊而已。 那两名敌人，对苏摩大人缺乏一丁点的尊重…… 这让原本视苏摩为‘战神’的草原骑兵心内某种近乎快要成为信仰的东西在瞬间就崩塌了！ 他们不愿意相信，他们无法接受。 这便是为什么虽然单个强者在大规模战争中杀不了太多人，却总会有双方强者阵前单挑的事情发生的原因。 因为这种决斗一旦分出胜负，对于双方士气的改变几乎是立竿见影的。 当看到两名行凶者竟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逃之夭夭，草原人终于回过了神，然后他们疯狂了。 杀了他们！ 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洗刷苏摩大人被杀之辱！ 只有杀了他们，才能令自己重新坚定某种类似信心的东西…… 就连统领这一万三千人的三名极境高手，此时都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完全没有阻止手下人的打算。 于是一万三千人就此改道向北，他们甚至没有组成任何的队列和阵型，完全是一窝蜂冲了出去。 他们疯狂挥着刀，他们胡乱向前射着剑。 如果林四和聂河是统领了大军前来，那他们现在完全可以趁此机会挥军迎击，绝对能取得一场大捷！ 但可惜，他们只是两个人。 这些草原人根本不需要什么阵型什么配合，他们就像数量庞大的蚁群，只要林四和聂河被他们缠上，那他们很快就会被撕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杀！” 林聂二人身后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这一片草原仿佛因他们两个而剧烈躁动了起来，两人仿佛身处海边，而身后是席卷而来的巨大浪潮。 除了跑，两人现在没有丝毫其他想法。 在这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之中，林四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初要杀死聂河的目的，而聂河似乎也是如此。 两人竟然犹如本能般选择了同样的方向。 或许他们宁愿死在对方手里，也不愿意死在草原人手里。 或许，是他们太累了，而对方却能给自己带来一丝丝安稳感。 两人从早上的比试一直到现在，期间经历了三次大战，同时还跑过了太多的山林，跑过了太远的大草原。 从林四拿出那面假旗子开始，他们两个就一直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他们觉得无比的疲惫。 尤其是聂河，他身上受了许多的伤，已经快要进入油尽灯枯的境地了。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跑得比马快。 后面草原人含怒射来的箭支虽然威势惊人，但一支都没能触碰到他们的身体。 而他们与草原人之间的距离也渐渐由一里拉大到了两里，三里…… 不过，草原人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哪怕是追出了百里，他们依旧没有停下的打算。 林四和聂河感到自己的心都快要跑得跳出胸口了。 又过了一百里，此时他们已经穿过了两个草原人的聚居地。 那白色的，如同云朵点缀在原野上一般的数十个帐篷，看上去是那么的诱人，令他们忍不住想要进去歇息一番。 躺在床上，喝上几口鲜嫩的羊奶，吃上两条烤得流油的熟羊腿。 但是他们不能，他们只能强行忍住这个欲望。 后面的追兵虽然离他们已经有了二十里，但身后传来的隆隆蹄声依旧没有停歇。 而他们一旦停下，再想站起来，只怕就难了。 此时的两人，已经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在奔跑，所谓的印力和灵力早已耗尽。 附近的草原人百姓只能看到两道身影呼啸而来，随后呼啸而过，带起了一阵狂风，他们甚至没能看清这两人长什么样子。 当身后已经彻底不见了草原骑兵的时候，两人再度改变了方向，向着西面而去。 到得此时，两人算是已经脱离了危险。 草原上可以选择的方向那么多，一旦脱离了视线，他们两个改变方向，后面的追兵很难再找到他们。 两人没敢向东回千宋，因为后面那些草原骑兵原本就是要去那边的，他们生怕草原人会再次追上他们。 他们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因此他们只能继续深入草原。 两人继续往前跑了不知道多远，直到跑到一处绿油油的小土坡才双双栽倒在地。 第343章 尔虞我诈 两人毫无形象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林四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这一路跑过来，已经将他身上最后一丝力量榨干，哪怕张张嘴都觉得累。 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狠狠睡一觉，睡个三天三夜，睡个昏天黑地！尽管此时腹中已经有了饥饿感，但他觉得现在就算把吃的东西送到他面前，他也无力吃下去。。 只是，他不敢闭眼。 倒不是因为害怕被先前那些草原骑兵追上。 虽然此时即便是唐小芷那样的柔弱少女，都能轻易杀死他们两人。因为除了目光，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攻击别人的‘武器’…… 但草原如此辽阔，可以选择的方向那么多，他们会被追兵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不敢睡过去只是因为，此时脱险之后，另一个问题立刻摆到了面前——聂河。 他和聂河在长桦山下对付那群黑衣人，以及不久前对付苏摩时都有过联手，但这并不代表两人就此化敌为友了。 他们之所以联手，只是因为当时出现了外敌，迫不得已而已。 现在外敌消失，两人再度恢复了原先的仇敌关系。如果能动弹，林四依旧会杀聂河，丝毫都不会犹豫。 为了今后的安定生活，他必须灭了聂河的口。 他相信聂河也是如此。 两人强撑着一阵阵不断袭来的睡意，强忍着疲惫默默恢复着印力和灵力。尽管他们现在算是休息，但这给他们的感觉，甚至比激烈战斗时更加疲惫。 两人不断努力运转着吐纳功法，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暗暗注意着对方的动静。 现在他们两个，谁先站起来，另外那个人几乎就死定了！ 一刻钟后，林四将刚刚修炼得来的几缕印力缓缓注入双手双脚。只是，虽然有了一丝印力，但身体内肌肉骨骼的疲累感哪有这么容易消除掉？ 不行！必须站起来，这绝对是杀死聂河绝佳时机！错过这一次，老天都会看不下去！ 躺在地上的他想坐起来，但却根本办不到，因为腰部完全提聚不起一丝力量。 他只能狼狈的在地上缓缓打了个滚，趴在了地上，然后双手撑地，一点点撑着向上抬起了上半身。 但就在他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旁边也传来了动静。 他抬眼望去，一丈外的聂河也正在努力的爬起身来。似乎感受到了林四的目光，他也向林四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随后齐齐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意味。 “不多休息一会吗？”林四关切地问道。 “我还好，你呢？不累吗？”聂河微笑道。 “不累，你不困吗？”林四一边努力坐起身来，一边探手摸向旁边地上的长剑。 “不困，我不爱睡觉，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吧。”聂河同样艰难地坐了起来，而他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同样是伸长着手去够自己的剑。 “我也不爱睡觉……” “你看这草地，躺着是多么舒服。” “是啊，就像躺在被子上一样，还有凉风吹拂。” “没错啊，简直就是一等一的享受。” “嗯，如果你担心追兵的话，我可以帮你守着，你躺着吧，没事……”林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长剑拿在了手中。 “别这么客气，我已经休息好了，你躺一会吧……”聂河同样用手指夹着剑尖，奋力将他的长剑从地上拖了过来。 两人都明白，刚刚坐起来已经用尽了休息后，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丝丝力气，这个时候如果再躺下去，那没有个半刻钟乃至一刻钟，是别想再次起来了。 他们都想用言语瓦解对方的意志，希望对方忍受不住而躺下。 人的意志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极其重要。就像先前被草原骑兵追赶，他们两个早就已经筋疲力尽意识模糊，但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如果换成意志力薄弱的人，在那一刻，恐怕会想着，算了，睡一觉休息一会比什么都重要，死就死吧，死了也值了，反正现在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如果林四和聂河当时那么想的话，他们现在已经成为草原人马蹄之下的碎肉。 很遗憾，这两人的意志力都极其强悍，对方的言语根本瓦解不了他们心志。 于是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两人就那么坐着大眼瞪小眼，在竭力恢复力气的同时，还不约而同露出了虚伪的和善笑容，妄图能够消除对方的戒心。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还会以为他们的友情是多么深厚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林四终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而在此之前，只是站起来这个正常人都能做到的动作，他们两人已经尝试了不下七八次，只是全都以失败告终。 终于站起来了，接下来，该是一剑砍下聂河头颅的时候了！ 自己以后会记得这个——值得‘铭记’的对手的。 只是，此时对面的聂河也同样以手撑地，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站了起来，他的打算再次落空。 两人相距只有不到一丈，如果是以往，这么短的距离，他们可以在一截高空坠落的树枝落地之前，瞬间高速出剑将其来回切成均等的几十份，然后收剑退回原地。 但现在，他们就连稳稳站着都极其艰难，甚至要以剑柱地才能保证不被风吹倒。 对方既然站了起来，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想要杀死对方是没有可能了。 “你打算去哪？”林四笑着问道。 “去西面，穿过草原国，你呢？”聂河含笑答道。 “去东面，回千宋。” “那看来我们要分道扬镳了？” “是啊，不如就此别过？” “我也是这个意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嘛！” “没错，我会记得你的，毕竟我们并肩战斗过。” “是极，我也会记得你的！你刚刚从那破境草原人手下救了我一命呢，来日我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之前和苏摩战斗时，如果不是林四最后及时一剑洞穿苏摩的喉咙，那下一刻聂河可能已经死在苏摩刀下了。 林四并不能确定聂河当时还有没有后招，也许就算自己当时没有杀死苏摩，他也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但他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聂河所说的‘报答’，绝对没有带着什么善意。 如果不是自己追杀他，他根本就不会遇到苏摩，完全就不会遇险，这其中的因果他不可能看不穿。 “那么？告辞？”林四吃力的拱了拱手。 “告辞告辞……”聂河也是依样画葫芦拱了拱手。 然后…… 足足过了两个呼吸那么久的时间，两人依旧一动未动。 “你怎么还不走？” “你呢？你怎么还不走？” “我有点累，打算先歇息片刻。” “这么巧？我也是。” “哈，那就一起休息吧！” …… 就这样，两人互相面对而立，站了足足半刻钟。 这时间其实并不算太久，但对于一言未发，只是互相对视，同时各自努力露出善意笑容，想要消除对方戒心的林聂二人来说，却极为漫长。 林四觉得自己应该有了一击之力，但他明白聂河现在的状态应该也和自己差不多。 自己现在一击出手，他绝对能能挡下。 要想办法啊…… 他试探着提议：“要不我们同时转身？” 聂河仿佛也是早有此意，两人之间这样继续耗下去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那我喊一二三，我们同时转身，各自离去？” “没问题，你喊吧！我们就此分别！”林四微微颔首答应了这个提议。 只要你一转身，我立刻一剑过去！ 嘿！就算你有戒心，有防备也没用。以你现在的状态，转过身后，你就算有躲避和抵挡的念头，你也无力做到！ “一！”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什么不明意味来。 “二！” 两人微微屈膝，紧了紧握剑的右手。 “三！” 林四明白，如果自己依旧不动，聂河绝不会转过去，因为他在注意着自己的动作。 于是三字一出口，他立刻扭头提肩后扯脚步做出了转身的动作，而对面的聂河果然转过了腰。 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只是转到一小半，林四陡然用力踏地前冲，怀里的长剑骤然亮起，淡淡青芒划破两人之间那短短的间距，直接袭向了聂河的后背。 这一剑挥过，聂河的后背会被直接划开，直到划过他的脖子。 这一剑，他只能挥出起手式，因为力气已经用尽。后面完全是凭借着身体前扑的冲势带动着剑继续向对方划去。 但是！他手中长剑最终也只挥过了一半。 铛！金铁交击声响起！ 林四只觉右手一阵酸麻，随后长剑脱手飞出。 定睛望去，聂河毫发无伤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姿势几乎和林四一般无二，同样是拧身挥剑，而此时，他手中长剑同样因为双剑交击之后的大力震荡而脱手飞出。 林四哪里还不明白，聂河分明就是抱着和他一模一样的打算。 他也是假装转身，然后打算从背后偷袭自己！ 两人这一剑几乎用光了之前积蓄的全部力量，一剑无果之后，双双瘫坐在地。 “嘿！你不是要走么？”聂河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嘲讽道。 “你不也是吗？还一二三？我呸！”林四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回击道。 此时两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再也不去做那虚伪假惺惺的无用功了！ 聂河吐了口唾沫：“嘿！你是我见过的，最卑鄙的人！” “哈！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人！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就这样报答？”林四撇了撇嘴嘲弄道。 “我刚刚那一剑不就是报答你么？只可惜，你不领受我的好意啊。” “是嘛？那我刚那一剑算是给你的回礼！” 第344章 误会 两人就这样对骂了足足半刻钟，而话语也是越来越难听，越来越污秽。 这也是没办法，他们都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但无奈现在有心无力，只能在口头上争锋了。 对于其他修行者来说，或许还会注重身份与形象。 但林四与聂河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念头，反正已经彻底撕破脸，他们才不介意对方会怎么看待自己，更不会在乎这样做是否太掉价。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可能是骂累了，渐渐都闭上了嘴，开始默默恢复着体力。 饥饿如同瘟疫一般蔓延了开来，再次不断侵袭着两人。 他们早上吃过东西，而现在天都没有黑，哪怕普通人隔了这么短时间不吃饭，也不会有太大感觉。 但奈何两人消耗太大，榨干了体内最后一缕力量。现在即便有一头牛摆在林四面前，只怕他都能吃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都已经差不多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但此时两人并没有起身拼斗。 经过刚才那场闹剧，两人都明白，对方不是那么轻易能拿下的。 同归于尽不好说，但两败俱伤是一定的。 就算能拿下对方，自己重伤疲惫之下，还能不能活下去也是个问题。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重伤躺在地上，只是等死而已。 一时间，原野上只剩下了些许风声。 “暂时罢手如何？这样斗下去毫无意义。”聂河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原有的寂静。 林四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他们都没办法相信对方，因此这句话其实和没说一个样。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林四道。 眼见聂河没有吭声，林四便当他默许，继续道：“我和老慕想杀你这很正常，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也这么想杀我们，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个问题，很荒唐，但却又确确实实一直萦绕在林四心头。 林慕二人从第一次与聂河见面开始，就想要杀他，因为怕他将慕哲平还活着的消息上报给十方楼，令他们二人从此永无宁日。 林慕二人对聂河动了手，那聂河当然会恨他们，会报复，会想杀他们也毫不为奇。 但这却又不正常。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聂河便也对他们俩动了杀心。 他只是十方楼的一名刺客，并不是什么管事和高层，他犯得着为十方楼这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少在十天前他们见面之前，聂河与他们是没有仇怨的！ 他就算要将慕哲平活着的消息报上去，那也大可抽身离开千宋，回十方楼。 事实上，这才是林慕二人最为担心的事情。过去的十余天内，聂河真要走的话，机会多的是，林慕二人根本拦不住他！ 他应该看得出来，他一个人是难以抵挡林慕二人联手的。就算他睚眦必报，别人犯我一毫，我还别人一斗，那他也没必要一个人与林慕二人死扛。 他完全可以回十方楼，把慕哲平活着的消息报上去，然后找来一堆帮手…… 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一个人与林慕二人周旋，这着实让林四想不通。 他看得出，聂河并不是个死板的人，他不会做出明明可以利用别人的力量，却为了某些自尊颜面而刻意拒绝的事情来。 “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 听完林四的问题，聂河显得有些情绪激动。 “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两个一看到我就疯狗一样扑上来！” 聂河的回答虽然粗鄙，但林四并没有生气，反而眉头紧锁了起来。 他发现，他和聂河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误会。 于是他认真组织着话语。 “你应该知道，慕哲平出自十方楼……” “我知道你们是十方楼的狗！”林四的话才刚起个头，聂河就毫不客气打断了他，他的眼神之中竟然充满了鄙夷之色。 林四更加奇怪了，自己根本和十方楼毫无瓜葛，而慕哲平叛出十方楼你也应该知道吧？ 要说十方楼的狗，你自己才是吧？你要不是，那你为十方楼这么卖命做什么？ 聂河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他自顾自道：“不过你们两个现在也回不去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面上露出了和林四一模一样的不解之色。 他脸上的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的轻佻玩世不恭的神色，此时终于不见了。 死死盯着着林四的眼睛，他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哪些人？”林四反问道。 “废话！十方楼的人呐！你们难道不是应该和他们联手吗？” “我们何时杀过十方楼的人？”林四大惑不解，忽然他心内隐隐有了个猜测：“你是说，长桦山下的那群黑衣人？” 他和聂河见面到现在，只有那群人来历不明，而且最像刺客。 “哈？你竟然不知道他们来自十方楼？你不是吧？”聂河狂笑起来，他脸上充满着幸灾乐祸。 他似乎是认定了林四与慕哲平是十方楼的人，而且他们两人竟然愚蠢到和自己人自相残杀，这是何等讽刺？ “有没有很后悔？”他咧开嘴对林四挤眉弄眼嘲弄道。 林四终于发现了最大的蹊跷之处。 聂河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慕哲平叛离十方楼的事情，而他和十方楼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如果那群黑衣人真是十方楼的人，那聂河为何要杀他们？他们之间看上去就像是死仇！ “我为什么要后悔？”林四试探着反问道。 “难道你不应该后悔？杀了十方楼的人，你还怎么向你的主子交代？哈哈！”聂河大笑，他以为林四只是嘴硬。 “谁告诉你，我是十方楼的人了？”林四淡淡道。 聂河哪有这么容易相信林四。在他眼中，林四和他是一类人，骗起人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哈！还想骗我？你和慕哲平在一起……” 他忽然停下了话语，因为他也发现了蹊跷之处。 确实，林四如果是十方楼的人，他没道理认不出那群黑衣人。 那些人都是十方楼的黑衣刺客，林四就算没见过他们，至少也该认得出他们衣服上的暗记。 就算林四认不出，慕哲平也不可能认不出…… 林四轻笑了一声，略带同情的看着他：“如果我告诉你，慕哲平早已叛出了十方楼呢？你的消息似乎很不灵通啊……” “什么？”聂河惊呼出声。 “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他本能地脱口而出。 “你爱信不信！我只是很奇怪，既然那群黑衣人是十方楼的，你为什么会和他们交上手。”林四似乎已经明白了点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你装的吧？慕哲平真的叛出了十方楼？那他怎么解掉碧厄丹的毒的？” 林四明白他问的是当初十方楼在慕哲平身上下的毒，那正是许多刺客不敢背叛的原因。 如果不是慕哲平遇到了天境高手方羽，只怕他现在依旧被那毒素缠着。 只是，对于聂河的语气，林四颇为不爽。你不信我，难道我就信你了？ 他毫不客气顶了回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算老几？” 聂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没有资格质问林四。 “我也叛出了十方楼。”他正色道。 这个答案，林四刚刚已经猜到，因此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 “那你又是怎么解掉碧厄丹毒的？” 聂河笑了笑：“我现在相信你确实不是十方楼的了，因为十方楼控制他们和我们，所用的不是同一种毒药。组织内的人应该都知道这其中的分别，毕竟我是另一组的……” 林四恍然大悟，没错，聂河在十方楼属于修行者那一组，而慕哲平只是普通人那组，控制他们的毒药不同很好理解。 “我能解掉赤厄丹的毒，是因为我们那个分部的破境头子，收了我为弟子。” “然后他因此解了你的毒？” 聂河被破境刺客头子收为弟子这件事，林四倒是听慕哲平提到过。 聂河轻笑着摇了摇头：“不！他哪会有这么好心，我只是慢慢取信于他而已。” “然后他被你感动，给了你解药？”林四笑着接口道。 “没有，然后我趁他不备杀了他。”聂河淡淡道。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四恍然大悟，“难怪你会和十方楼的人杀起来。” 他倒是没有大呼小叫，毕竟如果不出意外，他自己也干了弑师这种事…… 他只是打趣道：“你为什么要叛离那里？那个刺客头子那么看重你，以后你可以继承他的位置，一步步爬上去啊！” 聂河扯了扯嘴角：“一个见不得光的组织，也配让我为之钻营？更何况，我最讨厌别人控制我，支配我！谁都不行！” 他邪邪笑道：“杀了他之后，我不但找出了解药，还把那个分部的仓库搜刮了个空。” “难怪那些黑衣人看到你就像看到杀父仇人一样……”林四叹了口气。 确实，如果聂河只是弑师，那么那些刺客可能不会这么卖力为首领报仇，但聂河手中有着许多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就不一样了…… 恐怕在那些刺客眼中，聂河就是一座会动的宝山吧，而且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他抢他。 到了此时，两人算是差不多彻底解除了误会。 林四终于明白聂河为什么对他们充满了杀心，因为和慕哲平一样，聂河也叛出了十方楼，他恐怕以为林慕二人是十方楼派出来杀他的。 而聂河也明白，原来林慕二人以为自己会向十方楼告密，所以才会这么迫切想要灭自己的口。 原来两人忙了这么多天，根本就是毫无必要。 他们非但没必要相互厮杀，反而可以因为十方楼的事情而联手起来。 终于解除了误会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立刻融洽了许多。 “那慕哲平呢？他又是怎么叛出十方楼的？”聂河好奇问道。 “他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就遇到了我，然后失败了。”林四笑道。 “原来如此……” 聂河立刻明白了过来，在十方楼执行任务，如果失败，回去后的下场一般都会很惨。尤其是慕哲平他们所在的那组，恐怕会被直接处理掉。 而林四的难缠，聂河已经深有体会，慕哲平碰到他，任务不失败才怪。 想到这里，他才想起一件最无法理解的事情。 “那慕哲平的修为怎么来的，如果我记得不错……” 林四答非所问：“他的毒，是一位天境高手帮他解的。” 他和聂河可不会这么快就从仇敌变成兄弟，天印这种事，他不可能会对聂河说。 他含糊其辞，透露出天境高手，只是故意让聂河顺着这个方向自己推测联想。毕竟天境高手具备一些他们所不了解的威能，倒也不算奇怪。 果然，听到天境高手帮慕哲平解了毒，聂河开始浮想联翩了…… 第345章 目的 在林四眼中，聂河这个人的话，可信度并不高。但这次，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离开长桦山时，碰上的那群黑衣人。 虽然林四无法判定那群人是不是十方楼的，但从那群人的战斗风格来看，他们确实应该是刺客没错。 聂河与他们厮杀，那他与十方楼决裂的可能还是非常大的。 只是，虽然相信了聂河的话，但林四却无法安心将后背交给他。 虽然林四和聂河在之前并没有多深的认识，但从一个人的战斗风格，说话风格，差不多就能粗略判断出一个人的秉性。 与叶弘，月洛宁，谢少英这些人不同，聂河完全是另一类人。他有点疯狂，行事也无所顾忌。 就算他说的全是真的，谁知道他接下来会有怎样出人意料的打算。 而聂河也是如此，他同样无法信赖林四。 在他眼中，林四也是个不按常理行事的人，对于林四，他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提防。 于是，两人在表面上算是化敌为友，但私底下怎么想，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两人最终还是决定结伴同行，先继续向西找到草原人的聚集地补充一番，然后再考虑回千宋。 至于聂河先前所说的去草原国西面，完全就是个玩笑而已…… “十方楼和草原国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两伙人会混在一起？” 走在路上时，两人极有默契地选择了并肩而行，同时相隔了一丈之距。因为无论谁走在后面，前面那个人都不会放心。 听到林四这个问题，聂河也微微皱了皱眉。 “我也不清楚，不过十方楼就算暗中隶属于某个国家，那也不可能是草原国。至少也该是乾蓝，仙武甚至神炎这样的国家才有资格。这次也许是适逢其会，碰巧了吧？”他一边无意识的用修长的手指夹着尖削的下巴，一边猜测道。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也许吧，如果草原国暗中和十方楼有勾结，那我们这一路还真要小心了。” 对他的谨慎，聂河深以为然，虽然他行事大胆，但并不代表他是个鲁莽的人，否则身为一名刺客，他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嗯，有这个可能。也不知道草原人这次到底要做什么，凭着长桦山那点草原人，能做什么？” 听到聂河提起那些草原人，林四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俩离开长桦山时太过匆忙，当时无暇细看周围情况，也不知道最后怎样了。 对于山脚下那场大战的结果，聂河或许只是出于好奇，但林四却不行。因为他离开时，谢少英和慕哲平这两个他极为在意的人还在那里。 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不过他倒也不是太担心，以谢少英和慕哲平的实力，就算千宋军队一溃千里，他们也不至于跟着陪葬，活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也猜不出草原人想要做什么，就算占据了长桦山，他们也守不住。真要是想突袭千宋，那也不应该只有这么点人，至少也该派出数万大军。”对此，他同样是疑惑不已。 聂河提醒道：“草原人的兵力不止山脚下那点人，别忘了，我们在大乐山，还遇到了两千草原人。后来在草原上，又遇到了上万前往千宋的草原人。” 林四道：“这个我并未忘记，只是就算加上大乐山那两千人，他们依旧翻不起太大的浪。至于后来草原上遇上的那上万人，他们应该只是去接应先前那几千人的。就算没有追我们，等他们赶到长桦山，那边的战斗也该告一段落了。” “长桦山和大乐山那两伙草原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然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甚至连破境高手都出动了。” “确实，草原人犯边，通常都是为了劫掠粮食物资金银，而那几千人在长桦山显然抢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真是奇怪……” 饶是林四智计过人，他也猜不出草原人是为了劫持人质而来，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在他们比试时，大乐山上聚集了那么多千宋豪门公子。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那他一定能猜到草原人的目的。因为劫了这批人，比劫了再多的物资都要有用。 “算了，不管草原人有什么阴谋，这事和我们关系也不大。草原人总不可能是为我们而来的……” 两人这样瞎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而应该是事不关己，他们决定不去浪费时间想这些东西。 …… 而就在他们他们两个一边在茫茫草原寻找人烟的时候，长桦山脚下的那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林聂二人离开长桦山后，慕哲平顺利杀死了最后那名黑衣人。 聂河并没有骗林四，这群人确实十方楼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慕哲平才看出了蹊跷，他很奇怪为什么聂河会和十方楼的人杀起来。 但等他结束战斗时，林聂二人都已经在苏摩那两千人之中大杀特杀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自然就是去支援林四，于是他也撇开了山脚下的这场大战，向着大乐山奔去。 他同样也发现了那两千人，只是那时候林四，聂河，苏摩三人早已远去，而这两千人已经快要到山脚了。 和聂河，林四不同，慕哲平没有直接杀进去，而是选择了悄悄躲在一边旁观。 他很快就明白了这群人是来做什么的，因为他看到了队伍后方的纪冰云，以及她身边那百余名豪门公子们。 原来这才是草原人的目的…… 既然看到了纪冰云，慕哲平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其他人也就算了，纪冰云陷入危险之中，他必须要救。 虽然他和纪冰云甚至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是林四怎么办？他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留在这里救纪冰云，因为现在林四和聂河跑到哪里了，他都不知道。 援救纪冰云并不容易，也许是因为方才聂河与林四的冲阵，令这些草原人有些风声鹤唳，此时他们加强了对人质的看管。 而也许是因为苏摩的离开，他们显得更加谨慎。 慕哲平一路尾随着他们下山，却一直没能找到下手之机。 当他们下到山脚下时，眼前的战斗已经快要分出胜负了。 源源不断赶来的援兵使得邱文栋这边的形势愈发稳固，渐渐的，千宋这边已经聚集起了七八千人，而草原人却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两千。 草原人依旧有着一个优势，那就是他们拥有破境高手那隆。 开战之初，极境后期的邱文栋差点被那隆直接斩杀，若非手下士卒舍命相救，此时千宋军恐怕早已是群龙无首。 但现在，随着修士营的加入和千宋守军的不断赶来，那隆再也无法对邱文栋形成威胁。但破境高手的杀伤力，依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光是那隆一人，就杀死了不下三百名千宋战士。 此时邱文栋和王府护卫韩海两人在另外两名修士营百骑长的协助下，努力抵挡着那隆。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隆不再去对普通千宋士卒大杀特杀。 邱文栋只能暗叹，如果再来几名极境帮手就好了，那他们也许能直接拿下那隆。 这次前来长桦山比试的极境修行者，包括谢少英在内，足有十一人。但是很可惜，现在只有韩海一人出现在了山脚的战斗之中。 谢少英等人依旧在长桦山比试。 而林慕聂三人虽然已经下了山，但却又以极快的速度脱离了战场，一直陷于苦战之中的邱文栋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战场出现过。 不过，就算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草原人也输定了。 这一点，与他对战的那隆也非常明白。 战斗到此时，他最初建立起来的优势早已丧失殆尽。他有些后悔来招惹长桦山脚下这群千宋守军了。 他们最初的目的，其实就是抓获人质。 只是后来发现抓人质这个目标似乎很容易就能实现，而双方比试之时，长桦山山脚下的千宋守军极少，于是那隆才起意要下去扩大战果。 千宋和草原国交战这么多年，那隆是认得邱文栋的。 他是千宋大王子白元浩麾下的头号战将。 虽然他个人修为不到破境，但这个人带兵却是一把好手，沉着冷静稳重，草原人多次犯边，有很多次打到他的防线就会变得无从下口而不得不停下脚步。 抓到这些人质最终确实能换回不少好处，但如果能趁机再杀掉邱文栋，那就真是赚大了！ 于是最终他和苏摩一商量，才决定兵分两路。 苏摩那一路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尽管那些贵族公子们大多是修行者，但有苏摩在，他们翻不起浪来。 而自己一旦杀掉了邱文栋，就算陷入重围，苏摩也能很快下来支援自己。 到时候，人质在手，千宋人投鼠忌器只能罢手，目送自己等人扬长而去。 一开始他的计划很顺利，邱文栋的人猝不及防之下果然被他们杀得节节败退。但很快就出现了意外，邱文栋手下的两名副将为了救他，甚至不惜挺身挡自己的刀。 而长桦山上的比试进程，也快得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原本他以为没有至少两个时辰，山上比试的双方都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拼斗。但哪知道，他才出现在山脚下，山上就下来了五六百修士营的人。 加上千宋守军增援得也是极其迅速，以至于他再也无望杀死邱文栋了。 至于那伙主动找上他们，说是可以帮他们的那群刺客，更是让他失望无比。 这群刺客实力不弱，如果听他调度，那现在邱文栋早就已经死了。但他们从战斗一开始就袖手旁观，那隆知道他们肯定是另有目的。 本指望他们能守住长桦山下的出口，哪知道这群人竟然这么不中用。 邱文栋没有看到林慕聂三人与十方楼的人厮杀，但那隆却是看到了。 看到那群实力不弱的刺客，在那三人面前就如同猪羊一般被迅速宰杀得一干二净，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没想到那三人强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们加入战场，只怕战斗局势会立刻逆转！ 然而，那三人在杀光刺客之后，竟然再次出乎意料地径直脱离了战场。 这一刻，他再也不敢托大，他只能盼着苏摩快点带着人质下来增援他…… 第346章 杀鸡儆猴 在那隆看来，此时苏摩早该下来帮他了。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出现，这让那隆心急如焚。现在千宋人已经完全占据了场面上的优势，自己的人正在不断出现伤亡，如果苏摩一直不出现，那他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恐怕最终只有他自己能逃得回去。 难道苏摩是故意的？ 他和苏摩虽然都是草原国的小可汗，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就能齐心协力其乐融融。 草原人各个部族之间有矛盾很正常，苏摩的领地和那隆的领地相邻，因为争夺草场，两片领地的人曾经爆发过不止一次的冲突。 虽然那冲突应该不至于令苏摩和那隆互相结仇，但一些小过节还是有过的。 此时的那隆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他在想，苏摩该不会是故意看着自己损伤惨重吧？ 就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苏摩的人马终于姗姗而来，此时那隆那三千人已经死得剩下不到一千人。 就算苏摩现在带着两千人投入战场，也无法战胜千宋人了。 那隆那个气啊，如果能抽出身来，他一定会指着苏摩的鼻子破口大骂，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兵贵神速，什么叫做贻误战机！ 他并不知道，他永远都见不到苏摩了。 带着这两千人和人质们下山的，是苏摩的手下，极境中期修为的乌察。 在苏摩的手下之中，比乌察修为更高的不是没有，只不过这次他前往那隆的领地本不是为了打仗，自然没必要点齐人马。 苏摩追着聂河与林四而去，这两千人便暂时由乌察统领。 虽然乌察的修为不算多么强横，但刚一入场，他就迅速判断出了眼前形势，即便自己将身后的两千人投进战场，也无法获胜。 如果苏摩大人现在在场，那他还可以尝试着与那隆大人联手，强行杀死邱文栋。 两名破境高手联手，邱文栋那边人虽多，但眼下极境高手并不多，很可能是挡不住的。 不过很可惜，从他们在山腰遭遇聂河和林四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苏摩大人依旧没有回来。 可能是那两人跑得太快，追上他们需要花费一番工夫吧？ 又或者，是苏摩大人现在解决了一个，现在在追击另一个？苏摩大人的残暴，一般人是根本无法想象的，那两个人死前恐怕会极为痛苦吧？ 在他看来，破境的苏摩大人出马，那两人完全完全不会有侥幸的可能。 他幸灾乐祸起来，对于无缘无故杀了他们两百多人的聂河与林四，他同样恨之入骨。 只可惜，自己看不到那美妙的画面了！ “都停手！”他运足灵力，大吼了一声。 这两千出现在战场，无论那隆还是邱文栋都注意到了。 那隆希望苏摩能帮他杀掉邱文栋，而邱文栋则想着速战速决，杀光现在正在战斗的数百名草原人。 因此两人虽然都听到了乌察的喊声，但都没有停手的打算。 非但没有停手，不少千宋士兵甚至已经与乌察的人发生了战斗。 这些人可是草原人，根本都不需要命令，千宋人会自然而然把他们当成敌人，完全不会犹豫！ 乌察明白继续战斗下去，那隆的人会死伤更多，于是不再停留，快步来到了队伍后方一把揪住了一名人质的头发，手中弯刀高高举起，再度大喝。 “都给我住手！” 他揪住的人正是席飞远席三公子。 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席三公子运道不佳，这里接近两百名人质，乌察偏偏就挑中了他。也许是因为他席三公子外形出众，哪怕在这些人之中，依旧如同鹤立鸡群吧…… 他席三公子向来都是以翩翩形象示人，何等被人这样捆缚着揪着头发，如同牲畜般任人宰割。 但尽管心内愤恨不已，他却丝毫不敢造次。 他可不笨，对方拉着他出来，分明就是用来立威震场的。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祈祷，祈祷邱文栋赶紧停手，否则乌察很可能会随手杀掉他，以震慑邱文栋。 他们有百余名人质，他们绝不会在意多一个少一个，可席飞远的命却只有一条…… 如果是死在和草原人的战斗中，那也算是为国捐躯了。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随手宰杀，那算什么？ 这一刻他有点后悔先前在大乐山时没有反抗，他们之中其实有三十多名元境，如果同时发难，虽然肯定会死伤惨重，但绝对能从草原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从聂河林四与这群草原人交手的情形来看，这两千草原人之中，高手也就苏摩和乌察两人，其他人都是极境之下，甚至元境都不多。 完全就和他们最初想象的对方有十余名极境高手不同，只可惜，现在他后悔也晚了。 邱文栋看到了乌察刀下的席飞远，同样，也看到了他身边那百多名人质。 他几乎眼前一黑，这些人的身份，他再清楚不过…… 户部尚书之子、兵部尚书之子、宫廷禁卫统领之子、礼部侍郎之子、户部侍郎之子、天晶商会会长之子…… 这些人怎么被草原人抓住了！ 虽然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是家中嫡长子，但身份依旧非同小可！ 邱文栋完全能想象，如果这群公子爷死在这里，千宋会产生多么大的动荡…… 到时候，只怕千宋国王都没办法按下这些公子哥们的父亲祖父的怒火，在这种情况下，国王陛下恐怕也不得不对草原国出兵报仇。 但是两百年来，在和草原国的无数次交锋之中，千宋多半都是依托着地形和城池被动守御。原因很简单，草原国比千宋强大太多。 尤其这种主动征战，本就需要经年累月的准备，需要足够的筹划。他们轻率攻入草原国的话，很可能会大败亏输，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 而邱文栋也能明白草原人的打算，他们应该不太可能杀光这群公子哥。毕竟杀死这群人，对于草原国来说，好处并不大。 他们应该是打算挟持着这群公子哥，割千宋的肉。对方人质在手，主动权完全到了对方手上。 他只能下令住手。 而他对面的那隆在没有等来苏摩的援手之后，也只能悻悻停了手。 场内的战斗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苏摩！你在搞什么！”那隆一边提着刀退回乌察这边，一边满是怒气地吼道。 别人怕苏摩，修为同样是破境初期的那隆却不怕，对方那些残暴手段吓吓比他弱的人还行。对于他这种同级高手来说，那是不可能存在任何威慑力的，他可不需要在乎对方的感受。 “咳！”见到那隆发话，乌察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那隆大人，我家苏摩大人去追贼人去了，让我们自己行事。” 那隆这才发现原来苏摩不在，不过他的怒火可没有这么容易消除掉。 “追什么贼人？苏摩已经无能到这个地步了吗？抓点人质还会被人跑掉？我说你们怎么慢呢……”他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不是人质，是两个极境修行者。”那隆这样说乌察的主子，他心内自然不爽，但眼下苏摩不在，他可不敢造次，只能满脸堆笑。 “什么极境？两个极境在苏摩和两千人面前还能逃掉？”那隆嗤之以鼻。 乌察只能呵呵陪笑，心内却是不以为然，心道若是你碰上那两人，你的表现只怕会更差！ 那隆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陡然明白了什么。 两个极境，大乐山，难道是屠杀掉那几十名刺客的那三人其中之二？ 如果是那两人，那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于是，他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同样顺手从人群之中扯过一名人质，对着邱文栋大笑道：“邱老狗！看看这些人是谁？哈哈哈哈！” “那隆！你们草原人不是自诩勇武吗？竟然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也不怕被世人耻笑？” 听到邱文栋这毫无杀伤力的指责，那隆仰天大笑，随后抓着身边人质脖颈的左手陡然收紧。 邱文栋仿佛能听到咔嚓声响，那名被那隆抓在手里的少年脖颈一软，头颅无力的垂落下来，显然是被那隆给杀死了！ “哈哈哈哈！怎样？这样够不够勇武？要不我把这些碍事的废物全部杀光，然后再和你们决一死战，让你见识见识我们草原勇士的勇武？” 非但那隆，就连在场的草原人都纷纷狂笑起来，污言秽语挑衅顿时不绝于耳。 邱文栋和身边的千宋将士面色铁青，然而他们却不敢回击对方。刚刚被杀的人，他认识，那是工部侍郎谭容家的二公子谭毅。 邱文栋知道，那隆不会真的把身后百多名人质全部杀光，那是他的筹码。但是，为了杀鸡儆猴，杀死几个十几个，对于那隆来说，恐怕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在场这些人质，死掉任何一个，对于千宋来说，都是极大的麻烦…… “你想怎么！”他寒声道。 “哈！刚刚不是很硬气吗？”那隆揶揄道，此时他手上已经换上了另一名人质。 那名被他抓在手中的人质，正是户部侍郎吕康家的四公子吕然，此时被那隆抓在手中的他面色惨白，眼神涣散，恐惧得不得了。 刚刚谭毅的下场，他亲眼所见，完全就是死得毫无声息。现在轮到他被抓，他生怕自己也会步谭毅的后尘，此时的他甚至连颤抖都在竭力忍住，怕对方一个不高兴也捏断自己的脖子…… 眼见邱文栋服软，那隆心怀大畅，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用这些人质胁迫邱文栋自戕，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他清了清嗓子，随后淡淡道：“五天之内，赔给我们牛十万头，羊二十万头，布三十万匹！金币一百万！否则到时候，你们只能看到他们的尸体！” 他舔了舔嘴唇狞笑补充道：“而且我不能保证这些尸体还是完整的。” 周围草原人听完这句话，再度狂笑起来， 听到这个条件，邱文栋差点破口大骂。 千宋并不是什么富饶的国度，那隆要的这些东西，几乎是千宋一年的国库收入。 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也就是一年而已。 但少了这一年收入，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千宋的发展将会受到极大阻碍。 这完完全全是从千宋身上割肉，而且割得极深…… “事关重大，我无法做主答复你！” 邱文栋这句话一出，吕然眼前几乎是瞬间一黑，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隆掐着他脖颈的大手在缓缓收紧。 第347章 比试结束 “既然你做不了主……”那隆眼中寒光一闪。 “等一等！”邱文栋连忙大喊道：“我会上报给我主陛下！” 这件事，他确实做不了主，如果私自答应，只怕自己会成为千宋的罪人。 然而，那隆根本就没有耐性和他讨价还价，如果他不立刻给个明确答复，那吕然下一刻就会变成死人。 “听好了！五天之后见不到赔偿的话，我会先杀掉一半人！之后你们每多拖一天，我就杀十人，直到杀光为止！” 那隆说罢，随手将吕然丢到了一边，随后大手一挥：“我们走！” 邱文栋眼睁睁望着那隆扬长而去，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不敢派人缀上去，因为生怕那隆一怒之下杀人质震慑他们。 他能想象，当这个消息上报到定川城后，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如果依照邱文栋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一百多名人质，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他们多半都没有正式职务，不然他们也不会有空跑来平威城观看比试。 这些人死掉，对千宋来说，损失其实微乎其微。千宋直接置之不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那么几乎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这些人的父母长辈却不会这么想，而一旦事情传开，千宋的军民们也都会看着朝廷的动作。 如果完全置之不理，非但会引起手下臣子不满，甚至可能会令子民们寒心。 对于那些臣子们来说，他们可能会怂恿陛下答应赔偿要求，只是这样千宋就会一蹶不振许多年。 而那些普通百姓们的要求则不同，他们既不希望朝廷付出代价，因为那代表着耻辱。同时他们又希望朝廷能完好无损救出这些人质…… 然而，那隆的人现在怎么可能不会提防着这一手？他们的刀都已经架在了人质脖子上了，谁敢出手？ 这种情况下，就算天境高手出马，恐怕也无法保证对面人质完好无损的被救回来。 而一旦人质被他们带回草原国，想救回来就更难了，一个不好激怒对方，那他们很可能真会拿一半人质泄愤…… 那隆带着剩余的两千五百多草原人押解着一百多名人质退出了长桦山，向着大乐山方向的草原行出五六里之后，他们在一处土坡之后牵出了战马。 随着这批人翻身上马，就这样呼啸着向着草原国赶了回去。 到了这个时候，原先谢少英和白景焕之间的比试早已毫无意义，邱文栋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匆匆向着平威城赶去了。 留在原地的千宋守军们以及修士营的人，全都在忙着打扫战场，同时也防备着草原人再度来袭。 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不好看，这次被草原人抓走那么多人质，无论是能不能救回来，都会成为千宋人的耻辱。 救不回来，那人质会死掉。救回来，千宋会付出极大代价…… 除非能够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将那些人质带回来，但是，就连邱将军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又能做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只觉得胸中一股愤懑无法排解出去。 白景焕心内同样憋着一口气，而且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原本作为这场比试的主角之一，就算是输了，他也会成为人们注目的焦点，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没有人给他安排任务，也没有人和他搭话，就连原本暂时隶属于他的修士营，现在也都在自顾自忙碌着。 那一百多名人质，大都和白景焕认识，甚至有不少人与他关系不错。毕竟定川城内的贵公子就那么多，他们许多人甚至是一起长大的。 白景焕想要将人质救回来，无论是为了千宋的声誉，还是为了他好友的性命。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个人实力只是转境后期，这实力连草原人之中的头目都比不上。 他手底下现在也无兵可用，因为比试等于结束了，修士营的人现在已经不再是他的‘部下’。 而就算他现在还能指挥修士营的人，又能怎样呢？如果可以，邱文栋刚才就已经将人救出来了。 邱文栋想不出办法，白景焕同样也想不出，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然后他看到了谢少英。 而此时，距离草原人离开这里，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一看到谢少英，白景焕心内就有了一股无名之火。 这小子只怕是打完了上面的比试，然后还分散找出了旗子，然后夺到了比试胜利吧？ 嘿，他以为自己是胜利者吗？这次所有千宋人都成了失败者！ 他猜得并不错，谢少英最终‘杀光’了白景焕那残余的五百人。只是那时候，他的人也只剩下了三百。 灭完白景焕的人之后，他其实已经算是赢了，只是按照规则，他还需要找出旗子进入山顶守一个时辰。 山下隐隐传来的动静，他也有所耳闻，只是相隔太远，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不可能想得到那是草原人打来了，他甚至以为那是白景焕在山下故弄玄虚想要骗他下山，赚到一个名义上的平局呢。 他的心志哪有这么容易被动摇？于是他自顾自找着旗子，打算将比试完成。 但最终，旗子还未找到，就有人上来通知他下山。 此时他才明白山下发生了什么。 “哟，我们的胜利者来了啊，可惜，下面的战斗都已经结束了……”白景焕不自禁的阴阳怪气嘲讽起谢少英来。 也许是因为对先前比试失败不服气，也许是胸中愤懑无处排解，他很自然的将谢少英作为了发泄目标。 刚山下的战斗那么危险，那么激烈，你在哪？你还忙着你的比试！ 山上足足有十来名极境高手，如果当时他们在山下，战斗何至于打得这般惨烈？ 在他看来，谢少英就是罪人！ 他这种看法当然毫无道理，谢少英本就是为了比试而来，他根本就无法提前预知，也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将责任推到他身上着实太过分。 但人有时候就是会做出这种毫无道理的事情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谢少英无心计较他的敌意，快步跃入了场中。 此时战场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双方战死士卒的尸身也都被抬到了一边，但满地的鲜血依旧是触目惊心。 不光是他，刚刚结束比试后下来的众人目中也都充满了震惊神色。 “你自己不会看吗？”白景焕生硬地顶了回去！ “我问你发生了什么！”谢少英骤然冲到白景焕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差点将他提了起来。 若论个人实力，极境初期的谢少英比白景焕要强出太多了。在他手中，白景焕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谢少英下山之后，看到的是一片大战结束后的场景，而林四慕哲平聂河等人一个都不在，这由不得他不乱想。 难道是千宋军群起而攻之，将他们三个杀了？他脑海内冒出这个荒唐而又可怕的猜测。 他的表情阴沉，看不出丝毫喜怒，但从他眼神之中闪动着的暴戾神色，白景焕能看得出，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如果自己再挑衅他，只怕他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但就这样服软，那也未免太没面子，何况白景焕心内也充斥着火气。 “草原人打过来了，我们死伤惨重！他们还抓走了飞远，吕然，赵兴等人，其中甚至还有你的未婚妻纪冰云，一共一百五十多人！然后狮子大开口要我们赔偿他们，你满意了吗？当时你在哪？我们奋力厮杀时，你在哪？你还在忙着进行你那可笑的比试！” 白景焕说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在咆哮。 谢少英如遭雷击，他的手渐渐松开了白景焕的衣领。 “你说什么？” 白景焕对他的指责毫无道理，他却没有一句辩解。 虽然这个结果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但却没有好到哪里去。 是的，他一向专注于修行，表现得对外界一切都漠不关心，但这不代表他会对千宋和千宋人陷入危险无动于衷。 尤其是，其中还有纪冰云。 他确实不愿意和纪冰云结婚，但至少到目前为止，纪冰云还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绝不愿意她死在草原人手中。 自己还有话没对她说呢！至少也要把她救出来，把话说清楚才行！所以自己必须救她出来！他默默道。 只是，他心内究竟是怎么想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林四，慕哲平，聂河他们呢？”他忽然想到一事，这三人当时在哪？ 白景焕耸了耸肩：“这个谁知道？难道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先前的战斗太过混乱，林慕聂出现在战场上的时间并不长，白景焕根本就没能注意到他们三个。 不过，当时交战的人那么多，终究还是有人见过他们的。 “我见过他们，他们三个是提前下山的。”一名千宋守军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忽然站起身来插嘴道。 “我也见过。”立刻又有一名修士营的人出声道。 随后又有数人出声附和，他们都见过林慕聂三人。 “他们人呢？”谢少英急急问道。 先前那名士兵道：“当时我在这里战斗，附近有着二三十名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守在山脚下。看上去颇为厉害，他们没加入战斗，我们也不好节外生枝再树强敌。然后聂河第一个冲下山，这群黑衣人杀向了他。” “然后呢？”白景焕也好奇起来。 “然后聂河迅速挑杀了两人，和他们战了起来。再然后林四来了，这群黑衣人分出了四人去拦截他，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被他全部杀光。最后慕哲平也来了，同样也加入了这场战斗。他们三人用到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杀光了那二十多名黑衣人。” 这名士兵回想起当时那场发生在不起眼角落的战斗时，眼睛内依旧充斥着震撼神色。 那三人当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简直如同传说中的杀神。 其他人听到这里，只觉得这名士兵肯定是夸大其词了，他刚刚还说这群人实力应该颇为厉害。结果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这群黑衣人简直就像是不会动的靶子。 一个呼吸之内杀死四人？这未免太夸张了！ 哪怕对方只是窥境修为，一个极境想要杀光四人，光是对方连躲带避，也不止一个呼吸的时间了。 他们哪能想到当时林四速杀那四人时，由于他那大胆之极的战法，对方四人简直就像是冲上来被他杀一般。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实力？”对于林慕聂三人实力，谢少英无比清楚，他不奇怪林四又做出了别人无法相信的事情，他只是奇怪林四慕哲平怎么会和聂河并肩作战。 第348章 他们在哪？ “这个，我也不清楚，反正都很强。”那名士兵并非修行者，他也辨别不出那些黑衣人的实力。 但是，他看不出来，其他人却能看得出。 一名目睹了当时情景的修士营百骑长面色凝重地接口道：“那些人全都是元境之上，其中至少有两个极境。那个林四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连杀四人我也看到了……” 他心内同样依旧残留着对当时一幕的震撼，这群黑衣人足有二十多个，如果这群人先前也投入战场，加入对他们的战斗，那他们可能根本就撑不到周围守兵的增援到来就已经死伤殆尽了。 最初看到那批人时，他还没看出他们的实力来。 直到林四聂河与这群黑衣人交上手之后，他才震惊的发现，原来这二十多人竟然有着改变战局的能力。这名百骑长自身有着元境初期的实力，他很轻易的就判断出了这群黑衣人的实力全都不在自己之下。 开战之初，千宋一方的兵力不多，只有两三千人。一开始他们就被草原人打得节节败退，如果当时那二十多名元境极境的黑衣人也攻击他们，那他们当时恐怕已经溃败了。 毕竟在几千人规模的战争中，修行者的作用还是极其明显的。普通士兵哪能挡得住这群黑衣人？面对他们，恐怕只会成片成片的倒下。 但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这只要加入战场就足以改变战局的二十多人，竟然那么轻易的就被人杀光了。 那一刻，他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确实，他知道林四，聂河，慕哲平都是极境修行者，但他不是没见过其他极境修行者。 极境是比元境厉害，但那要看人数对比，三人面对二十多人的围攻，想要活下来都难…… 而且那伙黑衣人之中明显也有极境高手，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竟然还是砍菜切瓜般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就杀光了这群黑衣人，这简直匪夷所思！ 就连他这个看过当时场面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提现在听到他叙说的众人了。 除了对林慕聂三人实力知之甚深的谢少英之外，其他几乎所有没看到当时场面的人，现在都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因为这比先前那名士兵所说的还要夸张。 “我不信！你一定看错了，一个呼吸内连杀四人？照你说，那可是四个元境，只怕破境高手也没办法一个呼吸之内杀光他们！” 白景焕第一个大声质疑起来，他现在相信林四确实做过一个呼吸时间内杀死四人的事情，但他无法相信那四个人是元境修为。 他白景焕自己甚至还不到元境呢，元境是他迫切想要进入的境界，元境修行者是现在的他完全无法战胜的存在。 什么时候这个境界变成了被人当成菜瓜随手切的目标了？一个呼吸之内？简直可笑，难道那四个元境是木桩子？站在那里等着林四杀他们？ 他们哪怕抬刀挡一挡，也能阻住对方片刻吧？ 他完全无法接受。 非但是他，其他人心内也同样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元境和极境是有差距，但绝对没有大到这个地步。四名元境配合得当，甚至能杀掉一个极境修行者。 如果相隔一个大境界，实力差距就能大到这个地步，那战争之中，人数根本就没有意义了，直接派高手对决岂不是更简单？草原国明面上的破境高手至少有十八个以上，比千宋多出四五倍，那千宋直接投降好了，还打什么打？ 看着周围人怀疑的目光，这名百骑长有些无奈，他也无法重现当时的战斗情景，更何况那些黑衣人都死了，还怎么看他们的境界？ “那些黑衣人的尸身在哪？”纪府护卫蒋远良忽然问道。 “在那！”这名百骑长立刻便用手指了一处堆放尸体的地方。 和千宋以及草原国士兵所穿服饰有着极大不同，那群黑衣人的穿着极其惹眼，众人立刻就看到了被胡乱堆放在山脚一处的二十多具黑衣人尸身。 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围了过去。 蒋远良饶展韩海古之纹等几名护卫纷纷蹲下查看了起来。 只是片刻后，蒋远良和古之纹的眼中就浮现出了震惊神色。 两人仿佛是要确认自己心内所猜测的东西一般，不受控制地快速将面前二十多具黑衣人尸身全部查看了一遍。 随后，两人缓缓抬起头来，彼此互望了一眼，似乎想要从对方眼神之中找出肯定。 “你们发现了什么？”饶展好奇问道。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都看出了蒋远良和古之纹的异常，这些黑衣人现在全部死光了，他们身上除了兵器之外，就剩一些药品和银钱而已，根本无从判别他们生前的实力。 唯一可以肯定是，他们用的都是属性兵器，而且每个人除了长刀长剑之外，尽皆带着匕首袖箭飞镖之类的暗器，看上去倒是训练有素。 从他们用的兵器来看，这群人应该都是转境之上的实力，毕竟这些刀剑都是带着属性的。 这已经足够让众人惊讶了，这说明那个林四在极短时间内至少是杀掉了四名转境。 “这些人，来头可不小啊……”古之纹强自抑制着心内的震惊，尽量平静地开了口。 “他们是什么来头？”谢少英连忙问道。 “他们很可能是十方楼的人。”蒋远良道。 这个组织的名头，在场有不少修行者都听过，听到这群黑衣人来自十方楼，他们大惊失色。 但谢少英却是迷惑了起来，叛出十方楼一事，慕哲平告诉过他。林四慕哲平和十方楼厮杀，他并不奇怪。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聂河也会和他们联手。 只是，这个答案在场众人是给不了他了。 “十方楼是什么组织？”白景焕却是没听过这个名头。 饶展解释道：“十方楼是个刺客组织，成立了不知多久了。他们的触角几乎遍布整个苍罗大陆，实力到底有多强，我们也不知道。但他们组织内定然是有天境高手的，破境高手就更别提了。” “不会吧？这么强？”有人惊呼道。整个东南六国，似乎都没有一个天境高手呢！ 身为极境高手，韩海显然也是听过这个组织的，他淡淡道：“十方楼向来行走于暗处，一般人根本碰不到，碰到他们的时候，恐怕就是死期了！他们组织的总部在哪，外人根本无从得知。这数百年来，死在这个组织手中的各国国王以及天境高手就不下十余位了！” “这……未免也太强了吧？他们这样做，岂不是会令得大陆人人群起而攻之？” 蒋远良冷笑道：“嘿，如果有这么好灭，早就有人灭掉他们了！这个组织暗地里肯定和许多大势力都有联系，而且他们攻击性不强，不付出足够的代价，他们是不会出手的。加上他们的实力比一般的中等门派还强，谁敢轻易惹他们？” 韩海点头道：“不错，刺客可比一般修行者可怕多了，被他们惦记上，没几个人能睡得安稳。” “既然十方楼行事这么隐秘，为什么你们轻易就认出来了？”白景焕奇道。 古之纹苦笑道：“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十方楼内的刺客是分等级的，普通刺客身着青衣，元境之下身着灰衣，元境之上身着黑衣，至于上面还有没有更高的级别，我就不清楚了！” “就因为他们的穿着，就判定他们是十方楼的人，是否太过武断了？这世上穿黑衣的人并不少。”对于古之纹的推断，白景焕感到有些荒唐。 “普通人穿黑衣是不奇怪，但你看他们身上的行头。有几个修行者会带着这么多暗器甚至还有毒药的？而这里二十多个黑衣人，人人都是这装束，那就有些不正常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全是刺客。”蒋远良摇了摇头解释道。 “而且是出身组织，人人都带着属性兵器的刺客。再结合先前这位百骑长所说的，他们人人不低于元境，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十方楼。我现在相信他应该是没有夸大其词了……”古之纹补充道。 “那这么说，这些人身着黑衣，真的人人都是元境之上了？”林勇插言道。 “不错！我真是很难想象一个呼吸之内，一个极境怎样杀掉四名元境。哪怕是四名转境我都办不到……”蒋远良感叹道。 伍宁沉声道：“而且还是四名元境刺客！和刺客战斗，可比普通修行者要凶险得多！” 其他人闻言，纷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饶展苦笑道：“看来我们低估了这三人的实力……” 他们要是知道林四所杀的四人之中，有一人其实是极境，那恐怕会更加合不拢嘴。 “他们三个现在去哪了？”这才是谢少英最关心的问题。 不但他，现在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三人去哪了。尤其是听到他们创下了这匪夷所思的‘战绩’之后…… “聂河与林四直接从草原人之中杀出，最终上了大乐山。而慕哲平，我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当时战斗激烈，我也无暇观望。”先前那名百骑长道。 “大乐山？”谢少英喃喃自语，他知道林四是想要杀死聂河的，难道是追杀到了那里？ 周围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大力一拍掌道：“我想起来了！挟持人质的那批人就是从大乐山下来的。他们下来后，那隆曾经问他们苏摩在哪，那些人说苏摩追着两个极境去了！” “苏摩！” 听到这个名字，场内众人纷纷变色。 在场所有人都听过这个名字，他们都听过他的那些血腥‘事迹’，听到是这个杀人魔王，不少人开始为林四与聂河默哀起来。 他们就算再强，也只是极境，面对破境他们不可能有侥幸可能。 谢少英也开始为林四担心起来，但现在林四在哪他都无从得知，又能做什么？ “慕哲平的下落我知道。”白景焕忽然道。 第349章 里应外合 “在哪？”谢少英惊喜问道。 虽然现在他已经极境高手，但失去了林四和慕哲平，他变得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能找到慕哲平，那对他来说，仿佛就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似乎也被草原人掳走了。”白景焕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不可能！”谢少英立即打断道。 慕哲平是什么实力？别说是那些草原人，就算是那隆亲自出手，只怕也擒不住他。当初破境中期的符南想要抓住他，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而现在慕哲平又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周围还有这么多千宋人，这种环境下，谁能抓得住他？ 更何况他不是和十方楼的人作战吗？那时候草原人都已经抓完人质了。 白景焕有些不快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当时我特意清点了一下被抓的人质，他确确实实出现在了人群之中，身上同样被绑着绳索！当时我以为自己看错了，还仔细多看了几眼！” 这下，谢少英也说不出话来了。 慕哲平为什么会出现在人质之中？ 谢少英不相信他是被人抓进去的，他出现在那些人之中只有一个可能——他自己故意混进去的。 难道他打算潜入草原人之中，伺机救出人质？和慕哲平认识这么久，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来看，谢少英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 可是草原人之中有破境强者啊，而且人数差距太大太大了！他此行一个不小心，恐怕自己都会搭进去！ 不行！自己必须要支援他！不光是他，还有林四！还有……纪冰云。 他们都需要自己的帮助！ 想到这里，他再也无法平静的蹲在这里了，他噌地站起身来，快步回到帐内找出了自己的‘赤霜’古剑，随后大步向外走了出去。 “你干什么去？”看到他的举动，白景焕隐隐已经有了猜测。 “去草原，帮他们！”谢少英淡淡道。 白景焕神色夸张地大叫道：“你疯了吗？你去了草原又能做什么？你打得过那隆吗？你打得过苏摩吗？你打得过千军万马吗？”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想救出自己的朋友，但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他权衡了利弊，他分析了形势，他觉得自己就算去草原国也是无济于事，反而自己还很可能也跟着陷进去。 是啊，就连邱文栋将军都无能为力，自己又能怎样？ 他很艰难的说服了自己，但眼睁睁看着朋友被抓走之后，他心头那一缕愧疚和不甘，始终都无法消失。 看着谢少英毫不犹豫的就站了出来，他最先兴起的念头是，自己被他比下去了。 这个‘蠢材’，为了他的朋友，他什么都不考虑。他也不想想，凭他极境初期的实力，去了草原国又能做什么？ 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你谢少英是甘愿为朋友赴汤蹈火的人吗？别人都是见死不救之辈吗？就你谢少英是英雄，我们都是胆小鬼是吗？ 我白景焕不比你差！只是，这样头脑发热冲过去根本于事无补明白吗？ 谢少英哪能想到白景焕因为自己这个举动而心态失衡了，不过就算他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 “他们需要支援，事不宜迟，我必须要去！”他将长剑挂在腰间，随后面无表情地跃上了一匹战马。 白景焕猛地挥舞着手臂，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哈！支援？你告诉我你怎么突破那隆，苏摩，还有草原人大军的拦截？就算你能创造奇迹突进去，敌人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后，你还敢出手吗？” 谢少英高踞马上，听到白景焕的嘲讽，他并未动怒，只是瞟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怎么突破他们的封锁，但如果能突进去，对方到时候应该是无法用人质来要挟我们的。” “哈哈哈！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你以为那些草原人都是谦谦君子？只和你公平对决，不用人质要挟？你知不知道你没下来之前，那隆就无缘无故杀掉了谭毅！如果冲进去就能救出他们，邱文栋将军早就干了，你明白吗？你这个蠢货！” 谭毅同样是白景焕的好友，先前他毫无反抗之力，无声无息的就那么死在了自己面前，而自己却连喊叫都不能…… 现在回想起来，白景焕依旧心头抽搐。因此，此时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他看上简直就像是疯了一般。 谢少英也许真的是继承了他父亲谢池的脾性，无论白景焕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他的面色始终平静无比，无喜无怒。 “我知道他们会利用人质，但我保证下一次，他们利用不到！” “为什么？”白景焕愣了愣。 “因为我的兄弟慕哲平在里面。” “所以呢？”这个理由令白景焕觉得荒唐可笑，慕哲平自己都陷在了里面自身难保，你竟然指望他？ 谢少英淡淡解释道：“你们不了解他，我可以告诉你们，就算那隆与他对决，没有三五十招，也拿不下他！而且在那之前，那隆自己绝对也会付出极大代价！” “他有这么强？”白景焕有些无法相信。 非但白景焕，就连周围听着他们两人话语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齐看向了谢少英。 据他们所知，慕哲平应该也是极境修为，具体是初期中期还是后期，暂时还无从判断，但肯定不到破境。 哪怕是战斗能力较为出众的极境后期，单对单在破境初期强者面前，只怕也走不过十招。 这已经很难得了，破境比极境多出了太多手段，灵力护体，神识攻击，这些都不是极境修行者所能破解的。 三五十招？还重创对方？众人第一反应就是谢少英夸大其词了。 谢少英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更知道，林四和慕哲平根本就不是一般的修行者，他们非但善战，同时更是身具天印，这或许才是他们能创造这种外人无法理解的奇迹的原因吧？ “慕哲平曾经在符南手底下走过了二十招未倒，还重创了他，符南是破境中期。”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天印的秘密来，更何况说出来，这些人也无从理解。 但现在这个理由同样足够了。 符南是月国明面上摆出来的破境高手，以千宋和月国的亲密关系，他的名头，在场所有千宋人都听过。 “你所言当真？” 白景焕尚未来得及开口，蒋远良就惊呼道。 “当真！”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们都没听闻过？”白景焕质疑道。 破境高手的战斗，甚至还被重创，这种事情应该很轰动才对吧？ 谢少英道：“这件事发生到现在只有二十天，以后你们自会明白，我自己当时也在场，没必要夸大其词！” “既然他这么强，为什么会被抓进去？”白景焕在问出这个问题后，神色忽然一变，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混进去的？就是为了里应外合救出全部人质？”古之纹猛一拍手，神色振奋道。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不错，如果慕哲平真的有这么强，那他不可能会被抓住，更何况苏摩在大乐山上抓人质时，他还在长桦山脚下。 如果他真是故意混进去的，那就很好解释了。 以他的实力，混在人质之中，那草原人绝对是防不胜防。 到时候恐怕草原人想要提出人质来要挟时会猛然发现，所有人质都已经解开了绳索，处在了一个可堪与那隆争锋的高手的保护下…… 现在众人之所以束手无策，并非是怕草原人多么强大，而是怕草原人用人质来要挟他们，他们才投鼠忌器。 如果冲进去后不用担心人质的安危，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是抱着这个打算的！现在他已经做好了‘里应’，等着的就是‘外合’，时间拖得久，恐怕会生变……” 谢少英说到这里，再也不迟疑，挽起缰绳便打马向着山外前行而去。 众人怔怔望着他，场内一时间除了谢少英，其他人全都像是中了传说中的‘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谢少英已经快要走出人群，身后忽然传来了白景焕的喊声。 “等一等！” 谢少英勒住了马，只是并未转头看他。 “哼！你一个人去了又能做什么？光凭你和他两个人，能救出他们？”白景焕冷冷道。 这一点谢少英早已考虑过，但他现在已经不再统领修士营，他没办法命令其他人陪着自己一起去赴险，他只能管好他自己。 确实，里应外合听上去很简单很美妙，但真做起来，能不能成功还得两说。 而有一点却可以确定，肯定会死人。 深入草原，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于是他一声不吭，松开缰绳打算独自前行，他懒得和白景焕浪费时间了。 “站住！”白景焕见他仿佛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连忙大喝道：“你以为只有你有胆子，有义气吗？我也去！” 白景焕这句话倒是出乎谢少英的意料，不过他随即撇了撇嘴角，心道就你这实力，去了恐怕还会拖累我呢。 不过紧接着，王府四名护卫古之纹，梁涛，韩海，房元化见自家少爷要去，连忙劝说起来。 这去草原国，可不是去游玩啊，这二少爷要是死在那，他们四个也得担个保护不力的罪。 但白景焕仿佛已经铁了心，根本就不是他们劝得动的。 无奈之下，四人只能决定跟着他一起去。 眼见他们他们四人也决定前去，纪府三名护卫商量了几句，也站了出来。 “我们也决定前去，毕竟我们都是千宋人，而且人多点胜算毕竟大点嘛！”蒋远良笑道。 谢少英和白景焕闻言大喜过望！ 第350章 不重要 加上这七名护卫，此行倒是有八名极境高手了。 如果好好筹划一番，倒是真有可能杀进那隆的帐中救出人质来。 只是，凶险依旧存在，毕竟众人并不知道苏摩已经被林四聂河二人联手灭掉了。 他们知道，到时候不但要面对草原国大军，同时还要面对那隆与苏摩两名破境高手。 正面厮杀那是不可能的，哪怕只是面对苏摩和那隆两人，他们这八个极境联手也还是会出现死伤。 只能是想办法，尽量避实就虚，既能救出人质，又能避免和敌人主力正面厮杀才是上策。 然而，即便一切顺利，他们配合着慕哲平将人质救出来了，又怎么带着他们平安穿过草原回到千宋呢…… 人质逃走后，草原人肯定会一路追击，在那种毫无阻碍的地形下，他们怎么可能甩得掉草原骑兵？ 这一刻谢少英无比思念林四，他相信，如果林四在这里，这一切根本就不用他来担心。 眼见这几人纷纷回到营地内取出了兵器，四周的千宋士兵们再也站不住了。 草原人掳走人质，向千宋要天价赔偿，这本就是千宋之耻。但是，和白景焕一样，他们同样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可以，先前他们就想冲上去和草原人决一死战，但对方手握人质，就连邱将军都无能为力，他们又能怎样？ 尤其是想到先前草原人手握着人质时那嚣张的嘴脸，他们每个人心内都憋着一口气无法顺畅的吐出来。 然而，现在得知他们或许可以不用担心对方用人质要挟他们，他们只需要冲进去尽情和草原人厮杀，就能救回人质，就能重振千宋之威后，他们的心全都变得火热起来。 尤其是看到谢少英，白景焕，纪府和王府的几名护卫已经整装待发，许多士兵的拳头都握紧了。 在他们看来，自己是千宋的士兵，救回人质本该是他们分内的事情。而和草原人作战，向来就是自己的天职，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做着的事情！ 就连谢少英，白景焕和几名护卫都能挺身而出，自己还凭什么退缩？ 他们希望能够加入这场营救行动中，希望能够多杀几个草原人！ 但是，他们是军人，他们只能等待命令，没有命令，他们无法自作主张…… 于是，他们频频看向自己的上级，看向他们的统领。 这目光越来越多，越来越灼热。 终于，在几名护卫全都翻身上马后，有人忍不住了。 “将军！我们也去吧？”一名士兵咬牙道。 仿佛洪水泄开了闸门，这一句话引来了无数的响应。 “是啊！将军，我们也去！” “多杀几个草原狗！” “将军，草原狗欺人太甚，将军，你下命令吧！” “死就死，将军，只要你下命令，我豁出这条命干了！” …… 此时留在山谷内的千宋守军，加上两千修士营的人，不下八千人。这些人几乎个个情绪激动，纷纷请战，甚至不少中层军官都加入了其中，整个山谷仿佛都因此而变得嘈杂起来。 “都给我住嘴！”现在留在这里的守军最高长官，是邱文栋手下的一名副将。 他何尝不想救回人质？只是，身为这里的主事人，他没办法意气用事，而且他也没有得到邱文栋的命令。 更何况…… “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好长桦山！这里不能没有人，明白吗？万一我们离开后，草原人再度打进来怎么办？” 他的话音落下后，许多守军只能不甘的闭上了嘴。 确实，长桦山是千宋的屏障，这里从来就不能没有人，尤其是刚刚草原人还攻打了这里。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九个人去？那他们千宋军人的脸往哪放？ 而且……他们这么点人，能行吗？ 不光是这里的守军，就连参加比试的两个修士营现在也只能不甘的看着。比试已经结束，他们下一步，应该就是回平威城，然后执行其他任务了，没有得到最新的命令之前，他们也没办法擅自行动。 白景焕心内有些失望，其实他也明白，光凭自己这九人，只怕很难成事，但他同样明白这些守军的难处。 他没办法指责他们，也没有立场劝说他们。 就在他不抱任何希望时，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马头前方。 “统领大人，比试还没有结束呢！请你带领我们，将这场比试继续下去！” 说话的人，正是白景焕这一组修士营的千骑长杜宇！ 比试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而且自己和你都已经被淘汰了不是吗？白景焕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但转瞬间，他就明白了杜宇的意思。他名义上说的是继续比试，其实是希望自己带着他们去草原，去救人质！ 他们毕竟不是这里的守军，只是碍于没有命令，不能擅自行动而已。 只要继续借着比试的名义，他们就可以跟着自己一同去草原国，而不用担心违抗军令！ 是啊！其实他和谢少英之间的比试，根本就没有结束。 谢少英并没有找出旗子，更没有守住旗子一个时辰，这个理由并不是行不通。 唯一的阻碍，就是他们已经被淘汰了，哪怕比试没有结束，他们也不能行动。 不过，想必此时无论谢少英还是周围守军，都会刻意忽视这一点吧？ 想到这里，他大喜道：“好！修士团二营所属，速速整装备马，带齐三日口粮，随我……” 他马鞭一指前方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大笑道：“一同去前方，找旗子！” “是！”包括杜宇在内，二营一千人轰然应喏！ 周围的千宋守军，甚至包括那名守将眼内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没想到杜宇竟然钻了这个空子。 这下他们修士团二营的人如愿以偿了，只可惜他们这些守军却不能这么做。 看到这里，属于谢少英的一营人马坐不住了！ 林勇又岂是顽固不化之人？立刻依样画葫芦，抱拳向谢少英请示：“统领大人！请带我们一同寻找旗子！” 谢少英心领神会，高举长剑大声道：“修士团一营所属，整装备马带足口粮，随我出征！” 他相信，有两千修士营的人协助，这次的行动一定能成功！ …… 发生在长桦山山脚下的这场私自行动，短时间内还没有来得及被报上去。 那名千宋守将极其配合修士营的人，甚至在他们临行前，还拍着杜宇的肩膀，让他替自己多杀几个草原人。 就连十几里外的平威城驻军此时都不知道这场擅自行动，更不要提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定川城了。 当数百豪门公子少爷被劫持的消息传到定川城时，并没有人知道有两千人已经擅自投入了援救行动之中。 一如邱文栋所料，千宋国王听到草原人开出的条件后，面色瞬间就变得铁青无比。 邱文栋能想到的，他全都能想到。 这件事，堪称无解。 如果给草原人支付天价‘赎金’，那千宋损失巨大，未来许多年内都会变得疲弱不堪。 看似只是一年的国库收入，但凭空没了这一年收入，千宋未来的发展将会举步维艰。无论军队还是民生各个方面，都只能大幅度削减开支。而许多计划也会因为没有银钱投入而停滞。 这种情况下，千宋还要时刻提防着草原人再次打过来…… 但是，不支付‘赎金’的话，那一百五十多人就会被杀了。 这一百五十多人，他们自己本身倒是没什么，但他们的家人无一不是千宋朝中重臣，抑或商会巨贾。 一旦他们得知自己放弃了他们的后人，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他们就算表面上不说什么，只怕心也会变寒。 这样下去，原本算是同心同德的千宋君臣，只怕就会因此而生出嫌隙了。 而且不但是他们，这件事传开后，千宋百姓也会等着朝廷的抉择。 这赎金无论是给还是不给，恐怕都会有相当大一部分民众不满。 一时间，他变得是一筹莫展。同时也后悔不已，早知如此，谢少英和白景焕的比试就不安排在平威城了。早知如此，在先前就该下令禁止旁人观看了…… 于是他再次招来了纪老爷子，希望这位老丞相能给出一个建议。 在听完千宋国王的叙述之后，纪老爷子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千宋国王并未催他，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棘手程度，他甚至根本就没有指望纪老爷子真的能给出一个好的建议。 只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纪老爷子那苍老的声音在御书房内响了起来。 “救，是肯定要救的……”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 “可是，草原人索要的赎金数额太大，我们很可能会因此而一蹶不振，甚至被草原人趁虚而入……” 不等他说完，千宋国王就迫不及待接口道。 他的话，并不算危言耸听。这些年来，千宋为了挡住草原人，已经不知付出了多大努力。一旦得知他们虚弱，只怕草原人会纠集各个部落联手来犯…… 纪老爷子摆了摆手，缓缓道：“我知道，这赎金，是万万不能给的。” 这下子，千宋国王有些不明白了，既要救他们回来，又不给赎金，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难道…… “难道直接派兵去救？可是草原人手握人质，一旦我们派兵前去，那些人质只怕会被他们杀掉泄愤！”千宋国王有些不确定道。 “那又如何？”纪老爷子面色淡然，仿佛那些人质死了也就死了，无关痛痒。 “可是……”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去救他们。能不能救回来，并不重要！”纪老爷子面无表情补充道。 虽然书房内只有千宋国王和纪老爷子两人，但千宋国王还是忍不住环顾了一下左右。 他可以想象，如果纪老爷子这句话传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第351章 他怎么死的？ 千宋国王明白纪老爷子的意思。 没错，这些人质死了，其实对千宋影响并不大，重要的还是他们那些朝中长辈。 这些人应该也知道支付这巨额赎金的后果，只是对人质置之不理的话，又会寒了这些人的心。 纪老爷子主张不支付赎金，而是直接派人去救，到时候人质几乎是肯定会有死伤的，甚至全部被草原人杀掉泄愤也未可知。 但偏偏他又做出了营救的行动，只是草原人太残暴，导致行动没能成功而已。 到时候，有些人心内固然还是会埋怨朝廷，但没人能说出什么来，因为朝廷并没有对他们的子嗣不闻不问，而是火速派兵去救他们了。 普通百姓甚至会认为朝廷强硬，对草原人产生更加强烈的敌忾之心。 只是，真这么做，未免太冷酷了，这等于是提前宣判了那一百五十多人的死！ 这么做，虽然表面上做出了营救人质的举动，但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救出他们，而只是纯粹为了平息这件事的影响而已。 “只能这么做，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就当他们……已经死了。” 纪老爷子说出这句话同样也是艰难无比，仿佛那一百五十人的命不是命，而只是一个微小的数字而已。 这个微小的数字和千宋大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于是他做出了抉择——舍弃。 千宋国王微微张着嘴，没能说出话来。 身为千宋国王，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常人多。大乐山上的人质被劫持，这件事报上来之后，其中的大半细节他便已经尽皆知晓。 他知道刑部侍郎陆修之子陆宁是第一个死的，他知道谭毅被那隆所杀，他甚至知道剩余被抓走的一百五十七人的全部姓名。 因为这一切，都已经由邱文栋详细写在了呈给他的密奏内。 因此，他知道那一百五十七个名字之中，有两个是以纪字开头的，他们是分别是纪冰云和纪和。 他们是纪老爷子的孙女孙子…… 他们两个去平威城这件事，纪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 他明知道自己的亲孙女，亲孙子同样被劫走了，明知道他们现在还活着，还有救回来的希望，却要自己当他们已经死了。 所为的，只是千宋大局。 这是何等的狠心，何等的冷酷…… 千宋国王自问，如果被劫的人之中有自己的子女，哪怕自己是出身传闻中最薄情的王室，只怕也没法这么快就做出这个决定。 人心都是肉长的，人都是有私心的。 他缓缓站了起来，对纪老爷子长长一揖。纪老爷子并没有扶他，他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没人知道他此时心内在想什么。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千宋国王显得很是疲惫。 纪老爷子微微拱了拱手，起身向着书房外行去。 自始至终，两人都刻意的没有提起纪冰云和纪和，仿佛他们两个和这件事无关一样。 千宋国王低垂下头，他有些不忍看纪老爷子那略显佝偻与蹒跚的背影。 砰！ 重物碰地之声传来，惊醒了沉思之中的他，随后外面宫人太监的惊呼声响起。 “老大人！你怎么了？” “大人！大人？” 千宋国王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书房门槛外，纪老爷子一动不动地扑倒在地，似乎是被门槛绊倒了。 他快步冲了过去，拨开两名最先赶来的宫人，蹲在地上抱起了纪老爷子那轻若无物的老迈身躯，才发现他的脸已经摔破，而他整个人已经昏了过去。 “来人！来人！叫御医！”他大喝道。 …… 一个时辰后，草原人劫持了一百五十七名人质的消息彻底传了出去，哪怕市井之中的贩夫走卒都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 因为千宋营救人质的檄文已经张贴得满街都是。 檄文上简略说明了此次事件的经过，只是，对草原人索要的赎金数额描述，却扩大了十倍！ 一时间，定川城内群情激愤，人人请战。 哪怕那些人质的家族明白营救可能会令草原人杀人泄愤，但面对这样天价的赔偿数额，他们无力再说什么，他们只能选择支持千宋国王。 他们主动派出自己家族中的修行者护卫，全力协助军方，加入了这场轰轰烈烈的人质营救行动。 …… 那隆这两千多人裹挟着人质，一直行出了数百里后，身后依旧没有追兵赶来。 他心内也不禁抹了把冷汗，事实上，他也生怕千宋人一不做二不休，真的不顾人质安危要将他们这些人全部留在那里。 他知道当时长桦山上至少还有七八名极境没有下来，如果一直战下去，待得那些人加入邱文栋一方，别说自己麾下这两千多人，就是自己恐怕也没法全身而退。 不过，现在自己都已经彻底进入草原了，他们就算追来也无用。 在草原上，千宋人哪有草原骑兵快？ 看来，这批人质的价值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啊！早知道应该再抬高点价码了！ 都怪苏摩那个该死的家伙，关键时刻他竟然没出现，害得自己也是底气不足，更不要说顺便杀死邱文栋了！ 尤其这次自己这方死了这么多人，别想自己会和他平分赎金了，能他二自己八就很不错了，哼！ 此时的他，对苏摩那是极度不满，如果不是他延误了时间，自己的人也不会死那么多。 如果他早点下来和自己联手，邱文栋绝对活不下来！ 他心内充满着怒气，然后他前方就出现了上万的草原骑兵。 看到这些人之后，他心内怒气更盛。 与千宋交界这方圆数千里都是他的领地，出现在这里的人，自然是他的人马。 这些人本是他提前安排来接应和支援他的，因为出发前，他一时召集不了那么多人手。 他和苏摩昨天就已经埋伏在了大乐山附近，现在天色都已经快渐渐暗下来了，这批人竟然才刚刚出现。 这比他预想中的时间，要晚了太久！ 如果这批人早点出现，他甚至不需要用人质要挟邱文栋，而是直接挥军荡平长桦山所有千宋守军了！ 虽然劫人质这一目标最终还是成功达成了，但这并不能令他高兴起来。 如果当时在长桦山出现任何意外，他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 于是这上万骑兵行至他身前十几丈时，他就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萨多！赫图！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你们两个没有吃饭而是吃了粪吗？腿软了是吗！” 面对他的喝骂，对面万人队之中被他点名的两个头领一声未吭，半句都不敢反驳。 草原人实力为尊，相差一个大境界，地位那是天差地远。 极境修为的萨多与赫图现在虽然统领着上万人，但却丝毫不敢在那隆面前造次。 两人连忙下马上前赔罪与解释。 他们的第一句话就令那隆大惊失色，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苏摩大人回归天神怀抱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那隆愣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苏摩大人死了！”萨多重复了一句。 顿时，那隆身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那隆身后这两千五百多人，其中有两千人是苏摩的嫡系人马，这个消息一出，他身后仿佛炸开了锅。 “你胡说！我不信！苏摩大人怎么会死！你竟敢诅咒苏摩大人！”乌察咆哮着跃下马，揪住了萨多的衣领。 他双眼通红，状若疯狂，仿佛萨多再不承认自己说的是谎话，他就要和对方决斗。 非但是他，后方两千多人几乎是齐齐拔出了弯刀，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要择人而噬。 苏摩死了，他们与先前那上万骑兵一样，自然是心中气愤难平，甚至产生了一丝惶恐。但同时，他们之所以这么激动，还有着其他原因。 草原人内部可不像千宋这么团结，就像苏摩，他上位时就杀了不少人。 他的嫡系人马依附着他，成了那片领地的主人。 如果他死了，那他的领地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来接手。 这两千人最好的下场，就是被新主人收编，但因为他们不是新主人的嫡系，他们的地位会一落千丈，再也不比现在。 而更坏的结局，则是被发配出去，或者下次与月国作战时，将他们当做炮灰敢死队用。 而在新主人到来之前，他们这个领地因为没有破境高手，也会遭到周边领地的袭扰…… 故而，苏摩死掉，他们甚至比自己爹娘死了还要伤心，还要激动，他们自然不能接受这一结果！ 萨多怕那隆，但他可不怕同为极境的乌察。 他才不管乌察的神情是多么凶狠，一把就推开了他，随后从身后马鞍旁取下一个布袋。 他将布袋向前递了出去，所有人仿佛都明白那布袋里面是什么了。 乌察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地解开了那个布袋。 随后，他大声哭号起来。 不但是他，他身后两千人也齐齐哭了起来。 那个布袋已经被解开，里面呈现出来的，赫然是苏摩的头颅。 那头颅下方的血迹还未干透，眼睛也没有闭上，那隆能从那圆睁着的双眼内看出强烈的难以置信。 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苏摩竟然死了？竟然就这样死了？谁杀了他？ 自己前一刻还在埋怨他迟迟没有出现，下一刻，他的头颅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强烈的冲击，哪怕是破境初期的那隆也不由得一阵阵心怵！ 苏摩的实力和他相仿，那人能杀死他，那自己呢？ 他努力平复下了心神，镇定地问道：“他怎么死的？” 第352章 蠢材 事实上，那隆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心内已经有了猜测。 他记得乌察曾经说过，苏摩是追着两名极境少年而去的。 而苏摩的头颅既然出现在了萨多的手里，那说明苏摩追着那两人来到了草原国。那么他不可能是被千宋军队杀死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两名少年杀了他。 他不敢相信这个猜测是真的。 那两名少年是极境修为，两名极境怎么可能杀得死破境高手？ 那隆自问，哪怕四名极境后期修行者围攻自己，自己也能压制住他们。 然而，萨多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是被两名少年杀死的。”直到现在，回想起当时那一幕，萨多的眼内依旧透着震撼。 “不可能！”乌察大叫道。 “不可能，凭他们，怎么可能杀得死苏摩大人！”他像是看仇人一样看着萨多。 “他们怎么做到的？”那隆沉声问道。 不光是他，每个人都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萨多当时看到了苏摩从开始战斗到死去的全部过程，于是他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而当他说完之后，那隆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然他有些无法理解当时那名少年是怎么做到迅速回剑的，但萨多不至于骗他，而且当时看到那一幕的人不下上万。 此时他的感受异常复杂。 一方面，那两名少年并非是在公平的正面决斗之中赢了苏摩，他们用了诈，这不足以证明他们两个极境联手就真的能和破境争锋。 但另一方面，即便是用诈，苏摩死得也太快了…… 两招？三招？ 如果换成自己，当时会怎样？这个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你们明明看到了，为什么不帮苏摩大人！”乌察同样听完了事件的经过，无处发泄的他，将矛头对准了萨多和赫图。 “我们没赶上，苏摩大人身死之时，我们还在一里之外。”萨多平静道。 乌察没有资格质问他，只是他也明白乌察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无礼和反常，于是他并没有太过计较。 “你们这么多人，连两个小贼都追不上？你们干什么吃的？”乌察继续大声质问。 这句话已经很难听了，直接就是直斥萨多等人无能。 赫图冷冰冰道：“小贼？那两个小贼杀死了苏摩，有本事你追他们试试？你能追得上？” 萨多同样火气上涌：“我们足足追了三百里，已经仁至义尽了！” 苏摩又不是他们的领主，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甚至因此而差点耽误了那隆的大事。 此时的乌察已经失去了理智，赫图和萨多不客气的回击更是让他更添怒火。 他咆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继续追下去！为什么不继续追？” 这句话一出，就连那隆也听不下去了。 “乌察！管好你的嘴，还有你的人！”他眼内寒光一闪，一股破境强者独有的气势陡然罩向了乌察。 此时，乌察身后那两千人也同样是喝骂不已，不光是骂林四与聂河，同时就连对面那上万人都被他们带了进去。 虽然看不见，但是乌察却能感到的压力袭来，他瞬间就像被冰水淋透，清醒了过来。 没错，且不说此时根本就和萨多，赫图无关，就算和他们有关，自己现在还有资格质问他们吗？ 原本在那隆面前，他就不敢造次。 而现在失去了苏摩，他就更没有底气了。 如果那隆心一横，直接下令灭杀自己这两千人，然后挥军直入苏摩大人的领地劫掠一番，那自己除了引颈待戮，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草原国各个领地和部落间，远比其他国家要混乱得多。或许在面对外敌时，他们能团结起来。但除此之外，他们的内斗相当严重。 那隆就算做出这种暴行，最终的结果，恐怕也只是被大可汗责骂几句，教训一番罢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像一只鹌鹑一样缩了回去，生怕引来那隆的杀心。 只是，身后那两千人又怎么可能人人都能这么快就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之中很多人还在大声咒骂着，嚎哭着。 队伍中央，被紧紧包围着的，宛如行尸走肉般的人质们，自然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听到苏摩被林聂二人所杀的消息时，他们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只是，和乌察一样，他们都不太敢相信。 那可是苏摩啊！那个杀人魔王苏摩！ 众人对于破境强者的认知并不深，在他们眼中，横行月国和草原国边境十几年，手段极其残暴的苏摩，当然是非常可怕，甚至无法战胜的存在。 月国人想杀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这十几年来，他一直活得好好的。 想要杀死一个破境强者并不容易，哪怕派出比他更强的破境中期后期强者，也很难做到。 毕竟大家都是破境，实力虽有差距，但却并没有大到可以碾压。 再说实在不行，对方难道不会逃么？ 而且苏摩向来都在边境活动，身边通常都带着成千上万的草原骑兵。 因为这个原因，就连月国朝廷乃至月山，都早已对杀死苏摩不抱太大期望。 毕竟他一个人，也改变不了大局。决定胜负的，终归还是双方大军。 然而现在，这个原本被认为没可能会横死的人，竟然就这么轻易死去了。 而且是死在两名极境少年手中。 而这事情应该就是真的，因为就连苏摩被砍下的人头都已经出现了，而草原人的表情也根本不似作伪！ 一时间，众人心内兴起了一股不太真实的感觉。 林四和聂河，他们都见过。 在大乐山的山腰上，他们二人冲撞苏摩的队伍，甚至杀了两百人，随后扬长而去。这表现确实算是惊艳无比。 但当时情景，众人也都看到了，无论林四还是聂河，他们都是尽量避开了苏摩，专挑普通草原士兵下手。 当苏摩追上去之后，他们心内都不看好他们二人。 被破境强者盯上，这两人几乎可以可以提前被判定为死亡了。 他们心内最好的预想，也只是两人之中，侥幸逃掉一人而已。 没想到，最后传回来的消息竟然是苏摩被他们两人给杀了。 而且是当着上万草原大军的面杀死的！ 这个消息，着实是太振奋人心了！他们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传到千宋，传到月国边境，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原本因为那两人过而不见，没有救他们，他们心内还有着不满。但是现在听到他们做下了这等壮举，他们心内那一缕不满早已烟消云散！ 他们甚至忘了自己现在还身处险境，朝不保夕。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出了畅快的笑容，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兴奋与快意！ 但是，这表现很快就被周围的草原人发现了。 啪！一根马鞭重重抽在了一名千宋少年身上！ 席飞远瞳孔一缩，他认出了那名身在人群外围的少年，那是大学士匡石的孙儿匡函。 匡函现年才十二岁，是他们之中年龄最小的人。 他不是修行者，此次谢少英和白景焕的比试，他本来并没打算前来。只是和他熟识的席飞远半拉着带他来边境见见世面的！ 席飞远还记得，当时自己去匡府邀他时，曾经拍着胸脯对他父亲保证过，一定会照顾好他。 而现在…… 马鞭重重抽在了匡函透着稚气的脸上，带出了一缕重重的血痕。 这孩子眼内除了恐惧，甚至还有泪水。 只是他却不敢叫出声来，因为他怕激怒了草原人，下一刻迎来的就会是刀子。 席飞远望着匡函那咬牙强忍着疼痛的小脸，心如同被针扎过一样难受，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忍着…… 但是，他们的忍气吞声，并没能让草原人消气。 因为苏摩的死讯而丧失理智的草原人，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没错，那两个杀死了苏摩大人的极境小贼现在不知所踪，但他们的同伴在这里！ 在他们眼中，林四和聂河应该也是千宋人，既然他们杀不了那两人，那就拿他们的同伴开刀吧！ 算是为苏摩大人先报仇！ “杀了他们！”一名草原骑兵红着眼睛大叫起来，他一边大叫，一边对着匡函举起了刀。 “对！杀了他们，为苏摩大人报仇！” “让千宋人为苏摩大人陪葬！” 更多草原人举起了手中的弯刀！ 席飞远的心头一片绝望，此时他们这一百五十多人，被牢牢捆着，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 而就算他们没被捆着，现在面对这一万多的草原大军以及破境极境强者，他们又能翻起什么浪呢？ “都给我住手！” 场内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那隆来了！ 然而，面对他的喝止，这群苏摩的嫡系人马却并未放下手中弯刀！ 最先举刀的那名草原人依旧是不管不顾的一刀想着匡函劈了下去。 他们心中的怒火不是那隆一句话就能平息的。 噗！血光飞溅，人影飞起！ 蓬！那名挥刀的草原人重重跌落在地，他的脖颈处渗出了缕缕鲜血，一刀细长的刀口出现在了那里。 他死了，而原本即将被杀的匡函反而依旧活着。 “那隆大人！这是何意！”周围的草原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那隆会对自己人下手。 “何意？我说了住手，谁要是再敢下手，我就杀谁！”那隆重重哼了一声，森寒的目光环视了周围草原人一圈。 这些蠢材，苏摩都已经死了，还不明白后果吗？毫不夸张的说，自己现在就算要杀他们只是一句话的事，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苏摩死后，这些人质完全属于自己了，他们等同自己的‘财产’！他们是自己接下来换取赎金的筹码，先前杀掉谭毅，那只是为了震慑邱文栋。 他内心对这些人质并没有太大的杀心，杀光这些人又能怎样？证明自己的强大还是残暴？ 更何况，自己怎么处置他们，那是自己的事，哪能轮到你们这些人动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于是，在他的威慑之下，这一百五十多名人质倒是暂时安全了下来。 第353章 雄狮 深夜时分，那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驻扎地，也算是他领地内的‘城池’了。 这个处在连绵草坡环绕下，名为甘乌克的地方，便是那隆领地内最为繁华的地方了。 这里和周边各国的城池有着极大的分别。 首先这里并没有城墙，其次这里除了一些用泥土堆砌成的简陋防御工事外，也没有什么砖瓦房。 灰色或白色的帐篷一眼望不到边，连绵不绝，粗略一数不下一万，仿佛片片白云，显得尤为壮丽。 但真正走进去，穿行在各个帐篷之间，才会发现，这里并不像从远处看时那般美好。 虽然席飞远等人跟着草原人大军身后，走的应该是帐篷之间最为宽阔的一条直路。但这条路依旧窄得可怜，仅仅只能五马并行，路上并不是青青绿草，而是充满着泥泞，甚至不时会踩到牛羊的粪便。 是的，这里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混杂着马牛羊身上以及它们排泄物的骚臭味。这股气息从他们踏入甘乌克开始，就一直充斥在他们的鼻端。 来自千宋的公子们显然闻不惯这种味道，也走不惯这样的‘路’，他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嫌恶的神情。只是，也仅此而已了，他们很清楚自己阶下囚的身份，没有资格提任何条件。 而且，一路上紧紧裹挟着他们前进的草原士兵们脸上看不出丝毫不适，或许他们早已习惯了吧…… 在帐间穿行了数里之后，眼前的帐篷渐渐变得和先前的不同起来。 越往里走，里面的帐篷便越大，帐篷之间的间隔也越宽。众人明白，这和外界其他国家差不多，同样是身份地位高的人住更中间，更好的房子。这里应该是那隆和他手下亲信们居住的地方。 继续前行，不知何时，一座巨大汗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汗帐足有十几丈长宽，三四丈高，由木材绳索以及白布构成，众人猜测那里面应该还有房梁和柱子，否则应该很难支得起来。 只是，那隆显然不会‘邀请’他们这些人质去自己家参观。 他们这一路声势浩大，虽然已经是半夜，但四面八方依旧有着不少人从周围帐内迎了出来。 先前那一路便接受了沿途牧民‘注目礼’的千宋众人，此时再度受到了周围草原人的指指点点。 那样子，仿佛在讨论着牛羊肉的价格一般。 此时能出现在汗帐周围的，显然是那隆这个部族之中，地位最高的一群人。 而汗帐旁边的一座宽大帐篷内，此时闪出了一名年轻人。 见到那隆，这人高喊了一声：“父亲！你回来了啊！” 见到这名皮肤微黑，身形高大矫健腰挂弯刀的青年，那隆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笑意。 他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嫁到了其他部落，这青年便是他的大儿子加洛。 现年二十三岁的他，已经是极境中期修为，他是那隆四个儿子之中，修行天赋最为出色的一个。 哪怕是在整个草原国，他也能排进前三。 他是那隆的骄傲，也是那隆延续自己家族对这片领地统治的关键。 那隆相信，两年后的圣山之战，他将会成为整个草原国的骄傲，成为东南六国瞩目的焦点。 他更相信，这个比他年轻时代更出色的儿子，将来必定能跨入破境，继承自己这片领地。 这次他们决定劫持人质时，加洛刚好不在甘乌克，没能赶上这场行动。 于是他大步迎了上去，重重拍了拍加洛的肩头，哈哈笑道：“加洛，这次不是我不带你去，而是你没能赶上啊！” 他知道，加洛一定很遗憾自己没能赶上这场盛事。 “这就是这次的猎物吗？”加洛好奇地指着一众千宋人。 “是啊，你看他们怎么样？不出意外，他们将来可能会成为你的敌人呢！”那隆半开着玩笑道。 他说得倒也不算错，如果这次真的能顺利从千宋人手中拿到赎金，他并不打算杀掉这批人质。 而他的领地向来就是攻击千宋人的前沿，这些人未来确实会成为加洛的敌人。 未来的敌人当然最好不要留着，不过千宋向来就是他们的敌人，其间不知出过多少人杰。那些人尚且不能令草原人忌惮，更何况眼前这批人？ 而且，就算杀掉眼前这批人质，千宋也还是会出现其他不次于他们的人。多出他们又能怎样？到时候放了也就放了。 “就他们？一群废物！”加洛高昂着头，俯视着这群人质，他比他父亲更加看不起这群低垂着头，宛如行尸走肉，面带死灰之色的‘货物’。 就凭他们，也配成为自己的敌人？ “哈哈！说的是！萨多，将他们带走，严加看管！”那隆吩咐道。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那两个杀死了苏摩的少年。他知道，现在的加洛面对破境高手，三招都撑不下去，更不要谈杀死了。 而据说，那两名少年的年龄要比加洛小得多…… 千宋怎么会出现这种妖孽般的修行天才？他们，应该不是千宋人吧？否则对于草原国，尤其是自己的领地来说，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只是，即便不是草原人，他们和千宋人也还是关系匪浅，否则他们凭什么出现在长桦山的比试中？ 以那两人的天赋和战斗力，十年后，二十年后，整个草原国还有人能挡得住他们吗？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趁他们现在未成长起来之前先扼杀掉啊！ 他摇了摇头，这件事应该轮不到自己操心。苏摩被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草原，到时候自由金帐王庭的人插手此事。 “怎么还有女人？”加洛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此时，一百五十八名人质两两一排如同接受‘检阅’般通过草原人的面前，他们将会被带往一处大帐集中囚禁起来。 那隆并不太清楚这些人质的具体身份，他只知道他们都出身显赫就对了。 确实，这批人质之中还有女人，也许是哪家公子的丫鬟吧？亦或是某位千宋官员的女儿。 他挥了挥手，催促萨多尽快将人带走。 他明白，加洛这是色心又犯了。这批人质，让加洛糟蹋几个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次他却不赞同加洛这么做。 并非怕得罪千宋人，他从不怕得罪千宋人，双方早已是死敌。 加洛往常玩弄草原女子他并不在意，只要不耽误他的修行，那就随他去吧，反正这正是他精力旺盛的标志。 但这批女子并不是草原人，她们来自千宋，而且是千宋官家小姐。 她们和许多草原女子不同，多数都是通晓诗书，明白事理的。加洛真要是玩玩她们也就算了，怕就怕，被她们蛊惑而变得失去了雄心。 外界的东西并不适合草原，真要是学着她们那样讲礼仪，着宽服，食精细，那还算是草原人吗？ 草原国不是没有前车之鉴，四百年前，就曾有一位乾蓝国的公主被掳到了草原国。 原本这类遭遇的女子，最终的下场都会很悲惨，只是草原人发泄欲望的玩物而已。但此女却不同，被人献给当时的大可汗之后，竟然很快就得到了宠幸。 而随着时间推移，大可汗渐渐沉湎在她的裙下不能自拔。渐渐的，金帐王庭之中的命令大都由那位乾蓝公主代笔了。 那十几年，草原国仿佛拔掉了牙的雄狮，再也没有对外攻打过周边国家。 若非那位乾蓝公主只是个普通人，而不是修行者，过不惯草原上的生活，三十五岁那年就因病去世，恐怕草原国真的会大变样了。 那隆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重蹈覆辙，被人变成了没牙的雄狮。虽然历来被掳到草原国的女子多半都是悲惨结局收场，但他不能不防。 “来来来，加洛，到我帐中来，我有话和你说！”他拍着儿子的肩膀，将他带进了自己的帐中。 因为他发现儿子竟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名千宋女子，这是极其危险的征兆。 …… 这批人质最终被带到了两里外的一座铁栅构成的帐内，被严加看管了起来。 这应该算是草原人的监牢了吧？众人心想。 被草原士兵们推推搡搡外带鞭打脚踢着，他们最终全部都被关了进去。 此时的众人疲乏不堪，而且是又饥又饿。 草原人仿佛刻意忘记了一般，这一天下来，他们除了早上从平威城出发时吃了点东西，随后几乎是水米未进。 这些来自定川城的公子哥，向来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啊？ 再加上赶了这么远的路，又受到了极重的惊吓。于是，在草原人去外面看守之后，人群中便隐隐传来了低泣之声。 这哭声，仿佛能够传染，不多时，帐内许多年纪不大的，性子柔弱的少年与女子便都哭了起来。 他们的哭声传到了帐外，外面看守的数百名草原人自然也听到了。 只是他们并没有进来阻止，反而大笑起来。在他们看来，千宋的绵羊会有这种表现丝毫不足为奇，如果是他们草原雄狮，那绝对不会露出这等丑态。 他们却是忘了，就在白天，看到苏摩头颅被砍飞的那一刻，他们之中嚎哭的人同样不在少数…… 席飞远与赵兴等人自然不会哭，只是他们的心情同样沉重无比。 千宋会否支付赎金救他们出去，还是个未知。而就算支付了赎金，草原人会不会真的依约放人，也是个未知。 而就算他们真的被放走了，回到千宋后，又以何面目继续出现在人前呢？ 纪冰云与丫鬟小蝶蹲在了人群的角落中，不远处是她的三弟纪和。 此时小蝶同样在不断抽泣，显然是吓坏了，而纪冰云却在不断安慰着她。 其实她的内心同样是惶恐不安，被抓到这里后，她无依无靠，前路渺茫。 先前那个加洛看着她的目光，她也感受到了。她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 也许其他人最终还有希望回到千宋，但她，恐怕已经没有可能了。 一旦被加洛盯上，她的遭遇会变得极其悲惨。所谓的乾蓝公主之事，看上去是极具激励意义，但别忘了，在这一个成功的女人之后，还有着成千上万被糟蹋致死的可怜女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一切，她根本无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着…… 而就在此时，她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道极其微弱，却又极其亲切的声音：“冰云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354章 三哥 时值深夜，虽然这帐内有着一盏油灯，但依旧是显得昏暗无比。 纪冰云转头一看，却是没能看清到底是谁。 直到附近一道身影悄悄移到她身边，她才终于认了出来。 这个人，不是少英的朋友么？那次他曾和少英一道来到了自己家中。 这么多天下来，纪冰云也知道谢少英的两个朋友分别叫做林四和慕哲平，而此人便是慕哲平。 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等人被抓时，他不是应该正在参加比试吗？ 纪冰云尚未答话，她怀里的小蝶却陡然止住了哭声，因为她也看到了慕哲平。 眼见她要惊呼出声，慕哲平连忙竖指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蝶虽然没有大喊出声，但依旧忍不住悄声问道。 “当然是来救你们的呀。”慕哲平笑容可掬道。 “你自己都被绑着呢！”小蝶脱口而出。 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却也看出蹊跷了。 周围所有被抓的人，现在不是愁眉苦脸就是面无表情，有谁还能像他这样笑得出来的？ 慕哲平笑眯眯道：“这绳索嘛，我自己套上的啊，想要挣开，随时都可以。” 虽然不知道慕哲平是怎么做到自己绑自己，同时还能瞒过草原人的耳目混进人质之中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纪冰云知道，他说的应该不假。 那天慕哲平在她院落房顶出现时，曾经展露过身手，纪冰云不会修行，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但事后她便听说了，林四和慕哲平都是极境修行者，甚至比少英还强。 极境修行者有什么威能她同样不太清楚，但要说他轻易就被抓住，那应该不太可能，更何况他们在大乐山顶被抓时，慕哲平根本就不在场。 想通了这一点，她这一天下来的恐惧和害怕仿佛都瞬间消散，慕哲平那亲切的笑容，给了她无穷的安慰。 “我们需要怎么做？”她问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虽然慕哲平的出现，为她们带来了一线曙光，但纪冰云明白，想要逃出去，没这么简单。 先前他们一路走来，已经深入草原人的营帐之中，想从中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 而一旦打起来，慕哲平就算是极境高手，也抵挡不住那隆和他手下的大军。 “很简单，等！”慕哲平轻笑道。 纪冰云立刻明白了过来，惊喜道：“你是说，里应外合，声东击西？” “哦？你想到了什么？”对她的话，慕哲平不置可否。 但事实上，纪冰云的话，其实大大出乎了慕哲平的意料。他有种预感，一直以来，所有人可能都小看了这位丞相府的大小姐。 “你是不是在外面还有人手，到时候让他们佯攻那隆的营帐，引走敌人的主力。然后趁机带我们离开？”纪冰云一脸期盼地问道。 慕哲平微微颔首，含笑答道：“不错，先前千宋军队不敢出手救你们，无非是投鼠忌器。但现在我混了进来，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纪冰云听到他肯定的答复，脸上喜色更甚，她追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来？” 在她想来，慕哲平应该是在长桦山就和邱将军等人提前商量好了计划。 然而，慕哲平的下一句话让她失望不已。 “我不知道，我只是临时起意，根本没和任何人商量过。” 纪冰云疑惑道：“那你怎么确定会有人来配合我们？” “草原人不认识我，长桦山脚下那些修士营的人却是认识的，他们看到我在人质之中，肯定会报上去，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救。” 事实上，慕哲平自己也不太确定千宋那边是否真的能想到这一点，只是，有些事情本就需要行险一搏。 实在不行，到时候只能舍弃其他人，单独带纪冰云逃走了。反正其他人和他非亲非故的…… 他甚至早就提前做好了迎接最坏打算的准备，到时候真的没有人来接应他们的话，那他为了救走纪冰云，恐怕会做出一些残酷的事情出来。 比如放掉这里所有人，让他们吸引草原人的注意…… 只是，此时还未到绝路，他当然不会说出这些，而且他也不想纪冰云太过担心。 纪冰云听到他的话，只是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有援兵配合我们，引开了敌人主力，凭我们这点人想要全部活着逃离这里，依旧不太可能。就算是剩余的草原人也足以拖住我们了！”她忧心忡忡道。 慕哲平宽慰她道：“没关系，肯定不会有事的。” “但是，到时候援兵与我们同样需要配合啊。我们必须在他们攻打这里之前，就提前解开所有人质的绳索，这时机既不能早又不能晚。”她秀眉微瞥，继续补充道。 慕哲平知道她说得非常有道理。 如果过早放了所有人质，那会被草原人提前发现，到时候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里应外合。 而一旦外界的人马开始攻打这里之后，再放人恐怕也很难来得及。草原人绝对会第一时间来查看人质，同时用他们来胁迫援兵。 纪冰云考虑得极其全面，慕哲平只是寥寥几句话，她便能推算出他的全部计划，同时还能推演出后续的发展。 “放心吧，我有办法和他们提前联络。”慕哲平故作神秘道。 虽然他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模样，但纪冰云提出的这两个关键点，他其实根本就没能想出对策来，他只是在故意敷衍纪冰云。 他心内也是暗叹不已，纪冰云的聪明着实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想要骗过她几乎不太可能。看来比试前送来的那张纸条，真的是她的手笔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这些天来看兵书看得焦头烂额，而真正的兵法大家其实一直就在他们附近。 谢少英和纪冰云，这一对还真是很让人感慨呢。 一个是修行天才，一个完全不能修行。一个是兵法白痴，一个偏偏又极擅兵法…… 就连慕哲平都隐隐泛起了一丝恶趣味，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这两人真的结婚后，生活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 纪冰云就算再聪明，现在也完全猜不到慕哲平说的‘肯定不会有事’，其实只是指她一个人没事而已。 对慕哲平毫无了解的她，哪能想到慕哲平会如此的冷酷无情。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的死活他根本就没考虑过。 纪冰云满以为慕哲平是来救她们所有人的，但对慕哲平来说，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哪怕是纪冰云的丫鬟小蝶，她的弟弟纪和，他们的安危，都全然不在慕哲平的考虑范围内。 只要能够救回纪冰云，对他来说就是成功的！至于事后纪冰云会怎么想，他毫不在意，他要做的只是救回五弟谢少英的未婚妻，这样他便能够问心无愧。 “你为什么会不顾安危的来救我们呢？” 纪冰云问出了他最担心的问题。是的，他混入人质之中，看似轻松，但事实上他自己也身处险地，他又不是千宋人，他根本没理由为这些人以身犯险。 我不是来救你们，而是来救你啊！ 他生怕纪冰云会继续和他探讨这逃亡计划，然后被她看出更多的破绽，于是他故意开玩笑道：“我可是你三哥，怎么能不来救弟妹呢？” 果然，纪冰云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 “三哥？此言何意？” 慕哲平笑道：“我和林四都是少英的结拜兄弟，我是他三哥，林四是他四哥。你是他未来的妻子，可不是要叫我一声三哥么？” 终于脱离了兵法这个话题之后，纪冰云恢复了正常的少女姿态，闻言大羞不已：“我们两个还没有成婚呢。” 虽然她声如蚊呐，但以慕哲平的实力，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笑眯眯道：“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三哥我很看好你们！这只是迟早的事情。” 纪冰云猛然抬起因为羞怯而低下的小脑袋，脸上露出了比先前得知自己有希望获救还要更浓几分的惊喜之色。 “你这么看好我和少英？” “那是自然！你们是天生的一对！我和阿四都支持你们在一起啊！哈！”慕哲平笑道。 纪冰云闻听此言，简直是心花怒放。 事实上，谢少英一直以来对她的冷淡，她不是看不到，只是她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打动他。 这次他主动来纪府寻自己就是例证，只可惜后来因为意外而生出了这么多波折。 得到少英三哥四哥的支持，那比得到他父亲的支持还要重要啊。 因为少英和他父亲的关系，似乎不怎么好。但是他这三哥四哥却不同，从他带着两人一起来寻自己就能看得出他们关系有多亲密。 眼见她终于不再提起救人之事，慕哲平也是暗暗舒了一口气。 随后两人便不断谈着谢少英的一些事情，慕哲平随口向她说起了谢少英历练时的一些片段，而纪冰云也透露了不少谢少英小时候的趣闻，旁边的丫鬟小蝶也不时插几句嘴。 纪冰云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开心，尽管此时身陷囹圄朝不保夕，但她此时却已经全然忘却了恐惧和害怕。 …… 深夜的草原，行来了一支两千人的骑队，正是谢少英，白景焕以及修士营众人。 这支人马最初是一路笔直向西，因为带头的谢少英一马当先，后面的人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紧紧跟着他。 但行出数百里之后，白景焕才发现了不妥。 跟着谢少英，就能找到那隆？ 谢少英他来过草原么？ 于是，当众人被他喊停之后，他才发现还真是不出他的预料。 这个白痴，完全就是脑袋发热往前瞎跑，差点被他误了大事！ 众人停下来一商议，最终才将目的地定在了甘乌克，也就是那隆的老巢，因为那里最有可能。 然而问题又来了…… 这十几年来，基本都是草原人攻打千宋，甚少有千宋打进草原国的时候。 甘乌克的大致方位，修士营的人倒是知道，但这茫茫草原，甚至连个参照物都难找。 众人就这么兜兜转转，不断纠正着方向，一直就这么到了深夜…… 而就在此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两道人影。 第355章 不妥 深夜的草原上，忽然出现了两个人，任谁都会觉得不正常。 尤其这两人还是一身草原人的惯常打扮。 两千修士营的人立刻做出了准备动手的姿态，敢在深夜的旷野独自行走的人，恐怕实力也不一般。 而前方那两人显然也看到了这边的两千人。 看到这两千人，这两人竟然一点忌惮的样子都没有，依旧那么大摇大摆的骑着马行了过来。 这两人，自然就是林四和聂河了。 这两人直到夜间才终于找到了个草原部落，饥肠辘辘的两人大吃一顿之后，又弄了两匹马和两套草原人的衣服。 这里的草原人并不知道他们先前做了什么，否则迎接这两人的，恐怕会是刀子。两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现在他们已经深入草原，想要回去千宋，换身草原人的衣服当然会方便很多。 就这样，两人离开了那个部落之后，便连夜赶路向着东面往回赶。一旦他们杀死苏摩的消息彻底传开，那他们再想离开草原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远远看到前方的两千人，他们一时也没能看清对方的容貌，还满以为这是草原骑兵呢。 两人穿着草原人的衣服，自然是毫不心虚地迎了上去。 “站住！你们是谁？”双方相隔还有近百丈的时候，便有修士营士兵大吼道。 在这深夜的旷野上，相隔百丈虽然看不清对面的面目，但声音很轻易的就传入了林聂二人耳内。 林四朗声大笑道：“前方可是我草原健儿？我二人来自青漠部，我叫古尔班，这是我的兄弟古尔图！” 一旁的聂河听得嘴直撇，这所谓的青漠部，是草原国极西的一个部落。至于古尔班和古尔图这俩名字，分明就是先前他们去找吃的时候碰上的两个草原牧民的名字…… 林四满以为这样信口胡诌一番，就能顺利骗过这群‘草原骑兵’了。事实上，他也并不怎么担心，以他和聂河的实力，碰上两千草原人，想杀过去自然困难，但要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他这句话传出去后，对面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因为他这声音，对面的人太熟悉了啊…… 无论谢少英，蒋远良还是林勇和他手下那一千人，他们都和林四一起相处过不下十天，林四几乎和这一千人之中的每个人都说过话。 谢少英和林勇面面相觑，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前面是林四哥吗？”谢少英试探着问道。 …… 片刻之后，双方终于汇合到了一处。 “哎呀，早知道是你们，我就不用绞尽脑汁编名字了。”林四一边与谢少英来了个熊抱，一边抱怨道。 一旁众人闻言纷纷哄笑起来。 林四和聂河的加入，无疑令众人振奋无比。众人在来之前，可是听过林四瞬杀四人，与聂河慕哲平联手，灭掉十方楼二十多名刺客的壮举呢。 只是，林四却不明白这两千人深夜跑来草原国干什么。 “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难道还要再比试一次？” 一旁的蒋远良连忙将草原人掳走人质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四与聂河这才明白，原来这次草原人的目的是这个。 两人互望了一眼，终于想起当时大乐山碰上的那两千草原人，原来当时自己二人距离那些人质已经那么近了么？ “老聂？怎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干这一票？” 得知人质被劫，其他人也就算了，但纪冰云也在里面，林四当然要帮谢少英救出她来。 只是，虽然这一路他与聂河之间的关系已经融洽了不少，但两人依旧处于互相提防的状态。聂河出身十方楼，和这些人完全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他现在完全就不用趟这一趟浑水。 这确实是一趟浑水，去救人质，那可是要面对草原国大军和破境高手的，保不齐就把自己的命丢了。林四当然想拉聂河入伙，这家伙战力可不低啊。 只是，在他看来，聂河只怕是不会答应。 然而，聂河的回答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正义凛然道：“当然，我怎能对冰云小姐见死不救？” “喂喂，那可是我五弟少英的未婚妻！”林四咬牙切齿，这家伙，难道是当真的么？ 他是什么时候被纪冰云给迷住的？ “未婚妻可不是妻子！”聂河撇了撇嘴。 两人的对话，其他人只当是玩笑。不过，在此之前，这两人不是仇敌关系么？之所以会有白景焕与谢少英的这场比试，就是因为这两人在青王府厮杀引起的不是吗？ 现在这两人看上去倒像是多年老友一般，这倒是让旁人看不明白了。 结束了和聂河的吵闹后，林四这才发现，人群之中少了个重要的人。 “老慕呢？他为什么没来？” 谢少英有些担忧道：“他和那些人质一起被抓走了。” “什么？怎么可能？”林四惊呼道：“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被抓走？他故意混进去的？” 谢少英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哦，那照这么说，我们到时候营救人质，倒是不用担心敌人会拿他们做要挟了。有老慕在里面，我们只需攻进去为他创造条件就行了。”林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听到和慕哲平最为熟悉的林四都这么说，众人振奋莫名。他应该最清楚慕哲平的实力，连他都这么说，那就应该不会有假了！ 在林四看来，既然要救人，那就要先提前谋划好，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谢少英这一行人到底打算怎么做。 “你们这是去那隆的驻扎地甘乌克？”林四继续问道。 “没错。”谢少英点了点头。 “你们打算怎么救？” “当然是趁着敌人不备冲进去，然后吸引敌人主力部队，让慕哲平趁乱带着人质逃走。”白景焕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是他们在路上时，他自己想出来的唯一办法了。 事实上这个办法也不算错，算是和纪冰云所料想的计划差不多了。 “这个办法，不太妥啊！首先你们冲进去后，就算吸引了敌人的主力，敌人留在原地的残余人马也足够拖住老慕那一百多人了。其次你们想要缠住那隆的主力部队，恐怕到时候你们自己会死伤惨重。” 林四可是看到过草原人那上万骑兵的阵仗的，就算自己身边这两千人全是修行者，甚至足足有十名极境高手，但依旧不够。 人太少了，到时候自身都难保，更遑论带着人质离开草原。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到底懂不懂？”白景焕有些不爽道。 这个办法可是他考虑再三才想出来的，而且得到了林勇，杜宇等人的一致认可，算是他的‘得意之作’，这林四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难道他还想毫发无伤地带回人质？真是天真！ 他的话，倒是得到了身后杜宇等人的认可。 没错，没打过仗的人是不懂得战争的残酷的。很多时候，就算是胜仗，自己也同样会流下悲痛的泪水，因为胜利的代价往往是自己战友的生命。 打仗极少会有不死人的时候，此次深入草原，他们这两千人其实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在他们看来，林四只是个修行者，他不懂这个也算是情有可原。他或许个体实力强大，但行军打仗这种事，白景焕要比他厉害得多。 只是，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谢少英，蒋远良，饶展以及林勇等人的脸色。 看着林四那沉思的表情，他们齐齐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纪府三护卫可是亲眼目睹过林四凭空想出那个‘螺旋战阵’的全部经过，而后来他们更是和林勇等人一起见识到了林四的神奇。 白景焕现在还不知道呢，他在长桦山的比试之所以惨败，表面上是输给了谢少英，事实上完全就是拜林四所赐！ 虽然白景焕的话不好听，但林四并没有介意。 说实话，白景焕能出现在这里，已经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了，这令他对白景焕的印象都大大改观了起来。 不过，他的计划确实不妥。 “吸引那隆主力，给老慕创造机会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但要做一些改动。”他皱起的眉渐渐舒展了开来，显然是想出了解决之道。 白景焕见林四还真的想要表达一番见解，他差点被逗乐了。 内行的事情留给内行的人做，你这外行人搀和什么？擅自指手画脚，只会招来耻笑罢了。 他扯了扯嘴角嗤笑道：“哦？那你有什么高见？” 林四仿佛没听出来白景焕的嘲弄一般，反而借坡上驴：“哈，我这个高见，需要聂河的配合。聂兄？考验你对冰云小姐是不是真心的时候到了！” 聂河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只是，自己先前已经把话说满了。他确实有救纪冰云的心思，但他之所以愿意跟着林四一起行动并不全是因为这个。 他原本以为自己到时候就是跟在众人身后出出力而已，以他的实力，就算到时候计划失败他也有把握活下来。哪能想到林四竟然对他另有安排！ 不会是让自己打头阵吧？他腹诽不已。 “你先说。”他斜了林四一眼，并没有拍着胸部做保证。 “很简单，你们所有人先埋伏在几里外，我和老聂两人打头阵！” 林四的话还没说完呢，聂河就眼皮一跳。他奶奶的，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只是，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对呢，白景焕就夸张大笑起来：“哈！你们两个打头阵？你们两个能引出他们的主力？就算引出来了，你们两个能做什么？在那隆和苏摩面前，光凭你们，能活下来？” 他的质疑很有道理，包括蒋远良和林勇等人都是暗暗点头。 只是林四和聂河两人杀进去，草原人只要派出一个破境高手就能解决他们了，完全就不用派遣主力大军。 而且他们两个极境，别说是碰到草原大军，就是碰到那隆和苏摩之中任何一个，他们俩都活不下来。 “我自有办法引开草原人大军！”林四淡淡道。 随后，不等众人开口，他就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另外，谁告诉你们，苏摩还活着的？” 第356章 等待 “你说什么？”白景焕闻言大惊，差点从马上掉落下去。 林四这句话，言外之意明显不过，苏摩已经死了。 那个杀人魔王，月国人恨之入骨，但是十几年都灭不掉的苏摩，竟然死了？ 他想起了先前听到的一个消息，草原人在长桦山时说过，苏摩去追两个极境少年了。而那两人他们也猜到了是林四和聂河。 尽管已经猜到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愣愣问道：“他……怎么死的？” 聂河摊了摊手，一脸怪笑道：“他来追杀我们，结果被我们俩反杀了。” 尽管聂河说的很笼统，很轻描淡写，但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可是破境高手啊！他们这一路行来，每个人心内都不知想了多少遍，遇到苏摩和那隆后该怎么办。 如果单单是这两个人也就算了，关键这两人身后的人手比自己这方更多。 到时候，谁来挡这两个破境？ 谢少英和那七名护卫？他们能挡住吗？就算他们挡住了，草原人之中，其他的极境高手怎么办？ 尤其是苏摩，提到他的名字，每个人心里都很没底，毕竟他早已经是凶名远播。 然而现在，他竟然死了，死在林四和聂河手里。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每个人心内第一个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难以置信。 “你们……怎么做到的？”白景焕着实无法想象。 包括谢少英和几名护卫在内，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林四与聂河，仿佛他们两人长着三头六臂一样。 这目光，让林四无比满足…… 他自己也明白自己做下了怎样惊人的事情，到现在，他当然明白杀死一个破境高手，对于东南六国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只可惜，做出这等壮举之后，他紧接着就被人追杀，随后见到的一直都是草原人，他一直就没能捞到显摆的机会。 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咳咳，他很厉害吗？几招就干掉了。”他干咳了两声，装模作样道。 众人只当他在吹嘘，他们俩杀死苏摩的事情应该不假，毕竟这很容易证实。只是过程肯定是异常艰难，没见聂河身上还缠着好几处纱布吗？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林四说的还就是真的。 苏摩被杀这一消息令众人振奋无比，过了好一阵才终于平息了下来。 “就算你们两个能吸引草原人的主力，可是我们怎么和慕哲平还有那些人质提前联系呢？慕哲平救人的时机很难把握，早了会被发现，晚了来不及。而且最重要一点，我们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就在甘乌克。” 白景焕现在也有些看不透林四和聂河了，这两人的战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们两个杀了苏摩，那他们杀入甘乌克的话，还真的很有可能引走草原人的主力。毕竟面对能够杀死苏摩的人，草原人可不敢怠慢。 只是这营救计划依旧有着不少难题。 他并不知道，他所提出的这些难题，远在甘乌克的纪冰云也曾提到过。 虚荣心得到满足之后，林四心情颇好，闻言笑道：“放心吧，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和老慕在几十里内就能相互感应到对方。” 确实，对于白景焕和纪冰云来说，如何确定人质的位置，如何约定动手时间是个大难题，但对林四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 两人只需感应一下彼此的天印，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相隔几十里就能相互感应到对方，这个解释令众人一头雾水，难道这两人身上带了什么未知法阵？ 不过，虽然猜不透，但此时他们只能选择相信林四。 如果林四的计划能成功，那他们这次确实不会死什么人。一旦林四和聂河成功引走那隆和他的主力人马，到时候他们这两千人再杀进去，要救出人质就简单多了。 甚至可以保证人质一个不死全部获救。 而聂河虽然不太情愿，但最终也只能答应陪着林四干一票大的。 …… 黎明前夕，甘乌克陷入了寂静之中。 草原人奔波了一天，在庆祝狂欢之后，纷纷陷入了沉睡之中。 而被关在一座大帐内的人质们，也同样是困乏不已，只是能安心睡着的人却不多。 慕哲平盘坐在纪冰云身边打坐休息，这一路过来，他的注意力始终就在纪冰云身上。如果纪冰云遭遇危险，那他只能拼着提前暴露也要救她出去。 先前那隆那个儿子看向纪冰云的目光，他全部看在眼底，他决定这些天要与纪冰云寸步不离。 他心内也是暗暗焦急，如果明日那人来带走纪冰云，那自己该怎么办？ 而就在此时，一阵天印的波动传入了他的感应范围内。 他微微垂落眼帘猛然睁开，双目之中充满了兴奋之色。 哈！林四这家伙终于来了！ 事实上，自从得知林四与聂河杀掉那个苏摩的消息之后，他便已经在隐隐期待着他的到来。 只是，他没想到林四竟然能来得这么快！ 林四既然能找到这里来，那自然不会是单枪匹马，肯定是得到了他们被抓的消息！ 他轻轻晃了晃身边已经安然入睡的纪冰云。 骤然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纪冰云却是丝毫没有动气，反而第一时间就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援兵来了，我们要行动了！”慕哲平笑容满面悄声说道。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纪冰云喜出望外。 “嘿，我和林四可以互相感应，他现在应该就在几十里外！”慕哲平轻笑一声，随后道：“你去叫醒其他人，注意不要发出太大响动。” 片刻后，这帐内所有人质全被叫醒了。 此时，每个被叫醒的人都围坐在地上，望着昏黄灯光下，中间站立着的那个瘦削身影。许多人甚至直到此时才发现了慕哲平，这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眼见所有人被叫醒，慕哲平笑了笑，随后压低声音道：“我是慕哲平，相信你们之中很多人知道我。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我出现了。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你们出去！” 此言一出，许多人眼内露出了振奋之色，毫无疑问，现在没有哪个人不想逃离这里离开千宋的。 只是，众人在兴奋之后，也起了疑虑之心——怎么救？ 现在大家深陷草原人营中，一旦出去，肯定会发出动静。光凭你一人，你怎么带着这么多人出去？ “可你自己现在也被抓了。”有人出声道。 “哈，是吗？”慕哲平微微一震，他们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的绳索立时断裂成了数段。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他揉了揉手臂，随后耸了耸肩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疑虑？” “你一个人，怎么带我们出去？我们肯定会被草原人发现。”席飞远对慕哲平并不放心。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他们现在如果老老实实呆在这里，那五天后，也许还有希望被赎走。但若是现在跟着他逃走，被发现后，那肯定会被草原人杀死。 “我们的援兵已经在外面，很快就会行动。”慕哲平摊了摊手：“你们要做的，就是先摆脱绳索，不让敌人用你们要挟他们。” 赵兴沉声道：“你确定？” “我确定。”慕哲平扯了扯嘴角，他知道，不打消这些人的疑虑，他们很难相信自己。 赵兴与身边的顾英低声商量了几句，随后两人站起身来：“好，我们跟你走！接下来怎么做？”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慕哲平没理由害他们。 有他们俩带头，很快便有不少人跟着站了出来。 慕哲平一一扯断他们的绳索，随后笑道：“你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在这里等着外面开始混乱起来就行。” 赵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帮着他解开其他人的绳索。 少顷，包括席飞远等人在内，这一百五十七人，已经有了一百二十余人被解开了绳索。而余下的人却依旧是面露迟疑之色。 显然，他们还是不敢冒险，他们想等着赎金到来后，再平安地被救走。 慕哲平望着地上依旧坐着的三十多人，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们如果不想和我走，那我也不强求。只希望你们能安安静静呆在这里，不要害了你们的同伴！现在时机紧迫，你们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他心内冷笑不已，这些人这次不跟着他走，那等于是死定了。 一旦他带走了一百二十多人，剩下的三十人会有什么下场？那隆会不会拿他们泄愤，慕哲平不清楚，但千宋的赎金是永远都不会来了。 他转头对赵兴道：“这里暂时交给你，我去找点兵器和食物来。” 这些人质一天没有吃东西，而且手无寸铁，想要让他们全部逃离，那必须要让他们恢复一定的战斗力，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 说罢，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了铁栏，钻出了帐篷。 “他不会就这么离开吧？”席飞远有些犹疑不定。 “不会的！”纪冰云非常确定地说道。 …… 黎明前夕的草原人聚集地，虽然依旧有着一些守卫，但此时就是人最困乏的时刻。更何况这里一座帐篷连着一座帐篷，这么多的遮掩物之下，慕哲平一个人想要悄悄行动并不算太难。 就连看守更为严密的天河王宫和千宋军营都难不住他，更何况这里？ 半刻钟后，他再度回到了原先的大帐内。 怀抱着大包食物和十几把兵器的他进来后才发现，此时所有人质的身上的绳索都已经被解开。 看来，自己离开的这会工夫，里面的人经过了一番劝说嘛！一旦解开绳索，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他留下了一柄长刀，随后将其他兵器与食物交给了赵兴，让他自己分发下去。 然后，众人便在一片咀嚼声中开始了等待。 第357章 杀人放火 在慕哲平等人静静等待的时候，林四与谢少英等人已经来到了甘乌克七八里外的草坡后。 “好了，你们就埋伏在这吧！一旦我与老聂引着对方主力人马离开甘乌克之后，你们就立刻杀进去接应人质！” 尽管修士营的真正指挥是林勇和杜宇，而名义上的指挥是谢少英和白景焕，但此时听着林四分派任务，众人却没有丝毫不妥。 仿佛本来就应该是他来统领大家。 当然这其实是有原因的，林四的实力本就是他们之中数一数二的，而他想出计划和亲身犯险打头阵更是令修士营众人信服！ 加上谢少英坚定不移的支持他，而聂河与他一道，白景焕自然也只能选择支持，于是这两千多人在自己都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很自然的接受了他的指挥。 “你们小心！”临行前，谢少英只能说得出这四个字。 林四微微一点头，随后便与聂河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那连绵不绝的帐篷掠去。 七八里路，对于两人来说只是片刻之事，很快两人便来到了甘乌克外围。 虽然此时的甘乌克里面有着破境高手那隆，还有至少不下六七名极境以及上万大军，但说实话，潜进这里要比大陆其他普通城池还要简单。 这里连城墙都没有，而历来草原国与周边国家的战事，也大都是他们攻打别人。一旦月国乾蓝等国打过来，草原人也不会固守一地。而是直接撤得一干二净，然后派兵与对方在茫茫草原周旋。 虽然一些帐外有守卫，但是守卫的强度并不高，完全就发现不了林四与聂河。 两人只花了半刻钟，便来到了那隆汗帐的两里之外。 来到这里之后，两人暂时停了下来。 如果继续前行，只怕到时候想逃走都难了。 “接下来怎么做？”聂河一脸懒散，似乎兴致缺缺。 他确实不太情愿来这里，虽然他的脚力很快，而且林四对他们的退路也做了一定的布置，但破境高手和上万大军可不是开玩笑的。 “先喊我们的对手起床吧！”林四一边说着，一边解下了身上的大弓。 聂河仿佛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太正常的兴奋之色，似乎很想看到接下来绚烂的场面。 咻！箭头绑着染了油的布之后，带着一溜火光飞向了那隆的汗帐。 在这依旧漆黑的夜色下，陡然划破长空的火光显得极为打眼。 林四射出第一箭之后，便有草原士兵发现了那快速绝伦的火光，随后他们大叫了起来。 附近的草原人营帐内开始有了骚动。 但是，林四给敌人打招呼怎么可能才这么小的声势？ 咻咻咻！聂河点火他射箭，只是半个呼吸的时间内，两人便射出了二十多支火箭，其中有四五支射向了那隆的汗帐。而其他十几支，完全就是四面开花。 随后林四咧了咧嘴，抽出了长剑：“现在该是让我们的敌人见见血的时候了！” 聂河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嘴里发出了怪笑：“杀人放火，我喜欢！” 迎面跑来两名草原士兵，他们甚至连衣物都没有穿好，只是因为外面的呼喊和那火光，他们从床边摸出了弯刀就冲了出来。 他们看到聂河的那一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只觉得一阵狂风刮过，随后两人脖颈渗血无力倒地。 面对这种普通士兵，聂河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他们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来不及喊出口。 杀掉这两人之后，他飞起一脚，踢飞了身边燃着的火把。 轰！旁边一座帐篷迅速被烧着。 “哈！真爽！”他挥舞着长剑疾速向着前方匆匆赶来的十余名草原士兵杀去。 林四扯了扯嘴角，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不过此时就是需要他这种人！ 而且，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逢人便杀，四处放火！ 从两人射出第一支火箭到现在，只是过去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但周边四五里内的草原人差点都疯了。 那隆同样来不及穿戴整齐便冲出了自己的汗帐，入目所及，仿若末日来临，无论哪个方向，都有着火光，都有着喊杀声和哭喊声。 这便是他们这种居住地最大的劣势。 他们面对敌国攻击时，确实能很快撤走，撤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空地。但若是被人潜入，这种帐篷也极易被点燃。 如果林四与聂河能带着两千人一同潜入，也许在这种混乱之下，他们甚至能直接趁乱杀败这上万草原人。 只可惜，草原人的防卫对于林聂二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那二千人来说，想要无声无息潜入就难比登天了。 眼前的惨相令那隆目眦尽裂，只是他终究残留了一丝理智。 “萨多，给我去看看那些人质！若有意外，一个不留！”他也是心内发狠，眼前这火光，不用说也是千宋人干的！ 他附近同样匆匆冲出营帐的萨多连忙匆匆赶去。 “父亲！是谁杀过来了？”那隆的儿子加洛也赶了过来。 “不管是谁！他都死定了！”那隆双目如欲喷火，“随我杀！” 草原人此时并未组织起来，但即便如此，那隆身边也已经迅速聚集起了数百人，而且都是精锐！ 此时的林四与聂河四处杀人放火，死在两人剑下的草原人已经不下百人，而被两人点燃的营帐更是不知有多少。 只是，林四知道，此时自己造成的声势虽大，破坏力也惊人，但这只是占了突然出手的便宜。 此时草原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来不及做出太多有效的反击措施。 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草原人很快就会组织起来，而面对数万草原人，自己二人如果继续贪功下去，最终只会被围杀而死。 于是他呼哨一声，招呼着聂河与他一同向外围杀去。 两人向着外围继续是一路杀人放火，同时嘴里也开始挑衅起来：“哈哈！草原孙子，爷爷杀了废物苏摩，现在再来杀废物那隆，你们还不快跪下迎接？” “草原怂包，还不快让那隆废物来受死？” 以他们两人的修为，这声音足以传遍整个甘乌克方圆十里范围。 每个人都听到了他们这两句话。 一时间，所有草原人几乎都气炸了肺，他们瞬间就丧失了理智。 苏摩被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这里，他们现在也都知道，杀他的只是两名极境少年。 而现在，这两人竟敢直接杀入甘乌克，四处放火，还扬言要杀掉那隆大人，这简直就是在他们脸上疯狂的抽巴掌。 此时几乎所有能拿起兵器的草原人都不约而同想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根本都不需要指挥。 那隆原本还以为是千宋大军杀过来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那两个极境少年。 那隆不知道他们是疯了还是因为杀了苏摩之后自信心膨胀，总之这次他一定要杀死那两个少年。 他本就对那两人忌惮无比，他们将来很有可能成为草原人的心腹大患。原本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他也没有太多想法。 想不到那两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同时他也稍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千宋大军，那倒也无妨，至少人质应该还是安全的。 从乌察汇报过的情形来看，这两人先前在大乐山杀入苏摩阵中时，就对那些人质漠不关心。 不过，也许是甘乌克内的布局太过复杂，而那两人神出鬼没，根本就没有固定方向，到现在他都没能发现他们两个的踪影。 普通的零散士兵就算发现那两人，也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片刻，几乎都是见面就被杀。 而高手都集中在了他身边，随着时间推移，他身后已经聚集起了三千多人。那两人随时变换方向的情况下，他很难截得住他们。 无奈之下，他只能分兵，让赫图，加洛以及另外四名极境两两一组带人围堵那两人。 在他看来，他们每个都是极境，两两一组，同时身后还带着数百人，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而在另一边，慕哲平与那一百五十七名人质此时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 他们听到了外面的喊杀声，也听到了林四和聂河对草原人的挑衅，许多人直到此时才明白，原来救他们的是那两人。 “我们现在开始突围么？”赵兴等人依旧盘坐在地，做出一副依旧被捆缚的样子。此时帐内光线昏暗，猛然一看倒是看不出破绽来。 慕哲平蹲坐在帐边，不时探头望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赵兴的话，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时机未到。从喊杀声判断，敌人主力并未被引走。我们现在出去，杀出甘乌克倒是不难，但想要穿越草原回到千宋，几乎绝无可能！” 赵兴与顾英等人暗暗点头，知道他说得不错。 他们现在杀出去，甚至能帮助林四将骚乱扩大，给草原人更沉重的打击，但是最终他们也逃不掉。 那隆还在，他手下上万大军还在，一旦被他们盯上，那从甘乌克到千宋几千里路，他们毫无幸免之理。 只能等林四等人把那隆和他手下大军引开，他们再杀出去，彻底摆脱追兵视线，才有希望逃掉。 到时候，茫茫草原，他们随意选择一条路都可以。 而就在此时，帐门忽然被人掀开，萨多钻了进来！ 他第一眼看到里面的人质依旧坐在原地，心内长舒了口气，还好，人质还在。 随后他心内感到隐隐有些不妥，外面那么大的动静，这些人质怎么可能还能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 这是他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柄长刀从他的小腹一直向上拉到了他的脖颈，给他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开膛破肚。而直到脖颈感到痛苦的时候，他都没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原本蹲坐在他身边阴暗角落处的慕哲平，不知何时已经紧紧贴在了他身前，那姿势，仿佛两人是抱在一起跳舞一般。 他一手握刀，一手紧紧捂住了萨多的嘴。 萨多心内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竟会死在这里。从对方的眼内，他看不出丝毫的神色，只是一片平静。 紧贴着他的慕哲平并没有站直身体，在萨多高大身躯的遮掩下，他身后两名手下甚至不知道萨多已经死了。 萨多顿住脚步后，他们犹如本能般向两侧探出了身子。 随后刀光再度亮起。 第358章 碰撞 赵兴与席飞远等人，此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萨多其实他们是知道的，毕竟那隆的领地紧邻千宋，他们算是千宋的老对手了。 纵然他们先前不知道他的长相，在他向那隆报上苏摩死讯时，众人也该记住了。 萨多是极境修为他们清楚得很，同时这个人带兵也很有一手，他在草原国的地位，与邱文栋在千宋相差无几。 当他掀开帐门时，许多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只需再往里走两步，就能看出众人其实已经脱困。而一旦被他发现，众人只能提前暴露，对他群起而攻之。 他们能不能杀死极境修为的萨多还是个问题，就算他们能杀死萨多，又有什么用？那动静绝对会引来附近的守卫。 此时那隆还在甘乌克，一旦得知这里的动静，他立刻就会掉头前来。 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萨多竟然死得这般轻易，简直就是无声无息。 哪怕慕哲平现在是他们的同伴，这样轻微而又残暴的杀人手段，也还是令他们感到胆战心惊。 有些承受能力差的人，看到眼前那血腥的一幕，甚至差点呕吐起来。只是，他们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知道此时那些事不能做。只能死死咬着牙关捂着嘴。 慕哲平轻轻放下三具尸体，朝对面众人轻轻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随后再度蹲了下去。他明白，很快还会有其他人进来。 萨多迟迟没有出去，而血腥味也会渐渐飘散，外面的守卫如果不进来查看端倪，那他们简直不配做一名战士。 就连萨多这个极境高手都挡不住他的突袭，更何况是外面那些守卫，此时他并不是太担心。 只要在短时间内不引来大队人马，他有把握保着这些人，平平安安拖到自己想要局面出现的那一刻为止。 于是，他蹲在那的姿势以及位置，都和先前一般无二，完全没变。 唯一的变化就是他附近的阴暗角落躺着三具尸体。 他这仿佛先前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姿态，令得众人几乎想要忍不住大叫，难道杀掉三个人对你来说只是碾死三只蚂蚁吗？ 这一幕，就连见多识广的赵兴与席飞远等人都有些难以接受。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这个面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年，在他温和笑容的表皮之下，藏着的是一颗冷酷狠辣的心。 他们庆幸自己先前没有在他面前造次，否则很可能会成为他立威的目标。 另一方面，他们更加庆幸，也许只有在这样的人，才能成功带着他们逃离这危机四伏的险地吧？ …… 那隆分兵之后，最先发现林四与聂河的人是加洛和赫图，以及他们身后两百余名草原精兵。 此时的林四和聂河，虽然一直在向甘乌克外围撤退，但并非是直线撤走，他们还需要吸引足够多的草原人来追赶他们。 只有这样，才能带走尽量多的草原人主力。 而要做到这一点，自然就是尽可能地激怒草原人，让他们失去理智。因此两人一边向外围撤退一边横向平移，四处杀人点火。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那隆虽然怒火冲天，但并没有失去分寸。此时林四和聂河如果逃出甘乌克，他自己确实很可能会亲自追上去，但他至少会留下上万人马守在这里。 调虎离山这种情形，他不可能不防着。而人质也比这两个小贼更加重要。 林四和聂河也看出了这一点，和最初相比，草原人已经变得越来越有组织，而他们也很少再会有三三两两的散兵，多半都是五六十人甚至上百人一队的。 两人到目前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高手，哪怕是百人队也挡不住他们的步伐。林四和聂河这两人无论身形和手中的剑都是快速绝伦，许多草原人根本来不及合围就被两人杀出了血路。 而当加洛向着两人冲过来时，两人心内并没有太大波动。 因为他们不认识这个人，他们不知道加洛是那隆的儿子。 双方相隔十几丈便看到了对方，林聂二人同样一言不发冲了过去，因为加洛拦住了他们向外突围的路。 加洛不愧是那隆最看好的一个儿子，不光修行天赋，就连带兵打仗，也同样是个好手。他能第一个找到这两人，并非全是运气，而是从这两人杂乱无章的突围路线之中找出了些许规律。 于是他提前带人火速包抄到了这两人前方。 他听说过这两人杀死苏摩的经过，他明白这两人战斗力惊人。但再惊人，他们也是极境，而不是破境。 他们之所以能杀死苏摩，主要还是因为暗算，那并非他们的真实实力。 自己同样是极境修为，而且自己的战斗经验丰富，这两个少年受限于年龄，这方面应该是他们的弱项。 就算自己一个人短时间内拿不下他们，但自己身后还有上百人，就算这上百人还拿不下他们，那时候父亲也该闻讯赶来了！ 见他冲了出去，赫图当然不会任由他一个人犯险，于是他同样冲了过去。 于是，在那上百草原精兵前方，四名极境如同四团急速接近的火焰，眨眼间就碰撞在了一起。 聂河冲向了极境后期的赫图，而林四前方的对手则是极境中期的加洛。 双方的冲势快得惊人，十几丈的距离只是一个眨眼而已。但在这一个眨眼的时间内，两人的刀剑已经不知变幻过多少次方位。 他们都想在这一次碰撞之中，直接解决对方，同时自己还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这样的高速碰撞之下，什么剑法刀法都是白搭，更重要的反而是速度，力气和兵器所在的位置。 如果两人相碰的那一刻，兵器所处位置刚好处在对方的要害部位，那对方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因为这几乎就相当于是对方自己以加倍的速度主动撞上来。 当加洛与前方少年相隔还有一丈之时，他便清晰判断出，经过数次的调整，下一刻两人将会刀剑相击。其后两人可能会因为强烈的碰撞而向后弹开，也可能缠斗在一起，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错身而过。 无论哪一种结果，对于他来说，都可以接受。因为他只需要缠住对方，然后等来后方大队人马围住他们便可。 虽然他很狂妄，但他并不鲁莽。 一丈的距离对于这两人来说几乎是一闪即逝，但在那之前，加洛发现对方的长剑忽然向下颤了颤。 对方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来得及改变剑路，这着实是令他惊讶万分，因为这并非胡乱挥剑，而是经过了精密计算的。 他看得出，继续这样下去，当两人错身而过时，对方的长剑不会碰到自己的弯刀，反而会割破自己的肚皮。 间不容发之际，他同样向下微微偏了偏手中的弯刀，再度挡在了对方的长剑之前。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当他偏下长剑那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只有三尺。 曾有这样一句话，一个弹指等于六十个刹那，而在这种高速接近的碰撞之中，三尺之距所需要的时间只怕还不到一个刹那。 如果他再晚那么一丝丝，只怕下一刻就会被对面的林四开膛破肚。 铛！ 场内四道人影终于碰撞在了一起，随后双双错身而过。直到此时，一道清亮悠长的刀剑碰击声才传了出来。 是的，只有一声！ 后方不断追来的草原精兵们，原本挥舞着刀枪，迎着急速接近的林四与聂河而来。但当着两人接近他们身前一丈时，他们几乎已经忘记了挥刀。 噗！人头被脖颈内的鲜血冲得飞起！赫图与加洛齐齐止不住冲势向前冲出了数步。 随后，加洛软软倒在了地上，他的头已经不在自己脖颈上了。 加洛死了！ 那隆的最看重的儿子，甘乌克的骄傲，草原国排名前三的天才加洛，在与对方的一个碰撞之中，便被削下了头颅。 直到死前那一刻，加洛都毫无知觉。确实，对方切向他肚皮的剑已经被他封堵，而不到一个刹那的时间内，两人就将会碰撞在一起，对方应该不可能还来得及变招。 但他想不到这不可能却变成了可能，双方相距三寸之时，林四的长剑已经忽然来到了他的脖颈前方。 而他的脖颈被高速削断后，直到林四冲近后方草原人大队处时，才被众人发现。 为了这一剑，林四付出了右肋受伤的代价。加洛那一刀原本是伤不到他的，但为了杀死对方，他选择了冒险。 此时向前狂奔的他，身侧带起了一溜飘飞的血花，而敌人却已经永远的倒下。 与聂河错身而过的赫图毫发无伤，两人在这次碰撞之中并没有分出胜负。原本他打算重整旗鼓反杀回去。 对方不可能这么快冲破上百人的拦截，这上百人之中虽然没有极境修行者，但却不乏元境转境窥境的精锐，而当自己和加洛回转身形后，对方将会陷入两面夹攻。 但是这一切都在看到加洛那倒下的无头身躯后戛然而止。 身为那隆的亲信，赫图明白加洛有多受宠。可以说，他在甘乌克的地位，完全就是和那隆平起平坐。 他承受了那隆太多的期望，而他的表现也一直没让那隆失望过。 赫图无法想象，一旦那隆得知加洛的死讯，会是什么反应。 加洛的实力他非常清楚，虽然他是极境中期，但自己这个极境后期想要击败他都异常艰难。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次碰撞，他就被对方如同伐木一般轻易砍倒了。 不但是他，对面那上百草原精锐更是呆愣不已。他们依旧习惯性地向前冲去，他们手中的刀枪也依旧举着，只是他们的心神在这一刻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了。 以至于当林四和聂河杀入他们之中时，他们都还没能及时做出反应，就被两人直接洞穿出了一条血路。 第359章 轻松 那隆很快就得知了自己儿子的死讯。 那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 加洛，他的大儿子，他最出色的一个儿子，就这样死了。 从小他就表现出了极高的修行天赋，而他这一身修为，几乎全是那隆手把手教出来的。那隆在他身上投注的精力和感情，比其他几个子嗣加起来还要多。 加洛从未让他失望过，无论是个人实力，亦或是带兵攻打千宋，他都表现得极为出色。现年二十三岁的他，名字已经时常出现在千宋君臣的讨论之中。 他承载了那隆太多的期望，那隆心内甚至有个野望，希望他将来能成为整个草原最强，成为大可汗！ 但现在，他死了，死在那两个极境少年手里。 那隆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加洛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没有死在与千宋人的大战中，也没有死在连自己都不太放心的圣山之战中，而是死在了甘乌克，死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杀死他的那两个人，到现在那隆都没有正面碰到过。但这一天来，那两人的名字已经无数次在他脑海回荡——林四！聂河！ 他的牙齿咬得吱吱响，这两个人，自己原本只是忌惮，原本只是将他们当成了未来草原国的心腹大患。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在自己心口狠狠割了一刀’！ 哪怕追到天边，哪怕丢掉甘乌克，也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告诉萨多，杀光那些人质！其他人给我杀！杀死那两个杂碎！”他高举弯刀，阴寒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冥域里面散发出来一般。 这一刻，他脑海内只有一个念头，杀光所有敌人为加洛陪葬！至于那些人质，那已经不重要了！ 周围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怒火，没有人敢劝他，包括他的亲信，他的四名极境部下。 他们都明白，如果现在自己说出一个字，那很可能就会成为那隆泄愤的对象！ 林四浑然不知自己杀死的人是那隆的儿子，更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超额完成了前半段‘任务’。 包括那隆，他另外两个能上战场的儿子，他现在能调度的四名极境手下，以及整个甘乌克内的两万多名草原骑兵，全部倾巢而出！ 他们的目标只有两个人——林四与聂河！ 林四这哪里是引走那隆和部分主力？这分明就是带走了整个甘乌克的草原骑兵。 林四和聂河应该庆幸他们杀死加洛之后没有继续在甘乌克杀人放火，而是直接直直杀向了外围。 如果他们继续先前的举动，继续撩拨草原人，那他们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逃掉。 他们两人速度极快，当那隆追出甘乌克时，他们已经在四里之外。 无论是林四聂河还是那隆，他们都没有选择骑马，因为战马四条腿还没有他们两条腿快。 藏在七里外草坡之后等待时机的谢少英，白景焕以及林勇等人此时看到了无比壮观的景象。 两万草原骑兵如同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向着甘乌克西面迅速移去。 而他们前方有着上百人弃马狂奔，这些人正是草原人之中的高手。他们的修为从元境到破境不等。 最前方领先于众人挟着汹汹气势的正是那隆，而他身后几十丈后是四名极境高手，再后方数十丈后则是近百名元境。至于这近百名元境身后数十丈则是那两万草原骑兵。 依照修为的高低不同，他们渐渐拉开了距离。 而那隆前方四里处不断向前奔逃的两道身影正是林四和聂河。 不得不说，单论高端武力，草原国要比周边的千宋，月国等国强得多。 那隆此时带出来的四名极境和上百名元境，虽然差不多算是甘乌克的全部高手，但却并不是他这个领地内的所有高手。 如果纠集他领地内所有人马，他能组织起十几名极境，三四百的元境以及十余万大军。这个数字看上并不多，但别忘了那隆只是草原国十三名小可汗之一。 月国最精锐的暗卫有千余人，门槛是元境修为。也就是说，如果那隆愿意，光他这个领地就能组织起小半支暗卫来。 当然，月国也并非所有元境都会加入暗卫。 只是这已经足以证明草原人的强大了。 远处谢少英这两千人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但他们大致能从这些人奔行的速度判断出他们的实力和身份来。 “他们两个究竟干了什么？”白景焕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眼睛发直，眼前这一幕，令他震撼不已。 在此之前，他还在怀疑林四能不能引走那隆。说实话，那隆一旦得知前来捣乱的是两个人，他不可能会派出这么多大军来追击，因为根本就是多余的。 直到看到甘乌克许多地方开始起火，处处喊杀声之后，他才渐渐相信，这两人或许真能带走草原人的部分主力。 只是，眼前这声势也未免太大了吧？那隆疯了吗？ 要杀林四和聂河，他只需带着两名极境，便能确保万无一失了，犯得着带着大军倾巢而出？ “我也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但这对我们来说，似乎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饶展摊了摊手，竭力掩饰着心内的震惊。 林勇沉声道：“确实，我敢肯定现在的甘乌克已经空虚无比，该我们行动了！” “可是！”谢少英面色极其难看，他握剑的手指已经泛白，显然此时他并不像众人那般情绪高涨，“他们两个被这么多人追着，还能活下来吗？” “可现在面对两万人，我们这些人全部投进去，也起不了丝毫作用……只能希望他们吉人天相。”古之纹生怕他一时冲动，正色劝道：“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救出那些人质！如果我们再迟疑，那只是让他们的努力化作流水！” 眼见那两万草原骑兵已经渐渐消失在他们视线中，白景焕抽出长剑遥指甘乌克：“出发！” 随后，他一马当先带着修士营两千人杀向了草坡下方。 唯一没有动的人是谢少英，众人都已经飞奔向甘乌克了，他还留在原地。 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停，此时大战在即，他脑海内却忽然浮现出了曲山大峡谷的画面。 他想起了那天他在峡谷内见到那名昏迷少年时的情景，想起了随后他死缠着自己，那时候他是多么的可恶可厌啊，后来他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的四哥呢？ 山下的众人此时心思全都放在了如何救出人质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依旧留在草坡上的谢少英已经跳下了马，转过了身。 他不再犹豫，双腿运起灵力，他如一阵狂风般向那两万草原骑兵的方向追了过去。 …… 白景焕等人很快就杀进了甘乌克。 他们的行动顺利得不可思议，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碰到什么想象的阻拦。 此时，留在甘乌克的草原士兵还不到一千。而因为林四和聂河先前四处杀人放火，此时甘乌克许多地方起火，许多地方都有人受伤。 留在这里的士兵以及居民们都在忙着扑火和救人。 加上高手们都随着那隆而去，缺少调度的情况下，这里的场面一片混乱。 白景焕带着七名极境高手和两千修行者杀进这里，完全就是虎入羊群，将这里的人都打蒙了。 虽然此时留在甘乌克的草原民众不下上万，虽然草原男子几乎是人人上马就可为兵，但那也要分时候。 此时他们毫无组织，无人领导，四处分散乱成一团，而留在这里的民众全都是不会修行的普通人…… 白景焕等人几乎是一路杀到了那隆的汗帐前，沿途的草原人面对他们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几乎都是随手一刀便倒地不起。 此时汗帐上方被林四用火箭射破的几个大洞刚刚被人扑灭火苗。这里聚集了上千的草原人，陡然见到白景焕这两千人，他们依旧呼喊着冲了上来。 对面的敌人人人手持兵器骑着马，明显就是一支军队，而他们毫无畏惧之色，草原人的悍勇可见一斑。 只可惜，这注定是徒劳的。 普通士兵和普通人面对修行者组成的军队，根本就是送死，更何况他们人数还没有对方多。 这算是白景焕他们在甘乌克遭遇的最激烈的一场战斗了，对方人数达到了千人，且人悍不畏死，誓死保卫着汗帐。 只是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白景焕以及他身后两千多人只付出了五人轻伤的代价便杀光了这一千多草原人。 随后他们见到了此行的目标，那一百五十七名人质，以及他们前方的慕哲平。 慕哲平的刀尖依旧在滴血，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战斗。 只是，看他身后那完好无损的一百五十七人就能明白，他们遇到的敌人，只怕也不强。 尤其是他们还杀到了那隆的汗帐这边。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那隆几乎带走了甘乌克所有的精锐人马。他本以为那些人质依旧被捆着，何况还有萨多在，灭掉这些人质应该是轻而易举。 但他哪能想到这些人之中有慕哲平的存在，而萨多更是话都没能说出一句就被他给杀了。 当传令兵赶来传达杀光人质的命令时，慕哲平知道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他们杀出来后，面对的敌人仅有看守的一百余名守卫士兵。 这些人怎么可能挡得住他和身后一众多半是修行者的人质？ 他们很顺利的杀到了白景焕的面前，两路人马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汇合了。 第360章 救还是不救 此次他们最大的目的就是解救全部人质。这个目的原本极难，难到邱文栋只能忍气吞声，难到千宋国王一筹莫难，难到纪老爷子只能选择放弃他们…… 但现在，这个目的竟然就这么轻易完成了一大半。 此时甘乌克根本没人能挡住他们，而那隆带走的人马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们要回来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后。 可以说，现在只要他们向着东面逃去，就稳能平安回到千宋。 当两队人马意外会合时，每个人心内都涌起一股不太真实的感觉。就这么逃出来了？就这么救出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迅速沉浸到了欣喜之中，人质们如同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冲了上来。席飞远，吕然等人猛力抱住了白景焕，赵兴，顾英等人则与根本不熟的纪府护卫热烈攀谈着，更有匡函等人一边失声痛哭一边扑在了素不相识的林勇等人身上。 此时身处甘乌克这个异国他乡，在陡然获救，劫后重生的人质们眼中，面前每一个千宋人都给他们带来了亲切温暖与安定。 虽然现在他们现在还身处‘敌营’，原本不应该是庆祝的时候，但此时并没有人说出这一点，因为他们确实已经安全了。 周围连一点喊杀声都没有，而因为他们的到来，许多草原牧民甚至已经开始逃跑。 “景焕！你好样的，大恩不言谢！哥哥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和你做朋友！”获救之后激动不已的席飞远用力拍着白景焕的肩头，声音甚至有了一丝不太正常的颤抖。 “焕哥，啥也不说了！以后我吕然的命就是你的！”吕然也同样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绪。 白景焕并没有居功自傲，连连道：“都是兄弟，何必说这些！只可惜了谭毅……” 提到死去的好友，席飞远也是神色黯然，“是啊，还有陆宁……” 而在其他地方，感激，哭诉，安慰也在不断上演着。 所有人在这一刻，仿佛都遗忘了这种近乎诡异的安定局势是谁带来的。 没有慕哲平，白景焕等人根本就不敢来甘乌克，因为他们怕那隆杀人质泄愤。而事实上，若真没有他，此时人质也已经死在了萨多手里。 没有林四和聂河，白景焕和身后两千人根本就到不了那隆的汗帐前，更遑论解救人质。因为那时候甘乌克有一名破境，四名极境，两万大军等着他们。 正因为这三人不惜以身犯险，他们才能这般轻松地完成那个令千宋君臣都已经放弃的任务。 人群中，惟有纪冰云依旧留在慕哲平身边。 “前面有你们纪府的护卫，不去和他们道声平安吗？”慕哲平望着不远处正在和饶展，伍宁大声说话的纪和，以及他们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小蝶，轻声问道。 纪冰云浅笑着摇了摇头，获救之后，她的心情也很好。但她最想要看到的谢少英，却并没有出现。 “林四和聂河呢？我记得当时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她疑惑道。 “我也想知道，但看现在甘乌克的情形，我想答案根本不用猜。” 此次营救行动，事前慕哲平与林四聂河之间并没有提前商量过，他也不清楚林四等人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然而无论那隆还是那些草原精骑，此时都不在甘乌克。而眼前二千人近乎无损，他自然能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个傻瓜，又一次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的性命了吗？ 他默默望着眼前那庆祝的一幕幕，心内暗嘲不已，原本最应该站在这里接受众人感谢的，应该是你这个傻瓜吧？ 他运起印力，略带低沉和阴柔的声音如同一盆凉水，让每个人都瞬间从原本的氛围中退了出来。 “谁能告诉我，林四和聂河去哪了？嗯，如果不出意外，还有谢少英！” 两千修士营的人，七名护卫甚至就连白景焕都出现在了这里，那谢少英不可能没来。难道先前引走那隆大军的人之中，也包括了谢少英？慕哲平心内并不确定。 林勇和杜宇等人立刻清醒了过来，没错，现在虽然已经安全了，但这次行动并没有完结！ “林四与聂河两人引走了那隆和他手下两万大军！所以甘乌克才会变得如此空虚，现在那隆正在带着手下大军追击他们！谢少英，现在应该是去救他们了！” 昨天的比试以及今天的营救行动，让林勇彻底改变了对林四的看法，无论个人武力还是胆识谋略，林四都让他叹服不已。 而连带着，向来与林四形影不离，毫发无伤带着所有人质出现在这里的慕哲平，他也不得不正视起来。 于是，他就像面对邱文栋，面对大王子白元浩时那般，严肃而又略带恭谨地汇报道。 他的话音一落，场内获救的人质们一片哗然，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在他们获救的背后，到底发生过什么。 如果这句话不是面容肃然的林勇说出来的，他们很可能会认为这是一句玩笑。 两个人引走两万人，这怎么可能？难道那隆的脑袋被驴踢了？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还能活下来吗？他们为什么要为自己等人这么做？他们原本和自己这些人素不相识吧？ 许许多多的问题充斥在他们心头，令他们再也无法像原先那般兴奋与激动。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被那隆抓来甘乌克固然很不幸。但有一点，他们却又必须庆幸，那就是纪冰云也和他们一起被抓来了。 如果人质之中没有纪冰云的存在，那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得到林慕聂这三个‘妖孽’的帮助。 “他们在行动之前，对后续计划有过交待没？”慕哲平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焦虑不安，始终都是那般的平静。 杜宇连忙答道：“有，他们让我们救出人质之后，就兵分两路，一路带着人质径直往东回千宋，另一路去南面两百里外的阜伦坡接应他们！” 慕哲平继续问道：“他们现在是往哪个方向而去的？” “西面！”林勇道。 “也就是说，他们打算带着那隆以及他身后的人，在草原上兜个大圈子？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之后，再将追兵带入你们的埋伏圈？”慕哲平道。 白景焕答道：“没错，原本我们以为追出来的最多就是那隆和他手下高手。我们这边包括你在内，足有十一名极境，返身一战，我们有足够把握救下他们，甚至吃下那隆。但现在……” 是的，在他们的原计划中，他们这两千人进入甘乌克后，应该还会有一场惨烈的大战，但局势的发展却脱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慕哲平知道他说的应该不假，这正是林四的战术风格。 他的计划往往会算计到后续好几步，而且大胆无比。换成旁人，或许救出人质就会欢天喜地庆幸不已。但他却会继续算计下去，就连那隆的命他都想要试着取一下。 而在做出这个算计之前，其他人恐怕还在为他能不能逃出那隆的追击而烦恼吧？ “现在追来的足有两万人，你们没有把握了？” “是！”白景焕低垂下头，现在他们再按原定计划的去接应林四与聂河的话，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这让他心内很不是滋味，这次真正救出人质的，其实是那两人。他们现在被那隆追击，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而自己如果见死不救，那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可如果去救的话，又只是白白牺牲。 这让他无法抉择，他只能求助般看向了林勇和杜宇。 只是，林勇和杜宇此时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救出林四和聂河，同时还不用做无谓的牺牲。 他们虽然入伍多年，久经沙场，但毕竟只是统领千人的千骑长。他们向来都是执行一些特殊的作战任务，向来都是等待着上面将军们的命令行事。 小范围小规模的战术配合还行，但让他们指挥手下与两万人周旋，他们根本没有这份格局。 林勇咬了咬牙，忽然沉声道：“老杜，你带着大家回去吧！我去救他们！” “你去救？你去了又有何用？你的实力，在那隆手下一招都走不过！”杜宇低垂着头反驳道。 林勇大吼道：“那又怎样？他们才是救出人质的英雄！我们修士营必须要有人挺身而出！哪怕是陪着送死，也必须要有人一起去！否则今后我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谢大将军之子都已经去了，我林勇又岂能落后？” 杜宇猛然抬头道：“嘿！我何时反对你去了？只是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杜宇？” 他的话音刚落，二十名修士营的百骑长全都站了出来，每个人的意思都很明显，哪怕是送死，他们也要去陪着那两人。 不光他们，后方修士营所有人都齐刷刷向前踏出两步。 “你们……” 白景焕被震住了，蒋远良，古之纹，席飞远，赵兴他们全都被震住了。 现在的情势分明无比，他们如果带着人质回千宋，那他们所有人都能活着，同时还会成为千宋的英雄！ 而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去阜伦坡接应那两人，他们将会面对两万大军。最终他们非但救不出那两人，反而会全军覆没！ 为了两个人，付出两千人的性命，而且最终还是注定失败的结局，这值得吗？ 林勇转过身，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命令其他人回千宋！ 然而望着那一张张坚定无比的脸，他最终却忽然大笑起来：“好！那我们同去！不能让外人看轻了我们千宋儿郎！哪怕是死，死前我们也要多杀几个草原狗！” 杜宇重重点头道：“没错！白统领，自这一刻开始，比试正式结束了！请你带着人质们回去，此行应该不会再有危险！回到平威城后，还烦劳您告诉白大将军，我们修士营不能给千宋军旗抹黑，所以，不回去了……” 白景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的话。 这一刻，他甚至也想跟着这群人一起去‘送死’。 不光是他，他周围的几名护卫，一百多名人质，每个人的眼眸都红了起来。每个人都紧紧咬着牙关，仿佛一松开眼泪就会流下来。 他明白，自己不能冲动，现在他们尚未回到千宋，一旦他做出‘错误’决定，那就连身后这本已经获救的一百五十多名人质都会跟着陪葬。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慕哲平那边却传来了一道轻柔而又悦耳的声音。 “其实，局势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坏。” 说话的人，不是纪冰云又是谁 第361章 添油战术 纪冰云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原本不算平静的场内众人却齐齐安静了下来。 只是，当看到说话的人之后，许多人原本陡然亮起的双眸又再次暗淡了下去。 现在大家讨论的是行军打仗，是当前战局，能发表些许看法的，那都是对军阵颇有涉猎乃至研究的人。 就连白景焕，赵兴，林勇，杜宇这些混迹于军伍的人此时都一筹莫展，更何况是这位纪府大小姐？ 千宋建国两百多年，还从未出过一位女将军呢。 更何况，对于这位纪府大千金，众人虽然谈不上多么熟，但却也绝不陌生。 她是个非常正统的官家小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年出门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她在定川城没有特别熟悉的人，众人之中与她见过的多半止于点头之交，谈话不超过三句。 她不是修行者，她也没有做过什么能够传遍定川城的大事。 众人唯一能想起来的关于她的轶闻，就是她似乎比较擅长下战棋，是纪老爷子的‘棋友’。 但这也仅仅是耳闻，众人之中，真正见过那一幕的，恐怕也只有纪府数人了。 然而，此时就连她的三弟纪和都露出了愕然和不解的神色，因为他也不明白平日里安静到近乎时常被人遗忘的大姐为什么会突然开口，而开口之后又能说出什么来。 惟有慕哲平露出了颇为期待的表情，他偏过头，含笑看着身边的纪冰云，和声问道：“哦？怎么说？” 纪冰云似乎没有感受到其余众人那浑不在意的目光，而是镇定自若地答道：“那隆犯了个大错，追捕两名修行者，他根本不需要带两万大军。” 众人心道这还需要你说？场内几乎所有具备一定判断能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那隆现在的做法，就像是用开山巨斧杀鸡，虽然很荒唐很过火，但那两只鸡却必死无疑。 没错，他带走了甘乌克所有的兵力，现在这里异常空虚。如果是在大陆其他国家，那么那隆确实是犯了兵家大忌。就算是在场这两千多人，现在也可以因此而平掉甘乌克。 然而，这并没有太大意义。除了杀死一些普通牧民，毁掉他们的帐篷和器具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带不走这里的牛羊，因为那样会严重减慢行进速度，到时候那隆杀掉林四聂河之后，还能轻易追上来。 这里算不上什么城池和要地，他们占据了这里，并不具备任何战略意义。而且光凭他们也不可能占领得住这里。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现在的战术目标是救出林四和聂河。 而在这一点上，他们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那隆那两万大军！身为破境强者，那隆不可能追丢那两人。 无论是改道，变向，骚扰，伏击，攻敌必救之地…… 所有这些援救方案，在面对那隆和那两万草原骑兵时，都起不了作用。正因为他用‘开山大斧杀鸡’，众人现在拿着‘匕首’才是真的救不了。 因为他们这两千人太过单薄了。 只是，众人心内虽然不以为然，但却并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她的话。 毕竟，她是纪府大小姐。在她面前，众人都变得异常的有风度。 然而，接下来纪冰云的一席话却让他们震惊万分。 “虽然我不是修行者，但既然林四和聂河是极境修行者，甚至他们有把握带着那隆在草原上兜一个大圈子，那说明他们两人的行进速度极快，快到就连破境修为的那隆全速追击都难以追上。” “既然如此，那他们两人就不是极境以下，甚至毫无修为的普通草原骑兵所能追得上的。而那隆如果不想追丢他们，那他自己又必须全速追击。” “如此，那隆就犯下了第二个兵家大忌——阵型分散！” 当她说到这里时，白景焕，赵兴，顾英，席飞远，林勇，杜宇等人齐齐一震，仿佛明白了什么。 此时场内除了纪冰云那柔和的声音，再无丝毫其余声响。 “我想，当林四和聂河两人带着那隆到达阜伦坡时，他身后极境以下的修行者应该还在十几里以外，而那些普通草原骑兵，甚至可能还在百里开外！” “我们在阜伦坡接应他们时，最先面对的，可能只是那隆和寥寥几名草原极境高手。以我们这十一名极境和两千修行者的兵力，想要迅速吃下他们，应该不难。” 啪！白景焕以拳击掌，欣喜叫道：“不错！我们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灭掉那隆和那几名极境！而此时，那隆后方的大军根本就还没有赶来！当我们灭掉那隆之后，后方百余名元境会钻入我们的伏击圈，被我们以同样的方式灭掉！” 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那隆的人马会一波一波的赶来，但每一波在死前都没办法受到后一波人马的支援。 那隆虽然带着大军，但只要他们能够快速一波波地吃掉对方，在他们等来后续增援之前迅速灭掉对方，那他们并非没有胜机！ 原来他们视之如猛虎的那隆，并非不可战胜，只是他们先前全都看不清形势罢了。 若非纪冰云这一席话，他们现在只怕还在为去不去接应林聂二人而为难，还会认为去接应他们只是白白送死。 而如果他们真不去，那别说是创下杀掉那隆那样的战果，就连林聂二人也是必死无疑！ 林勇由衷叹服，“没想到啊，原来那隆在不知不觉间犯了‘添油战术’的大错，而若非冰云小姐提醒，我们竟然还浑然不知！” 说罢，他双手抱拳对纪冰云躬身一揖。 这一揖，他完全发自内心。若非纪冰云这一番提点，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一层，还以为自己会带着众兄弟是去送死。 而他也根本就不会有提前设伏，速战速决的念头，那时候，恐怕会贻误战机，酿下大错。 场内所有人目光复杂地望着因为林勇一揖而慌乱不已的纪冰云，他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显得有些怯弱的少女和刚刚只言片语便道明情势，颇有指点江山之势的人联系在一起。 就连她的三弟纪和以及三名纪府护卫此时望着她的目光，也带着一缕陌生。 而包括白景焕，赵兴，席飞远等人在内，许多人看向纪冰云的目光之中，已经夹杂一缕火热。 场内惟有慕哲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纪冰云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她确实是个兵法天才！谢少英如果真娶了她，哪怕不会带兵，只怕也能够当好一个大将军。 只要他带着纪冰云一起从军，到时候他所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保护好她，然后当好一个‘传声筒’便行。将所有情报交给纪冰云，再将纪冰云的分析和建议当成命令发布出去…… 想到那个画面，就连他也不由得感到一阵阵发噱。 这一刻，他更加坚定了要将谢少英和纪冰云牢牢绑在一起的决心。这样一个奇女子，而且是生在千宋这个战乱频发的国度，谢少英娶到她，说实话，真的是他高攀了！ 更别说，慕哲平对她的印象一直就很好。 “哈！既然如此，那还不赶紧出发？现在正是抢时间的时候！”他笑道。 林勇，杜宇等人重重点头，便要转道向南出发。 “既然要速杀那隆，那怎能不带上我们几个？”蒋远良和饶展等几名纪府护卫上前道。 “谢少英都去了，我白景焕怎能落后！” 眼见白景焕也要去，王府四名护卫自然也不甘落后。 林勇等人大喜！ 事实上，此行依旧凶险重重。 虽然纪冰云预测的形势一片光明，但那隆毕竟是破境高手，更别提他手下其他极境元境高手，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有个意外死伤非常正常。 能不能速杀他们还是未知，而到时候这些人作困兽之斗，临死之前，只怕也会拉上不少人垫背。 而且别忘了，就算杀光前方的修行者，最终他们还是会对上两万大军…… 只是，众人一时间都仿佛刻意遗忘了这一点罢了。在他们看来，只要能杀光那隆以及他手下高手，就算是死也值了！ “那便也算上我们吧！”席飞远与赵兴等人纷纷走了上来。 先前他们一直都是人质，是被救的对象，这早已让他们心内憋闷不堪了。他们甚至不知道回到千宋后，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旁人。 此时恨不得战死沙场，也不算辱没了自家门风！ 更何况这一战很可能会让千宋迎来至少五六年的大好局面，因为那隆的领地正是千宋首当其冲的敌人。一旦杀死他，草原国下次想要组织起像样的攻势，只怕要花费很多工夫。 白景焕愕然道：“你们若是也去，那其他人还怎么回千宋？” 他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他们从人质到战士的转变。 而且，席飞远赵兴这些人都是元境修为，是这批人质之中实力最强的一批人，他们若是不回去，那其他人回千宋恐怕还真有可能会出意外。 “此战关系重大！我们也有一战之力，怎能让白兄专美于前？”席飞远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笑道。 “我也不回去了！”年纪最幼的匡函那略显稚嫩的嗓音忽然响了起来，“虽然我无法上阵杀敌，但至少能帮你们搬运箭矢，打扫战场，包扎伤口！” “没错！我们也不回去了！”他身边那数十名没有修为的人质们也纷纷涨红着脸激动道。 “你们……”白景焕急了。 这一去，很可能是九死一生，而他们原本的任务就是救出这些人。 这个任务本可以完成，但现在，这些人若是随他们前去，很可能会真的死掉，那他们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爷爷常教导我，死分轻重，若是被他们当做人质杀掉，自然不值。但死在战场，却是吾辈所愿！白大哥你就不用再劝了，我们不会走的！”匡函打断道。 慕哲平倒是没想到，这个差点死在草原人刀下，当时都已经被吓哭的小孩子竟然这么有气节。 他哈哈笑道：“哈，那还等什么？速速原地找寻趁手兵器箭支。我们即刻出发，前往阜伦坡，用草原人的箭射他们自己的人！” 众人轰然应诺！ 第362章 终于来了 当得知身后足有两万追兵时，林四差点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大军追赶了。 就在一天前，他和聂河就曾被上万草原骑兵追击。而在一个月前的临嘉城内，他也曾被上万天河兵围追堵截。 虽然有过两次‘经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在这种场面下游刃有余。 那两次，无论哪次出现些许差池，他都已经死了。 两万人的追击，足以证明那隆要与他们不死不休的决心，这让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又没杀你全家，至于这样吗？他一边奋力狂奔，一边暗暗腹诽不已。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就因为他杀掉了那隆的儿子，才将他刺激成了这样。否则那隆确实不会行此不智之举，而且甚至都没有人敢劝他一句。 后方草原人之中的修行者，甚至生怕自己跑得不够快，到时候会招来那隆的不满。 确实，林四从一开始就有将那隆的人带到阜伦坡然后合力消灭的打算，正因为有这条后路，聂河才最终答应和他一起来冒这个险。 而现在，追来的人数比他们想象中多了七八倍，林四心里也没底了。 看到这么多人在追他们，千宋人还会依照原定计划去阜伦坡吗？无论怎么看，两千人对两万人都是送死。 明知送死，他们还会来吗？ 他们能否看穿那隆这个‘添油战术’的缺陷且不说，就算看穿了这个战术的缺陷，他们能够消灭掉那隆和追在前面的修行者，但后面两万大军却怎么都避不掉。 就算那两万草原骑兵到来前，他们已经灭掉了那隆和前方元境，极境的草原修行者，等到这两万人到来之后，他们两千人面对两万人还怎么打？ 事实上，这一点无论慕哲平，纪冰云，白景焕，赵兴，林勇等人其实都知道。 只是他们没说罢了，对他们来说，能杀掉那隆和他手下的高手，那便值了。 林四无法确定他们明知送死，是否还会来。 然而现在他除了按照原定计划向前飞奔而逃之外，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和他一起的聂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也看出来了，他们先前安排的退路，可能指望不上了。 于是……他跑得飞快，他重新上演了当初苏摩追击他们时的那一幕。 追出百里之后，那隆已经将他与林四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五十丈，而这个距离还在不断缩小，此时他的怒火几乎可以烧掉这片草场，哪怕明知自己现在的做法不明智，他也不会回头！ 但他和聂河之间的距离却一直没变，一直都是四里。 因为聂河用出了全力，他没有打算和林四一道，他已经做着独自逃跑的准备，此时他已经将林四甩开了五十丈。 林四看出了这一点，但他没办法说什么。换成他是聂河，他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说白了他和聂河之间，除了几次面对外敌时迫不得已的联手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交情。 他们不可能会为了对方而以身犯险。 不过，一直跑下去的林四渐渐发现，聂河与他虽然已经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但两人有一点还是相同的，那就是两人都还没有放弃对阜伦坡的最后一丝期望。 前方聂河的行进路线显然已经在刻意偏向南面。 林四很庆幸一开始他就和那隆拉开了四里的距离，否则他根本坚持不到阜伦坡就会被对方追上。但即便如此，他的形势依旧很不妙。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在茫茫原野疯狂奔逃，后方则追着那隆和大批追兵。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落在片片草场上，为之镀上了一层炫目的色彩。沿途有不少人被他们惊醒，他们用迷茫抑或畏惧的目光看着一个个，一群群不断从自己身边掠过的人，浑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 此时，在甘乌克南面两百里外的一处草坡之后，慕哲平等人已经彻底埋伏好，就等着接下来的大战了。 此时众人都在默默咀嚼着食物，这是他们相对草原人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现在可以以逸待劳，而草原人经过长时间的狂奔追逐，加上滴米未进，他们必然会变得疲乏。 只是，一直等了半个时辰，前方依旧没有人影出现。 众人心内也不由得暗暗泛起疑惑。 此时距离林四二人被追，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他们还能来吗？”有人小声问道。 慕哲平不假思索道：“肯定能！” 然而，事实上就连他自己心里也很没底。 毕竟追在林四身后的，可是破境高手啊！他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此时他们这群人再度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如果林四和聂河被那隆提前灭掉，那他们的伏击就显得很可笑了。 灭掉林四后，那隆自然会收拢人马，而一旦得知人质逃掉，他们很可能会找来，毕竟这片领地是那隆的地盘。 到时候，可就不存在什么添油战术了，他们这群人非但杀不了那隆，还会全军覆没。 但如果不等，那万一他们退走之后，林四和聂河真的赶来了，这里却空无一人…… 慕哲平只能选择继续等待，至少，要等到晌午时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趴在草坡之后的众人都感觉自己快要被太阳烤熟了的时候，极远的草原边际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这个黑点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在渐渐放大，而他离众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终于，最前排修为最高的慕哲平与七名极境护卫看清了他的身影。 “是聂河！”蒋远良抑制不住狂跳的心，飞快向身后众人低喝道。 竟然真的来了！还好他们一直守在了这里！ 听到这个消息，草坡下方众人齐齐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目中闪耀着兴奋的神色，连场的大战迫在眉睫！ 当聂河距离众人只有两三里，就连面容也变得清晰可见时，遥远的前方再次出现了两个同样急速接近的黑点。 慕哲平的心提了起来，他希望那之中有一个是林四！ 一直奔到草坡一里处，聂河终于发现了藏在最前方的数人，他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是的，他安全了！ 无论后方追兵怎样，只要能灭掉那隆，他就彻底安全了。 哪怕他们战败，以他的脚力，后面也再也没人能跟得上他了。只要杀掉那隆，他立刻就能进退自如！ 他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从甘乌克到阜伦坡，其实只有两百里。但他和林四先是向西，随后绕了个大圈折向南面，一路下来却足足狂奔了不下一千五百里！ 他嘴角溢出了一缕邪笑，随后转过身拔出了长剑，向着对面两道人影大步走去。 后方众人并没有和他搭话，他们依旧处于埋伏状态，现在现身的话，只怕那隆会立即掉头！ 远方两道人影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果然是林四和那隆！ 而跑在前面的林四与后方的那隆相隔已经不到五十丈，看到这一幕，慕哲平与身旁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们可以想象林四这一路逃得是何等的辛苦！ 终于，林四的面容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看上去，比聂河还要累，脸色都已经开始泛白！这很正常，因为他的修为本就没有聂河高，印力虽然神奇，但他的积累却不如聂河深厚。能坚持到现在都没被那隆追上，已经算是奇迹了。 看到前方聂河转身走了过来，他心内狂喜！他明白，那些人终究没有让他失望！ 于是他缓缓放慢了速度。 后方的那隆自然也看到了聂河那反常的举动。只是，他却并没有在意。 他没想到这里会有埋伏，原因很简单，他不知道慕哲平和修士营已经来到了草原上。 一直到现在，出现在他前方的始终都是林四和聂河两人，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 其次，他自作聪明的将这举动想成了对方的幼稚之举。 林四和聂河杀死苏摩的经过他已经听萨多说过，当时那两人就是突然转身停下，然后演了一出互相残杀的好戏，骗过了苏摩，最终才得以杀死他。 而现在，虽然聂河前方没有出现草原大军，但在那隆看来，他们停下来依旧很正常。 他们累了！ 以他们的修为，全速狂奔一千五百里，早该累了。 继续跑下去，他们会越来越慢。而破境初期的自己，因为修为深厚，却可以一直追下去！ 所以他们选择了停下来，想要趁着自己一个人落单，用杀苏摩的方式杀死自己！ 只可惜啊…… 同样的伎俩，用一次也就够了。用两次，不嫌多吗？ 以为破境高手都是蠢猪？可以任由你们戏耍坑杀？ 正面对决，自己拿下两个极境那是轻而易举！至不济，也可以拖着他们，一直等到后方的追兵到来！ 他心内狞笑不已，你们停下来，只是加速了自己死亡的脚步而已！ 他看着前方聂河渐渐加快速度冲向了林四，他冷笑起来，难道还打算用你们拙劣的演技再演一次自相残杀吗？ 他不会上苏摩同样的当！他会主动出手！他虽然在不断接近着林四的后背，但他却始终没有放松对聂河的警惕。 对方明着是冲向林四，但到时候剑尖可能会陡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聂河果然对林四挺剑刺出，随后林四身子微微一偏，一点寒芒擦着他的左肋，无声无息地袭向了那隆！ 此时那隆距离聂河已经只有五丈远！ 这一剑，几乎是要比先前刺向林四时快了三四倍，剑身划过一道残影，简直就是瞬息即至！ 第363章 那隆身死 如果那隆不是早已听过这两人杀死苏摩的经过，如果不是他早已对这两人充满着戒备，那这一剑绝对能重创他。 因为这一剑，太过出其不意！ 事前聂河与林四根本就没有提前商量过，在那之前，他的剑分明就是冲着林四的肚腹而去。 若非在剑尖临体前的一瞬间稍微偏了一分，只怕这一剑会真的重创林四！ 当时就连他们身后的几名极境护卫都险些以为聂河发疯了！ 这两人之间的默契配合，简直到了鬼哭神嚎的地步！ 林四知道聂河不会刺中他，而聂河也知道林四会选择相信他…… 这一剑看上去势在必得，但很遗憾，那隆早就有了防备。 手中弯刀划过一道绿芒，他轻易找到了这一剑的真身，随后重重砸了上去。 这一剑，确实很快！但是还不够，因为那隆毕竟是破境高手，无论眼光还是速度力量，他都要比聂河高出一个水准！ 那隆并不急着杀死聂河与林四，他要的，只是正面公平对决，虽然他本人向来对此嗤之以鼻。 他甚至不想过早杀死这两人，他还有着将这两人打成重伤，然后狠狠折磨七天七夜的打算。 铿！刀剑相击，声传四野！青芒与绿芒交织辉映，劲气飞溅于两人兵器撞击之处的一丈范围内，直逼得地面青草伏地，尘灰四起！ 这一刻，那隆感受到了聂河真正的实力。 这实力，确实不是一般极境后期所能比的，但距离撼动破境高手，还有着很遥远的一段距离！ 于是他稍稍放下了心，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两人虽然杀死了苏摩，但只要自己稳扎稳打，还是能够拿下他们的。 但紧接着，林四的后背自烟尘与劲气之间突然撞了出来，随后陡然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最终，撞上了他的前胸！ 咔嚓嚓，那隆踉跄后退！他只觉得自己胸前肋骨都在剧烈作响，疼痛在这一瞬间袭遍了他的全身。他怒吼一声，左掌挥出，含怒拍在了对方后背上！ 这一掌尚未临体，劲气便震得林四后背的衣物片片碎裂。 啪！仿佛惊涛拍岸，那隆那包裹着绿芒的左掌重重拍中了林四后背！远在数十丈外的两千多人竟然齐齐听到了这刺耳而又响亮的拍击之声。 可想而知，这一掌打得是多么的重！ 这一掌，直接让林四向前高高飞起！前方埋伏着的慕哲平等人仿佛能看到，向自己这边飞来的林四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高空中的他嘴角溢血，随后闭上了双目，重重摔落在地变得人事不省。 那隆明白刚刚那一掌有多重，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掌足以拍死任何一名极境修行者。 苍罗大陆的修行者都有一个极其普遍的缺陷，那就是攻击力和抗击力不对等。就像一名极境修行者，他的攻击力强大无比，一人杀死数十名转境也不在话下！ 但若是猝不及防之下，他也有可能会被转境修行者用兵器暗算杀死。 而身为破境修行者的那隆，虽然有灵力护体，一般人就算挺剑直刺，也很难触及到他的身体，但那同样并非万能的。 那灵力护体也并非时时刻刻都能包裹全身，否则苏摩就不会被林四杀死。 这便是为什么大陆上的战争，终究还是需要人数堆积。因为修行者并不是铜头铁骨，他们也会受伤，会死。 在那隆看来，林四现在死定了。那一掌，即便换成他自己来扛，都会变得重伤。 只是，现在他根本没有时间来观察自己的战果。 林四那一撞，非但撞伤了他的肋骨，同时还在他的小腹扎出了一道深达两寸的血口！ 那隆明白，这是对方飞撞过来之时，倒握长剑顺手造成的。若非自己及时将他拍飞，这一剑恐怕已经将自己的小腹扎穿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苏摩当初是怎么死的了！ 尽管他并没有忽视林四的存在，但刚刚他还是中招了。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直向前跑的他，怎么会突然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 那种感受，就像是时光逆流，他的动作也跟着倒了回来一般，令旁观者极其不习惯！ 确实，不光是他。此时埋伏在后方的七名极境护卫眼中也充满着震撼之色！ 虽然此时林四趴在地上人事不省，但他们投向他的目光却是满含着叹服。 先前他们也听过林四聂河杀死苏摩的事情，和那隆的看法一般，他们也认为那是偷袭，巧合加运气造成的。 而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侥幸！ 他在一招之间就重创了那隆！ 以往哪个破境修行者不是高高在上令他们感到根本无力撼动的？什么时候破境修行者在面对极境时，会时刻都有丧命危险的？ 聂河的长剑已经再度袭来，丝毫没有给那隆片刻喘息之机！ 那隆知道，虽然自己比聂河高出了一个大境界！但从现在开始的数十招内，自己恐怕都会被对方压着打！ 不光因为自己阵脚未稳就被对方抢占了先机，更因为自己的伤势严重影响了行动！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趴倒在地人事不省的少年。是他将自己原本稳稳占据着的胜势顷刻间打断！ 这种人，真是太可怕了！这样的人，竟然还只是极境！ 如果让他成长起来，岂止是自己的领地，整个草原国，整个东南六国都无人能与其争锋了！ 和他相比，加洛确实差得太远了…… 一想起加洛，他心内的怒火再度被点燃！ 等着吧！等着自己稳住阵脚，等着自己自己反攻吧！最终的胜利依旧还是会属于自己！ 而你们两人，只会极其悲惨的死去！将来很可能会名震大陆的两个天才，将会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哀嚎数日，丑态毕露，最终凄惨死去！ 你们必须要给加洛陪葬！ 他只希望林四现在不要就此死去，那样他会少了很多‘乐趣’！ 轰轰轰！场内烟尘弥漫，野草飞卷。一刀一剑以普通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激烈碰撞着。 那隆与聂河的身影上下翻飞，闪转腾挪不休！ 尽管是因为林四提前创下了大好局面，但聂河能与那隆战到这个地步，依旧令场内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暗暗心惊！ 后方七名极境护卫心内齐齐涌起一个念头，换成自己上去，哪怕那隆受了重创，自己恐怕也没办法在他手下坚持五招以上！ 那毕竟是破境修行者啊！ 不过，现在终于轮到自己等人出手了！ 聂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那隆逼着背对着阜伦坡，并且在不断接近着他们！ 谁也不知道他是无意的，还是刻意的。 但无论如何，现在是众人出手的最佳时机。 先前他们若是一开始就出现，那只怕会吓跑那隆！而若是再晚，那隆稳住阵脚，杀起来就更费力了！ 更何况，远处数里外，几道身影已经再度临近这边，那隆的帮手们快来了！ 激烈战斗中的那隆，同样看到了前方的援兵。他心内大定，这下，这两人死定了！ 只要自己撑到他们到来的那一刻，这场战斗就可以宣告结束了！而自己能撑到那时候吗？毫无疑问，当然可以！ 和聂河交手二十余招后，他已经渐渐在对方那疯狂的攻势之中喘过了一丝气。 再有二十招，他就能彻底稳住阵脚，恢复最初时的优势！ 他这些想法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在习惯性挡住聂河迎面劈来的一剑之后，他的左腿忽然传来了一阵凉意！ 随后剧痛袭来，他左腿膝盖以下的那一截部位不见了。 剧痛差点令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他强撑着单腿站立在地，口中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不管不顾向着地上的一道黑影挥刀砍去！ 狂怒之下，他的吼声甚至传出了十几里！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与可怖！ 泥土飞溅，绿芒四射！地面被砍出了一道深达数尺，长达丈许的深沟！但刚刚砍下他左腿的慕哲平早已在刀芒临体之前就及时撤走了。 这一刀挥空了！紧接着，那隆为自己的暴怒付出了代价！ 后背再度传来剧痛，一柄长剑扎了进来，入肉直达三分…… 他终于明白，原来这里还有其他人埋伏！望着前方聂河再度袭来的一剑，他只感到一阵阵无力，身体在剧痛之余，再也提聚不起一丝力量！ 难怪他们会在这里停下，原来这里有他们的帮手！ 他不知道对方在这里埋伏了多少人，因为他根本无力去看。烟尘泥灰之中，他看到了数道人影向自己杀来。 每个人都不低于极境！ 这是一个陷阱！他想要嘶吼，他想要提醒远处那几名手下赶快回去！但就连这也成为了奢望，聂河的长剑直直刺入了他张开的口中，彻底贯穿了他的头颅！ 轰！带着无边的怨恨和不甘，那隆高大的身躯倒下了！ 带着狞笑，包括聂河在内的九名极境齐齐冲向了正在向这边赶来的四名草原极境！ 一场杀戮再度展开！ 这场战斗结束得甚至比那隆那一战还快，因为后方这四名极境，在长时间的追击之后，早已是疲惫不堪！ 他们十成的战斗力甚至连两成都没剩下！ 面对人数超过己方一倍的敌人，他们就连想要逃走都变得不可能！因为慕哲平和七名护卫的状态是完满的。 包括赫图在内，四名草原极境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能做出来，片刻之间便被九人斩杀当场！ 第364章 我知道是谁了 战斗结束之后，慕哲平便奔向林四。 将他抱起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林四还活着，他甚至都没有昏过去，还冲自己笑了笑。 这让慕哲平也不禁感叹他生命力的顽强。 这家伙，可能原本还做着装死偷袭的打算吧？只是最终战斗比他们想象中还要轻松。 林勇吩咐着匡函等人迅速上去打扫战场。 其他人则依旧藏在草坡之后等待着接下来的战斗。 刚才的战斗，除了几名极境修行者，其他人并未出现。因为这种级别战斗他们帮不上太大的忙，一不留神反而可能会被飞溅的劲气所伤。 但后面的战斗，修士营就要出动了！ 林四已然彻底醒来，虽然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苍白，但却已回复了些许行动能力。 那隆那一掌事实上并没能真正拍实，在那之前的一瞬间，林四已经借着扎在对方小腹的一剑再度变向。 那隆那一掌拍中之时，他其实已经开始提前向前跃出了。 不过饶是如此，接下来的战斗，他恐怕也很难参加了。 “累死大爷了！”聂河一屁股坐在草坡上，随后拿起一块熟肉大口吃了起来。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他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众人神色复杂的望着他与林四，有些无法想象就是他们两人杀掉了苏摩，随后又坑死了那隆。 他们看向林聂二人的目光，甚至带上了一丝新奇与陌生，仿佛在看两头怪物。 哪怕是先前就和聂河认识了一段时日的白景焕也不例外。 不过，慕哲平却丝毫没有大惊小怪。 “先绞杀了下一批人再说！”他一边检查着林四身上的伤势，一边头也不抬的答道。 聂河微微点了点头，现在他已经算是彻底安全了，以他的身手若要逃走，后面的追兵怎么都不可能追得上他。 既然慕哲平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那他也跟着杀便是。那些草原人早就令他不爽很久了，从昨天到今天，都不知追了他多远的路，他聂河何曾这般狼狈过？ 再说慕哲平不可能会自寻死路。 “据说你们身后有两万草原大军？”慕哲平随口问道。 “没错，两万哟，怕不怕？”聂河扯开嘴角怪笑起来。 此时慕哲平与他虽然没有详谈，但两人都明白先前他们互杀应该是误会，两人也算是心照不宣。 “那隆怎么会这么蠢，追两个人竟然带着两万大军。他真要是这样一个蠢货，早就被千宋灭掉了，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慕哲平一脸冷静地问道。 这个问题，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 聂河的细长的眉也微微皱了起来，提到这个，他也是死活想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先前我们在里面杀人放火时，那隆和其他人都还挺正常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疯了。” 说罢，他看了看侧躺在慕哲平身边的林四，似乎想听听他的看法。 其他人听到他这句话，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你说的还真是轻松，你都杀人放火了，那隆还很正常？是正常的派兵围追堵截你们吧？ 只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之后，林四微微摇了摇头，他同样也不知道原因。 就在众人打算放弃对这一问题的探究时，林四忽然轻轻一拍掌道：“我想起来了！肯定是因为杀死了那个人！” “谁？”聂河回忆起来，当时他们俩在甘乌克杀死的人可不少，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林四指的是哪个。 “你忘了么？当时有两名极境草原人冲来，我们分别和对方碰了一记，然后错身而过！当时我杀死了那个冲向我的极境草原人！” 聂河愕然道：“你杀了那人？” 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当时与赫图错身而过后，他就迅速杀进了后方的百人队之中，哪有时间回头查看究竟。 他唯一记得的就是林四当时受伤了，为此他还暗暗鄙视了一下这家伙。 没想到，他竟然把那人给杀了！ 林四嘴角微微翘起，聂河惊讶的神情令他很是受用。 “没错，我一剑削断了他的脖子。”他浮了浮嘴角得意笑道。 聂河深吸了口气，过了良久，他才苦笑道：“行！你真行！一个错身就能干掉一个极境！也不知道那倒霉蛋究竟是谁，现在想想，确实从那一刻开始，草原人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他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现实，只是周围听到他们谈话的众人却齐齐凌乱了。 一个错身，削飞一名极境的头颅？ 开玩笑吧？极境修行者可不是任人摘取的大白菜。就连统领修士营的林勇与杜宇，都只是元境后期而已，可以见得，极境强者有多么难得与稀缺。 东南六国，最高端的战力是破境，但这个级数的高手一般很少会出现在战场上。因为他们身份极高，同时还因为对方同级高手的牵制。 因而，以往的战争，双方的高层战力也就是极境！他们在场这些人深知，正常情况下想要杀死一名极境有多么艰难，那需要付出极大的伤亡！ 如果不是他们杀死苏摩，坑死那隆的战绩赫然在目，众人只怕会认为这两人在故意合伙吹嘘…… “那人是谁？”白景焕问道。 林聂二人齐齐摇头，他们在战斗前又不会和对方互报姓名，哪能知道对方是谁？ “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二三十岁的样子！”林四回忆道。 “我知道了！” 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却发现出声的人是席飞远。 只见他脸上带着强烈的不可思议之色，定定望着林聂二人一字一顿道：“你们杀的人，应该是加洛！” 听到这句话，林慕聂三人还没什么感受，但其他所有千宋人都情不自禁惊呼起来。 “不会吧！是他？” “不可能吧？” 就连林勇和杜宇等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加洛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过，这几年来，和他们千宋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他。他们几乎算是见证了他从元境升入极境，然后一直成长到现在的过程。 此人修行天赋卓绝，同时又善于领兵，而且他比那隆更加残暴血腥。坑杀俘虏，屠杀平民这种事他做过不止一次！ 他是草原人之中的天才，是未来千宋的心腹大患，千宋君臣无时不刻不想除掉他！只可惜，此人自身实力本就极强，加上那隆对他宠爱有加，这个计划一直就没能实现。 “绝对是他！” 席飞远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一缕振奋，加洛身死的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身为千宋人，对此人他同样是忌惮无比！ 这是他们这一代人未来避不开的一个强大敌人，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死了！ “昨晚我们曾经在甘乌克见到了他，那隆带了这么多高手来追，却没有他的身影，那说明他已经提前死了！”赵兴也抑制不住面上的喜色道。 顾英连忙道：“没错！加洛的年龄就是二十多岁，同时也是极境修为！那隆之所以会发狂，肯定就是因为他被杀了！他是那隆最宠爱的一个儿子，那隆定然是对他寄予了厚望……” “原来如此啊！” 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那隆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来了。换成他们是那隆，只怕当时也同样会怒气宣天吧？ 只是，理解归理解，但众人却着实有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那可是在整个草原国年轻一代都享有盛名的加洛啊！竟然就那么死了？而且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枭首？ 这未免太不真实了！ 只是，就连苏摩都死在了这两人手里，加洛被杀，似乎也说得过去…… 真是怪物啊，如果他们是千宋人就好了！众人心内齐齐冒出了这个念头。 尤其是那一百多名人质，他们可是亲眼目睹了另一名极境萨多被慕哲平一刀结果的画面呢！也不知道谢少英是从哪里认识这些人的…… 接下来的时间内，林四和聂河在尽力休息和恢复着状态。 至于其他人，则在静静等着下一批草原人的到来。 破境的那隆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先前还是给了他们太大的压力。 成功杀死那隆和四名极境之后，众人心内俱都振奋不已，就像压顶的乌云散去了一般，最初的忐忑不安早已消失。 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上场了，无论修士营还是赵兴席飞远等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被劫持的耻辱，只有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净！ 不知等了多久，前方终于再度出现了人影。 随着最前方人影渐渐接近这边，后面的人影也不断增加着，这些人足有上百。 那隆部落之中，那些元境层次的修行者们终于赶来了。 他们被那隆拉开了五十里远。事实上，单就追杀林四与聂河这件事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必要跟来。 但没办法，在丧失了理智的那隆面前，哪怕是犯傻，他们也必须要照做。 他们并不知道那隆已经被杀，因为前方看上去毫无异状，一道人影都没看到。若非空中的猎鹰引路，他们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追错方向。 当最前面的人跑到阜伦坡前方十几丈外时，慕哲平，蒋远良，林勇以及修士营众人纷纷跳了出来！ 前方忽然出现了两千人，跑在最前面的十几名元境草原人差点吓傻了！ 到现在，他们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两千名千宋人？那隆大人呢？ 他们心内都刻意排除了那隆被杀这个可能，在他们心目中，破境修为的那隆大人是不可战胜的！ 只是，随着最前方几名极境高手杀入他们之中，他们再也无暇想及太多了。 第365章 贪功冒进 这场战斗远比众人想象得要轻松，以至于后方大半修士营的人还未加入战场，战斗就已经结束。 原本众人都摩拳擦掌，等着一场恶战。毕竟一百余名元境修行者，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战胜。 哪怕他们这边除掉林四之外，还有九名实力稳占上风的极境修行者，但也架不住一百多名元境敌人的殊死一搏。 在消灭他们之前，己方定然会有死伤。 然而现在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一百多名草原修行者在死前，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像样的抵抗。 九名极境冲进人群之中后，几乎是一招一个。而后方众人一拥而上后，简直就像是割草一般，就将这群敌人全灭了。 这些敌人，未免太弱了吧？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神情，这些人，真的是元境修行者吗？ 若非他们手忙脚乱之下挥出了几道带着属性的刀气，众人还真是不太敢相信。 慕哲平看到了众人的神色，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这很正常，就连阿四狂奔了这么久之后，都累成这样，更何况这些人？”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后面的众多元境草原人，虽然在最初的一阵狂追之后，就渐渐放慢了速度，但无论如何，他们也跑了这么久。 他们的体力，灵力早已经消耗得近乎点滴不剩了。 陡然面对修士营这些已经休息了大半天的敌人，他们能有抵抗力才怪。 毫不夸张的说，那种情形下，就算只有两三名极境高手，都能杀光他们。 这全都是拜那隆的愚蠢命令所赐，让这些本不需要跟来的精锐部下白白死在了这里。 众人打扫完战场之后，再度回到了草坡之后。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白景焕问道。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没有了最初时的傲气，面对林慕聂三人，甚至是纪冰云，他都完全没有骄傲的资本。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觉得，还是问问他们比较稳妥。 “你是说，后方那隆那两万草原骑兵？”慕哲平微微皱眉。 “不错，后方那两万大军！如果能消灭掉他们，那几乎可以为千宋奠定至少十年的稳固局势！”白景焕沉声道。 他这句话一出，场内所有千宋人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在慕哲平原先的世界里，有这么一句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他能理解面前这些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激动，长期处于外敌侵袭环境下的千宋人，自幼便被树立起了远比周边国家民众强烈得多的危机感。 保家卫国，为国捐躯这种事，对于大陆其他国家的许多普通民众来说，只是一句口号而已。 不，甚至连口号都算不上。因为谁若是说出这句话，那反而可能会被周围人当成笑料…… 敌人打进来，自然有军队去抵挡，要不然养着军队做什么？这和自己有多大关系？ 自己国家打进别国，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又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好处还不是被那些统治者得去了？ 但对于千宋人来说，却不一样。 两百年来，千宋人若不是时常‘犯傻’，那他们早就被强大的草原国灭了。 而大陆其余国家，他们的军队被敌国击溃之后，他们的民众只能像猪羊一样被人奴役。但就算到那时候，他们最多也就是咒骂本国军队无能，他们面对敌人时也还是一样的沉默。 因为他们更‘聪明’，因为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怕活得毫无血性，活得朝不保夕…… 那隆的领地紧邻千宋边境，是他们首当其冲的敌人。杀死那隆和他手下的高手，固然能令千宋迎来大好的局面，但这还不够。 因为草原国依旧可以派其他破境高手来这里，取代那隆的位置，继续与千宋为敌。 但如果能灭掉后方那两万草原精锐骑兵，那就不一样了！ 确实那隆领地内的士兵不下十几万，但有资格驻扎在甘乌克的这两万骑兵，绝对是最精锐的一批。少了这两万人，这片领地就算迎来新主人，十余年内，也很难再组织起像样的攻势了。 他们反而要担心千宋进攻他们…… 在场每一名千宋人眼内都闪动着炽烈的火焰，那美妙的前景，令他们有些难以抗拒！ “喂喂！我说你们是不是想得太美了？”聂河忽然轻声笑了起来，打断了千宋人的遐想。 “后面足有两万人，而他们与前面这批人不同，他们是骑着马来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但却瞬间让众人惊醒了过来。 没错，先前这批草原高手之所以这么轻易就被他们灭掉，原因很简单，为了赶路，他们的体力和灵力几乎耗尽了。 可后面的两万人不同，他们赶了这么远的路，固然也会疲乏，但却依旧会存留着不低的战斗力。 因为他们骑着马，他们并不像那些极境和元境的高手那般，是用双腿用灵力赶路。 换成大陆其他国家的骑兵，骑马狂奔一千五百多里，战斗力同样会大打折扣，十成战斗力能剩下三成就不错了。因为哪怕坐在马背上，这么长时间控制着马匹，以及沿途的颠簸也足以让他们疲惫不堪。 但对于从小就从马背上长大，号称能在马背上睡觉的草原人来说，却不一样！他们十成的战斗力至少还能剩下七成！ 众人以逸待劳，修士营人人皆是修行者，一人能当五六人用，但无奈对方数量实在太过庞大！ 两万人，哪怕是一个齐射覆盖下来，这两千修行者只怕也已经死去一半了！ 无论怎么看，这一仗都不可能赢！ 这一点，其他人或许没能看出来，但白景焕，赵兴，林勇这些知兵之人，却早已看透了。 他们之所以还提出这个问题，只是因为林慕聂三人以及纪冰云，他们这一路上的表现太过惊人，创造了许多奇迹。 他们开始变得有些盲目依赖这四人，希望这四人能再度为他们创造奇迹——剿灭后方那两万人！ 只要能剿灭那两万人，哪他们这些人质和修士营的人哪怕全部阵亡，那也依旧值得！ 只是，听到聂河这句话后，看着沉默不言的慕哲平和纪冰云，他们明白，自己终究太天真了。 无论怎么看，这也是一场有败无胜的战斗。 以往千宋人和草原人作战，多半都是草原人打过来，他们依托着城墙山林和其他防御工事反击对方，才得以将对方打退。 而若是在草原上，面对草原骑兵，无论是千宋还是更加强大的月国，乾蓝国骑兵，都占不了丝毫便宜。 草原骑兵极擅骑射，在草原上，每一名草原骑兵单对单都能和其他几国的军中十夫长乃至百夫长相抗。 想要灭掉同样数量的草原骑兵，他们往往需要派出比对方多出至少两三倍数量的军队。 两千对两万，在草原这种毫无阻碍的地形上，面对数量超过己方十倍的草原骑兵，哪怕是大王子殿下，哪怕是谢大将军，哪怕是月国的镇西大将军叶谦，乾蓝国的镇国大将军江星河联袂而至，也只会是无能为力。 这一仗，根本没法打！ 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趁着后方骑兵还未到来之前，赶紧向东面撤退。 后面的草原人现在至少还在百里开外，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前方有两千人，他们若想要逃离草原，那绝对是轻而易举！ 只要撤回草原国，那他们这支人马就能够全部得以幸免。 而他们现在已经做得足够好，足够出色，足以让全千宋的人都对他们交口称赞。 他们杀死了那隆苏摩，杀死了他们手下包括加洛和萨多在内的六名极境，杀死了上百名元境草原人！ 这已经算是重创了草原人了。 原本他们只是一群等待被救的人，而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千宋的英雄。 他们没必要冒险，更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每个人的面色都渐渐从原先的激昂变成了默然，是啊，他们太贪心了。 林四，慕哲平，聂河，纪冰云，他们毕竟是人，而不是神！他们已经创造了太多奇迹，自己本就不该对他们抱有更多奢望。 贪功冒进本就是不智之举，有时候审时度势，知难而退也是极其必要的。 “那么，收拾行囊，准备撤出草原吧！”林勇长身而起，向着四周修士营众人命令道。 众人纷纷站起，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些许不甘之色。 没错，这次他们创下了不可思议的奇迹，杀死了那隆，苏摩和许多草原高手。但事实上，这几乎都是林四，聂河，慕哲平，纪冰云以及几名极境护卫的功劳，与他们并无太大关系。 “都打起精神来！”白景焕拍了拍手笑道：“我们应该高兴，而不是哭丧着脸，不是吗？” 听到他的话，许多人渐渐开始释然。没错，他们现在算是打了个大胜仗，他们应该振奋，而不是垂头丧气。 众人开始收拾行囊，场内却有一人依旧躺在草坡上。 “你们是不是走得太早了？难道不打算消灭后方那两万草原人了吗？”原本躺在草坡与众人一起苦思对策的他，不知何时已经舒展开了眉头。他搭在左膝上的右腿一晃一晃，显然此时心情颇好。 慕哲平闻听这声音，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扑上去按住了他：“你这家伙，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还不快如实招来？” 周围众人听到这句话，纷纷面露不以为然之色。刚刚他们想了无数的阵型，无数的办法，却没有一条计策能够做到让两千人灭掉两万草原骑兵。 哪怕是与对方同归于尽也不行。 “你这家伙可不要为了出风头而说大话啊！”聂河撇了撇嘴嘲弄道。 他却没有发现，蒋远良，饶展，伍宁这三名纪府护卫在听到这个人的话之后，眼睛已经变得骤然剧亮！ 因为说话的人，正是林四！ 第366章 草原人的破绽 “其实后方那两万草原骑兵有两个致命缺陷！” 林四坐直了身子，他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说出了一句令众人意外不已的话。 “什么缺陷？”林勇沉声问道。 林四淡然一笑：“首先，他们现在的指挥应该很不灵便！原因很简单，我们杀死的一百多名元境，四名极境，这些人原本应该是后方那两万人之中的中上层统领！” 众人闻言一愣，随后不由得暗暗点头。 林四说得没错，他们现在等于是将甘乌克的最高端一批战力给坑杀殆尽了。虽然这批人原本实力较强，在战斗中也能发挥极大作用。但事实上，千宋国之所以忌惮这些人，更多的还是因为这些人每个人都手掌重兵。 就像邱文栋，他个人实力是极境后期，这样的实力虽然也不弱，但却不足以令那隆与苏摩欲杀之而后快。 他们之所以那么迫切想要杀死邱文栋，原因还是因为他是统领数万人的将军。杀了他，对千宋打击极大！ 草原人本就崇尚个人勇武，这批实力最强的人，原本应该是后面那两万人的顶头上级。 失去了这批人，后方那两万人真要是遇上大战，确实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局面。因为他们的头，已经被斩掉了。 只是，这样还不够。 “即便草原人群龙无首，但那毕竟是两万人。在草原上，他们哪怕只是发挥出自己的战斗本能，也依旧不是我们两千人能抵挡的！”杜宇紧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他承认，林四说得有道理，现在这批草原人出现了巨大的破绽，如果他们现在有一万兵力，他都有把握击溃这批草原人。 但很可惜，他们没有！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破绽从眼前划过，却没办法抓住。 “那第二点呢？”从林四说出刚刚那句话之后，白景焕便改变了最初对林四的看法。 没错，在众人眼中，林四创下了一个个‘奇迹’。 他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连杀四名十方楼的黑衣刺客，他与聂河联手坑杀了破境的苏摩，他一个照面便杀掉了草原上的天之骄子加洛，他在那隆的追赶下依旧狂奔了一千五百里，甚至一招之间就重创了对方。 这一切，都不是一个正常的极境高手所能做到的。当然，若是他们知道林四还只是元境后期的修为的话，恐怕会彻底失声。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他的神奇，他的厉害。 但是，这全都和领兵打仗无关。 这些只能证明他个人实力出众，证明他战斗力强悍，证明他非常擅长与人战斗。 修行者多半都只注重个人实力，在众人眼中，林四可以成为一员悍将，但却不可能成为一个擅长出谋划策的军师。 他长得也不像啊…… 和高大强壮，总是露出豪爽笑容，时不时还要和聂河吵两句嘴的林四相比，众人宁愿相信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沉默当中的慕哲平是个善于用谋的人。 尤其那一百五十多名人质，他们可完全就是在慕哲平的带领下才得以一个不落全部逃出来的。在他们眼中，慕哲平有着常人所不能及的冷静和果决。 至于林四么？那还真不像，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大孩子…… 只是，他说出刚刚那句话之后，白景焕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 他能发现对方群龙无首，并且提出这一点来，那说明他很明白指挥的重要性。光是这份眼光，便不是一个普通修行者所能具备的。 “第二点么？”林四环视了众人一圈后才嘿嘿笑道：“草原人失去了他们最大的一个优势啊！” “什么优势？”林勇连忙问道。 “草原骑兵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们速度快，且骑术射术惊人，机动灵活，来去如风！这一点，我没说错吧？”林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众人。 众人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只得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他说得确实没错。 草原骑兵与敌人作战时，其实很少会正面强攻。他们最擅长的战法是一边撤退一边向后射箭，这样既可以远距离攻击敌人，同时又不给敌人还手机会。 一直到将敌人射杀大半，他们才会同对方短兵相接。 而这种战法，也只有极擅骑射的草原人才能做得到。周边各国的骑兵即便是想要模仿也难，他们无论灵活性还是射术都远远不及草原骑兵。 听到林四这句话，其他人还毫无所觉，但纪冰云和慕哲平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 他们知道林四所指的是什么了。 “这批草原人骑马而来，他们每个人都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战斗力，同时他们人数占据着极大的优势。但有一点你们却忘了，那就是他的马！” 林四话音一落，众人眼前如同亮起了一道闪电。 他们如梦初醒，全然明白了过来！ 不错！草原人骑着马，狂奔了一千五百多里，期间足足用了两三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内，因为那隆的命令，他们自己没有停下休息，也没有让战马休息和吃草。 纵然他们自己还有战斗力，但他们的战马却肯定已经疲惫不堪了！ 草原人的骑射之术再厉害，胯下的战马跑不动之后，他们又能怎样？到那时候，他们甚至比不上大陆上其他的普通轻骑兵。 无论是机动性还是灵活性的优势，他们全都会失去。甚至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彻底变成一支步兵都有可能！ 这样的草原骑兵，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通这一节之后，众人立时变得欢欣鼓舞起来。 “哈！林兄说得再对也没有了！草原人的战马跑这么久不累才怪！” “没错！失去了速度优势的草原人，根本就是没牙的老虎！完全没什么好怕的！” “多亏了林兄提醒！否则我们白白错失这次良机了！” …… 一时间，众人望向林四的目光之中，既有佩服又有感激。 因为他的提醒，他们才有可能再创造一次奇迹！ 白景焕神色复杂的望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少年，他终于明白自己在长桦山的夺旗战是输给谁了。 先前与谢少英一起来草原时，他就诧异不断。谢少英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能想出那种大胆而又取巧的办法的人。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看出来了，为谢少英献计的人，应该是林四。 确实现在他并没有为接下来攻打草原骑兵提出什么具体的战略战术，但他独特的眼光却已经显露无疑。 大家的眼光都着眼于草原人本身，都着眼于该怎么和他们周旋。惟有他，却能够透过草原人的强大，看出他们的虚弱。 找出敌人的破绽，看上去很简单，但有几人能真正做得到？历史上许多经典战例，就是因为利用了对方的破绽，才造成了不可思议的战果。 就像长桦山那场比试，看上去谢少英胜利的过程令人拍案叫绝。但究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利用了双方都不知道旗子模样这个破绽。 难怪谢少英那次在国王陛下面前答应比试时，答应得那般爽快呢！看来从一开始，他就对林四的能力知之甚详，知道他擅长兵法！ 非但是他，许多人看向林四的目光已经渐渐变了味。 他们着实没想到，此人非但实力强横，就连头脑也是一等一的。 “可是，别说草原人依旧有马，就算他们彻底变成了步兵，两万人也很难杀吧？” 聂河不太懂什么兵法，林四刚刚的表现着实令他瞠目结舌，他忍不住想给这家伙泼点凉水。 喂喂！你们这些家伙，别被这头笨熊给唬住了啊！ 听到他的话，杜宇摇了摇头：“虽然依旧难杀，但至少希望很大，至不济我们也可以和对方同归于尽！” “没错！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杀光他们！”吕然大声叫道。 先前在长桦山下，他被那隆提出来时差点丑态毕露，此时自是迫切想要用草原人的鲜血来洗刷当时的耻辱。 “就是，打仗本就会死人！只要能杀光这批草原人，死算得了什么？” 不但是他，其余人质也纷纷鼓噪起来。他们现在，倒是真正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们的话，无论是林勇杜宇，还是白景焕赵兴以及那几名极境护卫，都没有出声打断。仿佛他们也赞同这些人的话。 眼看这些千宋人这么说，聂河无奈的耸了耸肩，他有些不明白这些千宋人的想法。 每个人的命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有了，现在又不是被逼到绝路，这些人至于这样么？现在他们一时的冲动固然是非常有气势，但真到了死的那一刻，他们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换成他，是绝不会明明有活路，还赶着去赴死的。 不过，这次就算其他人都战死，他聂河大爷也死不掉。现在他的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以他的实力，只要稍微小心点，接下来的大战之中根本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不光是他，就连林四和慕哲平也同样无法理解这些千宋人的情怀。 林四之所以赞同留下来和草原人战斗，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一个人——谢少英。 他也听众人说了，谢少英应该是单枪匹马追着草原人去救自己了。只是，以他的实力，就连草原人之中那批元境修行者都已经来了，他不可能还没到。 林四不愿意相信他被草原人杀死了，他宁愿相信谢少英还在后面。 而在这一刻，看到眼前这些千宋人慷慨激昂，视死如归的神态。 他和慕哲平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初在青川密林内遇到的那群月国间谍，当时他们为了让自己二人能够将那份所谓的情报送回月国，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送死。 那同样是他们至今都无法理解的一种情怀。 第367章 林四统兵 众人的热烈的谈论终于渐渐平息，此时所有人再度齐齐看向了林四。 “咳咳，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林四讶异道。 “这个，不知林兄弟对接下来与草原人的大战有什么高见？”林勇脸上堆起了不太自然的微笑，此时他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位‘本家兄弟’的厉害，自然是打算好好请教一番。 不光是他，一旁的杜宇，赵兴等人也都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现在他们都猜到了，谢少英的夺旗战能赢肯定就是因为林四。从那一战，他们充分领略到了林四的指挥能力，有他统领众人，说不定既能大破草原人，还能赢得漂亮呢！ 没错，草原人现在外强中干，而他们这些人也抱着必死的决心，但打仗不是一窝蜂冲上去，自然还需要恰当的战略战术。 林勇和杜宇虽然长期带兵，但他们并不是擅长指挥的人，以往都是听从将军的命令行事。 能少死点人自然更好啊，林四既然能发现草原人的破绽，那他自然是早有定计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直接问他好了。 “这个么？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打仗便是要扬长避短。草原人原先的优势，便是我们现在的优势！”林四成竹在胸道。 “你是说，骑兵的灵活性和机动性？”林勇恍然大悟道。 林四点了点头，侃侃而谈：“没错！现在我们以逸待劳，我们的骑兵要比对方快得多！而我们的弓箭手全都是修行者，论及臂力，射程，完全不在草原人之下！” “我们现在就是要充分发挥自己这一优势，彻底拖垮草原人！这便是这场仗的大方向！” 这番话直让众人茅塞顿开。 对于林四，他们现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此人的眼光和思路，总是那般的清晰而又恰当。听完他这关于接下来的战略见解，林勇仿佛看到了谢大将军一般。 一场战争，不光需要具体的战术，更需要提前有一个合理而又清晰的战略。战略往往只是一个大的方向，而战术，便是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的具体手段。 林勇从军多年，他很明白，像谢大将军，大王子殿下这些人，他们很少会真正亲临前线亲自指挥。而他们做的，往往就是审时度势，然后制定各支部队的战略目标。 而邱文栋将军他们，才是制定具体战术的人。至于他林勇，那就是完全按照他们的战术行事的人。他一般不需要想什么，只需要将手底下这一千人指挥好，一丝不苟完成上级交派的任务便行。 没想到，这个林四，竟然具备了谢大将军和大王子那样的战略眼光。 林四既然早有定计，那么…… 他与杜宇互望了一眼，两人似乎齐齐做下了某个决定。 他转过头对林四笑道：“林兄弟，要不，你来指挥接下来的战斗如何？我们全听你的！” 杜宇也是含笑抱拳道：“是啊，林兄弟，接下来的战斗便由你来指挥吧！我们这修士营两千人保证指哪打哪！” 他的话音一落，除去修士营两千人之外，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惊愕之色。 让林四指挥？开玩笑吧？他甚至都不是千宋人，让他指挥千宋部队，这不是儿戏么？而且他之前甚至都不是一名军人，他有指挥经验么？ 他们觉得，这着实太荒唐了，简直就是拿两千人的命开玩笑。 但是，每个人在经过内心最初的怀疑之后，渐渐的，都平静了下来。 他们细想之后，觉得让林四来指挥他们，似乎并不是一个坏决定。 林四创造了太多奇迹，他们已经有点盲目信任他。他既然能对接下来的战争看得这般透彻，那交给他指挥，应该才是最恰当不过的。 毕竟，最能领会他战略意图的人，除了他自己，还能有谁？ 听到林勇和杜宇这句话，林四哪能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这是打算让自己来指挥接下来的大战啊！ 没想到，自己之前那句‘林大将军’的戏言，这么快就要变成真的了！ 统领两千多人与两万人进行大会战，这对他来说，还真是头一次！ 在经过最初的激动与兴奋之后，他破天荒地感到了一阵忐忑。 以往他多半是独来独往，最多也就是六人之间小范围的配合，他何曾指挥过这么多人？ 夺旗战那次，他们这方一千多人固然是应用了他的计策。但那时候，统领这批人的是谢少英，他充其量就是个谋士。 而且那是比试，不是打仗，比试是不会死人的，就算输了也没什么。 可这次不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两万草原骑兵，而面前这两千人的生死将由自己来掌控。如果他指挥不当，也许这批人会全军覆没。 他当然希望能将这批人全部带回去，但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因为自己的指挥而即将战死的人，向来胆大包天的他，此时也不禁有了退缩之意，他有些无法承受这沉重的担子。 “我从未指挥过军队，对于临场指挥，我完全就是外行……”他摊了摊手，用苦笑掩盖着内心的逃避。 他说的虽然有些夸大，但也并不全是假话。 真正临场指挥战斗，不但需要敏锐的眼光和对战机的把握能力，更需要对阵型口令旗号这些东西烂熟于心，需要对自己的队伍如臂指使。 这些，都不是现在的林四所能做到的。 没错，他看了不少兵书，同时还利用天印细线死记硬背了不少战场细则。他前些天和林勇等人一同训练，目睹了不少阵法的演练过程。 但这些，距离融会贯通，在真正的战场上用出来，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众人明白，他说的应该不假，指望他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指挥一场大战，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众人先前会有那种想法，完全是盲目期盼他能再次创造一次奇迹，带领众人取得一场大胜罢了。 先前他们援救人质之前，对于冲进甘乌克，都是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心态的。最终却因为林四的建议，而毫发无伤的救出了人质。 白景焕记得，当时他还讥讽过林四，告诉他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而最终的结果却给了他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们确实没有死人。 现在他们希望林四能再度做出这种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两千对两万，毫无损耗自是绝无可能，但至少能将伤亡尽量地减少。 现在看来，这确实是他们太想当然了。 白景焕站了出来，这些人之中，真正具备临场指挥两千人作战，同两万草原人周旋能力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这一点，从他能在长桦山将手底下那一千人指挥得如臂指使便能看得出来，虽然最后比试他输了，但他终究是场内唯一具备这份才能的人。 其他人，林勇杜宇没有这份眼光，赵兴顾英没有这份经验…… 只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有了林四的战略方向作指引。但战场上形势变幻莫测，他能将这两千人指挥得当，却不能保证面对每一次变化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更不能保证时刻都不脱离原本的战略方向。 只是，在他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场内忽然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句话之后，白景焕坐了下去，因为说话的人是纪冰云。 这批人之中，他最看不透的人就是纪冰云。 林四聂河慕哲平这三人虽然做出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众人尚且能够接受。因为他们是修行者，他们是修行天才，他们也许有过许多常人没有的经历，也许经受过非同寻常的培养。 但纪冰云，到现在众人都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兵法大家。如果不是小蝶和纪和站在她身边，众人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别人易容假扮的。 “你指挥过军队？”林四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有，但对于阵型旗号口令，我还是略通一些的。”纪冰云微笑答道。 林四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纪冰云口中说出来的。他没见过在甘乌克时，纪冰云分析局势看穿那隆破绽的那一幕。在他心目中，纪冰云应该只是个大家闺秀。 只是，他更加惊讶的发现，纪冰云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许多人眼中竟然露出了期待之色……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不再退缩，而是认真道：“既然如此，那待会战斗时，你与我共乘一骑！” 纪冰云并非修行者，在前线临场指挥这种事，如果自身不具备一定实力，恐怕活都活不下来，更别谈指挥众人了。 纪冰云自己也明白这一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林勇等人大喜，在他们看来，有纪冰云和林四联手指挥，那大胜是必然的。 林四既然决定接过这个担子，那便再也不犹豫。 “林大哥，杜大哥，你们这两千人，弓箭射程为多少？” 林勇傲然道：“我们修士营的人，臂力自然比普通人强，弓箭平射足以对两百丈外的敌人造成杀伤！” “草原人呢？” “他们大概在一百五十丈！” “很好！”林四点了点头，继而问道：“白兄，你们这一百五十七之中，能参战的修行者有多少？” “我们这批人之中共有修行者一百二十一人，人人皆可参战！”白景焕昂然答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除纪冰云之外，其余所有非修行者，立即向东后撤二十里！” “林勇，你带领修士团一营居左，纪府三护卫加入一营！杜宇，你带领修士团二营居右，青王府四护卫加入二营！白景焕，你统领你们这一百二十一人护卫中军！慕哲平聂河！你分别游走于中军和两翼之间，保持号令通畅，并时刻准备驰援这两路！” 每一个人被林四点到的人都是立即抱拳应下，包括与他不太对付的聂河，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全军开拔！迎击草原人！” 林四话音一落，众人轰然应诺，随即纷纷上马向着前方草原而去！ 第368章 两军交锋 如果此时有人能飞临高空，那他们会看到这片草原方圆百里内的壮观景象。 两支相隔不下五六十里的人马正在笔直接近着，而这两支人马的声势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向东而去的草原人浩浩荡荡，如同一股奔涌而来的巨浪。而迎面向西行去的修士营两千人在对方面前仿佛就是孩童和大人之间的分别。 只是，现在相隔五十多里，草原人根本就不知道前方出现了这么一支人马。而林四等人则完全就是有心算无心。 此时林四骑着一匹异常高大的战马，被两千多人簇拥着急速向前狂奔。 他骑在马上的姿势很是古怪，明明有马鞍，他却坐在了马鞍后面，因为他前方坐着纪冰云。 以林四的实力，只要不是亲自冲上去与敌人厮杀，那他还是有把握保护纪冰云不受任何伤害的。 哪怕纪冰云甚至连马都不会骑。 这一战，林四选择了主动出击，而不是原地设伏。 虽然他们提前知道了草原人的动向，但想要提前布置一个能坑杀两万人的埋伏圈，对他们来说还是力有不逮。 两千人，即便将两万人团团围住，也吃不下去。 更何况，草原地带也很难找到这种适合伏击大股部队的地形。 想要击溃这两万草原骑兵，他们最佳的选择还是游斗，不断骚扰对方，一步步拖垮对方才是最佳之道。 埋伏起来，一开始固然能给对方以出其不意的打击，但一旦对方回过气来，接下来就会陷入正面厮杀。 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战斗，不断推演着后续战局的林四心内喃喃道。 林四并不知道他现在指挥的这第一场战斗，在许多年后成为了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一战。 十余年后的大陆民众乃至军事学家们之所以总是不厌其烦的提起这一战，并非因为这一战本身具备多么重大的意义。 而是因为这一战是林四，纪冰云，慕哲平，聂河这四个在日后已经足以改变大陆局势的人第一次齐齐在场，也是唯一一次…… 后世的人们每每提及这一战，总会忍不住心动神摇，遥想当时那四人的英姿。 但他们根本想不到，那时候的林四与纪冰云，对这一战心内都是根本就没有底。以至于共乘一骑的两人，直到交战之前都没有互相说过一句话。 而那时候的慕哲平与聂河，完全就是两个传令小卒，又哪里展露出了一丝他们所想象的统领百万大军的气魄？ 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刻钟，两路人马便在茫茫草原正式相遇。 此时双方还隔着七八里远。 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草原人的声势虽大，人数却有些不对。 出现在这里的草原人，似乎不到两万，而是一万五。 无论是左侧几十丈外的林勇还是右侧的杜宇，此时都忍不住转头看向居于正中的林四，等待着他的命令。 虽然敌人越少，仗越好打，但这个意外还是让每个人都有些不安。草原骑兵既然都骑着马，那他们行军的队形不可能像先前那些修行者一样彻底散开，否则他们也不配称为草原精骑。 人数少了五千，那批人不可能是掉队了，那他们去哪了？ “告诉他们！继续前进，行进至草原人身前两百丈范围内后，开始放箭！每人射出三箭，随后原地转身分三路撤退！”林四镇定自若地对身前的纪冰云道。 这些复杂的口令与旗语，此时的林四还无法顺畅的完成。 而在真正的战场上，喊杀声，兵器交击声，战马嘶鸣声几乎是震天般的响亮，光靠他一张嘴喊出命令，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纪冰云点了点头，随后举起了手中两面红色小旗开始打着各式的旗语来。 而慕哲平与聂河则是分别快速打马向着两边补充着林四的命令。 两支大军很快接近到两里范围内。 前方的草原人大军早已发现了这支连军旗都没有的部队，而此时他们也认出了这支人马是他们的死敌千宋人。 前排的草原人已经纷纷解下了弓箭，散开了队形。 这场战斗已经彻底开始打响，身为世仇，双方根本不需要什么试探和宣战。 直到亲眼见到草原人将原本横向摊开足有半里宽的队形分散成两里，并且还在继续横向扩张，向着这边包围过来，林四才明白此举的意义。 对方这样分散过后，意义有二。 其一，分散了人马，面对敌人的弓箭覆盖时，受到的损伤会变小。 其二，己方弓箭的覆盖面则扩大了数倍，能够对敌人造成更大的杀伤。同时，在弓箭大面积杀伤敌人之后，可以趁势包围和绞杀敌人。 不愧是草原人呐，哪怕是失去了中上级的指挥官，依旧能够有条不紊地做出恰当应对。 林四心内暗暗叹息。 他并不惧怕草原人这等阵仗，毕竟他们占据着速度与射程的优势。他只是遗憾，自己先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早知道，应该让己方也先散开阵型了。 这样第一波攻击能够尽量多杀伤一些草原人，同时，更大程度的激怒他们，打乱他们的阵脚！ 不过他自己却并不知道，他这份眼光也算是独到无比。现在双方尚未开始交锋，只从对方的举动，便能判断出对方的意图以及后果，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只是紧接着，他便愕然发现，己方左右两翼两支千人队也同样迅速一字排了开来。 林四忍不住垂落双目看了看身前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望着前方的纪冰云，这应该是她自作主张的吧？ 自己没有想到的地方，她直接给补了上去。 换成有些人，或许会觉得自己主将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但林四却不会这么想，他只是觉得，这纪冰云还真是厉害得让人出乎意料啊！ 看来，和自己相比，她才是真正熟读兵书，并且全部融会贯通了的人。哪怕没有上过战场，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想到这里，林四心内大定，有她在旁辅助，自己便轻松多了！ 草原人很快便进入了修士营两百丈范围内，瞬间，两翼修士营便开始不断拉动弓弦。 两千人一齐射箭，那场面还是很壮观的。第一波抛射过后的箭雨倾泻而下，许多草原人如同被风吹倒的长草一般纷纷落马。 草原人显然没想到这批千宋人的实力有这么高。隔了两百丈，竟然就能开始放箭伤人。 一时间，原本打马前冲的他们根本就是猝不及防，一头撞进了箭雨之中。 前排草原人倒下之后，后排草原人纷纷举盾护住了身前。 修士营的人并非第一次与草原人打交道，虽然草原骑兵用盾护住了身形，但他们的马却没有护甲。 修士营的人改抛射为平射，第二和第三波箭支笔直冲向了草原人的战马。 这三波弓箭的造成的破坏力着实惊人，一万五千名草原骑兵至少有三千人倒在了弓箭下。 只是，出乎林四预料之外的是，他原本想象中，因为这三波箭雨而出现的混乱场面并未出现。 草原骑兵虽然损伤惨重，但后排骑兵却依旧有条不紊地冲了过来。 他们冲锋的速度极快，三箭之后，草原人已经进入了一百五十丈内，随后他们开始了还击。 “撤！”两翼修士营纷纷向左右两方转身后撤。 而位居中军的林四同样也拨马转身，与身边白景焕所统领的一百多人一齐撤退。三路人马渐渐分开，间隔了数百丈之遥。 “让他们控制速度，与草原人保持一百五十丈到两百丈之间的距离！同时向后射箭！” 听到林四的话，纪冰云再次打出旗语。 后方草原人不假思索的追了上来。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此时茫茫草原，前面也没有埋伏和陷阱，他们被对方杀伤了三千多人，没道理就这样目送着对方离去。 而草原人剩下的一万两千人也迅速分成了三队。 左右两翼各五千，中军两千，分三路追击林四这边三路人马！ 后方传来的震天喊杀声与马蹄声，丝毫不能影响林四的心境，因为这种被追击的场面，他经历过数次，已经习惯了…… 落在最后的他不时挥剑打落即将临身的箭支，同时不断观察着左右两翼的情况。 左右两翼的情况好得出奇，后方追来的草原人不断被射落马下，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他们主动凑上来送死一般。 而且最让林四意外的是，他们这方到现在竟然没有出现任何死伤。 他原本以为转身后撤时，两支修士营会被草原人抓住时机射杀一批人。 而在这种且战且退的情况下，对方的弓箭也有可能威胁到殿后之人的马匹。此时一旦马匹中箭，那立刻就会掉队，接下来几乎就是死路一条。 林四发现，两支千人队殿后的人，是修士营实力最强的十几个人外加那几名极境护卫。 这些人殿后的话，敌人的箭支很容易就被挡了下来。而即便他们马匹中箭，以他们极境和元境的实力，哪怕仅凭双腿也能跟上队伍。 这同样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地方，看来又是纪冰云的手笔了。 就这样，双方一追一逃，很快便向前冲出了十余里。在这追击的过程中，两翼的草原人不断中箭落马。 这十余里路，沿途几乎到处都有被射落马下的草原人。 林四最初的判断并没有错，草原人的战马已经累了。 若是正常情况下，草原人的马不至于跑得比千宋人的马慢。然而现在，他们始终就没办法缩短双方的距离。 纵然他们悍不畏死，喊杀声不断，但他们始终就没办法攻击到前方的千宋人。 第369章 初试锋芒 如果可以，林四希望这种局面能够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这样一直下去，草原人迟早会全部倒下。 只是，这只是个美妙的幻想罢了，事实上不可能会发生。 草原人并不傻，始终追不上对方，一直陷于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境地，他们不可能还傻傻地一直追下去。 两翼的草原人开始渐渐放慢了速度，拉开了和两支修士营的距离。 林勇与杜宇依旧带着修士营在向前逃窜，当两翼的草原人彻底放慢速度后，他们的弓箭射不中对方了。 两人不禁扭头看向林四，等待他新的命令。 按照他们的猜测，林四应该会命令他们同样放慢速度，甚至再度转身回击草原人。 只要始终和对方保持两百丈以内的距离，他们就能不断的杀伤草原人。 只是，林四却并没有任何指示。 他依旧跟着中军这一百余人不断向前奔逃。 他们这一百余人之中，极境修为的只有林四一人，不过胜在他们平均修为不低。 这些出身千宋豪门贵族的公子少爷们，多半都是转境之上到元境后期之间的修为。作为千宋人，他们自然称得上是弓马娴熟。 刚刚左右两翼的举动他们看在眼里。两军初次交锋时，三轮箭雨便射倒对方接近三千人，而后撤退时，十余里路，两翼又分别射落千余人。 这样的战果，堪称辉煌。要知道历年来，千宋与草原人之间的战争，很少有能一场战斗便歼敌五千以上的。 以往想要做到这样的战果，千宋往往都需要派上三倍乃至四五倍的兵力才行。 而这次，真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轻松，这些草原人简直就像是稻田里的稻杆，被他们成片的割倒。 他们这些人自然是振奋不已，同样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是，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有得到出手的命令！ 从离开阜伦坡到现在，他们始终就是跟在林四身边，似乎真的成了他的贴身护卫。 他们没有参与最初那轮弓箭攻势，撤退时，林四也没有命令他们向后射箭，只是让他们往前跑。 这让众人极其不理解…… 就连白景焕，赵兴等人都不明白林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明明他们可以投入战场，能对敌人造成更大的杀伤，为什么不让他们出手？ 以林四的聪明，他不应该注意不到他们这群人的战斗力。 难道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所以不想让他们冒险？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真是让人无奈了，他们可还等着用敌人的鲜血来洗刷最初被掳的耻辱呢！ 就在白景焕都忍不住回头看向林四，打算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出手时，后方的情景如同一道亮光划过他的脑海，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后方左右两翼的草原人追兵已经彻底放慢了速度，远远落在了后面，但是追击他们中间这一百多人的两千余名草原骑兵却没有。 因为他们没有受到弓箭的反击，他们这一路要比左右两翼安全得太多！ 这种事情，原本很反常。 中军太过空虚薄弱，这一看就不对劲。 但这些草原人却没有做太多的怀疑。 首先他们认识这一百多人，他们不就是昨晚的人质么？这批人质从被抓到被救走，他们就没有出过手。 虽然草原人不清楚这批人是怎么被救走的，但有一点却成了他们的共识。 那就是夺回这批人质！ 草原人并不清楚他们的实力，在他们眼中，这一百多人就是一群孱弱的绵羊。 而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这群绵羊虽然带着兵器和弓箭，但他们一箭未发。 面对一群绵羊，他们还用忌惮吗？ 其次，这批草原人缺乏指挥，他们的统领早已死在了前面。此时他们完全就是凭借着本能，跟随着周边的同伴一窝蜂往前追。 没有人提醒他们要小心。 于是这一千人一路狂奔，将后方那两路草原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看到这一幕，白景焕明白了林四的意图。 “命令左右两翼，全速向中路横移，侧向用弓箭攻击这两千名草原人！” 听到林四果然发出了他想象中的命令，白景焕几乎差点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林四这一番调动，现在已经暂时让中路这两千草原骑兵变成了一支脱离大部队的‘孤军’！ 而一旦两翼修士营的人马向中路包抄过来，从两侧攻击这两千人，那他们几乎无法抵挡！ 因为狂奔之中的草原人很难调转马头躲避箭支，同时他们的兵力第一次处于下风。 只要杀得快，他们绝对能赶在后方两路草原人驰援之前，消灭掉这两千人！ 他现在能看穿林四这一意图，是因为面前形势已经相当明朗。可林四不同，眼前这形势根本就是他一开始就算计好的！ 望着纪冰云很快打出去的旗语，白景焕心内庆幸不已。这个林四的心计，着实太可怕了！还好现在自己和他是同伴，而不是敌人！ 接下来的情势发展，和白景焕所料的一般无二。 两翼修士营的迅速包夹，让这中间两千名草原骑兵面色大变。 他们久经沙场，哪能不明白两侧被攻击的后果？ 他们迅速勒马停了下来，想要转身向回撤退，而后方已经落后了足足三里的左右两翼草原骑兵也疯狂追了上来，想要驰援这两千人。 只是，已经晚了。 千宋人的战马要比他们快得多，漫天的箭雨从左右两侧落入了草原人的阵中。 他们拼命抵挡，同时拨马回转想要逃回去。 而看到这一幕之后，林四大喝道：“中军回转，追击对方中路！” 白景焕等人早就等着这一刻，众人立刻调转马头，追向了刚刚转向的草原人。 猝不及防之下，草原人后背受敌。来自左面，右面以及后方三个方向的攻击，彻底打垮了这两千草原骑兵。 仅仅三轮箭雨，这两千人便只剩下了两三百！ 他们仓皇向后逃窜，迫切想要进入后方那两路草原大军的保护之中！ 林四挥军直追，同时再度传下命令：“令三路人马，追入草原人两百丈范围之后原地停下，向前射出三箭，然后继续分三路后撤！” 纪冰云立即挥动旗子，传达了林四的指令。 白景焕彻底拜服了！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刚刚那两千人还不是林四的主要目标，后方草原人的两路救兵同样被他算计在内了！ 后方两路草原人此时依旧有着八千人的数量，他们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他们为了救援前方那两三百人，自然是打马狂奔。 他们哪能想到，这样做，等于是再度掉入了林四的圈套！ 一如白景焕所料，当千宋人与对面八千草原人相距两百丈时，最初双方交战的那一幕再次上演了。 不知不觉间，草原人再度进入了千宋人的射程范围内，而狂奔而来的他们直到弓箭临身才反应过来。 三轮弓箭过后，后方八千草原人再度倒下了两千多。 这一刻，人命彻底成为了冰冷的数字，双方考虑得更多的只是胜负。 当草原人终于拉近了和千宋人之间的距离打算反击时，前方三路千宋人再度齐齐转身向前逃跑了。 这让草原人气得不可开交，他们现在也很清楚，自己的马跑不快了，想要追上千宋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 但是，明知道没希望，这群草原人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以往都是他们用小股部队骚扰敌人，何曾这样被别人摧残过？草原是他们的主场，在这里，他们的骑兵竟然遭遇了溃败，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为了避免分兵再度被对方各个击破，他们将剩余的六千人全部集中到了一起，向着林四的中军发起了冲击。 只要夺回这批人质，千宋人就会自动软下来！ 长桦山下那一幕，他们记忆犹新，当时那隆大人挟持着人质，千宋人瞬间就怂了，任凭他们怎么侮辱谩骂都不还口。 现在千宋人之所以能硬起来，只是因为他们救回了人质！ 所以这场战争的关键，就在于人质！只要夺回人质，这场仗就赢定了！ 到时候，他们的损失，全部都会补回来！他们会向千宋人索要更多的赎金！ 而且，死了这么多人也好，到时候自己就能分到更多的金币和牛羊了！ 一想到这里，草原人奔得更加卖力了！ 这让林四很是意外，他本以为这群草原人接下来很可能会停下来。 换成他自己来指挥这群草原人的话，面对着比自己更快更灵活的骑兵部队，他会选择立即停下。 然后下马结成圆阵，外围以盾牌固守，防住弓箭侵袭。 待到外部骚扰的敌人弓箭匮乏抑或同样疲惫时，便一举反击。 虽然这样做胜算不大，因为外围骚扰的敌人很可能会轮番休息和上阵，但至少有一线胜机。 而一旦草原人这么做，那想要用两千人吃下他们六千人就困难得多了。 他们只能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骚扰对方，等待他们露出破绽。就像聂河说的，就算对方是步兵，人数多了太多，也很难打。 除非他林四不计死伤，直接派骑兵冲阵，凿穿对方的阵型，冲进去和对方近身厮杀。 那样他们依旧能胜，只是这两千修士营的人，至少会死掉一半。 对于初次指挥一场大战的林四来说，他还做不到为了胜利而无视麾下人马的死伤。 草原人现在不管不顾疯狂追来的举动，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对方这样做的原因。 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要夺回人质？真是异想天开啊！这倒是省了自己一番手脚。 第370章 居高临下 “令左右两翼放慢速度，向侧后方散开，让草原人上前！中路保持现在的行进速度，与草原人始终间隔两百丈距离！” 听到林四的命令，纪冰云一言不发打出了旗号。 和白景焕不同，林四每发出的一个指令，她都听过之后就立即能明白对方用意的。 她知道林四想要做什么，他这是打算一口吞下这六千人啊！ 两翼的林勇和杜宇再度频频看向林四，他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这个命令。 现在对方这六千人集中冲向中军，固然林四他们速度更快，但也并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 对方这剩余的六千人之中，转境窥境修行者，至少还有数百人。 这些人的弓箭射程，同样不比修士营的人低多少。之所以修士营依旧能保持着无战损的奇迹，只是因为每次殿后挡箭的都是极境和元境的高手们。 但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就难说了，战场上被流矢击中这种事情非常普遍。 其次，他们觉得现在是两翼侧向攻击敌人的好时机。 这样他们能够复制先前从侧翼射灭对方那两千人的过程，给予这六千人以重创。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应该能至少杀伤敌人侧翼一两千人。 一旦让对方再次减员两千，那对方就只有四千人了。到时候，他们同敌人正面硬拼都有把握了！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为什么要命令他们向两边和后方散开？他们想不明白！ 不过，先前林四已经带领着他们消灭了足足九千草原人，而己方的伤亡数字竟然还是零。这种近乎神迹的事情，到现在他们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 他们对林四，已经开始有了一种狂热的信任。而这种信任，令得两人在明知不妥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无条件服从他的话。 草原人一路狂追着林四这一百多人，而林勇与杜宇所率领的两翼修士营则渐渐落在了后方。 草原人其实已经发现这反常的一幕。他们知道，自己的马现在疲乏不堪，两翼的千宋人不至于跑得比自己还慢。 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一个能服众的指挥官命令他们停下来。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将会成为抓回人质的英雄。就算牺牲，也会是其他人牺牲。 就算千宋人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是枉然，只要抓住这批人质，他们就赢定了！ 当他们奔出五六里时，林四身前的纪冰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还不动手吗？” 林四愣了愣，旋即笑道：“口袋已经张好，敌人已经无路可逃，再等等！” 看来，这纪冰云很明白自己的打算嘛！ 就这样，四路人马追逃之间，又接近了阜伦坡。 “命令两翼，全速向草原人侧后方包抄，用弓箭击溃他们！中军提速向前拉开和后方草原人的距离！” 直到此时，林四才终于下了命令。 纪冰云看着前方的阜伦坡，这才彻底明白了林四的打算。 就连这里的地形，他也一并利用了进去啊！ 接到林四命令之后，林勇与杜宇二人迫不及待地从侧后方向草原人围了上去。 草原人终于明白了千宋人的打算，这是打算截断自己这六千人的后路了！ 非但他们，无论是林勇杜宇还是白景焕赵兴，此时都明白了过来。如果先前林四直接命令两翼攻击这六千草原骑兵，那确实能造成一定的战果。 但草原人会立刻退回去原地结阵坚守！那样他们至少能逃出去三四千人。 而现在就不同了，他们就是想退也无路可退。左右两翼的后方受敌，他们根本无力抵挡。 修士营的射程比他们远，始终保持着两百丈之距的话，他们很难组织起反击。而他们想要脱出两百丈的射程范围，便只能向前狂奔。 但是，他们的马没有千宋人快，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草原人几乎是被赶着冲下了阜伦坡，此时他们早已无心再去想什么人质，因为那群人质突然加速将他们远远甩开了。 原来林四先前的命令，只是为了一举围杀这六千草原人。而从他制造出合围之势那一刻开始，草原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他们就算在半路就发现这包围圈也无用，因为两翼修士营随时都能包围上来，让他们无路可逃！ 众人此时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对林四的感受，只知道让他统领他们这两千人，着实是一个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决定。 换成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来指挥这场战斗，能不能赢且不说，就算能赢，只怕也是惨胜！至于全歼草原人，那更是不太可能。 当草原人一路狂奔直直冲下阜伦坡之后，迅速追上来的林勇与杜宇赫然发现，自己等人竟然莫名其妙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 他们前方的草原人一窝蜂冲下了阜伦坡，而他们此时正在坡上！ 自上而下，站在高处向下射箭有着怎样的意义，他们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比平地施射的优势大太多了，无论射程还是覆盖范围都远比后者强出太多太多！ 最起码一点，平地射箭一般只能伤到外围的敌人，而平地抛射威力也有限得很，尤其是在面对急速行进的敌人时。 但从高处向下射箭就不同了，对方军阵之中所有人几乎都暴露在了己方箭下。 此时根本不需林四下令，两千修士营的人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大片的箭雨如同乌云压顶般从草坡上倾泻了下来，下方狂奔的草原人遭受了灭顶之灾。 原本厚实密集的阵型中央，顷刻间便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档。 不知有多少原本处于阵中的草原人被上空坠落的箭支所伤，他们甚至连躲避和抵挡的能力都没有。因为他们原本处于密集的阵型中央，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同伴。 这些同伴占据了他们闪避的空间。 扑簌簌！箭雨一阵阵落下，阜伦坡不知倒下了多少草原骑兵与战马！他们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这一片草坡！ 人命在这一刻变得轻贱无比，几支羽箭便能夺走一条原本鲜活的生命。战争的残酷血腥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林四随即命令中军减速，继续以弓箭压制后方草原人！ 两面夹击之下，草原人伤亡变得更大了！ 当修士营同样冲下草坡时，他们的羽箭几乎已经消耗殆尽。而他们的战果辉煌无比，六千草原人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其他五千人已经彻底倒下。 千宋人第一次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 草原人已经彻底被击溃了斗志，他们再也保持不住原先的阵型，纷纷四散逃逸。 继续集中在一起，他们会被千宋人彻底绞杀，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还不如选择各自逃命，反正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将军，没什么军法官…… 只是，速度本就不占优势的他们，又能逃得了多远？ 无非是让千宋人杀起来更加费事一点罢了。 “让他们十人一队，分散追击，不要留一个活口！”林四对纪冰云说道。 纪冰云明白，一旦这些草原人活着逃掉，也许他们会带来更多草原人来报复他们。毕竟那隆的领地内，可不止甘乌克那两万骑兵呢！ 他们这次大胜，其实是占了以逸待劳的便宜，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一刻钟后，阜伦坡下的喊杀声彻底停歇了，所有草原人被一个不剩全部杀死！ 战斗刚一结束，所有人就忍不住纵情欢呼起来！他们取得了一场足以载入千宋乃至东南六国史册的大胜！ 众人纷纷跃下马来，无论原先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大喊大笑互相拥抱。 他们有理由高兴，他们用弓箭教训了最擅长此道的草原人！ 这场大捷足以改变未来数年内千宋与草原国之间的格局。他们为千宋立下了不世之功，而人质们更是欣喜若狂，因为他们终于可以昂着头回定川城了！ 而且，取得这场大胜的他们，到现在竟然只付出了二十五人中箭受伤的代价，无一阵亡。 这绝对是个奇迹，而当他们想到这一点之后，都忍不住齐齐看向了那个刚刚下马，位居人群中央的少年！ 正是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才创下了如此奇迹。他做到了谢大将军，大王子殿下都做不到的事情！ 每个人心内都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个念头，如果他是千宋人该有多好啊！ 如果他是千宋人，未来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他们就可以继续在他的带领下创造出更多的奇迹！也许有一天，草原人这个大威胁会被他永久性的解决！ 只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谢少英的朋友，他修行天赋同样出众，他的舞台注定更加宽广。对千宋来说，他注定只是一个过客。 而在看向少年的时候，他们忍不住看向了被他搀扶着的面色苍白近乎虚脱的纪冰云。 第一次上战场的纪冰云，在此前甚至连鸡都没有杀过。她不像林四，手底下已经沾染了许多人命，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血腥场面。 许多普通人别说是看到战场上流血杀人，哪怕只是看到对方那一万多人的阵仗，只怕也会心内怯怯。 纪冰云能坚持到现在才展现出她的柔弱，已经很出乎林四的意料了。 许多千宋军人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敬意与钦佩，而更多人则是在心内暗暗叹息，如果她是男子就好了。 望着众人的目光，搀着纪冰云的林四笑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啊，林大哥杜大哥，你们派人去先前的战场打扫一下吧！我们应该能得到不少战利品！” 林勇杜宇早就在等着他这个命令，闻言连忙安排去了。 而说完话之后的林四，却渐渐皱起了眉，谢少英为何到现在还没出现？ 茫茫草原，自己又该去哪里找他？ 第371章 收尾 371。 林四并不知道谢少英去了哪里，在他看来，现在最有可能找出谢少英的地方，就是阜伦坡。 因为这里是他们提前商议过，用来会合的地方。 茫茫草原，可以选择的方向实在太多，让他现在主动带人去把谢少英找回来，那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于是他只能选择在这里等。 时间一点点流逝，半个时辰后，就连前去打扫战场的修士营士兵都赶着大群无主战马，运送着许许多多的兵器铠甲回来了。 人群中不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这是他们的战利品，看到这些东西，他们心内充满了骄傲与自豪。 但林四却笑不出来，谢少英是为了救他才脱离队伍独自行动的。 他没有林四和慕哲平那样的精明的头脑，他的举动，显得有些傻，因为他不可能追得上那隆和林四。 但却让林四的内心像是被某种东西填满了一般，此时的他有的只是感动和担忧。 就在他眉头越皱越紧，内心越来越沉重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谢少英。 和林四自己先前出现时一般，他也是向着阜伦坡这边狂奔。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从正西面而来，而是从西北面。 随着他的接近，每个人都看清了他那因为奔行太久而显得有些踉跄的身形，以及那张依旧英俊却透着疲惫后变得苍白的脸。 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隆带着两万大军追击林四和聂河，最终他们只看到了一万五千人。 另外那五千人去哪了？看到眼前的谢少英，他们终于知道了答案。 他在追上那两万人之后，应该是被草原人发现了。 而后方的草原人分出一部分追向了他，他则带着那批人跑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这个举动，看似没有太大意义，毕竟那隆想要杀死林四和聂河，只需几个人就行了。 就算他把后方两万草原人全部引走，也救不了林四。 何况他只是带走了五千人。 但众人细想之后，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样做其实很有意义。 因为他们来接应林四了，谢少英或许并不知道什么‘添油战术’，更不知道草原人跑到这里后会变得疲乏不堪。 他只是尽量让赶到阜伦坡的敌人变少一点，让他们活下来的机会大一点而已。 而且，刚刚若是草原骑兵多出五千人，结果会怎样？众人也无从判断。 多出五千人，就算他们依旧能胜，也许现在也出现了不少伤亡吧？ 直到距离众人只有一里左右时，已经变得精神恍惚的谢少英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林四慕哲平纪冰云等人全都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他前面。 他终于放下了心，随后仿佛松了口气一般，重重栽倒在地。 林四，纪冰云等人连忙呼喊着冲了上去。 …… 过了足足一刻钟，谢少英才悠悠醒来。 他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纪冰云那泪痕未干的面容。 她此时的带着泪痕与尘灰的脸庞与以往相比有了些许失色，但谢少英却第一次有了亲切之感，而不再是以往的抗拒和逃避。 “你没事了啊？”他努力笑了笑。 “嗯……”看着以往似乎永远都能站得笔直如枪的他，变成现在这副虚弱模样，纪冰云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谢少英艰难转过头对林四以及众人道：“后面还有三千多人。” 林四含笑点头道：“好，我们知道了！” 随后他抬起头环顾了四周众人一圈：“看来我们又要收获一批战利品了！” “哈！没错！”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虽然来人比他们要多，但经过刚刚那场大胜，现在区区三千草原人根本就不被他们放在眼底。 谢少英心内微微有些惊讶，那毕竟是三千草原精骑，他们的信心从哪里来的？ 直到他坐起身来，看到满地的战利品，以及此时充当着修士营统领的林四时，他才仿佛明白了什么。 “弟妹！这次便劳烦你照顾少英了，哈！”经过先前那一战，林四也差不多学会了纪冰云的一些指挥手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纪冰云一边搀扶着坐在草坡上的谢少英，一边含羞低下了头。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旋即跟着林四呼啸而去。 …… 这次林四并没有选择直接带领全部人马去寻找草原人，而是派出了十几名修士营士兵充当探子上前查探草原人的行踪。 后方大军则是缓缓而行，因为他们不确定草原人的方向。 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谢少英从西北方而来。 以谢少英的脚力，草原骑兵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被他彻底甩脱。但他却说后方有三千人，显然前期他是控制着速度，故意带着那群人兜圈子。 直到最后来阜伦坡之前才彻底甩开了他们。 林四不确定那群草原人还能不能找来阜伦坡。 不过，在行出五十多里之后，前方探子终于回来报告，前方三十里处，确实有一队草原骑兵。 当林四等人终于看到这群草原骑兵时，才发现他们还真的只有三千人。 原先听谢少英说三千人，他们还以为是他看错了。毕竟猛然一看，三千人和五千人，差别并不是太大，而且谢少英一直在前面奔逃，会看错也不奇怪。 现在一看果然是三千人，他们也纳闷了，还有两千人呢？ 而和之前那一万五千人一路向着阜伦坡而去不同，这批草原骑兵已经掉转马头，在向着西面的甘乌克回去了。 看来，他们彻底追丢了谢少英之后，已经打算放弃了。 虽然这批草原人已经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但林四当然不打算放过他们！ “追上去！保持两百丈，用弓箭袭击他们后方！然后继续分三路，左右两路向侧后方包抄，袭击他们侧翼！” 对他们的到来，前方十几里外的草原人懵然不知，一直到后方传来隆隆马蹄声，他们才惊觉过来。 这群草原人同样是群龙无首，面对着气势汹汹的两千千宋人，他们意见不一。 一部分人立即返身迎敌，另一部分人则是选择了逃走。 这虽然出乎了林四的意料，但战斗的过程却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返身迎敌的草原人在第一波箭雨之后，便几乎死伤殆尽，千宋人远超他们的弓箭射程将他们打蒙了！ 而逃走的草原人见状跑得更快了！ 只可惜，他们与先前那一万五千人一样，追击谢少英早已令他们的战马疲惫不堪。许多战马在受惊之后，甚至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修士营与林四所带的中军一百多人，就像是围追猎物一般，一边驱赶着这群草原人，一边用弓箭招呼他们。 战斗结束得很快，三千草原人最终全军覆没。 只是，在众人欢天喜地去收获战利品时，林四却皱起了眉头。 “还有两千草原人去哪了？”他问道。 不光是他，白景焕，林勇等人也都疑惑不已，他们确信自己先前没有看错，当时追击林四和聂河的大军，绝对在两万之上！ 一直到带着人马平安回到阜伦坡，他们都没能弄明白那两千人去哪了。 第372章 眼光 一直到他们回到阜伦坡后，慕哲平才陡然开口道：“我想我知道那两千人去哪里了！” “哪里？”白景焕立即问道。 他们确实想知道那两千人去了哪，因为他们是敌人。敌人的动向不明，这让他们没办法放下心来。 面对着众人疑问的目光，慕哲平微笑道：“你们都忘了一个人！” “谁？” “乌察！” 这两个字，让众人如梦初醒！ 慕哲平说得一点都没错，从今晨黎明前到现在，有一个重要人物一直就没有出现，那就是乌察。 他是苏摩的手下，一百五十多名人质被抓，他是主要参与者。 而之所以知道他名字，也是因为他才是带着人质下山的人，当时他和那隆有过短暂的交谈。 慕哲平与人质们一起，一路和他一起回到了那隆的领地。 他不可能连夜离开甘乌克。 那隆带着两万人马追击林四和聂河时，他应该就在那两万人之中，因为后来修士营进入甘乌克后并没有发现他以及他手下那两千人的身影。 但后来，他们在阜伦坡这几次战斗中，杀死的一万八千多名草原人，其中并不包括乌察。 少掉的那两千人，正是他与他那两千名部下。 “他们去哪了？”赵兴愣道：“难道他们还会掉队不成？” 慕哲平摇了摇头：“那当然不可能，如果我所料不错，乌察应该是回苏摩的领地了。” “为什么？” “很简单，他离开是因为在那隆的领地待不下去了。”慕哲平笑着答道。 白景焕讶然不已：“怎么可能？他们都是草原人，为何会待不下去？难道那隆还会杀掉他们不成？” “我记得被掳到甘乌克之前的路上，曾经发生过一件事。”随着慕哲平再次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得被他渐渐吸引。 “当时萨多带来了苏摩的死讯以及他的头颅，乌察和他的两千部下差点疯狂，而他们当时打算拿人质泄愤，结果被那隆制止。而为了制止他们，那隆甚至杀了他们一个人作为震慑。” 白景焕接口道：“这很正常啊，在长桦山下，那隆杀死谭毅，为的是震慑邱将军，故意展示他的残暴。而进入草原后，他根本没必要杀死人质，因为这已经成了他换取赎金的筹码。乌察的人向人质动手，等于是动了他的筹码！” 他这番话，倒是改变了林聂二人对他的印象。在他们心目中，白景焕原本只是个纨绔公子二世祖而已，纵然他带着人来救人质，也只是代表他有义气。 直到这番话出口，他们才发现，这个‘二世祖’还是很有头脑的，自己倒是小看了他。 慕哲平倒是并不奇怪他能看出这一点，毕竟在甘乌克汇合时，白景焕就已经让他刮目相看过。 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苏摩死后，人质成了那隆的私有财产，乌察根本没资格享有。他的人想拿人质泄愤，是在染指他的财产，那隆当然不会客气。” 他这番话将面前这一百五十多人说成了货物，自然不太好听，但现在场内赵兴席飞远等人并没有露出不快之色。 经过阜伦坡这一系列战斗，他们早已走出了原先的阴霾。尤其是创下了这么大的战果之后，此时他们人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更何况，他们能得救，慕哲平也是居功至伟！ 林勇道：“你是说，乌察之所以会出走，是因为不忿受到如此对待？” 慕哲平摇了摇头：“不，不光如此。依我当时的观察，乌察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就受到了胁迫，他去甘乌克，好像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虽然这句话是他说出来的，但对于这个推测，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席飞远听完他这句话之后，忽然重重一拍手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乌察确实是被胁迫的！” 迎着众人的目光，他朗声续道：“或许你们并不明白草原国内部的情势！苏摩死后，他的领地会迎来新主人。而在新主人到来前这段时间，他领地其实是无主的。只要拥有足够实力，谁都可以占有，草原国的大可汗也不会在意。” 对于草原国这种奇怪的现象，千宋人倒是一听就明，而林慕聂三人则是啧啧称奇。 换成周边其他国家，城主或者行省的总督突然死了，朝廷自会再派一个人来，怎么可能还会出现领地无主，手下人和周边各城前来抢夺领地的事情？ 这样做，等同谋反，只怕第一时间就被被朝廷派大军镇压掉。这草原国，倒真是与众不同！ 林四讶然道：“那这段无主的时期，苏摩的领地岂不是会很混乱？” 对于林四，无论席飞远还是其他千宋人，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尊重。 这不光是因为他刚才是众人的上级统领，更因为他带领着众人创下了许多奇迹，众人对他已经有着发自内心的信服，就像他真的成了统领众人的将军一般！ 哪怕他的年龄看上去比自己小，席飞远还是微微躬身点头赞道：“您说的一点没错，这段时期，苏摩的领地会很混乱。不光是内部的争夺，就连苏摩周边包括那隆在内的其他小可汗，都有可能会侵占他的领地。” 慕哲平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隆之所以留着乌察，恐怕是为了挟制他，日后利用他在苏摩领地捞取更多好处。而乌察应该是提前看穿了这一点，趁着那隆追击的时候，直接回去苏摩领地提前做准备去了。” 赵兴点点头道：“没错，苏摩死后，身为他的嫡系，乌察的地位会大降！他必须要趁着苏摩死讯尚未传开之前，提早做出一番布置，这样他甚至有可能取代苏摩成为那片领地的临时主人也不一定！” 听到这里，众人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敌人之中会突然少了两千人。 许多人眼内浮现出了一缕不甘之色，乌察这次如此随着那隆一齐来阜伦坡的话，那他绝对无法幸免，一样会被坑杀在在这里。 只可惜，因为这种意外的原因，他竟然阴差阳错的躲过了一劫。 乌察可是掳走人质的罪魁祸首之一，不能趁这次机会杀死他，下次想要杀可就难了。 草原骑兵事实上是极强的，像阜伦坡这种辉煌战绩，想要重现几乎不太可能。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那隆那样，带着两万人追击两个人。 只是，虽然不甘心，众人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现在他们追入苏摩领地，能不能找到乌察且不说，就怕遇到其他草原骑兵。 那些人可不会像阜伦坡这些草原骑兵一样人困马乏，缺乏高手指挥。正常状态下，他们这两千人深入草原国腹地，只怕最后很难活着回来，更不要谈什么报仇了。 此间战事算是彻底结束，众人收拾着战利品准备回千宋。 而就在此时，林四却忽然道：“既然苏摩死后，他的领地会大乱，那么那隆的领地也是如此了？” “没错！”杜宇点头道：“因为那隆身死，他的领地会大乱。我们千宋至少可保十余年不被草原人侵犯。” 虽然所有人都早已想到这一点，但听到杜宇提起，他们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兴奋神色。 毕竟这样的结果是他们一手创造的，而在此之前，他们有的人甚至还是等待被赎的人质。他们可以想象，一旦他们带着这些战利品回到千宋，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为何要不被侵犯？你们不会主动打进草原吗？那隆和苏摩的领地，都会出现大乱。他们内部都会纷争不已，没有一个人能服众，他们根本组织不起反击。” 听到林四这句话，众人愣了。 他们知道林四指的不是让他们这两千人东征西讨，而是说千宋边境上的大军。只是千宋与草原国之间的争斗，几乎都是草原国进攻千宋，极少有千宋打回去的。 他们一时间根本没有想过这回事。 毕竟大军打进草原国是非常危险的，深入草原国腹地后，没有城池驻守，没有防御工事，没有补给地点。 而草原骑兵也会利用速度优势不断骚扰他们，就像他们刚才利用骚扰战袭击那一万多草原骑兵那般。 但是，一旦那隆和苏摩的群龙无首，内部纷争不休之后，那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千宋大军打进来，遇到的反击会变得微弱许多！只要实力足够强，他们完全可以在草原国金帐王庭派大军支援前，将那隆和苏摩的领地清扫一遍！ 想明白这一点后，林勇面色一紧，连忙道：“你说的没错！看来我们要立即回去，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大将军，让他们尽快做出布置！”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一旦等到草原国其他领地反应过来，他们将会错失重创草原人的良机！ 此时他们心内已经是彻底叹服。他们每一个人都能看出来，先前林四对草原国的形势不太懂。 但众人一说明苏摩那隆死去的后果之后，他却是第一个指出来，现在是攻打草原国的良机！ 此人的战略眼光，着实让他们感到可怕，敌人露出的任何破绽，都会被他利用。 还好，他是谢少英的朋友，他永远不会成为千宋的敌人！ 众人心内暗暗道。 第373章 回归 甘胜站在长桦山下，身边是数万的千宋士兵。 他便是修士营擅自离开长桦山去草原营救人质时，驻守这里的那名守将。 此时是人质被劫后的第二天下午，他依旧驻守在这里，只是此时他已经不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平远将军邱文栋，征虏将军卫阳平，安夷将军申鹏…… 镇西军中，许许多多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远高于他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而首当其冲的一人，赫然是大王子白元浩殿下！ 甘胜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陛下已经下令，命令镇西军全力解救人质！ 此时镇西军足有十万人出现在了长桦山下的边境地带，原本的一场小小比试，似乎很快就会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而且，是千宋打入草原国。 这让甘胜心内很是忐忑，打进草原国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他很清楚。 这将会是一场极其艰难的大战！ 哪怕是他心目中用兵如神的大王子殿下，只怕也很难大胜而归，更别提救回人质了…… 见证了那隆掳走人质那一幕的甘胜心内明白，一旦那隆和苏摩得知千宋非但不给赎金，反而攻打他们，那他们很可能会杀光所有人质泄愤。 他看着大军前方，与邱将军等人并列站在一处的数人。 那是十余名身着修者服饰的人，他们来自定川城，他们是被掳走人质的家族派来的高手。 他们的修为全是极境之上，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足足有三百多名修为不下于元境，同样穿着各色服饰的人。 而站在大王子身侧的两人，赫然是两名破境高手！一名是千宋护国长老晏辰，他今日午时与其他修行者一起从定川城赶来。另一名则是常驻镇西军中，军职仅次于大王子的俞元洲！ 这两名破境高手给了甘胜些许信心，有他们在，至少那隆和苏摩会被挡住。 这些人加上十万大军，这阵容，堪称豪华无比。 以往哪怕是与草原国大战，这些人也不会出现在边境战场上，更不会主动进入草原国。 这一次，真的是破天荒了！ 只是，甘胜心内明白，他们最终很可能只会为各自家族带回噩耗。因为他们大张旗鼓打进草原国，人质们只怕是活不成了。 他心内想起了昨天进入草原国的两千人，这个消息他刚刚已经报了上去。 几位将军闻听这个消息后，立刻变得勃然大怒，训斥他们胡乱行事，非但救不出人质反而会让修士营和谢家公子白白送死。 他们并不太相信谢少英那个名叫慕哲平的兄弟真能保人质无事。 但出奇的是，大王子知道这个消息后，却只是笑了笑，并未治他的罪。 难道大王子看好他们？站在队伍中的他心内想道，也不知道那两千人怎样了。 如果他们真的能救回人质，那就好了。 大王子殿下现在正在誓师训话，这次的行动，他将会亲自指挥！一旦他结束话语，那他们的大军就将会立刻向草原开拔！ 而就在此时，前方草原上，突然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影。 非但甘胜，许许多多的人都看到了远方的那一幕。 大王子停下了话语，他也转身向着远方看去。 落日的余晖下，人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远远一看足有上万。这让众人不由得心内一紧，从草原向这边而来的，除了草原人还能有谁？ 只是，这伙人的行进速度未免太慢，完全不似来打仗的。 但当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后，众人才发现，原来这支人马并没有达到上万之数。他们人数也就两千多，只是驱赶着上万的马匹罢了。 两千多人，甘胜的心剧烈一跳，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忍不住伸长了脖颈，他眼内露出了无尽的期待之色！ 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前方的十几人，他们的面容已经渐渐变得清晰可辨。 他的猜测没有错，果然是那些人！ 前方林四，林勇，杜宇，白景焕，谢少英，席飞远，赵兴等人赫然在列！ 他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他们真的回来了！非但回来了，还带回了人质！ 虽然修士营离开长桦山，是经过了他的同意。但此时见到他们，他还是觉得极度的不可思议，他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这才仅仅过去了一天啊！他们就做到了令全千宋上下都束手无策的事情！ 甘胜身边的人开始骚动了起来，而这骚动以极快的速度在十万大军之中彻底蔓延了开来。因为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即将要去做的事情，似乎已经被另一支队伍提前完成了！ 大王子殿下，邱文栋将军他们向来以治军严谨而著称，但此刻没有一个人呵斥这些人的骚动，因为他们自己，似乎都被面前这一幕震慑了心神。 当前方那支两千人的队伍行至众人前方百丈时，林勇，杜宇等两千修士营士卒齐齐下马。林四与慕哲平等人看了看，也跟着下了马。 他们牵着马，一步步走向了长桦山下的大军前方。 一直行至大王子前方十丈处，林勇与杜宇才豁然单膝跪地。 “镇西军修士团一营，千骑长林勇见过大将军，见过各位将军！我部已圆满完成任务，特来复命！” “镇西军修士团二营，千骑长杜宇见过大将军，见过各位将军！我部已圆满完成任务，特来复命！” 这句词，其实是回到这里之前的路上，白景焕等人教给他们的。 此役林勇和杜宇算是立下了不世之功，但有一点始终无法绕过去，那便是他们其实是擅自行动。 军队是个极其注重纪律的地方，最忌讳的就是不听号令擅自行事！ 因为他们立下的大功，大王子和各位将军不会责罚他们，反而会嘉奖他们。 只是，难保会有人因此而心内不快。 毕竟他们的行动，其实和镇西军高层毫无关系。完全就是他们自作主张，如果他们败了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们胜了。 镇西军高层都做不到的事情，被他们做到了。而且还是私自行事后做到的，这让其他人的脸往哪里搁？ 他们相信大王子殿下，邱将军他们的心胸不会如此狭窄。但军队同样是个复杂的地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而无意间得罪某些人？ 将这场行动推到大王子和邱将军身上，他们的功劳并不会减少，同时此行也变得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白景焕，席飞远等人打仗固然不如林四，但这种人情世故，他们比林四懂得多。在他们这一路的商谈之下，林四感觉自己也算是涨了不少见识。 看到面前一百五十七名人质一个不少的出现在这里，大王子白元浩似乎也颇为意外。 他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似笑非笑道：“哦？你们完成了什么任务？” 林勇大声道：“奉大将军和各位将军令，我部深入草原，于甘乌克成功救回一百五十七名人质！” 大王子与邱文栋等人面面相觑，谁下令了？ 不过转瞬间，他们就明白林勇为何会这么说了。 众人纷纷哑然失笑，这林勇何时变成人精了？他这么做，自己等人非但不会怪罪他自作主张，反而还要承他一个情了！ 毕竟人质被劫，追根究底，是镇西军的失职。 他将救回人质的功劳分拨给众人，无形中等于是开脱了他们的过失。 “哦？你们深入了甘乌克？那隆没有派人拦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们将人质救走了？” 这个问题，非但白元浩大惑不解，他后方那十万多人又有哪个不奇怪的？ 甘乌克是草原人腹地，可不是什么好闯的地方，他们能从中救出人质已经足够令人震惊，最关键的是，他们看上去似乎是全身而退，没有减员。 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众人完全无法理解，如果援救人质有这么轻松，那他们何至于这般大张旗鼓？ 林勇抱拳答道：“这都多亏了林四，聂河，慕哲平三位少侠鼎力相助！慕少侠一开始便潜入了人质之中，护住了他们周全，我们才敢大胆动手。” 慕哲平潜入人质之中这件事，众人倒也听过。只是他们没有亲眼见过慕哲平动手，对此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毕竟一个人在草原人虎视眈眈之下，护住一百五十七名人质，哪怕是破境高手也做不到。 不过眼前人质全部无恙，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只能选择相信。 “然后呢？”向来沉稳的邱文栋迫不及待问道：“即便你们选择声东击西，也免不了要和草原人交战，能活下一半都是奇迹了！难道甘乌克所有草原人都睡着了？” 他是知兵之人，不用林勇说，他也猜到他们必定是利用其他人去引开那隆，好让慕哲平带着人质逃走。 杜宇挥手一指林四聂河笑道：“这都是林四聂河两位少侠的功劳，事前我们埋伏在甘乌克七里外。是两位少侠深入虎穴，大闹甘乌克，引走了那隆和他手下的两万大军。我们进入甘乌克时，里面已经空虚无比，几乎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他的话还未说完，申鹏就忍不住怒斥道：“一派胡言！纵然他们大闹甘乌克激怒那隆，他也不至于带着两万人追击两个人！那隆若是如此不智，他也不配成为我们的敌人了！” 不但是他，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十几年来，在场诸人几乎都和那隆手下大军交过手。那隆虽然称不上用兵如神，但绝对也算是个难缠至极的对手。否则纵然他是破境高手，也活不到现在。 追击两个人，只需几个高手便可以，哪用得着两万大军？那隆除非是患了失心疯，否则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蠢事。 眼见众人都不信他们，饶是白景焕先前早已料到这一幕，但心内还是不忿起来。 说穿了，这些人就是不相信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别人能够做到罢了。 林勇不敢在诸位将军面前造次，他白景焕却不怕！ “林四杀死了加洛！那隆怎可能不发疯？”他冷冷插言道。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 第374章 头颅 加洛这个名字，在场众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近几年来，在草原人对千宋的攻势中，他已经开始扮演这一个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无论邱文栋，申鹏还是卫阳平，都曾经和他交过手。 在他们看来，加洛除了个人实力不及那隆外，其他地方甚至比那隆更加难缠。 他比那隆狡猾，比那隆残忍，比那隆年轻…… 以他的修行天赋，再过个十余年，他就将成为千宋的头号敌人。 千宋不是没想过要趁他尚未彻底成长起来灭杀他，只是，一直没有办到罢了。 “加洛？你确定是加洛？那隆的儿子加洛？”邱文栋一连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三遍，他虽然在问白景焕，但眼睛却死死看着林四，似乎想要从对方眼神中看出此事的真假。 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群人质能够被一个不落的救回来，已经极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杀死加洛，这件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哪怕他们这十万大军杀进草原，也没有可能杀死加洛。草原那么大，对方就算不敌，难道不会跑吗？ “当然是加洛，这件事难道还能作假？”白景焕撇了撇嘴，对这些人的质疑感到很不满。 他却是忘了，他自己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同样也是难以置信。而且他事前还亲眼目睹了那隆率领两万人追击林聂二人的场面。 众人明白加洛对那隆有多么重要，毫不夸张的说，他在那隆心目中的地位，就和大王子在国王陛下眼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想象一下，如果大王子殿下被人杀死，而国王陛下正好在场，他会怎么做？只怕一怒之下倾千宋之力去追击仇敌都有可能。 如果加洛真的被林四杀死了，那么那隆一怒之下率领两万人追击他，倒还真是很有可能。 只是…… “既然那隆追杀他们，他们怎么活下来的？你们又是怎么会合的？那隆现在又在哪？”卫阳平皱眉问道。 身为破境高手，那隆追击两名极境不可能还会追丢。 一听到这个问题，白景焕和他身边众人的脸上齐齐露出了掩饰不住的自豪神色，因为接下来的一系列壮举，也有他们的参与。 他大笑道：“我们趁着甘乌克空虚之际，一举杀入其中救出了人质！随后径直前往阜伦坡与林四聂河会合，经过一系列大战，我们一举击杀那隆与他手下四大极境，一百三十余名元境，以及一万八千名草原骑兵！” 他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对面这些人更加难以相信，他可以预料到他们震惊的表情。 就连大王子和一直没有开口的晏辰，俞元洲，在听到他这段话之后，脸上的原本淡然的神色也变得彻底不复存在！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而且，让人完全无法相信是真的。 那隆竟然死了？不可能！他纵横草原边境几十年，一直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死去？ 而要想杀死那隆和他手下四名极境，百名元境以及一万八千草原骑兵，别说两千人，哪怕是两万人都做不到。 不，就算他们这十万大军杀进草原，也创不下这样辉煌的战绩！ “你们可知谎报军情的后果？” 不等大王子开口，申鹏便厉声威吓道。 白景焕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从身边拿出一个布包，迅速当着众人的面解了开来。 那隆的头颅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在场的将军们，几乎全都和那隆打过交道。 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竟然是真的，那隆竟然真的死了！ 纵然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就凭对面这两千来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在见到那隆头颅之后，已经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这头颅比任何的解释都要有力！ 白景焕骄傲地提着那隆的头颅，众人的脸色他尽收眼底，此时就连大王子，邱将军，晏辰长老，俞元洲大人，他们的眼内都满是震惊……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可能就是现在了，尽管那隆不是他杀的，但能看到这么多大人物在自己面前大惊失色，他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至于后方那十余万大军，此时已经彻底被这个消息激得沸腾了起来。 在那隆的头颅面前，每个人都没办法再保持原先的平静。这是他们的宿敌，而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十余万人齐齐望着面前两千人，他们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白景焕不顾众人的震撼神色，继续大声道：“不光那隆，他手下古思，博连，巴塔，赫图也全部战死！至于那隆座下另一员大将萨多，先前在甘乌克就已被慕哲平斩杀！而那隆手下一万八千大军也被我们尽数歼灭，我们身后这些战马以及兵器轻甲便是战利品！” 说罢，他身后赵兴，席飞远，吕然，顾英等人分别将那四名在阜伦坡被杀的极境草原人的头颅呈了出来！ 在苍罗大陆，大战过后，往往都会将对方重要人物的头颅割下作为战利品带回来。林慕二人以前并不知还有这么一个习惯，在他们看来带着头颅这种东西，既影响行动，而且还恶心，他们着实无法理解这种想法。 但现在，确实再也没有比头颅更加直接的证明了。 而他们身后那上万匹明显打着草原人标记的战马和马背上驮着的箭支刀枪，更是不言而喻，他们确实做到了这逆天的战绩！ 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对面十余万人的心情，面前的头颅和战利品无不在向他们宣告，这两千人确实杀掉了那隆和一万八千草原骑兵。 这些人质本是等着他们去营救的，他们原本活下来的可能都极小。然而现在，他们非但回来了，还携着如此辉煌的功绩！ 那隆不好对付，他手下包括加洛在内的几名极境也不好对付，他麾下一万八千名草原骑兵更不好对付！ 这样的战绩，哪怕是倾尽千宋举国之力也很难办到！因为在草原上，那隆和他的骑兵，就像是游在海里的巨鲨，狡猾灵活而又凶残！千宋人贸然进去，能全身而退都不错了，更遑论吃下他们！ 仅凭两千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甘胜同样一脸难以置信地站在人群中，看着面前那两千人。 这些人是他亲自放走的，原本他想象中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些人能成功带回人质，同时死伤不至于太惨重。 他觉得这已经是个奢望了，这一天来，他有时候会忍不住问自己，放走这群人，让他们去草原真的没做错吗？ 此时看到那些草原人的头颅和兵器战马，他感到这一切就像是做梦。 只是分别了一天，他甚至觉得对面那两千多人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嗡嗡的议论之声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每个人看着对面两千人的眼神都充满了火热之色。 最终，大王子白元浩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苏摩呢？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们杀死那隆救回人质？” 白景焕摊了摊手道：“苏摩在我们去甘乌克之前就已经死了，我们拿不出他的头颅，不过以后你们自会知晓我说的是真的。” “你说什么？”白元浩再也无法保持原本沉稳的形象，失声惊呼起来。 刚刚平息下来的人群，如同刚刚烧热的油锅内溅入了水滴，瞬间就炸了开来…… 苏摩也死了？ 这个消息几乎震得众人耳内嗡鸣。 有了那隆的人头在前，他们本能地选择了相信白景焕的话。杀死那隆，歼灭他手下的高手和大军，这个功绩已经足够逆天，他没必要再故意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你们……怎么做到的？我需要知道这件事的全部详细经过！”白元浩努力平复着开始剧烈起伏的胸膛。 那隆和苏摩都死了，这意味着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 山脚的大帐内，白元浩，晏辰，俞元洲，邱文栋，申鹏等等所有修为在极境之上亦或军职三品之上的大人物齐聚其中。 而他们面前，林四，慕哲平，聂河，谢少英，蒋远良，古之纹，白景焕，林勇，杜宇，赵兴，席飞远，顾英等十几人也全都在场。 这是白景焕刚刚刻意要求的，关于草原上发生的那一切具体内情，他们需要私下汇报。 白元浩与众人静静听着白景焕，蒋远良与林勇等人的叙述，偶尔出声询问一些细节。 渐渐的，他们知道了这一系列事件的详细经过。 林聂二人冲下长桦山，绞杀了二十余名十方楼的黑衣刺客，随后大闹苏摩的队伍，被苏摩追杀进了草原。 随后二人反杀苏摩，而与此同时，大乐山下，慕哲平混入了人质之中。 那隆带走人质后，谢少英与白景焕等人擅自带领修士营和七名极境护卫深入草原，半途遇到林聂二人，双方决定联手去甘乌克救回人质。 林聂二人大闹甘乌克，杀死加洛，那隆带着手下高手与两万大军狂追一千五百里。 谢少英引走后方三千草原骑兵。 慕哲平救出人质，杀死萨多，与白景焕等人汇合，在纪冰云的提醒下，决定按照原计划去阜伦坡接应林聂二人。 随后便是那一场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那隆，他手下的四名极境高手，上百元境分批被绞杀得干干净净。 而这两千余人犹不满足，继续主动出击，在林四与纪冰云的指挥下，用草原人最擅长的方式，全歼了一万五千草原骑兵。 最后，谢少英赶来，带来剩余三千草原骑兵，同样被林四带领着众人全部绞杀。 …… 当白景焕结束最后一个字的陈述后，帐内的众位将军与高手们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他们现在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创下这等不世之功了。 他们也终于相信，他们所说的哪一系列奇迹应该都是真的。 因为这一切，虽然看似极其不可思议，但却又严丝合缝，合情合理。 那隆的‘添油战术’，草原骑兵长途追击后战马疲累，高手战死之后缺乏指挥，这些缺陷全都确确实实存在！只是若非白景焕一开始便道明，就连他们这些久经战阵之人，一时间都没能立刻想明白。 而即便想明白了，怎么利用这些破绽，同样也非常考量当时的指挥者。 他们自问，哪怕明知草原骑兵战马疲累，想要全歼他们，己方只怕也要付出一定的伤亡，哪能像他们这般无一战损？ 第375章 成名 他们说的许多事情看似简单轻松，只是寥寥几句，但事实上，又哪有那么轻松？ 林聂二人以极境实力反杀苏摩，这是轻易能做到的吗？ 林四一个错身，杀死草原上排名前三的天才加洛，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哪怕破境的晏辰和俞元洲，他们自问，自己恐怕也做不到一招杀死加洛。 慕哲平一招灭杀萨多，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被他身后两名手下及时发现，这是何等可怕的杀人手段？ 而这次大战，最关键的一环便是那隆和林聂二人之间的千里追逃。 众人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在暴怒的那隆眼皮底下逃出一千五百里的，这样的速度和耐力，换成其他任何一个极境只怕都难以做到。 如果不是这几人创造的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奇迹，根本就不会有后面那一场场大胜。 如果苏摩没有提前被杀死，那么无论他跟随那隆一起追到阜伦坡还是留在甘乌克，众人都将会一筹莫展。 如果加洛没有被杀，那隆不会带着两万人去追击他们，草原骑兵大部分都会留在甘乌克。修士营想要带出人质，只怕会死伤惨重。 如果萨多和他两名手下没有被无声无息灭杀，那人质出现问题会被及时上报给那隆。 如果林聂二人没有在那隆眼皮底下坚持逃到阜伦坡，那根本就没有后面的大捷。 可以说，这次的奇迹是他们三人一手缔造的！ 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在座诸人并非毫无见识之人，在他们看来，就算是天外天三派，只怕也很难培养出这样的人物。 且不说他们的胆气和心志远非常人能比，就是他们的修行天赋与战斗能力，似乎也不是一般的门派天才比得上的。 难道他们是什么隐世高人教出来的？ 虽然想不明白这三人的来历，但至少有一点摆在眼前，这三人此次为千宋立下了大功。 他们是千宋的大恩人。 想到这里，白元浩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三人面前。 “林少侠，慕少侠，聂少侠！你们为我千宋做的一切，我们铭记于心，在此先行谢过你们了！我白元浩在此立誓，你们永远是我千宋最好的朋友！” 言罢，这位大王子弯腰向三人鞠了一躬！ 不但是他，后方在座诸人也纷纷站起身来，邱文栋，申鹏，俞元洲等人齐齐向三人行了一礼。 这三人救回了人质，同时为他们带来了十余年的大好局面，他们心内确实由衷感激。 而且这三人未来必定会名扬大陆，与他们交好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林四连忙扶起了白元浩，口中连连谦虚推辞了一番。 一时间，场内其乐融融。 直到白元浩重新坐回原位，林四才道：“我们三人这次只有一事相求……” 他话音未落，白元浩立即截口道：“无论何事，我都做主答允了！” 后方诸人也是连连拍着胸脯道，但说无妨，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这些人的表态倒是让林四心内百感交集，他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欢迎？ 即便是在圣云学院他以虎头人的身份出战时，受到过全校学生的追捧，但那也是带着头套，而不是他的真容。 他不自觉的想起了梦中的连山，那个孤独行走于山门间，无一人上前与之搭话的少年。 他发誓，他再也不会变成那样了！ 他收回了心神，这才笑道：“我们希望这次的事件，能尽量淡化我们三人的影响！” 白元浩一时有些没能听明白，不由得皱眉道：“何意？” “苏摩，加洛，萨多，那隆等人的死，尽量不要透露我们的名字。至于后面指挥修士营与草原骑兵作战，这一切也都与我们无关！”慕哲平接口道。 “这是为何？”白元浩脱口而出。 他这次是真的不明白三人的想法了，不光是他，他身后众人听到这个要求，也是面面相觑，惊讶不已。 “你们知不知道，一旦你们这次在草原的壮举传开，非但是千宋，就算是在整个东南六国，你们都将变得家喻户晓！甚至可能大陆上其他国家都会开始传颂你们的事迹！”白元浩望着面前三人，沉声说道。 他的话，众人深以为然。 这三人以极境实力，杀死了两名破境，率领两千人大破一万八千草原骑兵。这样的战绩，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无比的耀眼夺目！ 一旦传出去，他们会立刻名扬大陆。 少年人，又有几个不好名的？一举成名天下知这种诱惑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了。 否则，为何每次圣山之战，明明会伴随着伤亡的危险，却依旧会有许许多多少年人前仆后继，争先恐后？ 哪怕是在座的众人，他们扪心自问换成自己有这样的机会，只怕都会激动得难以自已！ 对于许多人来说，人生在世无非是为了过得更好，或为财或为权…… 但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些东西他们都不难获得，唯独‘名’之一字，不是他们想要就能得到的。 不是每个修行者都像谢少英那般，之所以修行只是为了勇攀高峰，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剑术境界。 想一想，全天下都在传颂你的名字，百年后，千年后，同时代其他高手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但你的名字却依旧时常被人提起。 人生在世，最终极的目标，不就是为了尽量在这个世上留下属于你的印记么？ 百年之后，大家都是黄土一抔，生前的种种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有些人并不会主动争名逐利，就像在座这些人，他们努力的目的，更多的还是为了守卫千宋这个国家。 但当成名的机会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又有几人能拒绝的？ 眼前这三人却拒绝了…… 他们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林四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想岔了。 “不是我们不想出名，而是我们有苦衷。十方楼的刺客你们也看到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余仇家……”他苦笑不已。 他说的倒是实情。 聂河已经算是彻底暴露，慕哲平只怕也快了。而他林四在天河已经结下了青川南齐天河这三大仇敌。 一旦他们的事迹传开，只怕还要加上草原国这个强敌。 这次他们在草原国做的事情，想要完全掩盖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将他们的影响降到最低。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觉得，自己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纵然自己不惧，也要为身边的人想想。 一旦他们的名声传开，到时候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就连天印这个大秘密，只怕也难以继续保存下去。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确实，他们在长桦山下，还杀掉了二十多名十方楼的黑衣刺客呢！ 那些刺客，先前并未加入千宋与草原国之间的战斗，倒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而来的。 难怪白景焕要求私下汇报，原来是不想将他们三人的事迹传开。 能让他们三人都这般忌惮的仇敌，众人可以想象有多么强大。 白元浩只得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你们所言！只可惜，这着实委屈了你们！” 林慕二人连忙摆手道：“无妨无妨！” 白元浩摆了摆手正色道：“我不知你们的敌人到底有多强大，但我千宋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不光是他，后方众人，乃至白景焕，赵兴等人也拍了拍他们的后肩，支持之意不言而喻。 林四心内亦是感动不已，十方楼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可以称得上是大陆上最可怕的一个组织。 一旦得罪了他们，千宋只怕会再无宁日，白元浩等人能毫不犹豫说出这番话来，着实让他动容。 道明了这件事之后，林四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林勇这才上前一步道：“殿下，苏摩那隆已死，他们的领地群龙无首，很快就会内乱，现在是我们派兵攻打的最好时机。” 白元浩闻言双眉一扬，动容道：“不错，现在确实是攻打草原的最佳时机，此战若胜，草原国数十年内再也无力东顾！你倒是目光长远……” “咳，这是林兄弟教我的。”林勇尴尬道。 白元浩哑然失笑。 这一刻他心内暗叹不已，只可惜林四这三人他不可能收服得了。否则归于自己麾下，草原人将永不会成为千宋之患。 …… 白元浩与众人商议着攻打草原之事，而林四与白景焕等人则离开了大帐。 “这三人，着实是人中之龙啊，只可惜并非出自我千宋……”眼见林四等人已经远去，邱文栋忍不住叹息道。 “是啊，我千宋不可能留得住他们！”俞元洲也不禁摇头叹道。 白元浩洒然笑道：“我们尽力与之交好便是，又何须强求？更何况，此次事件中，我千宋新一代也并非没有出现人中之杰！” “您是说……白景焕？”申鹏猜测道。 白元浩摇了摇头道：“不，景焕此次的表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未来足以成为一代将才。但这还不够，无论眼光格局亦或胆略，他与林四相比都还差得太远。” 众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拿白景焕和林四相比，那当然是黯然失色，这世上又有几个像他这样的妖孽？ 但是此行其余人等，无论赵兴顾英还是席飞远，他们的表现似乎还不如白景焕。 卫阳平瞥眉道：“那……难道是谢少英？他似乎根本不会带兵打仗，长桦山的比试据说就是林四献计……” 白元浩摇头失笑道：“少英确实不擅带兵，但也没有差到那个地步吧？他能在短时间内将林勇那一千人统御起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而且单论修行天赋的话，他可是我千宋唯一能与林慕聂三人相媲美的人！” 破境修为的晏辰肃然道：“确实，谢少英十四岁便晋入极境，这等修行天赋远强于我和俞兄！” 同样破境修为的俞元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不快，反而和声笑道：“晏兄说的没错，少英这孩子，不出意外，未来几十年内应该能晋入天境！” 第376章 别离 虽然得知谢少英十四岁晋入极境这个消息之初，众人都觉得惊艳无比。但后来林慕聂三人的表现更加耀眼，完全掩盖了他的光芒，以至于众人甚至渐渐遗忘了这位‘千宋之虎’。 何况他现在能晋入极境，并不代表以后一定能晋入破境，更别提天境。 少年天才，老来平庸的例子数不胜数，修行之路，跨过每一个大境界都需要机缘和悟性。 此时晏辰与俞元洲这两位破境高手亲自评价，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他们身为破境高手，眼光自然是胜出众人不止一筹。连他们都这么说，那谢少英将来即便进不了天境，至少也能到破境后期了。 要知道，草原国最强大的大可汗，修为也只是破境后期！ 而一旦谢少英能晋入天境，那他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 闻听此言，白元浩更是迫不及待高声问道：“他当真能入天境？” 俞元洲笑道：“的确很有可能，我修行数十年，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 白元浩若有所悟：“您是说，他的专注？” 晏辰点了点头正容道：“不错，谢少英此子，我注意了许多年。他的天赋确实称得上惊艳，但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始终都能心无旁骛。外人只注意他不擅兵法之道，不擅与人交往，却都忽略了他在修行上的专一和执着。他这样的人，未来必定成就非凡。” 众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齐齐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这些人，几乎人人都是修行者。然而他们这些人，绝大部分都会止步于元境，极境。 千宋并不大，对于谢少英，他们每个人虽然谈不上熟悉，但绝对是有所耳闻。 晏辰说得没错，每个人在提起谢少英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往往只是他的修行天赋远超常人，却忽略了他对修行的执着和专注。 在座诸人，虽然都是修行者，但他们却没有人能做到谢少英这样。 因为他们心中记挂的东西太多，大王子要考虑千宋军政大事，邱文栋等人要考虑自己的部下，考虑草原人进犯，而那些护卫，他们同样要考虑家族中的事务，考虑与周边旁人的结交…… 他们放不下这些东西，于是他们放在修行上的时间和心思，自然就变少了。谢少英几乎是抱着剑吃饭睡觉，修行甚至会出现在他的梦中，形同入魔。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他们虽然明白了晏辰和俞元洲的意思，但他们依旧做不到像谢少英那样。俗世的尘埃早已沾满了内心，又哪是他们轻易能够擦拭得了的？ 而且，专注与执着，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又有多难？ 不过，在得知谢少英未来很可能会成为天境高手之后，众人俱都变得振奋起来。虽然这不是他们自己，但谢少英和林慕聂三人不同，他毕竟是千宋人。 未来千宋有天境高手坐镇的话，那局势就稳固得多了！ 大王子也同样是欣喜不已，不过他很快便话锋一转道：“少英确实出色，但我先前要说的人，并不是他，而是纪冰云。” 众人闻言纷纷大愕，他先前所说的人中之杰，竟然是女人？ 看着众人惊讶的神色，白元浩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嘴角翘起，微微笑道：“纪冰云才是这次最让我意外的人，我竟然不知道千宋出现了这么一位帅才。” “您对她的评价，是否太高了一点……”申鹏瞥眉道。 白元浩说的可是帅才，而不是将才。 要知道，在座众人无论邱文栋，卫阳平甚至包括他申鹏，都只能被称为将才。千宋真正具有帅才的，只有谢池，青王爷以及面前的白元浩三人而已。 “你们别忘了，那隆的添油战术，她是第一个看破的！而后在阜伦坡，能跟上林四战略思维的，也惟有她一人。她具备常人难及的战略眼光，同时，她比林四更加熟悉军阵之道！” 白元浩摇了摇头继续叹道：“我实在不明白，一直深处相府闺阁之中的她，怎么会具备这份才能，但这对我千宋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 听大王子这意思，似乎他很看好纪冰云。而且，对她有着极大的期待。 邱文栋忍不住道：“可她毕竟是女的，这次她只是适逢其会，未来她不可能还有上战场的机会！而且，这次她虽然表现出色，并不能代表她真具备带兵才能……” “哈……”白元浩长笑打断道：“她为何不能上战场？女子进入军营确实会引起诸多不便，但她并不需要与男子同吃同住，也不需要一起冲锋陷阵！” 眼见众人依旧无法接受，白元浩轻轻摇了摇头：“至于带兵才能……此次草原战事一了，我便会向父王和丞相请示，将她调入我镇西军中！” “您是想栽培她？让她未来成为一名女将军？”喻文州皱眉道。 白元浩轻笑道：“也许是个女元帅也说不定哟……” …… 此时，跟随林四，谢少英等人艰难挤出人群的纪冰云，根本不知道未来千宋的主人是这般看重她的才华，甚至不惜为她打破成规惯例。 如果她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在帐内的谈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此时她们被长桦山下的十万千宋大军团团围住，无数的士兵涌向了她们，为的只是离这些英雄更近一点。 但她的眼内却只有前面谢少英那挺拔的背影，周围的纷扰，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纵然这次林四，慕哲平，聂河等人的表现比谢少英耀眼得多，她心内依旧只是想着他。 听说他是第一个决定去草原救自己的人，他果然对自己极为在意，只是不善表达罢了，她甜滋滋的想着。 此时的她，分明就是个怀春少女，又哪有一丝一毫的将帅气质。 白元浩要是看到她现在这副姿态，只怕也会扶额长叹了…… …… 后续的战斗已经和林四等人无关，他们和修士营两千人回到了平威城。 他们将会在此停留一天，而第二天，他们几人和一百五十七名人质将会回到定川城。至于修士营，他们在平威城修整一天之后，会再度回到草原，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此次分别，林慕等人和林勇杜宇这两千修士营的士兵，也许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夜间，为了送别林四等人，众人在营前校场席地而坐，升起篝火痛饮了一番。 无论来自定川城的众位公子，还是修士营的普通士兵，此时都浑然不顾形象地拼着酒，粗着嗓子大喊大叫。 身为这次草原之行的头号功臣，林四已经不知被众人灌下去了多少酒。 哪怕身为修行者，他的酒量远超常人，此时也不禁有些醉意醺醺，开始大着舌头说起胡话来。 因为他，场内不时爆发出阵阵善意的哄笑声。 慕哲平同样被灌下了不少酒，但他的表现却与林四截然相反。 也许是喝多了，他的话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一个字都没有了。 他只是静静坐在那，看着林四在场内胡乱跳着莫名其妙的舞蹈。不知不觉间，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缕温暖的笑意。 此次回到定川城之后，月国的消息应该会传过来了。 他现在并不知道月山的决定，更不知道有个凶险程度不次于草原之战的‘圣山之战’在等着他们。 他只是觉得，这么长时间了，月国对他们无论是要杀还是要留，应该都该有个定论了。 而他和林四的未来，也将会因为月国的决定，而发生转折。 如果月山决意要杀他们，那他们只能选择远离东南六国，在大陆闯荡。 如果月山要留他们，那他们会回到学园之城。毕竟无论小云还是唐小芷，都在那里。 他们或许能带走小云，但他们没办法带走唐小芷。 林四注定会为了唐小芷而留在那里，哪怕学园之城已经教不了他修行。而慕哲平，又怎么可能会离开他？ 不知不觉间，自己和他，似乎真的要变成月国人了。 只是希望月洛宁的那位父王，不要做出错误的决定，否则，他绝对会后悔！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身边忽然传来了聂河的声音，他扭头望去，对方手持酒壶，毫无形象地斜坐在地，微微勾起的嘴角还留着残余的酒滴。 “暂时还没有，你呢？”慕哲平耸了耸肩，伸出酒壶与他对碰了一记。 “我啊……我也没有。但我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很精彩，十方楼的人很快就会找来。”他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用手抹了抹嘴边的酒渍，满不在乎地说道。 慕哲平知道他说的没错，这次他的行迹暴露，加上他非但叛出十方楼，还杀了他那位‘师傅’，卷走了那个分部的宝藏…… “十方楼的厉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真要是出动全力，你只怕活不下来，可你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聂河洒然一笑：“担心？我当然担心。只是，我怎能在那些老鼠面前露出胆怯和恐惧的丑态？聂河大爷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又管他明天头颅还在不在项上？而且，你不觉得和他们作战，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磨砺吗？” 他前半段话，倒是让慕哲平侧目不已，至于最后那句话，他直接当成了放屁。 他才不信聂河真会把十方楼的追杀当成磨练，谁没事会喜欢天天有一群刺客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等着索自己的命啊？ 这句话要是换成谢少英来说，倒是有点可信度。至于聂河，算了吧，慕哲平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能躺着就绝不会站着’的人。 他明白聂河为什么会这么说，无非是想把自己和林四一起拉下水罢了。他想要拉着自己二人和他一起共抗十方楼。 只是，自己现在还不算彻底暴露。而且，自己在十方楼的地位远不及他，得罪十方楼也远没有他那般彻底。 在十方楼眼中，自己只是个叛逃的底层青衣刺客而已。他们就算要清理门户，派来的人也强不到哪里去。 只要不和聂河走在一起，他们面对的凶险会小得多。以他和林四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从容面对。 第377章 心中的恶魔 在慕哲平的眼中，聂河是个很危险的人，因为他出自十方楼。 慕哲平自己也出自十方楼，他对那里的人很了解，能在那里活下来的人，多半都不太正常。 原本在外界过着平静生活的少年，陡然被抓入幽深的山谷，性命在顷刻间变得如同飘萍一般再也没有任何保证。 以往每天伴随着自己的，可能是父母亲人的呵护，同龄伙伴的嬉闹，师长的教导。而现在伴随着的，是老刺客们的鞭挞和喝骂，同伴的暗算，以及无尽的严苛试炼。 身边的人每天都在减少，死人每天都会增加。在那里，鲜血比汗水流得更多。 在这种环境下，许多原本可能会大有作为的少年承受不住这种打击，渐渐变成了疯子，然后被当成垃圾一样处理掉。 能活到最后的那批人，或多或少都已经变得不再是一个正常人，他们心内多半都住着一个‘恶魔’。 他们或许会变得残忍嗜杀，或许会变得冷酷无情，或许会变得沉默寡言，或许会变得性情乖张，或许会变得放浪形骸，或许变得喜好自虐…… 许多人都会染上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 慕哲平不知道聂河心内住着的，是怎样一只‘恶魔’。 尽管聂河现在的表现，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十方楼许多刺客在大部分时间内都很正常，甚至比正常人更正常。 然而，他们心内的‘恶魔’被释放出来的那一刻，他们或许连人都称不上。 在慕哲平眼中，聂河与月洛宁，叶弘，谢少英这些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后三者的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东西在约束着他们，这种约束也许是外在赋予的，也许是他们自己主动为自己添加的。 因为这些约束，他们的行事很少会出格。 而聂河不同，他身上没有这些约束。他行事无所顾忌，只看心情。 他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也不受道德礼法的管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林四是一类人。他们的下一步，往往无法揣度。但林四与聂河有个本质的不同，那就是他的良知始终占据着上风。 至于聂河，慕哲平知道他为了活下来，肯定杀过很多无辜的人，与他讨论良知，那简直是个笑话。 尽管聂河的战斗力极强，与他搭档会极为舒服，但慕哲平还是不愿意冒这个险。 和这种人搭档，也许之前都很融洽，很亲密无间，但某一刻他会突然发疯斩下同伴的头颅，最后抱着头颅大笑大哭也不一定。 身在十方楼，类似事情慕哲平不是没见过，他不确定聂河是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接下来很可能会回到学园之城，他无法想象如果聂河也跟着前去，那里平静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 于是他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眼见他不再谈论十方楼，聂河狠狠一扬脖灌了一大口酒。 他没有直接回答慕哲平的问题，而是转过头，喉结剧烈颤动着吞咽口中的烈酒，同时醉意朦胧地看着他。 过了良久，他才咧了咧嘴，低声笑道：“哦……你想问什么？” 慕哲平一直等到他出声，才平静地问道：“你来定川城已经十几天，显然之前你已经甩掉了十方楼的敌人，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安安分分藏好，而是无所顾忌地抛头露面。” 对于这个问题，他一直心存疑惑。换成另一个人，身处聂河这样的境地，只怕会找个无人所知的僻静角落乃至深山老林，然后一藏不出。 然而对方却没有这样，他甚至草率无比的成了青王府二世子白景焕手下的‘打手’。 “有吗？”聂河无意识的摇了摇头。 忽然，他的表情变得极度的惊讶与无辜，看上去就像是在戏台演戏一般吃吃笑道：“我很安分啊！在定川城，我一个千宋人都没杀。一个……都没有哟……” 对他的夸张表情，慕哲平仿佛视而不见，他淡淡道：“可你招惹了纪冰云……” 身为一个刺客，谨慎恐怕是第一信条。尤其聂河还是一个叛逃中的刺客，他没道理做这种事。 据慕哲平所知，他当街向纪冰云求爱这件事，甚至闹得整条街都知道了。 “因为我爱她！”还不等他说完，聂河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的语气听上去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如同真情流露。 尤其他在说出这句露骨表白的时候，还深情地看了一眼远处身披白绸衫同样席地而坐的纪冰云。 他目中的柔情简直就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如果换成另一个人听到这句话，也许会相信他愿意为了纪冰云去死。 但慕哲平根本就不信，对于一个刺客来说，演戏往往是最基本的技能。 “纪冰云极少出门，那天在定川城大街上，你应该只是第一次见到她。”他面无表情道。 第一次见到纪冰云的聂河，他对纪冰云仅有的印象，恐怕只是她的容貌。 没错，纪冰云长得国色天香，但要说第一眼就让聂河沉醉，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聂河有这么容易‘沦陷’，那他早就死了。 十方楼并不是没有貌美的女刺客，而他执行任务时，也并非没有女性目标。 将纪冰云换成尹漓的话，那或许还有点可能性。后者那举世无双的绝美容貌，甚至连女人都有可能动心。 “难道你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一见钟情吗？”聂河轻笑道。 “我知道，但显然你并不蠢。”慕哲平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只是平静地陈述。 聂河揉了揉额头，似乎很是苦恼。 “你比你那兄弟无趣多了，和你说话真没意思……”他抱怨道。 慕哲平知道他说的是林四，换成林四的话，他们两人应该是相谈甚欢吧？ 至少表面上的气氛，一定很欢快。 聂河最终虚抬双手，仿佛认输了一般苦笑道：“好吧好吧，我承认，那天我只是第一次见到纪冰云。我之所以会找上她，只是为了引出十方楼的人，而当时整条街上，她让我看得最顺眼的人。” 果然，他根本就是临时起意。 “为什么要引出他们？难道不应该是躲着他们吗？” 聂河嗤笑道：“聂河大爷驾临定川城，怎么能被一群老鼠搅了兴致？” 眼见慕哲平轻易看出了他的谎话，他只得止住了嬉笑，忽然正容道：“其实很简单，我叛出十方楼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千宋。而我之前在那里还有点地位，我公然在大街露面，然后留下汇合的暗记，全定川城内属于十方楼的刺客都会来见我！” 慕哲平明白了过来。 “然后，你便一举杀光了他们？” “没错，杀光了他们。十方楼在东南六国安插的人手并不多，定川城更是只有寥寥几人而已。很容易就解决了，然后我才能无所顾忌地追求冰云小姐。”他三句话没说完，又绕到了纪冰云身上。 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慕哲平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虽然定川城内的刺客实力肯定强不到哪里去，但这件事风险极大，一旦漏掉一个刺客未死，聂河马上就会暴露。 而即便他杀光了所有刺客，也瞒不了多久，这里的人手出现空白，很快会被十方楼的高层察觉。 只是他并不愿意再深究，而是同样将注意力转到了纪冰云身上。 无论如何，纪冰云是谢少英的未婚妻，是他的未来弟妹…… “你好像真的喜欢上了纪冰云？” 聂河兴高采烈地笑道：“你也看出来了吗？不过更正一下，不是喜欢，而是爱呀！” “你的爱，来得真快。”慕哲平讥诮不已。 聂河摊了摊手，似乎有些失望于慕哲平的回答，又或者是失望于慕哲平竟然不理解他。 “你不懂……”他重重摇了摇头，随后一脸狂热道：“其实我比你们更早知道她的指挥才能，那天她在和一个老头下棋。哇哦，那一刻的她，真是美得让我差点忍不住拜服在她脚下！” “喂喂，你是认真的吗？”慕哲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 聂河并不知道，他身边的慕哲平在这方面，要比他懂得多。 从聂河这句话来看，他对纪冰云根本已经不是爱，而是……崇拜！ 类似天河民众对尹漓的那种狂热崇拜！ 当然，前提是他这句话是真的。 “为什么不是真的？你根本不明白那种感受，这是我这辈子碰到的第一个比我强的女人。只要接近她十丈范围内，我便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聂河闭上了那对妖艳的双目，面上的神色安详无比，仿佛已经陶醉在了无尽的遐想之中。 “可是，事实上你比纪冰云强得多！她甚至都不是一个修行者。” “不不不！你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聂河无意识地晃着脑袋，喃喃道：“当我得知她比我更聪明时，我眼中的她，仿佛散发着无尽的光芒！与她相比，其他女人纵然再漂亮，也只是俗物……” “你会下棋？” “不会！”他很干脆的答道。 “那你为何……”慕哲平只感到一阵荒唐。 聂河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原本只打算在定川城停留三天。白景焕本来也活不到现在，只是……我的脚步被她牵绊住了啊……” 慕哲平没有再答话，他没有打扰聂河的‘美梦’。 这便是聂河心中的‘恶魔’吗？少年时代被抓入十方楼，同样孤苦无依的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他佩服乃至崇拜的女人？ 慕哲平也不知道答案，他只希望事情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这种事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或许很不可思议，大部分男人都不希望女人比自己强。 但对于十方楼出身的聂河来说，会有这种怪癖，或许并不奇怪。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的某些担心倒是可以放下了。 那样的话，至少能说明他对纪冰云没有恶意…… 第378章 喜讯 林四等人在平威城狂欢的时候，一匹快马以狂奔的姿态连夜冲向了定川城。 此时定川城已经关闭四门，然而看到马上那名骑士后背插着的那杆青色小旗时，城墙上的军士立刻对着下方大声叫喊了起来。 “开门，快开门！边关急报！” 草原人在大乐山绑走人质的事件早已传遍了整个定川城。 他们清晨才刚刚目送着数百名修行者离开定川城，那些人是即将前往草原解救一百五十七名人质的高手们。 现在这代表着边关急报的青色三角小旗的出现，不由得令他们心内猛然一颤。 这么短的时间内，千宋的大军甚至都来不及深入草原，更不可能这么快就救回人质。 难道，是草原人打过来了？ 马背上的骑士进城时没有放慢丝毫的速度，城门一开，他就如同一阵风般刮进了城内，只留下了心事重重的守城士兵们面面相觑。 尽管此时才入夜不久，但与临嘉城那繁华熙攘的夜景不同，定川城显得冷清了许多。 战马踏着整洁的石板路，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刺耳。 哒哒哒！清脆响亮的蹄声穿过了长长的直道，直奔王城，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被这蹄声惊醒。 因为那青色的小旗，这匹战马与它背上的骑士直接被放入了宫门内。 一直到它来到第二道宫门处才停了下来，马背上的骑士一跃跳下马背。 来不及抹一把汗水，没有说一句话，便在两名宫廷禁卫带领下，一路跑进了宫前广场。 穿过重重宫殿，他最终被带到了一间书房外！ 书房内亮着灯，尽管此时整座定川城大片区域都已经陷入了黑暗，但这里的主人显然没有早早入睡的打算。 “陛下！边关急报！”门口侍立的一名宫人见到这名匆匆赶来的骑士后，立即向书房内高喊道。 “宣！”里面传来了一道浑厚却又略显急切的声音。 背着青色旗帜的骑士推门而入，看到了书房正前方书桌后坐着的千宋国王。 他拔下了背后的青色三角旗，随后从那旗杆上解下了一卷被绑得紧紧的绢布。 他单膝跪地，双手向前高举着绢布。 千宋国王很快看到了这份‘边关急报’。 他原本严峻的面色，变得越来越欢愉，紧紧皱着的双眉渐渐扬了开来。 啪！他重重一拍书桌，震得身边侍立的两名宫人心内一紧，暗道莫不是草原人又犯边了？ “好！好！好！” 千宋国王连说三个好，语气越来越重，说到最后一个好字时，他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 侍奉千宋国王十几年的两名宫人，已经记不清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爽朗的大笑过了。 紧接着，这位千宋国王提起手中的笔，在另一张明黄色的绢布上龙飞凤舞般写了个大字——准！ “将这交给镇西将军白元浩！”他命人将这只写了一个字的绢布递给了那名骑士。 待那名骑士离开之后，他才再度狂笑起来！ 两名宫人知道他此时心情极好，同时也很好奇边关到底来了什么消息，难道人质这么快就救回来了？ 一名宫人壮着胆子道：“陛下的心情似乎极好，不知边关到底发生了何事？” 太监不得干政，这在大陆诸国都有着明文规定，不过此时千宋国王显然不会计较这个。 而且，这名宫人的问题正好触到了他的痒处，此时的他正愁寻不着人分享他的好心情。 于是他边笑边道：“那隆与苏摩劫持了我千宋一百五十七名人质的事情你们想必早已知晓！” “那是！草原人着实太过卑鄙无耻……”一名宫人连忙大声谴责草原人。 千宋国王含笑摆了摆手：“现在那些人质已经一个不少的被救回来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两名宫人语气激动地大声喊道。 千宋国王明白他们这姿态有一大半都是故意做出来的，只是长久深处宫中的他早已习惯这一幕，而且此时他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一名宫人面露不解之色：“陛下，我千宋大军最早也要到今日午时才会出发，为何这么快便传来捷报？” 千宋国王哈哈大笑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本王也没想到会有这天大的意外之喜！好一个修士团！好一个林四！” 看着两名宫人那极度好奇的神情，他故作神秘道：“你们或许还不知道，除了一百五十七名人质被救回，草原上还发生了许多大事！” “什么大事？”两名宫人这次是真的好奇到极点了。 “这次救回一百五十七名人质的，是谢少英和白景焕那批人，以及那两个参与比试的修士营。他们不但救回了人质，还杀掉了那隆，苏摩，加洛等等一大批草原高手，同时歼灭了一万八千名草原骑兵！为我千宋立下了不世之功啊！哈哈哈！” 一如他所料，听到这个消息后，两名宫人是真正的震惊了。 两人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半天都不记得合上。 他们服侍千宋国王多年，那隆，苏摩，加洛这些名字称得上是如雷贯耳了，哪怕没有亲眼见到，他们也能想到这些人的厉害。 更何况，还有一万八千名草原骑兵，仅凭两千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他们就是做到了！那隆的头颅现在已经送到了我千宋境内！哈哈！本王要嘉奖他们，要重重的嘉奖他们！” 看着两名宫人被这个消息震得讷讷无言，千宋国王眉飞色舞，极为满足，仿佛这是他自己创下的功绩一般！ 和两名宫人不同，他看过那张由白元浩亲自书写，然后加急送来的‘边关急报’。那上面对于林四一行人从夺旗战一直到带着人质回来的经过，全都有着详细的描述。 而最后更是附上了林四不想太过暴露身份的要求，以及十万大军即将连夜杀入草原的事后请示！ 虽然看过了那份捷报，但千宋国王心内依旧充斥着不可思议。那份捷报上，关于林四等人在草原上的每一步行动都没有遗漏，看上去合情合理，只是又极不合理。 以极境实力杀死那隆，苏摩，加洛。率领两千人大破一万八千人竟然无战损，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出自大王子的密报，他根本就不会相信！ 大捷！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大捷！ 而白元浩的大军此次连夜进入草原，也必将会带来更多的捷报！ 今后的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千宋高枕无忧矣！ 原本他还被草原人这次劫持人质的举动弄的焦头烂额火冒三丈，此时非但难题圆满解决，还添上了更大的惊喜，这让他怎能不高兴？ 他能想象，当这份捷报传开，明天的早朝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甚至希望立即天明，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手下臣子们那震惊的神色。 他忽然想起了纪老爷子，这个最适合与他分享这一喜讯的人。 昨日昏迷的纪老爷子，据说今日已经醒来，只是依旧卧病在床，看来‘痛失孙儿’的打击对他颇为沉重！ “将这份捷报送入丞相府，亲手交到老丞相手中！这份捷报或许能成为一剂神药！”他大笑着将那绢布塞入一名宫人手中。 那名宫人伸手刚要接过，他却又缩回了手。 “不！本王亲自去！哈哈，来人，摆驾丞相府！”他将那绢布揣入怀内，随后大步走出了书房。 走到门外，他忽然又想起一事，随后向两旁吩咐道：“传本王令，命镇国大将军谢池，青王白泰武速速前往丞相府，就说本王有要事要与他们相商！” 他之所以忽然想起这两人，一则是因为这两人位列满朝文武前三位，另外便是因为参与了这次事件的谢少英和白景焕是他们的儿子。 …… 丞相府内。 不出千宋国王的预料，原本躺在病床上如风中残烛般，仿佛苍老了十余岁的纪老爷子，在听完了儿子纪景所念的那份捷报之后，竟然直接就坐了起来。 此时的他，虽然依旧带着苍白的病色，但眼内精光闪闪，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大喜！大喜啊！”他喃喃道。 不光是他，侍立在侧的纪景，谢池，白泰武三人也是一脸的欣喜若狂。 望着众人那震惊的神色，千宋国王捻须而笑，他乐呵呵看着众人，脸上满是得色。仿佛第一个得知消息的他，有着某种优越感一般。 “没想到，这次的劫持事件竟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而且还多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之喜！” 丞相纪景一脸的不可思议，就在一刻钟前，他还在为人质被劫的事件而愁容满面。 虽然打仗不需要他带兵，但身为丞相，粮草辎重，军费开支这些事情都需要他过问。而他还要帮着千宋国王安抚那些人质的父亲，祖父…… 但是，这次他自己的儿子，女儿也身在那一百五十七名人质之中，他心中的苦痛一点都不比其他人轻。 他还远没有学会自己父亲那样的冷酷，如果不是千宋国王与其他人在场，只怕此时骤然大悲大喜的他已经开始忍不住要抹眼泪了。 第379章 庆幸 他忽然转过身，向白泰武与谢池长长一揖。 白泰武与谢池连忙扶起了他。 “纪兄你这是做什么？”谢池握着他的左手皱眉道。 纪景诚心正意道：“刚刚这份密报说得很清楚，此次正是少英和景焕这两个孩子主动提议，才会有两千人入草原一事！” “若非他们，我家和儿与冰云现在还身在敌营朝不保夕，我这做父亲的，先代他们谢谢你们了！” 青王爷朗声笑道：“丞相何须如此多礼，此次劫持事件，归根结底也是因为犬子与谢兄之子比试引起，救回人质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 他虽然话语之中并不居功，但脸上的得色却是怎样都掩饰不住。 从昨天到今晚，他一直在庆幸白景焕没有被草原人抓走。先前被叫来纪府，他还以为是白景焕也出意外了。 哪里想到，他非但没有出事，还立下了如此天大的功劳。 无论是带兵去救人质，还是在阜伦坡反击草原骑兵，白景焕都是其中的重要人物，他这次的表现着实是让青王爷自己都刮目相看了。 他没想到这个自己一向不太看好的二儿子，这次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而另一边的谢池却道：“纪兄你谢错人了，那小子这次还是一通胡闹，此次行动险些因为他而失败！” 他说的，倒也不假。 一开始谢少英险些就将两千修士营的人带错了方向，如果一直按照那错误的方向走下去，他们就算后来发现不对重新赶往甘乌克，也没办法碰巧遇上林四聂河二人了。 如果不是遇到这两人，他们援救人质只怕很难这么顺利。 而后来他单枪匹马去追草原大军，同样也极为不智。 他这句话，千宋国王可不爱听了，谢池对谢少英一直不太满意，但千宋国王对他却优厚有加，否则也不会赠他赤霜古剑了。 虽然谢少英没有展现出丝毫领兵才能，但对千宋国王来说，谢少英就是他的叶城，是未来千宋的一柄利剑。 “话可不能这么说，少英这孩子可是第一个决定去草原的人！光是这份义气，就不知将多少人比下去了！”他捻须笑道。 “冰云是那小子的未婚妻，他若不去救，那才是真正说不过去！”谢池摇了摇头，随后肃容道：“而且此次，真正创造这些奇迹的也不是他，而是林四，慕哲平，聂河这三人，若无这三人，非但人质救不回来，阜伦坡大捷也无从谈起！” 这句话，倒是让屋内其余众人深以为然。 没有慕哲平混入人质之中，那谢少英与白景焕根本就不敢带两千人去甘乌克，否则杀进去后，人质也会被对方杀死。 没有林四和聂河，无论苏摩，那隆，都不是这两千人所能抵挡的。 千宋国王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此次召集你们前来，就是要谈谈这三个人！” “这三人立下了这不世之功，名扬大陆指日可待，可他们却提出这样一个奇怪的要求，要将功劳推给其他人，这着实让人费解！” 听到千宋国王的疑问，青王爷不假思索道：“密报上说了他们与十方楼有仇怨，他们不想暴露也是情有可原。” 无论谢池还是纪景，听到这句话都不禁点了点头。十方楼凶名在外，他们虽未接触过，但也能想象得到他的厉害。 有这样一个仇家，换成他们也会烦忧，更何况那三个少年。 千宋国王却摇了摇头：“就在五天前，数万里之遥的天河国曾经传来一份消息，与这林四慕哲平有关。” “哦？”众人齐齐来了兴趣。 “据那份密报所说，二十多天前，天河国曾经发生了足以震动东南六国的大事！当时我本以为是路途遥远，密报上的言辞或有夸大，而且那件事也已尘埃落定，与我千宋并无干系，便没有向众卿提起。现在看来，那密报所说很可能是真的！” “不知天河发生了什么大事？”就连坐在床上始终没有开腔的纪老爷子也忍不住问道。 这老货，刚才众人在夸奖他最看不顺眼的谢少英，他自然不会跟风。在众人一面倒的夸赞之中，刚刚从纪冰云与纪和脱困的狂喜中走出来的他，转而又开始担忧纪冰云了。 谢少英这次行动，虽然表现并不算惹眼，但有一点就连他也挑不出刺来，那就是仗义。无论对纪冰云还是他那两个朋友，他都很仗义。 这一点，想必任何一个看过密报或者经历过那场行动的人，都能轻易感受得到。 冰云这丫头，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只怕会对谢少英愈发死心塌地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在千宋国王提到天河大事的时候，他的心神终于被拉了回来。 “一个半月前，月国王子月洛宁在学园之城被两名少年劫持，随行的还有叶谦之子叶弘。随后他们被带到月国东北边境，穿过了曲山大峡谷，进入了天河境内！” 尽管千宋国王只是寥寥两句话，但众人心头犹如响起了一道惊雷，这个迟来的消息震得他们面色大变。 月洛宁是月国唯一的王子，他被劫持，一旦出了什么乱子，那月国势必将会变得国势动荡。而千宋能抵抗草原国两百年，月国的援助可谓是功不可没！ 一旦月国出了乱子，那千宋虽然称不上情势恶化，但绝对会受到不利的影响。 仅仅这两句话，立即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彻底集中了过来。 他们甚至忘了问那两个少年的名字，也忘了突破月国封锁，穿越曲山大峡谷有多么艰险。 “后来呢？”纪老爷子眼见千宋国王脸色没有变坏，便知此事后续必定另有转机。 “他们穿出曲山峡谷时，人数变成了六人。除了被劫持的月洛宁和叶弘，另外那两名少年想必你们已经猜到，正是林四和慕哲平。至于最后两人，一个是月王那结拜二弟容雨，另一个……便是谢少英！” “什么！”谢池失声惊呼。 饶是他向来风雨不动安如山，骤然听到谢少英竟然卷进了这场天大事件中，一时也是无法控制心绪。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知道儿子前阵子远行历练时究竟干了些什么了。 这个浑小子！卷进了月洛宁被劫一事之中，回来后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对自己一句交代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 他却不想想，谢少英回来后，他自己不也只字未问么？ 千宋国王没有在意众人的震惊，而是继续道：“月洛宁被劫一事，当时消息已经传到了周边几国。南齐，天河，青川甚至月国那位凉月亲王都蠢蠢欲动。他们突出峡谷时，前方有南齐青川方面的五百名修行者挡路，其中不乏极境高手！” 虽然谢少英后来活着回到了千宋，但谢池还是面色一紧，连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那一系列事件，千宋国王现在提起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次看到那份密报时，他根本不太相信那是真的，但现在结合林慕二人在草原上的表现来看，只怕那密报丝毫没有夸大。 他将那六人随后闯过峡谷，林四大闹临嘉城，叶城符南带人来救的经过统统说了一遍。 这一切，在天河乃至周边的青川南齐已经不是秘密，毕竟这些事情，许多临嘉城市井民众要么亲眼目睹，要么有所耳闻，千宋外馆的人要想得知这一切并不难。 更何况，谢少英在临嘉城外潜伏的那几天，还曾与他们会过面。 “他们离开天河之后，应该是分道扬镳了。月洛宁，叶弘，容雨回到了月国，而林四，慕哲平和谢少英一起来到了千宋。” 说罢，千宋国王苦笑道：“我是着实没想到啊，那天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两个如此危险的人！难怪少英这孩子对那场比试浑然不惧呢！” 虽然他只是在开玩笑，但众人此时却仿佛依旧沉浸在那凶险的一幕幕之中。月洛宁被劫一事，最终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至少对他们千宋来说，这个结局很不错。 纪景努力压制着心内的震撼，同样摇头失笑：“不错，他那两个朋友，甚至就连天河举国都拿他们没办法，项堂虞海都拿不住他们。区区一场比试，对他们而言，真正不算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失笑不已，同时心内也是暗暗庆幸。 这林四和慕哲平的个人实力，或许算不上顶尖，但加上他们的聪明与胆大包天，那就不一样了！还好他们与谢少英关系不错，否则他们在千宋也大闹一次，那众人可就真吃不消了。 这两人，可是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啊，还好他们没有过分招惹这两人！ 据说破境修为的黎烁至今都还下不了床呢…… “所以我今夜找来众位卿家，就是为了商量该如何对待林四，慕哲平，聂河这三人。尤其谢兄和王弟，你们的儿子分别与他们三人交好，想必应该知道他们的来历吧？”千宋国王一脸期待地望着谢池和青王白泰武。 青王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困惑地答道：“聂河这个人，我还真不了解。他与犬子相识，完全是因为一场意外。而那场意外，据说是因为他当街向纪大人家的冰云丫头示爱引起的。直到比试一事发生之前，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极境高手！” 聂河向纪冰云示爱这件事，最初只是一场闹剧而已，但从比试一事被定下来后，在场众人也都全部得知了事件的经过。 “那件事看上去像是闹剧，但却又不像。那聂河藏在冰云的院内，似乎对她真有那种意思……”千宋国王猜测道。 闻听此言，纪景连忙道：“陛下切莫乱说，冰云这孩子是谢少英的未婚妻，这一点是不容更改的，谢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池连忙表态道：“当然不会，冰云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哪能不了解她？” 他对纪冰云，那是一百二十个满意，生怕谢少英惹到纪家人导致婚事告吹，纪景此言正合他意。 第380章 修改过的捷报 林慕聂三人，这次确实为千宋立下了大功，算是千宋的大恩人。 但有一点无论如何也抹不开，那便是他们三人来历都不太分明。 此时书房内在座的五人，算是整个千宋这条大船的掌舵人，他们不可能就这么装糊涂含混过去。 这三人若是做朋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为敌，那可就很不妙了，天河国与草原国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呢！ 他们能造成的破坏力实在太惊人，由不得在场五人不慎重对待。 只是，他们五人并不知道，他们看过的那张由白元浩亲自书写的密报上漏掉了两个重要细节。 那便是纪冰云看破那隆破绽，以及辅助林四指挥两千人破敌的经过。 于是，此时包括千宋国王在内，房内的五人并不知道纪冰云在草原一行的表现，更不知道她具备了远超常人的军事才能。 对于邱文栋，申鹏，晏辰等人来说，纪冰云即便表现再出色，也难入他们的眼。 因为她是女子，甚至就连白景焕，赵兴等人在目睹了纪冰云那惊艳表现后，涌起的也只是惊讶和震撼，而不是她能成为千宋名将这个念头。 更何况，一时的闪光并不能说明什么，而纸上谈兵与实际作战也有着很大的不同，将军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在白景焕等人眼中，纪冰云或许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幕僚与谋士，但却不是一个能独当一面领兵打仗的人。 而这房内五人，因为他们站立的高度，他们的眼光，也许会和常人不同。 如果他们得知那一切，也许纪冰云回来后的命运会发生很大的转折。 但是，也许是大王子白元浩刻意为之，那张绢布上，甚至根本没有出现纪冰云这三个字。 白元浩的初衷，很有可能是怕谢池与白泰武抢了他看好的人，毕竟这两人虽然与他同属千宋一国，但却统领着不同的军团，镇守着不同的地方。 又或者，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量。 总之，即便是与纪冰云相处时日最久的纪老爷子，现在也依旧只当自己孙女是个下棋天才，而不是个军事天才！ 他们的谈话很快便绕回到了林慕聂三人身上。 “聂河的出现与行径确实太过蹊跷，甚至可能别有图谋。”青王皱眉不已，这个聂河，明明具备极境后期的实力，却委身于白景焕座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难道他对青王府有什么图谋？ 事实上这个问题，这十多天来他一直时常想起。 “这一点，确实很不好说。”纪景沉思片刻后缓缓道：“无论如何，此人这次为我千宋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不能因为猜测就定他的罪，那样我们可能会凭空少一个朋友，多一个敌人。” 纪老爷子摆了摆手道：“他的来意，我们猜不透。但依我看，倒是很有可能和十方楼有关，长桦山那一战，那群刺客很显然就是为了他而来的。” 任凭房内诸人见多识广，他们也猜不到聂河之所以会在定川城逗留十几天的真正原因。 千宋国王笑道：“丞相说的不错，他毕竟对我千宋有功，我们不能寒了功臣的心。更何况，他就算别有目的，恐怕也无需我们担心了。” “哦？陛下此言何解？”青王皱眉道。 “别忘了，林四慕哲平这二人，分明就与聂河认识。而且他们初次在与聂河会面时，关系似乎并不融洽，聂河若有异动，他们二人会主动提前帮我们解决的！”千宋国王捻须笑道。 青王依旧不能释怀：“我相信那林四与慕哲平能吃得住聂河，但他们二人的来历，似乎同样不清不楚。” 千宋国王大笑道：“忘了告诉你们，林四与慕哲平虽然来历不明，但却多少还算有迹可循，他们本是学园之城的学生，与我们最初所猜测的门派出身倒是完全不同！” “什么？”众人愕然惊呼。 “他们本是学园之城圣云学院一年级的学生，否则又怎会碰巧在学园之城遇到月洛宁？”千宋国王道。 “可他们后来劫持了月洛宁，普通的学生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们的学生身份很可能就只是个掩饰！”纪景皱眉道。 千宋国王笑道：“不，从他们后来在天河的表现来看，这两人当时劫持月洛宁确实只是意外，而非早有预谋。毕竟他们并未对月国不利，最后甚至等于是在强敌环视之中保住了月洛宁。” “您是说，他们真的是学生？”纪景有些难以置信道。 “只能说，很有可能……”千宋国王缓缓道。 “这学园之城也未免太深不可测了吧？这样的人，只是学生？他们在学园之城能学到什么？”青王同样觉得这个消息很是荒唐。 学园之城如果能培养出这样出色的学生，那他们就不是东南六国最有名的学府，而是整个大陆都如雷贯耳了…… 只能说，疯子的内心，他们根本就猜不透。 尤其是他们这些在经历过太多的人，在他们看来，超出常理的事情往往都有着复杂的原因和深远的影响。 而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往往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简单甚至可笑。 就像林四一心想要为了唐小芷而留在学园之城一样，聂河留在定川城，只是为了纪冰云而已。 这两人的想法，本就和常人迥异，又哪里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 于是在这些老谋深算的人看来，这三人身上自然是疑点重重…… 纪老爷子缓缓开口道：“无论他们是不是真的学生，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他们的根底要比聂河干净！” 千宋国王点头赞同道：“不错，谢少英对他们的来历应该比我们清楚得多。” 说罢，他看向了谢池，希望他能提供更多关于林慕二人的情报。 望着千宋国王期待的眼神，谢池心内尴尬不已。 那两人到他府上住下，他甚至完全没有多问一句。就连谢少英历练的经历，他都只是刚刚从千宋国王口中得知，又怎么可能知道林四与慕哲平的信息？ “那两人与犬子一共回来，在我府内住了两晚，表现一切如常。”他瞥眉回忆起来：“我家那小子，以往从未带过朋友回来，那两人倒算是头一遭。” 众人本要开口，他又忽然补充道：“那两人，倒是很懂礼数……” 他这么一说，纪景倒是本能附和道：“不错，那两人那天陪着少英来我府上时，我也感受到了。确实很有礼数，而且给人感觉很容易亲近……” “咳咳！”千宋国王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看来，从谢池这里，他是得不到任何情报了。 谢池和谢少英这对父子僵硬的关系，并不算什么秘密，他早有耳闻。也早该想到从谢池这里他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看来，只能等他们明日回来再看了！”他叹道。 他之所以找来谢池和白泰武，主要就是想要问问林慕聂三人的情况，但这两位知道得比他还少，这让他感到些许失望。 五人之中，惟有纪老爷子并不担心林慕二人。 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你的敌人。林慕二人自然不是纪老爷子的敌人，但谢少英却是。 他知道谢少英虽痴但却不笨，这么多年，定川城内能入他眼的人几乎没有，这林慕二人能被他带入谢府连住两晚，本身就说明了不少问题。 在纪老爷子眼中，谢少英除了不适合与纪冰云结婚，他本人倒算是个‘好孩子’。林慕二人能与他深交，说明他们就算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五人随后针对林四那个特殊要求，又进行了一番商讨。 斩杀加洛和那隆的功劳，最终被判给了当时那几名极境护卫。慕哲平卧底人质之中，林聂二人大闹甘乌克的过程被隐了过去。 而指挥两千人与一万八千草原骑兵交战的人，也被改为由白景焕林勇杜宇三人联手。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两点无法掩盖，一是苏摩的死，二是那隆千里追击林聂二人。 这两场追击战，林聂二人的身影太过突出，完全无法消去。 五人一番商议之下，最终决定暂时不提这两处细节。反正百姓们更加关心的是千宋取得了怎样的大胜，草原上死了哪些人。 至于怎么杀的，还不是随官方怎么说？ 就这样，原本在此次草原之行表现极为耀眼，甚至能够名扬大陆的林慕聂三人，就此被彻底掩盖了下去。 外人在看到千宋的公文时，只怕是完全看不出这三人当时到底做过什么，只当他们的表现和那几名极境护卫一般无二罢了。 …… 翌日清晨，被改过的捷报贴在了定川城内的一些显著位置。 百官们更早便在早朝时得到了大捷的消息，而他们得到的消息已经是被改过的了。 无论如何，人质被救，那隆苏摩加洛被杀，一万八千草原骑兵被灭这些消息全都是真的。 于是当时王宫内一片欢腾，群臣不顾形象在殿内欢呼不已。 殿内许多人便是被劫人质的父辈祖辈，骤闻喜讯，许多人根本无法控制自身的情绪。 更何况，原本对他们虎视眈眈的草原国，此次遭受了重创。千宋将会迎来十几年的大好局面，这让他们怎能不高兴。 而此时，在王宫之外，原本并不算喧闹的定川城此时已经成了一片欢庆的海洋。 民众们，士兵们在看到张贴在各处的捷报后，纷纷奔走相告，沸腾不已。 一时间，谢少英，白景焕，林勇，杜宇，那七名极境护卫，两千修士营士兵和一百多名人质，全都成为了人们交口称赞的英雄。 城内不时响起了礼花和鞭炮声，大捷的消息在瞬间点燃了这座城池。 人们自发地涌到了定川城西门附近，因为据说英雄们今天就会从平威城回来，许多人都忍不住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创下这些奇迹的千宋儿郎们。 中午时分，在大队御林军和宫廷侍卫的护卫下，千宋国王率领着群臣百官来到了城外。 除了身体不适的纪老爷子，无论是谢池纪景还是青王白泰武，赫然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来这里，自然就是为了亲自迎接即将进城的那一百多人。 附近的百姓和军兵们以为他们是为了捷报上的英雄们而来，暗叹这次的迎接阵仗着实罕见！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为了那三个没有出现在捷报上的名字而来。 那三人为千宋立下了不世之功，他们的名字却没能出现在人们的口中。千宋国王与几位巨头只能用这样夸张的阵仗来‘弥补’他们！ 半刻钟后，一队人影渐渐出现在了远处的原野上。 第381章 月国来人 当人影逐渐接近后，人群开始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随着那一百多人越来越近，欢呼声也越来越大，一直到他们他们来到居于城门正中的千宋国王面前时，这声音达到了最高。 白景焕等人预料到了自己回来会受到热烈的迎接，但这阵仗之大却着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就连陛下，丞相，大将军，王爷等人都迎出了城门，这迎接的规格，也未免太高了点吧。 千宋立国两百年，不是没有过凯旋之师回归，但君臣上下齐齐迎出城门的次数，只怕还不超过三次。 无数的民众呼喊着他们的名字，无论谢少英，白景焕亦或赵兴，顾英，席飞远等人，他们的名字都不断出现在围观人群的口中。 这样的场景，让林四不由得想起了在天河听过的一幕。 那是谢少英溜进临嘉城打探消息回来后，告诉过他们的一个趣闻。据说当时天河民众曾经做出过比这更加狂热的举动，只不过，他们只是为了一个人——尹漓。 这让他不禁再度想起了那名令他涌起复杂感受的紫衣少女。 那名抓了他，似乎又刻意放了他，打伤了他却又为了疗伤，与他敌对却又保持着一定默契的少女。 林四至今仍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对待自己时，表现得那么矛盾。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尹漓确确实实在他心内留下了极深的印记！ 这段时日以来的闲暇时分，他时常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她应该回心宫了吧？以后再见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 每当兴起这些念头时，他都会傻乎乎地觉得这是对唐小芷的‘不忠’。他会本能般想起唐小芷，而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遗忘那名紫衣少女。 他随着众人一道，向千宋国王行了个礼，随后很自然地进了城。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脸上洋溢着亲切笑容的千宋国王，总会在有意无意间将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城内的道路两旁，沿途都有百姓夹道欢迎他们，声势一点都不比城外小。 他们跟随者千宋国王一起进了宫，据说那里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无比的庆功宴。 这是林四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别的宴会，此前他参加的唯一一场宴会还是在月国容城的坠星楼。 那时候的他，面对容城那些少爷小姐们尚且表现得拘束无比，浑身都不自在。 而现在的他，出现在了千宋王宫内。参加宴会的人，除了千宋国王和王后，还有上百名群臣百官以及那一百多名被救回的人质。 除此之外，陪同出席的人之中，不乏元境，极境高手。而在千宋国王身边不远处，甚至有两名破境高手。 这宴会的规格不知比坠星楼那次高了多少倍，但林四却再也没有丝毫不适。 他与慕哲平，聂河被安排在了左侧前三席，而对面与他们并列的三张席位上，坐着的分别是大将军谢池，纪景以及青王爷白泰武。 这足以表明千宋国王对他们的看重。 林慕聂三人明白千宋国王的意思，这是暗中表达对他们的感激。不光他们，参与过草原之行的那一百多人也都明白这一点。 在他们看来，林慕聂三人本该享有比这高出不知多少倍的殊荣。 虽然林四不想太过张扬，以免被十方楼盯上。但草原之行后，他们三人的名字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能尽量消除他们的影响已经算是极限了。 因此，面对千宋国王的盛情，他们并没有推却，而是安然坐了下来。 但是，群臣百官最初在看到这样的座席排布时，却齐齐惊讶了起来。因为他们得到的关于大捷上的公文上，这三人的名字甚至都没有出现过。 不过他们很快就释然了，因为无论国王陛下还是大将军和丞相王爷，他们对这样的座席分布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议。 也许是为了体现千宋人的好客吧？毕竟他们三人身为异国人士，也为这次行动出了力，许多人这样想着。 宴会之初，千宋国王先是与众人同举杯，重重夸赞和勉励了一番参与了这次草原之行的众人。 而后宴会的气氛便热烈了起来。 千宋国王很快便再次做出了令群臣百官更加惊讶的举动，他离开了王座，来到了林四的面前。 他向对面的林慕聂三人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脸诚挚道：“此次草原大捷，三位少侠功不可没，我代表千宋上下感谢你们，还请满饮此杯！” 望着与国王陛下对饮的三人，千宋群臣心内颇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陛下纵然是好客，也未免做得有点过了。 只是紧接着，令他们更为意外的一幕幕不断上演。 丞相纪景，镇国将军谢池，青王白泰武，白景焕，赵兴，顾英，席飞远，吕然等人，仿佛约好了一般，依次不断向三人敬酒。 对于纪景来说，自己一双儿女之所以得救，几乎全是这三人的功劳。 对于谢池和白泰武来说，这三人非但救回了人质，还帮助千宋灭掉了近在咫尺的强敌那隆加洛以及一万八千名草原骑兵，这样的不世之功，完全当得起他们主动敬酒！ 而对于白景焕来说，与这三人打好关系，无论日后用不用得上，那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也许十年后，自己恐怕都没有资格再与他们同席了。 至于那些人质，他们自然明白，救出他们，带领他们立下大功，完成了一次‘救赎’的人是谁。 百官们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只是他们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对于一轮轮的敬酒，林四来者不拒。这些千宋人身上普遍带着一种军人的干脆爽快气质。在这里，他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应。 他大口的喝着酒，大块的吃着肉，没有丝毫大多数修行者和世家子弟都具有的矜贵风范。然而，这次没有人对他露出嫌恶的神情。他越是如此随意，对面的三巨头以及王座上的千宋国王脸上的笑容就愈发亲切。 如果不是有十方楼的危机，如果不是南齐、天河、青川都对自己恨之入骨，迟早会派人来对付自己，如果不是唐小芷还在学园之城，林四甚至都想定居在千宋了。 他骨子里还是个修行者，他没什么国家观念，他不是月国人，在哪都可为家。而千宋是他五弟谢少英的祖国，这里离月国西北不远，他还能经常见到二哥叶弘。然后与他们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草原国。 这里的人让他觉得很舒服，无论是君臣还是士兵百姓。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千宋而战，愿意帮他们守护这个国度。 只是很可惜，他没办法在这里停留。 如果千宋国王知道林四此时心内所想，他一定会派人赶去学园之城，将唐小芷一家接到千宋好生照料。他会正式对周边几国发出声明，声称林四慕哲平是千宋人，对付他们就是与千宋为敌…… 那样，他很可能会留住林四与慕哲平。 但是，他不知道。 尽管他非常希望能留住这三个人，但在他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大陆何其广阔，以他们的天赋和实力，属于他们的舞台必定是神炎和碧澜帝国那样的地方。 千宋，太小了！ 于是，他甚至都没有尝试一下挽留他们，他只是抱着交好他们的念头。 …… “陛下！月国使臣求见！” 喧闹的宴会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一名宫人闯了进来。 原本使臣求见这种事情，是不会这样直接报上朝廷的，而且事前也会递上国书。 只是月国和千宋的关系非同一般，月国使臣到来，千宋自会认真对待。 月国人现在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们得到了千宋在阜伦坡大捷的消息？不可能，这消息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传出定川城。 千宋国王皱起了眉头，此时正值宴会期间，他不想因为国事而冷落了林慕聂三人。 “让他们去迎宾殿暂候……”他挥了挥手，打算继续宴会。 林四与慕哲平互望一眼，两人心内有种预感，这次月国使臣的到来应该与他们有关。 “陛下！便让他们进来吧，免得耽搁了什么重要大事！”两人齐齐起身，含笑向千宋国王长揖道。 眼见他们两人这样说，千宋国王便不再坚持。 “宣他们进来吧！”他向下挥了挥长袖。 少顷，一行五人在礼官与宫人的带领下进入了宴会大殿。 “见过国王陛下！”五人齐齐向上行了一礼。 只是，他们脸上却依旧残留着惊讶神色。千宋人这是做什么？大摆筵席，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月国这五人，领头的是一位名叫怀光的礼官。 他从弦城出发，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天了。这一路风平浪静，直到进入定川城的那一刻，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以往不是没来过千宋，这里是什么样子，他一清二楚。毫不夸张的说，平日的千宋都城显得很是冷清，道上行人也不多，甚至还不如月国容城那样的边远城池热闹。 但今天，这里的大街上明显多了一丝喜庆气氛，街上人来人往，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甚至就连守城士兵都不例外。 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日？ 这疑惑，一直到他进入宴会大殿后，终于达到了极点。 “不知使臣来此，所为何事？” 千宋国王并没有并没有避讳林慕聂这三个外人在场，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怀光回过了心神，从袖筒内抽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朗声道：“陛下见谅，我此来，并非因为千宋，而是因为两个人！” 第382章 第八名 听到月国使臣这句话，林慕二人便知道自己没猜错。 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月国方面也该对他们两人有个决定了。是做朋友还是做仇敌，全在月洛宁那位父王的一念之间。 在慕哲平看来，虽然月山曾经命令符南和暗卫们灭自己的口，但看在月洛宁的面子上，只要他愿意与自己二人化干戈为玉帛，那自己并不会记恨对方。 只是他不知道，他把月山想得太宽容仁慈了。 “我此次奉月王陛下之命来贵国，为的是寻找两个名叫林四和慕哲平的少年！”怀光并不认识林慕二人，他只是向着千宋国王开口。 但紧接着，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两个少年身上。 于是他也忍不住也将视线移了过去，他看到了两名少年。两人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身形瘦削。他们都身着千宋制式军服，衣衫上甚至还残留着点点血迹与尘灰。 这样略显‘邋遢’的装扮，能出现在这王宫大殿内已经足够令人惊讶。更令怀光想不明白的是，这两人所坐的位置，竟然是千宋国王下方最前面两席！ 林慕二人或许还不明白自己现在所坐的位置有着怎样的意义，但怀光身为月国礼官却是明白得很！ 如果是千宋国内的宴会，那么坐在那里的应该是代表武将之首的镇国将军谢池。如果是招待外宾，那坐在那里的应该是别国使臣之中，身份最高的那个人！ 而怀光同样明白，虽然月国与千宋亲如兄弟。但代表月国出使千宋的他，是不够资格被千宋君臣这样招待的。 有这种资格受到这种礼遇的外宾，至少也需要亲王，王子抑或一品大员，破境高手这个级别之上的‘使臣’！ 这两人，自然不是什么使臣。怀光在出发前，便已经对这两人的情况做了一番了解。 他们本是学园之城的学生，他们劫持了月洛宁王子殿下，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在路途上，他们被王子殿下感召，最终化敌为友。 王子殿下被叶将军和符长老解救归国后，月王陛下本打算追究这两人的罪责。但王子殿下宽宏大量，竟然力劝陛下赦免他们。 这两人，原本是会被千刀万剐的，遇到王子殿下这样一个宽厚之人，真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便是怀光所知的，关于林慕二人的一切…… 这两人，竟敢劫持王子殿下！真是胆大包天，罪该万死！ 于是，在林四和慕哲平站起身来主动表明身份之后，他冷冷打量了两人一眼，一丝寒暄都没有，就展开了手中那布卷。 “罪民林四，慕哲平接旨！”他高声喝道。 林四与慕哲平尚未做出任何反应，千宋君臣便已经齐齐色变！ 无论千宋国王还是纪景谢池，在听到怀光这句话之后，脸色都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场内依旧保持着玩味之色的，恐怕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聂河了。 毫不夸张的说，林四和慕哲平为千宋立下不世之功后，在千宋国王和几大巨头的心目中，他们已经算是千宋最尊贵的客人。 而这最尊贵的客人，却被月国人称为罪民，这让他们感到极为不舒服。 尽管千宋国王知道林慕二人劫持过月洛宁，但他依旧不能理解月国人的做法。天河国发生的一切，月王得到的消息应该比自己更为详尽。那么他应该能判断出这两人的实力和能力。 如果月国能好好笼络住他们，那未来他们将会得到两个天大的臂助！ 至于劫持王子这件事，是大是小全在月王一念之间，在利益面前完全可以当做过眼云烟。毕竟月洛宁最终与这两人化敌为友，并且平安回到了月国！ 千宋国王自问换成自己是月王，定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月国使臣口中这‘罪民’两字，已经说明了月王的某种态度。 林慕二人一时间并没有想那么多，两人向前拱了拱手，表示自己听着。 然而，这举动却引起了怀光以及他身后几人的不满。 “大胆罪民！还不跪下接旨！”他厉声喝道。 啪！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便响起了一声剧响！ 只见谢少英已经拍案而起，他面前矮桌上的酒杯碗碟直接被这一掌震落在地，直弄得满地狼藉！ 或许，千宋诸人之中，也只有谢少英胆敢在这种场合不顾任何形象了，哪怕千宋国王和他父亲谢池都在场。 他虽然一言未发，但那冰冷的目光和浑不掩饰的杀意已经彻底锁定了怀光。 “你！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色厉内荏的怀光结结巴巴问道。 他问的虽然是谢少英，但目光却不断看向王座上的千宋国王。显然，他希望千宋国王帮他教训这个狂妄之徒。 竟敢当廷恐吓使臣，丝毫不把月国放在眼里，也没把千宋国王放在眼里，这小子完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非但谢少英，他身边以及身后，许许多多同样年轻的千宋人都站了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这句话明明是针对林四和慕哲平，怎么会犯了众怒。 而千宋国王的表现更是让他失望不已，他只是对那些少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最后甚至就连责备都没有一句。 怀光在失望之余，听到了上方千宋国王那清晰至极的声音：“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位少侠，乃是我千宋的贵客！”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怀光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态度。 千宋与月国算是兄弟之邦，千宋在建国之初接受过月国大量的援助，否则他们不可能在草原人的攻击下立足。而没有千宋的话，月国西北边境也不可能这般太平。 即便是在两百年后的今天，两国之间的往来也密切无比。最为显著的一点，便是两国之间的边境几乎等于互相不设防。 千宋军队随时可以开入月国，而月国军队也随时能进入千宋。 这在其他国家之间，是难以想象的。 在怀光看来，千宋国王不可能会为了两个罪人而交恶于兄弟之邦月国，毕竟他怀光代表着的是月王的意思。 但千宋国王却在他表态之后，依旧旗帜鲜明的站在了那两人一边，这让他着实无法理解。 他能感受到千宋群臣那厌恶的目光，这是以往他出使千宋时从未感受到过的。 于是，他只能将刚刚那一切都当成了没有发生。 “狂徒林四，慕哲平冒犯天威，罪不可恕！本当凌迟处死，夷灭九族！但念其有用之身，尚可为国效力，孤王决意网开一面！” 他念到这一段时，林慕二人的心稍稍放下。 说实话，月国就算不放过他们，他们也不是太担心。他们的敌人还少吗？青川南齐天河草原，哪个不想杀他们？多个月国又能怎样？ 只是无论是为了月洛宁，还是为了唐小芷，他们都不想走到月国的对立面罢了。 听这使臣的意思，似乎月王还是有意赦免他们的。 看来，月洛宁为了他们俩，也做了不少努力嘛！千宋国王不明白，他们俩却是一清二楚，月洛宁是女人这个秘密实在太大了，大到与月国国运休戚相关。 “你二人若想无罪，须做到一件事！”怀光收起布卷，平视着面前两名少年。 “何事？”两人齐齐问道。 “下届圣山之战，将在一年零六个月后开始，你二人须代表月国出战，并且为月国取得至少前八名的成绩！如此，大罪可赦！”怀光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 这后面一条，必须进入前八名，是月山后来添加上去的。 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彻底置林慕二人于死地。月洛宁当日离开后，他思及那两人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能力非凡。 就算他们遭到南齐，天河，青川等国参赛选手的围攻，加上圣山本就险恶无比的环境，只怕也不能保证一定就会被杀死。 毕竟项堂，虞海，天河，心宫这么多高手想要杀他们，却都没能成功。而同样险恶无比的曲山峡谷，也没能弄死他们！ 这两人进入圣山后，万一脱离队伍，随便找个角落一藏，那谁还能杀死他们？ 为了让这两人不得不与其他国家的选手厮杀起来，他定了个在他看来不可能达成的名次。 第八名？月国在圣山之战中取得的最好名次也只是第九名，那还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怀光的话音落下之后，千宋君臣神色各异。 许多人此时才知道，原来林四和慕哲平与月国有一番纠葛。 但与千宋国王一样，他们都觉得月王这个命令着实可笑。圣山之战是什么，他们最明白不过，毕竟千宋每次也会派人去参赛。 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月王看来是真的很想要杀这两人。 参加圣山之战，本就有很大可能会战死。而第八名，对于东南六国来说，那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一个成绩。 哪怕是东南六国最强的草原国与南齐国也做不到，更别提月国了。 但是，林慕二人却完全不明白圣山之战是什么，毕竟上一次圣山之战还是八年前，他们平时也没从没听人提起过这项盛事。 他们不明白第八名代表着什么样的难度，骤闻这个消息的两人，还满以为这是个很容易完成的任务。 不过林四终究多了个心眼。 “圣山之战，是什么？”他抓了抓下巴，愣愣问道。 他此言一出，千宋君臣忍不住要齐齐扶额叹息…… 怀光轻飘飘笑道：“圣山之战么？只是一个比赛而已。” 这两个人，竟然连圣山之战都没听过，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要得到第八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林四再次向怀光确认，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得知这是个比赛，林四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比赛而已，怕什么？以林四大爷的天才，加上还有得力助手‘小平子’从旁辅佐，别说第八，前三都是手到擒来！ 他甚至觉得，这太简单了。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如果他知道最近百年来，每届圣山之战出现的破境选手都不少于十个，极境选手不下上千的话，那他恐怕就不会这么自信满满了。 那意味着，他们将会面对十余名实力不低于苏摩那隆的敌人！ 第383章 特权 “没错，想要被赦免，你们只需要得到……第八名……而已！”怀光勾起嘴角，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和他身后四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讥嘲笑意，林慕二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看他们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再看千宋君臣那严峻的面色，他们也知道这圣山之战定然不简单。 只是，谁也不明白，林四有多想回到学园之城，慕哲平又有多牵挂那个孩子。 两人互望了一眼，俱都看到了彼此眼内那坚定的神色。于是，两人就打算这样答应下来。 “等一等！”谢少英忽然出声喊道。 无论千宋国王，还是三巨头，他们虽然不愿意看着林慕二人去赴险，但却没办法开口阻止。 这毕竟是月国内部的事情，他们没办法多嘴置喙。否则，那可能真的会令两国交恶了。 惟有谢少英，他不会考虑太多。 “圣山之战，很危险！”他紧紧望着林慕二人。 “有多危险？”林四扭过头，对他笑道。 “如果不争名次，那和我们在天河与草原一般危险。但若是想进前八名，那危险程度，数倍于前！” 谢少英的想法终归不同旁人，他自己都有要去圣山之战历练的想法。在他看来，身为一名剑客，自然要有超常的胆魄。 但第八名终归还是太难了，他没有劝林慕二人别参加，而是希望他们慎重考虑一下难度。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比赛？”慕哲平皱眉道。 “全大陆年轻一代的一场比试，十年一次，里面高手层出不穷，杀人也是被允许的！” 林慕二人点了点头，两人似乎都放下了心来。 林四定定望着对面的怀光：“在答应之前，我有一件事要确认。” “什么事？”怀光面色一紧，生恐两人反悔。 他这次出使任务，看似简单，但月王也给他下了命令，务必要想办法让林慕二人答应。 这是月山杀死林慕二人最好的机会，也是最省力，而且一石二鸟的机会。 既可以杀死这两人，又能帮助月国在圣山之战取得尽量好一点的名次。 林四并不知道月山的打算，他只是认真问道：“我们现在是否可以在月国自如行走了？”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至于圣山之战，既然是年轻一代的比试，那他们没道理怕其他同龄人。 在林慕二人看来，参赛者的年龄应该是和他们相仿的。 在十五六岁，乃至十七八岁这个年龄范围内，就算全大陆英才汇聚，星光璀璨，也不足以让他们畏惧，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尹漓那样妖孽。 他们哪知道，这比赛，年龄最大的甚至比林四大了八岁！ “可以，你们现在就可以回月国！在圣山之战结束前，只要你们安安分分，不会有任何月国人动你们！”怀光松了一口气。 他放下了心来。 只是这个要求而已么？还以为他们要问什么呢！ 他们比赛前留在月国才好呢，就怕他们当面答应，最后却趁机躲到别国，那才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他答得很干脆，但他这急切的表现全然落入了对面林四和慕哲平的眼底。 看来，这事还能趁机多要点好处？ “咳咳！”林四清了清嗓子，“这个，你也知道，我们离开学园之城有一段时间了，可能已经被开除了……” 他的意思明显得很，他还要继续上学。 虽然学园之城地位较为超然，但无论如何，它还是属于月国的。安排一个学生这种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月王没有提前交代，怀光也能自己做主。 “你们可以继续回圣云学院，我会派人知会那边的人！” 林四终归少年心性，听到肯定答复之后，顿时喜不自胜。 慕哲平却缓缓道：“我们既然要为国效力，那自然是要尽量取得更好的成绩。我们需要自由进出各大学院的权限，圣云的训练场地毕竟不及天武圣月。另外我们还需要丹药，灵石，兵器……” 怀光的眉角忍不住跳动了起来。 他才不信林慕二人真有那么爱国，否则他们也不会劫持王子殿下了。 他哪能不知道，自己这迫切想要他们答应的表现，已经被他们看穿了。 这两人趁机狮子大开口，想要榨取更多好处呢！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还会提更过分的要求。 他面色不渝道：“不行！你们是为国效力，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你们应该感到无上的荣幸！” 林慕二人撇了撇嘴，这样哄小孩的话，他们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慕哲平摊了摊手，无奈的对林四苦笑道：“哎，兄弟，这真是太让人寒心了！既要我们为他们卖命，又不拿出一点诚意来。算了算了，反正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 怀光顿时急了，他自问换成他是林慕二人，也不会明知道前面是个深坑还往里跳的。 “丹药灵石没有，但我可以上报月王，给你们特殊的学生权限！”他咬了咬牙，艰难道。 “什么意思？” “你们可以在学园之城任意一个学校旁听，也可以进入任意一间训练场和图书馆……” “当真？”林四喜道。 “除了一些禁地，其他地方都可以。” 林慕二人互望了一眼，这倒真是个意外之喜。 虽然凭他们现在的实力，学园之城大部分地方对他们来说等于毫不设防，但那毕竟是偷偷潜入，哪有正大光明堂而皇之进入来的爽？ “好！我们答应了！”两人不再犹豫，双双答道。 …… 在场的数百人，此时无人能想象眼前这看似拿性命当儿戏的决定，将会在一年多以后对整个大陆造成怎样的轰动影响。 就连此事的始作俑者月山，在日后也总会后悔自己此时的决定。 …… 林慕二人在定川城继续逗留了三天。 这是谢少英以及白景焕等人强烈要求的，否则归心似箭的二人早已回到月国了。 这三天来，一向冷清的谢府破天荒的变得极其热闹。 第二天，丞相纪景便携纪冰云纪和亲自登门，为林慕等人救了一对儿女而表示道谢。 当然，他或许还有着让纪冰云和谢少英多多亲近的原因。 随后，谢府仿佛变成了菜市，三天之内不断有达官贵人进进出出。 户部尚书席章，宫廷禁卫统领赵广，兵部侍郎顾瑞，已经退下来了的老学士匡石…… 这些人或带着他们的子嗣后人来到谢府的目的只有一个，向林慕二人道谢！ 宴会之时，他们或许还不清楚，但回到家中后，这些人质怎么可能不对他们说出实情。 他们这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将那三人的座席排在前三位！ 原来草原之行，全然是因为他们才会出现这么多奇迹！ 他们一边郑重道谢，邀请林慕二人去自己府中赴宴，一边力劝两人不要参加那个圣山之战。 但很可惜，林慕二人早已心坚如铁。 现在他们两人已经知道了圣山之战的始末，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这并不能让两人退缩。 他们早就有着会一会大陆其他高手的打算，圣山之战便是个绝佳的机会！ 至于危险，他们出道至今，又有几次不是在生死之间徘徊的？ 于是，在众人眼中，这两人似乎完全没有为圣山之战忧心忡忡的迹象。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清晨，林四慕哲平便要启程回月国了！ 而陪着他们一起的，还有谢少英。 那场夺旗战，谢少英算是胜利了。而他对谢父提出的条件，便是同去学园之城。 出乎他意料的是，谢父对此甚至没有一句反对，很轻易地便点头答应了。 三人骑着马，沿着宽阔整洁的石板街道一路前行，沿途看到他们的行人并不多。三天前的欢庆气氛已经消退，千宋人已经再度回到了以往的正常状态。 城门在望，林慕二人明白，此次一去，下次再回来，便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虽然他们在定川城盘桓的时间并不长，但这里的一切都给他们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忽然离去，两人竟然涌起了一股不舍之情。 三骑马在守城士卒的含笑注视下，缓缓踏出了城门。 前方数十丈外忽然出现了数百人影。 林四定睛一看，正是那一百五十多名人质，以及白景焕和其他千宋年轻一辈人。 而除了他们之外，怀光那五人也赫然在列。 他们将会与林四一同回月国，只是进入月国后，林四会直奔学园之城，而他们会回弦城复命罢了。 怀光神色复杂地望着从马上跃下的林四慕哲平，三天后的现在，他早已明白那天定川城和王宫为何会沉浸在一片欢腾气氛中了。 林慕聂三人在草原上的所作所为，千宋普通民众自是不知道，但在千宋官场，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怀光又怎么可能一点风都收不到。 他终于明白为何千宋国王会这般看重他们！ 如果月王陛下得知他们创下的那一连串奇迹，只怕会重新考虑对他们的态度吧？ 与众人一番寒暄与依依道别之后，林慕谢三人重新翻身上马。 “怀大人！走吧，回月国！”林四对他咧嘴笑道。 “啊？啊！好！”怀光愣了愣，随后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第384章 真巧 重新与林四和慕哲平一道上路的怀光等人，再也不敢像三天前那般看待这两人了。 那时候，在怀光等人眼中，林四和慕哲平只是两个胆大妄为，同时又幸运无比的混账小子。 若不是月洛宁殿下垂怜，他们根本早都死了。 害得他们还得专程跑一趟千宋，真是岂有此理。 那时候，林四和慕哲平根本没被他们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人只是学园之城的学生，能有元境实力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于是那天在千宋王宫，他们对林慕二人很不客气。 对这两人，他们甚至是带着施舍的态度。 你们本来必定会被处死，但现在你们有了活命的机会，还不快好好把握，叩谢天恩，感激涕零？ 哪怕去圣山之战是让你们送死，那也比被处死强一万倍，至少你们能死在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 这是你们无上的荣光…… 但现在，他们却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得知几天前发生在草原上那些事情的内幕后，他们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误解了什么。 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幸运小子’，完全就是两个‘绝代凶人’！ 杀人魔王苏摩，破境实力的那隆，草原天骄加洛这些人全都死在了他们手上！甚至还包括那隆手下一万八千的大军！ 这样的阵容，哪怕是月国也会头痛无比。如果可以办到，那月国早在十几年前就杀死苏摩了。 在月国西部边境，苏摩的名头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可这样的凶人，没死在月国的破境高手面前，却死在了他们手上！ 这是两个比苏摩更可怕，更危险的人！他们敢杀苏摩，敢杀那隆，那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月洛宁殿下竟然能从这样的两个凶人手中活下来，真真是侥天之幸！ 对他们的实力，要重新评估！ 对他们的凶残程度，同样要重新评估！ 他们不会因为那天自己等人在千宋王宫内的呵斥而怀恨在心吧？不会在半路上狂性大发，杀光他们五人吧？ 很有可能啊！据说这种杀人不眨眼之辈，往往精神都不太正常，一言不合拔刀杀人一点都不奇怪。 于是，这一路，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明明应该在前带路的五名月国使臣反而走在了后面，他们紧紧围在了谢少英身后，似乎他能保护他们。 没错，在他们看来，谢少英毕竟出身千宋名门，他行事应该是正常的。离他近一点，离那两个人远一点，能让他们安心不少。 那两个人，到现在来历都还不明，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国人，家中又有谁，师傅又是谁，他们杀了人完全可以远走高飞。 这样的亡命之徒，他们可不敢招惹！ 虽然他们是代表着月国的使臣，原本算是颇有气节。但就算是死，起码也要死得其所吧？稀里糊涂死在这两人手中，那算怎么回事？ 林四并不知道怀光等人的心态转变，此时的他心情颇好，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学园之城，又能回到那段平静而美好的时光，他几乎是归心似箭！ 从劫持月洛宁到现在，只是过了不到两个月，但他却仿佛过了许多年一样，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曲山峡谷、天河边境、临嘉城、甘乌克、阜伦坡，这两个月，他经历了太多生死瞬间。哪怕是一向斗志昂扬的他，此时也不免感到了一缕疲惫。 这疲惫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来自他内心。 他不是怀光等人所猜测的嗜杀之辈，对于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生活，他自然不会惧怕，但却也绝不向往。 如果可以，他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能风平浪静，但他也知道那只是奢望。 他已经被卷进了许多是非之中，再也没有平静的资格了。 无论是即将到来的圣山之战，还是南齐，青川，天河，草原，十方楼这些即将与他不死不休的敌人，甚至还有被尹漓得知的天印之秘，都将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烦恼。 而且，不光这些，还有他的身世。 他有种预感，那将会是一件比之前所有麻烦加起来还要麻烦的事情。 必须尽快要提升实力啊……他无意识地晃了晃脑袋。 一行人骑着马风驰电掣行走在平坦的直道上，他们以为他们会就此风平浪静的回到月国，但只是行出了十余里，他们就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出现了人影。 林四目力颇好，远远一看，便认出了那两人，随后他笑了起来。 骑在马上的他用力向着前方的人影挥手。 “嘿！弟妹，你也来送我们吗？”他畅然大笑道。 前方道旁站着的两人，赫然是纪冰云以及纪府护卫饶展！ 难怪先前在送别的人群中没看到纪冰云呢，原来他是打算单独来送别他们么？ 不不不，她应该只是为了谢少英一个人而来。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和慕哲平都能看得出来，纪冰云的心头已经被谢少英的身影填满了。 他们不由得暗叹，谢少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纪冰云温婉的性子他们早有所感，行事既不唐突又不娇柔，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尤其草原之行后，无论林四还是慕哲平，都对她在军事上的才能叹为观止。 他们明白，若是各领两支相同实力的兵马与纪冰云对垒，诸如长桦山那样的比试，那现在的他们可能还不是纪冰云的对手。 这两天，谢少英没有再提起去和纪冰云说清楚这件事，也许是因为她被劫持获救的时日不长，不想再刺激她。 林慕二人知道，谢少英不可能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但他们却早已站在了纪冰云那边。 于是，在下马之后，两人一左一右‘挟持’着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谢少英，来到了纪冰云面前。 “嘿，弟妹，你有什么话要和小英说吗？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林四挤眉弄眼道。 听到他这直接无比的话，纪冰云也有些吃不消了，小脸稍微红了红，随后摇了摇头：“不用，我打算和你们一起去学园之城。” “什么！”林慕谢三人齐齐惊呼！ 林四与慕哲平是惊喜，而谢少英却脱口而出：“你去那里做什么？” 他很明显不太乐意。 “小姐也打算去那里上学啊！这件事已经经过了丞相大人的同意！”一旁的饶展笑呵呵对林四打着招呼。 “哦？”林四也不知道纪冰云去学园之城到底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谢少英，不过多个人多份热闹，更何况他本就有心撮合纪谢两人。 “那很好啊！欢迎欢迎，哈哈！” 说罢，他和慕哲平不顾谢少英的反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同时扭头对怀光问道：“怀大人，纪冰云现在入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啊？没，当然没问题！”怀光连声答道。 换成旁人，现在入学自然不行。但谢少英和纪冰云是什么身份，哪怕是为了千宋和月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学园之城任何一间学院都会对他们敞开大门。 更何况，现在是这个凶徒在问，就算不行也得行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林四松开了捂着谢少英的嘴。不顾他不渝的面色，殷勤地扯过了纪冰云的行囊。 “来来来，四哥帮你提东西。老慕，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弟妹上马？” 慕哲平哑然失笑，这家伙，竟然命令起他来了。 不过，他还是一脸亲切笑容地扶着纪冰云骑上了马。 眼见纪冰云稳稳坐在马背上，林四倒是想起她在阜伦坡时，似乎还不会骑马呢。看来，她这是‘早有预谋’啊，趁着这三天，竟然学会了骑马！ 饶展眼见林慕二人如此殷切，也放下了心来。 丞相大人担心其实很担心冰云小姐在外面过不惯，不过现在看来，这份担心倒是可以放下了。 他向众人告辞回定川城后，众人便继续上路。 多了个纪冰云，林四立即活跃了起来，再不像原先那般闷不吭声了。 一边策马向前赶路，他一边笑道：“弟妹，你打算去哪所学院啊？学园之城天武最强，但是指挥系却还是圣月最好！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来问我！” 在纪冰云和谢少英这两人面前，他俨然以学园之城‘万事通’自居了！ 纪冰云看了看谢少英，随后微笑道：“谢谢林四哥，不过我也不清楚呢。” “哈！没关系，反正还早，到时候你们慢慢选！总之呢，在学园之城有什么事，尽管找四哥！”林四明白，她的决定可能要看谢少英的选择。 只是他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学园之城的老大呢。 “嗯！”纪冰云掩嘴笑道。 她也发现了，少英这两个哥哥，似乎都是很有趣很亲切的人，完全不像草原上那杀人不眨眼的冷酷形象。 如果少英也像他们这样亲切，那该有多好啊…… 众人就这么有说有笑的向前赶着路，再次行出十几里后，前方道上，远远的又浮现出了一道影子。 那是一匹马。 空旷的原野上，一匹马站在路中心，不时低头吃着地上的青草。 这样的场景，显得甚是奇怪，不过众人自然不会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一直到他们行近这匹马附近时，才发现在道旁干涸的沟渠阴影之中，优哉游哉的躺着一个人！ 他借着阴影避开了阳光，微闭着双眸，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高高翘起的双腿一晃一晃，仿佛这里是自家床上。 “啊哈！这么巧？你们也要去学园之城吗？”听到蹄声，他睁开了双眼，一脸惊喜道。 林四撇了撇嘴，这家伙演戏都演得这么假，他这分明就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哇哇！冰云小姐也在，真是有缘，有缘啊！” 不等众人接口，此人就大呼小叫地一跃而起，来到了纪冰云的马前，一脸痴迷状。 这个人，不是聂河又是谁？ 第385章 合伙 “你怎么在这里？”林四毫不客气地问道。 对待聂河，他比对待纪冰云时的态度恶劣得多。 说实话，他和聂河现在并无仇怨，两人甚至数次联手，但这两人的关系却始终融洽不起来。 “怎么，难道这条道是你修的？你走得，我便走不得？”聂河一脸的阴阳怪气。 林四咧嘴笑道：“那行，那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好走不送，永远不要再见！” 说罢，他一脸嫌恶的对聂河挥了挥手，那手势，看上去就像是在驱赶蚊蝇。 他不想和聂河走得太近，慕哲平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聂河得罪十方楼得罪得太狠，几乎可以肯定下一波更厉害的十方楼刺客很快就会来找他。 他好不容易就将会有一段平静的生活，可不想因此而被打乱。 对他来说，聂河就是个瘟神，灾星，离他越远越好。 “哎，我要去学园之城啊！有没有人和我同路啊！”聂河嬉笑着吆喝道。 林四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他这是故意赖上自己二人了。他倒是好算计啊，想要把自己和老慕一起拖下水！ 而且，他根本阻止不了，腿长在聂河身上，他还能捆着对方不成？ “你去学园之城做毛啊！” 聂河挑了挑眉轻笑道：“我去那上学，不行吗？” “你还学个屁啊！那里没有老师能教你这娘们，趁早滚蛋吧！” “那里连你这头狗熊都能教，我还是很期待的！”聂河笑眯眯道。 “哦？那你自己去吧！我们不想和你走在一起！” “我想走在哪，还用经过你同意吗？我就是乐意和冰云小姐走在一起，你管得着吗？”聂河撇了撇嘴，随后对纪冰云眨了眨流水般的眼睛，露出了一个亲切无比的笑容。 纪冰云尴尬不已，她可不想谢少英因此而误会什么。 但话说过来，聂河除了第一次见她时唐突了一点之外，后面对她都极为尊敬有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真要算起来，她在草原那次之所以能得救，聂河绝对也是功不可没。 他算是纪冰云的救命恩人呢，纪冰云自然无法对他冷脸相向。 纪冰云这纠结瞥眉的可爱模样，直让聂河看呆了眼，魂都差点被勾了去了。 直到慕哲平忍不住发话，他才回过了神。 “咳，我们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想要共抗十方楼。”他平静道。 “没错！”聂河耸了耸肩，摊开双手道：“十方楼也是你们的敌人，我们联手是最佳选择！” 既然话已经说开，他便也不再掩饰。 慕哲平淡淡道：“可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个叛离的底层刺客而已！你却不同，和你在一起，我们面对的敌人会强上百倍，我们没有必要和你联手。” 聂河掀起嘴角笑了笑：“你这话的意思我明白，你没有直接拒绝，无非就是想要坐地起价落地还钱，跟我谈条件罢了！说吧，你想怎样？” 慕哲平轻轻吁了口气，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简单。自己只是稍稍露点口风，他就明白接下来的意思了。 于是，慕哲平也不和他客套，张口就说出了条件。 “首先，你不能把十方楼学到的那一套带到学校里。” 这是慕哲平最担心的地方，聂河是个杀过很多人的刺客，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学园之城狂性大发，大开杀戒？ 被人多看了两眼，被人撞了一下，被人踩了一脚，被人嘲笑了几句…… 总之，在学园之城，有人惹到他的可能性非常大。尤其他还长着这么一张很容易‘招惹是非’的脸，万一碰到有特殊癖好的人，那画面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些学生之间或正常或不正常的‘冲突’，而要了那些普通学生的命？ 如果因为这些小矛盾而丢了性命，那学园之城那些学生可就真是死得冤了，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看来，你很担心我对那些小羊羔下手嘛。”聂河轻佻无比地笑了笑。随后他马上换上一脸悲痛欲绝，掩面哭泣的模样：“聂河大爷向来友善热心，古道热肠，热爱帮助同学，是个大大的好人。你竟然把我看成了残忍嗜杀之徒，着实太让我伤心了，冰云小姐你千万不要被他蛊惑了……” 慕哲平一脸木然的看着他耍宝，聂河是不是残忍嗜杀之辈，他也不清楚。但好人绝对和他沾不上边，他能在十方楼活下来，手中早就沾满同伴的鲜血了。 眼见自己的‘表演’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聂河放下了掩面的双手，轻轻吐了口气后才略带抱怨道：“你果然很无趣，放心吧，我可以保证不对任何一名学生下手，前提他们真的是学生……” 慕哲平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聂河能做出这样的保证，已经算是极限了。他真要去学园之城，自己和林四根本就拦不住。 他能做出这样的保证，只怕很大程度上还是考虑了纪冰云的感受。 “其次，我们帮你抵御十方楼的敌人，等于是陪着你玩命。你从十方楼那分部之中带出来的那些宝物，是不是……咳咳，你懂的……”说到最后，慕哲平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聂河弑师叛门时，曾经席卷了那个分部的宝库，绝对得了不少好东西，丹药，灵石，兵器，金银财宝…… 这些东西，当然是见者有份啊，毕竟自己二人到时候可是要陪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 “换个条件吧，这条我做不到。”聂河轻轻摇了摇头，很干脆的拒绝了这个条件。 “看来你很没诚意啊，那就别怪我们到时候也没诚意了。”慕哲平摊了摊手，他的意思很明显，到时候十方楼来人，他和林四不会再出力。 “并非我不想分给你们，而是分不了。”聂河无奈的摊了摊手，“一个月前，我从十方楼叛出来时，还只是元境后期而已。可现在，我已经极境后期了，你就不感到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那些东西你都用掉了，用来提升实力？” “没错，丹药灵石什么的，全被我用掉了，难道还等着他们发霉吗？至于金银财宝我根本带不走，我就一个人，怎么可能搬着那么多东西跑路？” 尽管聂河说得理所当然，但场内几人都感到一阵难以置信。 吃丹药和用灵石，如果真有这么简单，有多少吃多少，吃多少长多少修为。那么那些出身门派或帝国，有着显赫身世的弟子，只怕全都是能超越尹漓的天才了。 丹药可不是能够随便乱吃的，一个不好，灵力紊乱爆体而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东西，主要还是要看自身的能吸收多少，许多修行者都是隔上十天半月甚至一年才服用一次。 而吃了丹药，用了灵石，也不能保证一定就能修为大进。服药失败，药性逸散的事例不胜枚举，而许多丹药其实只能暂时提升修行者实力，让他们撑过眼前战斗，时效一过就会打回原形。 十方楼一个分部的宝库内有多少丹药？少说也不下数百枚吧？这家伙竟然短时间内把所有丹药都吃了，而且他非但活得好好的，还真的修为突飞猛进了，他的丹田难道是个无底洞吗！ 总之，这件事听上去极度的不可思议…… “你把所有的丹药和灵石都用了，就只提升到极境后期？” 那么多的丹药，如果分给多人按时长期服用，只怕能培养许多高手出来吧？虽然那需要时间。 他一个人吃掉了足够几十个人份的丹药，最后竟然只升到了极境后期？ 慕哲平敢肯定，聂河身上虽然没有天印，但肯定也有着某种惊天之秘！ “没错，所以，这条我做不到。”聂河并没有对他解释原因的打算。 “好吧，那换一条。”慕哲平微微摇了摇头，不再深究他的秘密。 “我们一年多以后要参加圣山之战的消息，你也知道。既然我们要帮你抗击十方楼，那你是不是也该做点表示？” 事到如今，慕哲平也明白自己和林四想要带领月国取得第八名的难度。 不但有着来自别国的强敌，还有青川南齐草原天河这四国选手的仇视，最后可能还有来自本队选手的排挤与扯后腿。 如果这场比试是个人战，那他们丝毫不担心。但这是团体战，万一到时候他们的队友不站在他们身边，那他们很可能会一直陷于以少打多的局面。 他和林四并不是笨蛋，哪能看不出月王想借着圣山之战置他们于死地？他绝不会为他们创造什么便利的比赛条件。 他们二人虽然表面上看去一点都不为比试担心，但其实压力并不小。 而聂河主动送上门来，这要是不好好利用一下，简直对不起上天的恩赐。 聂河这个人，单论个人实力完全不在他们二人之下。而且他聪明，配合时，能极快领会他们的意图，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队友。落单时，他一个人就能独当一面，完全不用别人担心他的安危，甚至能比别人活得更好。 这一点，从他们在草原时的几次携手作战就能充分感受到。 如果有他帮忙，那他们的把握就大得多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他合伙，那这样一个绝佳的战力，怎么能白白浪费掉？ 第386章 重新接收 听到慕哲平这个条件，聂河一脸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他愣了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面前的慕哲平就那么静静等着，而周围其他人也都一言不发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过了好半晌，聂河忽然大笑起来：“喂喂！你们真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圣山之战？” “没错。”慕哲平一脸平静地答道。 “我以为你在王宫内只是说说而已，随时都会跑路呢。”聂河低声嘀咕着。 说完，他不怀疑好意地瞅了瞅怀光那五人，似乎在疑惑林四怎么还不对这五人下手。 杀掉这五只可怜的小羊羔，然后天大地大，任我驰骋岂不快哉？以林慕二人的能力，月国还真能对他们怎样不成？ 他这目光，怀光等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一时间，五人浑身一颤，差点忍不住要打马而逃。 慕哲平摇了摇头：“我们是认真的。” “圣山之战那点奖励你们看得上？”聂河收敛了笑容，同样认真的问林慕二人。 在他看来，如果林慕二人想要修行资源，只要他们亮出自己的天赋与战斗力，大陆上任何一个门派都会抢着收他们。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去圣山之战跟人搏命，而且，还是在什么月国的胁迫下搏命。 他们犯得着这样委屈自己吗？ “我们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慕哲平答非所问。 “你们是月国人？” “应该不是……” “哦……”聂河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你们连自己是哪国人都不知道么？看来这背后有很有趣的事情嘛！” 慕哲平一言未发，只是平静地听着。 “你们很想出名？” “不想，而且现在抛头露面对我们并不利。”慕哲平冷静地答道。 招惹了十方楼的他们，如果安安分分呆在学园之城，那遇到的危险会小很多。毕竟十方楼在东南六国安插的人手并不强，而万里迢迢从总部派人来杀他们，他们也能坐拥主场之利。 但若是去到大陆中心且人生地不熟的仙武王国，那他们遇到的凶险将会倍增。 “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去，嫌死得不够快么？”聂河讥嘲道。 “我记得某人说过，要将十方楼的追杀当成磨砺。怎么？现在你怂了？只敢躲在东南六国？”慕哲平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你对我用这种粗陋的激将法，是不是太轻视我了？能好好活着，我为什么要去拼命？”聂河的神色冷了下来。 “那好吧，咱们一拍两散。”慕哲平无谓的耸了耸肩，随后返身上马便打算离去。 如果聂河什么都不想付出就要得到他们的帮助，那只能说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美了！ 慕哲平与聂河的谈话，全程并没有避讳在场其他人，而林四自始至终也没有插嘴。 他将一切都交给了慕哲平处理，而现在慕哲平作出了决定，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眼见慕哲平上马打算就此抛下聂河上路，他也没有多话，同样翻身上了马，看都没有再看聂河一眼。 但说实话，刚刚慕哲平的提议，他确实心动不已。 如果有聂河的加入，那圣山之战可就真的值得期待一番了！ 只可惜，这家伙不识相。 “喂喂！你们这可不是正常的谈判流程啊！”身后再度传来了聂河那懒散的声音。 林慕二人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齐齐抑制住了内心的欣喜，回过头用平静的目光望着他。 只见他摊了摊手一脸无奈道：“我没说不入伙，只是想知道你们参加圣山之战的真正原因而已……”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林四咧嘴笑道。 “没错！”聂河翻身上马，一脸怪笑：“这么大的盛会，怎么能少得了聂河大爷的身影？到时候，聂河大爷的英姿将会深深烙印进全大陆每一个人的心里。无数美少女都会将我当做梦中情人……那场面简直是想想都让人激动。” 林四一脸怪异地望着他：“你不是说你对冰云小姐忠心不二的么？” 他明白，聂河只是故意这么说而已，不过这家伙最后一句话还是暴露了他的某种本质。 “咳咳！”聂河尴尬地咳嗽起来，他立即换上了一张无辜而又深情的脸看向纪冰云：“冰云小姐，我刚刚那都是胡说八道的。就算全大陆的美少女都哭着喊着要嫁给我，我也只爱你一个！” 纪冰云掩面而逃，远远的，从她背后飘过来一句低低的话语。 “谢谢聂公子，我是有未婚夫的人……” “啊！我的心，我的心好痛！冰云小姐，终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会明白谁才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喂喂，你们等等我啊……” …… 虽然聂河与他们都不是月国人，但既然这次带队的是月洛宁，那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随便给他们三人捏造个月国身份就行了，反正他们之前也不属于哪国。 而且，他们完全符合非门派弟子，年龄二十五岁以下这两个条件。只要满足了这两条，谁都拦不住他们。 怀光等人眼睁睁看着这三人一拍即合，随后就这样草率决定了一个比赛人选。整个过程，他们一句嘴都插不上。 从他们的谈话中，怀光能听出，这三人之前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这样的组合，去参加圣山之战，真的没问题吗？ …… 学园之城，圣云学院院长室内。 宋雨涵与韩英学坐在高大的办公桌对面。 虽然对面桌后坐着的中年人是她的父亲，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叫来这里，更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和韩老师一起被叫来。 韩英学老师比她年长不少，现年三十多岁，是一年级炼器系的老师。 自己和他，似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共通点吧？ “你们两个的班级里，最近两个月，是不是有两个叫做林四和慕哲平的学生没来上学？”圣云校长宋庆开门见山道。 虽然对面坐着的其中一人是自己女儿，但他说起话来还是公式无比，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外人在场的缘故。 “没错。”宋雨涵和韩英学齐齐点了点头。 这次是为了那个林四而来吗？圣云那么多学生，他至于惊动身为院长的父亲？ 距离那个林四上一次来学院，已经足足两个月了。 最开始，她忧心忡忡。那名学生一直就不学好，报道第一天就没有按时到校。 后来更是隔三差五的逃课，每天下午都不在教室内。 而且上课的时候，他要么在闭目养神，要么在发呆。从第一节课到最后一节课，他桌面上摆着的都是同一本书。 这样不求上进的学生，宋雨涵自然是深恶痛绝。 但那林四却编了一套谎话来哄骗她！ 是的，谎话！他告诉自己，他家里穷，需要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这个借口，曾经让宋雨涵很是同情了他一把。于是她那阵子对林四的逃课行径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林四低估了宋雨涵对学生的负责程度。 他劫持月洛宁离开学园之城后，自然没办法再出现在教室里了。 而他仅仅消失了三天，宋雨涵便开始四处调查起他来了。 她没能发现林四是修行者的秘密，但她查到了林四的住处。左邻右舍那么一问，她这才得知，这个学生根本就没有打什么零工。 他每天逃课后，根本就是跑出去玩了。 这让宋雨涵对林四的观感很快变成了深恶痛绝。 虽然他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所有课本，这一点确实让宋雨涵感到不可思议。但在她看来，这便是他恃才傲物的表现。 他觉得他聪明，所以他不屑上学，不屑听课！殊不知，医学可不是死记硬背，还需要理解和实践。 像他这样态度不端正的人，就算毕业了，一旦从事医师行业，只怕也会是病人的不幸。 宋雨涵本身并不是什么医学天才，相比天才，她更看重勤奋。 于是，林四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变得极其恶劣了起来。 恃才傲物，满口谎话，毫无纪律性和集体感，这样的人是她最厌恶的类型。 原本就算林四回来，她也不会再收，甚至会建议学院开除他。但那个学生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来过。 到现在，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学园之城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她当然不会胡乱认为那个学生遭遇了什么不测，只当他受不了学院的生活而逃回老家了。 她还庆幸呢，少了这样一个人，班级的风气至少不会被带坏。 两个月过去了，她都已经快要渐渐忘记班上曾经有过这个一个‘过客’了。 但她没想到，两个月后的今天，林四的名字竟然出现在了父亲的口中。 难道！ “今天叫你们来，是要通知你们，这两名学生明天就会返校，让他们照常上课便可！” 果然，宋庆的话，证实了她心中那个不好的猜测。 “为什么？”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两个月无端缺席，按照校规，他们早该被开除了！” 不光是他，就连韩英学心内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没有宋雨涵这么负责，慕哲平缺席，他甚至过了一周才知情，但他同样不认为这样的学生还能重新被接收。 宋庆知道女儿会有此一问，只是他没办法吐露实情，因为那些事情实在太震撼了。 身为圣云院长，他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林慕二人就是头套人。同时，还干了劫持王子殿下这种大事。 毕竟后来月国官方对那两人的调查，是知会过他这个院长的。 如果没有劫持王子这件事，那骤然得知这两人就是连他都好奇不已的头套人，他绝对会欣喜若狂。 因为头套人为圣云大出风头，那段时间他没少在与其他学院的院长交流时得意过。 这样的天赋和实力，就算他们旷课一年，他都会重新接收，他们爱到哪个系就到哪个系好了。反正在苍罗大陆，修行者本来就有着许多特权，更何况他们是天才修行者！ 得知他们劫持了王子之后，他也是震惊莫名，同时遗憾不已。圣云好不容易有了两张王牌，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消失了。 不过好在，王子殿下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赦免了他们。 而就在今天，上面也下来了命令，陛下也不再追究他们。 来自上面的人也交待过，尽量不要打扰那两个人。 他经历过多少事？很自然的就想出了原因。这两人与王子之间，定然有着某种难言的默契。那两人能让陛下放弃追究罪责，他们的来头，只怕不小啊！ 第387章 天境高手 “他们之前是为学校执行机密任务，如今任务圆满完成，自然又可以重新入学。” 宋庆撒了个谎，他只能这么做。 一旦说出实情，那绝对会在学园之城掀起轩然大波。 他们先前劫持王子之事若是传开，那将会比他们头套人的身份更加轰动。他们还想安安静静呆在圣云学院，只怕是不可能了。 韩英学和宋雨涵都不是笨蛋，他们都能听得出院长宋庆口中的语焉不详之意。 只是，两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好的，我明白了！”韩英学决定装糊涂，不再探究此事。 那慕哲平能得到校长亲自过问，只怕卷进了某些大事之中。自己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没必要为了好奇心而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宋雨涵却不同。 “笑话！那林四只是个普通的医学系学生，既不是修行者，又不是军方间谍，他能执行什么任务？” 宋雨涵毕竟是宋庆的女儿，表面上她并没有什么特殊优待，完全就是凭借自身能力才走到这一步。 但此时，像她这种毫不客气的质问，其他老师只怕是不敢做的。 宋庆心道他还真就是修行者，而且他杀掉的青川南齐间谍，只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多问！”他沉声道。 “是吗？”宋雨涵冷笑起来：“所以就可以置校规于不顾，以权谋私为某些人大开方便之门吗？” 不等宋庆接话，她又飞快说道：“我知道，这种不公平的事情在其他地方很常见。但这里是学校，如果就连这里都变得藏污纳垢，那我们教出来的学生会变成什么样？” 宋雨涵说得气势凌然，振聋发聩。 宋庆头疼了起来，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没错，宋雨涵说得很对，如果抛去所有一切只看本质，她现在代表的才是‘公理’和‘规则’。林慕二人入学，确实没有按照规则来。 如果凡事都按照规则来，那么依照月律，月山应该已经派人满大陆追杀林慕二人了，因为他们触犯了月律，罪当凌迟。 如果依照规则行事，林四和慕哲平一开始就进不了圣云学院。因为除了修行系，其他系的入学考试他们都通不过，而且那时候也不是入学时间。 但很可惜，这世上会规规矩矩遵守规则的人，本就不多了。而最喜欢无视规则的，往往就是制定规则的人，因为规则就掌控在他们手中。 月山可以随着心意改变对林慕二人的处置，不需要遵守月律。圣月院长可以依着对方身份决定谁能进入圣月图书馆五层，哪怕月洛宁根本就不是圣月的人。 身为圣云的院长，宋庆也可以决定谁能在他的学校继续读下去，无论那个人之前干过什么。 因为这样做，在他们看来，能达成最好的结果。 只是，在他看来很正常，大家都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事情，在他女儿看来，却是丑恶无比。 所以他头痛，因为说这话的人是他女儿。如果换成韩英学来说这句话，只怕他已经让对方卷铺盖滚蛋了。 没错，这就是这个世界。 他的女儿，他最明白不过，她一直成长在相对干净的环境下，所以她眼睛里揉不下一滴沙子，以至于显得有些……‘天真’。 她要捍卫规则的公正性，但却忘了，有些规则从制定出来的那一天，本身便是不公正的。制定规则的是人，而不是天和地，制定规则的人之所以会制定这规则，便是因为他能操纵这条规则。 规则除了能带来秩序之外，同时还能为他们谋取利益。 她觉得正常的许多东西，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可笑的。修行者的特权，贵族的特权在她看来正常无比，因为她从小到大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 有些路，修行者能走，但平民不能。 有些地方，贵族能进去，但平民不能。 如果宋庆现在告诉宋雨涵，林四是个天才修行者，她一定会认为，他缺席再久都情有可原。 “你若是接受不了，那就当他不存在就行了！”宋庆知道，这种争论最终不会有任何结果，他直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强行让她接受。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林四和慕哲平会跑去医学系和炼器系，而且经历了这么大波折之后，还初心不改。 他才不信对方是真的对医学与炼器感兴趣。 不过，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好了。这两人在干出劫持月洛宁一事之前，一直安安分分，学校也没有因为他们而少了什么，也没有听说哪个学生被他们欺负。 以他们的实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为难得了，宋庆不打算打破这种平静。 至于什么逃课，上课不认真这种事情，对于普通学生来说自然不行，但对他们天才修行者的身份来说，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宋庆甚至知道，那两人现在已经取得了去学园之城任何一所学院旁听的资格。如果他们愿意，学园之城任何一所学院都会抢着收他们。 “当他不存在？可他会切切实实出现在我的教室里！你让我怎么当一个大活人不存在？”宋雨涵怒声道。 “是吗？如果你真这么不待见他，那我可以安排他去其他班级。”宋庆面无表情道。 宋雨涵高耸的胸部剧烈起伏起来，显然宋庆这明明是错却还要坚持的态度，让她很是生气，尤其这个以权谋私的人还是他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冷冷抛下一句话。 “不必了！我会让他明白，一个学生应该是什么样子！” 宋庆同样冷声道：“我给你个忠告，不要过分招惹他！另外，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去留只有我能决定！无论他做出什么，你都没有资格管束他！你管好你班上其他学生就行了！” 他倒是不担心林四会真的被自己女儿治住，他只担心她惹怒了那个学生。 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死在他手上的人还少吗？ 宋庆的话，让宋雨涵极度不忿！ 她艰难抑制住了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怒极而笑：“好！好得很！”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砰！院长室的大门被她狠狠摔上！ 宋庆再度揉了揉额角，随后一脸疲惫地挥了挥手：“韩老师，你也下去吧。” 见证了刚刚那一幕的韩英学，此时心内的充满了震撼。 能让院长说出这番话的学生，不用猜也知道来头很大。 “是！”他微微躬身，转过身的时候又道：“我知道应该怎么做，院长放心！” 宋庆点了点头。 …… 林四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宋雨涵的‘眼中钉’。 此时的他与慕哲平，谢少英，纪冰云，聂河几人一齐来到了圣云学院的大门口。 纪冰云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如此之大的城池，显得有些兴致勃勃。 只可惜，沿途为她解说道旁建筑的，有林四，有聂河甚至有慕哲平，偏偏就是没有谢少英。 “哈，这便是本大爷上学的地方了！小英你确定选择圣云修行系了吗？学园之城还是天武修行系最强呢！”林四假惺惺最后确认道。 这一路，他说了无数遍圣云的好和其他学院的不好，早已在谢少英心中种下了圣云的影子。现在都步入校门了，还说这废话有什么用？ 一时间，聂河与慕哲平两个心知肚明的人都是狂翻白眼。 此时正是下午的上课时间，校园内的行人不多，五个人有说有笑的向着院长室而去。 “不必了，我就选这里！”谢少英仿佛铁了心。 慕哲平看得出，他应该是对林四在曲山峡谷时所说的那个群战技巧感兴趣。 只可惜啊，他不知道真相其实和圣云修行系根本没什么关系。 不过这也没什么，学园之城四年级目前都没有一个极境学生。以谢少英的实力，哪怕是在天武，只怕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了，选哪都是一样。 五人一路前行，林四在前带路，谢少英与纪冰云并排走在中间，而聂河与慕哲平则落在了最后。 “有件事，一直想问你。”聂河低声问着身边的慕哲平。 “什么事？” “听说你之所以能解毒，是因为有天境高手帮你？”聂河似有意似无意地问道。 尽管聂河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但慕哲平是何等精明的人。 他立即明白聂河为什么会费尽心思也要跟他们一起。 自己的毒，确实是天境高手方羽帮忙解的，这应该是林四告诉他的吧？ 十方楼的首脑据说就是天境高手，而麾下更有不少破境高手。别看聂河现在似乎浑不担心，但事实上，他心里肯定也没底。 他现在的实力，连一个普通破境都战不过，更何况天境？ 他得罪十方楼太狠了，迟早会面对越来越强劲的敌人，光是拉上自己和林四，还不够！ 他只怕是误认为自己背后还站着个天境高手吧？如果有个天境高手为他们撑腰，那他们的压力将会小得多！ 只可惜，方羽已经死了啊…… “没错！”他很干脆地答道。 “那位天境高手，现在在哪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天境高手自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怎么可能天天陪着我们呆在学园之城？” “是么？”聂河的眉头皱了起来。 “没错，不过那位天境高手的女儿，现在正由我和阿四在照顾。”慕哲平话锋一转。 聂河既然留在学园之城，那方嘉云的存在他迟早会知道。 万一某天自己二人和他撕破脸，他拿那个孩子开刀，那可就不妙了。还不如为她找张‘护身符’，天境高手的女儿这个身份，足以让聂河忌惮！ 只是，聂河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哦？那位天境高手还有女儿？而且还由你们照顾？”连女儿都交给慕哲平照顾了，看来那位天境高手和他们关系非同寻常啊！ “他女儿长得怎样？漂亮么？”他抖了抖修长的眉毛，兴致勃勃的问道。 慕哲平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怎么？难道聂河还打着成为天境高手女婿的打算不成？ “咳咳，你见到后就明白了！”他含糊其辞道。 “看你这表情，一定长得不行。”聂河轻声嘟囔道，他看上去很是失望。 不过很快，他脸上又浮现出了一股坚定之色。 看上去，仿佛要慷慨就义一般…… 第388章 误会不断 林四等五人，很快就见到了圣云院长。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林四和慕哲平，但院长宋庆早已从画像上见过了他们的样貌。 双方彼此心照不宣，一番谈话倒是融洽无比。 宋庆没有提起先前他们扮头套人以及劫持月洛宁的事情，仿佛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林慕二人也没有因为实力的提升而傲气逼人，在宋庆面前表现得有礼有节。 林慕二人暗道这个院长很好说话，而宋庆也暗道这两个倒是出乎意料的配合。 这也让他放心不少，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两人很好打交道。 随后谢少英的入校，同样顺利无比。 得知了谢少英的身份和修为之后，宋庆简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亲自带他去办理入校手续。 和林慕二人不同，谢少英来历清白。千宋大将军之子，这个身份本就显赫无比。 林慕二人纵然再厉害，也终究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真容，圣云院方没办法公开宣传他们。 但谢少英不一样，他将会直接进入圣云修行系一年级就读，圣云完全可以随意利用他这块招牌增涨学校的声望。 几个月前新生入校时，转境初期的管宁和梁丘南都会被作为新生中的佼佼者而被宣传，林慕二人能想象，极境初期的谢少英进入圣云这个消息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目前学园之城暂时还没有极境的学生呢，包括四年级在内！ 谢少英进入圣云一年级，这简直就是不让其他学院活了。 林慕二人的实力，圣云院长并不太清楚。但依他判断，这两人纵然有所提升，最多就是元境初期。 因此，转瞬间，谢少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变得极高，甚至已经超越了林慕二人。 圣云院长当场便给了他圣云学生之中最高的待遇，除了学费全免，住着最好的单人宿舍之外。他还可以随意去任何一个班级听课，可以出入圣云任意一间修炼室，任何一层图书馆…… 要笼络住这样的天才，这点特权根本不算什么。 林四等人从院长室出来之后，便快要到下午的放学时间了。 于是一行人便在学校不远处等待起来，等的人自然是唐小芷。 已经过了两个月未见伊人，林四心内也不由得有了些许紧张。 在他焦急的等待之中，放学的铃声终于敲响。 不知过了多久，附近的学生都已经快走完了，唐小芷那熟悉而又孤单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喊什么。 一直到懵然不觉的她低着头走到了自己身侧不远处，他才扬起了一只手笑道：“呦！好久不见！” 虽然相隔了两个月，但这声音早已无数次出现在唐小芷的梦中，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是谁。 她惊喜般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到了近在五尺开外的林四。 尽管周围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但她仍然不顾任何形象地扑了上去。 她紧紧抱着林四，生怕这是个梦。 尽管一个月前容雨就告诉过她，林四现在安然无恙，但在没有见到他真人之前，她的心终究没办法放下来。 此时骤然得见对方，她的心情再也没办法平静，伏在林四肩膀上的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眼泪却忍不住掉落了下来。 林四感受到了肩膀上的那片湿润和怀内少女的颤抖，于是他的心也颤了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唐小芷那柔软的腰身，动作轻柔得仿佛那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就在一刻钟前，他还在担心对方在经过两个月后会不会忘了自己。而现在他只为自己那卑劣的猜想而感到无地自容。 他不知道唐小芷在这两个月经历了多少担心与害怕，但此时他仿佛能感受到伊人的内心。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呜呜，我好想你！”她断断续续的抽泣道。 “我……”林四喉咙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他并不知道唐小芷已经得知了他在天河时所做的一切，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一切，因为他觉得那些事情会让她更加害怕与担心。 “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 他本想说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但却发现，竟然连这句话都没办法说出来，因为一年零六个月后他将会去仙武王国参加圣山之战！ 到时候，他们将会再一次分离！ 他轻放在唐小芷腰后的右手忍不住攥了起来。他发誓，下一次，他一定会尽快回来！而且是带着无尽的荣光，回到她面前！ 唐小芷此时并没有察觉到林四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他只是将林四抱得更紧了。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才算是真正确立了某种关系吧。 不知过了多久，紧紧相拥的两人才终于分开。 两人互望着对方的脸庞，仿佛能凝视到地老天荒一般。 “喂喂！你们两个够了啊！”慕哲平终于看不下去了，这两人要亲热，换个地方行不行啊？ 唐小芷这才想起旁边还有其他人呢，一时间迅速从先前的状态中退了出来，擦干净了眼泪，脸上也布满了羞怯之意。 林四却是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他拉着唐小芷的小手，大大方方道：“这是唐小芷，咳咳，你们懂的啦！她现在和我一个班！” 随后他又一一为唐小芷介绍起其他人来：“呐，这是老慕，你很熟的啦！” “慕大哥好！”唐小芷满面羞意地喊道。 “嘿，慕大哥一点都不好！同样是远行归来，这待遇差别太大，太伤人心了！”慕哲平罕见地同她开起玩笑来。 不等唐小芷答话，林四一把推开了慕哲平。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呐！这是我五弟谢少英，这是他的未婚妻纪冰云！他们是千宋人，现在也来我们这上学！” 唐小芷已经从羞涩的状态中走了出来，虽然她并不知道林四什么时候多了个五弟，不过还是很自然地向对方招了招手：“你们好！” “四嫂好！”谢少英一脸正经道。 这个称呼让唐小芷心花怒放，同时也让林四暗赞五弟真懂事！ 而同样心花怒放的还有纪冰云，刚刚林四介绍她时用的称谓是谢少英的未婚妻，这让她很是满足。 于是她也依样画葫芦，喊了声：“四嫂好！” “哈！你们两个以后可以多多亲近，都是一家人啊，哈！”林四在旁边笑嘻嘻道。 说完，他便拉着唐小芷，同时招呼着众人要离开这里。 “怎么不为我介绍这位妹妹？”唐小芷诧异的指了指聂河。 也许是没有看清，唐小芷误将他看成了女人。 林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人有多么可怕，此时恢复了往日精明头脑的唐小芷，早已经推测不断了。 唔，林四这一行，一共五人，三男两女。 纪冰云是谢少英的未婚妻，那么另一个人是谁？难道是慕哲平的女友？ 不！不可能！如果是慕哲平的女友，林四在一开始就应该介绍了！ 难道是林四他们在外面这两个月认识的女人？ 而当林四刻意不介绍聂河时，她的疑心达到了最大！ 为什么不介绍她？难道是心虚？难道是她与林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故意不想让自己和她认识？ 不行！必须要问清楚！而且，她甚至不怀好意的将聂河的身份下降到了妹妹。 要知道第一眼看去，无论从面相还是身形来判断，唐小芷的年龄都应该比聂河小才对。 天可怜见，林四不介绍聂河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他们两人一路上依旧是争吵不断，关系根本就谈不上融洽，在他心目中，聂河还算不上自己人。 另外，聂河这个人的品性，他还摸不准，他没打算让聂河成为唐小芷的朋友。 只是，当唐小芷问道这位‘妹妹’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不光是他，慕哲平，纪冰云，甚至就连谢少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唐小芷愕然的目光中，聂河款款向前走出两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随后无奈道：“这位美丽的少女，我是聂河，我是个男人哦，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在骤然听到他发出男人声音后，变得震惊无比的唐小芷不备之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了她的右手，弯腰亲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这本是大陆中心许多国家的一种礼节，包括谢少英，纪冰云，慕哲平等人在内，众人都知道。 但问题是，这种礼节在东南六国并不流行。在东南六国做这种举动，算是比较唐突了。 而且更关键的是，林四和唐小芷不懂这一套。 在林四看来，聂河这是故意轻薄自己的女人，这还得了？他的印力瞬间就亮了起来，若非慕哲平见机得快一把拉住了他，只怕一场大战就要在这学校附近打响了。 尽管慕哲平与谢少英等人解释了一遍之后，林四明白了过来，但看着聂河那笑眯眯的脸和挑衅的目光，以及仿佛占了大便宜一样的表情，他依旧难以平复心情。 想到学园之城并不是交手的好地方，他压住了心内的怒火。 “我们走！小芷，以后离这个流氓远一点！” “嗯！”唐小芷好奇的看了眼那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子，坚定的点了点头！ 望着他们的背影，聂河无谓的耸了耸肩吆喝道：“小芷姑娘，那头狗熊可不是什么好男人，你可要擦亮眼睛啊！” 林四等人头也不回，只当这家伙不存在。 果然啊，这家伙真不是个好东西。不但想要拆散谢少英与纪冰云，才来这里第一天就又想要拆散林四和唐小芷。 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去之后，聂河又转身回到了圣云学院。 此时的聂河面露诡异笑容，一看就是坏水直冒。 只是，如果他将打算说出来，只怕会笑掉林四与慕哲平的大牙。 第389章 相见恨晚 林慕二人轻车熟路的去菜市买了菜，随后顺路见了见唐父唐母，此时才得知容雨最近一段时间都住在了自己家里。 因为林四的归来，唐小芷便跟着几人一起来到了他们的住所。 吱呀！推开了不算厚重的木门，林慕二人齐齐跨进了‘家中’。 面前的陈设一点都没变，和他们离开时几乎是一般无二。 屋内的家具和地面，并没有因为他们两个月没在就落满灰尘，而是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是容雨的功劳，还是月国方面的安排。 走进屋内，林慕二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吃饭的方桌上，摆着的两柄兵器。 一刀一剑，通体厚重而黝黑。从外表看去，这两把刀剑的锋刃并不算凛冽，但林慕二人的却仿佛见到亲人一般扑了上去。 劫持月洛宁那天，他们的兵器都遗留在了各自的教室内。看来，应该是月国方面派去调查他们的人最终得到了这两柄武器。 正因为这两柄武器，林四和慕哲平正式被锁定为了调查目标。 可以想象，这两柄武器应该经受过月国调查人员无数次的研究，毕竟这是两柄与众不同的兵器。 只是很可惜，这两柄刀剑就是用普通铅陨石所制，除了坚硬厚重，别无任何特点。它们上面既没有刻画任何阵法纹路，也没有镶嵌任何灵石亦或宝石。 虎头人所用的那把大黑剑，曾经招来很多人的猜测，毕竟这柄武器无论颜色还是外形，都与普通长剑不太一样。 许多人甚至认为那是一把绝世神兵，但真相出来之后，却让月国探查此事的一干人等愕然不已。 这两把刀剑，在他们眼中，甚至可以用两块废铁来形容。 铅陨石无法传导灵力，这一点是经过了大陆无数人研究过后公认的。但据说虎头人使用它时，发出过蓝色的灵力光芒。 调查此事的人即便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世上除了灵力还有另一种力量，而且这种力量还能被铅陨石传导。 他们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虎头人的实力也许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转境初期，而是至少元境初期，能够做到灵力****。 他使用这柄武器时，并没有将灵力传进剑身，而是直接从手部激发，用灵力包裹着剑身外部而已。 所以，外人看到的只是转境的灵力光芒，但事实上，那是元境修行者才有的灵力外射。 也许虎头人是故意用这么一柄不趁手的兵器，来掩饰自己的修为吧？这也解释了他为什么能战胜元境初期的严志希，为什么反应速度和攻击力量都不逊于元境修行者。 因为他本就是元境修行者。 调查此事的人，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 尤其当林四在天河国的战绩传回来后，更是让他们确信了这一点。 他确实是元境修行者！ 他们自以为自己猜对了，而林慕二人却因此而躲过了一次本可能会因为这两柄武器而到来的危机。 对于林慕二人来说，这两柄武器要比他们之前随手取用的属性兵器趁手得多。 首先它坚硬，不像有些兵器，碰撞多了要么出现缺口，要么会折断。 其次它能真正传导印力，而不是将他们的印力改变成其他属性。无论是在天河还是在千宋和草原国的战斗，他们两人力量的特性根本都没能发挥出来。 林四印力的分解属性和慕哲平印力的吞噬属性，都没能展现出来。 …… 招呼着众人随便坐之后，林慕二人开始了两个月前那早已习惯的生活。 虽然回到家中没有看到容雨和方嘉云，但两人并不担心。以容雨的实力，学园之城几乎没有能伤的到他的人。 两人在后院忙着洗菜做饭，而谢少英，纪冰云，唐小芷则在旁一边观看，一边闲聊。 唐小芷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但纪冰云与谢少英却显得有些窘迫。 让林慕二人在那忙碌，而他们只能在一边看着，这多少让他们有些过意不去。 只可惜，这两位同样不会做饭。 纪冰云用充满羡慕的眼神看着唐小芷，如果少英也能像林四对唐小芷那样对自己该有多好啊！ 这当然不是指做饭，只是从圣云学院到这里的一路上，她都能轻易感受到林四对唐小芷的宠爱。而这些，她在谢少英身上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唐小芷似乎感受到了纪冰云那些许落寞的情绪。 她并不知道谢纪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却也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根本就不像什么未婚夫妻。这一路行来，这两人甚至连一个字的交谈都没有。 博览过群书，以恋爱专家自诩的唐小芷，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妹’陷入忧愁之中。 她却也不想想，她和林四之间，一直就没有什么阻碍，完全就是水到渠成的走到了这一步。 于是，她拉着纪冰云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开始时，纪冰云还有点羞于启齿，毕竟这种男女****之事不好宣诸于口。哪怕谢少英是她未婚夫，她也不好意思对别人说。 但唐小芷是何等人物？就连奸猾不已的林四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她套出了许多秘密，更何况是纪冰云。 很快，纪冰云与谢少英的家世渊源，被指腹为婚，纪冰云喜欢谢少英，但谢少英却颇为冷淡这一切都被她套了出来。 “他并不排斥你，而你们之中有个天大的优势，就是周围所有人都支持你们！”唐小芷下了第一个结论。 以往这种事哪有人会全面帮纪冰云分析啊？全是她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而这种事本就不是她的‘强项’。 “真的吗？”纪冰云惊喜不已。 唐小芷俨然以过来人自居，闻言瞅了眼像座雕塑般端坐在远处定定看着林慕二人的谢少英，转过头对纪冰云笑道：“没错！这一点，从他去草原国救你就能看得出，他可是第一个提议要去的，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极其在乎你，生怕你出事，只是嘴巴上不善表达。” 纪冰云喜滋滋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没错！从他现在的样子就能看得出，他是个不善与人交流的人，他对你冷淡不代表他不喜欢你！”唐小芷重重点了点头，随后道：“但是你们之间有个最大的阻碍。” 纪冰云连忙问道：“是什么？” “他是天才修行者，而你根本不会修行！他肯定是想着，未来他要执着于修行，又或者他会经历腥风血雨，他怕拖累了你。”唐小芷倒是一针见血。 这也许是因为她与林四有过类似的考虑和思量吧？ 从这一点来看，她还真是个过来人。 “是啊！那我该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变成一个修行者啊。”纪冰云愁眉苦脸道。 这个问题，她自己也知道。 “嘿嘿，你看我和林四！林四是修行者，我也不是啊，可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唐小芷得意的扬了扬弯弯的秀眉。 “你也不是修行者？”纪冰云惊呼道。 她这一路上，还满以为唐小芷也是个高手呢，毕竟她也看不出修行者实力的深浅。 “是啊，我连鸡都没杀过。”唐小芷笑嘻嘻道。 “那你，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纪冰云连忙追问。 一开始她还是抱着找个倾诉对象的打算，并没有对唐小芷有多大指望。而现在得知林唐二人竟然也是如此类似，她心中陡然就升起了无尽的希望！ 唐小芷同样不是修行者，但她现在和林四却能相处得那么好，这其中肯定有很多需要自己学习的地方！ 纪冰云如此，唐小芷何尝不是？ 她‘苦读爱情小说’数年，一直就没能找到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纪冰云的出现，让她这积攒了几年的愿望终于得到了满足。 此时这两个女人，简直就是……一拍即合相见恨晚。 “首先，你们俩比我和林四，要多了一个优势，那就是你们已经认识了十几年！但同时这也是劣势！”唐小芷侃侃而谈。 “怎么说？”纪冰云虚心求教。 “认识的时间长了，固然会加深彼此的感情，但同时，却也会让彼此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纪冰云愣道：“这样不好吗？” “习惯了，就会当成习以为常，不懂得对方的珍贵了！” “原来如此！”纪冰云恍然大悟，点头不已。 “其实我和林四，一开始关系并不算融洽。那时候，他还天天躲着我呢！” “啊？然后呢？后来怎么会变成这样？”纪冰云更加好奇了。 唐小芷连鸡都没杀过，自己好歹指挥过打仗，其中便有极境修行者。虽然自己没有亲手杀人，但至少也更接近修行者了。 林四最初躲着唐小芷，而少英不管怎样，起码从来不会躲着自己。 她都能成功，自己没道理不行！ 这是一场‘战争’！她在不断盘算着自己的优势…… …… 一旁的林慕谢三人并没有偷听她们的谈话，尽管以他们的实力，一旦将印力凝聚到耳朵，就算唐小芷和纪冰云躲到院墙处，他们也能听到。 谢少英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被两个女人联手‘算计’。 他们更不知道此时这两个相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女人，她们的关系已经快要好得插香磕头拜把子了。 许多年后，唐小芷和纪冰云同样屹立在了大陆之巅。 尽管她们都不是修行者，但却有无数修行者甘愿听凭她们的调遣。 后世人们在提起这两位时，免不了会提到她们第一次见面。 在他们看来，这两位女中英豪第一次见面，应该就已经在纵论大陆格局，畅谈天下走向了。 但历史的真相，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可笑。他们根本猜不到，这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谈的只是男女之间的****之事。 第390章 第三位转学生 晚间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时，容雨才抱着孩子从外面施施然回到了家中。 骤然见到家中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尤其是久违的林慕二人终于归来，他也是心怀大畅，满屋子都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经过一番喧闹之后，容雨得知了两人已经算是被赦免，而林慕二人也才明白这大叔刚刚干什么去了。 原来他竟然也不擅做饭，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他自己吃得惯，但那孩子却难以下咽。 无奈之下，他只能每天在饭前带着孩子去外面饭馆亦或左邻右舍家蹭吃的。 附近的居住的人并不知道这位整日无所事事的白发中年人是目前学园之城内修为最高的人，不过他出手倒也阔绰，并不爱占小便宜，因此倒是和邻里间相处得甚是融洽。 因为容雨的追问，林四再也没办法在唐小芷面前隐瞒圣山之战一事，只能将月山的命令说了一遍。 得知一年半之后林四就又要和自己分别，而且是去赴险，唐小芷担忧不已。 虽然上一次圣山之战时她才六岁，但当时学园之城的投影阵直接放送了那一幕。 最后碧澜和神炎两大帝国的队伍在圣山之巅决战时，整个全程她都亲眼在人群中目睹过。 她还记得那惨烈的一幕幕，直让她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而月国队，据说死了二三十个人之后早早被淘汰出场了，他们战斗的过程甚至都没有被投影阵放送出来。 毕竟，那是从圣山传过来的画面，并不由月国控制。月国民众就算苦等再久，也是无用，因为月国在圣山之战连‘配角’都算不上。 在圣山那些大门派与大帝国的眼中，月国被淘汰这个消息完全就是过耳就忘，他们关注的是那几个强国，几支强队…… 容雨自是破口大骂月山无情无义，明知林四和慕哲平是连琴方羽的传人，依旧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对于圣山之战，他比唐小芷要了解得多。其中的凶险，他一清二楚，而要带着月国这样的弱队取得第八名，那几乎是难比登天。 他紧皱着眉头：“光凭你们两个现在的实力，只怕还是不行啊。圣山之战必定会出现不少的破境对手。” 唐小芷焦急道：“那怎么办啊！不能不参加吗？” “那怎么行？林四大爷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到就要做到！”林四嘿嘿笑道。 这句话，惹得唐小芷忍不住对他拳脚相向，自己这么担心他的安危，他却是这浑不在意的态度，真是恨死人！ 纪冰云羡慕的望着两人‘打情骂俏’，幻想着自己哪一天也能和谢少英这样。只可惜，以她和谢少英的性情，就算两人真走到这一步，只怕也做不到林唐二人这样无所顾忌。 “停停停！你听我说完啊……”林四一边挡着她的‘攻击’，一边连声告饶。 一直到唐小芷停下来，林四才缓过一口气。 “其实不需要太过担心，比赛毕竟还有一年半，以我和老慕的提升速度，到时候或许已经足以和破境高手争锋了。”他悠然道。 谢少英冷静道：“你们的实力之所以增涨得这么快，和魔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今后这种速度恐怕难以复制了！” 正常情况下，从元境后期到破境初期，就算是修行天才，没有五六年也不行，而更多的人则是终生都无法突破。 林四想在一年半后就变得能与破境高手争锋，这着实有点异想天开了。 “没错！”容雨点了点头，一脸凝重道：“圣山之战并不是开玩笑的，你最好还是认真点。” 林四心内叫屈，他并没有轻视圣山之战，之所以做出稳操胜券的样子，只是不想唐小芷担心而已。 哪知道这打算完全被谢少英与容雨给搅合了。 “这样吧，过阵子我来陪你们俩过招，让你们早点适应破境的对手。” 最终，容雨做出了决定。 他本身是破境后期，而且天天在家无所事事，当个陪练倒是不算什么。 林慕二人推辞了几句，最终这件事还是定了下来。 …… 这一夜，因为林慕二人的归来，最终容雨和谢纪二人只能住到了唐家。 而纪冰云也最终做出了决定，去圣月学院。 这个决定出乎了林慕二人的意料之外，就连谢少英在听到这个决定时也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按照他们一开始的猜测，纪冰云应该会选择谢少英同一所学院的，尽管圣月更适合她。 毕竟她对谢少英的爱，周围人都能看得出来。 看到众人如此惊讶的眼神，纪冰云与唐小芷心照不宣的互视了一眼。 如果林慕谢三人当时听到了她们俩的对话就一定会明白纪冰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时的情景…… 唐小芷：“你打算进圣云吗？” 纪冰云：“是啊，这样才能离他更近。” 唐小芷：“不！你错了！” 纪冰云：“错在哪？” 唐小芷：“谢少英很明显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你这样一直跟着他，反而会让他根本注意不到你的存在，甚至可能会厌烦你。” 纪冰云：“那怎么办？” 唐小芷：“四个字——若即若离！既要让他习惯你的存在，又要让他不习惯你的不存在！保持一定的距离，同时又始终离他不远。隔三差五出现一次，这样他会渐渐离不开你！” 纪冰云：“这样真有用？他不会忘了我吧？” 唐小芷：“放心吧！听我的没错，谢少英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拈花惹草的人！” 于是，圣月就因为这个可笑的原因，凭空收到了纪冰云。 …… 翌日，林慕二人轻车熟路的去唐家邀唐小芷一道上学，而容雨则忙着找新的居所。 仿佛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三个人如同往常一样步入了校园。 至于谢少英，在林慕唐三人的‘命令’下，他带着纪冰云去圣月学院报道了。 林四进入教室后，自然也引起了一阵惊讶。 毕竟他消失了两个月，而他与班上同学的关系还算融洽，进门后倒是有不少人上来询问和表达关心。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包括扶薇和于晟亮在内的一干好奇同学，林四习惯性的扭过头对身后伊人嘿嘿笑道：“看来我离开这么久，人气一点都没有下降嘛！” “美得你，寻常人就算丢了只小狗两个月不见，同样也会担心好吗？”唐小芷嘟了嘟嘴讥讽道。 “嘿，林四大爷可不是阿猫阿狗，我可是大名鼎鼎虎头人！说出来只怕班上所有同学都会围上来的！”林四得意的扬了扬眉。 听到这句话，再看林四那毫不知情沾沾自喜的模样，唐小芷笑不出来了。 她还记得一个月前天武的井飞来挑战虎头人时的情景，从那之后的一个月，虎头人在圣云学院已经渐渐再也无人提起了。 偶尔有人提起，也是讥嘲，仿佛虎头人三个字已经变成了懦夫的代名词。 “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扮虎头人了。”她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只要他自己也忘记虎头人，那他就不会发现大家的变化，也不会因此而失望和伤心。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林四愣了愣，以前唐小芷不是最喜欢戴着兔头套和他打闹吗？ “没有……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和人打打杀杀的了。”她的面色晦暗不已，却只能说出这个看似正常的理由。 林四听得出她的言不由衷，只是此时的他根本没有多想，他只想在圣山之战前满足唐小芷任何一个要求。 “好啊！戴着那个头套本来就很闷。”他一脸爽朗的笑道。 ……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 第一节课便是宋雨涵的课，林四不想给她留下坏印象，于是很给面子的拿出了正确的课本。 很快，宋雨涵便进入了教室。 林四笑眯眯的看着她，经历了两个月的刀光剑影。现在他看到教室内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亲切无比，包括以往让他颇为‘忌惮’的宋雨涵。 但在宋雨涵眼中，这笑容蕴含着的只有一个意思——挑衅！ 现在你拿我没辙了吧？应该知道，你没资格管我了吧？嘿嘿嘿…… 你很快就会笑不出来的！ 她暗暗咬了咬牙，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将书本重重放在了讲台上。 “今天上课之前，先给大家介绍一位转学生。” 台下学生一脸懵然。 林四来的时候，他们觉得新奇。 乐飞来的时候，他们觉得讶异，尽管他已经走了。 而现在，第三位转学生的到来，让他们觉得有些可笑。 这到底是怎么了？仅仅半年时间不到，班上已经来了三位转学生，这里到底是学校还是戏剧舞台？ 其他班级三年都不一定会有人转学过来，而他们这里半年不到就来了三位，这个班级难道有什么不同之处？ 真要说不同之处，倒也有，他们的班导宋雨涵是个年轻的大美女，这一点确实将其他班级比了下去。 或许，有男生因为宋老师的美貌而刻意转过来？这么一说，林四和乐飞确实都是男的。 只是，这两人似乎和宋老师都不太亲近…… 无论他们怎么猜测，第三位转学生终究还是迈入了教室内。 竟然是位美女！而且，似乎比宋老师还美！ 如雪般莹白的皮肤，尖削的下巴，挺翘的鼻梁，盈盈如水的眼眸，绸缎般披散的黑色长发…… 除了个头有点高，胸部有点平之外，这个美女几乎堪称完美！ 许多男生兴奋了起来。 这个班上要说美女，也不是没有。 唐小芷，扶薇都是一等一的绝色佳人。只可惜后者根本就让人望而生畏，而前者根本不怎么和其他男生说话，似乎成了那个林四的禁脔一般。 这一次，可要把握好机会！再也不能让别人给拐走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转校生‘嫣然一笑’，轻启樱唇：“大家好，我叫聂河！从今天开始……我将会与大家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 说罢，他不顾所有因为他声音而震惊到合不拢嘴的人，笑眯眯的向教室角落的唐小芷眨了眨右眼。 至于林四那已经黑下来的脸，他完全就无视了。 第391章 人人喊打 聂河从昨天离开校园后不久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谁也不知道他后来去做什么了。 林四本人并不认为聂河会因为和自己的争吵而就此离去，如果真要是那样，那他反而乐见其成。毕竟那样的话，他会少很多麻烦。 无论聂河本身的麻烦还是聂河带来的十方楼麻烦，都是他不太情愿面对的。 他巴不得聂河离他越远越好，哪怕因此得不到他在圣山之战上的帮助。 但他知道，那不可能。 他和聂河这一路的争吵几乎没停下过，两人对对方的某些脾性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聂河根本就不会把这点争吵放在心上，他要做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一点争吵而停下。 只是，当他看到聂河出现在自己教室内时，还是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学园之城那么多学院，他爱去哪就去哪。就算选择圣云，也有上百个班级任他挑选，有必要跟着自己吗？ 难道？是因为唐小芷？ 难道聂河昨天下午匆匆一瞥之后，就喜欢上唐小芷了？林四还记得他当时的举动和话语，大胆而又露骨！ 不过，这家伙不是说对纪冰云忠心不二吗？这一路过来，聂河对纪冰云的尊敬程度，令他都忍不住咂舌。 只是，似乎聂河也不在意当着纪冰云的面用言语轻薄其他女孩子。 类似的事情，在这一路同样发生过。 他不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唐小芷，他这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真是岂有此理啊，圣云院长疯了吗，竟然把这样一个真正的危险分子放到自己女儿的班上！ 无论他怎么想，聂河成为他同学的事实已经无法更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聂河走下讲台。 因为聂河的声音暴露了他的男人之身，台下男生们一片叹息。相反，原本不太感兴趣的女生们眼睛内齐齐冒出了亮光。 哪怕林四不承认也没用，单从外貌来说，聂河绝对称得上是俊俏得惨绝人寰。 从下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牢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哪怕是向来正经的班长扶薇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聂河的座位，与林四隔得有点远。 林四在里侧后排，而聂河在外侧后门旁边。 这个座位安排，让聂河有点失望，因为这离唐小芷同样有点远。 只是，初来乍到第一天，他也不好提要求。 反正时间还长着，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玩。 很快，宋雨涵便开始了讲课，而原本还打算好好听一次课的林四，此时哪还能静得下心来？ 他在不断推测着聂河的来意，同时想着一个个化解之道。 在他看来，聂河不太可能真是为唐小芷而来，一眼就看中唐小芷的可能微乎其微。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为了离自己更近一点，这样十方楼的刺客到来时，他能第一时间拉着自己一起加入战斗。 没错，应该是这样…… 他正在那胡思乱想呢，宋雨涵却突然点了他的名。 “林四！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唰唰唰，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四身上。 林四听到了宋雨涵的点名，但他不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问题。 他一脸莫名的站了起来，很奇怪宋雨涵为什么要问他问题。自从他以前那次问题没答上来之后，宋雨涵就再也没有点过他的名了。 虽然他是这个班的学生，被问问题很正常，但今天是他时隔两个月后第一次到校。这种情况下，没道理会被提问。 很明显，他缺席了两个月，就算他是正常学生，也很难答得出书本上的问题。 “我不会。”他老老实实道。 班上响起了一阵低低的哄笑声，包括聂河在内。 此时的他正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林四与宋雨涵，从宋雨涵的眼神中，他能看出厌恶。 有意思啊有意思，这林四，看来很不受老师待见嘛。 意料之中的责骂并没有出现，林四在说了答不上来之后，宋雨涵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继续讲起了课。 林四尴尬的站在那，因为宋雨涵没让他坐下。 随后的两刻钟，林四就一直那么站着，一直站到了下课。 宋雨涵仿佛刻意遗忘了他，但以林四的修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宋雨涵的目光？她分明有好几次刻意瞟向了自己。 林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宋雨涵在故意拿他开刀。 宋雨涵离开教室之后，林四才终于坐了下来。 而在另一边，聂河的座位边已经围满了人。 他现在受到的围观程度，要比林四当初来的那一次高出了数倍不止。 顷刻间，他旁边就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聂河原本去林四那边好好欣赏一下他那惊愕与不满的表情，但他还没站起来，就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出去了。 “聂河同学，你真的是男的吗？” “聂河同学，你是哪里人啊？说不定离我们家不远呢！” “聂河同学，你以前在哪上学的啊？以前从没在学园之城听过你啊。” “聂河同学，你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啊，啊啊啊啊啊！” …… 这阵仗，让聂河有些不爽。无论如何，作为一名刺客，他时刻都有着警惕四周环境的习惯。这种被人团团围住的环境，很容易被敌人趁乱偷袭，这让他本能的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不过很快，他脸上就洋溢出了亲切迷人的微笑。 毕竟，这是学校，十方楼的人也没有这么快就能赶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围在他四周的，几乎全是女生。 这里的女人，出乎意料的大胆嘛！ 他正要一一回答周围的问题，人群却被挤开了，伴随着一阵不满和咒骂，一只大手不由分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林四那笑眯眯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咳咳，大家让让！我和这位聂河同学有话要说。” 说罢，他也不顾周围人的抗议以及聂河的意见。右手骤然收紧，狠狠卡住了聂河的肩胛骨，猛然将他一把‘提’了起来。 这粗暴的举动令得周围女生们失声尖叫，随后便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咒骂。 这个林四，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第一天就来欺负新同学吗？ 那个聂河好可怜，看那单薄的身子，凄美的面容，太让人心疼了，他不会被那个可恶的林四给打伤吧？ 就连附近看热闹的施鸿宇等人也愣了愣。 因为上次林四以及后来乐飞的教训，他们现在已经老实多了，对新来的人都充满着忌惮。尽管看不惯这个新来的聂河那副女人模样，但却也没有欺负他的打算。 哪知道，他们没动手，林四倒是动手了！ 难道，林四是因为刚刚站了一节课，所以要找人泄愤吗？ 他们齐齐兴奋了起来。 周围人的反应，林四尽收眼底，他只能暗叹，你们这些人要是知道自己现在围着的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刺客，只怕早已尖叫着逃离这个教室了。 对于林四的到来，聂河早有预料。 而对于林四的无礼之举，他并没有过多反抗，反正真要动手，林四很难伤到他。 这一路上，两人之间除了动口，类似这样动手动脚的举动也不止一次，他早已习惯了。 但是，似乎周围女生们的担忧激发了他某种恶趣味。在林四拖着他往教室外走去的路上，他甚至故意装出了虚弱痛苦的表情。这一下，周围女生们更加同仇敌忾了。 除了谩骂和呼喊，甚至有胆大的女生向林四发起了‘进攻’。 粉拳秀腿不断落在了林四身上，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攻击甚至连挠痒都算不上。 一时间，林四以极快速度荣升‘全班最不受欢迎之人’的宝座。 只能说，有时候脸真的能改变一些事情。 同样是新来的人被‘欺负’，当初只有扶薇一个人为林四出头。 而聂河现在享受到的，却是全班女生的维护。 只是，这些女生怎么可能拦得住林四，他很轻易的就从教室内‘突围’而出。 后方女生眼见林四并未还手，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一路追着他们向教室外涌去，甚至有的女生已经飞奔着跑去向宋老师‘告状’了。 而原本坐在座位上的扶薇也忍不住站起来怒喝道：“林四！你要做什么！” 对于扶薇，林四还是有些忌惮的。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家世，而是因为她向来认真执着的行事作风，天生就是林四这种人的克星。 不过眼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自己还没怎么着呢，这些女人就仿佛自己杀了人一样，真是莫名其妙啊。 他只能讪笑道：“哈，我和这位聂河同学是老相识了，我只是带他去熟悉一下学校而已。” 听到这句话，扶薇和众女生停了下来。 是啊，今天林四返校，而聂河碰巧也是今天来学校，要说他们原本就认识，倒也不奇怪。 朋友间有这种勾肩搭背的亲昵举动也再正常不过。 “不！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是谁？为什么要抓着我？他要打我吗？我根本没有得罪他啊！”聂河带着哭腔，犹如撕心裂肺的呼喊骤然响了起来。 轰！人群顿时沸腾了。 这次不光是女生，就连一些颇有正义感的男生都忍不住加入了讨伐‘恶棍林四’的行列之中。 林四那个气啊，聂河这家伙还嫌不够乱吗？他本打算把聂河带到当初那个楼顶上好好质问一番的。 那里算是个僻静之所，施鸿宇第一次就是将他带到了那里。 只是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艰难行走在教室外面走廊上的他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不光是他自己班上的同学，就连外班一些学生也闻讯加入了进来。 毕竟，林四一直就没有还手没有反抗，从众心理之下，此时的林四简直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带着聂河去楼顶，这些人同样会跟着去。 到时候什么谈话都没办法进行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奔着某个方向，狠狠拽着聂河就向前突围起来。 就连青川南齐凉月三方联军都挡不住林四，就连临嘉城内的大军都没能围住林四，更何况是这些普通学生？ 第392章 吃独食 在外人看来，林四只是一味躲避。但被他拽着的聂河明白，不动声色之间，挡在他前面的所有人全被他无声无息的用精巧手法拨到了一旁。 只是，那些人自己可能都感觉不出来。 聂河并没有太过抗拒，他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就算真的和林四两人单独到了僻静之所，林四也教训不了他。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来到了男厕之外。 顿时所有人都明白了林四的打算，进了男厕，所有女生就只能止步了。 判断出他的打算之后，立刻便有许多人堵在了前面。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没人能挡住林四……咳咳，前往厕所的决心。 人群被他莫名其妙分出了一条通路，随后他一把拖着聂河进了里面。 女生进不去，但是男生还是能进来的，于是便有十几个男生一齐涌了进来。 聂河是男人，这一点三班的人自然很清楚，但其他班的学生却并不知情。在很多后来闻讯赶来的外班男生看来，林四是在欺负‘女人’，而眼前正是英雄救美的好时机。 一名身材同样高大健壮的学生在几名同学的簇拥下走到了前面，他用手指了指林四的鼻子，一脸玩味的笑了笑。 “小子！你很有种啊！光天化日之下拉着女生进男厕……比我还有种，这事我明哥都没做过……” “所以呢？”林四没工夫听这明哥叙述以往的光辉事迹来震慑自己，他很是不耐烦。 这课间时间并不长，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半了，他哪有时间陪这些人聊天。 “哈？哈！”听到这句话，明哥仿佛听错了一般，难以置信的左右望了望，一脸可笑地问身边人：“他刚说什么？” 身边那人正要回答呢，原本偏过头明哥忽然毫无征兆猛地一脚踹向林四的肚子。 这正是他最常用的打架方式…… 表面不动声色，但是出其不意的猛烈一击，直接放倒对方。而之后，自然就是给对方一顿暴揍，打得对方像条死狗一样爬不起来。 他可不在乎什么风度，能赢就行。用这种方式，他甚至让初境修行者跪在了自己面前。 只可惜，这次他是踢到了真正的铁板。 林四的右手并没有松开聂河的肩膀，但在对方的腿离他肚皮还有一尺之遥前，他的脚已经后发先至，结结实实印在了明哥的肚子上。 呼！在那一霎那，身边几人甚至感觉到了一阵风从耳畔刮过。 随后，先前那位站在他们前面，自称明哥的学生，已经出现在了四丈之外的厕所门外。 而厕所的木门，已经被这一击直接轰碎。 外面传来尖叫声和呼喊声，但却再也没有人敢挤进来观看。因为五班的‘老大’，甚至算是整个医学系一年级的‘老大’明哥，此时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这一击，仿佛陡然扼住了众人的脖颈，让他们再也不敢大声谩骂了。 先前林四面对众女生的‘围殴’一直都没有还手，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大个头外强中干胆小懦弱。 而现在…… 林四面前那几名明哥的小弟脸都吓白了。 天哪，一脚将人踹飞出去四五丈，甚至撞碎了后面的木门。这！这还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这至少也得是窥境修行者才行吧？ 自己这些人就算一拥而上，也是毫无胜算啊！ 不知不觉间，原本来为聂河打抱不平，顺便揍人和英雄救美的众人，开始不知不觉的向后挪动着脚步。 …… 片刻之后，厕所内除了林聂二人之外，变得再无其他人，甚至就连原本在上厕所的学生都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可以预见，此事之后，林四先前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老实学生形象，将会彻底毁于一旦。 很快，他的恶霸名头就会传遍整个一年级。 不过此时，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老好人。从来就不会等着对方打到自己之后才反击。 既然自己答应了帮月国参加圣山之战，那么只要自己做得不太过火，自会有人来帮自己摆平一切。 无论学院还是月国方面，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啧！真威风，真霸气！一脚就让对方在床上躺一个月，厉害！太厉害了！”聂河笑眯眯的拍着手，一脸赞叹道。 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动声色的摆脱了林四的铁爪。 林四知道他这是故意讥讽自己，不过他根本不在意。 “我没工夫跟你扯这些，只想问你一句，你来我的班级做什么？”他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废话。 “来这里做什么？来上学啊！”聂河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你可以选择的学校很多，可以选择的班级也很多……”林四冷冷道。 聂河来到他的班级，林四本人倒无所谓。虽然聂河会带来很多麻烦与危险，但他并不惧怕。 只是，唐小芷在班级向来和他形影不离，万一十方楼的人真的杀到了学校里，那很可能会出现许多他不想看到的意外。 十方楼的目标是聂河，但在战斗中，难保会误伤。另外他也不能寄希望于那些刺客高风亮节，刻意不滥杀无辜。 如果可以，他希望聂河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但很明显这不可能。 那么……就滚远点吧，滚到其他学校去，不要祸害他认识的人！至于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了。 聂河何尝不明白林四的意思？只是，看到林四如此不爽，他心内反而畅快不已。 这家伙从和他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针锋相对，而且从来没有落到下风过，难得现在看到他这样，这次的选择看来是真的击中他的软肋了！ “我答应了参加圣山之战，你也答应了与我联手共抗十方楼！”他没有再和林四兜圈子，而是平静道：“如果我们离得太远，那么所谓的联手，只是个笑话！” “你可以选择我附近的几个班级，我保证一旦出现意外，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林四沉声道。 聂河竖起了细长的手指摇了摇，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不不不！我相信你能及时赶到。但是，我不会让你吃独食！” “什么意思？”林四愣了。 这句话，他着实听不明白。 然而，聂河似乎根本就没有和他解释的打算。 他一脸诡异地笑了笑，随后耸了耸肩转过身踱着悠闲的步子走向了外面。 “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但还是希望你能收敛一点，否则到时候不要怪我背后捅刀子！”林四没有转头，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认真说道。 身后，已经快要出门的聂河轻佻地笑了笑：“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一名学生……至少不会像你这个学校恶棍一样……” 随后，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脸低头走了出来。 这举动，完全就是当初林四教训过施鸿宇之后表现的翻版。 当时因为‘靠山’扶薇的到来，明明教训了施鸿宇等人一顿的林四反而装出了受伤模样，害得施鸿宇被扶薇好一通训斥。 而聂河，或许真是林四同一类人，两人的无耻程度完全不分伯仲。 在林四面前丝毫不落下风的他，在出门之后，做出被林四痛打过一顿的可怜姿态。 而他面前，除了扶薇，还有上百名学生。 甚至，还有闻讯赶来后，一脸铁青的宋雨涵。 他这是把林四往死里坑啊。可以想象，这件事之后，林四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会变成什么样。 …… 一如林四所料，这场风波很快就被平息了下去。 无论宋雨涵有多愤怒，无论其他学生有多不满，在圣云院长的强硬态度下，全都无济于事。 是的，这只是件小事，学生之间的打闹而已。 尤其宋庆在得知是那个雷明先对林四动手之后，心内更是咒骂不已。 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竟然主动去招惹林四，也不想想多少青川南齐人死在了他手上！ 林四只让雷明在床上躺一个月，在宋庆看来，这算是极其仁慈了…… 至于聂河入校，自然是他亲自批准的。 聂河向他坦承了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加上他是和林四一道来的‘朋友’，他哪有不应允之理？ 林四和聂河本就认识，他们出去商量事情，其他学生凑什么热闹？真是没事找事！ 即便林四有错，宋庆都会帮着开脱，不光因为他的身份实力以及月国方面的交待，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谢少英是他带来的。 一旦把林四赶走了，谢少英会不会跟着走，这个可真不好说。 …… 接受了宋雨涵一番训斥和宋庆的一番安抚之后，第三节课才回到教室的林四，明显发现了教室内的不同。 许多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和以往不同了。 有的带着惧怕，有的带着厌恶，有的带着佩服…… 不过，无论怎样，唐小芷看他的眼神始终都没变。 这就够了，他笑了起来！ …… 由于陪着纪冰云去圣月报道，谢少英缺席了前两节课，但圣云方面没有丝毫不满。 甚至有一名极境老师专程带他去训练馆和当时的授课老师见面。 谢少英并没有隐瞒什么，极境初期的修为在第一次上课时便经过了老师的确认。 这个消息瞬间震惊了当时上课的所有修行系学生，随后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了开来。 中午时分，圣云一年级来了个极境新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校园，并且还在不断的向校外传去。 极境初期的新生，这是什么概念？ 圣云修行系，哪怕是老师，极境修为之上的也不到十人。 也就是说，单论修为，谢少英已经比修行系大部分老师都高了，这还是不论他剑术水准和战斗能力的情况下。 这个消息，足以引爆整座学园之城。 第393章 挑衅 林四进入饭堂时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谢少英。 “这次新来的真是极境初期？” “如假包换！” “据说是千宋人？” “我打听过了，据说他是千宋镇国将军谢池之子，千宋第一修行天才，现在才十四岁！” “我的天哪！十四岁就到极境？宗越好像都二十了吧？依然不是极境呢！” “那他为什么要选我们圣云？” “这个谁知道，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吧？” “嘿嘿，要是谢少英去挑战宗越，那就热闹了！” “哈哈，那是，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学院之间的挑战也会互相留点颜面的，不会做得太过。” “当初那个人可就没按规矩来，他挑战严志希的时候……” “好好的，你提那个懦夫做什么？” …… 林四原本乐呵呵听着，谢少英是他五弟，他被万众瞩目，林四也与有荣焉。 而听到挑战严志希，林四精神一振，果然虎头人的传说还在流传嘛！ 然而，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他讶然不已。 懦夫？这是指自己吗？ 他忽然想起了早上唐小芷的要求，让他以后不要再扮虎头人了。 这两个月，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起来，然而，后面所有人，所有话题都是在谈论谢少英。 虎头人三个字根本就没人提起。 论修为，谢少英是极境，而虎头人只是堪比元境初期的转境修行者。 论外形，谢少英据说长得英俊不凡，而虎头人自始至终就没有当众露出过面容。 哪怕没有井飞挑战虎头人一事，只怕现在他也会被人渐渐忘却。 林四并没有感到多么失落，他只是疑惑，虎头人怎么就变成了懦夫？ 难道自己不在的这两个月，有人打着虎头人的旗号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 凭借着惊人的目力，他很快在数千人的饭堂之中准确找到了于晟亮的身影，他决定去问问。 他突然从背后出现，吓了于晟亮一跳。 不光是他，他对面坐着的两名学生也是浑身一颤，上午林四做过的事情他们可是记忆犹新呢。 欺负新来的同学不说，还把五班的‘老大’雷明给打伤了。 如果说施鸿宇这个‘老大’还只是带着孩子气的小打小闹，那雷明可就是动真格的了，被他欺负，甚至打伤的学生并不在少数。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人怕的恶霸，却被林四一脚踹到了病床上。 如果没有先前‘欺负’聂河一事，也许此举会大快人心也说不定。但很可惜，因为‘欺负’聂河，他已经被打上了蛮横霸道欺负弱小的标签。 以往林四表现得人畜无害，哪怕被同学笑话，他也从不计较，以至于班上人都认为他是个毫无脾气的人。 而今天上午，他们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两个月不见，林四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怕人物，他们生怕他会因为自己以前的‘冒犯’而翻旧账。 如果林四知道他们心内所想，那他一定会觉得可笑。他的心胸还没有狭窄到那个地步，更何况这些同学只是普通人而已。 至于那个雷明，纯粹是他自找的。 他并没有发觉，现在的他相比两个月之前，确实有了一些改变。 换作之前的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找聂河，他会刻意挑在没人的时候。而那时候的他，碰到雷明的挑衅，至多也就是揪住对方的衣领丢出去而已，不会一脚踹飞他，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换作之前的他，更不会让自己成为众人惧怕和厌恶的焦点。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再像刚出青月森林时那般谨慎小心，而是变得大胆与强势了许多。 这也许是先前那段时间经历了许多凶险厮杀后，渐渐改变的。也许……只是属于连山的那一部分性格在慢慢影响着他。 “呦！真巧啊！”他拍了拍于晟亮的肩膀，坐到了他身边随口问道：“我们那个协会，现在还需要中午去吗？” “咳，还是和以前一样，两天去一次就行。今天不用去，明天去就可以了。”于晟亮小心翼翼的答道。 现在的林四，让他也有些陌生，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说话了。 他的变化，林四看在眼里。心内微微叹了口气，他只能等待着时间来再次改变他们对自己的观感。 “对了，我离开两个月，那个虎头人怎样了？现在都听不到他的消息了嘛！”他似无意的问道。 片刻之后，林四便得知了发生在一个月前的那场挑战。 唐小芷以为不让林四再扮虎头人，他就很难发现这件事，但仅仅过了一个上午，林四就已经得知了全部。 他知道了圣云学生对虎头人的态度，已经由拥戴追捧变成了鄙夷唾弃。因为就连他所认为的好朋友于晟亮，提到虎头人时都是满口的不屑。 而他对面两名同学更是如此，提到那三个字时都是极尽讥讽嘲笑之能事。 而且，很快他们的话题就再次转到了谢少英身上。 似乎，谢少英才是真正不会让他们失望的人。 林四默默离开了这里，如果说他一点都不失落和难过，那是假的。 在两个月之前，这些人每次提到虎头人都是一脸的赞叹和狂热，那时候他也时常会充满恶趣味的加入讨论，他总幻想着某一天他能公开身份时，大家的眼神会多么惊讶。 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在某一个瞬间，林四甚至有了提剑去天武学院找回场子的打算。不是挑战那个井飞，而是挑战天武修行系四年级所有元境学员。 是的，谈修边旭沈齐远等人都认为虎头人再也无法洗刷避战之耻了，哪怕他再战胜井飞，也只会被人认为是先前没把握时就不敢冒头，直到有了把握才敢出来。 但他们却想不到，如果林四愿意，他现在就可以逆转这一切。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连十方楼二十多名元境乃至极境的刺客都伤不到他，更何况天武学院那二三十名只是元境，同时战斗经验远远不够的学生？ 一旦他一个人击溃天武修行系二三十名元境学生联手，那他的声威将会再也无人能够撼动！哪怕谢少英，也不能…… 现在鄙弃他的人，会口风一转，再次变成他的追捧者，他会彻底成为学园之城的一个传奇！ 只是，还有必要吗？那样做了之后，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扮虎头人了。” 他忽然想起了唐小芷早上的话，原来她是那么的细心，生怕自己会受到打击吗？为此甚至不惜让自己变成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女人…… 这一瞬间，他的心似乎已经被甜蜜和感动填满，所有的失落和不快全然烟消云散。 对了，那个丫头还在等着自己的‘爱心午餐’呢，自己都耽搁这么久了，可不能让她等急了。想象着唐小芷张牙舞爪的可爱模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 林四的好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回到教室后，看到的第一幕就让他火冒三丈。 唐小芷依旧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她前面属于林四的座位，却坐上了另一个人——聂河。 此时的聂河歪过身子趴在了唐小芷的桌面上，而唐小芷那后仰着的上半身，很明显表达出了排斥和抗拒之意。 真是岂有此理！这家伙看来是把自己的一番话当成耳旁风了啊！ 现在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唐小芷和自己是一对吧？他还趁着教室其他人不在跑来招惹她！ 聂河这个人还真是‘百无禁忌’呢！先是招惹纪冰云，现在又轮到了唐小芷。‘朋友妻不可戏’这句话对他来说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或许，在他眼中自己和谢少英根本还算不上什么‘朋友’…… “我看你是打算在‘正餐’到来之前，先和我为敌对吗？”林四提着饭盒沈着脸缓缓走进了教室。 尽管他此时看上去平静得很，但无论唐小芷还是聂河都能看得出，他现在正是打算出手前的征兆。 聂河扯了扯嘴角，林四的态度虽然让他有些忌惮，但还不足以让他惧怕。 “何出此言？”他站起身来摊了摊手笑着答道。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事实上，他也做好了戒备的姿态。 “唐小芷，是我的女人！”林四沉声道。 这是林四第一次当着唐小芷的面表达了对她的占有欲，虽然听上去很霸道，但原本有些惊慌的唐小芷却定下了心来。 林四这句话，等于就是表白，这让她受用无比。 担心两人会在教室内打起来的她，连忙起身站到了林四身边，用行动表明了她的态度。 聂河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便被一抹邪笑所代替。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吃独食的。”他定定看着林四，眼内浮现的是一股挑衅之意。 又是这句话，林四着实无法听明白他的意思。 独食？难道指的是唐小芷？聂河来这个班级，目的竟然是唐小芷？可他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唐小芷吧？ 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出答案来。 由于生怕误伤唐小芷，加上此时林四满脑袋的疑惑，以至于这场很可能会发生在教室内的大战最终没能打起来。 以他和聂河的实力，一旦在这里开战，只怕整层的教室都会被他们俩摧毁。 聂河离开之后，林四皱眉坐了下来。 “据说他也会去参加圣山之战，条件就是你们要帮他抵抗一个叫做十方楼的组织？”唐小芷面上重新浮现出了一抹担忧之色。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林四讶然不已，昨晚在容雨面前，他并没有提到十方楼，唐小芷应该不知情才对。 “刚刚他不小心泄露了一些东西嘛。”唐小芷一脸天真地笑道。 只看她这神态，林四就知道，聂河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小看了唐小芷，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给套了话。 在他眼中，唐小芷应该只是个柔弱怕生的小女孩吧？ “放心吧，十方楼不算什么，别忘了我们还有容叔。”林四并不想让她过于担心，于是出声宽慰道。 “哦……”唐小芷点了点头，似乎真的放下了心。 但林四并不知道，因为他这句话，唐小芷反而更加担心起来。 她并没有听过十方楼的名头，但既然林四第一句话就提到了容雨，那说明他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把握应付即将到来的危险。 第394章 密集攻击 吃过饭后，林四便做出了逃课一下午的准备。 目的自然是那个去那个‘属于’他们的试炼室训练。 带着唐小芷一道，找到慕哲平之后，三人便轻车熟路的去向了训练馆。 刚刚进门，三人便发现这里面的人尤其的多，几乎比平时多了几十倍。 偌大的训练馆内，几乎聚集了数千人，而这些人全都围在了一片方形场地外。 林四这三人并没有凑热闹，但他们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只从场边不断传来的‘谢少英’三个字来看，这些人应该全都是为他而来的。 这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外校挑战，否则也不会在馆内了，应该是谢少英在同修行系学员亦或老师切磋。 人群中的一处高台，他们远远看到了扶摇的身影，他身边还围着几人，颜文略甘明等人齐齐在场，而众人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被团团围着的场地正中央。 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扶摇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向远处看了看。 很快他便看到了林慕唐三人，对林慕二人身份心知肚明的他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同时向三人轻轻挥了挥手。 唐小芷从扶摇那得知他们劫持了月洛宁这件事，林慕二人昨晚已经从唐小芷这里得知。也明白，他算是学园之城少有的几个知道真相的人。 两人同样对他挥了挥手，对于扶摇这个人，他们的观感还不错。 他的距离把握得极好，虽然很早就得知了两人头套人的身份，但是并没有拿出来大做文章，也从没有提过什么令两人为难的要求。 同时又始终保持着善意，在天武来人挑战时，他明知真相，却还是两人挡了数次，这是一个让人很舒服的人。 就冲这一点，林慕二人也不可能对他冷脸相向。 “扶兄刚刚在看谁？”旁边的颜文略感受到了身边扶摇的动静，同样抬头向四周望去。但此时的林慕唐三人早已转身远去，整座训练馆内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没有，只是看到几个熟人而已。”扶摇随意笑了笑。 “你的心情看上去比先前更好了。”颜文略试探着问道。 扶摇哑然失笑：“哈！有吗？学校内有这么厉害的学弟，我当然高兴。” “是啊，有谢少英加入，我看谁还敢来我们圣云挑战！”甘明畅快笑道。 不远处的修行系众人闻言都笑着点了点头，望着场中谢少英那挥舞着长剑上下翻飞的身影，眼内惟有佩服和赞叹。 此时他面前的对手是两名元境两名转境后期，其中一名元境修行者甚至是一年级的老师，但饶是如此，以一敌四的他依旧丝毫不落下风。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只是因为这位新来的学弟说了句自己对群战颇有兴趣。 而只是他这随口一句话，修行系的老师便着人去三四年级请人来帮忙了。这样的待遇，在圣云历史上恐怕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并没有因为来了个比所有人都厉害的学弟就心内不平衡。 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圣云修行系内并没有什么派系争斗和争权夺利的戏码，远比其他许多学院要融洽得多。 扶摇这个人看上去懒散而又谦和，但整个修行系却没有一个人不是发自内心服他，以至于圣云修行系被他在无形之中带成了一块铁板，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谢少英与他们的差距太大，当差距大到一定的地步，人们很难再兴起嫉妒和不忿，剩下的往往只有仰望。 他们中很多人，未来这一辈子可能都到不了极境，而谢少英现在十四岁就已经是极境了。他未来注定会成为整个东南六国甚至全大陆都瞩目不已的人，他们没必要无端和这样的人交恶。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扶摇所说的学弟并不单指谢少英一人。 虽然此时下方场上谢少英展现出来的剑术水准已经超过了那名元境老师，甚至超越了他扶摇自己。但他依旧能看出来，谢少英现在剑术境界，还比不上两个月前的虎头人。 谢少英的剑术就像一幅精妙无比的画卷，每一笔都恰到好处，但却少了虎头人的那一份灵性与自如。 而和学园之城其他人相比，他要比别人多知道许多东西。 月洛宁被劫一事，他是最早一批知道的。 其后林四在进入曲山峡谷之前的动向也很快被报到了他的城主父亲这里，他很顺理成章的也知道了全部过程。 而最近，从天河国那边零星传来的一些关于林四和王子殿下一行人的消息，也瞒不住他这个有心人。 他知道林四等人闯过了六级魔兽出没的曲山峡谷，同时还大闹了天河国。 他也知道林四等人在天河时，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元境、极境、破境甚至就连天境高手都有。 他们离开曲山峡谷时，队伍变成了六个人。他们的队伍中，除去身份尊贵的王子殿下以及叶弘之外，还包括了眼前的谢少英和另一名破境高手。 后两者，直到王子殿下进入天河王宫赴宴那一刻才被揭开了身份。 然而，这样的阵容之中，领头的人却是林四。 正是他带着这些人左冲右突，才最终撑到了援兵到来。扶摇得到这个消息时，心内涌起了强烈的荒唐感，他甚至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他已经非常看好林四，但着实没想到他强到了这个地步。 像他们这种小队，就算头脑再精明厉害，个人实力拖后腿的话，也不可能成得了首领。 他能让殿下，让谢少英，让破境高手都甘愿听其指挥，那他的个人实力，恐怕是严重被自己这些人低估了啊！ 至少不可能是什么转境修为，元境初期的战斗力。 难道他以前隐藏了实力？扶摇还记得虎头人与严志希的战斗，赢得并不算轻松。最后面对宗越，他们甚至只能远遁而逃。 而如果他们真的隐藏了实力，那以他们的实力，为什么还要回学园之城？ 这让扶摇百思不得其解。 …… 林四等三人轻车熟路的进了那间试炼室。 可以看得出，两个月来，这间试炼室是有其他人进来过的，因为兵器架以及上面摆着的兵器都换成了新的。 除此之外，这里的一切和过去并没有任何分别。 林四没有多说什么，进来之后很快便提着剑冲进了阵法范围内。 一丈两丈三丈…… 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来到了第八丈范围内，面临着五道元境后期的攻击。 这是他以前的极限，现在他的修为提升了足足五个小境界，从转境初期提升到元境后期的他，再次面对当初的难关时，显得轻松至极。 他很轻易的闯进了第九丈，以往令他差点握不住剑的沉重攻击，现在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而且他的出剑速度以及反应能力同样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第九丈的五道元境后期攻击并没能使他慢下来。 这毕竟只是一波五次不间断的劲气攻击，而不是真的面对五个元境后期的修行者，对他来说，这根本毫无压力。 很快，他便势如破竹般闯进了第十丈，而到了这个时候，他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一道小口子。 在进入第十丈范围后，林四打起了精神，露出了一脸严阵以待的表情。 以他和慕哲平的判断，第十丈应该是极境初期的五道攻击了。 但是，当第一道攻击和黑剑撞击之后，意料之中属于极境的力道并没有传到他的身上。 这两个月来，林四和不少极境修行者交过手，他对极境的力量有着很明确的感受。 虽然他只是元境后期的修为，但因为印力的特殊性以及他苏醒之前的某种积累，他大概是能够极境中期乃至后期修行者硬碰硬对决的。 但即便如此，面对极境初期的攻击时，他依旧会有些许吃力感，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一脸意外的轻松。 这攻击似乎和之前的第九丈完全没什么分别啊？ 在他疑惑的时候，呼呼呼呼，一道道风声从身体四周各个角落不断袭了过来。 面对元境后期的攻击，林四根本不需要躲闪，完全可以硬生生将之击散。 但这攻击，数量似乎不对啊。 依照先前的经验，不是应该一波五道攻击，一波之后会有一个眨眼的喘息之机么？ 不光是他，身后远处观战的慕哲平也看出来了，林四身周足足有十道劲气。 猝不及防之下，林四差点被身后一道劲气击中后背，若非他反应快及时避了过去，只怕此时已经中招了。 风声再起，又是十道攻击来临，林四终于明白了过来，这第十丈已经不是一波五道攻击了。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面对十多名十方楼元境刺客的围攻，林四尚且能够游刃有余，更何况这阵法死板的攻击？ 尽管攻击密集了一倍，但他依旧轻松杀入了第十一丈。 得知和自己事先猜想不同之后，林四早已有了准备。果然，第十一丈还是元境后期的攻击，只是变成了一次十五道。 当林四撑过第一波十五道攻击之后，他终于体会到了这个阵法的厉害之处。 这劲气的攻击强度，或许还比不上真正的元境后期修行者，而且也没有真人那般灵活。 但有一点却无法忽视，那就是数量。 一个人即便被十五名元境后期修行者围攻，也不可能同时遭受十五道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因为一个人身周的范围终究有限，能够同时插足进战斗的，最多也就七八名敌人。 至于其他敌人，只能在外围攻击，他们攻击的同时还要避免误伤同伴，威胁已经极小。他们更大的作用其实还是填补空当以及防止目标逃走。 进入十一丈的范围之后，看似只是增加了五道攻击，但难度事实上已经在那一瞬间提升到了比同时面对十五名元境修行者还要高了。 林四未中招的记录很快就被终结，接二连三的开始有劲气打在了他身上。十五道攻击环绕之下，他的剑再快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毕竟十五道攻击是一起来的。 他的速度比前一丈时要慢了十余倍，尽管这些劲气无法对他造成太大伤害，但却让他体会到了沉重的压力。 手中的剑已经挥舞成了一团耀眼的蓝色光球，但依旧会有遗漏的劲气如见缝插针般钻了进去。 若非他现在的抗击能力已经大大提升，只怕他已经倒在了这里。 一刻钟之后，他艰难进入了第十二丈，这也是这阵法的最后一丈。 一如他心内所料，在他踏入阵法范围的那一霎那，二十道攻击不分先后的向他扑了过来。 第395章 破阵 阵法外围的唐小芷已经彻底看不到林四的身影，不光是她，就连慕哲平都很难再从那密集的光柱之中辨别出林四来了。 二十道劲气同时袭来，那阵仗，就像是站在雨中一般，身前身后左右两边全都是雨，而人已经完全被包裹在了里面。 这攻击的密集程度已经超出了林四的能力范围。 事实上，不光是林四，就算是换个破境高手来此，只怕也没办法挡下和避开这里的所有攻击。 毕竟这阵法本就不是给一个人闯的，而是五人组队试炼用的。从一开始，它的难度就没有按照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来设置。 就像当初容雨当初踏入林四布置的风刃阵法中时一样，那密不透风的攻击，就连身为破境后期的他也没办法全部挡住，最终还是受了伤。 这个试炼阵中的光柱自然不会和风刃阵那般真的像雨一样漫天都是，但却也差不远了。 虽然每次二十道看似不多，但这些手腕粗细的光柱却要比风刃大。 不过，真要让容雨来闯这个试炼阵，那他轻松就能通过。 原因很简单，这些光柱就算打到他身上，也会被他的护体灵力所抵消，根本就伤不到他分毫。 他完全可以直接走过去，无非是走得不那么顺畅而已。 而林四，现在选择的，也只是硬抗阵法攻击，强行向前突围。 面对每一波二十道的劲气攻击，他的出剑和闪避速度已经完全跟不上，每一波都至少有五六道攻击打在了他身上。 若非他现在抗击能力大大提升，同时意志力惊人，只怕一波都撑不过去。 他渐渐走过了一半，一丈事实上并不远。放在往常，他一个跨步就直接过去了，但现在却显得漫长无比。 他根本没办法迈开步子，如果此时他纵身向前跃起，那唯一的后果就是被劲气凌空击中，然后打翻在地。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甚至难以辨别出正确的方向，因为前方的视线已经全部被五颜六色的光柱所阻挡。 全身上下几乎全都传来了强烈的痛楚感，用来捆束头发的细绳早已被劲气冲飞，他的发丝散了开来，衣衫被打烂看上去像个乞丐一样。而身上则已经开始流血。 林四心内很明白，这些攻击如果换成真正的刀剑，亦或是元境后期修行者那带着强烈属性效果的攻击，那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因为这些攻击只是光柱，他现在才能勉强站立不倒。 慕哲平和唐小芷站不住了，他们忍不住从阵法边缘来到了对面，准备时刻医治倒地不起的林四。 他们看不到林四的身形，却能看得出，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他们只能看着那一片片光柱飞起消失然后再度飞起…… 林四的身影只是若隐若现，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还站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在两人看来仿佛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某一刻，林四那带着血痕的脸忽然出现在了阵法外。 随后，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竟然通过了……哪怕是一向淡然的慕哲平，此时眼内也忍不住浮现出了震惊之意。 这阵法最后不是极境攻击他能看得出来，否则林四早在第十一丈时就已经倒下了。 但就算是元境级别的攻击，承受如此多道，哪怕是一块精铁只怕也已经被砸成渣了。 这家伙，虽然平日里总是没个正经，但看来最近也承受了不少压力啊。 撑不住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提前倒下，阵法立刻就会停止。但他没有，他硬是在第一次就打通了这个试炼阵。 慕哲平能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拼命，为了应付十方楼和圣山之战，他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压榨自己。 他扶起了受伤的林四，心内暗暗庆幸带了唐小芷来。 无论如何，唐小芷也是医学系的，而且她从小就在医馆长大，处理皮外伤倒是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了！ 他正要站起身来，却忽然愣住了。 刚刚因为林四冲出来后而沉寂下去的阵法，整个方圆十二丈的边缘忽然全部亮起了乳白色的光芒！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阵法被人打通之后，出现的特殊现象吗？ 慕哲平并不知道他猜对了。 这个组队阵法设置了已经有数百年，但圣云历届修行系学生，就算是组队通过的次数也只有寥寥两次而已。 只看最后一丈那二十道元境后期的攻击就知道，就算圣云能凑齐五个元境中期或者后期的修行者来一起挑战，也不一定能过得去。 五个人一起挑战的话，每个人平均要面对四道攻击，一般的学生很难做得到，更何况五个人同时挑战还需要一定的配合。 故而，这试炼阵被人打通的话，是会引起一些响动的。意义也很简单，就是通告门外的人这个消息，因为这着实太难得。 能出现五位元境中后期的学员已经极为难得，而这五人还能打通试炼阵，那就更难得了，就算是现在的天武学院也不一定能做的到。 这代表着圣云学院修行系在这一届达到了巅峰水准。 随后，试炼室内外忽然出现了疯狂的嗡鸣声。 不好！慕哲平目光一凝，知道因为林四打通这个阵法，事情似乎已经开始向他们未曾预知的方向发展了！ 他一把抄起地上躺着的林四，同时急急对唐小芷说道：“我们必须赶紧出去！” 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他们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虽然他们头套人的身份，圣云院长和扶摇都已经是心知肚明，但这和全校皆知是两码事。 而且打通试炼阵，这样的实力一旦传出去，他们会变得比谢少英更加受人瞩目。在十方楼的人到来之前，他们不想这么出风头。 …… 慕哲平的判断一点也没有错，就在阵法外部传来嗡鸣声的同时，原本看守这间训练馆的各个管理员们纷纷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向这边奔了过来。 而那些围在谢少英附近的学生们，依旧不明白那刺耳的鸣叫代表着什么意思。 不光他们，就连扶摇颜文略等人都不明白。 毕竟上一次有人打通这个试炼阵，那还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扶摇心内却多了念头。 刚刚他可是看得很分明，林四那三个人就是向着那边走的，难道是他们做了什么？ 想到这，他连忙下了高台，向着试炼室那边跑了过去。 “发生什么了？”他很快来到了那间试炼室外，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几十名训练馆内的管理员。 “不知道，但是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一名管理员听到是他发问，便和声答道。 虽然那嗡鸣声早已停止，但不用那人说明，扶摇也知道是这间试炼室出事了，因为此时那试炼室入口如巴掌大小的感应阵已经彻底亮起。 “难道是有人闯进了这里面做了什么？”颜文略也赶了过来。 不光是他，甘明管宁梁丘南甚至就连谢少英都闻讯赶了过来。 因为谢少英的到来，这里被许多同样跟过来的学生围了个水泄不通，以至于场内的看守们不得不将非修行系的学生们全部拦在了外面。 在许多人看来，这或许是有人在破坏学院的设施，兴许是外校甚至外界的人来这里捣乱，才使得这间试炼室嗡鸣之声大作。 就连扶摇也有着这个想法，难道林慕二人留在圣云学院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难道这试炼室里面有什么秘密？ 这间试炼室他也知道，甚至还进去试炼过。 但里面的难度着实太高，当时他与另外四名元境学员一路闯到第十丈之后便再也没办法寸进。 而据说后面十一丈和十二丈分别是十五道与二十道攻击，他们更是完全没有一点希望通过，这也让他对以往打通这座试炼阵的十位前辈学长佩服不已。 凑齐五名元境本就不太容易，之后他便再也没来过这里，毕竟修行者很少需要以少打多。 但紧接着，一句话震得他彻底失声。 “不！”说话的人是修行系的许祯教授，他是圣云学院少有的极境老师。只是因为年事已高，现在已经不再授课，而是做起了这训练馆的馆长。 他回答了颜文略的问题：“不是有人进来捣乱，而是……有人打通里面的试炼阵！” 他的语气显得很是激动，他曾在学院的典籍上查到过数百年间那两次打通试炼阵后的动静，上面的描述和现在一般无二！ 这间试炼室并不受重视，原因自然是因为它的难度太高，同时也很难凑齐五名元境一起闯阵。 但打通他的意义，却比其他所有场馆和试炼阵加起来还要重大！ 在场绝大多数修行系的学生甚至都没有进去过，他们并不太清楚其中的具体难度，但他们也知道这试炼阵已经至少有两百年没人能破了。 “不可能吧？我们学校，还有另外五名元境学员吗？”说话的是圣云四年级的另一名元境学生关澜，扶摇那次组队闯这个试炼阵，他也参与了其中。 他的话，让年迈的许祯也皱起了眉头。 没错，圣云修行系一共就五名元境，现在扶摇，颜文略，关澜都在场。另外两人现在都在外历练，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最后，最强的新生谢少英刚刚分明就在众人瞩目之下与人切磋，更不可能是他。 那会是谁？外校的？ 也不可能，他们根本没有圣云的学生身份牌，更别提学分了，他们根本就进不去！ “难道是学院的老师？”一名年轻的管理员自言自语道。 “应该不会吧？学院禁止老师闯阵的。何况就算是极境的老师，至少也需要三人联手才有希望。”另一名中年管理员皱眉道。 他的话音刚落，那巴掌大小的感应阵忽然暗了下去。 “无论是谁，进去一看就知道了！”许祯掏出了一块管理员身份牌放了上去。 后方众人眼内无不露出了急切之色，经过先前他们几人这样一说，原本不明情况的他们，现在好奇心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他们无不想知道，到底是哪些人，打通了这个两百年来都无人能破的变态阵法。 第396章 差别对待 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包括白发苍苍的许祯在内，每个人都忍不住向内探头望去。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难道是这间试炼室坏了？”关澜自言自语。 “不可能！”许祯迈步走进了里面，上下四处张望了一番，似乎有人藏在里面似的。 不过，依旧是一无所获。在他们进来之前，慕哲平已经带着林四唐小芷从后门出去了。 如果许祯现在立即从后门向外狂奔，那或许他还能看到这三人的背影。 …… 最终这件原本可以轰动一时的事件就这么平息了下去。 绝大部分人都将这当成了试炼室出故障，所以才会因此这样的动静。 而只有极少一部分人坚信确实是有人打穿了这个阵法。 比如许祯。 他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在一个月前，他曾经例行检查过这个试炼室，当时里面杂乱无比，兵器和兵器架尽毁，明显是有人进来过。 只是，他暗中调查了一段时间之后，却是毫无结果。 在场众人之中，唯一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扶摇了。 他清楚的记得林慕唐三人是向着这间试炼室的方向而去的，对于其他人来说，学院内的元境学员都不在场，不存在有其他人破阵的可能。 哪怕他们曾经追捧过的虎头人与狐头人也不可能，因为他们只是转境修为而已。 但扶摇却不这么想，就在先前他还曾重新对林慕二人的实力做了评估，现在这被破掉的阵法，几乎就是在证明他的猜测。 难道，那两人真的隐藏了实力？甚至已经是极境之上了？ 他们三人进入试炼室，不是修行者的唐小芷可以直接排除。 那么破阵的就只有林四和慕哲平两人了！ 两人联手闯这个五人阵法，难度自然是要高出不知多少倍，他们想要通过，没有极境的实力绝无可能！ 只是，这个几乎已经可以被他确认的推断，却让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以前他还一直将那两人当成后进新人，心内还有着栽培提携之意。但是，如果那两人是极境修为的话，那说明他们比自己还强。 这样的天赋，为什么还要来圣云学院？ 这样的天赋，整个东南六国以往每隔百年都不一定出得了一个，放在大陆任何一个国家都算是出类拔萃傲视群伦。 而现在，尹漓，叶城，谢少英，林四，慕哲平这些人几乎全都是少年极境乃至破境修为。 难道世道要变了？东南六国要崛起了？他心内不禁起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 慕哲平与唐小芷并没有回教室，而是直接回到了唐家。在医馆内，林四的伤得到了一番治疗。 唐父唐母都知道林四修行者的身份，对于他在试炼中受伤，倒也没有太过惊奇，只是告诫他以后要注意点。 林四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回家之后，林慕二人才发现容雨已经把左边隔壁一户人家的房子给买了下来，此时正忙着布置新家。 见面之后，眼见林四身上缠满了绷带，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关切询问。 林四和慕哲平知道，那间试炼室以后是去不了了。这次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学院肯定会有人盯着那里。 不过好在，他们想要提升实力的话，很快就可以去其他学院了。 怀光曾经答应过他们，给他们最高的学生权限，可以自由出入任何一所学院。到那时候，他们可以去天武去圣月的训练场。 而且，还有容雨。待林四伤势尽复彻底安顿下来之后，他就会陪着两人训练，让他们早日习惯破境的对手。 这样的待遇，只怕许多门派弟子都享受不到。 确实，门派弟子的师傅多半也是破境甚至天境，但那些门内长老们不可能会随时陪伴在某个弟子身边。 他们自己也需要继续提升修为，与弟子对练，于他们的实力提升毫无帮助。 另外，门派内的破境长老也不可能只有寥寥两名弟子。按照亲疏远近天赋高低，一名长老麾下或许有着几十名甚至上百名弟子都未可知。 …… 或许是因为天印，林四的恢复能力比常人超出了太多。 到了第二天便能拆掉纱布自如行动，唯一的不谐之处，就是脸上还带着淤青未消，看上去颇为狼狈。 他这副模样进入教室，很自然又让班上同学猜测不断。 如果是在之前，他们可能会猜测林四被人欺负了。 而现在，经过了昨天上午在厕所的那场事件之后，他们可不会这么看了。 这分明就是和人打架斗殴留下的‘证据’！看来林四昨天离开学校后，又去和人打架了啊！ 两个月不见，这林四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这令他们都有些心头惴惴，不敢与他接近，生怕一不小心被林四给揍了。 林四走入教室之后，唯一笑脸相迎的也只有施鸿宇了。 “咳咳，四哥，你来了啊！”在林四路过他身边时，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对他的反应，林四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并不知道，施鸿宇算是班上少有的对他实力有所认知的人。他或许不知道林四是修行者，但他知道林四的实力很强悍，毕竟就连他窥境修为的大哥都被林四击败过。 这绝不是一般普通学生所能抵挡的，他打伤雷明在其他学生看来不可思议，但在施鸿宇看来，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在他看来，林四就算是想要‘一统这整层楼的十二个班级’，也不是办不到！ 过去林四虽然教训了他一顿，但之后表现得并不凶悍也不强势，在班上也从未与他有过什么交流，并没有抢他‘老大’位置的迹象。 他以为林四不愿意争这些东西。 而现在，他有些摸不准了。两个月之后的林四，似乎已经和先前大不一样。 这才回来一天，林四就把比他施鸿宇更强的雷明踹到了病床上，以他现在的‘威势’，可以说他如果要当三班‘老大’的话，施鸿宇只能眼睁睁看着。 而看到林四现在那明显是因为激烈打斗之后才留下的瘀痕，他更是确认了这一猜测。 林四，恐怕是要大干一场，在整个一年级留下属于他的‘传说’了！ 他施鸿宇就算是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而且，为什么要阻止？林四是他一个班的，他当上整层楼的老大，到时候他施鸿宇不也可以混个二哥三哥做做么？ 于是，他才会主动跑来和林四搭话，目的很简单，先混个脸熟…… 如果林四知道他这些念头，那他一定会笑出声来。 他林四好歹也是堂堂元境后期修行者，就连破境高手都杀过，现在跑来和一群普通学生抢老大位置，也未免太荒唐了吧？ 他可没有一统全年级，然后带领大家一起收‘保护费’和扩大‘势力范围’的‘宏伟野心’。 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过完这一年半的学生生活。 不过，很显然这个简单的愿望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尤其是聂河来到他的班级之后。 他刚坐下没多久，聂河就黑着脸向他走了过来。 林四本以为聂河是来嘲讽他被人打伤的，但看他的面色却不像。 聂河这个人脸上几乎永远都挂着轻佻的笑容，哪怕是发怒和战斗时，都很少会敛去。用他自己某次不小心透露的话来说，这样才不会在敌人面前弱了声势。 他现在的表情，倒是让林四大感新奇。 以这家伙的无耻程度，还有人能让他失态？ “你给我出来！”走到他近前不远处，聂河便冷冷道。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么？”林四撇了撇嘴，聂河的表情可镇不住他。 聂河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凑到他面前咬牙切齿道：“很——重——要——的——事！” 对于聂河的举动，林四并没有阻挡。 他想看看班上其他同学的反应。 昨天他抓着聂河的肩膀，结果他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而现在，聂河揪住了他的衣领，那聂河会变成什么样？ 恐怕比自己昨天好不了多少吧？他昨天辛辛苦苦伪装出来的形象也会彻底毁掉！ 至于聂河所说的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十方楼吧？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反正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兵来将挡便是！ 聂河的举动果然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而班上的女生们甚至尖叫了起来。 只是，结果却和林四所想象的不太一样…… “啊……啊……聂河同学的样子好帅！” “是啊！聂河同学看上去好有男子气概！” …… 听到这些评价，林四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太过分了吧？凭什么他‘欺负’聂河就成了罪人，而聂河‘欺负’他，反而变得更受欢迎了？ 只是，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聂河同学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那个林四昨天欺负了他，所以不甘心吗？真是有血性的人啊！明明看上去差那么多……” “都怪那个林四！” “没错，说不定他昨晚又对聂河同学做了什么过分举动，你看他的脸，一看就是没干好事！” “是啊是啊！所以现在聂河同学才会那么愤怒！” “啊！不行了，我要去保护聂河同学！” …… 林四终于明白，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这毕竟是他的同学，而他本来就是假装的。这种事情他只是觉得有趣，并不会往心里去。 有句话或许是对的，当实力强到一定地步，弱者的挑衅只是玩笑而已。 甚至就连他身后的唐小芷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似乎想看他怎么化解。 林四并没有化解，他站起身来，格开了聂河的手，随后吹了吹口哨一脸无谓的跟着他走向了教室外，那表情看上去欠揍无比。 一众女生跟了上来，似乎要保护他们的聂河同学。 “多谢大家的关心，我有些事情要和林四同学私下里解决一下，希望大家能成全我……”他挤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缕倔强又带着一缕坚决。 真是难为你了，演戏演到这个地步，林四暗暗腹诽。 女生们果然被这个极富深意仿佛蕴含着许多复杂情感的笑容所打动，她们乖乖停在了教室门口，满含深情地望着聂河远去的背影，仿佛他是即将出征的将士一般…… 第397章 无耻之徒 “有什么事，说吧。” 在楼道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之后，林四斜靠在墙边催促道。 聂河显然已经从演戏模式中退了出来，表情再度变得很不好看。 “我昨天悄悄去了唐小芷的家中，暗中观察了她的父母。我只想问一句，唐小芷的父母，是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他问出了一个让林四骤然收缩瞳孔的问题。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林四不动声色站直了身子。 说实话，前两次聂河招惹唐小芷是惹恼了他，但还不足以让他真的动怒，但这次…… 先前聂河招惹唐小芷，林四只当他是故意作弄自己二人，以聂河那恶劣的性格，这种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但当他问出唐小芷的父母这个问题时，林四再也没办法把这当成开玩笑了。 林四态度的转变，聂河一清二楚。在这一刻，他很清晰的从林四身上体会到了一丝杀意。 尽管这一缕杀意若隐若现，但刺客出身的聂河对此极为敏感。 “慕哲平曾告诉我，你们在帮天境高手照顾他的女儿！” 他并没有退缩，而是继续说道。 连方嘉云也被他盯上了么？真的很好！很好…… “你这两天，倒是很活跃嘛！”林四微微掀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讥嘲道。 此时他的声音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般，褪去了以往的火热，取而代之的是冰寒。 看来，聂河是得意忘形了啊，他忘了有些东西是他不能触碰的。 林四暗暗提聚起了全身的印力，做出了随时突然出手的打算。他已经将十方楼和圣山之战抛在了脑后，哪怕在圣云学院开战亦无所谓。 林四那低沉而又冰冷的讥诮之意，聂河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只是，此时他的心情似乎也很不好。 “唐小芷的父母，是不是天境高手？”他死死盯着林四的双眼，似乎在观察他听到这句话之后的每一丝细微反应。 林四原本冷峻的眼神再也无法保持下去，错愕惊讶纷纷浮现其中。 “你说什么？天境？你开玩笑吧？”林四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以你的实力，会看不出她父母的实力？” 唐小芷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修行者，而她的母亲虽然是修行者，但修为只是窥境而已。这一点，只要是个元境修行者，都能远远一望就能看穿。 毕竟修为相差太多，就算不动手，无论呼吸和步伐也还是会相差许多。 “所以我才问你，他们是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她是否还有一对天境修为的真正父母？”聂河神色未变，依旧死死看着林四。 话说到这个份上，以林四的聪明，哪还能不知道聂河的来意。 这一刻，他忍不住狂笑起来。 “你以为唐小芷是我们照顾的那个天境高手的女儿？”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聂河眼中透出一丝失望，从林四的反应，他有了种不太妙的预感。 不过，也许这家伙在故意演戏给自己看。 “难道不是？我这两晚都去你们俩的住处看了，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唯一可能会是天境高手女儿的，就只有唐小芷！” 话已经摊开了，聂河便不再隐瞒，他倒要看林四能‘演’到什么时候！ “是么？你还去了我们家？”林四笑得更厉害了。 只能说，聂河不愧是天才刺客，轻易就能查到他们的住处，并且就连林慕二人甚至容雨都被蒙在了鼓里。 只是，他赶得太不巧了。 前天晚上因为林慕二人归来，住处不够，容雨抱着孩子住到了唐家。 而昨天，容雨又带着孩子搬到了隔壁邻居家。如果聂河那两晚去早点，那他还能看到容雨带着孩子与林慕二人一起吃晚饭。 林四自问，换成他是聂河，只怕也会误会。 既然他们在帮天境高手照顾女儿，那自然需要天天见面。而这些天来，唯一和林慕二人走得近的女人就是唐小芷。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近，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上课…… “你来我们班，为的就是天境高手的女儿唐小芷？”他抱着快要笑痛的肚子问道。 “没错。”聂河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他看得出林四的表情不似作伪。 今天早上他也在班上找女生旁敲侧击问过了，唐小芷从出生就一直住在学园之城，她的父母也一直就是药馆那两夫妻。 故此，他的面色才会那么难看。他来问林四，只是抱着一丝侥幸。 “你说的吃独食，就是指这个？成为天境高手的女婿？”林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那你以为是什么？”聂河紧绷着脸冷冷道。 “哈哈哈哈哈……”林四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他就说呢，唐小芷虽然长得漂亮，但不可能只是一见面就让聂河沉迷而不可自拔。聂河如果是个花痴，见一个爱一个，那他在十方楼时就已经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原来这家伙竟然是带着这个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的。 相处也有了一段时间，对聂河这个人，林四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如果是易位处之，换成谢少英被十方楼追杀。得知有个天境高手或许能帮助自己，那他只会当做没有。 因为他剑客的尊严让他不习惯依赖外人，哪怕因此而战死。除非那个人和他的关系已经快要好得不分彼此了。 如果换成林四与慕哲平，那他们会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条件。天境高手这么大的助力，他们当然不会放过，无论是坑是蒙，都会把那个天境高手给拖下水。 而换成聂河，那就更不一样了。 同样是面对强大的敌人，同样是利用能利用的助力，林慕二人好歹还会主动去面对敌人。而聂河，他会把自己的事变成别人的事。 变成天境高手的女婿或者未婚女婿，让天境高手挡在自己前面，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至于因此而欺骗了别人的感情，丢失了自己身为极境修行者的颜面尊严，这一切都不在他考虑之中。 只要能活着，能悠闲的活着，相对于血战死战，他宁愿咳咳……‘出卖身体’。 更何况，他所认为的天境高手的女儿唐小芷，长得非常漂亮。在他看来，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他并不亏。 至于外人的看法，什么唾弃鄙夷的，他全都不在乎。 这就是林四所认识的聂河，一个为达目的而真正不择手段的人。 得知了他这一荒唐目的之后，林四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你不是对冰云小姐忠心不二么？”过了好半晌，他才止住了笑，一脸揶揄道。 “我的身体虽然给了别人，但我的心永远在冰云小姐那里。” 提到纪冰云，聂河的面色变了变，但很快他就大言不惭起来。 林四摇了摇头，这一瞬间，哪怕是向来行事无忌的他，都有一巴掌把面前这个无耻之徒抽翻在地的冲动了。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他冷笑道。 “我会把这当成赞美的。”聂河随口接道。 紧接着，他一脸严肃道：“我现在最后再问你最后一次，唐小芷到底是不是天境高手的女儿！” 林四淡淡道：“不是！” 虽然戏耍聂河很有趣，但事关唐小芷，林四也不想闹出什么乱子。 “你确定？”得到了林四明确的答复之后，聂河显然很失望，但却依旧没有死心。 “很确定！” “那你们照顾的天境高手之女，到底是谁？” “如果你想见她，那我今天下午就可以带你去。”林四平静道。 方嘉云有着容雨的保护，他并不担心聂河能做出什么来。 “真的？” “自然！” 聂河紧紧盯着他：“我事先警告你，你已经有了唐小芷！这次你不能和我抢，否则我会不择手段破坏你们俩！” 听到这句威胁的话，林四差点忍不住又要狂笑起来。 聂河还没死心么？还打算当天境高手的女婿？ 真期待他看到那个才两岁不到的小女孩后的表情啊，而且，他所期待的‘靠山’天境高手，早就已经死了啊。 林四强忍着笑意耸了耸肩：“没问题，这次你能追得上她，算你本事大，我只会佩服！” “呵，你以为能吓到我？聂河大爷出马不可能搞不定！”他看上去干劲十足，也许是这两天班上女生们对他的热情给了他无比的信心。 “那预祝你成功。”林四摊了摊手，向着走廊行去。 他已经呆不下去了，他怕继续聊下去，会憋不住笑。 “你下午别一个人偷偷溜掉就行了。”聂河跟了上去，似乎要看紧林四一般。 在他想来，林慕二人定然是把那个天境高手的女儿藏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了。 …… 上午的课程算是波澜不惊。 尽管林四很想认真听听课，当一个好学生。但奈何这方面他着实是块不折不扣的朽木，一句都听不进去。 最终他只能放弃，继续和从前那般一边发呆一边修炼着印力。 至于另一边的聂河，到目前为止，他在课堂上的表现倒还可以，没有睡觉也没有做别的，自始至终眼睛都一眨不眨的看着书本。 林四自然不信他会真的在看书，只是这和他无关，他也懒得去管闲事。 通过这一上午，他再次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宋雨涵真的看他很不顺眼。 第四节课是宋雨涵的课，而她在上课开始没多久就再次点了林四的名，让他回答问题，随后林四再度站了一整节课。 她很明显在故意针对自己，但林四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他并不知道，宋雨涵只是故意用这种方式逼他离开圣云学院而已。圣云院长不让她管林四，她就用这种她自认为有效的方式来做。 他既然是自己的学生，那自己提问他是天经地义。他答不上来，自己没让他坐下，只是忘了而已不行吗？ 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了天天在同辈面前丢脸，这种方式对身体倒是没多大损伤，但很伤人的脸面。 每天别人坐着自己站着上课，众目睽睽，接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 宋雨涵仿佛能预料到，继续天天这么下去，林四很快就会成为全班的笑料，而他也会因为忍受不了这种屈辱而离开。 但她不知道，她完全想错了。 林四根本就没有把这些同学当成同辈人，身为一个修行者，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个教室内，这里除了唐小芷，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在意。 因为不在乎，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有多丢脸。和刚出青月森林时相比，他的心态与眼界，早已经大不一样。 而且，以他现在的‘凶名’，班上有谁敢取笑他？ 第398章 演出 中午时分，林四去了那个协会所在的活动室内。 同行的除了唐小芷和慕哲平之外，还有聂河。 聂河并不是对他们的协会多么感兴趣，完全只是为了看住林四而已。 在这里，他们再次见到了扶薇于晟亮以及苏言。 一切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不过林四早已从唐小芷口中得知，他和慕哲平消失这两个月，他们这个人数本就稀少的协会差点就因为人数不够而解散了。 之所以还能一直存留着没有被学院收回活动室，主要还是因为扶薇那城主女儿的身份。 现在林慕二人归来，倒是终于真正解决了这一问题。 由于林四在班上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一个‘恶霸’，于晟亮没敢上前和他打招呼。倒是扶薇的态度还是与以往一样，没有变得疏远，也没有变得亲近。 从她的表情看去，林四缺席两个月和欺负班里同学这一切，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 在协会内，她神色如常的和林四这三人打着招呼。不过，在聂河紧随三人之后的身影出现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惊讶神情。 林四和聂河的关系，不是应该很差才对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一起？ 和聂河简短的打了个招呼之后，她同样没有再多看对方一眼，更没有多话一句。 果然啊！林四心内暗道，果然不愧是扶薇，无论对任何人都是同样的态度…… 两个月没有来，原本就演奏得一塌糊涂的林慕二人自然是依旧毫无起色。相反，唐小芷的摇铃倒是渐渐有了点韵味。 看来，远离林慕二人这两个落后分子的时日里，唐小芷终于学到了点东西。 初时看到林慕二人一本正经坐在二十五弦筝和架子鼓之后，聂河倒是被震住了，只是两人的演奏声一传出来，他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随后他自然是好一通嘲讽与打击，而就连扶薇眼中也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一缕失望之色。 看来，这两人一直就没有把这个协会放在心上。 对于林四来说，学分现在已经根本就不重要了，拥有了最高的学生权限之后，他已经不需要什么学分。 加入这个协会的初衷，早已变得没有意义，他并不太喜欢音乐。他现在之所以还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陪着唐小芷玩而已。 只是，当扶薇在活动结束前告诉他，两个月后的学期末，他们就需要在班上表演时，林四才终于苦笑了起来。 “以我现在这个演奏水准，似乎还不足以上台……”面对扶薇这个认真的人，他也不好开玩笑。 “所以希望林四同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好练习。”扶薇一本正经道。 “就算好好练习，两个月也不可能有多大的起色。”林四希望她能放弃这个打算。 “无妨，演出重要的是心意，所以还希望林四同学以后能认真一点。”她一脸平静地说道。 林四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只是他自己，他倒是无所谓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奏得乱七八糟，反正他也不在意这些东西。 但这演奏是几个人的事情，如果因为自己，而影响了整体演奏效果，那林四确实会有点过意不去。 他有点不明白，扶薇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在昨天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回来不是吗？那说明她的决定最多也就是昨天才做下的。 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也是和宋雨涵一样，故意给自己难堪？ 离开活动室时，聂河很罕见的没有嘲笑林四即将到来的演出，而是饶有兴味的看着扶薇。 这个女班长，倒是让他很意外。 林四在班上很不受欢迎，他自然是能看得出来的。可以说，除了唐小芷和他聂河之外，其他人几乎不会主动与林四说话。 这个扶薇倒好，不但敢于和他说话，还敢给他‘任务’。 难道她是那个‘天境高手的女儿’？不太像啊…… 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傍晚时分，他终于还是见到了方嘉云——他‘思念’了好几天的人。 当他看到被容雨抱在怀里的女童，并被林四告知，那就是天境高手的女儿时，他的脸都绿了。 在来之前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对方长得是美是丑，性格是好是坏，年龄是十几还是二十几甚至三十几，他都不会让‘天境高手的女婿’这个名头旁落。 他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俘获对方的芳心，没有人能逃出聂河大爷的手心，没有！ 但是，在看到这个才两岁不到的女童后，他先前这一路所积攒起来的决心顿时烟消云散。 尽管他的品性不怎么样，但好歹还是个人。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女童有什么邪念。 “你没有骗我？”他定定望着容雨怀内那个粉嫩嫩的女童吃吃问道。 “不信你可以问老慕。”林四摊了摊手，笑眯眯的看着他阴晴不定的面色。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聂河显然很是失望，以至于有些气急败坏。 这次聂河大爷真是丢脸丢大了，而且还是在这个混蛋面前丢脸。 林四抖了抖眉毛，一脸戏谑地笑道：“我就算说出来，你也不会信，不是吗？” 事实上，已经不需要再问了，在看到容雨的那一刻，聂河差不多便已经相信了林四的话。 尽管容雨没有出手，但身上传来的威压明显在破境之上。 会住在这片平民区，同时还被以为破境之上的高手抱着，那毫无疑问这个孩子的来头不小。 聂河失望不已，不过同时，却又燃起了另一缕希望。 虽然成为天境高手的女婿这个打算已经破灭，但无论如何可以证明一点，林四并没有骗自己，那个天境高手确实存在。 否则这里不可能会凭空出现这样一个破境高手。 “他是谁？”虽然容雨的实力给了聂河一定的压力，但他并没有慌乱。 “天境高手的结拜二哥，至于他的实力，你应该能体会到。”林四并不打算说出方羽已死这个真相，既然聂河要误会，就让他一直误会下去好了。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震慑住他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让他在圣山之战时不敢乱来。 “哦？是吗？”聂河向着不远处的容雨迎了过去。 昨夜容雨已经听林慕二人提起十方楼与聂河，对他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两人认识的过程很顺利，容雨并没有给聂河什么难堪，只是也没有和他太过亲近。 从林慕二人昨晚的叙说来看，聂河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的联手完全是因为形势所迫。 他还算不上他们的朋友。 第399章 陪练 林四本以为聂河看到这个孩子，死心之后就会离开，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甚至在林慕二人去后面做饭时，留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容雨聊起天来。 平心而论，与林慕二人相比，聂河对于修行界的了解程度要深得多，对外界的见识也比这两人广博得多。 尽管容雨对他一直有着戒心，但不得不承认，聂河这个人至少从表面来看，并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虽然只是多了个聂河，但这天的晚餐显得比往常热闹了数倍。 林四自然不会挽留聂河吃饭再走，他巴不得这家伙快点滚。到现在聂河住在哪他都不清楚。 但聂河的脸皮厚度显然超越了向来以此为傲的他，在没有挽留的情况下，他很熟练的拿起碗筷上了桌。 因为多了个他，席间他与林四相互间的争吵和讥讽一直就没有断过。无论是学校里的表现还是吃饭时的姿态，都能成为两人打击对方的由头。 “有些人呐，就是不要脸，明明没人挽留他，还厚着脸皮蹭吃蹭喝。” “有些人呐，就是小气，同学来到家里做客，竟然一点礼节都不懂。” …… 眼见这两人有要一直吵到天明的打算，一直没有吭声的容雨终于忍耐到了极限。 他狠狠瞪了林聂二人一眼，冷笑道：“你们两个现在这样子，十方楼到来后不自相残杀就不错了，还联手？我呸！” 他无比庆幸自己留在了学园之城，这孩子如果继续留给林四照顾，在这样的环境下绝对会被教坏。 “那是因为有些人太不识趣，天天就知道给人找麻烦……”林四小声嘀咕道。 “那是因为有些人太不友善，永远就知道用敌意的目光看人。”聂河小声嘀咕道。 “够了！” 眼见这两人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容雨怒气上涌。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在场，他恐怕要拍桌子了。 在他看来，这两人真是不知死活。 十方楼的厉害，难道他们会不知道？ 在面对强大外敌的情况下，哪怕原本有仇怨的人，或许都会暂时放下仇怨，选择先联手共度难关。 这两个人，原本就没有什么仇怨吧？可他们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只怕就算没仇也会慢慢变得有仇了。 容雨能看得出，聂河与林四都不是心胸狭隘之人。 聂河现在与慕哲平相处得就很融洽。 而林四，他和月洛宁一开始才是真的有不可调和的仇怨。但即便如此，在面对诸多强敌时，他们还是抛下了仇恨联起了手。 可见这两人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为什么这两人碰到一起就不行？容雨想不明白。 必须要想办法解决这一问题啊！不指望他们真的变得亲如兄弟，但至少要让他们慢慢变成精诚合作的关系才行！ 不然无论是十方楼还是圣山之战，都会因此而出岔子。 他皱起眉头暗暗思量起来。 光靠自己这张嘴训斥肯定不行，这两个人虽然只有十五六岁，但那脑袋只怕比自己还要精明，根本不是自己能说得动的。 这两个人都极有主见，在自己辈分与实力的压制下，他们或许会点头称是，但到时候还是说一套做一套。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道亮光忽然闪过他的脑海！ 自己不是说过要给林四慕哲平当陪练，让他们早日熟悉破境强者的威能吗？干脆把聂河也拉进来好了，让林慕聂三人联手与自己对战。 这样下去，林四和聂河这两人会自然而然变得齐心合力守望相助，毕竟这可是打出来的交情！ 想到这里，他再不迟疑，当即便将这三人召集到了后院。 听说要练习，林慕二人都没有异议，他们能达到现在的实力，除了天赋之外自然也少不了苦练。 但聂河就不一样了，他好不容易离开了十方楼，最向往的就是优哉游哉的快活日子，不到大难临头他甚至不愿意多流一滴汗。 “咳，有容前辈在，十方楼哪还用我们担心？那些宵小之辈在容前辈面前那还不是土鸡瓦狗一触即溃么？”他找了块大石坐下后就没打算挪窝。 他也听说了，容雨是破境后期的高手。这样的修为，只要十方楼的天境首脑不来，他们确实不需要太担心。 “嘿，你要这么想，那也由得你！我事先说一句，我不会离开这里。你们在学院碰到十方楼的人，恕我爱莫能助！”容雨冷冷一笑。 聂河的话虽然是在恭维他，但容雨又岂是三岁小孩，哪能听不出他想将自己当枪使的打算？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是林慕聂三人的贴身护卫。这三人除非是在林四的住处这片区域遭遇到十方楼的人，否则他只会作壁上观。 不等聂河再说什么，他便拔出了长剑跃入了长满野草的院中。 “来吧！” 林慕二人并没有因为容雨的话而感到不快，他能帮着照顾好方嘉云，就已经让两人很满足了。 “你们两个，谁先上？”容雨长剑一挥，傲然笑道。 此时他的人就像是出了鞘的利剑一般，锋锐逼人，就连远处大石上坐着的聂河都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锐意。 他暗暗感叹，不愧是破境后期，单从气势上来看，这容雨要比苏摩和那隆强出太多了。 苏摩和那隆虽然也有着破境强者所特有的神识威压，一般人面对他们就连呼吸都会感到困难。但那气势与容雨一比，却显得甚是杂乱，就像是胡乱泼洒出来的一般。 而容雨的威压却不同，就像是有人用长剑特意指着他们三人一般，让他们的眼皮和耳膜都感受到了一阵挤压，似乎连观察四周情况都变得很吃力。 很显然，同样是破境，后期的容雨在控制力上要比苏摩和那隆强出太多。 面对苏摩和那隆时，聂河的出手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面对容雨，他轻易就能判断出来，与容雨对敌，他的剑速至少要比正常状态下慢三成，而且精准度也会大打折扣。 尽管不是他自己上场，但他的面色却凝重了起来，先前的轻松之色早已消失。 他和三个破境交过手，一个是十方楼那位‘师傅’，另外两个是苏摩和那隆。 十方楼那位死于他的暗算，苏摩死于他和林四的算计，那隆死于围攻。这三人事实上都没能发挥出自身真正的实力，很轻易就死了。 以至于聂河一度认为破境高手不过如此。 而现在见到容雨出手之后，他终于放下了那颗渐渐变得自大的心。 如果破境高手都这么强的话，那十方楼只需派出一名破境，就足以收拾掉他了。 呼！原本冰寒刺骨的锐意忽然消失，被压伏在地上齐齐指向他们三人的野草也渐渐站了起来，容雨收回了那股威压。 “我先用极境后期的境界与你们各自交战好了，你们俩呆会用尽浑身所能，让我看看你们最近这一个多月有了什么长进！”刚刚显露了一手，震住了三人的容雨呵呵笑道。 此时的他，白发随风飘荡，好一派高人风范。 事实上，他倒也没有托大。如果他用出全部实力，那林四慕哲平在他面前，恐怕是走不过几招的，容雨可不是符南那隆能比的。 而自从他们在曲山峡谷第一次见面时战斗过以后，容雨后面确实没有再和林慕二人交过手。 当时的林慕二人还只是转境修为，元境的实力而已。 其后两人境界大幅度提升，但林四在临嘉城内与尹漓的战斗，慕哲平与符南的战斗，容雨都等于是没有看到。 “好！那我先来！”林四拔出长剑，跃到了他身前一丈之处。 容雨的本意，是让林四尽展自身所学，到时候他才好指出对方的不足之处，也好安排今后对他的训练强度。 他觉得以他破境后期的眼界，数十年的修行经验，以及对破境这个境界规则的了解，哪怕将修为压制到极境后期，他也能游刃有余。 但两人仅仅是闪电般交手十招之后，他就开始暗呼不妙了。 林四的实力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两人交手十招，他一丝一毫的上风都没能占到。用极境的力量和速度，他与林四拼的纯粹就是招式和身法。 他满以为凭他的战斗经验，以及达到了剑道之境的剑术境界，同等实力的情况下，林四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交手之后，他才愕然发现，林四的剑术境界似乎比他还要高。 非但如此，林四奇招迭出，许多明明不可能会出现的动作，被他用得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 明明剑势已尽，却依旧能继续向前递出两寸。 明明全力向左侧疾挥的一剑，却能陡然改为向右，向下的一剑有时候会陡然毫无征兆的向上撩起。 而最让他难以置信的，还是印力的属性。双剑交击，两种属性之力碰撞之时，他冰寒的水属性灵力就像是碰到了烈日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融。 而如果是其他同级的对手，哪怕对方是火属性，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火能蒸干水，但水也能灭火，两种灵力碰撞，最终的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绝不会出现眼前这种一面倒的情况！ 这样诡异的对手，容雨着实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以前在曲山峡谷和林四交过手，但当时林四境界太低，根本伤不到他。以至于实力根本就未曾展开就被他快速击溃。 而现在，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了这个连琴之徒的厉害。 三十余招之后，他已经渐渐变得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因为属性之力的差距，明明实力占据上风的容雨，反而要尽力避免与林四正面相抗，再加上林四那高出他一筹的剑术境界和那随时都能陡然逆转方向的诡异打法，让他无比的吃力。 第400章 神识攻击 和容雨截然不同，重新用回大黑剑的林四与人交手之后，感受到了无比的快意。这才是真正的挥洒自如，以往用风属性长剑时，他从未体会到过这一点。 也许是因为境界的大幅度提升，这柄重剑在他手上已经渐渐被用出了一股轻灵的意味。 压制住了境界的容雨，对他来说，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对手。 他不用担心容雨被他所伤，因为对方的修为摆在那，同时他又不用担心自己被容雨所杀，因为这只是切磋。 在这种交手环境下，他彻彻底底的放开了，以往在与敌人交手时只是存在脑海中的一些险招也大胆的用了出来。 有些招式显得可笑，但有些招式却连观战的慕哲平和聂河都暗呼精妙无双。 容雨那个后悔啊，此时两人已经交手到了五十多招，他已经在节节败退。 不光他自己，就练慕哲平和聂河都能看得出来。 和林四在千宋和草原有过许多次联手经历的两人倒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在他们看来，林四本就应该有这样的实力，容雨压制在极境想要制服他当然很难。 一旦容雨用出破境的实力，林四很快就会溃败。 但容雨却不会这么想。 先前自己可是把大话都说出去了啊！还说要称量一下他们俩的实力，那姿态分明就是师傅指教徒弟一般。 说白了，这就和师徒第一次授课时，师傅要露一手，震住徒弟是一个道理。 一旦‘师傅’被‘徒弟’击败，那脸可就丢大了！尤其旁边还有慕哲平，聂河在看着。以后自己还哪里有颜面教训他们？ 林四这个浑小子，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快撑不住了吗？就不知道给容叔留点面子吗？不知道尊老吗？竟然越打越起劲了，真是岂有此理！ 继续用极境后期的实力和他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一世英名就要丧尽了！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暗暗放开了对气海的束缚，开始若有若无的展开了一丝属于破境强者的威能。 此时的战况激烈无比，无论慕哲平和聂河，都完全看不出来他这点小动作。 容雨逐渐增强着出手的力量，很快，他的力量便渐渐越过了极境修行者所能达到的极限，来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这个阶段，尚且算不上破境初期，但却又不是极境修行者所能比的。 极境修行者晋入破境后，灵力修为陡然进入下一个大境界，无论力量速度都会有着极大的提升。 正因为如此，林四的速度比不上苏摩那隆，同时也无法和尹漓正面相抗。 但容雨却将力量控制得极为精妙，正好处在了林四所能承受的极限之上，却又超出不多。 类似容雨现在所使用的力量境界，正常修行者其实根本就不会经历到。因为在晋入破境后他们的力量会自然而然的超出容雨现在所用的力量，他们会直接跨过这个不存在的境界。 也只有容雨这样修为远远超出破境初期，同时控制力又极强的修行者，才能够做到这样细微的调整出手力量。 虽然林四的印力有着极其特殊的效果，但容雨的力量摆在那里，至少现在他可以和林四硬碰硬了！ 够了，如果用更强的灵力，到时候林慕聂三人会很容易发现这一点。过犹不及啊，现在刚刚好，林四自己恐怕也看不出什么来，毕竟他不是破境强者。 但是，容雨的形势依旧很不乐观，林四那与旁人迥异的剑术和出手风格，依旧让他颇为吃力。想要拿下林四，没个数百招只怕都不可能，而且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输掉的可能。 和一个小辈交手，打上数百招，那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啊！ 容雨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形势发展到那一步，于是他渐渐又放开了对神识海的一丝束缚。 他开始若有若无的用神识攻击林四。 破境强者的神识攻击还是很可怕的，若是对普通人使用，轻则会让人晕倒在地，重则击成白痴也不是没可能。 而破境之下的修行者，虽然还没有开辟神识海，但精、气、神都要比普通人强大许多，骤然遭到神识攻击倒是不会出现那般严重的后果。 只是，依旧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比如耳鸣眼花，亦或头晕片刻这些状况还是会出现的。 现在林四和容雨之间的交手如兔起鹘落激烈不已，如果在这个时候，林四突然头晕那么一小会，可能他原本想要递出的招式就会停下来，原本可能躲得过去的招式也许就躲不过去了。 趁着这个时机，容雨完全可以一鼓作气逆转战局，数招就将林四击败。 想到这里，容雨再不犹豫，一道相当于初开识海时的微弱神识攻击随着他出手的同时，向着林四猛然袭了过去。 林四从容不迫的迎向了容雨这一剑，但在此之前，仿佛一阵风迎面拂来，他额前的长发都被吹开，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攻击钻进了他的头部。 破境强者的神识攻击，几乎已经可以实质化的表现在外界了，而林四在此之前，已经受到过多次类似的攻击。 无论是容雨还是尹漓，以及后来的苏摩那隆，都曾对他用过神识攻击。 只不过，除了第一次和容雨交手时受过重创之外，后面几次，林四的出手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几次他唯一的感受就是微微有些头痛，除此之外，出手的速度和准度根本就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他并非修行新人，也能明白自己面对神识攻击时的表现肯定有些不正常，如果神识攻击只有这么点威力，那就不会被极境修行者们忌惮了。 依照他的猜测，很可能是天印帮他抵御了神识的攻击。 这一次，容雨只是用出了刚刚晋入破境初期级别的神识攻击，自然无法影响到他。 只是，他还是愣了愣，疑惑的看向了容雨。 不是说好了只用极境后期的力量吗？神识攻击是破境才有的吧？难道是打算到此为止就停手？ 他这无声的询问，容雨完全无视了，在他看来，林四这一愣，分明就是中招后的表现。 铿！ 趁着林四这一个愣神之际，他荡开了林四明显慢了半拍的黑剑，随后挺剑直刺林四的胸口。 开战至今，这是他第一次占到上风！ 林四本以为容雨会给他一个解释，但很可惜没有。如果不是他退得快，现在他已经胸口中间败下阵来了。 但饶是如此，他原先的大好局面也终于不复存在。 容雨把握机会的能力极强，一招得势立即就展开了穷追猛打！ 接下来的二十余招内，林四一直都处在了苦苦支撑的境地。但是二十招之后，剑术上的优势让他渐渐又扳回了一丝颓势。 就连作为对手的容雨，心内也忍不住涌起了一丝感叹。 到现在为止，除了灵力防御他没用上之外，其实已经相当于是一个伪破境在和林四交战了。 是的，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境界，已经不属于极境，但却也不是真正的破境，在容雨看来，这算是伪破境。 这小子，在这种境界的打击之下，竟然能撑到现在这个地步甚至能渐渐挽回局面，着实是难能可贵！ 看来，自己还得继续用神识攻击他…… 于是很快，林四就再度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头痛。不过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惊讶了。 虽然他也不明白容雨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在他看来，容叔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在容雨期待的目光之中，他顺畅无比的挥出了长剑，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停滞。无论剑速还是准头都和先前没什么两样，完全就不像一个受过神识攻击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林四没愣神，容雨反而愣了。 难道是碰巧？他碰巧习惯性的用出了这一剑？ 这一愣，让容雨再度跌入了下风。林四把握战机的能力，丝毫不逊色于他。 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挽回颓势的机会了，林四在重新占据优势之后就一直牢牢控制着战斗的节奏，完全没有给他丝毫可趁之机。 容雨一边招架，一边不断用神识攻击着林四。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已经在逐渐提升神识攻击的强度了。到现在，他已经对对方用出了七八次神识攻击，但林四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丝毫异样。 一直到他将神识攻击的强度提升到破境初期，林四脸上才闪过一丝痛楚之色，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出手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不可能！ 想要做到这一步，除非林四是破境强者！只有破境强者，才会免疫一部分神识攻击。因为开辟了神识海的同时，他们对于类似的攻击也有了一定的抵御能力。 可林四，据容雨所知，他其实还只是元境后期而已，距离破境还有极其遥远的一段距离呢！ 为了印证心内的猜想，他继续不断加大着神识攻击的强度。 在慕哲平和聂河两人看来，容雨再过十余招恐怕就会再无退路，败局已定了，他们并不知道两人交战之中的那些内情。 不知不觉间，容雨已经将神识攻击的强度提升到了破境中期。然而，林四除了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之外，出手依旧稳定无比。 容雨已经渐渐忘记这场战斗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输了。 他心下一横，用出了破境后期的神识之力。频繁的调用神识之力，此时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头晕眼花了。 不过，破境后期的神识之力果然和先前有了极大区别。 脑海内，仿佛有巨锤猛然擂了一下，林四的剑，终于出现了迟滞。 而随后，他觉得身边外界的气流仿佛都变得粘稠了不少，以至于他觉得自己挥剑时就像是站在了水中一般…… 就在他在瞬间清醒过来的同时，容雨在间不容发之际将他手中的黑剑击落在地！ “好了！到此为止，你的表现很不错！”容雨仿佛有人追赶一般，快速退开数丈，淡然评价道。 第401章 你身上有秘密 从表面上看去，容雨依旧是一派高人风范。 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退得这么快，完全就是出于见好就收的打算，他生怕林四捡起剑来再战。 原本他说好了只用极境后期的实力，然而最后，他竟然用出了破境后期程度的神识攻击。虽然他容雨向来就不是个规规矩矩的人，但这毕竟不是面对敌人，而是面对他的晚辈。 他的脸忍不住感到了一丝滚烫，甚至下意识避开了林四那疑问的目光。 此时他根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心内的震撼。 之前他听说林四等人在草原上杀掉了苏摩和那隆这两个破境强者，他一直只当那是侥幸和意外造成的结果。 现在，他再也不这么想了。 除了灵力境界上的差距之外，林四现在面对真正的破境高手时，几乎已经没有其他弱点。 其他极境修行者最为忌惮的神识攻击，他近乎能够免疫。他的缺憾，只是他无法正面和破境强者相抗，其次就是他攻击造成的破坏力比破境修行者要低。 但是，除此之外，他在力量属性和剑术上，又有着一定的优势。 这样的一个‘怪胎’，确实有着和破境初期相抗的资格，虽然最后依旧必败无疑。 毕竟，境界上的差距着实太大。 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破境和极境，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境界，其间的差距要比其他境界之间更大。一名元境后期在面对一名极境初期时，如果发挥出色，也许能撑上几十招甚至上百招。 但一名极境后期面对一名破境初期，哪怕这名极境后期再天才，那名破境初期再不擅长战斗，极境修行者依旧会快速落败。 除了灵力质量上的差距之外，破境多出来的神识攻击以及灵力防御这两个手段，极大强化了修行者的攻防能力，这个差距根本就不是技巧所能弥补的。 如果被外人知道林四能够在元境后期就无视破境初期的神识攻击，只怕他会被全大陆修行者瞩目。 只是，这瞩目可不是什么好事。无数人都会想要从他身上挖出他能做到这一步的秘密，甚至剖开他的身体来研究…… 容雨大概能猜出林四能做到这一步的原因来，只怕是因为天印的特殊效果吧？ 一时之间，他甚至该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他的初衷是要指点林四，但林四的战斗本能和剑术境界比他还强，技巧方面他完全就说不上话。 他想要对方早点习惯在敌人的神识攻击之下稳定出手，但林四已经快要免疫破境中期级别的神识攻击了。 他几乎能预料到，一旦林四的修为晋入破境，哪怕只是破境初期，他也很可能会成为全大陆最强大的破境高手！ 他最需要的，还是时间的积累，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迟早能一飞冲天！ 在稍事休息之后，他用同样的方式与慕哲平单打独斗了一场。 他再次体验到了那随时逆转方向的诡异战法，同样，也再一次见证了元境后期便能不惧神识攻击的奇迹。 除了对刀术的境界感悟不如林四的剑术境界之外，慕哲平几乎就是另一个林四。 林四的剑术尽管奇招迭出，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意味。不同的剑招之间极为连贯，仿佛原本就应该是属于一套剑法一般。 而慕哲平的刀术虽然同样杀招不断，但有些散乱。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他的刀用得极其精确，分毫不差，而且全都是杀人的刀法，他的刀术就是一整套杀人技法的组合。 但无论如何，容雨终于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他们之所以能免疫破境初期的神识攻击，确实是因为天印。 因为聂河在场，他并不打算说破这一点，以免泄露了这个天大秘密。 “好了，我对你们俩的实力有了清楚的了解。现在你们俩一起上吧，我用破境的实力来压制你们，这样你们会渐渐习惯这种战斗节奏。”他装模作样道。 既然是陪练，那他自然要尽力提升林慕二人的实力。一时间想不出能指教什么地方，他只能直接用战斗来代替，让这两人自己在战斗中领悟好了。 容雨算不上一个好老师。 因为在接下来，他直接就用出了破境后期的全部实力，完全就没有循序渐进的念头。 那强大的威压临身，让林慕二人的行动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而头部一阵阵传来的眩晕感更是极大阻碍了他们对战斗的判断。 两人联手之下，只是十五招便很快败下阵来。 容雨并没有做出什么指点，因为他指点不了。 正常情况下，两个元境后期在他全力以赴的攻击下，一两招就会瘫软在地。这两人坚持了十五招，已经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觉得他们已经做得够好了，两个元境后期面对破境后期本来就会迅速落败。 只是，他的沉默在林慕二人看来，却是无声的责骂，于是两人不断思考着应该怎样才能做得更好。 接下来的时间内，三人进行了许多次战斗，一直到附近人家的灯火渐渐全部熄灭深夜降临时才停下来。 林慕二人在许多次的尝试之后，终于在容雨手上多撑了两招。 虽然只是两招，但在容雨看来，这进步已然极大，毕竟他们的对手是破境后期。 看来这样的方法还是有效的，他暗暗道。 另一边的聂河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悄悄离开了，从目睹最初林四和容雨交手时开始，随后的整晚他都没有吭声，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 “你们身上有秘密！” 翌日，在教室内，林四再度见到了聂河。而对方见到他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什么秘密，莫名其妙！” 事实上，对聂河这句话，林四早有所料。他昨夜用的是蓝色的分解属性，而在草原上用出来的却是青色的风属性。 聂河或许看不出那蓝色的光芒是印力，或许会当成水属性，但他绝对不会把这当成理所当然。 一个人只能同时拥有一种灵力属性，这是修行界的铁律。想要换属性除非散去灵力重新从头开始修行。 林四显然不可能在这个把月不到的时间内散去风属性灵力重修了水属性。 而慕哲平也同样如此，他昨晚用的力量，同样和在草原时不同。 尤其是聂河曾经深知慕哲平原本是没有修行资质的，可现在他成为了一个强大的修行者。 这一切，全都和以往修行界那些已经被认定为公理的东西相违背了。 “你自己应该明白！”聂河浮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宝藏一般。 “明白什么？”林四一脸的莫名其妙，论演戏他并不次于聂河。 应对这件事，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装傻。反正抵死不承认就是，聂河不可能联想得到天印。 聂河望着他擦肩而过的背影阴阴笑道：“我会撬出你们的秘密，一定会！” 聂河的反应同样在林四预料之中，既然他们要和聂河联手，那印力的秘密他迟早能发现。 只是天印，他不可能猜得到。 因此，林四对此并不是太担心。 …… 讲台上的老师在滔滔不绝的讲着课，而林四则在回想着昨夜与容雨交手的全部过程。 在容雨展开全部威压之后，他和慕哲平根本就再也无法发挥出本身应有的实力。 虽然即便任凭他们全力施为也很难伤到容雨。 对林四来说，最大的一个难关就是交手时的环境。当时他就像身处水中一般，无论是移动速度还是挥剑的速度，都不如以往那样轻灵迅快了。 他明白，这是容雨那神识攻击时附带产生的效果。 容雨的神识远强于破境初期，已经渐渐可以对周边环境进行一定的改变了。他和慕哲平被那股神识威压所挤压，所以就像是受到了束缚一般。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除非他们也修炼出神识海，利用神识之力去破解。其次，就是尽快习惯在这种环境下战斗。 林四记得《剑客之路》中，主角林奇就有过一段水中练剑的经历。而随着他不断的练习和不断的适应，最终他在水中的出手速度越来越快。 这样当他回到陆地上时，他就会发现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较之以前增加了许多。 《剑客之路》只是文人所作，在许多修行者看来，这完全是异想天开。 修行者的力量和速度从哪里来？从灵力上来！ 灵力境界提升后，修行者的力量与速度自然而然就会上升。而水中练剑，确实能提升力量，但那提升的只是肉体力量而已。 相对而言，在水中提高力量和速度，还不如打坐修炼来得快。 林四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但在水中和在神识威压之下，终归是不一样的。 昨晚最后，他和慕哲平多撑了两招，原因就在于他觉得处在容雨的威压之下出手，似乎对修为的提升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们俩，确实是在渐渐开始习惯这种环境。 难道，这也是因为印力的特殊性？ 他心内甚至有另一个荒唐的猜想，当初方羽教他的吐纳功法，分明就是一篇用来修炼神识的！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其实是在修炼神识海？若非如此，自己怎么会对神识攻击有着极强的抵御能力？ 不对，他摇了摇头。 如果自己修炼的是神识海，那慕哲平为何也能抵御神识攻击？他修炼的可是另一篇功法！ 而且，神识之力根本就不像灵力那样轻易被调用到身体各处乃至兵器上。 而他们修炼出来的印力分明就是和灵力类似的一种力量。 一时间，他也有些迷茫了。 第402章 作弊 林四苦思悯想的同时，时间也在不断流逝，不知不觉间，第二节课开始了。 看到宋雨涵走入教室，林四仿佛预料到自己这节课又将会站到下课。 果然，宋雨涵进入教室后，第一眼便是看了看窗边的林四，似乎在锁定目标。 她和林四，现在应该算是彼此都心照不宣了。 林四知道她在故意整自己，而她也清楚，林四应该也看穿了自己在整他。 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她心内暗暗道。 “这节课考试，都把课本收下去！” 她将一摞试卷拍在了讲桌上，威严地环顾了一下面前众人。 “本次考试成绩最末者，将会被罚打扫教室一个月！” 教室内传来了一片哀嚎声。 但很快，许多人就不禁偷偷偏过头看向了林四。 宋玉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没有看林四，但整个教室的人很快就都明白她又在针对林四了。 林四每次都回答不出她的问题，而且天天逃课，一看就是从来不学习的人，宋雨涵应该很清楚他的成绩一塌糊涂。 以往考试哪会有什么惩罚？无非就是批评几句而已，现在她明显就是料定林四会考倒数第一，所以才做出了这个特殊规定。 班上同学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神色各异，有的不解，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甚至露出了看热闹的兴奋表情，似乎想看到‘恶霸’林四与一脸威严的宋雨涵争吵起来。 无论如何，确实没有一个人看好林四，包括他自己。 林四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虽然将课本都背了下来，但就连上课的问题他都答不出，更何谈考试？ 他可不愿意打扫教室一个月。 打扫教室的时间是每天下午放学后，以往都是班上学生轮流打扫。若是这项任务安排到林四一个人头上，那他今后一个月都没办法逃课了。 试卷很快发了下来，看着那一道道题目，林四觉得自己的头仿佛又被神识攻击了一般，一阵阵眩晕传来。 哈哈哈…… 一题都不会！ 宋雨涵可算是极其‘照顾’他了，她知道林四背下了课本，所以这次考试的题目没有一题是照搬课本的问题，每道题都需要绕上一两个弯。 不能坐以待毙！ 林四的第一反应就是作弊——这个大多数学生都会首先联想到的手段。 但很快，他放弃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作弊多半就是带纸条亦或偷看课本。可现在就算让林四开卷考试也是于事无补，因为他根本都不知道那些题目在书本的哪一页。 更何况，他本就已经将课本背了下来。 课本都背了下来，考试却还是一筹莫展，他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偷看其他人的试卷，他很快就自然而然联想到了这个手段。 凭借他远超常人的目力，哪怕将试卷放在讲台上，他也能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 只是，要做到这一步有个前提，那就是别人的试卷没有被挡住。他的眼睛再厉害，也没办法透视。 眼下他前面和侧面的同学都将试卷捂得严严实实的，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让林四大为光火，早知道就提前‘威胁’一下前排几个人了，唯一有可能配合他的唐小芷还坐在了他后面，这难道是天意吗？ 当宋雨涵提着凳子坐到林四身后严密监视时，林四无奈了。 宋雨涵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虽然以林四的实力，他能瞬间击晕宋雨涵甚至不被教室内其他人发现，但他不可能做出那种过激的事情。 宋雨涵或许厌恶他，但他却还没有到敌视宋雨涵的地步。经历过太多生死厮杀的林四，现在在看待这种学校内的事件时，往往会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 毕竟在这里，不需要流血也不需要流汗，没有时刻都有可能到来的凶险，更不会时刻都有性命之忧。 无论宋雨涵还是其他同学怎样对他，在他看来，这些人至少要比项堂、虞海、苏摩、那隆这些人可爱太多了。 看来，要做好打扫教室一个月的准备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倒数第一当定了。 原本还有个新来的聂河可能会给他垫底，但他刚刚发现聂河正在偷看前面扶薇的试卷。 身为班长，向来认真的扶薇成绩应该是没话说的，聂河就算抄不全，分数只怕也不会低。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闭上了满是羡慕的目光，最终他只能认命。 事实上，以他现在在圣云院长心目中的地位，就算他无视宋雨涵的惩罚，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只是他不愿意那样做罢了，从内心来说，他不愿意和这个教室内的同学与老师闹得太僵，毕竟这是他和唐小芷每天相处的地方。 不过，真要接受的话，到时候每天和容雨的训练以及每晚做饭都要受到影响了。 或许可以找别人代替自己受罚？ 现在班上许多同学都怕自己，到时候叫几个人替代自己，应该没人敢拒绝吧？他有些卑劣的想道。 大不了给别人一些金币做补偿好了，现在他倒也不太缺钱了。 宋雨涵看着林四那张空白的试卷，心内冷笑不已。 看来他已经放弃了，这样的人被招入圣云学院，简直就是学院之耻啊。这次他倒数第一之后，自己会将他作为典型大批特批，除了那打扫教室一个月的惩罚之外，还要让他心理受创。 他迟早会忍受不了而离开。 如果是一般的‘坏学生’，宋雨涵不会带着这样严重的偏见，她会有耐心有信心教好对方。但林四那隐秘的‘特殊’身份，破坏规则，用某种她所认为的‘不光彩’手段入学的行为，令她极度反感。 事实上，她现在心内根本就没把林四当成她的学生来看待。 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许多人的卷子都已经写了一大半，而林四的试卷除了名字之外，其他一个字都没写。 反正结果已经注定，自己现在无计可施着急也是无用，他早就看开了。 宋雨涵根本不知道，看似坐得端端正正的林四，此时已经在暗中修炼他的印力了。 体内六股印力流转不休，这种看似枯燥无比的举动，他却是乐此不疲。 某一刻，林四心内陡然一震，他想到一件被自己想漏掉的事情。 现在他前面和旁边的人都将试卷遮得严严实实的，而宋雨涵又坐在他身侧后方两尺处，他确实没办法用强大的目力去偷看别人的试卷。 但是，眼睛看不到，他可以用其他东西看啊！ 他头部那根外人看不到的蓝色细线，不就可以感知和穿透他用眼睛看不到的物体吗？ 当初他第一次进入那个五人试炼阵时，就是用那根细线探测了门口的感应阵，当时那个感应阵内部的一切全都纤毫毕现的呈现在了他脑海中。 当时他修为不高，必须要用手触摸着感应阵，才能将代表感知的那根细线延伸出去。 而现在，他的修为早已不同往日了！ 在平威城时，他甚至将那根细线附着在了箭尖上，用来感知前方的箭靶方位！ 这教室长宽也就三四丈而已，在这个范围内，他完全可以用蓝色细线感知教室内的任何一个角落！ 如果他是个猥琐淫邪之辈的话，他甚至可以用这根细线来看许多常人看不到的‘风景’。 想到细线，林四兴奋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便将那根细线从左手食指的指尖之中延伸了出来。 细线仿佛一个幽灵一般，出现在了他身边过道的地上，随后爬上了旁边一名同学的桌面。 此时教室内所有人都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动静，包括坐在他身后的宋雨涵，包括极境后期的聂河。 他旁边那名同学的试卷，彻底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那般清晰，他甚至能够看清笔触过重墨滴透入纸面后，笔画旁边长出来的‘刺’。 赚大了，这次真的赚大了！ 林四抑制住了内心的狂喜，右手提笔便要开始刷刷作答。 但转念间，他又将笔放下了。 他可不是因为幡然醒悟，决定不作弊。而是觉得，既然要抄，那就抄个高分好了！ 身旁这名同学的成绩如何他并不清楚，不过他的字林四觉得不好看，而且这个同学在班上似乎也不怎么受关注，成绩应该只是一般般。 林四大爷难得出手，怎能把力气浪费在他身上，万一除了自己之外，他就是班上成绩最差的人呢？ 他果断继续向教室另一方延伸着细线，目标直指扶薇的桌面！ 和后面只能偷看到一部分的聂河不同，他能看到扶薇全部的试卷！ 宋雨涵看到了令她极为惊讶的一幕，一直毫无动静的林四忽然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他的笔动得极快，宋雨涵看得出，他每一题之间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和看题，直接就开始了答题。 宋雨涵才不信林四是个天才，先前只是故意浏览一遍试卷，现在胸有成竹之后才变得下笔如有神。 她认为林四只是故意虚张声势，肯定是填了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上去，以为把试卷填满就能得到分数么？不可能的，只要是答错，就算写得再多，自己也不会给他一分！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试卷全都被收了上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一样。 有的高兴，有的哀叹，有的眉飞色舞，有的一言不发…… 然而无论哪个人，都不认为自己会是倒数第一，因为还有林四给他们垫底。 “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去和宋老师说说情？我看她对你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唐小芷一脸关切道。 “放心吧！老夫早已成竹在胸，区区一个小考试根本不在话下！”林四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 “真的？”唐小芷眯起了眼睛，似乎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虚张声势的证据。 不过很遗憾，这次林四是真的有把握。 扶薇的成绩如何，他并不是太清楚，但肯定不会差，否则她也当不了班长。 如果完整照搬了她的试卷后，自己还是倒数第一，那自己也认了，起码到时候还有扶薇陪着自己一起。 而就在此时，他脑海内再度闪过一道灵光！ 那根用来感知的细线，自己一直都没有真正重视过它。 这根细线，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啊。 第403章 邻居 林四现在并不是修行界的初哥，他已经懂了不少东西。 据他所知，神识除了用来攻击对手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感知四周的环境。 开辟了神识海的人，就算闭上双目也能看到神识覆盖范围内的一切物体。就算堵上耳朵，也能听到四周的声音。 他的这根细线，岂不就是具备了神识的部分感知效果么？ 唯一的缺陷就是神识覆盖的一片扇形区域，而细线感知的只有细线附近的情况。 另外，神识具备攻击能力，但细线没有。 难道，自己修炼的这根细线，和神识海有关系？这么一看，这根线确实属于头部。 他脸上浮现出了一片迷茫之色，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因为这一切，在以往的修行史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他没有可以借鉴的对象。 正常的修行者，只有到了极境后期才会渐渐接触到神识这个领域，而直到进入破境，才会真正开始神识的修炼。 在此之前，即便修行者知道未来在破境需要修炼神识海，他们也不可能感知得到这个看不到摸不着的神秘区域。 自己修炼的印力类似于灵力，这一点应该是没有错的，否则不可能会增强自身的力量速度，同时还能和其他人的灵力相抗。 但这根属于头部的细线…… 难道是神识？ 这似乎太离奇了吧？哪有神识是一条线的，又哪有神识是能够和其他属性力量混杂在一起修炼，甚至混杂在一起用出去的？ 对于其他修行者来说，灵力就是灵力，神识之力就是神识之力，这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事物，不可能有那种功法在修炼灵力的同时还能修炼神识之力。 这让林四也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他决定回去后和慕哲平好好商量一番。 …… “你这个想法，倒不是没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们两个为何能够免疫部分神识之力。” 晚饭前，听完林四的猜测之后，容雨有些不太确定道。 “事实上我一直有些担心你能否晋入破境，因为你的气海在头部，而那里本来是神识海所在的位置。但如果真是你所推测的这般，那就没问题了。” 听完容雨这番话，慕哲平也点了点头道：“没错，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担忧。只是，如果你这猜测是对的话，那我们岂非是气海和神识海合并到了一起？” “这并不是没可能，毕竟天印的神妙，除了那千年前的琴英之外，恐怕谁都不了解，要说天印能做到以往修行界不可能出现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奇怪。” 容雨说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摇头失笑起来。 是啊，就连吃魔核，印力不走经脉路线这种事他都见过了，神识海和气海合并在一处，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可是……既然我们早已经在修炼神识海了，那为何我们还没有晋入破境？”林四提出了最大的一个疑问。 晋入破境的标志，便是开始修炼神识。既然林四早已在修炼神识，那他岂不是早就算破境高手了？ “这……或许你们的修行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判定境界的标准不同。”容雨皱起了眉。 他不得不承认林四说得有道理，他修炼了神识，那他已经算是晋入了破境。但是无论神识还是印力，他都比真正的破境修行者要弱太多太多。 慕哲平摇头道：“容叔说得没错，我们俩的境界，不能用其他修行者那九大境界来判定，而是完全另一套修行体系了。” 他早就有了类似的疑惑，修行者就算再逆天，也不可能会出现元境后期能与破境初期过招的事情，他们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恐怕只能说明他们其实不是真正的元境后期。 他们觉得自己是元境后期，只是从印力的质量来判定的。 “你是说，在这条修行之路上，神识和印力，从一开始就是同时修行的？而判定它的境界，也不用单单用印力来衡量？”林四明白了过来。 慕哲平点了点头：“没错，从有天印那一刻开始，我们就走上了和其他修行者不同的道路，如果还用他们判定境界的标准来衡量实力，那显然不太准确。” “好吧，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境界？”林四问道。 “这……我也说不来。”慕哲平摊了摊手。 拿他们和聂河相比，如果和聂河单打独斗，他们不一定能胜得了聂河。因为后者的修为比他们高，气脉比他们悠长，力量速度和攻击力都略胜他们一筹。 但如果让他们和聂河单独对上破境初期的修行者，也许聂河十余招就会败退，而林慕二人也许能撑上三五十招，因为聂河挡不住神识的冲击。 “你们的那根细线毫无攻击力，如果能够让那根细线变得和真正的神识之力一样，那你们的实力会有极大的提升，至于境界倒是无需太过在意。” 容雨的话让林慕二人连连点头，如果他们的神识能应用在战斗中，那至少聂河是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一旦他们在战斗中突然涌出神识攻击，那聂河只有败退的份。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修炼这根代表着神识的细线，更不知道怎么让它变得有攻击力。”林四从‘美梦’中退了出来。 他的细线，现在除了用来观察周围情况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其他人看不到那根细线，而那根细线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任何损伤。 “这个……”身为破境后期的高手，容雨本该对他们的神识修炼起到引路人的作用。但很可惜，他以往的修行经验在这两人身上根本就用不上。 而且，他也不是个好老师。 “那就继续练习切磋吧？迟早你们会学会的。”他最终只能继续提出这个建议。 “呦，这么巧？又要开饭了吗？哈哈，那真是不好意思呢……” 刚刚林四还想到的聂河人未至声先至，远远就能听出他那带着得意的腔调。 “你还来做什么？”林四一脸不善之意，什么这么巧，分明就是你踩着点来的吧？ 昨天聂河已经来看过容雨和方嘉云，按理说，他已经没有理由再来这里了。 难道就是为了蹭饭？那很显然是不可能的，聂河还没有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啧，态度不用这么恶劣吧？好歹我们也是合作关系。”聂河扯了扯嘴角，一脸无奈道。 林四撇了撇嘴，这家伙今天白天还想撬出自己印力的秘密，对这种心怀叵测的人，他着实没办法信任得起来。 “说吧，你来做什么？”他斜了斜已经主动站在饭桌旁的聂河。 “我当然是来看我们的方嘉云小朋友啊！难道还为你而来不成？啧，小朋友真可爱，长大一定会是个美女……”他嘻嘻哈哈拍着那个小女孩的马屁，也不管那孩子听不听得懂。 说罢，他从手中提着的大袋子里掏出了一堆吃的玩的，迎向了那个孩子…… 林慕容三人看着他这做派，愣在当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慕哲平和容雨也都从林四口中得知了聂河先前那个‘天境高手女婿’的打算已经破灭，现在他这样做，只怕是打算先‘笼络’这个小女孩的心，把她变成自己人。 这样，那位‘天境高手’回来后，看到女儿和聂河这么亲，自然不会坐视聂河被十方楼追杀。 只可惜啊，他不知道那个天境高手早就死了，他现在这番‘努力’，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结果。 三人强忍着笑，看着聂河逗弄那孩子。 但同时，三人也都忍不住‘佩服’起来。 聂河这个人，可着实不是个一般人啊…… 他做的事情，一般人真做不出来。 说实话，以聂河的年龄和修为，放在任何一个修行大派，都是门内顶尖的天才。而类似这样的修行天才，即便再平易近人，骨子里或多或少也会有那么一丝骄傲。 恐怕没有那个修行天才能像聂河这样，完全不顾形象，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 没错，无论是打算‘献身’成为天境高手的女婿，还是讨好这个还不懂事的小女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非常掉价的事情，是不怎么要脸的事情。 别说一般的修行者，就算换成林慕二人，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可这人做出来了…… 目的也极其明确——让天境高手为他挡刀。 他毫无身为一个天才修行者的自觉，不，他甚至没有身为修行者的自觉。 这确实是一个，极其现实的人，一个真正无所顾忌不择手段的人…… 三人明白他不会伤害这个小女孩，否则那是凭空树敌，只怕他现在会比他们更加在意这个小女孩，毕竟这是他结交天境高手的‘纽带’。 于是便也由得他在那用玩具和零食引诱小云。 如果卸去刺客的身份不提，那从表面看来，聂河确实是个很讨喜的人。在玩具和零食的双重诱惑下，小女孩很快沦陷了，俨然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眼看‘攻势’奏效，聂河的心情显然颇好。 “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宣布的。”他一边浑然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向碗里夹着菜，一边笑道。 “什么事？”容雨问道。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新邻居了！怎么样，欢迎吧？” “什么？”三人齐齐惊呼。 “我今晚刚把你家右边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了，现在那家人正忙着连夜搬家，我想我今晚就可以住下了。”他咧开嘴嘿嘿笑道。 第404章 成绩 “你住这里干嘛？”林四脱口而出的问道。 聂河和他一个班已经让他很是不爽了，现在竟然住到了一起，这让他更加难以接受了，毕竟这家伙总是给别人带来麻烦。 “我住哪还用经过你的同意么？”聂河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既然要联手，那自然要住在一起！” 他这句话，倒不是没道理。既然要联手，那自然要离得近一点才行。只是在林四看来，这家伙恐怕是看中了容雨的实力，所以才特意住了过来。 这样十方楼如果在夜间杀过来，他就可以用上容雨这个助力了。 其次，恐怕就是为了和他正在努力套关系的小女孩更加亲密吧？ 然而，这家伙住过来，也让他们面对危险的可能大大增加了，毕竟现在的聂河现在算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 无论林四慕哲平还是容雨对他都谈不上欢迎，只是聂河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住哪，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意。 饭后，林四慕哲平照例与容雨一起开始了切磋练习，而聂河则在观看了一阵子之后便离开了这里。 因为有了关于神识的认识，两人在战斗中已经在刻意体会着容雨那神识之力和细线的不同之处。只是，这件事自然没那么简单，一晚上两人也没能找到丝毫头绪。 …… “嘿！早上好！”一大早林慕二人刚出门便看到了聂河站在门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林四愣了愣。 “一起上学啊。”聂河理所当然的笑道。 林四嘴角抽搐起来，他发现，聂河现在真的算是彻彻底底溶入了他的生活之中，和他几乎堪称形影不离了。 上课时他们在一个教室，放学后，他们是邻居。 现在就连去学院的路上，都要一起了。 可以预见，除非林四逃课，否则十方楼的刺客杀过来后，林四肯定会第一时间碰上。 想到圣山之战，他咬了咬牙没吭声，心道到时候一定要好好‘使用’这个家伙。 …… 教室内，林四依旧在修炼着印力。随着铃声响起，宋雨涵走进了教室。 她的手上抱着一摞试卷，教室内的学生们都明白，这应该是昨天的考试成绩下来了。 这次考试不是大考，为之担心的人并不多。只是，许多人却禁不住频频回头看向了林四。 因为从进教室那一刻开始，宋雨涵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林四。 她笔直的目光毫不掩饰，而且充满着威严，就像是猎鹰捕捉猎物前那般锐利。 只可惜，她所面对的对手，并不是一般的小猎物。 林四明白宋雨涵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失去仪态的举动，很简单，肯定是自己的分数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应该在怀疑自己作弊吧？只可惜，她没有证据，难道还指望自己会在她的目光下变得惭愧胆寒心虚，最后主动认错么？ 就连项堂虞海那六百多名修行者都没办法让林四变得心虚，就连上万草原骑兵都没办法让他胆寒，更何况宋雨涵？ 林四很大胆的与她对视着，目光之中毫无一丝怯意。 望着他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宋雨涵心内更加不忿起来。 林四猜得没错，宋雨涵认为他抄袭了。 昨天收回试卷之后，她第一时间便开始了批阅，甚至为此而错过了吃午饭。 她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那个害群之马赶出学院，以至于昨天中午，她便改完了所有的试卷。 然而结果令她不敢相信。 林四的分数高得令她本能就开始怀疑是假的，因为一个每次都答不出课堂问题的人，不可能考得出这样的成绩。 尤其是当她若有所觉的找出扶薇的试卷一对比后，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两个人的试卷完全一模一样，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都是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每个字都一样。 这很明显有问题，就算再巧，也不至于两人的试卷一个字都不差。 她自然不会怀疑扶薇，因为扶薇本就有考出这样成绩的实力。 但是，她不明白林四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考试时，她一直坐在林四附近，几乎等于是全程盯防。林四坐在教室里侧，而扶薇在外侧，两人之间相隔了那么远，他不可能看得到扶薇的试卷。 而据她回忆，林四答卷时，也没有东张西望偷看其他人的试卷。 她完全想不明白，林四是怎么做到的。 就这样，她一下午乃至一整晚都没能从疑惑中走出来。 明知道对方肯定是抄袭了，但却没有丝毫证据，这一点让她心内很是不忿，对林四的恼意更是上升了一层。 她没办法直接出口指责林四，如果她说林四抄了扶薇的。恐怕会引来哄堂大笑，因为这看上去完全就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 她最后的手段，只能是用目光来逼迫林四屈服了。 许多学生在老师的目光逼视之下，都会不自然的变得有些畏畏缩缩，哪怕原本没有做错什么。 然而林四完全就没有那样，他很坦然的与宋雨涵对视着。 无功而返的宋雨涵只能放弃，她暗暗下了决心，下一次自己绝不会再让林四得逞！ “这次考试，大家的成绩都不太好。”她将试卷放在了讲台上。 教室下方传来了一阵哀叹，这次的题目确实比较难。 “不过，还是有两个人考了高分！”宋雨涵话锋一转，淡淡说道。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首先想到的便是扶薇，从开学到现在，每次考试她都是稳居第一。 “这两人便是扶薇同学和林四同学！” 宋雨涵说完这句话后，便等着台下的反应。 果然，她的话音落下之后，台下一片哗然。 就连林四也感到了一丝意外，扶薇竟然是全班第一么？自己竟然不小心抄了个第一？林四大爷还有考到第一名的那天？ 看来……以后每次都要把扶薇当成抄袭目标了。 他暗暗想道。 只是，和他这让人喷血的想法不同，其他人心内完全就是难以置信。 扶薇考得好，并没有出乎众人意料，她要是考得不好才会让人奇怪。 可是林四…… 宋雨涵平时提的问题甚至比那试卷上的题目简单得多，他尚且答不上来，他怎么可能考得出高分？ 作弊？ 许多人心头最先就浮现出了这个猜测，甚至就连唐小芷和聂河都不例外。 除了作弊，没办法解释这种反常现象。 但是，考试的时候，宋老师不是坐在了他旁边么？这样都防不住他作弊？ 高人呐！ 施鸿宇等人心内浮现出了佩服之感，这林四，不愧是能干掉雷明的人呐！ 一直等到台下议论声平息，宋雨涵才继续道：“林四和扶薇同学，两人的分数一样，甚至就连每一个字都分毫不差，你们俩，可真有默契啊！” 她这句话，自然不是讽刺扶薇。而扶薇在听完她这句话之后，除了惊讶之外，似乎也没打算站起来辩驳什么。 宋雨涵没有明说林四抄袭了扶薇的试卷，但班上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顺着这个方向猜了下去。 相隔那么远，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还是在宋雨涵的严防死守之下做到的，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如果说先前施鸿宇还只是佩服，那现在他对林四的感受已经是高山仰止了…… 尤其是当他回过头，看到林四脸上露出了和扶薇一模一样的惊讶神色时，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而，无论别人怎么想，林四最终还是昂首挺胸走上了讲台领取他的试卷，对于众人那各式各样复杂的神色，他显得若无其事一样。 这教室内最确定林四作弊的，自然是聂河和唐小芷。 因为他们知道林四修行者的身份，修行者往往能做出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只是现在，就连聂河也想不明白林四是怎么办到的，他自问换成他自己，绝对没办法在宋雨涵眼皮底下抄袭到数丈外扶薇的试卷。 这家伙，果然有秘密啊！他更加确信了自己昨天的推测！ …… “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中午在活动室时，唐小芷便迫不及待的逼问起林四来。 她确实对此感到非常好奇，在教室时同学太多，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她还记得，考完试后，林四说他早已成竹在胸。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在故意虚张声势，现在看来，他是因为早就抄好了啊！ 不光是她，附近的扶薇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也不由得露出了侧耳倾听的神态。 “别人怀疑我也就算了，就连你……你也怀疑我！哎，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林四一脸的落寞和伤心。 只可惜，他面对的人是唐小芷。林四在她面前演戏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可不会再上当。 而且林四的成绩是什么样子，她还能不知道么？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不学无术。 “你说不说！” 林四的腰部已经被她不动声色的掐住了。 唐小芷不是修行者，即便她用出全力，林四也不可能会感觉到痛。 不过他还是连连苦笑着告饶道：“行行行，我坦白，我抄了扶薇同学的，我偷看她的试卷，你满意了吧？” 他并不介意这句话被扶薇听了去，甚至不介意这句话传到宋雨涵的耳内。 因为他抄袭的方式，堪称无解。 那根代表着神识的细线，除了他，外人根本就看不到摸不着，哪怕穿过他们的身体，他们都感受不到。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破解这种抄袭方式，除非将他一个人单独安排在一个考场内。 只是，他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唐小芷满意。 “你是怎么偷看到的？你们的座位离得那么远！”她继续追问道。 “就那么看到的喽，你该明白，我的眼神比较好使！”林四嬉笑道。 话音刚落，唐小芷掐着他腰部的那只小手骤然用力。 第405章 指责 这天晚上，聂河很自然的在晚饭时间进入了林四的家门。 看起来，他已经将在林四家里吃晚饭当成了一个习惯在进行。 面对他这种不要脸的人，林四还能说什么？ 夜间与容雨的陪练，聂河也终于加入了进来。 这一点并没有出乎众人所料，无论聂河有多么懒散，提升实力本就是修行者的本能。 林慕二人这样一天天练习下去，实力肯定会有所长进，迟早有一天会将他甩在身后，他不可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对于他的加入，容雨是乐见其成的。 他的初衷除了提高林慕二人的实力之外，就是希望林四和聂河能够精诚合作。 不过，当这两人真正联手与他对敌之后，他还是大大的惊讶了一番。 倒不是这两人太强，他们再强也不可能在正面对决中击败破境后期的容雨。而是这两人的默契程度，着实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依照容雨最初的预料，这两人不互相妨碍就很难得了，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像样的配合。毕竟他们之间的恶劣关系，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只是交手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完全猜错了。 林四和聂河联手，展现出了完全不亚于他和慕哲平联手时的默契程度。 无论他们谁用出了看似冒险大胆甚至可笑的招数，在另一个人出手之后，总会变得是那么的妙到毫巅。 林四的每一个意图，聂河都能提前领会。而聂河的每一步出手，林四也能做出近乎完美的配合。 容雨自问，换成一个普通的破境初期来和他们交手，只怕很有可能会栽在他们手上。 这两个人的默契程度，就算是一些配合了几年的人，恐怕也很难做到。 这令他心内不由得啧啧称奇，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所以相互间有着某种玄妙的感应？他心内冒出了一个荒唐不已的猜测。 不过他很快就暗暗为这个猜测感到可笑起来，这两人虽然在许多方面都很像，但不可能是亲兄弟，毕竟他们的体型和容貌相差太多了。 …… 次日是周末，林四总算暂时摆脱了聂河的‘纠缠’。 因为他与慕哲平，谢少英，唐小芷四人一道去了圣月学院。 这也是正式上学之后，林四第一次和谢少英接触。这些天来，谢少英身边几乎时刻都围着许多人，林四一旦表现出和他早就熟识的样子，也许很快就会连带着在全校出名。 毕竟谢少英是千宋人，而且是个修行者，看上去和林四这个医学系的普通学生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他们去圣月，首先自是为了看望在那里上学的纪冰云，其次是为了去见叶弘。 叶弘本就在圣月三年级上学，以他们猜测，现在他应该也回到学院了。他毕竟是众人的二哥，林四等人不可能不去和他见面。 寻找纪冰云的过程很顺利，毕竟当时谢少英陪着她一起来报道的，她的教室和住处，谢少英都很清楚。 虽然她不在教室也没在宿舍，但众人还是很容易就问到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在一间会议室一般大小的大厅内，众人见到了她。 只是，在见到她的时候，众人却发现她似乎陷入了一场麻烦之中。 大厅正中是一个长宽两丈之余的方形台子，只是看了一眼，林四便认出了那是战盘。 对于阵法有了一定了解的林四知道，这战盘是阵法的一种，它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模拟战争的场面。 战盘上那些各种颜色的画面代表着山川河流平原各种地形，而上面的各种颜色的光点则代表着各种不同的兵种。 无论地形还是兵力，都可以在对对战之前重新设定。 这战盘可两人对战，也可四人对战。站在战盘旁边，可以通过边缘的一些阵法枢纽控制本方士兵的移动。 当然，这战盘对战，还有着许许多多的规则。这些就不是林四所知道的了。 但无论如何，这是比战棋更加贴近真实战争的一种器物，一些大国打仗，甚至会随军带着这东西。 因为用它来推演战局，要比地图或者单纯的思考要形象得多，也准确得多。 但是，这种阵法既然能对战争的过程和结果进行判断，那自然是品阶极高，远不是一般阵法所能比的。 且不说它耗费的材料和灵石导致造价高昂，就算是有材料，能做出这种阵法的人也是极少。 因此，这阵法也是极为贵重，一般势力是很难拥有的。 就连千宋举国上下，似乎也没有一个这样的战盘。 圣月学院能拥有这东西，说明它一直号称月国第一军事学院倒也实至名归。 此时这大厅内有二三十名学生，但他们造成的声势就像是上百人一般，整座大厅内吵闹不休，仿佛菜市一般。 纪冰云默默站在了战盘左边，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而她对面却不断有人指着她大声呵斥着什么。 在她身后，同样也有着七八个人似乎在帮她说话。 这是什么情况？林慕等人原本的好心情立刻荡然无存。 在他们看来，以纪冰云的美貌和指挥天赋，她在圣月受到的欢迎和追捧程度，应该不比谢少英在圣云低。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纪冰云竟然像是罪人一般被人指着鼻子骂？ 纪冰云的性子，他们很了解，说得好听点叫做温婉柔和，说得难听点就是老实本分。她绝不是一个会惹是生非的人，就算别人惹到了她，她会反击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就像现在，她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见她抬头辩驳两句。 眼见这一幕，林四等人哪还忍得住，众人立即冲了过去。 “都给老子闭嘴！”林四一边拦在了纪冰云身前，一边大喝道。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缕印力，瞬间就把室内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而唐小芷则已经将纪冰云拉入了自己怀中安抚起来。 直到此时，纪冰云才发现了他们的到来，她的脸上不禁挤出了一丝笑容。 林四等人突然闯进来，让室内众人齐齐一惊。但紧接着，他们就再度喧闹起来。 “你们是谁？怎么闯进这里的？”对面一名圣月学生指着林四怒斥道。 “这里是我们圣月学院，你们圣云的还不滚出去？”有人认出了他们四人所穿的校服。 “老子就是不走，你们又能怎样？”林四挽起了衣袖，做出了要动手的打算。论耍横，他可比这些人强多了。 …… “怎么回事？” 林四与其他人争吵的时候，慕哲平悄悄问起了身边的纪冰云。 纪冰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她身后数人却马上七嘴八舌讲起了事件的经过。 原来，这天周末，纪冰云所在的班级得到了进入战盘室的资格。 而纪冰云上场后，击败了班上原本第一的那名同学。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纪冰云算是‘一战成名’。虽然会招来某些人暗地里的嫉妒，但却也会很快出名。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会受到指责。 错就错在纪冰云先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战盘。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先前旁观了两名同学对战，随后又在一些热心同学的帮助下，才勉强学会了操作这个阵法。 因为他容貌甚美，加上她是新来的，班上战盘成绩最好的那名男生便自告奋勇要来指导这位新同学。 战盘对战，双方最初输入的兵力应该是等同的。而他们双方所选都是三万兵力，马步弓各一万。 但第一次使用战盘的纪冰云，或许是因为不慎，将步卒的数量多按了一位，原本一万步卒被她按成了十万。 这样，她和对面那名男同学的兵力对比就显得很悬殊了。 原本这样是无法正常比赛的，那位第一的同学看到这一幕后，却并未吭声，而是显得极有风度的将比试继续进行了下去。 或许，他认为凭借自己的实力，即便比纪冰云少了九万步卒，也依旧能够获胜。 毕竟，纪冰云看上去就不像一个会排兵布阵的人，她甚至还是第一次接触战盘。 就连对手都没吭声，其他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在他们看来，以桑彦的实力对阵纪冰云，以少胜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最终结果却让众人惊愕万分，桑彦输了。 如果仅仅是输了，那依旧不是不能接受。关键是桑彦在败局已定的时候依旧负隅顽抗，死守大本营，结果最终他输得全军覆没，一个兵都不剩。 而胜利的条件，原本只是占领对方的大本营即可。 全军覆没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桑彦的三万大军全军覆没时，纪冰云只损失了不到三千人。 即便如此，那输了也还是情有可原，因为纪冰云的兵力比他多出了九万。 但最关键的是，从开战之初，纪冰云就没有动用那十万步卒，而是一直将他们放在了大本营之后…… 她相当于只用了两万兵力就击溃了桑彦。 这就让桑彦无法接受了。 纪冰云那漂亮的容貌，在几乎全是男生的指挥系内，那算是极其罕见的。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向她献殷勤的男生并不少见。 桑彦同样对她颇有好感，他本意是在纪冰云面前表现一番，让她崇拜自己，然而最终事与愿违。 而且，他输得很难看。 也许是心内不平难以接受，也许是因为心态扭曲，对决一结束，他就指责起纪冰云来。 指责她明明会玩战盘，却装作不会。 指责她故意多选了九万步卒，才导致他大败亏输。 他认为虽然纪冰云没有用步卒，但却依旧对他形成了牵制的作用。 而他毕竟是这个班上的一员，更重要的是他是月国人，而纪冰云是千宋人。月国人被千宋的一个女流之辈击败，显然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而且，有不少人也暗中认同了桑彦的说法。纪冰云虽然没动用那十万步卒，而是将他们放在了大本营后方，但谁知道万一桑彦全军直入她的大本营时，她会否突然调用那十万兵力？ 这种事，完全就在她一念之间，要说她那十万大军牵制了桑彦，倒也完全说得过去。 尽管，从两军接触那一刻开始，桑彦根本就没有捞到进攻的机会…… 而最重要的是，纪冰云一开始表现得好像什么都不会。但在对决当中，却是指挥若定，一丝不漏，几乎一步都没有出错，完全就是一个老手！ 要说她之前没有接触过战盘，那绝对不可能的！可她一开始却表现得像个新手，还似模似样的接受着众人的教导。 这个女人，心机未免太深了吧？许多人对她的印象立刻就变了！ 于是，班上同学一片倒的指责起纪冰云来。 仅有的几个支持的她的人，还是来自周边其他国家的几名同学。 第406章 ‘英雄救美’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不服气就再比一次好了！” 原本已经快要和对面众人打起来的林四，在听到事件的始末之后，感到了一阵荒唐可笑。 他还以为纪冰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呢，闹了半天，只是因为有些人输不起。 既然对方认为纪冰云多出九万步卒胜之不武，那为何一开始不点明？ 只要一开始就说清楚，那大可以重新开始吧？ 还不是因为那个桑彦以为纪冰云不如他，所以打算来个以少胜多的华丽表演，然后好好显摆一番么？ 只可惜，他找错了对象。 至于认为纪冰云故意装新手…… 且不说她没有装，就算她装了，又怎样？这完全是她的自由吧？ 对于林四这种兵不厌诈的人来说，战前故意演戏迷惑敌人，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真正的战争，一旦输了那就是输了，难道还能指责对方手段卑劣不成？ 比试本就有个输赢，难道纪冰云非要输给那个桑彦才算正常么？ 现在辩驳根本没什么说服力，直接再比试一场，比什么都来得痛快。 林四相信纪冰云的实力，无论再比多少次，这个桑彦都只会是大败亏输的结局。 林四的话音落下之后，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到了对面居中的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 这名被众人视线集中看着的少年，长得倒是俊眉星目一表人才。看来，他就是此次和纪冰云比试的对手桑彦了？ “我为什么要再和她比一次？真是好笑？”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不屑道。 没错，他最初对纪冰云是有好感，但这好感在纪冰云赢了他那一刻便已经荡然无存。 他受不了原本没被他放在眼里的人，突然变得比他强，哪怕这个人曾经被他喜欢过。他迫不及待要将对方重新踩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 不但是他，在场许多人都有着类似的想法。 一开始他指责纪冰云，或许只是脱口而出一时冲动，但当看到这么多人声援自己之后，他渐渐也觉得自己是真的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他可不想和纪冰云再比一次，别人或许没看出来，但他还能不知道吗？ 再比一次，他还是会输。 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的他，其实看得很分明。 纪冰云的计算能力着实太过恐怖，他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提前预料之中。完全就是被对方揪着鼻子穷追猛打，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想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会这么厉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在他看来，就算是他们班上的老师，也不会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他可不愿意再次被对方蹂躏一次，那样他桑彦的脸面往哪放？ 刚才输给纪冰云，在外人看来还是纪冰云胜之不武。一旦再来一次，那他输了可就真是输了。 到时候，他桑彦的鼎鼎大名，可就成为笑柄了。 更何况，在此时的他看来，胜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纪冰云这个人的品性不行。 林四耸了耸肩，一脸轻笑道：“你既然不敢再和她比，那还说什么废话？” “注意你的措辞，我不是不敢，而是不屑！这种爱耍小手段的人，终究上不了台面。即便赢了她，又有何用？”桑彦故意用眼角斜视着林四，表情看上去似乎真的很不屑。 他不想比的话，那谁也逼不了他。 他身后众人也是连连点头，他们连桑彦都胜不了，那自然更是胜不了纪冰云。将纪冰云的胜利，归结为卑劣的小手段，深得他们的认同。 看着桑彦身后众人那理所当然的目光，林四心内暗暗叹了口气，这件事，他确实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他总不能在这里大打出手，把对面的圣月学生全揍一顿出气。那样的只会让纪冰云的处境变得更糟，而且关于她的指责会真正坐实。 无论他怎么做，此事发生之后，纪冰云在圣月学院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了。 没错，自己在班上也同样受到了敌视，但至少还有唐小芷陪着自己。而且更关键是自己实力强，班上人都怕自己，而自己也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可纪冰云不同，圣月这边，暂时她还没有什么朋友。而且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他能想到的，慕哲平也能想到。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圣云吧？这里没什么好呆的。”他轻声询问着身边纪冰云的意见。 纪冰云显然有些意动，但紧接着，她就又摇了摇头。 开玩笑，她的‘恋爱作战计划’才刚开始呢，怎么能这么快就半途而废？ 在‘军师’唐小芷的建议下，这段时间她恶补了许多爱情小说，她觉得唐小芷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天天和谢少英见面的话，他会渐渐忽略掉自己的存在。离他太远，他又会彻底忘掉自己。 只有像现在这样，一周见一次，才会让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重要。 她的‘作战计划’能不能成功很难说，但有一点，林四以及在场所有人都小看了她。 那就是她的心胸。 在旁人看来，她现在应该是很难过很伤心很后悔。但事实上，除了最开始被桑彦指责时，感到了一缕失望之外，之后她完全就已经是魂游天外。 众人的指责，她完全就没有听进耳内。当时她已经在回想刚在的战局，在考虑用什么办法才能连那两千多兵力都不损失就能击败对方…… 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人的话语，所以自始至终，她根本就没有辩驳一句。 眼见她还打算留在这，林慕二人无奈了，他们能预见未来她继续留在圣月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恐怕除了排挤和孤立之外，还会伴随着语言甚至肢体上的欺侮。 她真能承受得住吗？众人很是担心。 “你傻了吗？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这种破学院，有什么好呆的？一群渣滓而已！” 眼见对面众人依旧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直未发一言的谢少英一把抓起了纪冰云的右手，就将她往外拽。 这样亲密的举动，在纪冰云六岁之后，谢少英就没有对她做过了。 陡然被抓住小手，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挣脱，不过在看到那只手的主人是谢少英时，她顺从了下来。 一时间，她忘了开口，竟然任由谢少英将她拉到了大厅门口。 果然有效！果然有效！ 只是相隔了一周未见，他就对自己做出了这极为亲密的举动！这很显然，是那个‘作战计划’的功劳，她心内竟然狂喜了起来。 如果林四等人知道她心内的念头，一定会齐齐晕倒在地，这女人的脑袋和常人着实不太一样。 他们俩没能走出这大厅，因为很快就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拦在了他们前面。 “小子，你刚说什么？” “你必须为你刚刚的话道歉，否则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小子，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你家人没教过你祸从口出么？” 以桑彦为首，很快便有二十多人堵在了大厅门口。 他们神色极其不善，仿佛下一刻就会动手。 圣月学院指挥系里面的学生，其实有不少都是修行者，甚至有许多人根本就是修行系和指挥系两系同修的。 毕竟想要带兵打仗，多半自身也需要一定的实力。 他们的脾气，可谈不上有多好。 更何况，林四这一行人突然闯进来，和他们大骂了一通之后就想这样轻松离开，那算什么事？ 而且，谢少英最后那句话可着实不好听，将圣月学院和他们这些人贬得一无是处，瞬间就点燃了他们的怒火。 他们才不会忌惮对面这几个身着圣云校服的人，圣云比圣月差远了！ 他们二十多人之中有五名转境修行者，十名窥境修行者，而圣云整个一年级也才两个转境。 只可惜，他们面对的是谢少英。 “滚！”他冷冷扫视了前方众人一眼。 这冰冷的眼神先是令得对面圣月学生们心神一颤，但紧接着，他们心内就涌起了无尽的恼怒！ 这小子，不乖乖弯腰赔笑道歉，竟然还这么嚣张！ “上！揍死他！” “给他点教训，他爹妈没教好他，我们来代替他们教教他做人！” …… 众人或挥着拳头，或拔出兵器就向着谢少英和纪冰云涌了过来。 铿！谢少英腰畔长剑出鞘，金色的光芒闪起，他径直杀入了人群之中。 铛铛铛铛！急促的兵器交击声响过之后，金芒骤歇！ 这场战斗结束得极快。 仅仅过去了半个呼吸的时间，再看谢少英面前，已经倒了一地人，散落了一地兵器！ 谢少英的境界是极境初期，就算不论他高超的剑术，也不是面前这些处于转境和窥境的学生所能抵挡的。 这还是他出手有所克制，并没有杀人的缘故，否则战斗会结束得更快，而且现在面前躺着的恐怕已经是一地死人了！ 但饶是如此，地上或坐或躺的众人还是纷纷揉着伤处，面露痛苦和惊悸之色。 “你！你究竟是何人？”桑彦惊怒交加地问道。 此人的实力，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刚刚的战斗，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少年的左手一直都没有松开纪冰云的右手。 他只是用了一只手，就轻易将他们都击溃了！ “你闯大祸了！你别想再离开圣月学院了！” “快去叫人！” 到了此时，依旧有人在威胁他们。 谢少英不为所动，拉着纪冰云的手，他径直穿过了面前这些人身边，没有人再敢对他们出手。 林四等人摇头失笑，刚刚的战斗他们没有插手。 一是因为对手太弱，谢少英一个人足矣。 另外就是为了给他和纪冰云制造更多的机会，谢少英现在这可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救美’啊！就连唐小芷目中都显出了羡慕之色，她还从没有经历过这种面对许多敌人，而林四将她护在身后的场面。 林四每次战斗，都刻意不会让她卷入其中…… 这让她平白少了许多幻想出来的‘美好感人’的画面。 至于圣月学生的威胁，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圣月四年级的学生到来，也留不下谢少英，毕竟他可是目前学院之城内唯一的一名极境学生。 第407章 耳光 很显然，谢少英和林四他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就离开圣月学院。 只是走出了几十丈，他们就再次被人给拦住了。 一行十几名学生气势汹汹向他们围了过来，而领头的那人，正是被谢少英一剑劈烂上衣同时还受了点轻伤的桑彦。 看来，他叫人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只是短短片刻的时间，就喊来了这么多帮手。 “就是他们！”离得还有十几丈，他便指着首当其冲的谢少英大声叫道。 看到这十几个人的到来，先前被谢少英打倒之后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指挥系学生，眼中齐齐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林四等人并不认识这些圣月学生，但他们认识。 桑彦叫来的十二个人之中，有三名元境。他们分别是元境初期的盖星海和闻俊，元境中期的卫元恺！而剩下的那九个人，无不是转境之上的修为境界！ 盖星海是圣月一年级新生，在井飞晋入元境后不久，他同样也晋入了元境，两人堪称这届学园之城新生之中最为闪耀的一对双子星。而闻俊和卫元恺则分别是三年级和四年级的老牌强者。 这些人并不是一个年级的，今天周末也许正好是结伴去练习才碰巧聚到了一起，桑彦也许是在去寻人的路上遇到了他们。 无论怎样，有他们出马，这几个圣云的人就只能乖乖躺下了！ “就是你们？打了我们圣月的人？”卫元恺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谢少英身前。 随后他伸出左手，横在了对方前面。 眼见谢少英马上又要一个‘滚’字脱口而出，林四连忙笑眯眯截口道：“没错，但你怎么不问问打架的原因？” 林四自然不怕这些人，以他和谢少英的修为，圣月还没有哪个学生能让他们忌惮。 只是，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没完没了。 打倒了眼前这批人，圣月会来更厉害的学生，再打倒下一批，也许他们学院内的老师甚至一些极境乃至破境的高手就要出动了。 这件事会越闹越大。 虽然即便是破境高手，也不足以让林四害怕，而且他自己大闹临嘉城时的场面比这要壮观得多。但是真到了那一步，他的学生生涯恐怕是要提前结束了。 只可惜，他这句话，被对面圣月修行系的学生当成了心虚服软。 打了圣月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了，那圣月学院的脸往哪搁？什么时候，圣云的人也能在圣月放肆了？ “我不管原因，我只知道，你们打了我们圣月的人，所以你们想要离开，就必须要付出让我们满意的代价！”卫元恺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他这颇有气势的话在圣月学生听来，倒是极有义气。 但很遗憾，对于站在他对面的林四来说，他这句话很显然毫无道理。 看来，对方是不打算讲道理了，他心内微微叹了口气。 “哦？你想要什么样的代价？”他似笑非笑道。 卫元恺像是没有听出林四话语之中的讥诮意味，继续一脸平静道：“你们三个男的，让先前被你们打过的二十多名同学，每人扇十个耳光！至于那两个女的，让她们自己扇自己扇十个耳光吧，这件事就算结束。”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宣布既定事实一般。 而他身后众人也没有一个出声反驳的，似乎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很平常。 林四差点怒极反笑，这个人，还知道对女生‘优待’一点么…… 只可惜，这‘优待’非但没有让林四‘感激’，反而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 如果……如果他和慕哲平谢少英只是转境的实力，那现在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他无法想象。 这些人，说着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话，做着自己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情，却没有想过会给对方带来怎样的影响。 眼见林四又要开口，他淡淡道：“我劝你们还接受的好，反抗的话，我不敢保证身后的同伴会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也许会给你们后半生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呵……”林四扯了扯嘴角，用着商量的口吻道：“打耳光，似乎有点过了……” “相比于终生残废，我觉得忍一时之辱并不算什么。而且也能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以后做事之前，要多想想，多看看……”卫元恺仿佛很有耐心，在他看来，这几个人的结局已经注定。 他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至少他还没有让这些人下跪磕头钻胯。只是打耳光而已，他们应该感到庆幸不是吗？ 林四长吁了一口气，他不愿意将这谈话继续进行下去了，因为他怕唐小芷和纪冰云会无端的担心害怕。 她们俩不是修行者，她们看不出双方的实力深浅，而对方现在人多气势足。场面上看去，他们几个似乎是输定了。尤其现在旁边围观的圣月学生已经越来越多，许许多多的人在冲着他们指指点点嬉笑不已。 他将头凑近前方谢少英的耳边低声问道：“你一个人能解决么？” 早已按捺不住的谢少英立即点了点头。 “那行……你要好好英雄救美哟。”林四笑了笑，随后站回了原位。 既然避不开，那便只能战了。 “看来你们是打算选择第二条路了？”卫元恺看到了谢少英那握紧长剑的右手上暴突的青筋。 他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有些人，总是会在碰的头破血流之后才会痛哭流涕，才会知道后悔。 但很可惜，机会只有一次，他们没有把握住，那便不会再有了。 铿！古剑赤霜铮然出鞘，带起了耀目的金色光芒。 谢少英松开了纪冰云的手，他并没有等对方先出手，而是主动杀入了对面的人群之中。 地面上的青石板被金色光芒刮过，大片细小的青色颗粒随风而起砸向了卫元恺等人。而那青石板此时仿佛被刀子割过了数百遍一般，密布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 当谢少英携着无人敢撄其锋的气势，从金色的风暴之中杀出来时，卫元恺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那些细小颗粒击穿了好几个孔洞。 他的心沉了下去，对面这个少年是极境高手！ 尚未交手，身上便隐隐传来的几处生痛感，迎面而来的，仿佛要穿透一切的大片金色劲气无不在提醒着他，这是极境高手！ 和在圣云训练馆内与人切磋不同，此时的谢少英根本就没有丝毫留手，含怒之下他已经用出了全力，根本就没有考虑会否会杀死对方。 双方还未短兵相接，卫元恺后方已经传来了因为痛苦而传出的喊叫声。 而他身边的盖星海和闻俊甚至已经被这雷霆万钧的一剑逼得各自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他们心内甚至升起一个念头，就算三人同时联手，也挡不住这一剑！ 圣云怎么会有极境高手？ 难道是那个人？他们想起了最近从外界传来的一个‘谣言’。 据说圣云这周来了个新生，而这名新生据说是极境修为。这个消息传来后，并没有被他们当真，因为有了极境的实力何必还来学园之城？ 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虎头人‘没落’之后，圣云学生编造出来的一个安慰自己的谎言。 而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这个消息，或许是真的。 谢少英并没有给卫元恺思考的时间，更没有给他后悔的时间。 铛！赤霜古剑重重砍在了卫元恺仓猝之下横在胸前的长剑之上。 巨力袭来，卫元恺不受控制的向后连退了三步。而此时，闻俊和盖星海终于稳住阵脚双双挥剑从左右两边攻向了谢少英。 铛铛！短促的两声兵器交击声响过，两人齐齐被剑身传来的大力带得向谢少英身后踉跄而去。 他们甚至没能拖慢谢少英一往无回的脚步。 刚刚站稳身形的卫元恺看到的是一点疾速向自己袭来的寒芒，寒芒之后是谢少英那面无表情的脸。 虽然身边和身后还有许多人，但面对这一剑的卫元恺却仿佛觉得自己只是孤身一人，他甚至有着被扒光衣服被丢进冰窟之中的感觉。 那刺骨的剑芒仿佛无孔不入，刺激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令他难受异常。 他只能挥剑劈向那点寒芒，同时继续抽身急退。 只要继续拉开距离，就能撑到盖星海和闻俊以及其他人的帮助了。 他的想法没错，但谢少英的实力却完全不能用普通的极境初期来衡量。 尤其在明白林慕二人练习群战的场所之后，他最近每天都有大量的时间用在了那间试炼室内。 卫元恺的剑击中了那闪着寒光的剑尖。但紧接着，谢少英的剑尖就贴着他的剑身旋了小半圈。 他的力量本就不如谢少英，被对方紧紧贴着的长剑便只能不受控制的随着旋了半圈。 当他的长剑被谢少英带到一旁时，他已经空门大露。 不好！他心内大惊！ 啪！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了他脸上！ 这一记耳光抽得他耳鸣眼花，差点失去了所有念头。 他明白，自己的名声毁了。战斗中被击败并不可怕，尤其是败在比自己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对手手中。 但战斗中被抽耳光那就是不折不扣的羞辱了，而且事前他还仿佛施舍般让对方主动挨耳光。这件事传出去，他会成为整个学园之城的笑柄。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右脸在迅速肿起，对方这一巴掌之中蕴含了极强的灵力，甚至让他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松动了。 这让他几欲疯狂，恨不能将对面那几个人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他刚要收回长剑重整旗鼓时。啪！又是一记耳光抽在了他脸上。 这一次，是左脸。而这一次，谢少英用的是剑。 冰凉的剑脊重重拍在了卫元恺的脸上，他的右脸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色。 不过在此之前，他已经被这一剑重重抽飞了出去。 飞在半空的他，无意识的喷出了一口血，血中甚至还带着两颗牙齿。 而直到此时，盖星海和闻俊才姗姗来迟。 第408章 薛尘 后面战斗没有丝毫悬念。 带着怒气出手的谢少英，就连林四不敢说轻易就能压制住他，更何况是这些人。 三年级的闻俊被剑气击飞出场外，倒在地上的他，胸口已经是一片殷红。 圣月一年级最出色的修行天才，在学园之城与井飞并列为本届新生之中‘双子星’之一的盖星海，在谢少英手上没有撑过三招便被劈飞了手中的剑。 而后方那九名转境学员，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没能做出来就被全部击溃。 战斗结束了，和旁观的圣月学生们想象的一样，快速的结束了。 只是，结果却和他们一开始所想的截然相反。 他们本以为在卫元恺和盖星海等人的围攻下，那个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少年会很快倒下，而他那张如冠玉般的俊脸也会染上血污和手印。 但现在，交战的人之中，其他人都倒下了，惟有他依旧挺立在场中。 他站得笔直，如同一杆长枪。圣月是军事学院，但许多学生自问自己的站姿恐怕还不会有他这般英挺。 他的脸上连汗滴都不见一颗，更别提血污了，而与之对应的，是满地的狼藉。 身为胜利者，他没有说一句话，眼中的神色依旧那般平静。 一直到他身后的少女走到他身边，牵起了他的左手，他才如有所觉一般重新向前迈开了脚步。 而直到此时，旁观的人群才仿佛像是从一场梦境之中苏醒过来一般。 有的人跑去找人，但更多人却是一脸复杂的看着向前走去的五人，尤其是前面的谢少英。 许多人都认出了他。 这几天，有关圣云来了个名叫谢少英的极境新生的消息，早已传开，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有所耳闻。 然而和卫元恺一样，他们同样不太相信。 但现在，看着身着圣云校服，以一己之力击败包括三名元境在内的十二名修行系学生的少年，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能了。 圣云竟然真的来了个极境学生，而且还和他们圣月开战了，这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在他面前，他们的最强新生黯淡无光…… 林四拉着唐小芷的手紧跟了上去，心内有些羡慕谢少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的出手。 看来，谢少英还是很在意纪冰云的。 先前卫元恺说到要打他们三个男的耳光时，谢少英的呼吸平稳，仿佛没听到一般。而在听到要两个女孩子自扇十个耳光时，他的呼吸明显陡然变得粗重了起来。 这一点，当时站在谢少英身后的林四能够清晰的察觉到。 无论是去草原解救纪冰云，还是先前从教室将她拉出来，都很明显能让林四看得出，谢少英对纪冰云有着强烈的保护欲。 只是很可惜，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 林四先前的预想并没有错，向前走出百丈后，他们再次被人拦了下来。 难道这一路，要打出校门？ 他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这一次他不想出手都不行了，因为对面足有上百人。 经过了先前那一战，他们这边的动静似乎已经快要传遍整座圣月校园。面前这上百人，应该全都是闻讯赶来的圣月修行系成员。 而不远处，看热闹的圣月学生似乎也是越来越多。都快要将道路两旁站满了。 “几位留步！”人群前方正中，站着一名皮肤微黑，高大魁梧的圣月学生。 从他那沉凝的双眉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去，他似乎根本就不像一个学生。 “在下圣月薛尘！不知几位来自何处？”他言辞之间，倒是没有了先前卫元恺的咄咄逼人。 林四并不清楚这尊重是不是因为谢少英展露出了真正实力的缘故，不过薛尘的名头他听过，这是学园之城实力仅次于宗越的在读学生。 他的修为，似乎是元境后期。 不等最前面的谢少英开口，林四便提前道：“我们来自圣云学院，这是谢少英，我们是他在圣云的好友。” 谢少英应该早已被对方认出来了，至于自己这其他几人，他还没有透露名姓的打算。 薛尘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隐瞒，而是继续道：“圣月欢迎你们的到来，但你们似乎做了一些很不友好的事情。” 他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谢少英是极境高手就改变态度，但他似乎又是个能讲道理的人。 于是林四道：“事出皆有因，这要问你们的人了。” “哦？”薛尘脸上露出了疑问之色。 从他得知圣月的学生被人打，到他赶到这里，中间的时间并不长，他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立刻便有一名纪冰云班上的同学上来说出了他所知道的‘实情’。 “这女人原本是最近转来我们班的，今天我们在战盘室练习。她的对手是桑彦同学，这女人一开始表现得什么都不会，桑彦同学本打算指点她一下，毕竟是一个班的同学……” “说重点！”薛尘沉声打断道。战盘室他也去过，只是这名学生带着主观情感的叙说让他有些不耐。 无论如何，对面这名女生也是他的同学，用‘这女人’来称呼，这让薛尘感觉很不舒服。 “是是！”在这名一年级新生眼中，薛尘无疑有着极高的威严。 “开战之初，本来约好双方各用三万兵力。谁知这女人故意多按了九万兵力，而将桑彦同学击败后，她还得意洋洋。桑彦同学气不过便指责了她几句，然后这几个人闯了进来，不由分说便用极其难听的侮辱我们圣月学院和在场所有人。” “然后他们拉着这女人，说要离开我们圣月。我们气不过，就拦住了他们，要他们道歉。结果他们仗着实力高强，大打出手。我们便去找来卫元恺学长等人来主持公道，没想到这些人不容分数再次动手打伤了卫学长。事情就是这样……” 薛尘点了点头，看向了对面的林四，似乎在等着对方的解释。 他已经看出来，对面这几人，应该是由此人主事。 在那名学生开口之前，林四便能料到他会说出什么。 他说的，差不多算是实情，只是改动了一些细节而已，但听上去已经是天差地远。 林四本想用手中的剑来回答薛尘，因为他从不会指望‘敌人’帮自己主持公道。 但那样做，等于是坐实了‘纪冰云是个卑劣女人’的论调。 于是他轻声笑了笑，指了指纪冰云道：“首先，这位女同学多按九万兵力是否属于有意为之，无人能够证明。其次，开战之初便能看得出对方多了九万兵力，为何那位桑彦同学不出声？为何在场那么多人都不出声？” “再次，为何不提这位女同学从战局开始到结束，都未曾动用那十万步卒，而只是用了两万兵力就将那位桑彦同学击溃？最后，我们进去时，全程未见这位女同学出声，反而对面二十多个男子吵得就像是在菜市买菜一般，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他一脸夸张的怪笑道。 薛尘的面色沉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头，注视着身边那名学生。 “他说的，是否属实？”他冷冷问道。 那名学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迟疑道：“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猛然甩在了他的脸上，出手的人是薛尘。 桑彦他听过，在整个一年级指挥系之中，都属于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但他却被这位不知名姓的女学生以少胜多击溃，可见这位女学生的指挥功底。 而这样一个指挥天才，在这名学生口中，竟然变成了一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即便她是故意用那九万兵力来乱桑彦的心，那也依旧属于兵法之道。战争本就充满着算计和尔虞我诈，真正战败后，又哪有指责对方的机会？ 而现在，这位女生甚至即将被他们赶出圣月学院，他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内心的愤怒。 啪啪啪！林四拍着手，由衷赞叹道：“打得好！” 薛尘现在扮演的应该是为同校学生撑腰的角色，然而他出手的第一击却打在了自己人脸上。 这毫无疑问会让旁边围观的，期待他出手教训圣云狂徒的圣月学生失望。 这一巴掌是出于真心还是做戏林四并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这个人至少让暂时身为‘敌人’的他无端的生起了一丝好感。 “他该打！圣月不需要这种心胸狭隘之辈。”薛尘微微向纪冰云欠了欠身，正色道：“不知这位同学的名姓，我薛尘代表我个人，给你道歉了！还希望你能在圣月继续读下去，我可以保证，类似的事情，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深知这样一个指挥天才有多么宝贵，初来乍到就能以少胜多击败颇有名气的桑彦。这样的人，甚至比一个绝顶的修行天才还要难得。 圣月放走这样一个指挥天才，那绝对是天大的损失。 于是他毫不在意四周众人的惊呼，以圣月第一学生的身份向对面这名一年级女生弯下了腰，恳请她能继续留在这里。 他最后两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就连林慕唐三人都颇为动容。如果此人是个惺惺作态的伪君子，那他们只能承认他太会演戏了…… 于是他们只能看向纪冰云，这件事最终只能由她来决定。 薛尘的突然表态，让纪冰云也微微有些震惊。但紧接着，她就摇了摇头：“不了，我打算和他一起去圣云。” 说完，她看了看身边一言不发的谢少英，同时抓紧了他的手。 “呼！” 薛尘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紧接着，他恢复了先前冷峻的面色。 “这件事，确实我们有错在先！”他看着林四缓缓道：“但此事不可能这样轻易结束，希望你们能明白。” 林四叹了口气，换成他是薛尘，他也不可能这样目送自己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出校门，毕竟他算是圣月学生之中的‘领头人’。 “听说这位谢少英同学是极境修行者，我打算和他来一场单打独斗。无论输赢，我薛尘都不会再管此事！” 对面的薛尘偏了偏头，目光紧紧的盯住了对面的谢少英，一身战意毫不掩饰的散发了出来！ 第409章 雷属性 薛尘的挑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传言中，谢少英是极境初期的修为。而先前他一人独斗十二人，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只在传言之上，不在传言之下。换成其他极境初期的修行者，恐怕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轻易就解决战斗。 而薛尘，身为学园之城实力排名第二的在读学生，他的修为是元境后期。 他晋入元境后期，还是半年前的事。想要突破极境这个大境界，没有一年时间，恐怕也不行。 更何况，他要是突破极境，圣月学院早就会将消息传出来了。 以元境后期主动挑战极境初期，这无疑是以卵击石，双方毕竟相差了一个大境界。 而身为圣月第一人，他想必也承载了许多的期望。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圣云新生击败，对他个人的声誉，无疑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哪怕这个新生的境界比他高。 林四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先前那番话真的全都是发自肺腑的话。那此人，倒真是一个行事但求问心无愧的人。 圣月没有占理，所以他没办法和他人一起围攻他们。但身为圣月第一人，他又必须要做点什么。 在情与理之间，他似乎达到了两全，又似乎两者皆不全。而他付出的，很可能是自己个人声誉的损失。 于是他选择了单挑谢少英。 薛尘的话音刚落，后方便有数名圣月学生奔了过来。 “薛兄，何必要做出这个决定？哎！” “薛大哥，你没必要和他们单挑，我们一起联手便是，他们一个都走不掉！” “不必了，我意已决。况且，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天才极境的厉害。”薛尘一脸平静地望着谢少英。 “好！” 看着对面薛尘那认真的神色，谢少英同样认真的做出了答复。 …… 包括林四和纪冰云在内，其余人都退到了数丈开外，为交战的双方留下了一片空旷场地。 “他能赢吗？” 望着面对而立，矗立于场中一言不发的两人，唐小芷仿佛为这种陡然变得肃杀的气氛所感染。一时间，她也变得紧张起来。 至少从表面看去，薛尘的气势并不弱于谢少英。 不光是他，越来越多的旁观者也都不自禁的屏息凝神，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林四明白唐小芷问的是谢少英，他偏过头，对她和同样忍不住望着自己，等待自己回答的纪冰云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吧，没什么问题，小英并不是一般的极境。” 林四是个很擅长越级挑战的人，他元境后期便能杀死极境修行者，但不代表别人也可以。 不是每个人都能年纪轻轻就晋入剑道境界的，更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天印并且修炼出印力的。 薛尘如果有这个实力，那他早就不在圣月学院了。 不过，这个薛尘看上去也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不是都说学园之城的学生多半战斗经验不足么？这个薛尘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肃杀和血腥之气，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啊！ 铿！双剑齐齐出鞘，场内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帷幕。 两团人影眨眼间便纠缠在了一起。 轰！场内传来了一声剧烈的轰鸣声，瞬时间便变得烟尘弥漫！ 唐小芷和纪冰云看不清两道交战的人影，但林四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双方交手第一招就让他有些意外，这个薛尘，竟然是较为罕见的雷属性修行者。 雷属性，往往代表着霸道和毁灭。 薛尘对上谢少英，就像是针尖对麦芒，两个攻击性极强的人撞在了一起。 开战伊始，最出乎林四意料的是薛尘竟然占了上风。 谢少英似乎很不习惯这种霸烈而又迅快的属性攻击，虽然金芒依旧覆盖着战圈大半范围，但那代表着雷属性的紫色剑气却始终能够不断穿梭其中。 双方每一次兵器的交击，都会引起极大的震荡。 林四明白这是雷属性附带的特殊效果，而谢少英如果不能习惯的话，他想要拿下这一战恐怕会很艰难。 因为薛尘根本就完全放弃了防守，他全力投入了进攻之中，根本没有在意是否会被对方乘隙而入。 他看上去，就像是在拼命。在他的狂暴攻击下，谢少英似乎很难完全施展开自己的实力。从一开始，他就被薛尘抢占了先机。 场内的烟尘渐渐散去，许多人慢慢看清了那如同两头凶兽般斗在一起的两人。 此时两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交手了二十余招，而场面上竟然是势均力敌，薛尘学长似乎还略占上风！ 这无疑让旁观的圣月诸人惊喜不已，一时间叫好声助威声此起彼伏。 “难道薛尘学长晋入极境了？” “不，从剑气的声势来看，应该还是元境后期。” “不愧是薛尘学长！极境又算得了什么，薛尘学长这几年前以弱胜强的次数并不少！” “没错没错，薛尘学长可是修炼了《大衍剑》的人！这可是学园之城最难的雷属性剑法，一般人哪能修炼得了？” “你们以为‘不要让薛尘抢攻’那句话是虚传的？那是当年宗越和薛尘学长交手后说的！” “嘿，你说，现在宗越还是不是薛尘学长的对手？” “哈哈，薛尘学长不会成为学园之城第一人了吧？” …… 林四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谢少英无论剑术还是境界，都在薛尘之上，按理说他是稳操胜券的。 只是，两个攻击性极强的人碰在一起之后，看的往往就是谁更狠。 谢少英不擅防守，面对薛尘那疯魔般的攻击，他一时间难以抉择，以至于变得有些束手缚脚。 看着场中不断炸响的紫色剑气，林四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身边的慕哲平似乎感受到了他表情的变化，他轻声笑道：“这场战斗到最后，赢的还会是少英，你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林四摇了摇头：“这一点我知道，薛尘受限于境界和剑术的差距，久攻不下迟早会疲软下去，我并不担心战斗的结果。” “那你这是？” “你该记得，我和尹漓单独交过手，她也是紫色的灵力。”林四目不转睛看着场内激战的两人，双眉皱的更紧了。 慕哲平并未亲眼见到林四和尹漓在临嘉城内的那场战斗，但他在曲山峡谷口曾经见过尹漓出手。 “你的意思是……”他面色微微一变，似乎知道林四想要说什么。 林四点了点头，有些不太敢相信的说道：“当时我以为她用的是雷属性灵力，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像。” 他竭力回忆着当时的战斗，尹漓虽然高出薛尘两个大境界，但她出手时，完全就没有薛尘那种剑气猛然炸裂和轰响的声势。 尽管她的攻击性比薛尘还要强，但给当时的林四最大的感受，似乎是时刻都处在强烈的撕扯和切割之中一般。 慕哲平不动声色的压低声音道：“你想说，她和我们一样？” 林四知道他指的是天印，他有些不太确定道：“也许……” 他们两个的印力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蓝色的水属性和绿色的木属性灵力一样，但事实上却完全不一样。 尹漓，是否也是如此呢？ 确实，尹漓能找到他们，依赖的就是天印。如果说尹漓也像他们一样，修炼了那枚天印，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毕竟对门派了解得不是很深，并不清楚心宫拥有的那枚第三天印……是红色的。 圣月学生们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谢少英很快就占据了上风。 只是，和林四预料的不同，谢少英并没有等待薛尘的锐气散尽才反击，而是选择了以攻对攻。 面对薛尘大开大合的狂攻，谢少英一开始有些不太适应。因为他没有这份狠心，在他看来，这里是学院，没必要拼得你死我活。 于是和薛尘相比，他出手便有了一丝保留。 而这一丝保留，从开战之初，便被薛尘无限放大成了优势。于是完全不考虑受伤乃至身死的他，从一开始就用如潮的攻势打得谢少英只能不断招架。 谢少英同样是擅攻之人，这种打法完全就是用他的短处去面对薛尘的长处。若非境界和剑术上占据了优势，他恐怕会很快败下阵来。 也许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也许是最终做出了决断。某一刻，谢少英无视了薛尘劈向自己脖颈的一剑，而是自顾自向着薛尘的胸口挺剑刺去。 薛尘那一剑，最终劈中了谢少英的左肩，而谢少英的那一剑也刺中了他的肚腹。 在场边众人齐声惊呼之中，两人身上齐齐被鲜血染红，这场战斗变得超乎寻常的惨烈。 而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谢少英同样完全放弃了防守，转为了狂攻。对于薛尘递过来的攻击，他根本就不管不顾。 于是渐渐的，薛尘再也没办法如先前那般顺畅出手。如果同样以攻对攻，那最终结果只会是他自己被杀死，而谢少英受伤而已。 无论是硬碰硬，还是比较剑招之间的精妙，他都及不上谢少英。 他很快便也陷入了谢少英先前的境地，而且他还是一步步被动陷入的。他没办法逆转局面，因为他也不擅长防守，拖下去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当薛尘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身上已经被血水浸湿多处时，这场战斗才最终以谢少英的胜利还告终。 此时，许多圣月学生已经不忍再看。 不光是因为血腥的画面严重冲击着他们的感官，更因为薛尘最后打得太惨烈了。几乎就像是一头陷入牢笼之中后还依旧不断撕咬着栏杆的凶兽，在他身上看不到放弃这两个字。 如果不是伤势太重以及流血过多令他最终甚至无法如常行动，只怕他还会继续战斗下去。 许多人一开始对他挑战谢少英感到不以为然，他个人输掉是小，关键还连累着圣月声誉受损。 但现在，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哪怕薛尘输了，他们也觉得他虽败犹荣。 薛尘依旧和开战前一般笔直的站着。 只是，如果不是他的剑重重拄着地面，恐怕早就已经因为伤势过重而倒下了。 “极境果然名不虚传，领教了……此事我不会再管，就此告辞……”他率先开口道。 谢少英的身上，依旧只有肩膀那处的伤口。 从他做出改变的那一刻开始，薛尘便再也没能伤到他分毫。 面对薛尘，他肃然抱拳道：“你也很强！此战我受益匪浅！” 薛尘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罕见的笑容，这笑容看上去和他向来冷峻的脸一点都不协。但却让人觉得莫名的亲切，仿佛冰河骤然解冻般。 “呵……彼此，我同样有所感悟！” 两人身后的同伴齐齐冲了上去，分别扶着他们退了下去。 薛尘挥了挥手，谢绝了众人的搀扶，随后独自一人缓缓离开了这里。 他的背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场内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场边才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欣喜：“三弟四弟五弟！你们怎么来了？好久不见啊！” 林四等人同样惊喜望去，只见远处一人挥着手向他们快速奔来，不是他们的二哥叶弘又是谁？ 第410章 熟人见面 林四等人来圣月，本来就有来找叶弘的打算，只是因为纪冰云这件事，才不得不暂时放弃罢了。 原本刚刚看到对面上百名圣月修行系的学生之中没有他的身影，林四还以为他不在学校内呢。 几人见面，自然是一番热烈拥抱。 叶弘回到圣月学院已经有十来天了，不过直到现在，他才得知林慕谢三人的回归。 得知唐小芷和纪冰云都是自己的‘弟妹’，叶弘显然很是惊讶，他还真是完全没想到这俩人才过了一个多月就带着女友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但最让他感到触目惊心的，还是谢少英肩头的伤势。 他也是听说圣云有人来圣月‘砸场子’，才闻讯赶来的。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林四所扮过的‘虎头人’。 除了他，圣云其他学生似乎也没有这个能力。 他心内盼着千万不要是他，按理说，林四应该也不至于会无端来圣月挑战伤人。 然而，事实好像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得知谢少英只是轻伤之后，他放下了心，随后苦笑道：“以你们三个的实力，没必要和这群学生一般计较吧？” “咳，这可不是我们挑事啊。”林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叶弘呆了两三年的学校。他们这样，确实有点不太给这二哥面子。 林慕等人忙着给叶弘叙说事件经过时，旁观的众人却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幕。 当叶弘喊着三弟四弟五弟，一脸亲热的和那三个圣云学生打招呼后，他们就有些凌乱了。 叶弘似乎和他们很熟啊…… 叶弘这个人，他们也很熟。 他是圣月学院修行系三年级学生，同时也是三年级实力最强的人。另外他还是指挥系的一员，在指挥系，他的表现同样出类拔萃。 他性情随和，脸上总是洋溢着温和的笑容，无论谁和他说话，都能得到亲切的回应。 因此，他在圣月学院内的很受欢迎。 而十余天前，他回到圣月后，声望更是被推到了顶峰。 因为他晋升到了元境后期。 目前学园之城已知的元境后期学员只有宗越，薛尘，沈齐远等五人。而这五人都是四年级的，叶弘晋升到元境后期，等于站到了学生之中的顶峰。 而且他现在还是三年级，等他四年级时，也许就是学园之城第一人了！ 毫无疑问，薛尘毕业后，他就会成为圣月修行系的领军人物。无论实力还是受欢迎程度，他都是众望所归。 方才薛尘战败，许多人就已经不约而同想到了他。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要站到对面的阵营去啊。 而且，他怎么会认识谢少英的？难道是在外历练时认识的？那为何谢少英不来圣月反而跑去了圣云？ 叶弘的到来让林四彻底放下了心，他明白自己不需要出手了。 有叶弘这个和两边关系都不错的人在，应该不会再有战斗了，一切都交给他解决好了。 果然，在听完他们的讲述之后。叶弘一边诧异的看着纪冰云，仿佛她是个怪物一般，同时又苦笑不已。 这件事，着实让他感到很难做。他当然不希望两边打起来，林四这边很好说，但对面那些人就不一定了。 他不太确定对面那些同学会否卖自己这个面子，毕竟到现在为止，受伤的全是圣月的人。 从某种角度来说，圣月是吃了亏的。 尤其薛尘受伤离去之后，他有些担心周围学生会变得同仇敌忾，被怒火彻底掩盖住双目。 他只能暂时离开林四等人，缓缓向着对面走去，希望能够劝服，让他们散去。 只是，他才刚刚迈出脚步，场边就再次鼓噪起来。 又是谁来了？叶弘转头向着人声鼎沸处望去，眼前的一幕差点吓了他一跳。 不至于吧？这阵仗…… 突然出现在场边的，足有二十多个人。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学生。 月洛宁被劫持那天，亲历过那一幕的圣月副院长卢成荫。指挥系的分院长月修远，修行系分院长邹星渊，以及另外两位副院长赫然在列。叶弘甚至在他们之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功法课老师…… 而他们最前方站着的那名满头白发却精神抖擞的老者，不是圣月老院长又是谁？ 这二十多人，修为没有一个低于极境的，有的甚至可能已经是破境。 这阵势，未免太大了点，只是学生之间的打闹，就算来个别普通老师都算是很难得，更何况是这批圣月的‘掌舵人’？ 别说只是谢少英这寥寥几个人，就算是圣云修行系数百人倾巢而出来‘攻打’圣月学院，也不至于惊动这些人啊。 还是那句话，这只是学生之间的玩闹。只要没有闹出人命，都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才对。 不光是叶弘，就连旁观的所有圣月学生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这件事，好像闹大了啊…… 他们并不知道，纪冰云在阵盘室和桑彦对决的时候，这二十多人正在一间会议室内开会。 他们讨论的，除了一些和学院相关的事务之外，还有即将到来的圣山之战。而除此之外，纪冰云和谢少英这两个名字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讨论之中。 学园之城内不乏王公贵族子弟，除了月国本土之外，周边无论青川南齐天河甚至草原国，都有着高门子弟在这里上学。 论身份，谢少英和纪冰云算不上最显赫，但这两人却得到了圣月学院非同一般的重视。 和天武学院不同，圣月学院才是真正深深烙印着月国印记的学院。目前圣月指挥系的分院长月修远，便有着月国王室血统。 而圣月老院长，在十几年前，曾经是上一任月国镇西大将军。当时月国西北边境是由他镇守，和千宋打交道的人也是他。 直到他退下后，叶弘的父亲叶谦才顶了上去。 纪冰云进入圣月学院就读，圣月老院长在当天就得到了消息。 且不论和千宋老一辈君臣之间的私交，就算只看千宋和月国之间的关系，他也会对纪冰云关照有加。 原本这次会议上，他便打算安排人手负责纪冰云的个人安全。 但他们才刚刚笑着谈到这个问题时，外面就传来了有关谢纪二人的报告。 谢少英只是刚刚和卫元恺交上手，先前的消息便已经被送到会议室二十多人的耳内，这便是军事学院和其他学院的不同之处。 他们前面还在说要派人暗中保护纪冰云，后脚这个学生就要被人赶出校门，甚至还是打出去，这让盛怒之下的圣月老院长忍不住拍了桌子。 而在来的路上，他便已经得知谢少英和薛尘进行了一场单打独斗。 对此，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只是赶得更急了。 于是，当他到这里时，看到的是这犹如两军对垒一般剑拔弩张的场面。 场内似乎并没有出现更大的伤亡，而谢少英和纪冰云似乎也无大碍，他稍稍放下了心。 只有他才明白，月国的西北边境有多么重要。也只有他才明白，千宋在其中起到了多么大的作用。 一旦失去千宋这个屏障，月国在西北经营出来的大好局面会就此结束。那些在这两百年来新建立起来的无数新的村镇城池，开辟出来的新商路，都会毁于草原人的铁蹄之下。 一旦谢少英和纪冰云在学园之城遭遇不测，他无法确定千宋和月国的关系会否因此而骤然恶化。 尽管他对王公贵族子弟向来不太在意，但谢少英和纪冰云这两人绝对是例外。 “都围着做什么？还不散去！”他冲着围观的数千名圣月学生咆哮道。 他的威势远非常人所能比，不光因为他自身强大的实力，更因为他数十年铁血生涯积攒起来的那一缕煞气。哪怕对面那些修行系学生听到他的话，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哗哗哗，人群很快就散的一干二净…… 叶弘原本担心的事情，就这样轻易被化解了。 林四等人却依旧一脸戒备的望着这群人，他们能感受到这些人的实力，几乎没有一个弱手啊。 圣月老院长等到人群散尽之后，才重新举步，向着谢少英和叶弘这六人走来。 他的面色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在接近谢纪二人面前时，甚至带上了一抹笑容。 “孩子，你爷爷纪群可好？”他问的是纪冰云。 纪冰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圣月老院长，她并不知道这老者是谁，不过听上去，这老者似乎和自己的爷爷认识？ “我爷爷还好，每日在家就是下棋喝茶睡觉。”她恭声答道。 “哈，他还是那般喜欢下棋么？”老院长仿佛想起了某些往事，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感慨神色。 纪冰云点了点头。 “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曾经输给了一个人？”老院长哈哈笑道。 这似乎是他生平较为得意的一件事，提到这里，他的心情显然变得极好。 纪冰云摇了摇头：“爷爷告诉过我们，他下棋未尝一败。” “嘿，这家伙真是不要脸至极！”老院长摇头失笑。 随后他看向了谢少英，上下打量了他许多遍之后，才重重叹道：“你还真是和你爷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长着一张死人脸！不过你的修行天赋比他强多了！” 谢少英依旧一言不发，他根本不认识这老者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爷爷就战死了，他的印象并不深。 唯一能确定就是，这老者似乎和他们的爷爷辈很熟。 看来，是不用动手了？他暗暗想道。 只是，他搭在剑柄上的右手却依旧没有放下。 圣月老院长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并未在意，而是佯怒道：“你为何不来圣月？跑去圣云做什么？” 谢少英闻言双眉一扬正要答话，老者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惊呼。 “竟然是你们这两个小贼！你们还敢来圣月！” 第411章 偷袭 说话的人正是卢成荫，曾经亲历圣月图书馆五层那场劫持事件的老者。 而在他开口之前，林慕二人便早已看到了他。 两人暗呼不妙，真要算起来，谢少英这次的事件还不算什么，只是学生之间的打闹，完全可以一笑而过。 但自己二人那次做的事，可就没法这么算了。 虽然月国国王都已经暂时赦免了他们，但他们却无法保证圣月的人不恨他们。 毕竟，他们当时算是狠狠抽了圣月学院一巴掌，而且圣月学院在那场王子被劫的事件中，承受的压力和责难，恐怕是不会小的。 如果不是月洛宁最终平安回国，恐怕圣月学院有些人恐怕也逃不脱罪责。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记恨自己二人？ 果然，在卢成荫开口之后，包括圣月老院长在内，数十道目光齐齐聚集到了两人身上。 而这些目光之中，明显带着不善。 既然已经被发现…… “呦！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林四咧开嘴，扬起右手冲着卢成荫挥了挥。 看上去，好像老友重逢一样。 很可惜，他这‘友好’的回应，却没有人‘领情’。 卢成荫险些气笑了：“哈！好！好得很呐！” 他盯着林四的目光寒光四射，显然他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林四。 月洛宁被劫那段时间，他面对的一切，外人又哪能想得到？他堂堂极境后期修行者，以往在哪得到的不是礼遇和尊重？然而那段时间，他身边时刻都有王都弦城派来的四名极境修行者随行！ 这四人名为保护证人，实则就是监视。而他受到的讯问，前前后后不下十次！毕竟他是当时留在学园之城的唯一亲历者，那些人想从中得到更多讯息，那些人怀疑他有所隐瞒…… 他不知道自己对多少人重复了多少次一模一样的叙述，以至于睡梦中都会不自禁的梦到那画面。 他怎么可能忘记林四？他怎么可能不恨林四？就是这小贼害他受了这么多苦的！ 只是，林四一时间又哪能体会他这种心情？ 他能感受到对面那老头的愤怒，但在他看来，就连月洛宁都和自己一笑泯恩仇了，这老头应该也不会往心里去吧？ “咳！既然没什么事，那我们先走了。”说罢，他拉着唐小芷便向前走去。 他倒也明白，继续留在这恐怕会刺激到这老头，而且其他人的面色也都没好到哪里去。 只是，他们俩才走出两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挡路的，不是卢成荫又是谁？ “你要去哪里？”他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林四的眼睛。 “回圣云……”林四微笑道。 “哦？这么早就回去？” 事到如今，林四也知道此事恐怕不太容易善了了，这卢成荫明显是对自己记恨颇深啊。 他不动声色的松开了唐小芷的小手，同时将她护在了身后。 随后扯开嘴角轻笑道：“是啊，总不能留在这里吃饭吧？” 卢成荫冷笑道：“如果我要留你呢？” “我很忙，下次吧！”林四淡淡道。 既然对方不客气，那他也没必要笑脸相待了。 此言一出，就连原本神色不善的圣月众高手们都忍不住露出了无语至极的神色。 这小子，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的？ 卢老现在明显处在爆发的边缘，他不弯腰低头赔罪，还主动撩拨他…… 他们两人的对话，圣月老院长和谢少英也同样听到了。后者根本就不担心，到现在他还没见过林四吃亏。 就连临嘉城和阜伦坡那样的难关他都能安然无恙，眼前这阵仗算什么？ 而前者，原本是打算等着林四服个软认个错，就制止两人的。他也明白，卢成荫这段时间受了很多气，让他出出气也好。 但在听到林四这句话之后，他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面前这小子，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卢成荫放在眼里，言语之间显得很是轻浮。 然而有些话，没有一定的实力是不能说的，否则只是逞一时口快。 罢了，就让他吃吃苦头吧！ 卢成荫重重呼出一口气，他已经没有和林四兜圈子的耐心了。 “很忙？哈，真忙啊！每次来我圣月都要大闹一场，你以为这次你能轻易走掉？” 他原本已经知道今天的事件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指挥系学生心胸狭隘无事生非。但现在看到林四，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他不信这件事背后没有林四推波助澜，这种祸害，走到哪里都不会安宁！ “是吗？那你可以试试！”林四完全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打算。 有些事想要说清楚，用剑比用嘴要简单无数倍。 “小子，你以为殿下赦免了你，就没有人敢动你了？有些事，做了之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呢？”林四淡淡道。 依然还是这么油滑，依然还是这样浑不在意！卢成荫再次回想起了两个月前在五层图书馆的一幕幕。 当时此子也是这样，擅闯禁地还油嘴滑舌，打伤和劫持了王子殿下后还一脸浑不在意。在他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担心和恐惧！ 他很厌恶这种姿态，尤其对方实力不济却还在自己面前露出这种姿态，更尤其自己当时因为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看着。 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对方犯下那种滔天大罪之后，现在竟然真的安然无恙了，非但安然无恙，还继续来圣月放肆了。 凭什么？ 这次，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还有什么依仗！这次，没有王子给你劫持了，你那点微末可怜的实力，也配在我面前张狂？ 两个月前，他和林四交过手，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他看得出对方也就是元境中期的实力。 当时这小子在自己面前，就像是一只孱弱的小野兽，如果不是因为他偷到了空子，早就被自己一掌拍死了。 哪怕两个月时间他实力大进，最多也就元境后期。 他着实无法明白林四的底气从何而来？难道他以为老院长会保他？又或者，他指望谢少英救他？ 真是天真，且不说谢少英能不能挡住自己。 就算他插手，也得有那个机会才行。 元境后期？自己一招就能重创！ 他看向林四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讥诮，真是个可悲的人呐，没有实力还上蹿下跳…… 即便他被赦免了，也要给他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免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出手必须要快，必须要出其不意，必须要赶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重创他！ 此时，这念头已经填满了他的脑海，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一招能不能重创对方，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不值得考虑。 当一抹剑光从他袖中骤然透出，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对面林四胸前袭去之时，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变得大惊失色。 包括圣月老院长。 确实，他有着让卢成荫出出气教训一下这个狂妄小子的打算。 但他没想到卢成荫会偷袭。 明明实力比对方更强，却还要用偷袭，那说明卢成荫这是来真的了！ 而他那一剑，尽管从声势上看去甚至连极境初期都不如，但圣月老院长哪能看不出，这是因为他将全部的力量都全部凝聚到了狭窄的剑身范围内。 以至于这一剑太快，快得连他都来不及阻止。 猝不及防之下，面对这偷袭的一剑，就算是极境后期的修行者恐怕也是重伤的结局。而面前这名少年，恐怕很难从这一剑下活命…… 这一刻，他后悔无比！后悔没有早点干预此事。 事实上，他已经得到了来自弦城的秘密消息。这少年现在已经被月王赦免，同时他还会代表月国参加一年半以后的‘圣山之战’。 他虽然不知道月王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但若是他们现在杀死了这名少年的话，那等于是破坏了月王的计划！ 但就算他再后悔，此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鲜血飞溅，人影跌飞的场面发生在面前。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道亮光一闪即逝。 铿！一声短促而又沉闷的兵器交击声响起。 随后，原本偷袭林四的卢成荫踉跄后退五六步，鲜血滴滴答答从他身上滴落下来。 他的左侧腰身至右胸下方之处，被斜斜拉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可怖血口。 鲜血止不住的从那道伤口向他被割破的衣衫外直流，哪怕他弃剑，用双手死死捂住伤口也是无济于事。 他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了下去。 但他却仿佛忘记了剧痛，而是如同见了鬼一样，一脸震骇的望着对面的林四。 林四依旧稳稳站在原地，他的左肋同样在流血，但只从他衣衫上那道仅有两寸长的裂口来看，他的伤要比卢成荫轻太多了！ 他的面色丝毫未变，虽然衣衫处同样被染红，但众人毫不怀疑他还有再战之力！ 他右手倒提着那柄大黑剑悬于胸前，做出了随时再次出手的准备，而此时那剑尖则在不断向下滴着从卢成荫身上‘掠夺’来的鲜血。 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岩石山，众人甚至有了种他永不会被摧垮的错觉。 这样的结果，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在他们看来，现在倒地捂着伤口的，应该是那个少年才对。 然而，事实却和他们的预料截然相反，卢成荫虽然没有倒地，但已经彻底失去了再战之力。 如果再不及时止血治疗，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了。 这让他们难以置信，那名少年不是元境吗？他不就是圣云那个‘虎头人’吗？难道他也是极境修行者？ 即便是极境，面对极境后期修行者的偷袭，恐怕也难以幸免吧？ 一时间，众人甚至忘了去扶卢成荫…… 圣月院长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老卢去医治！” 众人这才如同回过神来一般，立即便有四名老师立即抬着受伤的卢成荫快速离开了这里。 “你的伤怎么样？”唐小芷不自禁的抓住了林四的衣角，望着他那被染红的衣衫，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很担心林四，但却又不敢上前，生怕对面那些人再次出手，自己的存在反而会影响林四应对。 “没事！”林四回过头，对她眨了眨眼睛，嘴角流露出了一抹轻快的笑。 “哦……”她点了点头，抓着他衣摆的手变得更加用力了。 刚刚她站在林四身后，虽然没有看到那瞬间交手的一幕，但她很明显的看到交手之后林四的上身剧烈摇晃了一下。 很显然，他并不像表面表现的这么轻松。原本他也会后退，但因为自己在他身后，所以才硬生生钉在了原地，为自己挡住了一切冲击…… 第412章 请求 圣月老院长终于明白，为什么月王会赦免这两人，为什么会让他们代表月国参加圣山之战。 别人或许没能看清刚刚老卢和林四交战那短短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在老卢拔剑的那一瞬间，林四同样抽出了手中的剑。 他的反应极快，但事实上，出手的时刻终归还是比老卢晚。 然后最终，他的剑却率先碰到了老卢的身体。原因很简单，和将全部精力都用在那一剑偷袭身上的老卢不同，他在抽剑的同时，腰部微微向右侧了侧。 这个侧身很是寻常，但却因此避开了老卢那一剑的大半锋芒，同时还顺势加大了他抽剑的力量与速度。 看似简单，但在老卢陡然偷袭的那极短的一瞬间，他能想到如此应对，就显得相当惊人了。 换作旁人，只怕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直到剑锋及体，才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即便提前有所察觉，恐怕也会本能的向后退去。 他能看得出，卢成荫如果不是偷袭，而是公平与林四决斗，那他反而不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惨。 他小看了这个小子，以至于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了那一剑上，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对方会反击的可能。以至于林四击中他时，他都还没能反应过来，硬生生的就受了那一剑。 他败在了大意上。 不过，这却不代表林四胜得侥幸。关于他的实力，依旧要重新评估。 最后两人双剑交击，老卢败退固然有着被重伤后主动拉开距离的原因，但林四并没有落在下风，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具备了和极境后期修行者争锋的资格！ 这个在旁人看来只是元境实力的‘虎头人’，竟然有着极境后期的实力！ 虽然他也知道不少他们那几个少年在天河国做过的事情，但说实话，他一直觉得那主要是依仗了容雨的实力。 他一直认为林四的能力主要是体现在智谋上，据说就是因为他的精妙安排，王子殿下一行人才能撑到援兵到来。 至于林四在天河真正独自出手的那一晚，真正见到他出手的仅仅只有天河兵将和尹漓而已，其他人根本就无从得知具体细节…… 现在他终于明白，当时天河国内发生的那些事情，或许和自己，以及其他所有人所想象的都不同。 圣云学院招到一个极境初期的谢少英，他还能一笑置之，毕竟那只是一个人。虽然坐上了学园之城学生之中的头把交椅，但却还不足以影响学院之间的平衡。 毕竟圣云的整体实力摆在那。 但在得知‘虎头人’林四竟然是比谢少英更强大的修行者之后，他有些无法淡定了。 而当他缓缓走到林四面前，一道近乎被他忽略的身影出现在了林四身边，是‘狐头人’慕哲平，他认得出。 据说这是林四最好的兄弟，实力也和他相差不大。 他这才猛然想起，林四是极境后期，那他是什么实力？ 这三个人齐齐加入圣云，那可就和谢少英一个人完全不同了！宋庆倒真是好运，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收了怎样一批妖孽吧？ 不光是他，周围其余圣月分院长和副院长们也都想到了这一点，许多人的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在圣云，还有个实力不在林慕二人之下的聂河呢。 否则他们的面色会变得更加难看……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圣月院长能感受到从林四和慕哲平乃至谢少英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 这很正常，老卢出手偷袭林四，就算最终林四获胜，恐怕他们的心情也不会好。 此时他们面对自己，依旧保持着十二分的戒备。 于是，他的语调变得异常的平缓，他的态度变得异常的认真。 这三人，现在自己等人便已经没有足够把握将他们全部留下了。而一旦他们成长起来，恐怕整个月国都留不住他们。 他不得不认真对待，他在言语之间已经不再将林四等人当成晚辈学生，而是平等交谈的对象。 “谈什么？”林四低低笑道。 他并没有因为实力更加强大的老院长出面，就变得窘迫与退缩。 圣月院长并没有将这笑容当成友善的标志，他从中听出了排斥。 “谈谈你们在学园之城的未来。” “哦？竟然是未来么？我以为你会谈过去和现在……”慕哲平淡淡道。 圣月院长知道他所说的过去和现在，分别是指他们两个月前劫持王子殿下，以及今天刚刚发生的一切。 林慕二人之所以没有放松警惕，便是因为这两件事！ 圣月院长指了指谢少英和纪冰云：“今日之事，错本就不在他们身上，又有什么好谈的？” 随后他话锋一转，忽然冷笑道：“更何况以我和他们祖辈的关系，即便他们真有错，也一样会变得没有错！” 他后面这句话，倒是直白得让林慕等人惊诧。 他们没想到圣月院长会说出这样一句不适合在人前说出来的话。 他还真是坦诚得让人侧目啊！ “至于两个月前那件事，你们能让月王都不再追究，我圣月又会说什么？你们和老卢的恩怨，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会插手！”他淡淡道。 他虽然没有说什么，‘我们从未将两个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之类笼络人心的话，言辞之间甚至依旧对两人两个月前的举动有着不满，但林慕二人却是放下了心来。 至少这句话很真。 “那好！那我们就谈谈未来吧，您打算谈什么呢？”林四脸上终于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 圣月院长能感受到他的变化，于是他继续问道：“以你们的实力，为何要进入圣云学院？” 这第一个问题，林慕二人便无法答出来。 最初选择圣云，只是因为商弘的推荐。至于另外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当时两人实力低微。 仅仅三四个月，他们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实力，他们两人同样始料未及。 说出来，只怕会让人无端猜测他们身怀秘密，所以才能实力长进得这么快。 “选择圣云，只是一个巧合。至于为什么会继续留在那，因为在那里认识了一些人。” 说罢，他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身侧的唐小芷。 圣月院长点了点头，虽然知道林四肯定有所隐瞒，但他并未深究。 林四能耐心回答他，已经让他很满意。毕竟有时候，就连敷衍也是一种尊重。 “你们的实力，远远高过普通学生，出现一个两个还好，出现三个……”他似乎在斟酌词句。 “会影响同辈学生的心态？”慕哲平摊手笑道。 “没错！尤其你们三个还是在同一所学院。”圣月院长点了点头。 他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林四慕哲平谢少英这三人的修行天赋，在大陆任何一个国家乃至门派，都能称得上顶尖。 天才扎堆出现，固然能刺激其他人奋进。他们若是出现在某个门派，那或许会让门派更加兴盛。 但出现在学园之城却不一定是好事。 这会让一些学生错误的认为这种天才很寻常，进而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无能，同时也会让某些原本充满锐气的天才学生绝了追赶之心。 就像井飞和盖星海，他们本来算是天赋较好的人，两人相互追赶，一直充满着斗志。 现在多出一个远强过他们的谢少英，他们还可以将之当成特例不去多想。但若是林四与慕哲平展现出真正实力，让这种妖孽级的天才变成学园之城的一种常态，只怕他们会变得斗志全无。 天才不光需要根骨和悟性，勇猛精进的锐气也同样很重要。 而这三人同时出现在同一所学院，若是结伴四处挑战，只怕会令得学园之城各大学院永无宁日。像是排名稍稍靠后的一些学院，就算到时候老师出面，也没法镇得住他们。 林四平静道：“那您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我知道你们已经拿到了通行所有学院的资格，留在学园之城或许真有一定的理由。但我只希望你们能尽量……不要对其他学生出手。” 这个要求，无疑是在对林慕二人的行事进行约束。 圣月院长明白，自己并没有立场强求他们这么做，他们并不是自己的属下。 而少年天才，又有几个不爱表现的？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听完他的话，林慕二人很快就做出了答复。 “可以，只要别人不主动招惹我们。” 他们本来就不太愿意过早暴露实力，圣月院长的提议，他们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答应得这么爽快，以至于旁观的圣月众分院长和老院长都有些不太相信了。 “当真？” “我们真要那么做，也不会等到今天还不出手了。”林四摇头失笑道。 他这么一说，圣月院长倒是暗暗点头。 确实，平心而论，这两人已经足够低调了。 哪怕是假扮虎头人时，他们的攻击性也不强，主动挑战仅有天武的严志希那一次。 而且从头到尾，他们也没有展露过极境的实力。如果不是今天老卢出手偷袭，只怕自己等人依旧被蒙在鼓里。 这两人的心性，真不像是两个少年人呐！ 看来，他们的成就，并不仅仅是天赋际遇的原因…… 直到此时，圣月院长才真正露出了笑容。 此时，他对林慕二人的观感已经好了许多。 “我可以做出承诺，圣月学生不会主动招惹你们。而你们在圣月，也完全可以畅通无阻。” 尽管有着他们最高学生权限的原因在内，但是得到圣月院长亲口保证，两人还是不禁露出了喜色。 至今为止，他们对圣月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图书馆，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看完四层所有的书。 而圣月的训练场也肯定会比圣云高端许多，能随时进入，对他们来说自然是非常好的消息。 林慕二人由衷道谢。 而随后，两人便打算告辞而去。 但就在众人刚打算迈开脚步时，圣月院长忽然发话了。 “慢着，你们打算带纪冰云离开圣月？” 第413章 不信任 “没错！”林四耸了耸肩，一脸无谓道。 “她可是我们圣月的学生，你们要带走她，是不是要先问问我的意见！” 已经结束了先前那个话题，圣月老院长重新变得有些不太近人情。 他自然要留下纪冰云。 且不说他与纪群当年的交情，就是看在纪冰云与林慕谢三人的亲密关系上，他也要留着。 有纪冰云在圣月，那这三人对圣月也将会有一定的认同感。 而且他还听说了，纪冰云的指挥水准不低。 林慕等人看向了纪冰云。 现在有圣月老院长撑腰，如果纪冰云自己愿意留在这里，他们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要带她走，难道还需要管别人怎么想？” 不等纪冰云回答，谢少英倒是忽然说出了众人意想不到的话。 纪冰云惊喜交加的望着谢少英，这还是他第一次当众对两人的婚事表达了肯定态度。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更加惊讶的，则是林慕二人。 一个月前，谢少英对纪冰云的态度他们还看在眼里。他原本不是还打算和纪冰云说清楚，不让她误会么？ 他现在这句话一说出口，那就就再无反悔机会了。 就算是转变想法，也不可能转变得这么快吧？ “我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但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让她留在最适合她的地方！”圣月老院长正色道。 “我不认为这里适合她！”谢少英面无表情的回道。 “圣月是第一军事学院，这一点你必须承认！她的才能，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最大的提升！” “但这里的某些人让我作呕。” 圣月老院长知道他指的是桑彦和卫元恺等人。 那些人的表现，彻底激怒了谢少英。 一旁的慕哲平仿佛明白谢少英为什么会说出先前那句反常的话了。 他认为纪冰云留在这里，只会继续受到类似的欺侮。 他或许排斥和纪冰云结婚，但他比任何人都在意纪冰云的安危。所以他有些蛮不讲理的要带她走，哪怕为此做出某些他不太情愿的‘承诺’。 圣月院长沉声道：“那些人，只是少数……” 谢少英反驳道：“但那些人是她的同学，几乎每天都会和她见面。” “我可以派人保护她！” “保护的只是身体的安危，但保护不了她不被流言蜚语侵犯。刚才我打伤那些人之后，他们和周围人怨恨的目光，我还记得。” 圣月院长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谢少英等人今天做的事，毫无疑问会让一些圣月学生对他们不满。 谢少英等人实力强大，不会有人敢对他们如何，而且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圣云。但纪冰云不同，她要是留在这里，很可能成为许多学生撒气的对象。 就算不对她动手动脚，指指点点恶意中伤也在所难免。毕竟她是谢少英‘一伙的’，而且此事更是因她而起。 眼见谢少英就要拉着纪冰云离去，他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大声喝道：“我可以单独教导她，让她做我唯一的学生！” 此言一出，谢少英和林四等人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包括叶弘在内的圣月众人却是齐齐大惊失色。 这位老院长，可不是一般人！ 在二十年前，他可是月****神一般的人物。戎马一生的他，从普通士卒一步步成为月国军方第一人，不知经历过多少大战。他的经验何等宝贵，那远不是闭门造车和纸上谈兵之辈所能相比的。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年事已高，或许是因为事务繁忙，他在圣月并不参与授课，能聆听他教诲的人可谓极少。 但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高门子弟趋之若鹜来到圣月，叶弘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他的父亲认为他在圣月老院长门下能学到很多在西北军中学不到的东西。 他入校已经两年半，但真正能听老院长讲课的次数，还不到十次。 而老院长讲课时，许多圣月学院的教师甚至分院长都会坐在台下如同学生一般连听带记。 纪冰云若是能当他唯一的学生，那岂不是意味着她随时都有可能得到老院长的提点？这机会甚至让一些教师都觉得眼红了。 在他们看来，老院长也着实太小题大做了点吧？ 纪冰云就算有点指挥天赋，也不至于让他老人家这样破例吧？ 但很遗憾，他们所认为的巨大付出，谢少英根本就体会不了。 对于行军打仗没兴趣的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的优待。 在他看来，一个人教导，肯定没有一群老师教导那么全面，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 “你能教好她？同时还保证她不被外界干扰？”他追问道。 他摆明了是不信任圣月院长。 圣月众人闻听此言，简直想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子揪出来暴打一顿了。 就连圣月老院长也面露不渝之色了。 谢少英这无论是怀疑他的指挥功底还是怀疑他能否保护好纪冰云，都是对他能力的怀疑。 不知有多少人没有这样怀疑过他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你若不信我，那便去战盘室见真章！”他咬牙切齿道。 或许是人变老以后，心态偶尔也会变回少年时代，他罕见的较了真。 他要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教导纪冰云，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战盘室对决一次。毕竟在圣月，不可能给他们两支军马上战场比试。 谢少英点了点头：“行！那就去战盘室吧！” 他同样不是在开玩笑。 旁观众人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谢少英，是在让他的未婚妻自取其辱啊。确实她能用少一万的兵力战胜桑彦很难得，是个指挥的好苗子。但若因此而小看了天下人，那就是太过狂妄自大了。 换成老院长，只怕就算让桑彦多选十万大军，也照样能赢。 在圣月，还没有谁能和老院长杀得旗鼓相当的。 不过，纪冰云就算输给老院长，倒也算不上多丢人，只要不输得太难看就行了。 纪冰云本无争雄之心，但既然是谢少英发话，那她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只是一场比赛而已。 …… 很快，双方便回到了那间战盘室。 纪冰云和圣月院长各站一头，其余众人则纷纷退后旁观。 比试依旧是双方各带马步弓三万兵力。 在旁观者看来，这方面已经算纪冰云占便宜了。 带三万大军和带三十万大军是完全不同的，而老院长身为曾经的月国军方第一人，在大兵团作战上的经验显然更加丰富。 两人并没有多话，而是迅速开始了对决。 而旁观者则是默不作声的观看着。 只是刚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圣月众人眼内就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开局伊始，纪冰云就犯了一些常见错误。 她的基础，或许还没有大部分普通学生那般扎实。 就凭这，她能击败桑彦？许多人眼内甚至露出了怀疑之色。 他们的猜测，倒也不算错。 纪冰云从未接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只是光靠看兵书自己想象而已。她的基础，当然不牢固。 而战盘，她更是今天才开始接触，会犯一些低级错误在所难免。 她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若是换成林四上来，只怕都无法顺利调动手下的兵力出战。 果然，一刻钟后，双方第一次接触，面对老谋深算的圣月院长，纪冰云开始损兵折将了。 虽然她竭力挽救，最终只损失了五千兵力，但在众人看来她败局已定。 不过她的应变能力还不错，若换成其余学生，只怕刚刚那一个漏洞就足以被老院长杀得全军覆没。 但这还不够，至少，没有和老院长对决的资格。 此时场内圣月一方众人尽皆是这种想法，就连叶弘也不例外。 林四和慕哲平目光炯炯看着场内形势，他们俩虽然不会操作这种战盘，但双方颜色不同的光点他们还是能看得懂的。 和交战的老院长与纪冰云不同，身为旁观者，他们对双方的局势洞若观火。而不像那交战的两人，因为阵法的特殊性，只能看到本方一定范围内的敌军。 林慕二人仿佛沉浸在了战局之中，幻想着若换成自己是纪冰云，下一步该怎么做。而对面那位老院长又有可能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变得浑然忘我。 圣月众人本以为再过半刻钟，纪冰云就会败阵下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面色渐渐变得不再如先前那般轻松了。 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纪冰云依旧在苦苦支撑着。 虽然她手下的士兵几乎是东躲西藏，但众人不得不佩服她的韧性。 这少女，能赢桑彦确实在情理之中，她太擅长防守了！ 老院长的每一步都老辣无比，但就在这样汹涌的攻势下，她还是顶住了。 时间继续在不断流逝着，而纪冰云的两万五千兵力在一个时辰后，已经只剩下了两万。 继续下去，她迟早会消耗殆尽。 直到某一刻，当她手下看似散乱的两万兵力忽然变得有规律起来，并且齐齐出现在老院长的大本营四周，兵锋直指中心那个红圈时，众人齐齐大惊失色。 她是什么时候做出这种布置的，场边圣月诸人竟然没有一个提前看穿的！ 在他们看来，纪冰云一直都在老院长围追堵截之中疲于奔命，谁能想到在这样的情势下，她竟然还能反击？ 这是她第一次进攻，但就这一次，便已经足够致命！ 老院长，不会马失前蹄，就这样输了吧？众人顿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但紧接着，老院长的应对让他们忍不住拍案叫绝，原来他早已有所预料！ 纪冰云围着大本营的兵力，全都被他同样看似散乱的兵力牵制住了！ 果然啊，姜还是老的辣！老院长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旁观的众人明明能全盘看清所有局势，但都没能提前发现纪冰云的设计。 而老院长身在局中，此时根本都看不到纪冰云的布置，却依旧能提前猜出她的计划，甚至能算出她每一支军队的具体位置来。 这着实让众人叹为观止。 再过片刻，两人就会对上，而纪冰云这次的计划失败后，就再也没有翻盘之力了。 此时众人已经认可了她的实力，她确实有让老院长单独教导的资格！ 就凭她能和老院长厮杀一个时辰还未败，就已经将圣月指挥系其余人全都比下去了。 第414章 可惜 如同众人所预料的那般，老院长仿佛提前看到了纪冰云每一股部队所在的位置。 他精准的调动着每一支追兵向着那些位置追击而去。 原本已经对他大本营形成包围态势的纪冰云，反而陷入了包围之中。 在她冲到大本营之前，她手下那两万兵力便会被老院长全部歼灭，因为双方兵力有了悬殊的差距。 然而就在此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现了。 纪冰云分散在各处，原本已经对老院长大本营形成围攻的十股部队，并没有如众人所预想的那样齐齐向中心的大本营合围过去。 十股部队忽然齐齐向着地图东面某处汇聚了过去。 旁观的众人几乎要惊呼出声！ 东面并非什么险要重地，那里同样有老院长的一支渐渐围过来的部队。 原本纪冰云留在这附近的两千军队因为实力悬殊，只会是被灭亡的下场。但现在，当她将十支部队全部汇聚到这个方向后，老院长这东面近三千人的部队是不可能挡得住她的。 因为纪冰云已经将两万兵力全部收拢了起来。 此时的老院长一无所觉，依旧按着原先的计划向里面围去，这东面的三千人很快就会遇上纪冰云的两万人！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难道……她料到了老院长能料到她最初那个计划？ 难道，她也如同能看到敌军一般，提前知道敌人会围攻自己，所以才集中兵力打开缺口准备突围而去？ 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场内众人望着那被阵法光芒笼罩着的少女，眼内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无论是纪冰云的年龄，还是纪冰云女人的身份，都让她从一开始就没办法被人重视起来。众人先前对她最高的评价，也就是个颇具指挥天份的少女，谁也没想到她竟然可怕如斯！ 虽然实战和战盘对决有着很大分别，但若是让现在的她去军营历练个一年半载的，只怕她很快就能真正带兵打仗了！ 这……哪里是一个学生能做到的？ 哪怕是叶弘，薛尘这样的优秀学生，他们四年学生生涯结束，进入军营后，没有个三五年的历练，也不可能会成为千人级别以上的统领！ 和众人所想的一样，老院长那三千人马在遭遇到纪冰云的两万人之后，很快就溃败了。 现在纪冰云这两万人完全可以突围而出，重整旗鼓。 以她那变态的僵持能力，这场战斗只怕会拖到很久以后了！ 但是，战盘上再次出现了令众人意外的一幕…… 纪冰云在彻底消灭那三千人马后，并没有立刻向外围突围，而是快速向着南面老院长另一支三千人的部队杀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内齐齐冒出了一股凉意。 她根本就没打算逃回去己方大本营，而是打算趁着老院长兵分多路之际，聚拢本方兵力将对方各个击破！ 老院长那三千人根本就不是她这两万人的对手！ 果不其然，一无所觉的老院长原本还打算调遣着各路人马向东面追击纪冰云，这三千人迎面就撞上了纪冰云的两万大军。 一番厮杀下来，纪冰云固然损失了一千多人，但老院长这三千人彻底从战盘被抹除了。 随后纪冰云马不停蹄继续向西南面的另一支三千人杀去！ 不好！继续这样下去，老院长恐怕会输啊！ 此时纪冰云的行进速度快速绝伦，老院长其余各路的援兵根本就来不及救援。 西南面的三千人很快便步了先前那六千人的后尘。 众人已经彻底无言，纪冰云的思维之缜密，预判之精准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而现在他们见识到了她的大胆与果断。 先前她与老院长僵持时，每一股部队都如溪水般缓缓流动同时又环环相扣，让人无从下口。 而现在主动进攻时，被聚拢在一起的大军陡然又变得势如奔雷一往无前，攻势凌厉得惊人。 好在，老院长也在渐渐聚拢本方兵力，正西面一支三千人的部队正在向西南方驰援而来。而其余北方各路也在纷纷向南面汇聚。 纪冰云很难再像先前那样势如破竹了。 此时双方的兵力堪堪持平，都在一万八千人左右。 纪冰云竟然挽回了开战初期的颓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这着实让人不敢相信，毕竟她的对手可不是一般人。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继续向西面攻打老院长的另一股三千人部队，然后和已经渐渐收拢兵力的老院长进行大会战时，纪冰云再次做出了让众人始料未及的决定。 她没有继续向西，而是兵锋一转，大军开向了一个让众人大惊失色的位置——圣月院长的大本营。 众人身在局外，自然知道如果纪冰云继续向西而去，那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老院长已经在渐渐聚拢兵力，防止被逐个击破。 但身在局中的人却不知道。 众人自问换成自己，连灭老院长九千人之后，恐怕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毕竟谁能谁能忍受得了这种连胜之下扩大战果的诱惑。 然而纪冰云却及时收手了，仿佛料到了老院长会合兵一般。 看到她现在带着所有兵力直扑老院长的大本营，众人再也坐不住了。 这少女很可能会创造奇迹，击败老院长。 因为胜利的条件就是夺下敌方大本营。 这两人都打得极其大胆，大本营近乎空虚，只留了一千多人布防。 可以说，只要纪冰云能赶到圣月院长的大本营，她就赢定了！ 众人半张着嘴，似乎在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然而，奇迹终究还是没能发生。 就在纪冰云的大军距离老院长的大本营还有十里之遥时，前方和左右忽然杀出了大批伏兵。 这些伏兵，打了纪冰云一个措手不及。 她确实没想到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竟然会遭遇这样的打击。 眼前这些伏兵，人数足有上万，而且事先埋伏着，一轮箭雨下来，纪冰云损伤惨重。 很显然这是老院长提前做好的布置。 他提前预料到了自己会转为突袭大本营？并且料到了这条路线？ 她的疑问，只有老院长自己和旁观的数十人能解答。 在纪冰云转为突袭大本营之后，老院长北方的兵力本就在向南面聚拢。 一开始他并没有料到纪冰云的大胆举动。 而他西南面的人在没有等到纪冰云的进攻之后，他第一时间便直接挥军向着大本营南面聚拢。 所选的路线，正是纪冰云现在走的那一条，仿佛知道她会做出这个选择。 由于他的大股部队本就是由北向南开来，所以他提前就在这里埋伏了一万多人。 而西南面的那六千人此时也已经渐渐赶到。 尽管是亲眼见到了全过程，但众人还是感叹不已。这两人，真的称得上是神鬼附体，用兵如神了。 这次中伏，纪冰云损失极大，最终一万八千人，只剩下六千人突出了重围。 而此时老院长也只剩下了一万人。 他毫不犹豫选择了衔尾直追。 随后的战斗，惨烈而又沉闷。 纪冰云最终逃回来的五千人选择了固守大本营，依托防御工事顽强抵抗着老院长的进攻。 而老院长则展示出了各式各样的进攻方式。 双方手段尽出，俨然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场如教科书般的精彩攻防战。 战斗在两个时辰之后才终于结束。 老院长占领了纪冰云的大本营，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只是当时，他也只剩下了不到两千人。 阵法的光芒散去，两人离开了阵法台。 纪冰云的额头已满是汗滴，这场比试，历时太久，完全没有修为的她，对于脑力和精力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谢少英一把扶住了她，望着她略显憔悴的容颜，眼内浮现出了一闪即逝的怜惜。 但紧接着，他便定定看向了对面的圣月院长。 他虽然不会打仗，但许多东西也能看得懂，这位老院长，倒真是名不虚传。 不过最让他吃惊的，还是纪冰云的能力，他从不知道纪冰云原来有这么厉害。 若换成他来和纪冰云比试，只怕他一刻钟都撑不下去就会被伊人杀得落花流水。 此时他完美掩饰着心内的震撼之意，他很是奇怪为什么纪冰云会有这份才能，纪家似乎没有什么军方的人啊。 “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她走了！这个学生，我收定了！”圣月院长一脸肃然，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他的精神比纪冰云要好得多，但眼内的疲倦之色却依旧不时显露出来。 很显然，纪冰云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他心内的震撼比谢少英更甚。 最初他听说纪冰云击败桑彦，还只是稍感兴趣而已，觉得这是一个好苗子。 而现在，他已经彻底改变了这种看法。 面前那位少女，假以时日，恐怕就能超越自己了！ 如果不是亲自和她比试了一场，他绝不会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 可惜，她是女子。 可惜，她是千宋人。 可惜，她是纪群的孙女。 他心内叹息不已，他觉得无比的可惜。 纪冰云是女子，在世俗人眼中是无法从军的，更别提领兵了。 但以她的天赋和能力，老院长甚至愿意力排众议，向月王力荐这位军事天才。 她是千宋人，无法为月国效力。但老院长依旧有信心将她留在月国，将她的心也变成月国人的心。 然而，她是纪群的孙女，是现任千宋纪景丞相之女。 这个身份让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月国人。 纵然千宋和月国的关系再亲密，他们终究还是分属两国。 除非……她能嫁到月国来！ 但很可惜，她是谢少英的未婚妻。 一时间，不光是他，就连后方圣月众位分院长也觉得遗憾不已。 看过这场比试的众人，如同圣月院长一般，早已不再将她当成一名普通少女看待了。 为什么这样的天才，不是月国的！他们心内同样在叹息！ 只是，他们却并不知道，十几天前草原上的那场大捷，他们眼中的天才少女只是另一个人的‘传令官’而已。 那个人在长桦山和阜伦坡两次天马行空般的指挥，就连纪冰云都叹为观止。 而那个人，当时只是看了十余天兵书而已。 那个人，现在就在他们面前。如果不是因为月王的敌视和不信任，也许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名真正的月国人。 是的，真的很可惜…… 第415章 重逢 纪冰云还是留在圣月，成为了圣月院长的学生。 或许是因为考虑到了千宋和月国终究有别，老院长又宣布同时将叶弘收为学生，直让他惊喜无比。 在林慕二人不断推波助澜，用‘避免纪冰云在圣月被欺负’的理由劝说之下，谢少英也和老院长达成了‘协定’。 今后每个周末，谢少英都会来探望纪冰云一次。 谢少英现在隐隐也有些明白，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人似乎在极力撮合自己和纪冰云。 圣月众位院长离开之后，一行六人在圣月周围逛了逛，直到傍晚时分，才在校门口分别。 纪冰云和叶弘回到了学院内，而林慕唐谢这四人则打算返回圣云学院。 “林四！你回来了？” 只是刚刚沿着校门旁边的院墙走出一段路，道旁不远处便传来一道带着惊喜之意的清爽女声。 林四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于是他一脸笑意的偏过头看去，路对面仿佛不顾一切般向自己跑来少女的不是华茜茜又是谁？ 看到她那带着欣喜，同时又带着忧虑的神情，林四心内没来由的一阵自责。 华茜茜并不知道他这两个月做什么去了，但他听唐小芷提起过，对方在他离开后不久，也知道了他无故失踪一事。 想必，她心内也曾担忧过吧？ 说起来，自己失踪那天，就是陪着她一起去圣月图书馆呢。 但自己这次来圣月，想到了纪冰云，想到了叶弘，却全然没有想到要见她，向她道一声一切安好……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华茜茜冲到了他的面前，似乎有要和他来个拥抱的打算。但紧接着，也许是看到了他身后的唐小芷，她生硬的顿住了原本的冲势，最终只是带着埋怨意味的轻轻打了林四两下。 “呵，那天有点急事，来不及和你道别，真抱歉。”林四歉然不已。 虽然他语焉不详，但华茜茜根本就没有深究的打算。 她很快就转换了话题。 “你这次来圣月，是来找我的吗？”她眼内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一股期待之色。 看到这笑容，林四又哪里忍心说出真话。 “没错，打算来见见你的，结果你没在。”他夸张般的笑了笑。 他第一次觉得说谎，是那么的卑劣，那么的让人感到心虚。 但华茜茜完全就没有听出来这是谎言。 她很满足的笑了起来，林慕等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 “我啊，我今天去姐姐那里了。”她为自己的行踪做出了解释。 随后不等林四开口，她又略带埋怨的嘟囔道：“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姐姐呀，我和她说过你在学园之城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和好啊。” 林四本能的有些抗拒和华素素见面。 他当然不讨厌更不会记恨华素素，然而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但面对华茜茜，他哪能说得出拒绝的话语来？ “那就明天去吧。”他笑道。 “那我明天去找你，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嗯！还在原来的地方。” ……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的林四破天荒的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到了在青月森林第一次见到华素素时的情景，想到了她教自己练剑时的情景，想到了一起离开那里的情景…… 尽管自己救过她，尽管自己的实力很快就变得比她强了。 但事实上，自己当时在内心深处，却对她有着浓重的依赖。她是孤独的自己在森林内的一片慰藉，以至于原本不太愿意来到外界的自己，最终还是跟着她出来了。 现在，虽然只是几个月过去，但感觉就像是过了许多年一样。 终于又要见到她了，不知她是否依旧安好。 …… 第二天一大早，华茜茜便找了过来。 随后和林四两人一道去往了天风学院，华素素所在的学院。 虽然林四从未去过这所在学园之城排名在十名左右的学院，但因为华素素，他从前还刻意对它了解过一番。 这所学院在学园之城的西面，和东北面的圣云相距甚远。 “对了，天风学院有元境学生了没？” 林四还记得，他两个月前离开学园之城时，天风学院由于上一届四年级学生姜哲圣的毕业，已经没有一名元境了。 那个姜哲圣，虽然林四没见过，但印象却极深。 毕竟他离开容城那晚，曾经听很多人谈起过。 华茜茜摇了摇头，她并不知道林四在想不相干的人。 “没有，就连第九的天火也没有，更何况第十的天风。”她很理所当然的答道。 顿了顿，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快速说道：“周子川现在是转境后期了。” “哦？”再次听到这个人，林四心内倒也没了多少感觉。 “那他岂不是成了天风的老大？” “这个……我也不清楚。”华茜茜摇了摇头，对于林四用‘老大’这种匪气十足的称呼来形容学院内的学生，她感到很无语。 “对了，猜猜我现在是什么修为！”她像是爱现的小女孩一样，喜滋滋的跳到了林四前面。 她不提这个，林四也能看得出来，华茜茜已经转境初期了。 林四记得她在容城时，似乎还是窥境初期，到学院之城时也只是刚刚到窥境中期。 现在三个月过去，她跨过窥境后期，突破了一个大境界到了转境初期。 这样的晋级速度，和林四慕哲平聂河这些人自然无法相比，但依旧相当惊人。 要知道，她姐姐华素素直到三年级，依然还只是在窥境后期徘徊。但即便这样，华素素在天风学院已经算是较为出色的了。 华茜茜现在这种晋级速度，只怕就连井飞和盖星海也比不上。 华茜茜在容城时就属于‘小天才’，但放在整个月国一比，那就不算什么了。她真要是有这种天赋，那在容城时就应该修炼到转境之上了吧？ 难不成，这丫头是属于那种初期平庸，但后劲十足大器晚成一类的人？ “咳咳，我来猜猜。难不成，你已经元境初期了？”林四故意逗她。 华茜茜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对，你再猜！” “那……是元境中期？”林四一脸震惊。 “不对不对！哎呀！你怎么乱猜啊！”华茜茜难得想要表现一下，但林四一开始就猜得那么高，以至于她都有些没脸说出自己的境界了。 “难道是……元境后期！”林四捂住了嘴，眼眸中透出了不能置信的神色。 到了这个时候，华茜茜要是还不明白林四在故意逗自己，那她也未免太迟钝了。 “啊啊啊！你气死我了！”她气急败坏的追打起林四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好啦好啦，我错了，说实话，你能这么快就到转境初期，我很意外。”林四陪着笑安抚她。 “哼，口是心非，再快也没你快啊！”华茜茜可是知道林四虎头人身份的。 她明白，现在的自己还远不是林四的对手，他似乎永远都在自己的前方。 “没有啊，我是另有际遇，但你这晋级速度，似乎比学园之城那些顶尖天才还要快啊。” 华茜茜这才真正得意起来。 “那是，本姑娘也是天才。” “是是是，你怎么办到的？如果你是天才，那你在容城时，就应该到转境了吧？”林四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华茜茜离开容城来到学园之城时，都已经十四岁了。 她现在的晋级速度，恐怕已经和谢少英从前那样快了。而谢少英在十四岁时，已经极境初期了。 “这个……”提到这个，华茜茜自己也是面露迷惑之色。 她自己似乎也不清楚原因。 “可能，是那天根本你一起上四层看了些秘籍的原因吧？”她猜测道。 “不会吧……”林四愕然不已。 功法秘籍，确实很珍贵，但也要看适不适合自己。有的秘籍就算看得懂也不一定能练的了。 而且修行最忌讳的就是好高骛远，窥境修为去看元境极境的功法，那非但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可能还会影响修行。 如果只是看看高等级的秘籍就能快速提升修为，圣月学院又何必将那些秘籍存在图书馆四层？直接对所有修行系学员开放就是了，那岂不是能催生出一批天才来？ “我也不知道，但却是有所领悟。” “哦？是吗？那下次我再带你上去。”林四随口道。 反正现在他可以自由出入圣月学院，只要不进第五层，只怕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他真要带华茜茜进去，圣月院长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真的吗？”华茜茜欣喜得跳了起来。 “那还能有假？”林四笑眯眯道。 …… 虽然离得远，但在两人一路笑闹之中，天风学院终于还是到了。 华茜茜对这里显然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带着林四来到了一处宿舍楼外。 华茜茜跑上去喊人，而林四则无所事事的在下面等待着。 他心内没来由的再次浮现了一缕紧张。 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话起自己来，自己第一次和华素素见面，似乎也没有这样紧张过吧？ 他等待的时间并不长，没过多久，就见到了华茜茜双手环抱着一只手臂，拉扯着一个人下了楼。 “你说的人到底是谁呢？神神秘秘的。”此时她依旧没有发现站在门外的林四，而是一边挣脱，一边不满的问道。 就在此时，她耳畔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好久不见！” 第416章 隐忧 “你现在还好吗？” “你现在还好吗？” 天风学院附近的一家茶楼内，林四与华素素同时问出了这句话。 引得坐在两人之间的华茜茜一阵失笑。 太好了，姐姐和林四和好了，他们见面没有争吵，也没有扭头就走。 她无比希望他们又能回到当初在华府时的那种关系。 但是，他并没有听出交谈两人语气之中的生疏之意，更没有注意到两人那笑容之中蕴藏着的尴尬。 是的，尴尬…… 华素素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她，而林四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林四心内涌起一阵明悟，他和华素素之间，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毫无保留的无话不谈，更不可能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的打打闹闹了。 “我还好，现在在圣云学院医学系。”他试图缓解这种压抑的气氛，于是微笑着对对面的丽人说道。 “哦，我听妹妹提起过。学得怎么样，你不打算走修行之路了吗？”华素素同样含笑问道。 “哈，我的成绩一团糟，你也知道我一看到书就头痛。”林四自嘲起来，“至于修行，马马虎虎吧……” 看来，华茜茜并没有告诉她虎头人一事。 “不会啊，我记得你背书很厉害。” “光会背也没用啊，你呢，修行还顺利吗？”虽然林四一眼就看出来她还是窥境后期，但他还是如同没话找话一般问道。 “嗯，还顺利。不过以我的资质，想要突破转境恐怕很难了。”华素素笑着答道。 “哦？修行可不能没有斗志呢。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晋级，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嗯……”华素素微微点了点头。 林四心内微微叹息，他知道华素素对修行其实并不太热衷。这一点，她和她妹妹算是两个极端。 她之所以一直在修行，甚至来到天风学院，恐怕是为了追赶那个周子川的脚步…… 尽管他现在一只手就能灭杀周子川，但他甚至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因为他怕连现在这种淡如清水的气氛都没办法继续保持下去。 而华素素，似乎也同样在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 …… 只是，他们虽然在刻意回避，却料不到天意弄人。 周子川走进了这间茶楼，与他同行的还有三男两女五名同样身着天风校服的学生。 从他进茶楼那一刻起，两批人便齐齐看到了对方。 华素素的表情变了变，但却并未起身。 她甚至没有和周子川打招呼。 然而林四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原因不是因为自己当初在坠星楼的忠告起到了作用，而是因为周子川此时正挽着另一名女子的手。 他能清晰体会到华素素那一瞬即逝的悲伤之意，尽管她的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哪怕周子川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她心内还是装着这个‘杂碎’么？ 也许周子川说的很对，只要他愿意回头，华素素随时都会接受他。 真是可悲啊…… “这不是林兄么？真是好久不见呢！” 看到林四之后，周子川大步走了过来，嘴角流露出了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 林四扯了扯嘴角坐在原处未动。 “是啊，好久不见，不知周兄的伤养得怎样了？” 周子川拱了拱手含笑道：“托林兄的福，已经彻底痊愈了。” “哦？那么恭喜了！”林四咧嘴笑道。 “呵，岂敢岂敢！周某还没有好好回报林兄呢。”周子川和煦笑道。 “哈，是吗？周兄太客气了，不过林某很期待周兄的回报。” 林四知道周子川肯定恨透了自己。 在坠星楼，自己将他打成重伤，同时还让他在众人面前狠狠跌了一回面子。他若是不想报复自己，就连林四都不会信。 不过，这个家伙的城府真不是一般的深。 到现在，林四甚至没有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怨恨和敌意。 哪怕是自己用言语刺激他，他也没有丝毫的失态，表现得真的就像是多年老友重逢一般。 林四现在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厉害角色的人了，其中实力比周子川强的人多得是！ 然而，城府能达到周子川这个深度的，似乎只有两个。 一个是谢少英的父亲谢池，另一个则是慕哲平。 其他人，无论是容雨，聂河这样实力强大的，还是千宋国王，月洛宁这样位居高位的，都没有一个能做到像周子川这样时刻掩藏着自己内心情感，一丝一毫破绽都不露。 哪怕是放狠话，都依旧是言笑晏晏，眼内满是亲切温和，一丝狠厉之色都看不到。 “看林兄的校服，似乎是在圣云学院就读？”周子川很自然的问道。 “没错，怎么？你在圣云学院有熟人？”林四轻笑道。 周子川摇头失笑：“圣云学院现在风头正健，那是我能高攀得上的。到时候，还希望林兄能为我引荐引荐圣云修行系的同学们。”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但林四知道他其实是在旁敲侧击自己是否在修行系。 这种人说话，永远都不会直接。 “咳，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周兄了。” “哦？” “我没在修行系，我只是在医学系上学而已。” “哦……那真是可惜。”周子川脸上露出了遗憾之色 “是啊，真是可惜。”林四摊手笑道。 …… 与周子川同行的五人并不清楚他和林四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许他们还会误会这两人关系真的很好。 但华素素姐妹俩却不会这样认为，她们亲眼目睹了坠星楼那场打斗。 原本她们以为周子川和林四见面后，两人会打起来。 为此，她们甚至担心不已，她们自然不希望林四和周子川再次发生冲突。 尤其是华素素。 无论如何，周子川也是与她相识了十几年的人。 于是，当林四和周子川表现得和睦融洽时，最为高兴的无疑便是她。 她以为这两人真的言归于好了。 以至于当周子川离开后，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得灿烂了许多。 惟有林四自己在暗叹。 周子川是否对华素素依旧有着企图，他并不清楚。 其实说实话，在坠星楼之前，周子川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华素素的事情。他没有为华素素承诺过什么，所以无论他怎样，似乎也和华素素无关。 华素素喜欢他，并不代表他也要喜欢华素素。 但他对林四直言不讳的那番话，却让林四无论如何也放心不起来。 现在自己出现在周子川面前，自己和他之间的冲突，在未来恐怕又会继续下去了。 而夹在两人之中的华素素，势必会再次为之神伤。 第417章 战斗来临 与华素素分别之后，林四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她。 每天的生活对他来说既忙碌又平静。 周子川并没有来找他，这一点让他也很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将这抛在了脑后。 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无论周子川有什么打算，最终都只能是以惨败告终。如果不是在意华素素的感受，他可能都已经直接出手抹除掉这个危险人物了。 每天晚上的对练依旧一直持续着，他也渐渐明白在容雨神识威压之下作战的意义。 提升战斗的技巧只是极小的一个方面，而最大的好处，似乎是可以加快那根代表着神识的蓝色细线增涨的速度。 长期在对方神识笼罩下战斗，如果顶不住这种压力，或许脑袋会被摧成白痴。但适应能力极强，同时又都对神识有着朦胧认知的林慕聂三人，却渐渐感受了某种力量的提升。 或许，这种提升源自于对方神识之力的刺激。 因为容雨的神识不断刺激着三人，引发了三人体内的某种未知变化也未可知…… 这种日复一日的陪练，而且每次都是破境后期高手用全力的陪练，恐怕以前还从未有人能‘享受’到过。 哪怕门派内最天才的弟子，诸如尹漓，萧秋，齐天云这些人，也同样享受不到。 不光是因为门内长老自己同样需要修炼，没办法将那么多时间耗在他们身上。更因为，他们适应不了这种对练…… 破境之下的修行者，几乎都扛不住神识之力的冲击，这种对练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类似林四和慕哲平这样不怕神识冲击的奇葩，世间或许也仅有两个了。 而聂河也只是在两人顶住大部分神识之力的冲击之后，才能承受一部分余波。 但林四能预感到，在这种特殊的训练下，或许聂河的进步反而会更大。 因为识海被不断刺激，他进入破境的进程会被大大的加快。而自己和慕哲平，却很难说，因为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完全弄明白天印这个东西。 他们下一个境界是什么，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除去每天晚上的陪练，林慕二人还会去组队试炼室内试炼。 虽然林四已经打通了那间试炼室，但他似乎又找到了新的练习方向，那便是尽量不受任何伤害的通过十二丈的阵法。 毕竟如果真是实战，他硬扛那么多道攻击，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想要不受任何伤害的通过这个阵法，需要极快的挥剑速度以及更加精妙的身法，以目前林慕二人的实力，是完全做不到的。 他们现在，最多只能保证在前十丈不受任何损伤。 圣云的那间试炼室自然不行了，且不说上次林四在里面闹出来的动静已经彻底吸引了圣云方面的注意。 就说谢少英现在几乎每天都会进去，也令得那间以往无人问津的试炼室变成了学院内最受瞩目的地方。几乎每天都会有学生守在试炼室的门外，等着看谢少英满头大汗的提着剑走出来…… 尤其是谢少英在圣月学院的战斗传回来后，更是让这股风潮在圣云愈演愈烈。 谢少英可是击败了盖星海，卫元恺和薛尘的人！这让先前怀疑他的人彻底闭上了嘴巴！ 现在每天甚至有许多周边其他学院的学生慕名前来一睹这位天才极境学生的真容。 尤其是女生…… 这一切，和林慕二人倒是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当时并未在人前出手。 不过好在，他们现在可以出入任意一所学院，而圣月学院同样有类似的阵法。 于是这段时间，林慕二人便隔三差五的往圣月跑。 有时候干脆早上直接就去了那里，顺便在那里听听阵法课，然后再进入试炼室练习。 慕哲平的老师对他的举动完全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宋雨涵对林四这种行径，同样也是毫无办法。 林慕二人这种做法，换成其他学生早就被开除了。 但有圣云院长这靠山，宋雨涵又能怎样？ 她只当林四是被自己的刻意针对给逼得不敢来教室了，心下更是认定了先前的做法正确无比。对付这种懒散无比，同时又不守规则的人，就要严苛对待。 而在圣月的时候，林慕二人偶尔也会去圣月老院长那探望纪冰云和叶弘。 看上去，他们俨然已经像是半个圣月的人了…… 尽管圣月老院长的地方，对于其他学生来说算是‘禁地’，但他们俩的到来并没有受到驱逐。 最初圣月院长以为这两人应该也有着指挥上的天份，虽然不如纪冰云，但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毕竟据他所知，这两人在劫持王子去天河那一路上智计百出，表现得极好。 但林慕二人在他面前的表现，却让他死了心。 他做出这一判断的依据是战棋。 在收了纪冰云为弟子之后，他和纪冰云对弈过许多次。虽然战棋和实战有着不小的差距，完全就是纸上谈兵，但至少能反映出一个人在运筹帷幄和调兵遣将方面的天份。 纪冰云在战盘对决输给了圣月院长，但战棋却比他强太多，圣月院长从一开始就没赢过。 他也更加确定，这位女弟子是个千年不遇的用兵奇才。 而叶弘虽然比纪冰云要差一些，但也同样算是出类拔萃，在圣月院长看来，他将来的成就不会低于他父亲叶谦。 但林慕二人就完全不同了。 在教会这两人战棋的规则之后，他发现这两人下得一塌糊涂。 哪怕是一个月后，已经对弈过近百次，这两人的下棋水准依旧连街边的普通人都比不上。 每次对弈，无论是对阵圣月院长还是纪冰云叶弘，他们俩都会极快的输掉。 这两人下棋时，太喜欢冒进了，完全就是怎么爽快怎么来。这样，前面固然是爽快了，后面的惨败也自然就接踵而至了。 而且他们别说想到五六步之后的棋路，哪怕三步之后都不会去想。 这让纪冰云和叶弘极为不解，以他们对林慕二人的印象，这两人不应该是这种头脑简单只顾眼前的人。 毕竟他们在天河与草原上的战绩摆在那。 对此，就连林四和慕哲平自己都无法理解原因。 而圣月院长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提前将他们判定为‘朽木’罢了。 确实，下战棋和实际作战是两回事，千宋的纪群老爷子棋力高超，但让他去带兵，他或许连千骑长林勇都比不上。 然而，如果连战棋都下不好，那带兵就更不行了。 这两人来这里，恐怕不是为了听什么课，完全就是为了来他这里玩闹的吧？ 这便是圣月老院长的看法。 如果他知道前阵子传到他耳内的‘阜伦坡大捷’的实情，或许他便不会这么看了。 他并不知道被他忽略掉的林慕二人其实能听懂他每次对纪冰云和叶弘讲授的东西，而且受益良多。 ……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流淌着，一切都是那般的平静与美好。 直到某一天，一名身着黑衣的中年人堵在他们四人放学的路上时，林四才明白，他们一直‘等待’的东西已经来了。 这个人面相平平无奇，看上去四十多岁，面上无须。 只是，那身通体全黑的衣袍，在这大白天着实太过打眼。 而且，虽然这段路较为偏僻，但不代表不会有人经过。这个人却还是毫无顾忌的在这里散发出了浑身的气势——属于破境强者的特殊威压。 这是一名来自十方楼的破境刺客。 除了他们，没有哪个破境强者会这样大摇大摆挡在他们面前，同时还在大白天穿着一身看似可笑的黑色衣袍。 只是，传说中的刺客，不都应该是潜伏在暗中，趁着目标不备，然后偷偷行刺的吗？ 这个人，难道是觉得胜券在握？ 林四心内一边暗自嘀咕，一边不动声色的拉着唐小芷慢慢退后。 他自己倒并不是太担心，且不说他们最近一直在容雨的威压下战斗，实力再次有了长进。就看这名刺客一反常态大摇大摆出现在他们面前，就知道他大意了。 这个刺客，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和老慕的实力，他或许……只是把聂河一个人当成了对手？ 这么看来，这场战斗倒是又可以阴对方一把啊！ 他心内又在不断冒着鬼主意。 只是，无论如何，唐小芷是必须要远离这里的。他们之间的战斗，哪怕是一点余波都有可能会危及到她的性命。 唐小芷同样明白这一点，于是她一直退到了林四身后几十丈外。 这名中年刺客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林慕唐三人的举动，也许对他来说，这三人只是蝼蚁。 “聂河？”他对着缓缓走向他身前三丈处，随后停在原地的聂河淡淡问道。 他的声音，同样平平无奇，和林四想象中的中年人的声音几乎就是一样。 “何必明知故问？”聂河淡淡笑道。 “你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来杀我？” “这要看你是否识相，如果你说出那批宝藏的下落，并且臣服于我……” “哈，是吗？这样你就能放我一条生路？” “没错，毕竟你也算是天纵奇才。” “那好吧，我臣服于你。至于那批宝藏，我藏在了紫星王国。如果你要去取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详细的地点。”聂河很干脆的配合了他。 只是，这名刺客并没有那么好骗。 “那你自缚修为，然后和我一起去吧。”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了？” “我相信你啊，只是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没有诚意的，是你……” 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嗤…… 几乎就在同时，两道剑气不分先后的撞在了半空。 两人同时选择了趁对方不备的时刻出手，于是齐齐无功而返。 剑气崩散，道旁的树木与围墙仿佛被巨斧狠狠劈砍过一般，瞬时间就变得千疮百孔。 随后两道身影如同闪现一般陡然碰在了一起。 剑光炸裂，人影翻飞，聂河与这个中年刺客厮杀了起来。 第418章 看破 站在聂河后方十丈外的林慕二人能看得出来，这名中年刺客的修为应该是破境初期。 如果他没有隐藏实力的话…… 此时交战的双方虽然打得声势惊人，然而实际上完全就是一面倒。 聂河在不断的节节败退，仅仅十几招，他就向后退了七八丈。 他虽然手中还握着剑，但就只是这十几招，他就已经受了两次伤。 轰！他再次被对方的剑击飞出去，这次他足足飞出了两丈多远，甚至撞断了一棵长在道旁碗口粗细的青虹木之后还未停止。 一直到撞裂了后方厚厚的围墙，后背的血迹染红了几块石砖后，他才稳住了身形。 而此时，对面的刺客早已势如雷霆一般快速追杀了过来。 聂河没有挡这一剑，而是就地一个翻滚闪了开去。 “哈！怎么不还手了！”这名中年刺客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纵声狂笑起来。 他的动作并没有停，而是继续一剑劈去。 聂河再闪。 他刚刚所在位置的地面，灰色的石板路已经被剑气催得四分五裂！ 这名刺客的作战风格，完全就不像他的外表那般普通，而是大开大合汹涌如潮。 他一个人造成的声势，甚至比十个人还大。 而他造成的破坏力也极其惊人，同聂河从九丈外打过来，只是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但他后方的景物，早已是满目疮痍，完全看不出原貌来了。 林四只能庆幸这里不是民房聚集区，否则现在恐怕已经死了不少无辜民众，毁掉了不少房子。 但即便如此，这般剧烈的轰响，还是很快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被人看到自己出手还在其次，关键是不明就里的人若是闯进来，只怕会瞬间被四处飞溅的剑气分割成碎片。 是的，林四打算装作修为低微的样子，趁这名破境刺客大意时杀死他。 不光是他，慕哲平与聂河也不约而同做出了这个打算。 确实，现在的聂河不是破境修行者的对手，但绝不会表现得如现在这般不堪。 普通的极境后期修行者，或许只能在破境初期手中坚持十余招，但聂河并不是普通的极境后期。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和他联手的林慕二人看得出来，如果聂河现在用出全力，恐怕能和这名刺客拼斗五十招以上而不败。 他同样在示弱，在故意麻痹对方。 他们此时面对的，毕竟是一个完好无损的破境初期刺客。不是用出了大半力量赶路的那隆，也不是中计后的苏摩。 而他们与破境初期敌人交手的次数并不多，破境后期的容雨又太强，哪怕集三人之力也毫无胜算。 因此他们在面对破境的敌人时，不由自主便选择了这种更加稳妥的战术。 …… 聂河后退的方向，正是林慕二人所在的位置。 两人为了演得更逼真，甚至不由自主再次向后退了几步。做出了躲避战斗余波，但同时又不忍心抛下同学的样子。 “哈！你只会躲吗？” “不是天才吗？废物！” “我看你躲到几时！哈哈！” 轰！轰！轰！ 中年刺客急速挥舞着手中大剑，如同一片不断泼洒在各处，同时又无坚不摧的蓝色光幕。 而聂河看上去狼狈无比。 这并不是他喜欢的战斗方式，但没有办法，此事因他而起。 如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有把握逃走。只是不将对方消灭的话，威胁会永远如芒刺在背，他又能逃到几时？ 中年刺客看似在故意激怒聂河，但这场战斗他本就是胜券在握。 他此时这些额外的话语，完全就是多余的。这场战斗，按照现在的进程继续走下去，再过不到十招，聂河就会彻底败亡。 他看上去，只是在发泄而已。 平心而论，他和聂河根本毫无仇怨。 刺客与刺客之间，多半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聂河杀死的那名破境‘师傅’和这名中年刺客，之前恐怕根本就不认识。 而这名中年刺客也不是那个分部的人。 他或许只是接到任务而来，或许只是为了聂河那所谓的宝藏而来。 但他表现得，就像是和聂河有杀父之仇一样。 林四只能将这理解为这个刺客脑袋有点问题。 “你死后，我会把你一片片切开，切成一千片，哈哈哈哈……” 轰！又是一颗青虹木被剑气扫倒！ “我会把你的血肉，洒向这城内各处……” 轰！一片院墙被剑气催出了巨大缺口，砖石四散飞出了老远一段距离。 半空中尘灰弥漫，若是一个普通人过来，甚至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究竟是几个人在打斗。 呼！一截剑锋忽然自烟尘之中探了出去，黝黑的剑尖直指中年刺客的肚腹。 而与此同时，一柄漆黑的长刀也无声无息的探向了中年刺客的侧腰。 此时聂河刚刚被击飞出三丈之远，中年刺客正要如先前那般拔足追赶，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身边两只蝼蚁。 而就在此时，两只蝼蚁终于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雷霆般的一击。 林四和慕哲平这一刀一剑来得极快，也极其突然。 中年刺客猝不及防之下，定然被被扎个通透，哪怕他是破境修行者，哪怕他有着灵力护体。 黑剑和黑刀刚刚刺出，几人所在的空间仿佛突然静止了一般。 就连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尘灰都诡异般定在了原地。 一股强大的神识之力覆盖了这片交战场地。 林慕二人能感受到这股神识之力，于是他们眼内浮现出了一股迷茫之色，手中原本急速向前探去的长剑和长刀甚至差点停了下来。 这名中年刺客，对他们早已有了防备！ “以为我不知道吗……” 林慕二人刚刚出手的那一霎那，他便一边用神识威压轰击二人，一边狂笑着重重一剑向前方动作慢了几乎有一倍的林四劈去。 他出手，甚至比林慕二人还要早了一瞬。 他根本就没有忽略掉林慕二人，而是早就有了灭杀他们的打算…… 在他劈出那一剑的同时，他也趁势避开了侧面慕哲平的刀锋所向。 林慕聂三人的打算，被识破了。 这名中年刺客，远非他们所想的那么鲁莽张狂。 他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出发，前来追杀聂河。 半个月前，他就已经进入了千宋。 他不知道阜伦坡大捷与苏摩那隆身死的真相，但他知道引起这一切的根源，是聂河与两名少年的打斗。 因为这件事，在千宋所知者甚众。 那两名少年能与聂河相抗，能同聂河联手杀死二十多名元境极境的刺客，那他们的实力，比聂河弱不到哪里去。 他在千宋多呆了两天，随后又沿途打探，终于知道了这三个人的一些事情。他知道聂河随着那两人来到了月国的学园之城，他甚至知道谢少英也是他们一伙的。 于是他知道这次任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来到学园之城已经有三天了。 在来到这里之后，他首先将谢少英从对手的名单上划掉了，因为他和另外三人很少在一起行动。 但除此之外，他还要面对三个人。 他自然想要尽快完成任务，但这个任务却并不容易。 因为聂河几乎没有落单的时候。 早上他和其他人一起去上学，晚上和林慕二人一起放学，在学院内他表现得中规中矩，从不离开那里半步。而回家后，他住在林慕二人隔壁。 尽管中年刺客是破境高手，但学园之城也有破境。 比如住在林四和慕哲平隔壁的那名白发中年人。 他没办法杀进圣云学院，虽然普通学生他随手就能杀死大片。但那样会打草惊蛇吓跑聂河，同时还会引起学园之城内高手们的震怒。 早上聂河确实经常不和林慕二人一起，但那条路全是途经闹市，聂河想要逃出他的剑锋笼罩着实太简单。 他最终选择了傍晚放学后的那段偏僻地带。 因为每天放学后，林慕二人都会绕路去菜市，选择的路和早上不同。 而也只有自己同时面对林慕聂三人，才会让聂河底气十足，不会一见面就逃。 只要自己表现得像是根本不认识林慕二人，他们就会放心大胆的和自己战斗。 甚至自作聪明的主动示弱，等着自己投入‘罗网’之中。 然而，事实上，这正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他们三人一齐出手，自己可能还没有必胜把握。 他们让聂河打头阵，其实正合自己之意。 先快速将聂河打残，随后将计就计，一举拿下林慕二人其中之一，这场仗就胜券在握了！ 事实上，他同样是行险一搏。他很清楚这三人联手起来很不好对付。 林四和慕哲平麻痹他的时候，他其实也在麻痹他们俩。 他们以为自己大意了，但事实上，大意的是他们！ 他们料不到自己早有防备，还想着阴自己，猝不及防之下绝对会被自己一击击溃！ 他的剑，如巨山压顶般快速压向了林四。 而林四只是在慌乱之中抬剑挡了挡。 他狞笑了一声，长剑携着风雷之声继续向下砸了下去。 硬碰硬，极境不可能是破境的对手！尤其他们被自己的神识之力侵扰，无论速度力量还是反应都大幅度降低了。 就这样！就这样…… 一剑下去，将对面这个少年连人带剑一起劈成两半！ 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那名少年血溅当场的画面，而此时聂河还在远处，根本来不及救援。 后方的慕哲平被神识之力所阻，也完全毫无威胁，自己完全可以在解决了林四之后，再慢慢灭杀他与聂河。 铿！电光火石之间，两柄长剑终于砸在了一起！ 第419章 机会 当自己的剑砸中对面那柄横着的黑剑后，中年刺客心内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两剑相击，他确实势如破竹般将对方压制了下去。 对方的剑被砸中后，几乎就是一触即溃，瞬时间就开始向下坠落。 这本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画面，但此时，他却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妥。 因为对方的抵抗，实在是太弱了。 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什么阻力，就将对方的剑轻易砸了下去。 对方近乎完全没有抵抗，就像一个普通人面对自己时那样。 纵然对方被自己的神识之力所影响，也不至于变得如此疲弱，他至少该稍微有点反抗能力。 不过这短短一刹那，他因为生怕林四会硬生生扛住而用尽全力劈落下来的一剑，也不可能收得回来了。 他必须要速杀林四，最好一招就将对方连人带剑劈成两半。 否则一旦聂河与慕哲平重整旗鼓杀过来，那他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到时候他将会面对三人的围攻。 只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这个打算落空了。 他的剑没有触碰到林四的身体，因为对方在疾速后退。 他一边握着迅速坠落下来的长剑，一边脱出了中年刺客这一剑的攻击范围。 他仅仅只是被中年刺客的剑芒扫到了胸膛，刮出了一道浅浅血痕而已。 他退得并不远，只是两步而已，他手中的长剑甚至依旧和中年刺客的剑紧贴在一起。 中年刺客心内一惊，对方这一退，退得快速绝伦，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又哪里是中了神识攻击后应有的表现？ 他立刻便打算收回长剑，重整攻势。 他发现他似乎预料错了对方的实力。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长剑被对方压住了。 原本，他的剑在上，林四的剑在下。而现在，他的剑竟然诡异般出现在了下方，被对方的剑死死压住了。 他虽然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还记得对方的剑当时似乎一边紧贴着自己的剑一边剧烈的旋了旋。 一股巨力猛然从对方剑身传来，他手中原本就处在下劈之势的剑，受不住控制般被对方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压落。 不好！这样下去，自己非但无法杀死他，反而会被他缠住！ 他倒不担心会被林四杀死，从对方剑身骤然传来的这股大力确实惊人，但离破境还有很遥远一段距离。 他现在如果选择向上挑起长剑，也能将林四崩开。只是那样需要时间，甚至可能出现短暂的僵持局面，毕竟对方的剑是自上而下。 此时他抢的就是时间，避免被三人合围，哪怕那一点时间他也不想浪费。 他只要稳住阵脚，就能再次压制住对方，下次他不会再这样大意了！ 于是他果断向后回抽长剑，想要脱出对方长剑的压制。 但令他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剑竟然‘逃’不出来了。 他抽回长剑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刚刚才稳住后退身形的林四，竟然以同样快的速度向他扑了上来。 于是，他手中压着中年刺客的剑也同样随着中年刺客回抽而向他滑去。 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大胆至极。 且不说中年刺客是破境高手，这样近身贴上对方危险重重。 就说中年刺客那柄被他压制住，正在向回抽的剑，如果陡然停止回抽转而向前推个几寸，那林四将会被扎个通透。 不，中年刺客甚至只需要停住抽回长剑的动作，林四自己都会送到他的剑尖上来了。 但是，中年刺客却抓不住这个绝佳的杀敌良机。 不是他看不到这个机会，而是没办法做到。此时他向后抽回的剑已经被对方压得剑尖都垂向地面了。 而对面那名少年，甚至都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一尺的范围内了。 极境修行者欺近破境强者身前一尺范围内，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在这么狭小的范围内，双方都很难施展开招式，长兵器更是根本就没有挥舞的空间。 这种环境下，双方只能是贴身缠斗。而这种战斗，破境强者占据着天然的优势。 因为他们有灵力护体。 极境修行者如果拉开距离，或许还能在破境强者手中多活片刻。贴身缠斗，等于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而且相对于破境高手，他们完全就是不设防。 极境修行者在这种狭小范围内，即便击中对方，只怕也造成不了太大伤害。毕竟破境强者体表的灵力防御会抵消大半攻击。 但极境修行者被破境强者击中，那很可能就是致命伤了。 更不用提双方的力量速度以及破坏力，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林四现在看似压制住了对面的中年刺客，但其实已经将自己置在了险地。 他不可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压制着对方，因为境界的差距太大，他做不到。 一旦对方缓过来，那处在对方身前一尺范围内的他，将会遭到毁灭性的的打击。 这一点，中年刺客也看得很清楚。 只可惜，这个绝佳机会他同样抓不住。 他和林四这一番交手，看似复杂，但其实只过了一个眨眼的时间。对于中年刺客来说，他其实只是跨步上前一剑劈落而已。 然而，尽管只过了这么点时间，他却依旧没有放松对四周的警惕。 他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个慕哲平。 既然林四出乎意料从神识攻击中‘提前’恢复了过来，那么慕哲平很可能也会如此。 果然，就在他提前预料到这一可能的瞬间，后背传来了一阵生痛感。 原本被他闪开的慕哲平，被他用神识之力‘震慑’住的慕哲平，竟然这么快就攻到了他的背后。 他自然想不到，其实从一开始他的神识就没能对这两人造成影响。 林四先前眼中的迷茫，完全就是本能的伪装，为了再次麻痹这名中年刺客。 这短短的瞬间，双方的心计，几乎已经被运用到了极致！ …… 慕哲平的刀尖已经触到了中年刺客的后背。 如果中年刺客是个极境修行者，那他现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他是个破境修行者，虽然只是破境初期，但却依旧不是极境修行者那么容易杀得死的。 此时，他全身仿佛都被一层蓝色光罩覆盖着一般。那层蓝色光罩紧紧贴着他的每一寸肌肤，看上去只有寸许后，但慕哲平的刀尖却差点被弹开。 长刀的刀尖紧紧顶在了中年刺客的后背，但却只是刺破了对方的衣物，入肉仅有半寸而已。 这点伤，甚至不能让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中年刺客感觉到痛楚。 那柄散发着绿色光芒的长刀，像是被对方那蓝色的光罩死死夹住了一般，再也无法寸进。 中年刺客很吃惊，因为对方竟然真的能让他流血。这已经超出了他最初对慕哲平实力的评估。 中年刺客这种全身布满灵力光晕的状态并不能保持太久，毕竟将灵力布满全身，对他的消耗也是异常之大。 只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前面还有林四。他不可能为了挡住后面的刀锋而忘记前面的威胁。 至于马上就要重新杀到他身前的聂河，暂时倒是不用太担心。 虽然只能维持现在这种状态极短的时间，但已经足够了。 先灭杀掉‘主动寻死’的林四，贴身缠斗的情况下，他会死得很快。 他并没有撤下蓝色光罩，因为后背的刀锋并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依旧在徒劳般的向他身体里面钻去。 他打算微微偏转身形，将那柄如芒刺在背的长刀卸开。 但他突然发现，对面原本比他还要稍稍高出一丝的少年，忽然矮了下去。 随后在他震惊的眼神之中，对方猛然连头带肩重重顶在了他的胸口上。 林四这一撞，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以至于毫无防备也完全没有提前预料的中年刺客，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跌退了出去。 如果只是中年刺客和林四两个人单打独斗，那现在林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他非但彻底撞在了中年刺客身上，而且还完全没有留丝毫后手，更没有给自己留下丝毫回旋之地。 极境实力的他，这样一撞固然能将对方顶开，但却无法将对方彻底打入下风，而且他自己也停不住。 失去了平衡，同时还深陷对方身前一尺范围内，他几乎可以被判定为必死无疑。 不过，中年刺客没有这个机会了。 从他一开始和林四交上手到现在，他曾经得到了很多次能够绝杀对方的机会，但他一次也没能抓住。 而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被林四重重撞向后方的中年刺客，心窝之处骤然透出了一截血淋淋的刀尖。 他终于明白了林四这一撞的用意。 慕哲平刺不穿他的后背，于是林四帮着他刺穿了。 他顶着自己猛然向后退去，等于是帮着慕哲平向前捅自己的后背。 但即便如此，那把刀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捅进来，自己的灵力防御圈一直就没有放松…… 他记得当时那后背刀口附近，自己的灵力似乎忽然如冰雪遇到烈日一般迅速消融出了一个缺口。 正是因为那个诡异的缺口，那柄向前探出的长刀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完美无缺的灵力防御圈会突然出现那么一个小缺口。 带着不甘和迷茫，他终于倒了下去。 …… 终于胜利了！ 虽然只是一个敌人，但三人却觉得无比的凶险。 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真正正面杀死一名状态完满的破境强者。 战斗看似复杂，但因为这几人出手都快得不可思议，整个过程其实极为短暂。 直到此时，附近才隐约传来脚步声和呼喊声。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迅速在这名已经倒下的破境刺客身上补了两剑，林四一把抱起了唐小芷，随后飞身跃入了道旁的院内。 前方的慕哲平和聂河沉默着向无人之处急速掠去。 趴在林四肩头的唐小芷望着后方那渐渐散尽的尘灰，望着那如同被大军摧成了残垣断壁的围墙，开裂成数段的石板路和东倒西斜的青虹木，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场面，事实上只是中年刺客和聂河两人造成的，那时候林四和慕哲平都还没有加入战圈。 仅仅两个人，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十丈范围内，原本整洁平坦的道路，宽厚坚固的围墙，傲然挺立的青虹木，便已经全部成为了废墟。 而造成这种恐怖破坏力的，只是他们战斗时的余波而已…… 这种事情，让身为普通人的她，根本无法想象。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做梦都想不到人的血肉之躯可以做到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林四他……原来一直在同这样的敌人战斗吗。 第420章 余波 林四等几人最终都回到了家中。 这场战斗虽然凶险，但林四和聂河受的伤并不是太重，只是表面的皮肉伤而已。 “依照你们的说法，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示弱，恐怕也能杀死那名刺客。”听完当时经过的容雨沉声道。 只是，他心内也不可避免为三人的实力进步之快感到惊叹。 他们现在，似乎真的具备了和破境强者交手的资格。 这真是让人有些无法想象，他还能记得第一次在曲山峡谷和林四慕哲平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们，是何等的弱小…… “是啊，这一战虽然凶险，但对方似乎也比我们想象中要弱。”林四并不知道他想到了那么多，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现在想来，他们三人如果一开始就一拥而上，那么那名中年刺客一样难以幸免。 光是他一人，就能缠住那名中年刺客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他和慕哲平的印力，也足以穿透进有了防备的敌人体内。事实上，只需聂河用出全力与对方周旋，他们二人不断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便够了。 “一开始根本没能想到我们已经快要能跟上破境初期的节奏，本以为会陷入苦战，甚至有性命之忧的。”慕哲平一脸苦笑。 事实上，他们三人一开始都没有太大信心，否则也不会不约而同选择那种示弱的战术。 不过，无论如何，高看敌人总比小看敌人要好。 “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一名破境了。”容雨的面色并没有缓和下来。 林慕聂三人闻言，也不禁沉默了下来。 没错，十方楼这次的失利传回去之后，他们下次将会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 也许是破境中期，也许是破境后期。 就连今天的敌人都能知道林慕二人的实力不弱，那么下一批敌人必然也不会小看他们。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还能缓上一两个月，才会对上那些敌人，因为学园之城距离十方楼的总部着实太过遥远。 从消息传回去，再到对方赶来，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如果能把学园之城内属于十方楼的人全部清理掉，那我们的处境就好太多了。”林四叹了口气。 他说得没错，今天这名中年刺客能这么快找出他们，自然也借用了其他人的力量。否则光凭他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快就从百里方圆的学园之城内找出林慕聂三人。 而学园之城这种地方，也肯定会有十方楼的一些底层人员。 他们实力或许不强，但却又不能忽视。 他们能为那名中年刺客提供消息情报，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这边的失利结果传回十方楼总部。 如果能将这些麻烦的钉子全部拔除掉，那林四他们的处境将会好很多。 聂河摇了摇头：“办不到，其实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想这么干了。但也许是我在千宋类似的做法引起了他们的警觉，我在这里留下暗号后，根本就没有人来。” “应该是他们改了暗号，你将定川城的刺客一锅端了，那个消息传回去后，十方楼不可能坐视你故技重施。”慕哲平冷静分析道。 “你们两个找不出他们的位置吗？”林四问道。 慕哲平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们的位置完全就是秘密，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更换。除了他们自己，恐怕没人知道。学园之城方圆百里，人多眼杂，刺客又最擅长易容换型潜形匿迹，也许他们就是每天和我们见面的某个邻居或者某个学生都说不定。” “不会吧……”林四惊呼道。 他有些无法想象，刺客其实每天都堂而皇之出现在他附近的情景。 “这只是个可能罢了，不过凭我们这点人，想要直接找出他们，肯定是不太现实的。只能等他们自己主动出来，或许总部的人有着找出他们的特殊方法吧？”慕哲平猜测道。 聂河此时并未出声，显然他也认同慕哲平的说法。 “哎，这样下去，太被动了，等于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而我们只能被动等着敌人来攻打我们……”林四感到憋闷不已。 “那还能怎么办？”聂河忍不住嘲讽道：“难道你还想主动杀到十方楼总部不成？” 事实上，他自己也同样觉得这样等着别人来打自己，而自己只能被动反抗的事情很是憋屈。 今天的战斗，尽管他们赢了，但他依旧高兴不起来。 只是，既然他选择了叛出十方楼，同时又选择了面对而不是彻底躲藏起来，那一开始便要有遭受现在这种状况的心理准备了。 他倒不是故意要和林四过不去，只是两人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的方式罢了。 凭他们现在的实力，去十方楼总部只是送死而已。 光是传说中的天境首脑便足以碾死他们三人了，就算加上容雨只怕也不行。 更何况，十方楼内还有着他们猜不出数量的破境刺客。 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十方楼的总部在哪…… 十方楼总部的位置，本就是个天大的秘密。 “总有一天，我会杀上他们的总部，端掉这个组织的！林四大爷最不喜欢有敌人环饲在侧，整天想着算计我！” 聂河并没有被林四的豪言壮语所感染，他只是轻声笑了笑：“哦？是吗？那我提前预祝你旗开得胜了。” 无论是他和慕哲平这两个叛出了十方楼的当事人，还是容雨这个破境后期的高手，都从没有想过要彻底覆灭十方楼这个凶名赫赫的组织。 这个组织存在于苍罗大陆已经不知有几百年了，对他们恨之入骨的人多的是，其中甚至不乏天境高手。 但又有谁能灭掉他们？ 他们一直就存在着。 林四这句话，只是被他们当成在宣泄而已，只是一句玩笑。 …… 而就在他们四人在后院继续开始那日复一日的对练时，圣云学院附近那场战斗的结果也被传到了学园之城各处。 这是必然的事情。 那场战斗，除了林慕聂这三个参与者之外，唯一看到全过程的，只有唐小芷。 后来者，根本就只能凭借想象来猜测这一战的过程。 然而那场战斗造成的破坏力，却让后来赶到这里的人目瞪口呆。 那名破境刺客的尸身此时已经出现在了城主府，此时出现在这里除了城主扶远和一众月国官员外，还有来自天武与圣月等学院副院长一级的高手。 学园之城内，虽然偶有打斗和冲突，但一般都局限在极境之下，很多时候，甚至只是普通人之间的争斗而已。 但这次显然不同了。 那场战斗对周边环境造成的毁坏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元境修行者所能做到的极限。 而且，据周边民众所言，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 有人在听到第一声响动后就开始向那边跑去，但当他们跑过数十丈路赶到交战场地时，战斗早已经结束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具黑衣人的尸身和满目的疮痍。 如果不是因为血淋淋的那具尸身，那么那里甚至会被普通人当成是发生了一场极小范围的地震。 在场众人自问，换成自己，只怕是做不到这种事情的，除非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而且所有攻击都刻意对着周边墙体和地面而去。 但很显然，这场未知的战斗不可能会这样荒唐无稽。 “结果已经出来了，此人是破境高手。”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扶远的搀扶下，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的第一句话，便让正厅内的数十人神色一震。 竟然，真的和他们内心深处的那个猜测一样么？ 他们一开始，就怀疑这场战斗是破境级别的，但又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可能。 破境高手，那是何等尊崇？ 整个月国，才多少破境高手？哪一位不是举足轻重声威赫赫？现在学园之城内的破境高手有没有超过三位都很难说。 这样的高手，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人杀死，然后如同路边的死狗一般被抛尸野外…… 这让在座诸人感到无法想象。 但他们却没有怀疑这名老者的话。 不光因为他刚刚进去后，就是为了查探那名黑衣人的尸身体内情况，更因为他是来自天武学院的涂钦大医师。 这位老医师，同样是修行者，只是修为最终止步于元境后期。 他之所以出名，不是他的修为，而是因为他的医术。 他堪称真正的医道圣手。 他当过御医，为前两任月王治过病。他当过军医，为破境修为的圣月老院长疗过伤。 只是因为年事已高，他才最终来到了天武学院颐养天年。 只是光凭这两段经历，室内众人也不可能会怀疑他的判断。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拥有修行者身份的医师，他能做到许多普通医师做不到的事情。他能做到通过对方体内血肉的紧致程度以及经脉的强韧程度，来判别对方生前的修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他既然断定那具尸身是破境高手，那么，就一定是！ “此人身中三处致命伤，一处在后背，一处在心口，一处在脖颈。其中后背那处应该是刀伤，心口和脖颈则是剑伤！” 被扶远搀扶着坐下之后，涂钦老医师缓缓道。 他并没有卖关子，也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而是继续道：“依老朽推断，此人最先受到的是后背那道刀伤，那一刀自后向前贯穿胸口，同时灵力在此人体内瞬间激发，摧毁了他周边各处经脉血管。一刀之后，这名黑衣人已然毙命。” “至于另外那两剑，倒像是最后补上去的。”说罢，他皱起了眉头略带疑惑喃喃道：“但这名黑衣人体内被摧毁的经脉处，尚未完全逸散的一丝力量，似乎又和灵力略有不同，真是奇哉怪哉……” 如果林慕二人在此，一定会心头剧震。 那名破境刺客死去已经快要一个时辰了，这名涂钦老医师竟然还能从中找出些许端倪，发现印力和灵力的不同之处。 只可惜，他最后这句话，并没有被在场任何一人重视起来。 甚至就连涂钦老医师自己，都觉得可能是看错了…… 第421章 他们是谁？ “按照老医师所言，与这名黑衣人战斗的人。应该不止一个，那么他们又是什么修为呢？”天武学院的一名副院长皱眉问道。 这才是他以及室内许多人想知道的。 学园之城本就那么两三个破境，现在突然多出了几个未知的高手，这让他们不得不谨慎。 如果对方怀着恶意而来，那对学园之城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学园之城之所以地位超然，就是因为这里的各大学院以及其他势力之间隐然形成了一种默契。正因为这种默契，才有了今天学园之城的特殊秩序。 而一旦有外来强者挑衅这种秩序，那将会遭受到学园之城内各大强者的共同反击。 今天这个死去的黑衣人以及杀死他的另外几个人，来历都还是谜，他们不确定这些人的来意。 “这名死去的黑衣人，身份已经被查出来了。” 城主扶远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众人同样极感兴趣的话题。 “他是谁？”千星学院修行系分院长迫不及待问道。 “他的名姓暂时未知，但他的来历不难查。不出意外，此人来自十方楼。”扶远面色凝重无比，显然十方楼这三个字让他也颇有压力。 他的话音刚落，室内众人眼中齐齐露出了震惊和忌惮之色。 这个组织的名头，他们全都听说过，甚至学园之城内还有着十方楼的人暗中隐藏。 他们以往对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这个组织太过强大，说得难听点，他们惹不起也不敢惹。 且不说他们月国，就算是乾蓝王国，紫星王国那种更为强大，拥有天境高手坐镇的王国，也不敢主动招惹十方楼。 哪怕是强者众多的神炎与碧澜帝国，也只能默许这个组织的存在。 确实十方楼有天境高手存在，破境高手数量也不少。但真要摆开阵势，让各自的高手公开捉对厮杀，十方楼恐怕连乾蓝王国都灭不掉，更不要提两大超级帝国。 然而，相对于强大的虎豹，许多人更加忌惮和惧怕体型较小的毒蛇。因为他们藏于暗处，防不胜防，随时都有可能给人以致命的一击。 恐怖有时候往往就来自于未知。 与其他势力相比，十方楼就是一条毒蛇。 他们的总部在哪，都没人知道，因此覆灭他们根本就无从谈起。 而他们里面，全都是擅长暗杀的刺客，又有谁敢惹。 “怎么确认这一身份的？”圣月的一名副院长忍不住问道。 扶远苦笑着摊了摊手：“他身上有十方楼的令牌。” 众人沉默了。 十方楼的刺客分两种，一种是完全隶属于十方楼的核心成员，还有一种是接了十方楼发布的任务的自由刺客。 如果死的是后者，那倒没什么，这件事也算是到此结束。就算有后续报复，那也只是死去刺客的亲友。 但这名死者拥有十方楼的令牌，显然属于前者。 这样一名属于十方楼的破境刺客死在学园之城，这对他们来说，可真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谁知道十方楼会不会因为这名破境刺客的死，继续派更多的高手来学园之城？ 面对源源不断的外来强者的冲击，学园之城还能保持以往的平静吗？ “什么样的人，能招来破境刺客的追杀？”有人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同样是室内众人想问的。 刺客这个词，往往代表着以弱胜强越级杀人。 不是因为他们实力比其他修行者强多少，而是因为他们极少会正面和目标对上。他们之所以强，往往是体现在战斗之外的各个方面。 他们可能会下毒，可能会易容，可能会布置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之久，有的人直到被杀死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在了谁手中。 这名死去的黑衣人，之所以一开始没被众人猜测成十方楼的刺客，就是因为他死在了正面战斗中，这不太符合众人心目中刺客那神出鬼没的形象。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名中年刺客选择正面强杀，完全是无奈为之。 聂河与慕哲平都出身于十方楼，他们对于那些常人所不齿的手段全都熟悉无比，这名中年刺客根本就没有丝毫可乘之机。 无论下毒亦或混到目标身边，都有可能打草惊蛇，反而被对方利用。 在在场这些人看来，能被破境刺客当成目标的，自然也不会低于破境。 那怕他们很可能是两个或者三个人，也一样会是破境高手。 因为这名破境刺客死得太快，前后只有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如果是三名极境修行者，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这就意味着，学园之城内，现在很可能藏着两三名未知的破境高手。 得罪了十方楼的破境高手。 这些人，是敌是友还是未知。 这个推论让众人着实无法高兴得起来。 “会不会是那位？那位的住处离那里不远，而他应该也有着这样的实力。”天武的一名副院长出声道。 众人知道他所指的是容雨。 容雨的身份现在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毕竟他曾经和月洛宁一起出现在天河王宫，也曾经一起回到了学园之城。 不光是知道容雨，在场的这些人甚至还知道林四与慕哲平就是两个劫持了王子殿下的头套人，只是对他们在天河的经历不太清楚而已。 容雨有着破境实力，这一点众人还是很清楚的。 他出现在学园之城已经有两三个月了，最初他也曾让学园之城的众人担心不已，这样一个来历不清不楚的危险人物，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来。 但时至今日，容雨表现得一直很平静。每天就是带着一个小女孩到处游玩，根本就是无所事事颐养天年的样子。 这也让众人渐渐放下了心来。 但这次，还真的很有可能是他。 傍晚那场战斗发生的地点，距离容雨的住处并不远。 不过，面对这个猜测，扶远摇了摇头。 “事件发生后不久，我就差人去询问了这位，他亲口否认了。而且事发时，他正带着那名女童在一间茶馆内听戏，当时有许多人都见过他。” 众人闻言这才打消了这个怀疑。 得知不是容雨做的，他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说明真的是外来的未知高手干的。 “那我们该怎么做？”有人问道。 “要不要派人加强戒严？在城内搜查可疑人等？将他们找出来？”一名副城主提议道。 “不妥！目前这几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凡这种级别的高手，都不太喜欢被人打扰。我们若是真这么做，那反而真可能将他们逼到我们对面去。”天武的一名副院长连忙抬手制止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看着吧？”那名副城主有些无法接受道。 “是的，只能看着。说实话，现在战火并没有烧到我们身上。充其量只是十方楼和他们之间的私仇，十方楼这个组织虽然凶残，但却很少会节外生枝，因为他们只有收了报酬才会杀人……”圣月指挥系的分院长冷静分析道。 “没错，如果我们贸然介入其中，很可能会同样招来十方楼的敌视。”千星学院的院长点头赞同。 “如果他们下次战斗时，伤到平民怎么办？”有人皱眉问道。 确实，他们也能看得出来，这件事不可能这样结束。 下一次的战斗，很可能会比这次更加惨烈和凶险。 “首先我们很难得知谁是刺客，其次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开战。这件事，本就万分棘手。要怪，就只能怪那几个招惹了十方楼的人，哪里不好去，偏偏来我们学园之城。”圣云院长宋庆愤愤道。 不光是他，室内许多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那几个招惹了十方楼的人，确实是为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而这困扰很有可能演变成一场灾难。 宋庆之所以会将这句话说出口，是因为这次交战的地点离圣云学院太近了，这让他很是不安。他无法想象，如果战斗是在圣云校园内部打响，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只是，宋庆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几个人，正是他圣云学院的学生，而且还都是他亲口批准入学的…… 然而现在，室内没有一个人怀疑到林四与慕哲平。 原因很简单，虽然这两人同样较为神秘，但他们的实力不可能是破境。 在许多‘知情人’眼中，他们依旧还是元境的实力。 就算是来自圣月的两位分院长，虽然他们见过林四和卢成荫交手的场面，也同样不认为林四有与破境高手交手的资格。 毕竟当时的交手太过短暂，而林四事先对卢成荫的偷袭明显是早有防备，可以说他是真正的‘以有心算无心’，这并不足以证明他就比极境后期的卢成荫强。 “无论如何，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都要加强相互间的联系。提高学园之城的警戒等级，密切注意外来人，但暂时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 城主扶远最终做出了决定。 “让城内一些小势力最近都老实点，不要轻举妄动。告诉他们，一旦招惹到惹不起的人，后果自负！”他一脸肃然的对身边几名副城主下达了命令。 第422章 争吵 第二天回到学校内后，林四同样听到了周围人对于昨天傍晚那场战斗的谈论。 由于不知道真相，大多数同学的猜测都显得很无稽。 有的人认为是周边青川亦或南齐的间谍和月国官方战斗，也有的人认为是门派中人出现在这里了。 总之，这件事确实不太可能有人会将怀疑的目光对准到他们身上。 这还是最近一周以来，林四第一次来到教室内。 这一个多月他往圣月学院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除了听课训练和去圣月院长那之外，有的时候还会指导华茜茜剑术。 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一名医学系的学生了。 反正他现在也看得很准，宋雨涵并不能拿他怎样。 既然她看自己这么不爽，那就让她眼不见为净好了。他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怕昨天的大战给唐小芷留下什么阴影，所以亲自‘护送’她来学校。 只是，他才刚刚坐到座位上，就有人找了过来。 “林四同学，你最近一段时间，去哪里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班长扶薇。 此时她的面色看似平静，但林四却从她眼内读出了一丝不满。 他头痛了起来。 他无视了宋雨涵，但却忘了还有个扶薇。 林四无疑是个散漫无比的学生，而扶薇则是个负责而又认真的班长。这两个人，本就是天生不同的两人。 说实话，扶薇很少会对人质问和说教，而林四也一向避免着和她发生争执。 以往两人相处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扶薇一直显得颇有耐心，对于林四在班上的表现，她看在眼里，却极少会宣之于口。 而林四，也同样会尽量会力所能及的配合她，比如那个协会。 但现在，扶薇的忍耐仿佛已经到了极限。 两人之间一直存在着的矛盾也似乎终于要激化了。 “我……最近有事去了。” 面对扶薇，林四决定还是选择撒谎敷衍。他觉得，直言不讳自己逃课去了外面，好像有点太不给扶薇面子了。 只是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扶薇满意。 “哦？有事？你能有什么事？”扶薇紧紧追问道。 这句话，完全不像她过往的风格。以往的扶薇虽然也让人望而生畏，但其实她极少会这般咄咄逼人。 尤其这句话，将她对林四的不信任完完全全的展现了出来。 “咳！个人私事。”林四答得含含糊糊。 一般人听到这里，无论真假，也会识趣的不再追问了。 但扶薇这次应该是做出了某种不可动摇的决定。 “是吗？个人私事？方便将这个人私事和我说说吗？也许我能帮的上忙！” 她这是料定林四在撒谎了，而且完全不给林四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个，确实不太方便。”林四无奈摊手。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这件事和你无关，别管了。 “如果我想知道呢？”扶薇已经不在意话语是否失礼了。 “很抱歉。”林四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两人先前那种表面和缓的关系，恐怕要一去不复返了。 果然，扶薇不再和他兜圈子。 她面无表情的问道：“哦？你的私事，比学业还重要？” “是。”林四点了点头。 他这理所当然的回答，自然无法让扶薇接受。 于是她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缺席两个月，平时同样经常缺席，还能一直在学校里呆下去。” “这，你就要问院长大人了。” “是么？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宋老师会这样针对你了。”扶薇讥嘲道。 “我无意和她作对，只是被逼无奈。” “包括这两次考试？”扶薇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这一个多月来，他们又进行了一次考试。而似乎不出意外，但又极其意外的是，林四再次考出了和扶薇一模一样的分数。 两人的试卷依旧是一个字都不差。 如果只有一次，那还可以当成极度巧合的事情。 但是两次都这样，那就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这肯定是作弊。 但是，因为两人座位相隔太远，以至于班上同学完全就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甚至怀疑这是扶薇和林四联手用了某种暗号来作弊。 毕竟这两人，是同一个协会的，关系好似乎也说得过去。 然而除了林四，恐怕只有扶薇自己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配合他。 她同样不明白林四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心内同样好奇，但她一直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过这件事，就和没有发生过一样。因为她怕这种怀疑和指责，会触伤林四的自尊。 然而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 林四很想告诉她，其实他是直接照搬她的试卷，甚至懒得略作修改，然后故意弄得和她有所差别。反正无论他怎么做，宋雨涵都不会相信他。 “没错，如果这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只能说抱歉。”林四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他这等于是变相承认了自己作弊。 听到他主动承认，但却又露出这种浑不在意的表情，扶薇的面色变得冷了下来。 她倒不在乎林四抄了她的试卷后，和她并列第一，甚至超过她。 她只是无法接受林四这种浑然不将这件事当成是个错误一样的态度。 “你打算放弃医学系的学业吗？”她冷冷道。 “并没有，如果有空，我会尽量来的，比如今天。” “身为一名医师，最重要的是什么？”扶薇忽然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林四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医术？”他不太确定道。 “不！是认真！医术不行，你可以告诉对方你无能为力，让他去找更高明的医师，这样至少不会耽误病人。但如果不认真，那你就是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道理，林四自然能听得懂，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的没错。” “可我现在在你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认真。对于本职学业，你尚且这样毫不在意，我无法相信你成为医师后，会认真对待你的病人。”扶薇寒声道。 林四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怒，他笑道：“好吧，那我就不当医师好了。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能成为一名好医师。” 虽然扶薇对他很不满，但他对扶薇却依旧有着一丝敬重之意。无论如何，这个少女始终如一的认真态度，是大部分人所不具备的。 只可惜，他的恭维，扶薇根本就听不入耳。 她觉得林四根本就是在故意敷衍自己。 “既然你不打算当医师，那你来医学系做什么？”她冷声质问。 林四想说其实在医学系上学只是一个幌子，自己根本就是为了修行而来。 但这种回答显然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说给扶薇听。 “我只是，为了拿到圣云学院的结业证而已，这样我回乡后就有炫耀的资本了。你也知道，圣云学院在整个月国能排前五，从这里毕业后，混一碗饭要比其他人容易。” 他扯了扯嘴角，说出了一番荒唐无比却又显得很真实的话。 说实话，学园之城内抱着这种想法的人，还真不是没有。 后方的唐小芷险些笑出声来，她有些同情的望了望****起伏不定的扶薇，知道她肯定被林四这番话给气到了。 扶薇厌恶轻浮的人，不认真的人，毫无进取心的人。而这些，眼前的林四似乎全都占了。 现在的林四，在她眼中可能已经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是吗，对你来说，来这里就是为了学院的名头？”她冷声道：“像你这样，是不会取得结业资格的。” “这就不劳班长大人费心了，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情。是的，我自暴自弃，我就是想混日子过，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无法透露修行者真相的林四，只能说出这些违心的话。 尽管他想成为一个正常学生，但昨晚十方楼的敌人给他敲响了警钟。下一波敌人他们能不能应付，还是个问题。 他的修炼，一刻都不能停。而且，他很可能会连累到周围人。 他必须要让扶薇对他彻底死心，这样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她，都是好事。 就当成烂泥好了，看一眼都会露出嫌恶的眼神也没关系。 最后他望着对面的扶薇，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轻佻至极的笑容：“而且，我想我取得结业证应该不难，你知道，我考试的能力很强的……” 不出他所料，扶薇的眼中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失望，仿佛看到了一个自甘堕落还不知悔改的人。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面对林四这种人，她忽然发现她根本无从下口。 “咳，和这种人说什么，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班长大人你又何必还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呢？”聂河忽然出现在了扶薇身边，他的双手很自然的放在了扶薇的肩上，似乎要带她回去座位。 这个班上，敢这样说林四的人，除了扶薇唐小芷，也只有他了。 林四知道他这其实是故意为自己解围，因为他说的，正是自己所需要的结果。 扶薇一言不发转过了身，随后她不着痕迹的摆脱了聂河的双手。 而聂河只是耸了耸肩，然后如同贴身护卫一般紧跟在她身后回到了原位。 不，或许用狗腿子来形容他更加贴切。 …… 这一上午过得风平浪静，林四坐在座位上修炼着印力，根本没有在意上面的老师在讲什么。 中午时分，他去饭堂打来了饭菜，和唐小芷一起在教室内吃了起来。 一切看上去都和以往一样。 经过早上那番谈话，他觉得扶薇应该彻底放弃管他了。 但是很可惜，他低估了扶薇的耐心。 “你说的没错，学业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无权置喙。” 林四手中还拿着筷子，他愕然望着再次出现在他身边的扶薇。 对方再次出现在他身边，而见到他之后，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然后不等林四开口，她就继续道：“但我想，你应该不至于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什么意思？”林四愣住了。 “再过一个月，我们的表演就要开始了，我希望你不要食言。”扶薇眼内浮现出了一缕得逞。 第423章 演出 “什么表演？” 虽然林四已经想起来了某件事，但他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 他记得，一个多月前，他回到圣云后，扶薇就曾对他说过，两个月后他们那个小协会就会登台表演。 他一直没将这当成一回事，而且最近实在太忙，他都没再去过那个活动室，以至于他差点都忘掉了。 扶薇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而是如同宣布既定事实一般平静说道：“再过一个月，便是我们圣云学院建校六********，到时候自然会有舞台庆祝活动，我们也将会登台演出。” “什，什么？六百年庆典？”林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扶薇点了点头。 “我们上台？”林四重复确认道。 “是的。” “你你你，你开玩笑的吧？就我们？上那种场合表演？”林四瞠目结舌。 他一直以为扶薇所说的表演，只是在班级内部而已。那样的话，虽然他的演奏一塌糊涂，但丢人也丢得有限，而且班上有几个人敢当面笑话他？ 林四大爷可是个很好面子的人呢。 六百年庆典，可想而知，绝对会很隆重。 不但圣云学院数万师生齐聚，恐怕就连其他各大学院的人都会前来观礼。 林四现在倒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反正他的身份在学园之城高层之中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但是，就自己这演奏水平，上那种场合表演，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林四对于自己的演奏水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根本就对二十五弦筝一窍不通，而且也从未用心学过，和完全不懂的新手没什么两样。 到时候，自己会在几万人面前出丑？ 不！这绝对不可以！ 而且，这未免也太巧了吧，六百年这种大日子，何等难遇？怎么就被自己给碰上了？ 难道扶薇在虚张声势？故意吓唬自己？ 只是，扶薇下一句话击碎了他的猜测。 “是的，在庆典上表演。我已经将我们的节目与参演名单报上去了，你，我，小芷，于晟亮，慕哲平全部参加。”她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种事，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林四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可不会这样乖乖就范。 “你和慕哲平最近一直就没有去协会，不过我也让唐小芷同学转告你们了。”扶薇一脸平静的答道。 “我……我忘了告诉你们了。”一旁的唐小芷低着头讷讷出声。 最近一段时间，林四和慕哲平一直都在圣月，每天也就放学那点时间会和她在一起。 而受他们两人的影响，她心内想着的也都是十方楼与圣山之战，又哪能想得起学院内的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演出？ 林四没办法指责唐小芷，他只能抗辩道：“既然表演要我们参加，难道就不应该先问过我们的意见么？表演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大家一起商量么？” 他林四身为即将表演的人，甚至连自己要参加的节目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是何等的可笑？ 扶薇的面色丝毫未变，完全没有因为林四越来越激动的语气而受到影响。 “一个多月前，我问过你们的意见，当时你们并没有反对。” “那也算问过意见？”林四差点忍不住要大笑出声。 没错，一个多月前扶薇是说他们要登台表演了，但谁知道她会玩得这么大？ 现在想来，当时他和慕哲平虽然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有反对。 “没错，当时你们没有反对，我便当你们默认了。至于表演的曲子，是《出银城记》，这首曲子想必你该听过。” “不好意思，我没听过。” “《出银城记》是十几年前逐梦乐队演奏过的一支曲目，描叙的是我月国银城边关，这首曲子在大陆流传甚广，你如果没有听过，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她只当林四是在故意找理由搪塞她。 “是吗，那就算我孤陋寡闻好了，总之我没听过。” 林四并没有撒谎，这首曲子自他从青月森林出来到现在为止，确实都从未听到过。 “还有一个月，你可以学。”扶薇显得很是心平气和。 “你开什么玩笑，我现在连那个筝都不会用，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弹得出像样的曲子？” “表演重在心意，我相信只要你的心意到了，就算技巧差点，也依旧会让人感动。” “我不会参加的。” “是吗？你是打算做言而无信的小人了？” “你以为我会中这样拙劣的激将法？” “哪怕因此而让同伴失望也无所谓吗？就为了你那可笑的自我？” 无论林四说什么，扶薇始终都是那么的平静，哪怕这句对林四的指责，她说出口时，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激动的表情。 仿佛，林四在她眼中只是个顽皮的孩子，无论他怎么闹，都改变不了什么。 从扶薇这句话之中，林四听出了她对自己有所误会。 她恐怕，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自由散漫，完全不顾旁人感受，完全不顾班级亦或群体利益的人。 罢了，就让她这么认为吧，让她对自己更加失望好了…… “呵，可以，我答应你，我到时候会上台演奏的。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他故意露出了一个轻佻至极的笑容。 他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他无所谓到时候会否出丑。但因为他的存在，其他人的演奏效果也会受到严重影响，到时候就连扶薇也会跟着出丑。 他相信扶薇能听出他的意思。 打消你的念头吧，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拯救’不了我的…… 是的，拯救。 到现在，聪明如他，已经差不多理解了扶薇的用意。 她这样一反常态，提出看似蛮不讲理独断专横的要求，其实是想将一向游离于班级之外的自己……拉回来吧？ 因为那个演出，自己需要回到协会，因为回到协会，自己需要回到学院…… 只是，很可惜啊，你根本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 “是么？我不会后悔的。”她淡淡道。 望着转身离去的扶薇，他明白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她。 也许，对她来说，表演本身同样不算什么。将一个‘迷途’中的同学拉回来，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吧？ …… “扶薇同学也是为你好……” 再次变得只剩下两个人的教室里，唐小芷迫不及待的向林四解释。 她似乎是怕林四真的会记恨扶薇，以她细腻的心思，她同样能看得出扶薇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知道。”林四转过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那你真打算故意破坏演奏吗？”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林四苦笑起来，“我刚那只是希望她知难而退，既然现在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我会尽力的。” “哦。”唐小芷放下心来。 不过紧接着，她脸上又露出了担忧之色：“这样，不会耽误你修炼吗？” 她也知道，相比于表演，十方楼和圣山之战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没关系，修炼本就有张有弛。”林四笑着挠了挠她的头发，惹得她一阵不满。 捶打了林四一通之后，唐小芷才再度平静了下来。 “那你以后每天都来圣云活动室吗？不去圣月了？” “圣月还是要常去的，至于练那个筝，也不一定要去活动室。今天中午我就把它搬回家，以后有空在家练练好了。” “老师会答应你？那个筝应该还是比较贵重的吧？” “院长会答应的。” …… 林四并没有料错，虽然那个二十五弦筝比较贵重，但既然是他来借，圣云院长还是很大方的批准了。 拿着院长开出的凭证，林四很快便来到了协会活动室内，打算将那个古筝抱回家。 他确实决定好好练练这个乐器了，反正修炼之余，用乐器放松心神，也不算偏离修行正道。 只是，在圣云的话，着实太不方便。圣云的试炼室，他没办法再进去了，如果专门为了学乐器而来，耽误了修行，那就显得本末倒置了。 而且，将古筝拿回家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有真正的‘老师’来教自己。 容雨当年可是‘逐梦’乐队成员之一呢。 他没道理不会这个。 只是，一进活动室，他便看到了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一个是聂河。 看着周围人习以为常的神色，林四明白他来这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他也好像看出了点什么，一段时间没来学院，这聂河似乎和扶薇走得越来越近啊…… 难道，他又把目标转移到了扶薇身上？ 这家伙，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对纪冰云忠心不二的么？现在跟着扶薇后面转，又算怎么回事？ 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时间疑惑，因为另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找上了他。 “好久不见，林同学。”不远处，和慕哲平一起席坐在地，不知聊着什么的扶摇看到他进来后，笑着挥了挥手。 仿佛他和林四是多年老友一般。 事实上，他们和扶摇之间的交流极少。 尤其从千宋回来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他们甚至都没有过一次攀谈。 这无疑是一个完全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人。 从唐小芷口中，林四已经得知，扶摇是知道他们劫持月洛宁一事的。 然而自始至终，他就没有来‘打扰’过两人，整个圣云学院也从未传出过类似的风声。 他似乎明白林慕二人不愿意公开身份。 面对这样一个知情识趣的人，林四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 有时候，他甚至自己都觉得，自己应该找扶摇聊一聊。 无论聊什么，都可以。 毕竟，他是圣云修行系的‘主事人’。 于是他同样扬起手笑道：“好久不见。” 第424章 是你们吧？ “你们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还好。”面对扶摇的问题，林四本能地答道。 只是，答完之后，他才哭笑不得起来。 “我们好歹也是圣云学生吧……又不是来这里作客，有什么好不好的。” “啊……是吗？”扶摇笑眯眯道：“恐怕和作客也差不多吧，你们在学院的时间只怕还不到在校外时的一小半，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你们是圣月学生呢。” “你还真是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呢！”慕哲平摇头叹道。 “我毕竟是圣云修行者联盟的会长，如果这点情报能力都没有的话，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扶摇哑然笑道。 林四点了点头，扶摇能得知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他们的动向也不算什么秘密。 “也是，这次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扶摇会找过来，肯定不会是因为简单的聊天。 难道又有人要来圣云挑战了？亦或是他打算派人去其他学院挑战？ 可是现在圣云有了谢少英，这种事应该与他们无关了吧？ 一时间，林四胡思乱想起来。 “林同学何必如此生分，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们么？你毕竟是我妹妹的同学啊！”扶摇一边偏过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认真弹奏着九弦琴的扶薇，一边笑道。 “你和你的妹妹，还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林四想起了上午的事，顿时一阵感慨。 “哦？”扶摇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我妹妹做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有趣？一点都不有趣。”林四摇头苦笑，同时将上午和扶薇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一旁的慕哲平直到此时才得知一个月后还有一场表演等着自己，脸上顿时也露出了古怪至极的神情。 而扶摇则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似乎自己的妹妹能让林慕二人吃瘪，让他感到很好笑一般。 同时也对林慕二人有了新的认识，这两人，似乎比想象中更加的……好说话啊。 “以你们的实力，纵然她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也完全不必搭理吧？她没办法拿你们怎样。”他倒是没有完全站在自己妹妹那边。 毕竟真要论及林慕二人天才修行者的身份，他们在这圣云学院本就应该得到完全的自由，根本不需要受人约束。 就像现在的谢少英，又有谁敢命令他？就算是修行系老师和他说话，也往往是商量的口吻。因为他的实力比许多老师还强。 慕哲平闻言失笑道：“我们可是很守规矩的学生，怎么可能会无视她的话。更何况，她的提议也挺有趣的。” “是吗？那祝你们的表演大获成功喽？看来我到时候要带着所有修行系成员去捧场才行啊！” “喂喂喂！我们的演奏水准你知道得一清二楚吧？”林四不满道。 “没关系，我妹妹不是说了吗？心意到了就行，我想我到时候应该能感受到你们的心意。而且，身为朋友，我怎能不去现场为你们鼓掌叫好。” “不用这么客气吧……” …… 不知过了多久，扶摇才话锋一转。 “对了，那位聂河同学，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修行者么？” 或许旁人想不到聂河修行者的身份，毕竟他从未在人前暴露过实力。而且光看他的面容，着实没办法将他同实力强大的修行者联系在一起。 但扶摇能猜出来，并没有出乎两人的意料。 毕竟聂河和他们的关系，明显很不一般，这一切应该都落在了他眼内。 林慕二人是修行者，他们消失了两个月回来后，同一天聂河也来到圣云，而后经常与林慕二人一道上学放学，身为‘明眼人’的扶摇当然能猜出点什么。 于是林四点了点头：“没错。” 尽管已经有了猜测，但得到林四的证实，扶摇还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圣云学院这几个月，似乎来了很多怪胎啊。 前有林四慕哲平，后有谢少英聂河。这些人，应该无一例外全是极境之上。 因为根据他的情报，这个聂河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把林四放在眼里，完全不怕得罪他。 如果不是有一定的实力做底气，是不可能会有这种表现的。 据说这聂河最初还曾追求过唐小芷，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挑衅林四。而现在…… 他似乎和自己的妹妹走得很近？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这一判断。 但眼前的聂河确实是点头哈腰围着扶薇身边转个不停，他应该不是这个协会的成员吧？ 原本他并没有打算问清楚聂河的来路，但现在似乎事关自己的妹妹，他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人……可靠吗？” 他没有和聂河打过交道，但凭直觉，他能看得出这个人与林慕二人有着极大的不同。 他身上似乎有着一股子邪气，不像是个正经人。 林四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聂河无疑是个危险人物，但说实话，林四和他相处一两个月来，并没有发现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过，林四同样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发疯。 还是慕哲平看穿了扶摇的心思，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不远处离得极近的两人，扶薇或许根本都不知道聂河对她起了念头吧？ “放心吧，聂河这个人，对女人还是很尊重的，前提只要不是他的敌人。” “是吗……”扶摇似乎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许多非同寻常的意味。 敌人？ 这个词，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正在上学的学生口中啊。 哪怕是修行系的学生，他们或许会有对手，会有看不顺眼的人，但通常也不会有敌人。 学校是一个安静的避风港，是一片遮挡着外界风雨的巨伞。在这里，一般不会接触到那种肃杀的词汇。 “昨天傍晚的战斗，是因为你们，对吗？”他忽然收敛了笑容，定定看着林慕二人。 昨晚城主府那场会议，他虽然不在场，但扶远事后并没有瞒着他。 尽管所有人都将头套人排除出了嫌疑人名单，但扶摇却不会。 尤其当他确认聂河也是林慕二人同一个级别的高手之后，这个猜测就愈发肯定了。 “哈！怎么可能，你太高看我们了吧？那种破坏力，岂是我们能做到的？”林四一脸荒唐可笑的表情。 如果是其他事情，他不介意和扶摇分享，毕竟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能当做朋友的人。 但这件事不行。 十方楼的敌人，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哪怕他的城主父亲，恐怕也不行。 昨天的敌人还只是第一波，就已经是破境初期了，后面的敌人只会更强。 这种事，告诉他，也于事无补，反而徒增烦扰。 扶摇似笑非笑道：“是么？能打通五人试炼阵的人，要说能做到那种事，似乎也不足为奇吧？更何况你们昨天应该是四个人联手。” 他并不知道唐小芷昨天傍晚也在，但他知道谢少英是和林四一起来圣云的。 在他看来，昨天傍晚那场战斗应该是林四，慕哲平，聂河，谢少英联手和那名十方楼的破境刺客对战。 “什么五人试炼阵？”林四愣了愣。 “训练馆最里面那间试炼室，别告诉我那天的动静不是因为你们。” “那是五人试炼阵？我一直以为是单人的呢。”林四愕然不已。 既然扶摇那天看到了他们去往那间试炼室，那倒也没必要隐瞒了。 难怪那个试炼阵的难度那么变态，尤其最后一丈每一波都是二十道攻击齐发，实际战斗中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他一直很好奇这个阵法设置出来后，是否有学生能通过。 如果是五人试炼阵，那倒也能说得通了。 只是，他这句话落在扶摇耳中，那就不亚于一道惊雷炸响在耳畔了。 单人？他竟然以为那阵法是单人的？ 自己已经足够高看他们了，一直都以为那阵法是林四和慕哲平两人联手打通的。 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人独力打过去的！ “最后那两丈，你怎么打过去的？”他的表情再也无法保持淡然了。 一个人面对一波接一波的十五道，二十道攻击，怎么可能过得去？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林四的实力，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得多啊！ “就那么打过去的喽，很艰难，我也受了伤。”林四也知先前不小心说漏了嘴，暴露出了真正的实力，于是只能随口敷衍道。 “可据我所知，你第二天就照常上学了。就算受伤，也伤的有限。”扶摇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真是难缠至极啊，林四有些头疼起来。 现在他宁愿面对扶薇，也不愿意面对扶摇了。 “昨天的事情，绝对是你们做的。你们有这样的实力，而且，你们有敌人……” 眼见林慕唐三人都未出声，扶摇用肯定至极的语气说道。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随你怎么猜咯。”林四双手枕着后脑勺倚坐在墙边，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有苦衷，放心啦，我不会四处说的。”扶摇笑容可掬，仿佛得知了这一秘密让他感到很满足一般。 这下，就连慕哲平都哭笑不得了。 …… 中午的活动结束后，下午林四便直接逃课回了家。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聂河与唐小芷，以及那二十五弦筝。 随后他便四处寻找起容雨来，他迫不及待想要听听容雨演奏的那个什么《出银城记》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425章 请求 “你是说，你将会在你们学院演奏那首曲子？” 在附近溜达的容雨，很快被他们找了回来。而得知林四的来意之后，他的面色变得异常复杂。 林慕二人知道他又回想起了当年情景。 果然…… 在林慕唐聂四人的注视下，他缓缓闭上了双目，似乎又在遥想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幕。 “世人都以为《出银城记》这首曲子讲述的是月国西北边关银城的将士，其实这是个误解，《出银城记》和银城并无太大关系。” 他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愕然不已。 “既然和银城无关，那为何会叫这个名字？”林四愣道。 容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首曲子，是连琴所作，名字当然也是他取的。但事实上，我们五人根本就没有去过银城。” “又是连琴么？他还真是多才多艺啊。”林四撇了撇嘴。 不知为何，他对连琴一直就起不了亲近之情。 也许，是因为那两场梦暗示了他，暗示他曾经杀死了自己的‘师傅’连琴。 所以他本能的很排斥这个人。 啪！容雨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怒斥道：“他好歹是你的师傅，你怎么能直呼他的大名！” “咳咳，是是是，您老接着讲……”林四无奈揉着隐隐发痛的脑袋。 “这首曲子，我们第一次演奏是在灵国。当时的场面，真的称得上是万人空巷。最初我们六人前往灵国国都尼加城时，并没有受到重视，因为那里算是‘乐师之城’，而我们只是偏远之地来的……” “不是五个人么？”慕哲平插嘴道。 “还有月洛宁的母亲樱梦，那时候我们认识她也有一段时间了。” “哦！” “尼加城是大陆音乐最为繁盛之地，汇聚了无数顶尖乐师和乐团的地方。我们受邀前往那里，是为了参加十年一度的乐坛盛会‘尼尔亚节’，毕竟当时我们的乐队在东南六国也算小有名气。” “尼尔亚节？真是很奇怪的名字。”林四小声嘀咕道。 “那是为了纪念灵国千年前的一位乐师吧？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当我们在尼加城最大的剧院——诺丽大剧院演奏起这首曲子后，整个尼加城都为之轰动了！” “为什么？”林四问道。 一首曲子，就算再好听，也不至于引起全城轰动。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钟爱的风格，而且音乐这种东西和战斗不同，很难评判出什么最好和最差来。 这一点，林四还是明白的。 “废话，当然是因为好听。”聂河忍不住打击道。 他虽然不知道容雨过往的经历，不过连琴，灵国，《出银城记》这些名字他还是知道的，而且打击林四本就是他的习惯。 只是，容雨却摇了摇头。 “不，不光因为这个。主要还是因为这曲子的风格与大陆以往的曲调风格不太一样，因此才会一出现就轰动一时。” “那您弹奏一曲给我们开开眼吧！”慕哲平连忙道。 他有预感，这首他没听过名字的曲子，他应该曾经听到过。 “这首曲子，气势雄浑，曲风苍凉，需要多种乐器配合，不是一个二十五弦筝就能弹奏得出来那种味道的。”容雨摸了摸下巴淡淡道。 “那就随便弹一弹好了，这可是你们当年的成名之作啊。”林四笑道。 “咳，要听到这首曲子不难，随便找个歌舞团，应该都有人会演奏。”容雨似乎不太情愿。 只是，除了林慕二人之外，唐小芷也很是期待，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容雨以前的些许经历呢。 那个逐梦乐队她听过，没想到容雨竟然是其中的一员，这让她甚至有种非常荣幸的感觉。 于是她同样不遗余力的劝说道：“可是，听您演奏肯定和其他人不同啊。毕竟这首曲子，是你们第一次奏响在这片大陆上的，意义完全不同。” 容雨轻轻摇了摇头，再度闭上了双目，似乎陷入了无尽的追思和惆怅之中。 仿佛，再次演奏这首曲子，会让他触景伤情。 林四不满道：“我还指望你教我呢，好歹让我听一遍那曲子是什么样子的啊。” 容雨如同没有听到林四的话一般，继续沉默着。 室内一时间没了声音。 就在众人在胡乱猜测他是否有着什么苦衷时，他忽然睁开了眼。 “我……教不了你。”他缓缓道。 “为什么？”林四追问。 “因为……我不会演奏那首曲子。”他淡淡道。 咚！林四手中用布条包裹着的大黑剑滑落在地，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竟然不会？你不是逐梦乐队的一员吗？你怎么可能不会？” 不光是他，其他三人也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逐梦乐队曾经风靡了整个大陆两年之久，《出银城记》是他们的成品曲。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会演奏这首曲子，他们也不可能不会。 现在那乐队的五个人，钱无垠十几年前就死了，方羽也死了，连琴生死未知，月山成了高高在上的月王。 可以说，唯一有可能重现那原创声音的人，就是容雨了。 可他竟然说他不会…… 这真是荒唐！ 似乎是感受到了几人的不相信，容雨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确实不会，我根本就不会弹奏什么乐器。别忘了，我是一个修行者，你见过几个修行者同时还是乐师的？” “这个，确实没有……”林四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无论他自己，还是慕哲平，聂河，谢少英都没有一个擅长弹奏乐器的。而他所见过的修行者之中，似乎也没有哪个人是以擅长乐器而出名的。 修行之途本就需要专精，又有几个人会在这种‘小道’上浪费精力？ “可是……” “可是我是逐梦乐队的一员？”容雨打断道：“其实全大陆的人都被骗了，当时我对乐器一窍不懂。我之所会以成为那支乐队的一员，只是连琴他们强烈要求的，说是我们五个人不能分散，要一同享受荣耀。” “可你们当年明明登台表演过！”唐小芷无法接受这种解释。 “没错，不过其实当时演奏的只有四个人，连琴的鼓，方羽的二十五弦筝，钱无垠的洞箫，月山的九弦琴。至于我，根本就是对着乐器空弹滥竽充数而已，事实上每次演奏，我的乐器根本就没有发出过声音。” 容雨似乎很是享受众人这得知真相后震惊无言的神情，说完之后，他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仿佛骗过了天下人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很自豪的一件事。又仿佛，在为自己有这样的兄弟而感到自豪。 慕哲平哭笑不得：“也就是说，其实当时乐队只有四个人在演奏？全天下的人都被你们骗了？” 容雨呵呵笑道：“没错，月山和钱无垠是王侯贵族子弟，而且都不是长子，没有重责在身，因此他们原本就学过乐器。方羽是真正的风流人物，除了修行天赋惊人之外，琴棋书画同样无一不精。只是连琴更加变态，彻底掩盖了他的光芒罢了……” “连琴擅长其他所有人的乐器，这世上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事情。至于我，我当时只会修行，就和那谢家小子一样。”他摇头失笑道。 “那我怎么办？我还指望你能教会我呢，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不会。”林四撇了撇嘴，一脸的失望。 “浑小子，你信不信我今晚专门陪你一个人对练？” 眼见林四这样看轻自己，容雨气急败坏了，忍不住威胁起他来。 林四连忙服软，开玩笑，现在容雨和他对练，可不会再压制什么修为了。 破境后期的实力全部用上，林四会被揍得满地找牙。 “咳咳，行行行，你厉害……不过没人教我，我一个月后的演奏怎么办？”他苦恼起来。 “明天我就去班上宣布，你会参加庆典表演，让大家都去给你捧场，哈哈哈哈……”聂河幸灾乐祸拍手大笑。 他摆明了就是要看林四出丑。 “你找死吗？”林四怒道。 “嘿，是又怎样？”聂河浑不在意道。 “你的意思是，想要和我大战一场了？来来来！” “够了，你们两个又开始了！”容雨怒斥道。 这两个人聚在一起时，从来就没让他清静过。 …… 眼见林四一筹莫展，唐小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真笨，难道不会学容叔吗？” 这句话，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四拍腿大喜道：“没错，我也可以假装演奏，其实手指根本就不碰琴弦……这样虽然少了点什么，但起码不会影响别人！哈哈哈，小芷可真是聪明啊！” 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唐小芷，连连夸赞起来。 容雨，慕哲平，聂河三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唐小芷还能想到这一手。 “不可！”容雨断然喝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林四松开了满面通红的唐小芷，回过头愣愣望着他。 “你必须要奏出这首曲子！” “为什么？”林四一脸的莫名其妙。 容雨的神态看上去很认真，可是，这只是学院里的一个庆典而已。和他们即将面对的十方楼和圣山之战相比，这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容雨似乎也注意到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于是他的语气渐渐变得缓和下来。 “我希望你和小慕能重现当年我们的演奏，毕竟你们是他们两个的传人。而且仿佛天意一般，你们竟然选了和他们一样的乐器，就算庆典上做不到，以后演奏出来也可以……” 他说到最后，甚至从座位站起来微微躬了躬身，似乎在请求两人一般。 听完他的话，林四和慕哲平明白，他其实依旧沉浸在过去。 第426章 十方楼来人 林四答应了容雨。 第二天他便和慕哲平一起，去了城内将这首曲子连听了三遍。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他们除了例行的训练外，每天回来后都会抽出一段时间练习乐器。 他们依旧会三天两头往圣月跑，依旧会进入那里的试炼室。 渐渐的，林四的剑速和反应变得更快，已经能够在第十一丈范围内不受任何伤害了。 哪怕那里的每一波攻击是十五道，他也能全部接下来。 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成绩。 如果说出去，恐怕不会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有人出剑比林四还快，但他们不可能做得到瞬间应付十五道攻击。因为那意味着首先要能在第一时间内感知到身体周围的十五道攻击的位置和方向，其次手中的剑要在短短一瞬间连续变向十四次。 非但要变向十四次，每一剑还需要无比的精准。 极境修行者，是完全没有可能做得到的。他们甚至无法将每一波的十五道攻击的位置和方向全部感知到。 而破境修行者，同样也不太可能做得到。 哪怕他们的力量比林四强，速度或许比林四快，但无奈他们没有林四的印力，他们做不到像林四这样快速自如不断收放旋转手中长剑。 这世上能在极境阶段就做到这件事的人，除了林四之外，恐怕只有慕哲平了。 只是，此时的两人还不明白这件事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意义，他们反而为第十二丈的二十道攻击而感到绝望。 十五道仿佛已经是他们的极限，哪怕再增加一道，他们都很难再应付得过来。 每多应付一道攻击，都代表着反应与剑速再次上升了一个层次。已经快要达到现阶段实力极限的两人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突破。 而除去修行之外，两人在阵法上的领悟也同样在突飞猛进。 林四的想象力以及慕哲平对于各式图形的解读能力相辅相成，他们在这一行原本就具备着很好的天赋。 而在圣月学院修行系，他们得到了对阵法的实际解读，许多以往存在于头脑中的疑惑纷纷豁然开朗。 他们已经计划着在圣山之战前，亲自对黑刀黑剑进行刻画了。一旦刻画出适合印力发挥的阵法，那对他们的实力同样会有着不小的提升。 圣月阵法系的师生已经渐渐习惯班上多出来的两位旁听生，偶尔下课时，他们甚至会主动和林慕二人交流一番。 除此之外，圣月老院长那里，他们一样会隔三差五的光顾。 对于这两块战棋上的‘朽木’，圣月院长已经不再关注了，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纪冰云和叶弘身上。 对此，林慕二人是自得其乐，他们现在并无强烈的表现欲。而且纪冰云和叶弘像是他们的‘家人’一般，他们不可能会嫉妒这两人。 日子过得平静无波，很快一个多月便过去了。 圣云建校六百年的庆典明天就要开始了。 这天中午，两人破天荒的陪着唐小芷一起出现在了圣云学院那间活动室内。 眼见他们两人出现，扶薇眼中原本似乎隐藏着的一缕担忧烟消云散。 无论如何，这两人至少做到了言出必践，这让她对他们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他们这一个多月都没有来圣云学院，扶薇甚至都以为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而他们今天能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有着明天登台表演的打算。 “你们练得怎样了？”她问道。 慕哲平含笑道：“还行吧，上台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四暗暗撇了撇嘴。 慕哲平并没有吹嘘，他的鼓在这一个月内简直称得上是突飞猛进，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哪怕对他们抱有很大期望的容雨，也没能想到慕哲平会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就从一个敲鼓新手变成高手。 没错，他的演奏用高手来形容并不算错。以容雨的判断，慕哲平现在鼓技恐怕已经和当年的连琴不相上下了。 这个大陆上，擅长这门乐器的人极少，而精通的人就更少了。 这门乐器，原本就是连琴发明的，出现在这个大陆上也就十几年，甚至连许多乐器书都未曾收录这门乐器。 慕哲平能做到这一步，着实让众人无法理解，难道他以前就会这门乐器？ 这是众人最大的疑惑，不过想想也不可能。 他就算想学，也得有人会教才行。 除此之外，那就只能说他在这门乐器上有着极高的天份了。 不然不可能一个月内就做到这个地步。 如果说对于慕哲平的表现，容雨是喜出望外。对林四，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失望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哪怕林四在圣月图书馆借了演奏二十五弦筝的书籍回来研究，也依旧还是不行。他的弹奏，简直可以将方圆十几丈内的人都赶跑。 事实上，这才是正常现象。 仅仅一个月时间，而且无人指导，怎么可能从一窍不通变成有模有样？ 这本就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 就算林四是个演奏天才也不行，更何况这方面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天赋。 因为慕哲平的惊艳表现，林四这原本正常的表现已经被聂河嘲讽过无数次了。 林四相信，慕哲平明晚上台表演后，可能会引起轰动。毕竟现在学园之城内，会这门乐器的人可能一个都没有。 而容雨也说了，慕哲平的演奏水准几乎和当年的连琴不相上下，到时候一定会让所有人惊叹的。 林四有些眼红自己的同伴能有这么大一个出风头的机会，哪怕慕哲平是他的好兄弟…… 他多么希望自己明天也能让扶薇狠狠震惊一下，再让聂河那个混蛋也震惊一下，但无奈他做不到。 看来，明天晚上自己只能学当年的容雨了…… 他暗暗做出了决定。 扶薇并不知道这一切，得到慕哲平的答复后，她没有想太多。 事实上，她同样没有对两人抱多大期望，只要他们到时候能出场就行了。 “你们没有将乐器带回来吗？”她问道。 “没有，明天吧。” …… 就在林四等人心内想着的全是明晚演出的时候，学园之城西北城区的一座府邸内，来了几名外来人。 这是城内一名商人的府邸，此时大门紧闭，两名门房正无所事事的坐在墙角阴影处躲避着阳光的照射。 如果此时进入这座府邸就会发现，这里面的家丁仆人少得可怜。 整座宅邸几乎空空荡荡。 惟有西面的一间偏厅内，聚集了十来个人。 这些人看上去正在议事，但又不像。 因为他们或站或蹲，或独处或两人交头接耳，真正端坐在椅子上的只有左侧上方一人。 就算是一些小型的帮会在议事时，也不会像这样乱糟糟毫无规矩的。 不过，尽管表现得极其随意，但这些人之间似乎又隐含着某种规律。 尽管共处一室，但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透着警惕和对其他人的不信任。 而他们的位置也很分明。 上首两人，相隔一丈的中间五人，门口附近四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着黑色袍服…… 他们便是林四他们预想过的——十方楼派来的第二批刺客。 “嵇都还没来么？”那名端坐在左侧上首，看上去唯一正常的中年男子睁开了眼睛。 他的面容质朴皮肤微黑，看上去就像常年在田间劳作的人。 但他说话时，下方那九个人的面色全都正了正，没有一个敢造次。 他们知道，‘药师’以前其实有着一张英俊的脸庞。只是后来他自己觉得这张脸不利于执行任务，于是他为自己换了一张脸…… 他叫做药师，真名已经没人知道。 他会不会治病众人不清楚，但他制毒下毒的本事，众人都忌惮无比。 慕哲平和聂河当初在十方楼时被种在体内的毒，就是这位药师研究出来的，而那只是他的游戏之作。 他研制的大部分毒药根本就没有解药。 面对这种满身是毒的人，哪怕是他的同伴，也一样是如避蛇蝎。 更何况，他是破境高手！ “他正在和五个女人做那种事。”中间一名屈膝坐在椅子下方的长发青年答道。 “哈，我知道，嵇都每次杀人前，都会先和女人‘大战’一番，他说每次杀人前他都会很兴奋……” 同样居于上首，但却盘腿在药师身边两丈外香案上的一名红发青年嘻嘻笑道。 这名青年所坐的香案甚至比药师还要高，显然，他的身份并不低于药师。 药师的修为是破境初期，那他必然也不会低于对方。 但他的面容，看上去却年轻得很，应该不超过二十五岁。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如果出现在圣山之战中，那应该称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此时他正在用手中一柄同样火红颜色的长刀修剪着指甲。 “是么？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开始布置明天的行动了。”药师仿佛无视了嵇都不在的事实和众人不太正常的坐姿。 身为这些人暂时的‘头领’，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人的怪癖。 红发青年撇了撇嘴：“还用什么计划？我们这些人，就算直接杀过去，也能杀光他们。” 下方众人一言不发，但他们并不觉得‘红发阿修’的话有什么不对。 他们这次足足来了三名破境初期，五名极境后期。这样的阵容，如果布置得当，几乎都快可以刺杀月国国王了。 杀死一个聂河，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药师淡淡道：“别忘了，他们还有一个破境修为的容雨。” 显然，他已经对林四等人的情报有了充分的了解。 “区区一个破境，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了。嘿，我杀过的破境，已经不下这个数了！”红发阿修竖起五根手指，随后翻了翻。 药师依旧平静：“容雨的修为应该不低于破境后期，我们还是尽量避开他为好，以免节外生枝。” “破境后期，我也杀过。”红发阿修咧嘴舔了舔嘴唇。 “你忘了东门是怎么死的了？”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一个月前的那场战斗，那次执行任务的东门，同样是破境初期，但最终却死在了林慕聂三人手上。 “你想说不要小看敌人？”红发阿修怪笑道：“你怎么不说他无能？” 第427章 开幕 对于红发阿修的话，药师恍如未闻。 他没有反驳对方，也没有赞同。 而是向下方众人问道：“那三人，明天晚上确定会出现在圣云学院么？” 靠近门口的四人正是十方楼安插在学园之城的主脑人物，上一次东门去刺杀聂河，同样也是从他们这里获得的情报。 他们的修为不高，只是元境而已，但刺探情报却是他们的老本行了。 坐在门槛上面朝屋内的一名中年人听到他发问，便点头答道：“已经可以确定，林四和慕哲平会在明晚参加庆典表演，不出意外，聂河也会出现。” “容雨呢？”药师继续发问，他似乎已经完全无视了红发阿修。 “容雨的行踪无法确定，他几乎从不会出现在圣云学院附近，很难说他会否在庆典时出现，依我们判断……” 红发阿修打断了他的话。 “他就算出现又能怎样？明晚的庆典，人数不下几万。我们的存在完全就是秘密，他们不可能防得住我们的袭杀。容雨就算出现在庆典上，他也来不及出手。在他出手前，我们已经杀掉那三个小朋友了！” 事实上，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简单，但又直接。 除了聂河之外，林四与慕哲平现在同样成为了他们的刺杀目标。 而以他们的实力，就算要正面强杀这三人也不难。毕竟他们有着三名破境五名极境后期。 只是为了以防意外，他们才选择了在庆典上动手。 他们所担心的意外，并非战不过林慕聂三人，而是担心他们逃跑呼救。 毕竟学园之城内，修行者实在太多了。 而庆典时就不同了，到时候人潮涌动摩肩接踵，三个被挤得分散而且毫无防备的人，怎么可能料得到人群之中会有刀子？ 在那种场合下，可以说即便是一名天境高手，也不一定能幸免。 被挤在人群之中的他们即便想跑，也跑不掉！ 那三个人几乎是死定了。 “庆典当晚，会有不少学园之城的高层出现在那里，这些人也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药师淡淡道。 “就凭他们？乌合之众！”红发阿修嗤笑道。 对于他的话，药师完全就像是没有听到。 “我们面对的难题有三。其一，确定目标的位置。这一点，需要你们派出人手在场打探。”他对着门口那四人说道。 门槛上坐着的那名中年人闻言应了下来。 “其二，杀死第一人后，如果不慎惊动了另外两人，那么他们很可能会借着人群掩护而逃走，甚至大声呼救，招来学园之城本土高手。”药师扫视了一眼中间那五名极境后期的刺客。 随后他肃然吩咐道：“如果学园之城本土高手介入，你们五人负责牵制住他们。至不济也要制造出骚乱，务必做到在目标身死之前，不让外人介入我们三人的行动。” 中间那五人点了点头。 虽然红发阿修对于药师的话不以为然，但他们却不敢造次。 何况他们认为药师说得没错，身为刺客，本就需要谨慎，行动前也需要经过周密部署。他们能够以弱胜强，往往就是因为这些战斗之外的细节。 “其三呢？”红发阿修仿佛已经习惯了药师这种一本正经的态度。 “其三便是我们三人之间的配合。”药师沉声道。 “嗤，我们需要什么配合？三个破境杀三个极境，一人挑一个好了。” 在红发阿修看来，他和药师、嵇都三人，一人对付一个，杀死林四、慕哲平、聂河这三个目标应该是轻而易举。 他甚至盼着到时候出现点意外，免得目标在人群之中被他杀死后，依旧毫无所觉，死前一点恐惧都感受不到。 “如果他们联手呢？”药师想起了死去的东门，如果被那三人联手针对其中一人，各个击破的话…… “那我们也联手就是。”红发阿修随口答道。 “是么？”药师眼帘微垂不再说话。 …… 林四没想到，也想不到十方楼的人打算在庆典时行动。 他根本就不知道十方楼的人已经来了，更不知道这批人的实力。 在他看来，十方楼下次应该会派个破境中期过来了。他哪能想得到，这次派来的刺客足有八名。 对这一切，他一无所知。 庆典当天，圣云全校放假，而林四与慕哲平依旧进行着每天例行的训练。 对于学院内白天的一些庆祝活动，他们并没有前去观看，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两人才动身前往了圣云学院。 此时的学院人流如织，不光是圣云本校的学生，许多外校学生，甚至包括外界民众都跑来这里看热闹了。 进入校门后，两人便直奔学院中心位置，圣心楼前的广场而去。 那里便是他们今晚要表演的地方。 出现在这里的人，比林四一开始想象的还要多，足足不下七八万了。 圣心楼前，此时搭建了一个巨大的舞台，上面有着灯光闪耀，一些学生在舞台上忙忙碌碌，似乎在检查舞台。 而此时舞台前的大广场已经挤满了人，最前面几排尚有千余个位置，那都是给够资格坐到那里的人准备的。 至于后面的人，便只能自己准备椅子，亦或站着了。 林慕二人此时所站的位置，距离那舞台足有五六十丈。可以说，若非他目力和耳力惊人，那站在这里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得清和听得到上面在表演什么。 或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就是来这里看看人，看看热闹吧。 夜幕降临，广场上亮起了一盏盏五颜六色的彩灯，将这片区域照得光彩纷呈。 林四看了看前方那人山人海之后深深吸了口气。 他绕向了场地边缘，打算和慕哲平一道前往舞台后面的圣心楼。 那里现在是今晚表演者们临时准备和休息的地方，此时扶薇和唐小芷等人应该正在里面等他们。 他们表演的《出银城记》，被排在全部四十多个节目的中间出场，现在的时间还很充裕。 他们至少还要等上大半个时辰。 两人绕开了人群，一步步向着前方行去。 蓦地，林四放慢了原本就极为艰难和缓慢的脚步。 “怎么了？后悔了？”慕哲平笑着看了看他。 “我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我。”林四皱起了眉头。 慕哲平耸了耸肩：“这里的人这么多，有人看你也不奇怪吧？” “不，那种目光，你应该明白的。就像是……捕猎前。” “你是说，十方楼？”慕哲平收敛了笑容，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你去告诉聂河，让他离开这里，我怀疑今晚会有一场大战。” “他们会在这里动手？”慕哲平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并没有怀疑林四话语的真假，更不会因此就认为他是故意找借口逃避演出。 算算时间，十方楼第二波刺客，确实差不多应该来了。 他只是有些无法想象，一旦十方楼的刺客在这人群之中动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恐怕会有成百上千的学生因此而丧命，原本的庆典会变得血流成河。 只是，在这里动手的话，刺客同样也会遇到极大阻碍。 现在学园之城许多高层人物都来到了这里。 光是他们看到的就有天武，圣月，千星等各大学院的院长和副院长，城主扶远等一众月国官员，以及城内一些商会和大势力的首脑们。 一旦他们大声呼救，众多高手赶来，刺客很难顺利对他们出手。 “在这里动手的话，我们没有逃走的空间，人太多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我们不知道谁是刺客。”林四冷静道。 “你说得没错，我这就去，那你呢？”慕哲平并没有觉得林四这个仅凭直觉的猜测很无稽。 哪怕猜错了，也只是错过一场表演而已。 但若是猜对了却什么都不做，那后果可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只有让聂河这个刺客的目标离开这里，才能避免那种人群中开战的画面发生。 …… 人群中的红发阿修望着慕哲平离开这里，同时他看到林四挤了进来。 有了警觉心吗？还真是有趣的猎物呢…… 他舔了舔嘴唇，并不担心林四能发现他。 事实上，他是故意的。他故意不断用充满攻击性的目光挑衅着林四，若换成旁人自然感受不到，毕竟这里的人实在太多。 但若是实力高到一定的地步，就不一样了。 他要先让目标感受到恐慌，但却不知道恐慌从何而来。 其次，他要让林四自己进入人群之中，这样到时候他想逃都逃不掉！ 此时的他，看着林四，就像是看着一步步踩入蜘蛛网中的飞蛾。 他和林四从没见过面，他现在穿着千星学院的校服，林四不可能认得出他来。 哪怕他有着一头醒目的红发。 苍罗大陆绝大部分人都是一头黑发，但也不排除会出现一些例外。 更何况有些学生会刻意将自己的头发弄成其他颜色。 在林四不断寻找，不断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时，自己轻轻将刀子插入他的体内，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的倒下，这样才更有趣。 这次他和药师，嵇都三人平分了三个目标。嵇都选择了聂河，药师选了慕哲平，而他选了林四。 现在嵇都正在舞台后方隐藏着，聂河一直都没能脱离他的感应范围。 四周有一些穿着各式学生校服的人在不断游走，他们是十方楼在学院之城安排的低级刺客，他们的任务是跟踪林慕聂三人，随时以特殊手法向三名破境首脑汇报他们的行踪与位置。 而在舞台前方，那千余个座位附近，五名身着圣云校服的极境后期的刺客也已经准备就绪，他们的任务是让这里的高手们安安静静看表演，不要介入三名破境的战斗之中。 此时，台上的舞台已经彻底准备好，表演很快就要开始。 而台下的‘舞台’，似乎也已经搭好。 第428章 ‘辩论赛’ 慕哲平很快进入了圣心楼一层。 他并不知道，在他进去时，至少有十双带着异样神色的目光在隐隐约约跟随着他。 他很清楚，这附近应该有十方楼的人。 得到林四的提醒后，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层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室内花海，四周的墙壁以及屋顶都被点缀着花瓣与彩旗，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学生来来往往，各种乐器道具被搬进搬出。 这还是慕哲平第一次来到这里，这里的一切，让他感到有些目不暇接，又有些格格不入。 他快步向着他们的准备室走去。 推开房门，他第一眼便找到了扶薇，唐小芷，聂河，于晟亮等人的身影。 和他们共处一室的，还有一些其他将要参加表演的学生。 无论是唐小芷还是于晟亮，此时都显得有些紧张，见到他进来后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能发出来。 对他们来说，接下来的舞台，着实是太大了点，他们还没有做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的准备。 唯一正常的，或许也只有面色始终如常的扶薇了吧？ 至于聂河，他倒是很活跃，不停绕着扶薇说着什么。 慕哲平也发现了聂河最近的反常，这家伙最近和扶薇确实走得很近，他明明都不是表演人员，跑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很遗憾的是，扶薇对他似乎一直都没什么感觉。 而且，自己这次来找他也不是为了这种小事。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扶薇就赶紧走了过来。 “你终于来了，林四呢？我们的表演一个时辰后就要开始了。” 她的语气之中，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急躁，毕竟今天一天她都没有见到林慕二人。 “他今天来不了了。”慕哲平一脸歉然。 “为什么？”扶薇脱口而出。 不光是她，其他三人听到慕哲平这句话之后，也纷纷围了过来。 “不光是他，我可能……也参加不了了。” “我想知道原因！”扶薇的声音不可避免的冷了下去。 “有远方的客人来找我们了，以后你会明白的，真抱歉。”说罢，他对聂河使了个眼色。 唐小芷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只是她才刚迈出步子，慕哲平就制止了她。 “放心吧，我们能解决，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就行。” 说罢，不顾扶薇那冰寒的眼神与旁人异样的目光，他与聂河一前一后走出了准备室。 …… “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来了？”两人出门之后，聂河便低声问道。 “没错。” “你们看到他们了？” “没有，但是能感觉得到有人一直在窥视我们。” “是么？”聂河耸了耸肩，他并没有觉得这个原因很可笑。 而是继续道：“那家伙呢？” 慕哲平知道他问的是林四。 “他似乎打算先进去找出那个人，不过我这一路走来，感觉对方似乎不止一人。” “他让我们怎么做？”尽管一直和林四不对付，但关键的事情，聂河还是很相信林四的判断以及决定。 毕竟他亲历过草原上的一幕幕，见证了他的神奇。 “他让我们尽快离开圣云学院。”慕哲平与他走出了圣心楼，前方的舞台上，已经有司仪在用扩音法阵讲话了。 圣云建校六百周年的庆典，似乎已经拉开了帷幕。 “既然敌人比上一次的更强大，那我们为什么还要离开这里？”聂河一边快步与他走向舞台旁边的角落，一边问道。 慕哲平淡淡道：“我们留在这里，战斗就会在这里打响。” “留在这里，我们能借用这里一些人的力量。现在舞台前至少坐着三名破境高手，只要他们介入战斗，我们完全可以高枕无忧。”聂河快速说道。 慕哲平深深看了他一眼。 “一旦战斗在这里爆发，面前这几万人会死掉多少？” “这与我们何干？”聂河吹了吹口哨，满不在乎道。 “你别忘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十方楼的人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又如何？” 果然，指望这个人为别人着想，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慕哲平深吸了口气，顿住了脚步，静静望着他。 “不出意外，今晚纪冰云也来到了圣云。” “所以呢？”聂河低声笑道。 “我不管你喜欢的到底是纪冰云还是扶薇，一旦战斗在这里爆发，那她们也同样会有丧命的可能。” “不会那么巧的。”聂河不自然的笑了笑。 “或许敌人的刀锋不会那么巧朝向她们，但战斗一起，下方马上就会大乱。七八万人你追我赶相互推搡踩踏，你觉得呢？” 聂河沉默了。 过了片刻，他才轻轻嘘了一声。 “真是拿你没办法……” …… 慕哲平走出圣心楼的时候，林四正在热烈的与人议论着今夜的表演。 “兄弟，乐师协会的美女们第几个上场啊？”他拍了拍挤在自己前面一位身着紫金学院校服的学生问道。 那名被他拍过后吓了一跳的学生本想发火。 但回头一看林四的体型比自己要大上一圈，于是明智的将已经快到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改成了套近乎。 “兄弟一看你就是性情中人啊，你也是为他们而来？” “哈哈，是啊，不看她们还看谁？据说乐师协会的美女们一个个腿长腰细。”林四咽了咽口水。 “同道中人啊，真是同道中人。” 被林四拍过的那名紫金学院学生还没有什么表示呢，旁边一名身着战雷学院校服的学生一脸激动的握住了林四的手。 “你也觉得腿比胸重要么？”他的眼中闪着激烈的火花。 如同千里觅知音，终于找到了组织一般激动。 “咳咳，是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脸，可惜这里太远了看不清。”林四略微有些尴尬的抽出了手来。 旁边两名圣云的学生听不下去了，高声驳斥道：“你们根本不懂欣赏！胸部才是王道啊，没听过波涛汹涌这个词吗？没见识！” “就是，等你们看到乐师协会的兰妙音学姐，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傲然挺立了！” 最先那名紫金学院的学生挠了挠头道：“我觉得屁股更吸引人……” 包括林四在内的另外几人立刻批判起他来。 很快，加入这场‘辩论’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一个个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大有指点江山之势。 …… 红发阿修愣住了。 他以为这个林四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的杀意，才会钻进人群中来的。 他以为林四进入人群中后，会马上一脸焦虑与忧心忡忡的四处寻找可疑目标。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到林四经过他身边时，悄悄一匕首捅过去。 他甚至打算和林四来一场‘捉迷藏’的小游戏，一直到玩腻了再解决掉他。 然而，林四根本就没有接近他的打算。而且现在他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算什么？ 他现在距离林四只有不到五丈的距离，林四的一举一动，乃至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被他听到。 这小子，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啊。 他进入人群，似乎纯粹就是为了来和人讨论女人的？ 红发阿修不是没怀疑过林四是否故意演戏，但他很快推翻了这个猜测。 演戏有什么用？他连谁是刺客都不知道。 看他现在挥舞着的手臂，飞溅着的口水，涨红的脖子，分明就是完全沉浸在了激烈的‘辩论大战’中。 这个‘人渣’，真是俗不可耐！就连红发阿修都觉得，将这种人当成目标，实在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东门就是死在他这样的人手上的？ 他觉得有些荒唐可笑，甚至有些同情起东门来。 于是他也挤了过去，他决定早点解决掉这个碍眼的家伙。 凭借破境初期的实力，他很快就不着痕迹的挤到了林四身边。 此时林四正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胸不在大，够用就行！但腿就不同了！兄弟们，菜市的大妈胸部也是波涛汹涌，但你会对他们流口水吗？不会！为什么？因为……” 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巴拉巴拉讲了一大段，如同教室内的老师在讲课一般。 加上他口才颇为出众，许多‘胸党’和‘屁股党’的学生似乎快要被他说得动摇了。而他身边那名最初的战雷学院‘腿党’铁杆更是满面红光，连连点头。 就连旁边红发阿修都听得有点蒙了。 不过他终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一柄小巧的匕首悄悄从他袖内滑落到了掌心。 你死了之后，去地下给人‘上课’吧！ 他嘴角溢出了一缕阴寒笑意。 啪！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如果不是一直在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灵力薄膜做防护，他恐怕会当场做出剧烈反应了。 手的主人是林四。 “这位红头发的兄弟，你说，是不是腿最重要？”他似乎像是随意找了个人来赞同自己的意见。 红发阿修愣了愣，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林四是不是故意的。 难道他认出了自己？ 他的匕首悄然缩回了袖内。 “喂喂，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啊！”林四攥紧了拳头，威胁之意相当明显。 他看上去，就像是要仗着体型欺负其他同学一样。而红发阿修，显然被他当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是，当然是腿更重要，胸算什么，哪怕拍得梆梆响也没关系！只要有一双又长又细的腿，又漂亮的脸蛋，照样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因为不想暴露，红发阿修不得不违心赞同道。他心内在咆哮，妈的，老子找女人向来只看胸的！ 只是，如果他现在和林四对着干，恐怕会造成很大动静。到时候，肯定会影响药师和嵇都的行动。 “哈，没想到你也是同道中人！”林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就像忘了他一般，继续加入了和其他人的辩论之中。 他刚刚，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个问题充斥着红发阿修的脑海，他有些弄不准了。 …… 台上的司仪似乎已经讲完了话，庆典正式开始了！ 砰砰砰！四周的礼花响了起来，天空瞬间被一片片五彩斑斓所填满，原本的黑幕变得光怪陆离。 原本大声嚷嚷着的众人，纷纷不由自主的闭上嘴暂时‘休战’，一个个仰起脖子看向了天空。 林四也不例外。 红发阿修的匕首再次滑落到了掌心，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不确定林四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但现在是个绝佳的机会。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有任何作用！ 只要将匕首悄悄往他腰眼一插，这个聒噪无比的家伙就会永远闭嘴了！ 第429章 末路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在仰首望天，而礼花的声响之大也让每个人耳中除了轰鸣之外，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简直是再好也没有了！ 红发阿修同样装模作样的抬起头望着天空，另一边，他左手的匕首已经出现在了林四的腰眼处，只要轻轻向前一送，就万事大吉了！ 这柄匕首，他专门找药师淬上了毒，他保证林四只要被划破一点皮肤，都逃不脱死掉的命运。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欣赏一下林四最后一刻的神情。 然后他两腿之间传来了一股剧痛。 一把锐器自下而上，从他的下体捅进了他的体内。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因为那难以言明的剧痛，而迅速抽离了自己的身体。 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致命，毕竟他可是破境修行者，他的抗击能力比普通人强得多。 问题是那柄锐器进入他的体内后，伴随着的还有一股奇异力量。 这股力量在他体内刮起了一股风暴，这股风暴在强烈撕扯着他体内的血肉。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内的许多部位在迅速消失。 他哆嗦着左手，想要将那柄泛着绿光的匕首刺入林四的腰眼。 他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匕首坠落。 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到了林四那深沉如潭水一般的眼睛。 此时的林四，又哪有一丝先前的蠢傻模样？ 被阴了，他知道。 但他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了。 对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自问自己根本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他从未来过东南六国，以往他都在大陆西北活动，这里不可能有人认得出他，林四也不会例外。 自己其实并没有放松警惕，一层薄薄的灵力薄膜自始至终就覆盖在了自己肌肤表面，极境修行者除非用尽全力，否则没可能穿透。 但林四的匕首，却无声无息的刺了进来。 体内那股炸开的力量，似乎不是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种力量，难道不是灵力吗？ 他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同样也有着太多的不甘。 他红发阿修，身为十方楼内最年轻的破境高手，有着无限美好的未来。他杀过破境后期的修行者，他被誉为组织内最有希望突破天境的人。 他本以为这次任务会很轻松，他本以为就算暴露后进入战斗，自己也能杀得血肉横飞鬼哭神嚎。 然而这一切竟然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他没有来得及展现自己的实力，没来得及用出自己的战斗和刺杀技巧，他还有着许许多多旁人所不知道的底牌。 然而，用不上了。 他本打算给面前这个愚蠢的小子上一堂精彩的刺杀课，但最终对方给他上了最后一课。 身为一名刺客，他死在了刺杀之中。 林四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打算。 他只是松开了握着匕首的右手，那里散发着一股血液和腥臭混合的异味，只是因为现在人太多，才没有引起注意而已。 他一手揽着红发阿修的腰，一手无声无息的抚向了他的脖颈。 咔咔，极其细微的声响过后，红发阿修的头无力垂落了下来。 林四就那样面对面抱着对方，如同两个相拥起舞的人一般，一步步挤向了人群外围。 在他看来，今夜的危险已经被解除了，剩下的只是处理掉这具破境高手的尸身，免得引起骚乱而已。 看来，自己应该还能赶上表演嘛。 …… 他并不知道今夜的刺客远不止红发阿修一人。 红发阿修猜得没错，他被林四认出来了。 但为什么会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认出这个穿着千星校服的红发青年是十方楼的刺客，林四自己都说不出原因来。 他只是觉得，自己见过这名红发青年。 这个红发青年，太眼熟了，自己见过他应该不下数十次。以至于循着那头红发一看他的脸之后，林四差点都忍不住叫了出来。 但林四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的。 也许是在青月森林苏醒之前？但是不对啊，自己不应该是那个剑宗的人么？ 怎么会和十方楼的人扯上关系？ 最初他并不能确定这名红发青年是十方楼的人，但直到对方来到他身边，直到他袖口的匕首被他用蓝色细线感知到后，他才最终确认了这一猜测。 而他拍着对方肩膀的那一下，看似没有对红发阿修做出任何伤害，但事实上只是印证自己的猜测。 他感受到了对方衣物内的那一层‘抵御’。 那是破境强者才有的…… 于是在红发青年偷袭他之前，仰头望天的他先一步贯穿了对方的下体。 尽管他在以前的战斗中也杀过不少人，但次的这手段之阴狠毒辣，依旧和他原本的作风大相径庭。 只是，他做得却无比自然，仿佛在见到红发阿修之后，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就应该用这种手段。 将红发阿修抱到了广场旁边的一处树丛后，他歇了口气，有些头疼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具尸身。 这里是圣云学院，不是他以前战斗过的任何一处场所。 这里突然出现一个死状如此凄惨的尸身，也许学院会为之大乱吧？圣云院长也算待自己不薄，还是尽量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还是将这具尸身搬出校门外吧，他想了想。 于是他搬起了红发阿修的尸身，随后向着校门方向行去。 他挑了一条平日里就很少会有人走的林荫小道。 前方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影，今夜学院内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到了中心广场，倒是为他的行动减去了几分麻烦。 后方天际依旧被礼花映照着闪亮无比，但他前方却是一片漆黑，仿佛怪兽张开的巨口。 林四向前走了几十丈，礼花的砰砰声已经渐渐变小了不少。 蓦地，他顿住了脚步，松开了手中的尸身。 他缓缓转过了身子，抽出了长剑，一道黑影出现在了他前方十丈外。 林四的目力很好，很轻易便能看清对方的面容。 那是一名面目朴实的中年汉子，一袭黑衣罩在他高大的身躯上，仿佛在提醒着林四他的身份。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长剑，此时他并没有动弹，但如实质般散布过来的压力还是笼罩了林四的全身。 瞬时间，林四便觉得自己身周原本生机盎然随着夜风飘曳的枝叶全都静止了下来，甚至在渐渐枯萎。 破境高手！ 竟然还有一个破境高手！ 林四心内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悔意。 他不该离开中心广场的，如果他继续停留在那里，那对面这名破境高手绝对不敢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路中央。 自己不该让慕哲平离开，以至于现在，自己落单了！ 林四心内很有自知之明，尽管现在死在他手上的破境高手已经有三四个了，但没有一个是在正面公平单独对决之中杀死的。 苏摩死于自己与聂河的联手设计。 那隆死于十余人围攻。 东门死于他与慕哲平和聂河三人的联手。 红发阿修死于偷袭。 他知道，纵然自己的实力进步得很快，但距离破境初期，依旧有着很遥远一段距离！ 这一次，似乎没有侥幸的机会了。 “果然所有人都小看了你。”药师的声音平平淡淡，不带一丝情感。 林四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杀死红发阿修，还是提前在十丈范围外就发现了他。 他只是轻声叹道：“十方楼？” “不错。”药师很干脆的答道。 “这次竟然来了两个人么？聂河的面子还真大呢！”林四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爽：“可为什么是我来替他面对？” “你错了。” “哦？” “这次我们来了八个人，而且，你也是我们的目标。” “是吗？”林四心内一惊，八个人？不至于吧？ 他对药师的话，产生了一丝误会。他以为八个人全是破境，这阵仗确实让他都感到无力乃至差点绝望。 不过他很快就用一抹轻松的笑容掩饰了过去。 “那还好，起码他也会面对另外几人，我平衡了许多。” 他林四大爷，可不会在敌人面前弱了声势，除非是为了迷惑敌人…… “你让我很意外，如果另外两人也如你这般令人意外的话，那组织这次派来的人手，一点都不算多。”药师很认真的说道。 “以你们的实力，完全可以联手正面强杀我们了，又何必如此？”林四摊了摊手，一脸苦笑道。 他现在之所以有闲情逸致陪着药师聊天，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他希望能有人经过这里，最好来的还是高手。 但这个期望明显不太现实。 他自作聪明的挑了一条最偏僻的小路，而今夜不到表演结束，恐怕都不会有人出现在这条路上。 药师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应该选择正面围杀，今晚的计划是个错误。” 无论如何，今夜的计划确实已经失败了一半。而失败的原因，就是红发阿修被对方提前发现了。 红发阿修为什么会被对方认出来，他也没能想明白。 以至于现在慕哲平和聂河也已经离开了中心广场。 那边追着聂河和慕哲平而去的，只有嵇都一人。如果那两人都如林四这般强的话，那嵇都恐怕很难完成任务。 除非另外那五名极境后期放弃原本‘缠住学园之城本土高手’的任务，转而去帮助嵇都追击那两人。 至于自己这边，也许也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早知如此，确实不如学东门那样，趁着这三人放学之际，八人齐出一举杀死他们。 纵然己方会有损伤，但至少任务绝不会失败。 必须要尽快解决了。 早点杀死林四，这样自己还能回去支援嵇都。 他的剑亮了起来，青色的光芒覆盖了剑身。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那青芒映照着他的脸，显得甚是可怖。 林四的心沉了下去，他原本还打算全力奔逃。只要逃到容雨那里，亦或兜个大圈子绕回中心广场，他都能得到帮助。 但现在看着那青色的灵力光芒，他明白这个打算落空了。 对方是风属性的破境修行者。 在他面前，自己恐怕一里路都逃不出去。 怎么办…… 第430章 大战爆发 林四和药师对上的时候，慕哲平与聂河已经开始向着圣心楼后方的校外逃去了。 他们和林四，分别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慕哲平与聂河的举动，没能逃脱有心人的注意。 一名身躯高大魁梧满面横肉的壮汉从圣心楼的某个角落走了出来，他的腰上挂着一柄朴刀。看上去如同市井屠狗之辈一般，凶气十足。 对着慕聂二人的身影，他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 他便是嵇都，而无论是慕聂二人还是他的行动，都落在了十方楼其他刺客的眼中。 那五名极境后期的刺客的内心渐渐焦躁了起来。 他们还不知道后方的红发阿修已死，他们只是奇怪为什么药师不跟上去，他的目标不是慕哲平么？ 让嵇都一人面对聂河与慕哲平？真的可以吗？ 如果换成旁人，那他们一定会很自然的点头，当然可以！ 根据情报，聂河与慕哲平最多就是极境后期，不可能是破境。 以嵇都破境初期的实力，杀死两个极境后期那是轻而易举。 然而，上次东门的死，让他们有些摸不准了。 林慕聂三人联手能杀死东门，那嵇都能否杀死慕哲平，可还真是个未知之数。就算他实力比慕哲平与聂河联手都强，但他也防不住这两人逃走！ 药师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任务很可能就要失败了！ 他们心内在咆哮。 这次任务如果失败，药师三人身为破境倒是不会受什么惩罚，但他们这五人就不同了。 免不了会受到一顿整治，想到那后果，他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此时慕哲平聂河与嵇都两逃一追，可能都快要跑出圣云学院了，再不追上去，只怕他们就要彻底与他们分隔开来了！ 头顶上的礼花依旧在不断炸响，但这五人却无心观看。 分别位于前排不同位置的五人似乎心照不宣的相互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们决定去支援嵇都。 原本一旦林慕聂三人呼救，引起学园之城本土高手的注意后，他们这五人就要尽全力挡住这些高手，不让他们介入药师和嵇都那三人的战斗之中。 对他们来说，这并不算太难做到。 到时候只要对着人群一通砍杀，再混入人群，那学园之城这些本土高手肯定是一个都不敢擅自离开了。 然而现在，事件的发展与一开始的预想有了很大不同。 林慕聂三人没有被暗杀掉，他们似乎知道这里有人要杀他们。但他们也没有呼救，而是径直离开了这里。 这样的话，那他们这五名极境后期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学园之城这些人本就不是他们的目标。 于是，在其他人仰首望天观看礼花的时候，他们五人悄然起身，向着人群外挤了出去。 他们顺利离开了舞台附近的位置，聚集到了附近的一片阴影之中，然后他们拔足狂奔。 他们不得不狂奔，否则他们怕自己会追不上嵇都，赶不上前面的大战。 只是，他们犯了一个大错。 他们的行动，同样落入了别人的眼内。 如果这五个人在先前离开，或许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但他们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静立在原地望着天空。 于是他们五人的举动，便变得异常突出起来。 哪怕天上礼花四散轰响不断，也瞒不住台下第一排的那些人。 这些人之中，有破境修为的圣月老院长，天武学院院长，有许多极境后期的副院长和分院长，还有同样极境修为的城主扶远。 他们的感知力，又哪是常人所能比的？ 这些人属于学园之城秩序的维护者。 今夜这种大场合，本就容易出乱子，而现在五名不低于极境的未知人物出现在这里，并且像是执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任务一样迅速离开。 这就由不得他们不多想了。 毕竟今夜学园之城有一大半的顶尖高手都集中到了圣云学院，这些人齐聚圣云，自然会造成其他许多地方的空虚。 这五名极境已经可以趁机做很多平时做不到的事情了。 他们可以进入天武学院，可以进入城主府，可以进入某个大商会…… 甚至有可能直接就在圣云做点什么‘大事’。 于是在座的这些人坐不住了。 他们互相望了望其他人，得到了同样的疑问。然后包括圣月院长，天武院长，圣云院长，城主扶远在内，十几名至少在极境之上的高手纷纷离坐而起。 “庆典继续，我们去去就回！” 为了避免现场出现骚乱，圣云院长宋庆在离开前，对几名圣云学院的分院长吩咐道。 这些人以及后方许多看到这一幕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这十几名高手离开这里之后，便以极快的速度追向了十方楼那五名极境后期的刺客。 尽管他们心内也猜到了这次可能与十方楼，这个一个月前曾经出现过的，让他们颇为忌惮的组织有关。 但现在事件发生在了自己眼前，若还能坐着不管不问，那他们又与死人何异？ 更何况，他们赶到之后，不一定要战斗。 拦下对方，问个清楚便是。 …… 这五名极境刺客，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举动，差点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如果他们呆在原地不动，学园之城本土这些高手根本都没有发现他们。 但他们这一动，顿时引来了一批高手在追赶。 此时这五人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们只是竭力狂奔。 追出圣云学院后，他们发现，自己低估了聂河与慕哲平的速度，以至于前方那三个人根本就已经踪迹渺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重新追上他们，赶上前方的大战，似乎已经有点不太现实。 除非他们五人分开，并且派遣足够多的人手去前方搜寻。 就在他们略略感到一丝踌躇时，后方圣月院长与天武院长这两名破境高手率先追了上来。 “几位留步！”天武院长高声喝道。 一旁的圣月院长也不动声色的拦在了这些人的前方。 这五人不得不停了下来，他们看得出，眼前这两人是破境高手。 “几位从何处来？来我学园之城又有何目的？”天武院长的语气并没有太过咄咄逼人。 他们这些人，不想招惹十方楼的人，而眼前这五人一看他们站立的姿态，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修行者。 这五人一言不发。 身为刺客，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光面容被人看了去，还被人围了起来。 这让他们心内齐齐泛起了一股危机感，因为他们不知道学园之城的人忌惮他们。 十方楼的人行动，向来都是以隐秘著称，一旦他们露出真身，几乎都是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两名破境高手。 这本就是他们最为担心的情况，他们生怕这些人介入他们与林慕聂三人的战斗中。 而现在，这些人竟然真的介入了。 他们不认为这两名破境高手会放过他们，尤其是得知他们的刺客身份之后。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沉默着。 对方两名破境高手，一旦杀起来，他们五个人一个都没办法幸免。 如果逃的话，或许还能逃掉两三个。毕竟对方只有两个人，只能追两个方向。 每个人都不认为自己会成为被盯上的那个目标，他们都认为自己能逃掉。 事实上，学园之城这些人想差了，他们将十方楼想得太恐怖。 十方楼这个组织是刺杀组织，而非寻仇组织。在任务中，被敌人杀死，对他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他们追杀聂河，是因为聂河是组织内的叛徒，而且影响极大。 他们追杀林四慕哲平，是因为他们旗帜鲜明形影不离的站在了聂河那边，等同敌人。 至于学园之城这些人，他们才没有闲心去管，又没有人付钱要取这些人的命。 如果他们每到一个地方行刺，那个城池都像学园之城这样不管不问，那他们可就轻松太多了。哪有刺客来行刺，还不抵抗的？ 事实上，他们在大陆其他国家执行任务时，遇到的阻力是极大的。一旦发现十方楼的人出没，几乎都是群起而攻之。 怪只怪，东南六国的人对于这个组织太过陌生。 …… 就在他们打算四散奔逃时，后方再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宋庆和扶远等十几人来了。 五名极境刺客面色大变！ 一旦等后面这些人围上来，他们就将再无活路可逃！ 仿佛相互间有默契一般，五人突然齐齐向着五个方向飞窜而出！ “站住！” “停下！” 天武院长和对面的宋庆扶远等人大喝道。 无论如何，他们至少要弄清楚这些人的来路以及来意。交手倒在其次，但他们不可能就这样不管不问放对方走。 尤其对方这明显心怀鬼胎的样子，更是让他们不可能轻易放手。 于是，场内亮起了各色灵力光芒。 包括天武和圣月院长在内，每个人都抽出了手中的兵器。 到了现在，他们还只想拦住这五人，不想和他们搏命。 然而这五人，却完全不同。 他们现在就像是笼中的困兽，他们现在已经在拼命了…… 于是在一大片闪耀着的劲气光芒之中，他们也出手了。 如雨一般的袖箭飞刀洒向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前方，他们可不想等着和面前这些人短兵相接。 极境高手掷出来的暗器何等之快？加上现在又是黑夜之中。除了两名破境高手和被挡在后方的七八人之外，前方包括扶远宋庆等人在内，一共有三四人在猝不及防之下中了招。 瞬间便有两名刺客借着这股冲势突出了重围。 虽然暗器不伤到要害都很难致命，但对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贼子敢尔！”天武院长大怒！ 他与圣月院长不约而同散发出了属于破境强者的神识威压，分别杀向了跑在最前方的两名刺客。 而后方那些极境高手们也立刻杀向了另外三名刺客。 一场大战终于爆发了！ 第431章 自寻死路 对于天武院长等人来说，这场战斗并没有太大悬念。 既然对方要与他们鱼死网破，那他们自然不会再如先前那般客气。 十多名极境加上两名破境，对上五名极境后期，他们的胜利几乎是板上钉钉。唯一的悬念，就是要耗费多少时间，以及对方临死前会用出怎样的同归于尽式的手段。 他们只需要尽量稳妥，尽量小心的控制好局面便可。 但另外两处战场却没有这般轻松。 此时的聂河和慕哲平已经停下了身形。 就在刚刚，他们直接绕道去向了自己的住处，希望能将容雨引出来。 后方暂时只有一名破境修行者追来，如果容雨加入战斗，那他们的战斗就没有任何悬念了。 容雨是实打实的破境后期，在破境这个阶段，比他强的人恐怕不多。而后方那人，修为应该也就在破境初期，更何况还有他们俩从旁协助。 现在是战斗，而不是比武决斗，他们可不会明明有高手可以依仗还傻乎乎的非要自己出头。 但很遗憾的是，当他们从附近长啸而过时，除了惊得一些居住在附近的民众从屋内探头张望外，他们自己那三间房子毫无动静，只是黑沉沉一片。 容雨竟然意外的不在家！ 就连普通民众都能听到他们的动静，容雨不可能听不到。他虽然说过要他们尽量自己面对，但他不可能会眼睁睁目睹他们陷入险境。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看来，他们两个只能依靠自己了。 此时的嵇都距离他们已经只有十几丈之遥，追上他们是迟早的事。 两人一阵狂奔，来到了距离圣云学院二十多里外的一处废弃房屋处，随后停了下来，双双抽出了兵器，做出了迎战姿态。 而嵇都在冲到两人身前三丈处的时候，也停下了身形。 “这就是你们为自己选的墓地吗？”他狂笑一声，双手握住长柄的朴刀向前随意挥了挥。 虽然只是随手一挥，但慕哲平与聂河却犹如被一阵炙热的劲风刮过脸颊一般，感到了滚烫。 这试探性的一击，并不足以致命。挥出这一刀之后，嵇都并没有继续出手。 仿佛他只是为了挑衅和激怒慕聂二人而已。 聂河嘴角浮起一缕邪笑，望着对面这个完全不似刺客形象的破境刺客。 “不，这里，是我们为你挑的墓地，你还满意吗？” 嵇都咧开长着浓密胡须的大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我会给你留一口气，因为你还有别的作用。” 看着他透着淫邪与暴戾的目光，慕聂二人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这无疑是聂河最大的逆鳞，他最痛恨别人用他的容貌开玩笑。而眼前的嵇都甚至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我会把你的那团软肉，塞进你自己的嘴巴里，相信我！”他森寒一笑。 随后，他冲了上去。 无尽的青芒裹挟着他的身体，他仿佛是被飓风包围着的风之子。他经过的地方，地面大大小小的砖块纷纷不受控制的飞上了天空。 一个瞬间，他便突然来到了嵇都的面前。 如果有普通人在旁边观看，或许会以为他是突然从原处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了三丈外。 铛！火星四溅，他的长剑狠狠劈砍在了嵇都的朴刀上！ 尽管是被动迎击，但嵇都却丝毫没有被压下声势，他很轻易的挡住了聂河这一剑。 他的目的，便是为了激怒聂河，让他失去理智。 而在他看来，这简单的手段，显然已经奏效了。 身为破境，他怎么可能会惧怕与聂河硬碰硬？他只是不想对方逃走而已。 当然，他所说的那件事，是否真的会做，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的目标，本就是聂河。至于另一边的慕哲平，原本是药师的猎物。 但现在，药师竟然没有来。 如果现在慕哲平要逃走，嵇都不会拦他，因为他没有帮助其他人完成任务的打算，而且现在一时半会他也抽不出身去追击。 但如果慕哲平要自己凑上来的话，他自然也不会介意送对方去死。 他知道东门是死在了林慕聂三人围攻之下，但他不认为自己面对区区两名极境时，也会如前者那般无能。 东门或许是大意了，但他不会。 慕哲平当然不会闲着，他很快便加入了战斗中，与聂河一道围攻嵇都。 聂河一个人或许会被嵇都死死压制住，毕竟他差了对方一个大境界。但加上慕哲平的援手，他的处境立刻便好转了过来。 有慕哲平在一旁辅助，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与嵇都正面相抗了，不用担心被压制后就陷入死路，因为慕哲平会不断帮他扳回来。 一时间，三人竟然变得势均力敌起来。 这出乎了嵇都的预料，他做梦也想不到面前这两人在容雨的训练下，早已经习惯了破境强者的战斗节奏。 纵然他们的力量和速度比破境强者差了一大截，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学会了怎样适应这种节奏，怎样打乱对方的节奏。 不得已之下，嵇都用出了全部的实力。 他的神识之力笼罩住了方圆十几丈的范围，他的灵力激荡不休，场内的碎石残砖几乎是一触即成粉末。 可以预见，这场战斗结束时，这片废墟恐怕会变成一片平地。 灼热的气息充斥在慕聂二人身体四周的每一处空隙，他们觉得自己的皮肤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在这种环境下战斗，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四周的灵力都变得滚烫，让他们根本无法和外界的灵力沟通。 而对面的嵇都却正好相反，这种情况下的他，攻势反而变得更加凶猛狂暴。 一时间，他变得让人无从下口。 无论聂河与慕哲平的作战技巧有多么高超，这种实力上的差距终究还是无法忽视的。 两人再度被渐渐压制了下去。 …… 而在另一边，林四与药师也终于动了起来。 林四倒是想在这里和药师大战一场，但他明白自己可能撑不到援手到来就会被对方杀死。 他只能选择逃走。 在药师纵身疾扑，挥出第一剑时，他便倒飞而出。 他的裹挟着蓝色光芒的双脚重重踩着学院内的石子小路，每一步下去，脚下坚硬圆滑的石子都会被踩成碎屑。每一步下去，他都能向前掠出十余丈之远。 他快得不可思议，两旁黑沉沉的树木急速扑向他，随后又瞬间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但这还不够，因为药师比他更快。 就算是速度比林四更快的聂河，在药师面前恐怕也逃不出三四里地就会被追上。 他的背后仿佛有一阵风在推着他走，虽然他的身形看不出什么剧烈波动，完全不像林四跑得那般肆意张狂，但他和林四之间的距离却在急剧缩短。 只是跑出了五六十丈，他离林四便只有七八丈之距了。 随后他看到林四冲进了一座巨大的训练馆。 这在他看来，仿佛是自寻死路，因为进了里面后，迟早会被墙壁挡住。 除非这里面有什么传说中的隐世高人，自己一旦踏入其中，就会招来对方的攻击。 只是，月国，圣云学院，会存在这样的隐世高人吗？他有些怀疑。 又或者，这里面有什么陷阱？ 药师是个谨慎的人，尤其东门死在了林慕聂三人手中，这足以证明这三人用了某种手段，才杀死了破境初期的东门。 他到现在，还不太清楚林四的真正实力，但他知道对方一定很狡猾。 对方不可能故意选择一条死路，他肯定有着自己的用意。 于是他稍稍放慢了速度，与林四始终保持着十丈之距，他想看看林四究竟有什么打算。 于是，他就连每一步的落足地点，都和前方的林四一模一样，生怕某一步不对就会踩空陷落。 …… 林四的打算其实很简单，冲进那间五人试炼室。 只要自己率先冲进去，药师就只能望门兴叹了，那道门可不是那么容易开的。 到时候自己完全可以从对面的后门再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这需要时间，那阵法开启纵然再快，也需要一个眨眼的时间。如果在那之前被药师打断，他的打算便全部落空了。 让他惊喜不已的是，对方在追进这训练馆之后，竟然放慢了速度，这简直就是在刻意配合他的计划。 空荡寂静的训练馆虽然很大，但终归有尽头，何况林四跑得是那么的快。 当药师追到一处拐角，重新看到林四的身影时，他的手已经按在了那感应阵上。 林四必须要庆幸他几乎每天都会进试炼室，无论是先前的圣云还是之后的圣月。因此这破阵的动作，他已经重复了太多次，变得熟练无比。 他的手只是刚刚搭上去，印力便瞬间在阵法内急速穿行起来。 嘀的一声轻响，阵法表面绿芒亮起来了。 药师仿佛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他骤然加快了速度，重重一剑向林四劈了过去。 这一刻，扑面而来的劲风充斥了这条狭窄过道的每一个角落。 风就像利刃刮过一般，两边坚硬无比的墙壁被带出了无数道划痕。而在那间不容发之际，林四一头撞进了试炼室内。 那一剑终究没能伤到他，只是斩落了他校服的一大片衣角！ 他立刻团身而起，终于进来了，这下自己脱险了！ 只要自己立刻赶到对面，打开那扇门，就能逃之夭夭了！ 砰！试炼室那道厚重快速的关上了，林四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然而，当他站起身来抬头望去，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苦笑了起来。 一道身影稳稳站在了门内。 药师，竟然也进来了！ 第432章 林四对药师 林四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后不着痕迹地向着阵法的边缘区域缓缓退去。 这一次，真的是作茧自缚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外面和药师大战一场。纵然不敌，也好过现在这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现在他等于是自己主动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而这个空间内，只有他和药师两人。 他不可能等得到援手到来了。 无论学园之城那些高手，还是容雨，慕哲平，聂河，他一个都等不到了。 即便他们现在在这里造成的动静再大，也不会有人知道。 药师有足够的时间陪他玩，一直到将他杀死为止。 他想要退到对面那道门，然后夺门而逃，然而这很明显做不到。 药师刚刚差点被他骗过，这次，他只会盯得更紧。 开门需要时间，在那之前，药师绝对能把他截住。 只能一战了！ 一场……几乎必败的战斗！ 他抽出了黑色长剑。 药师静静目睹着他的全部举动，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到现在，他依旧不确定林四是不是故意将他带入这个巨大房间的，这个房间内又是否有着某种陷阱，因此他必须小心谨慎。 他仔细观察着这座空旷房间内的每一寸地方。 他发现林四站在了那片方圆十几丈的空白区域外，于是他也本能的避开了那片区域。 这让林四很是失望。 他原本还指望对方一脚踩上去，触动阵法被打个措手不及的。 这阵法当然挡不住破境初期的药师，尤其他们站立的位置是起点方向。从这里进入阵法后，最初的攻击即便是一名转境修行者也足以应付。 然而，猝不及防之下，至少能让药师的行动受到影响。只要能影响到他一个呼吸的时间，林四就能提前开门出去。 但是，这个打算很明显落空了。 这个敌人，真是太谨慎了，一丝破绽都没有露出来。 “你的举动，似乎很不智。”药师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无论这房间内有没有陷阱，都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这房间他仔细看了看，墙壁处完全没有一丝缝隙，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地方，只有地面。 在自己已经有警惕之心的情况下，这种布置，是伤不到自己的。 更何况，这里是学院，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这里即便有陷阱，伤害程度也有限得很。 那么，现在对方单独和自己共处一室，显然是很不利的。 林四轻声笑了笑：“没错，确实很不智，我以为你进不来的。” “那真是可惜，你差一点就成功了。”药师叹道。 如果先前他的反应慢上一丝丝，或许现在已经是另一种结果了。 “是啊，真可惜。”林四微微摇了摇头，随后苦笑道：“你为什么不去杀聂河，而是追着我？聂河才是你们的目标不是吗？” 他这句话，并不是求饶，眼前说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接下来的战斗。 他只是想求证一些东西。 他此时表现出来的镇定自若，让药师也侧目不已。 一名极境修行者，单对单面对破境，不可能活得下来。 这是修行界的铁律，至今没有人打破过。 明知道现在已经是死路一条，对方还能笑得出来，这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你们杀了东门，因此这一次，你和慕哲平也是我们的目标。尤其，是原本被判定为不能修行的慕哲平。”他很配合的答道。 “我知道了，这么说，现在他们也在战斗？” “不出意外，应该是。” 如果抛去敌人的立场和刺客的身份，药师算是一个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的人。 他不骄不躁不狂不傲，对于敌人，也能做到有问必答…… 只是，很遗憾，敌人就是敌人！ 林四轻轻吁了口气，身处绝境的他，有些莫名的为慕哲平担心起来。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目光之中已经是一片决然。 “那么，我们尽快分出一个生死，看看最后谁能从这里走出去。”他并没有绝望。 “正有此意。”药师欣然应道。 …… 虽然两人表面上一团和气，但当战斗真正打响之后，惨烈和凶险的程度几乎令人咋舌。 两人战斗的区域很狭窄。 只是阵法范围外那一尺边缘之地。 这样狭窄的范围内，长剑很难施展开。 然而此时，如果有外人旁观，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两人的剑几乎都已经消失了。 药师将风属性修行者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只是极小范围内的打斗，但他的剑依旧毫无任何阻滞的模样。 他胸前，就像开了一朵青色的花朵一般，然而事实上，那只是他的剑影。他看上去，就像是在用剑绣花。 林四身前任何一个部位，都是他剑尖可能会指向的地方。 反观对面的林四，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不断招架的境地。 因为这种狭窄的范围，完全不利于他手中大黑剑的施展，他的剑太重也太大了。 他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每一剑都出现在药师的剑锋之前，堪堪挡住了他的攻势。 从场面上看去，林四现在在节节败退。开战至今，只是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却已经各出了数百剑，而林四也已经向后退出了两步。 但向来沉稳的药师，心头却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了一片惊异之情。 林四竟然能跟得上的剑，到现在为止，他连林四的衣角都没能划破，这是他一开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局面。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东门会死在他们三人手中。 如果慕哲平与聂河也有着这样的实力的话，那东门死得一点都不冤。 换成其他极境后期的修行者，在这种没有闪转空间的情况下，别说数百剑，哪怕十剑也不可能挡得住。 对方无论是剑术还是反应能力，都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样的实力，几乎已经足够在极境强者的剑下保住命了。 如果林四一开始在外面没有逃窜，而是直接和他交手，且战且退之下，或许对方真的能撑到其他人赶来。 而从林四此时的应对，他也终于确认了一点。 这个房间中心，那片十几丈方圆的白色区域，应该是不能轻易踏入的。 否则林四早就和他拉开距离了。 这场战斗，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不由得加重了剑身的力量。 无论如何，他是破境修行者，林四这样与他对拼，赢的人终归会是他。 果然，在退出四五丈之后，林四终于有些后继乏力了。 事实上，他已经做得足够好。换成现在的他，去和当初的尹漓交战，也许能保持百招不败了。 如果不是他最近一直坚持不懈的在圣月学院的试炼室内训练剑速，他恐怕早就被药师击中了。 只是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被药师活活拖死。 他确实很后悔，他完全没想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快要具备和破境初期修行者对抗的实力了。怪只怪他从草原归来后，就再也没有和破境初期修行者交过手。 和他交手的，一直是破境后期的容雨，以至于他的判断有了严重的偏差。 他一开始，不该逃的！ ……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他的脑海，令他差点忍不住暗骂自己太笨。 他明明有着可以利用的条件，却竟然不知道利用。 试炼室是什么地方？是他天天来的地方。 这里，等于是他的主场！ 他先前生怕阵法的攻击影响了自己，这样在面对药师的攻击时，自己会更加疲于应付，会更加容易溃败。 然而事实上，他会受到阵法的攻击，药师又何尝不会？ 没错，药师是破境高手，这阵法的攻击不可能伤的到他。但是，亲身经历过无数次的林四明白，纵然伤不到对方，也绝对能影响到他的出手。 尤其是进入十二丈范围后！ 对于这个阵法的适应能力，他林四，绝对比对面这个破境刺客要强！ 于是某一刻，在挡住药师的长剑之后，他纵身飞退，直接跳进了阵法的十丈范围内！ 这个举动，极大的出乎了药师的意料。 甚至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原先的判断出错了，难道这白色方阵其实是安全的，只是林四故弄玄虚而已？ 不过，在看到那瞬间亮起，并且向着林四身体四周攻去的十道光柱之后，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如果他想要杀掉林四，那他必须要跟进去。光靠远程的剑气攻击，他是杀不死林四的。 而一旦他跟进去之后，这阵法同样也会攻击他。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闯进去，而是站在原地抖了抖衣袖收起了长剑。 他似乎打算观察正在应对阵法攻击的林四的反应，判断这个阵法的攻击强度。 而紧接着，他便站不住了。 因为林四很快便接连解决了三四波攻击，甚至已经在逐渐退向了试炼室另一侧的边缘地带。 这阵法宽度同样是十二丈，一旦林四通过阵法退到对面，那就等于是和他拉开了十二丈的直线距离。 对方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得到喘息之机。 对方甚至可以利用这距离夺门而出…… 不行，这样做的话，那自己便是前功尽弃了！ 他飞身而起，同样跳进了阵法十丈范围内，他必须要拦住林四。 无论如何，身为破境高手，他在这个阵法内受到的伤害要比林四小得多！ 这个试炼室，仿佛知道他的到来一般。 林四身边的攻击骤然锐减为五道，而另外五道则出现在了药师身边。 铿！就在这四周劲气不断袭来的地方，两人再次交上了手。 这一次，林四明显扳回了一丝劣势。 第十丈处劲气攻击的程度，已经是阵法所能达到的最高那级——元境后期。 这个级别的攻击，固然伤不了药师，但他却也不能完全无视。 被这劲气击中后，就算无法在他身上留下印记，却也能令他原本的招式出现一丝错乱。 他必须要和林四一样，一边避开亦或挡开劲气的攻击，一边和对方战斗。 第433章 毒 纵然药师的剑不比林四慢，但陡然来到这样的环境下战斗，他依旧极不适应。 虽然这片阵法区域平坦无比，但对战斗的干扰程度，却比什么丛林沼泽沙漠要大得多。 不断袭来的五道劲气攻击外加林四刁钻至极的剑法攻击，令他终于表现出了一丝狼狈，这是开战至今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状态。 甚至有可能，是他晋入破境之后，第一次在战斗中表现得如此不堪。 他不得已之下，终于将全身的神识之力散发了开来，他需要用神识之力来镇压对方。 神识之力，是破境强者面对低阶修行者时无往不利的利器。 一经用出，对方几乎都会受到极大影响，这影响足以令对方在战斗中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先前未用，只是因为先前他稳操胜券，而使用这种力量同样会极大消耗他自己的心神。 毕竟，他只是破境初期，神识之力他只能算是刚刚入门而已。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他不相信林四在力量速度以及神识之力的多重压迫下，还能翻身。 当林四头部感受到一阵熟悉颤动时，他明白对方用出了神识之力。 他很自然的浮现出了一缕迷茫之色，甚至被阵法之中的一道攻击擦中身体，踉跄向后跌退了小半步。 这样的机会，药师如果再抓不住，那他就枉为破境高手了。 寒光四射的长剑几乎是追着林四的胸口而去，看这一剑的势头，不将林四一直贯穿直至钉在地上都不会罢休了。 但紧接着，刚才明明速度变得慢下来的林四陡然变快了，快到突然从他剑尖前方消失。 他原本踉跄后仰的身形，忽然在原地巧妙的旋了半圈，来到了药师的左侧。他原本挥向右侧的长剑，同样出现在了药师左侧。 药师这一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余力，骤然之下，他根本没有侧身迎击的机会，也没有这个能力。 他只能徒劳地将原本向前直刺的长剑尽力挥向左侧，同时全身都鼓荡起了一层青蒙蒙的灵力。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左肋传来一阵剧痛，那是被对方剑锋切开后的剧痛。 他奋力拧身，整个人变成了仰面侧倒，他的长剑被身体带动着，与林四那穷追猛打过来的长剑飞速对撞了一记。 这一记对碰，因为只是仓促之间自下而上的迎击，他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手中的长剑甚至差点脱手飞出。 不过他至少避开了林四的下一击。 眼见林四下一剑又要疾速袭来，他以极快的速度就地一个翻滚，远远避了开去。 林四刚刚那一剑，劈了个空。 他心内微微叹息，破境高手就是破境高手，换成旁人被他如此重创之后，已经可以提前宣布败亡了。 他绝对能抓住机会将对方迅速击溃。 但这名对手的速度和反应太快，而且谨慎无比，遭受重创后，第一时间就脱出了他的攻击范围，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只能重整旗鼓，等待下一次机会。 此时药师的左肋已经鲜血淋漓，点点殷红洒落在阵法台上，就像是点缀在上面的花瓣一般。 这是两人开战以来第一次流血受伤，很出人意料的是，受伤的人竟然不是低了一个大境界的林四。 药师的伤并不轻，不过他的面色并没有变。 面对林四接下来的攻势，他沉着应对，身体的行动仿佛完全不受伤势的影响。 只是，他心内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诚然面前这个极境少年剑术高超得不可思议，诚然他无论反应还是韧性都超乎寻常。但最让他吃惊的还是对方不受神识之力的影响，同时对方的剑竟然能如同撕开纸张一般穿透他的灵力防御！ 没错，他的反应比当初的东门快得多。 东门直到死前那一刻才明白，原来对手被神识之力震慑是假象。 而药师现在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神识之力对这个少年根本就无效。 从自己用神识之力镇压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伪装，他那一剑绝不是临时起意，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如果不是林四自始至终都没有用出神识，而且力量速度比他低得多，他甚至会怀疑面前这少年是个破境高手。 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极境修行者，竟然能够不惧神识之力的攻击。 这一点，哪怕是药师自己，都做不到。他面对神识攻击时，最多只能同样释放出神识之力来抵消掉对方的侵袭。 他不明白林四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而对方的剑，是怎样穿透他的灵力防御的，他同样想不明白。 如果破境强者的灵力防御能这么容易被撕开，那就不配叫做破境了！ 他隐隐有些明白，林四身上应该有什么惊天之秘！ 看来，嵇都那边的战斗，也不会顺利结束了。 如果慕哲平与聂河也像这样的话，那么嵇都毫无胜算！ 难怪东门那次死得那么干脆，这完全不是因为他多么无能，而是对手太强，强到已经超出了修行界的常理。 如果红发阿修现在有机会和他们交手，那他就会明白他那向来引以为傲的天赋，在林四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很遗憾，他连和对方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死了。 林四并不知道药师此时已经彻底将他当成了同等级别的危险敌人。 他现在打得酣畅淋漓，开战至今，他第一次渐渐压制住了药师，虽然是因为借助了这阵法内的特殊环境，但至少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对于这座阵法，他比药师要熟悉得太多太多，有时候他甚至能规避掉本来袭向自己的某一道阵法攻击，刻意引导着药师来承受。 这里，就像是他的家…… 这场战斗按照眼下这个节奏发展下去，他很有可能会赢，除非药师脱出阵法范围。 然而，对方一旦那么做的话，林四便能从容拉开和对方的距离，然后逃出这个试炼室！ 无论如何，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此时他们交战的情景如果能被修行界其余人看到，只怕会引发一场地裂海啸般的风暴。 一名极境修行者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将一名破境修行者死死压制住。 这在修行界，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哪怕基础再扎实，战斗技巧再高超的极境天才也不行。神识之力和灵力防御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两道天堑。 他们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在破境初期面前保持几十招不败，而一旦创下这样的战绩，便足以被修行界口口传颂了…… 单对单的情况下，极境击败破境，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不过，到此为止了！ 就在林四展开势若风雷的狂攻时，某一刻，他的头部再次传来一阵昏沉之感。 这一次，与先前药师的神识攻击有着明显的不同。 如果说神识攻击如同轰击的雷霆，那么这次，林四仿佛就像是被一片泥潭沼泽所拉扯一般。 他忽然很想睡觉。 他强打着精神继续着战斗，但这阵昏沉之感不断袭来。 他明白，自己中毒了。 这便是药师刚刚明明处在下风，却依旧不离开这片阵法台，而是死死拖着林四战斗的原因。 这密闭的试炼室是林四的主场，但同时，也是药师的主场。要知道，他可是以毒而闻名于十方楼的…… 在林四跳入阵法范围内后，他便放了毒雾。而这密闭的空间，显然是放毒的最佳场所。 只是因为这试炼室实在太宽广，所以一直拖到此时，林四才渐渐开始有了反应。 再过不久，林四除了会昏昏欲睡之外，手足也会渐渐酸软，到时候药师想要杀死他，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因为他是药师，他不但有抵御之法，就连他自身也因为长期和毒打交道，以致于抵抗能力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林四会中毒，但他却不会。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林四拖在这里，拖到毒性完全发作为止！ 这个道理，林四也明白。 他现在迫切想要离开这间试炼室，只要离开这个密不通风的地方，他就能恢复过来！ 只是，对面药师此时根本就是死死缠着他，根本不给他脱身的空间。 药师毕竟是破境高手，纵然在阵法内他陷入了劣势，但想要留住林四，还是轻而易举的。 林四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眼前似乎已经是必死之局了。 …… 林四与药师在那间试炼室内激烈厮杀的时候，天武院长等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五名极境刺客一个都没能逃掉！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实力，高出那五名极境刺客太多了。 他们一直牢牢控制着局势，五名刺客就像是被渔网缠住的鱼，在一阵阵的激烈抵抗之后，最终彻底失去了逃走的空间。 天武院长等人本打算留下一两个活口，盘问一下他们的来路与目的。但这五人悍勇无比，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他们依旧拼死抵抗，没有一个开口投降。 最终，他们只能将这五人全部杀死。 战斗的过程，显得很顺利，除了最开始有几人被突如其来的暗器所伤之外，后面再也没有出现一丝意外。 虽然战斗胜利了，但众人却高兴不起来。 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这些敌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而他们还有没有同伙，也还是个未知。 这五人的身份很快就被查了出来，和他们最初的猜测一样，全是十方楼的刺客。 这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 这次出现的五名刺客，不用说也是为了一个月前的那场战斗而来，而上次十方楼已经出动了破境刺客，这次不可能只派极境后期。 另外，上次杀死那名破境刺客的人，又在哪里？ 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他们。 直到场内忽然传来‘扑通’声响，众人才像是如梦初醒。 “不好！扶城主中毒了！” “宋院长也中毒了！” …… 场内传来接连不断惊呼之声！ 最初那几名被暗器擦伤的人，此时无一例外，全部倒了下去！ 第434章 嵇都身死 先前那些暗器有毒，直到此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若非扶远与宋庆等人是极境修行者，对于毒性的抵御和压制能力远超常人，只怕中了暗器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但是现在，在经历了一番战斗之后，他们体内的灵力被不断调动，毒性终于在不知不觉间，侵蚀进了他们的血液经脉之中。 包括他们俩在内，中了暗器的四人，此时脸上已经呈现出一片暗黑之色。 一般来说，很少有毒能伤到修行者的，尤其是极境之上的修行者。这种级别的修行者在中毒后，很轻易就能将毒迫出体外。 哪怕毒性已经在体内蔓延开来，他们也依旧能调动灵力清除体内的异物。 但他们现在还是中毒了，而且情况没有一丝好转。 几人栽倒在地之后，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调动体内灵力的机会与能力，由此可见这毒有多猛烈。 恐怕再要不了多久，这四个人就会彻底毒发身亡。 天武与圣月院长连忙凑上前去，二人分别抵住了扶远和宋庆的后背，源源不断向对方体内输入着灵力。 而千星和紫金学院的院长也分别坐在了另外两名中毒者身后。 既然他们自己无力解毒，那么动用外界灵力来排毒，也是可行之策。 通常高阶修行者，都有帮助同伴解毒的能力。当初方羽帮助慕哲平解毒便是如此。 其余人一脸焦急与凝重的望着地上盘坐的八人，暗暗期盼能救回那四个人的性命。 确实，他们与扶远宋庆等人无亲无故，但不管怎样也一同在学园之城共事了这么多年，总归还是有些情谊的。 更何况，一旦扶远身死，那学园之城可就暂时没有城主了。 一旦宋庆身死，圣云学院也会失去院长。 …… 这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过了良久，天武院长与圣月院长双双收回了双手，二人长长吁了口气。 “怎么样？”一名副城主焦急问道。 两名破境高手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那一抹沉重。 “这毒，我们解不了。”天武院长面色凝重，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刚刚那一番施为，已经让他感到有些消耗了。 “什么！”旁观众人齐齐惊呼！ 他这个回答，不啻于平地惊雷，让众人一时间差点失声。 就连两位破境高手都无法解毒，那就意味着这四名中毒者，已经可以提前宣判死亡了！ 学园之城向来是个较为平静的地方，哪怕月国与别国的大战，也极少会影响到这里。 今晚，应该算是学园之城自三百年前那次经历过的唯一一次战火后，受到的最严重的一次打击了。 城主身死，圣云院长身死…… 众人无法想象，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会对外造成怎样的震荡！ “他们还没有死，我们用灵力暂时封住了他们的气海和心脉，但只能护得住三天。”圣月老院长站起身来缓缓道：“三天之内，如果没有其他办法，那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众人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这毒，有这么厉害吗？”有人难以置信的问道。 天武院长沉声道：“此毒入体之后，无色无形，遇血化血，遇气化气，和他们完全融为一体了！我们根本找不出毒在何处，除非，抽干他们所有的血液，吸干他们所有的灵力……” 众人说不出话来了。 天武院长这个‘除非’，和没说一样。 人被抽干了鲜血，那便是死路一条，哪怕修行者也不例外。 被吸干了灵力，那等于就是修为尽废。 此时，千星和紫金院长也齐齐起身，一看两人的黯然神色，众人便知道结果和前两位院长没有多大分别。 “快去请涂钦老医师来，或许……他老人家能有救助之法！”天武院长急忙向众人吩咐道。 只是，看着他灰暗的面色，众人明白，他这也只是抱着最后一丝试试看的希望了。 …… 药师的作用，此时终于显现了出来。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红发阿修被林四认出来，以至于后面出现那么多意外，那他们今晚的行动不可能失败。 无论药师本人，还是红发阿修与另外这五名极境刺客，他们的兵器上全都涂上了药师亲自研制的毒药。 没有解药！ 唯一的例外，可能也只有当时没有参加商议的嵇都了。 惟有他的兵器上没有涂毒药。 他和聂河慕哲平交战的那处废弃的区域，此时已经彻底被夷为一片平地，地面上甚至连一块稍微凸起的砖块都看不到了。 原本的一切，全都变成碎屑。 住在这附近的一些民众，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轰击声，也看到了不断闪起的，几乎能照亮他们大半个视野的深红光芒，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出门去看个究竟。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紧紧闭上门窗，祈祷着战火不要烧到自己身上。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平日里横行无忌胆大包天的狂徒。 如果换成以前，他们不会这样胆小，他们肯定会提着刀去附近，看看究竟是谁打扰了他们的清静。 但经过一个月前那场厮杀之后，他们再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一个月前那场战斗的真相，至今还是个谜，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死者是十方楼的刺客。 但却有不少小道消息传遍了学园之城。 其中几乎已经被证实的一条，便是‘死者是一名破境高手’。 光是这一条，便让当时离战场不远的许多人心有余悸。在他们心目中，破境高手就像天神一般具备了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他们挥手便能摧毁一重重屋舍，一片片森林。 他们与传说中的凶兽无异。 普通人在他们面前，根本就像是蝼蚁…… 卷进这样的战斗中，自己再多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 对于聂河和慕哲平来说，破境高手当然没有这么夸张和可怖。不过现在，与他们战斗的嵇都，他所展现出来的威势，确实是让人有着沛莫能御之感。 他的确就像是一头被烈火缠绕着的人形魔兽，他冲到哪里，哪里就被摧毁。 聂河与慕哲平不是没和破境强者交过手，但还是第一次碰到嵇都这样声势浩大的。 他的煞气，可能就连许多战场上的‘千人斩’都比不上，完全不像一个应该习惯了暗中潜伏，只会致命一击的刺客。 一时间，聂河与慕哲平根本就没办法与他近身缠斗。 他毫无顾忌的将全身灵力都尽力散发了出来，将他的神识之力铺散了开来。 这片废墟，仿佛成为了他个人的‘领域’。 换成胆小的人，恐怕和他交手不到两招，就会被他吓得胆气尽丧。 不过，聂河与慕哲平很显然不会。 虽然两人在不断游斗之中都被对方的刀气所划伤，然而两人却是心内大定。 聂河嘴角带着讥诮意味的冷笑已经愈发浓郁。 没错，嵇都的打法极具威势，也很有效果，从一开始他就是实力全开，现在自己和慕哲平甚至很难接近他。 然而，嵇都忘了一点，他现在这种威势不可能持久。 如果自己与慕哲平是其他普通极境修行者，甚至是比嵇都稍弱的破境修行者，都会很快被他的攻势所击溃。 因为他的攻势太过猛烈，在这种攻击之下，一般人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喘息的机会，就算是溃逃都没有机会，只会被嵇都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湮没！ 然而，真的很遗憾呢…… 自己和慕哲平那个家伙，都是很擅长在战斗中寻找喘息之机的人。 对面的嵇都算是一头凶猛狂躁的‘魔兽’，而自己和慕哲平，就是两个驯兽人。 这头‘凶兽’如果不能在气势萎靡下去之前杀死自己二人，那最终死的将会是他自己。 战斗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半刻钟。 自己二人虽然看似处于下风，但其实只受了点皮肉小伤，实力还处于完满状态，而对方应该很快就不行了。 这样毫无节制的释放灵力和神识之力，真是个蠢货啊…… 他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 片刻过后，嵇都的攻势明显渐渐弱了下去。 开始急促喘息的他明白，自己小看了这两个极境小子。 但他的攻势弱下去之后，对面的聂河和慕哲平却不再游斗，而是快速扑了上来。 他们可不会给嵇都留下喘息之机。 嵇都险些气炸了肺，什么时候，极境修行者也能追着自己打了？ 于是他再度调动了所剩不多的灵力和神识之力。 先前那凶猛的攻势再度上演。 慕聂二人再度后退，选择了游斗。 一直到嵇都再度变得疲弱下去之后，他们又一次狠狠扑了上去。 他们极有耐心，不断撩拨着这名敌人，不断消磨着他所剩无几的残余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嵇都再也无力组织起下一次攻势了，面对慕聂二人那刁钻狠辣的招式，他开始节节败退。 他心内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也许自己将会步东门的后尘。 在此之前，他和红发阿修一样，觉得东门太过无能，面对三个极境小子，非但没能完成任务，反而还被杀死了。 因此，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他就打算用碾压的姿态来虐杀慕聂二人。他要让组织里的人明白，他嵇都可不是东门那种无能之辈。 而现在，只是面对两名极境却渐渐被压制住的他终于明白，这两名极境小子，根本不是他所能杀得了的。 已经耗尽力量变得左支右拙的他，现在能不能从对方的刀剑之下活命都是个问题。 他想要逃走，只要留下这条命，他下次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然而，他面对的可是两个比他狡猾得多的敌人，他的任何一个意图，都被对面的慕聂二人提前看穿了。 他被死死的缠住了，换在半刻钟前，他或许能轻易脱离战圈。但现在，他根本做不到了。 他身上开始出现伤口，许多攻击，他明明能注意到，但却已经无力闪避。 某一刻，慕哲平的刀和聂河的剑同时一前一后贯穿了他坚实的身体。 这名如同凶兽一般的破境刺客，终于倒下了。 第435章 意志 “你怎么把他给杀死了？” 望着嵇都倒毙在地的尸身，聂河有些气急败坏道。 “不杀他难道还留着他？” 慕哲平一边擦拭着刀上的血迹，一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这个刺客，可是他们的生死大敌，留着他就是害了自己这个道理聂河不可能不懂。 更何况，他自己不也插了对方腹部一剑么？虽然不足以致命，但也差不多了吧？ “留当然不会留，只是我的誓言还没有实现……”聂河撇了撇嘴。 “什么誓言？” “自然，就是这个……”聂河抖了抖手中的长剑。 虽然嵇都现在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不可能会有任何知觉了。但看到聂河接下来的举动，慕哲平还是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 对着嵇都的尸身一番施为之后，聂河才终于算是出了气。 “不知道那家伙怎样了。”他将长剑插回腰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言自语道。 “不好！我们要赶紧去帮他！”慕哲平惊呼道。 到现在，他才终于想起，今晚的敌人可不止这一个呢！ 他们已经遇到一个破境初期的刺客，林四又会遇到什么？他可是只有一个人啊！ …… 试炼室内的厮杀，依旧在继续。 两团身影在阵法台上下翻飞，而他们身边则不断亮起着五颜六色的光柱。 看上去，林四与药师就像是在舞台上表演舞蹈的舞者一般。 事实上，他们此时的步伐，或许比舞蹈还要更具美感。只是，其中蕴藏着的凶险却也是根本无法形容。 他们已经进入了阵法的十一丈范围内。 这里的每一波阵法攻击，都是十五道，哪怕是林四全盛时期，在这个范围内想要完全不受伤害都很勉强。 更何况，他现在状态很不好。 他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手足也有了种莫名的酸软之感。 这是中毒之后的征兆，而随着时间继续推移下去，他的状态会越来越差。 在中毒之前，他能在第十丈压制住药师。而现在，他很难做到了。 他甚至觉得光是应付阵法攻向自己的七八道攻击，已经足够艰难了。更何况，还有药师的攻击。 不过好在，药师现在的状态也没有好太多。 他虽然没有中毒，但他也组织不起完整的攻势，因为他同样也要应付层出不穷的七八道阵法攻击。 一边闪避着七八道光柱，一边攻击敌人，这其中的难度，哪怕是破境高手也同样会感到头痛。 此时身处十一丈的两人，更多的都是在应付着这些光柱的攻击，相互间的战斗，反而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激烈了。 先前他们一个呼吸之间，会足足对碰上百剑。而现在，一个呼吸之间，他们只会对上五六剑。 只是，虽然攻击的频率降低了许多，危险的程度却丝毫没有下降。 也许是因为每一剑，都变得需要思考，需要谋定后动了。 如果不是这两人都异常谨慎，恐怕在这种危险的环境下，早就有人负伤倒地了。 药师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压住了内心的冲动，他很想试试硬扛着，无视着阵法的攻击，直接杀向林四。 这阵法元境后期的劲气攻击甚至伤不了药师的表皮，但却能打痛林四。 如果药师毫不在乎这阵法的攻击，那他的攻势将会倍增，以现在中毒状态的林四，应该是抵挡不住的。 只是，他不敢这么做。 阵法的光柱虽然打不痛药师，却能牵绊他的步伐，让他的剑变得不是那么精准。他生怕被阵法影响了身形之后，自己会被林四趁隙而入。 先前他之所以会受伤，就是因为在攻击对方时，被对方设计了，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对于林四，他已经变幻了数次印象了。 最初碰到林四，他只是不小看对方。虽然对方是极境修行者，但他杀死了红发阿修，杀死了东门，他知道自己不能大意。 而后林四在阵法边缘和他对碰了无数剑，他渐渐改变了心态，变得正视了起来。那时候，他将林四当成了一个可堪与破境修行者交锋的敌人。 当林四在第十丈无视神识攻击和灵力防御将他击伤，随后将他彻底压制住后，他对他的态度变成了尊重。他承认，这是一个实力不亚于自己的对手。 虽然林四是利用了这里的环境才做到的，但战斗没有太多的假设，不可能每次战斗都是在平坦的比武台上进行。 而现在，他对林四的态度，已经带上了一丝钦佩！ 他能看得出，林四确实中毒了，他受了不小的影响。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在十一丈范围内保持着不受任何伤害的状态！ 这已经不是林四全盛时的状态，他的剑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快，那么有力了。但他依旧能顶住阵法的七八道劲气攻击，同时挡住自己的攻击。 如果他现在状态完满，恐怕自己已经倒下了！ 这真的，是很不可思议啊，自己可是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破境修行者…… 中了毒雾之后的反应是什么，药师自己清楚无比，因为这毒雾制作出来后，他自己亲身体验过。 按理说，现在的林四，应该已经神志不清，昏昏欲睡了。 但眼前的他，依旧在战斗中，依旧没有一道阵法攻击能伤到他，他仿佛永远都不会倒下去。 他的意志，真的是令自己都忍不住惊叹！ 不过，意志力终究会有极限，这毒雾只会越来越浓郁，他迟早会倒下。 自己只需要将他拖到那个时候，便能稳稳胜利了。 现在，没有必要冒险。 药师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心内打定了主意，尽管他觉得隐隐有一丝不妥。 事实上，林四能挡住这十一层的七八道光柱攻击，固然有着意志力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他对这个阵法太熟悉了。 熟悉到，进入这个阵法后，他就会本能的挥剑抵挡光柱攻击。 因为这些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次，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种记忆。 尽管光柱的攻击并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但他着实见识过太多不同方向不同难度的劲气攻击，无论哪一种，他都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最快最轻松最省力。 他面对这七八道光柱时，根本不需要思考。在阵法前十丈，他甚至可以一边想着其他的事情，一边无意识的挥动长剑。 而他现在，便是如此。尽管他状态变得萎靡了许多，但这里的阵法攻击依旧威胁不到他。 七八道攻击，远不是他的极限。 事实上，他现在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阵法上，他关注的是药师的举动。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继续拖下去，自己只有败亡这一个下场。 他很想振作起来，但无奈毒雾不是凭借意志就能完全克服得了的。 于是，他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办法——带着药师一起进入阵法第十二丈。 他看得出，十一丈范围内的药师，已经有些不太适应这阵法的攻击了。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正常的修行者，有谁会天天刻意练习同时应对七八名敌人攻击的技巧？ 如果药师在这个阵法内训练个几天，也许他能适应这七八道攻击，毕竟他是破境修行者，他的实力底子摆在那。 但是，他现在没有那个机会。 一旦进入第十二丈，药师将会同时面对十道阵法攻击，这绝对会瞬间突破他此时的极限！ 到时候，阵法是伤不了他，但他会露出许多破绽来！ 林四必须尽快带他进入那里。 不光是因为毒雾让他的状态越来越差，更因为他不能让药师在十一丈呆得太久，以免他渐渐习惯了这阵法。 他所能想到的，其实药师自己也想到了。 他能猜到，最后一丈的阵法，应该更加厉害。 如果林四没有中毒，他绝不会跟进去，到时候他等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他宁愿让林四逃出去，自己再追上去。 不过，林四中毒了，这是他药师杀死对方的绝佳机会！他不能放跑林四，无论林四进入哪里，他都会紧紧跟上寸步不离。 于是很快，他们便双双进入了第十二丈！ 当十道攻击同时袭向自己的那一刻，药师心内涌起一阵悔意，他想要退回十一丈了。 一个人在同时应付十道攻击时，还想继续攻击敌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的剑，变得很忙！ 尽管他是风系修行者，向来以快著称，但这不是简单的快就能轻易应付得了的。 需要反应，需要洞察力，需要每一剑之间的合理衔接。 否则东一剑西一剑，最终只会变得左支右拙。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林四再攻击自己，自己恐怕是抵挡不住，也无力抵挡的。 不过，在观察到林四的状态后，他又留了下来。 对面的林四，状态已经越来越差，身形都开始踉跄了。 他虽然能顶住十道阵法攻击，但他应该，同样无力攻击自己吧？ 如果自己现在退回十一丈，那他就可以直接冲到阵法对面打开那扇门逃出去，自己就前功尽弃了！ 此时的两人，心内都隐隐有了一股明悟，这场战斗，拼的就是意志力了。 如果林四能在被毒雾彻底摧垮之前击倒药师，那他就赢了。 而药师能在林四被毒倒之前一直死死缠住他，那赢的人就是药师！ 空旷的试炼室内，阵法最后一丈处，两道身影在重重光影之间闪转腾挪不断应付着阵法的攻击，他们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们原本是敌人，但现在，他们每一个呼吸的时间内，双剑相击还不到一次。而这一次，往往都是趁着阵法一波攻击结束，下一波攻击未至的空隙才能用得出来。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自顾自的和阵法相抗着，坚持着。 第436章 惋惜 药师能感受到，林四已经快不行了。 上一次他和林四的剑交击时，对方剑身传来的抵抗力已经极为微弱了。 再坚持下去，胜利就属于自己了！ 虽然，他已经有数次都差点被阵法攻击到了。 这种感觉，让他也很不舒服。 这种原本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完全可以无视的攻击，现在却需要全部避开抑或挡开，仿佛它们是蛇蝎一般，这让他很不习惯。 但是没办法，尽管对面的林四看上去已经快不行了，但只要他没有彻底倒下，药师都不敢放下警惕。 铛！一波攻击结束，两人再度互相碰了一记。 林四剑身的力量似乎更弱了，药师这一剑，甚至差点让他的剑脱手。 换成旁人，此时可能已经不管不顾冲上去解决林四了，对方看上去甚至连个元境后期的修行者都不如了，完全就是强弩之末，一剑就能解决掉了。 但药师没有这么做。 事实上，他的选择是对的。 林四此时确实有示弱的演戏成分在内，他希望药师不管不顾的来攻击他。 那样对方势必会被十道劲气攻击击中，身形和剑都会被影响，他便有了机会。 林四能挡住十道元境后期的劲气攻击，他怎么可能虚弱到连元境后期都不如？ 不过，他的状态确实很糟，此时他剑身的蓝芒已经暗淡了许多。 再过片刻，他可能会真的变成那样。 此时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有时候甚至觉得就这样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这样累，又是为了什么…… 他只能一遍遍的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指望药师自己犯错，看样子是不可能了。那么，只能靠自己了！ 他还有，一击之力！ 此时，又是十道光柱攻击降临。 事实上，他们两人应付这些光柱的时间差不多是一样的。药师胜在修为高，林四胜在熟练。 然而这次，林四陡然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手中的剑陡然加快了数倍，只是一闪之间，身前左右八道攻击便已经被瞬间击灭。 其实，这才是他在阵法内的真正实力，否则以往他独自一人凭什么应付第十一丈的十五道攻击？ 只可惜，他此时的状态着实太差，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力量了。 在他击灭这八道攻击时，药师才堪堪击灭第三道！ 林四扑向了他。 身后的两道攻击打在了他的后背上，他根本就不管不顾，任由那攻击打烂自己的衣衫，留下两道伤痕。 他甚至借着后背那两道攻击的推动，让自己的前扑之势变得更快！ 药师正在全神贯注应付着身周的阵法攻击，对于林四的举动，他竟然一无所觉。 他和林四不同，他做不到分心两用，一边应付十道攻击一边还能时刻留意着对方。 那样他早就会被阵法击中了，他需要集中注意力。 他本不是这么大意的人，每次在攻击完第七八道光柱后，他都会习惯性的观察一下林四的状况，以免被对方所乘。 他已经习惯了林四的节奏。 而这次，林四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他才刚刚迎上第四道攻击，身侧就突然又出现了一道蓝芒。 这道蓝芒，外形和阵法攻击时的蓝色光柱看上去差不多。 药师虽然本能的觉出了一丝不对，但此时他根本无暇想太多。 他本能的挥剑击向了那道蓝芒。 对于这些阵法光柱的攻击，他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每一道都是元境后期。 他自然不可能用尽全力去碰它们，那等于用大锤砸蚊虫。只需要用出极境初期的力量，就行了！而且这是一场僵持战，尽量节省点灵力自然也很必要。 极境初期的力量，足够让这些阵法光柱一触即溃。 当他一剑碰上那道蓝芒之后，果然那道蓝芒瞬间消失了。 随后他劈向了面前的另一道绿芒。 这一切，似乎也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 如果是在十丈范围内时，他绝不会如此大意，连林四包裹着蓝芒的剑都分不清。 因为那时候他身周每次只有五道攻击，他有足够的精力观察四周。 而现在他身周每次都是十道攻击，这让他有些疲于奔命，根本不知道这道蓝芒是突然多出来的。 当林四的长剑触到他的衣衫，然后再次亮起时，药师才刚刚击散那道绿芒，而他也终于感知到了林四的存在。 他终于知道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了！ 他竭尽全力拧身向着林四一剑挥去，但已经晚了。 噗！黑剑贯穿了他的左肋，随后斜斜穿过他的胸口！ 在那最后一刻，他怒吼了一声，重重一剑劈在了林四的肩头！ 两人顿时齐齐血流如注！ 然而，仅此而已了！ 印力在顷刻之间，便在他体内炸开，他的五脏六腑尽管经过了灵力的淬炼，但却依旧挡不住印力的侵袭，纷纷碎裂！ 他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重重倒了下去。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体内的那股力量，根本就不是灵力！自己原来，一直在和一个怪胎在作战！ 面前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他心内有着无尽的疑惑。 林四同样倒了下去，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同时他的肩头也受了重伤。 阵法终于停了下来。 原本轰响不断的试炼室，忽然变得寂静无比。 林四和药师侧躺在地，四目相对望着对方。 两人一动不动，林四知道，药师还没有死，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看向林四的目光中，显得很是平静，并没有什么不甘与怨恨。 然而林四却仿佛从中看到了一缕惋惜…… 林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惋惜，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神志不清看错了。 于是他努力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这个笑容代表着他对药师的尊重。 林四对敌人从不手软，他没有多余的情感去同情敌人，他和药师也没有任何交情。 不过这个敌人，着实让他厌恶不起来。 过得良久，他恢复了一丝力气，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药师刚刚已经彻底闭上了双眼，没了声息，林四终于赢了！ 他费力的拖动着染血的黑剑，一步步向前挪动着，一道歪歪斜斜的血迹顺着剑尖在阵法台上划过，为这单调的试炼室平添了一份色彩。 他终于来到了门口的检测阵处，整个人几乎已经扑倒在了墙上。 他的左手无意识的按在了那墨绿色的方块上，微弱的蓝光亮起，他开始破阵。 他需要尽快出去，如果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他恐怕会真的一睡不起，这里面的毒雾已经越来越猛烈了！ 原本他轻易就能打开的阵法，此时却变得异常困难，他试了好几次，才最终打开了那扇小门。 他缓缓移动着沉重的身躯，摸到了门边，随后整个人一头栽了出去。 外界新鲜的气息终于涌入了他的体内，他趴在训练馆外的草地上，望着那宁静的夜空，心神终于也变得宁静了下来。 只是相隔了一扇门，但却像是两个世界。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向前爬，他不想倒在这里。 此时的他，看上去比一个狼狈的乞丐还不如。没人知道他创下了修行界亘古未有的奇迹——以极境的实力在单打独斗中杀了一名破境修行者。 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他将会吸引到全大陆所有修行者炙热的目光！他会被载入修行界的史册之中，被人们代代相传下去！ 不知道老慕那边的战斗怎样了，希望他们也能活下去吧？他努力胡乱想着，免得自己睡过去，但其实脑海内已经是一片昏沉。 耳畔忽然传来了若隐若现的歌声，他脑海再度回复了一阵清明。是了，今夜自己本该上台表演呢！ 不知道那边怎样了…… 他忽然感到自己的血液在一阵阵变凉，原本就已经破损的经脉也在一阵阵刺痛，浑身不断冒着虚汗。 这让他有些迷惑，自己不是只中了那毒雾吗？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药师那最后的惋惜是什么意思了，他劈在自己肩头的那一剑，原来也是有毒的，而且还是致命的毒…… 此时的他，根本就无力解毒，他甚至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 圣心楼的准备室内，唐小芷心乱如麻。 她早已经不再为那表演而紧张了，此时心内全都在想着林四。 她知道，十方楼的人来了。她也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除了好好呆着，好好保护自己不成为他的累赘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从慕哲平离去之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她记得林四有一次和她开玩笑时说过，‘林四大爷的战斗，向来都会结束得很快’。 然而这次，不光是他，就连慕哲平与聂河也没有回来。 她现在已经知道他面对的都是什么样的敌人，也知道他每次战斗是多么的凶险了，尽管他每次都说得浑不在意轻松至极。 她心中不详的预感已经越来越重。 她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修行者。 “倾听者协会吗？马上就是你们的表演了，快去前面准备吧！”门口忽然有人来喊她们。 “好！”身侧的扶薇干脆的答道。 她面色如常，仿佛林慕二人不到场的意外，已经被彻底忘却了一般。 唐小芷呆呆的跟着她，一步步走了出去。 前方，便是那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庆典会场了！ 或许，自己现在能做，只是将他无法完成的表演继续下去吧？ 第437章 寻找林四 她们的表演，从一上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并不是因为她们的演奏有多么动听，而是因为刚刚报幕的司仪说的是五个人，而上台的却只有三个。 这让台下许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过，无论如何，这场表演因为有着扶薇的存在，便不会中断。 她镇定自若、面色平静的拨动了面前的九弦琴。 曲声开始向着台下流淌开来，在被扩音法阵加强之后，传向了台下的每个角落。 或许是因为扶薇那超出了乐师协会专业学生的演奏水准，或许是因为此时台上三人有两位都是绝色佳丽，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虽然缺少了两样乐器的配合，但许多人仍旧渐渐沉浸在了悠扬的曲声中，变得浑然忘我。 惟有一个人轻轻摇了摇头。 这不是他想要听到的琴声，虽然技法娴熟曲声悦耳，却没有他想要听到的那种苍茫浩荡的韵味。 而且，台上也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两个人。 站在人群中间抱着孩子的容雨缓缓向外挤去。 他很奇怪，为什么林四和慕哲平没有上台。 他明明记得他们两个下午还说好了晚上要参加表演的，他们当时还练习了许多遍，尽管林四的演奏依旧惨不忍睹。 这是容雨第一次来到圣云学院，他只是想来听听他们的演奏。 哪怕演奏得一塌糊涂，也没有关系，毕竟他们代表了三弟和五弟的传承。于是他带着孩子悄悄混入了人群之中，打算当一回观众。 他根本不知道今晚出现了那么多刺客，也不知道林慕二人被卷进了极其凶险的战斗中。 林慕二人，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这一点他很清楚。 那他们为什么没登台？难道是因为那个弹琴的小丫头嫌他们的演奏太差，所以临时决定让他们别上场了？不应该啊，至少慕哲平的鼓敲得极好，那丫头不应该不识货！ 他做梦都想不到此时林四已经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倒在了离他仅有两里路的一片草地上。 他挤出了人群，抱着孩子径直向圣心楼走去。 当他走到舞台附近时，一曲《出银城记》刚好终了，台下传来了雷鸣般的叫好声与掌声。 很显然，扶薇的演奏水准，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许多人根本想不到在医学系竟然还有这么一位‘隐藏’着的‘高手’。 甚至就连许多和他同班的同学目光之中都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她的演奏，许多音乐系的学生都比不上。她的容颜，同样是美貌绝伦。许多人在听完这一曲之后，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带着炽热了。 不过，此时容雨的目光却全部集中在了仿佛失魂落魄一般的唐小芷身上。 “你怎么了？他们两个呢？”他的声音骤然出现在唐小芷耳畔，惊得她浑身一震。 她听出了这是容雨的声音，这一瞬间，她就像是溺水人找到了一块浮木。 “你，你终于来了！你快去救他们……”她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哭腔。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容雨面色一变，连忙将她拉到了一边。 “十方楼，十方楼的人来了。”唐小芷语带抽咽，她有着强烈的不祥预感。而容雨，是她现在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人。 尽管容雨曾经说过让林慕聂三人自己面对十方楼，他不会主动插手。但那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方嘉云与唐家人，所以他一直很少离开那片区域。 至于另一个原因，只是被当时的聂河气到了而已。 他还没有傻到到敌人到来后，自己还打着锻炼他们三人的旗号，无动于衷的坐视他们陷入危险之中。 于是他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他们人呢？” “慕哲平半个时辰前把聂河喊走了，当时他的意思就是十方楼来人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容雨大惊失色！ 对于有些人来说，一场战斗打上一天都不奇怪，但对于林慕聂三人来说，战斗一般至多也就是一刻钟就能结束。 并非他们不能打持久战，而是因为他们喜欢行险一搏，战斗中总是充满着变数。 而十方楼的人，应该同样如此，刺客通常不会将战斗拖得太久，那样他们暴露真身的可能就越大。 可是到现在，演出现场竟然一片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打斗过的迹象。 不过，在想到这一茬之后，容雨才陡然发现，舞台最前方的那排座位，空了十几个！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现象，他在人群中曾经亲眼见到过几名各大学院的院长到来。 难道，也是因为十方楼？ “你带着孩子到那楼里等着，哪都不要去！”他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唐小芷，随后快速消失在了这里。 …… 此时的容雨可谓是心急如焚。 已经半个时辰，却依旧毫无音讯，他们出现意外的可能太大了。 如果是林慕聂三人获胜，那他们现在至少会来个人向唐小芷报个平安，可是一个人都没来。 最大的可能，就是十方楼得逞了，他们完成任务后，无声无息的撤走了。 不过，学园之城那十几名高手又是怎么回事？他感到迷惑不解。 他此时最大的难题，就是毫无头绪。 他甚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 人群中，应该不可能。战斗若是发生在人群中，早就炸开锅了。 那么，会在哪呢？ 他离开了会场，打算循着一处方向快速搜寻过去。 不过，就在他刚准备要展开身形时，前方的路上忽然迎面出现了两道快速行来的身影。 他定睛一看，竟然是慕哲平与聂河！ 这令他喜出望外，太好了！他们还活着！ 他连忙快速迎了上去。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战斗结束了？”他急声问道。 慕聂二人一看是他，也放下了先前的戒备。 “是啊，我们杀了个破境初期的刺客。”聂河笑嘻嘻道。 慕哲平在见到容雨后，心情也是颇好，他原本还担心林四出现意外，一路搜寻地赶了回来。现在看到容雨在这里，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林四是和容雨一起并肩作战的。 有破境后期的容雨在，除非十方楼来了天境高手，否则林四不可能会出现意外。 “又杀死了一个破境么？你们现在的实力，确实不能小看了啊！”容雨心情也是颇好，在对练时颇为苛刻的他，此时见到两人安然无恙，便破天荒的夸了一句。 他以为林慕聂三人是一起行动的，既然慕哲平和聂河现在还活着，那林四自然不应该会有事。 “林小子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过来？难道他受伤了？”他一脸关切的问道。 “什么！”慕哲平面色大变，口中吃吃道：“他……难道不是和您一起的吗？” “你说什么！”容雨失声惊呼。 …… 容雨很快知道了今夜的敌人不止一个，林四也根本没有和慕聂二人一起。他现在了无音讯，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这比他最初的猜测还要糟糕。 最初他以为这三人一起，纵然遇上强大不可匹敌的敌人，三人联手，或许也还有逃生的希望。 但只有林四一个人，那就真不好说了！ “对了，学园之城那些人去了哪里，你们见到了没有？” 他与慕聂二人换了个方向，重新踏上了寻找林四的道路。 想到那些人，他心内燃起了一线希望。如果林四是和学园之城的高手们一起，那就不会有事了。 慕哲平快速答道：“看到了，他们遭遇了另一批敌人，看起来似乎有人受了重伤。我们在附近观察了一会，看到他们将几名伤者搬进了圣云学院。” “林小子没和他们一起吗？” “没有……” 容雨的面色更加灰暗了。 他到底在哪里！ 蓦地，聂河的声音陡然响起：“停，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容雨和慕哲平连忙紧紧望着他，大气都没喘一下，生怕干扰了他的嗅觉。 聂河的鼻子，似乎真的要比常人灵敏许多，哪怕破境后期的容雨，此时都没能闻到什么异味。 聂河微微眯着眼睛，仔细嗅了嗅，随后脸上露出嫌恶之色：“怎么还有一股骚臭味。” 说罢，他向着那一处赶了过去。 三人向前行出了五十余丈，一条偏僻的林荫小道出现在了眼前，而道旁堆满落叶的干涸沟内，一具血仍未干透的尸身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容雨连忙快步冲了过去，一把扶起了那具尸身。 仔细探了探尸身的情况，他抬头道：“这个红发小子，应该是十方楼的刺客，身上带着一堆暗器。从他的经脉强度来看，不出意外他的修为应该在破境初期，他似乎，不是死于正常战斗。” 看了看这具尸身下体处那唯一的创口，他也忍不住眼角抽搐，这也未免……太凶残了吧？ 杀死这名刺客的人，既不是他们三个，又不是学园之城那批人，那就只有可能是林四了。 “哈，这家伙，竟然比聂河大爷的口味还重！”聂河也忍不住咧了咧嘴，掩盖着对于林四能杀死一名破境刺客的震惊。 这家伙，竟然独自一人杀死了个破境刺客，聂河大爷被他比下去了，岂有此理！ 虽然这个人很可能死于偷袭，但无论如何，他死在这里，而林四没有。 话说那家伙到底在哪？今晚到底又有多少刺客…… “这具尸身既然出现在这里，那说明他离开中心广场后，是沿着这条路向外走的，也许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敌人！”慕哲平冷静道。 “这里确实出现了其他的敌人。”容雨看着原本布满尘灰和落叶的石板地面，有一段显得异常干净，就像是被大风刮过无数次一样。 这很明显，是破境修行者的气场造成的。 慕聂二人循着他的目光，同样也看到了那地面的异样。 “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应该，是往前方去了！”慕哲平急声道。 “快，赶过去！”容雨飞身而起。 片刻之后，三人终于在一片草丛中，发现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林四！ 第438章 第三梦 “他还活着！” 容雨第一时间便探了林四的鼻息和心跳。 “太好了！”慕哲平惊喜道。 刚刚他第一眼看到林四时，脑袋差点就像是被锤子砸过一样嗡嗡直响。 看过红发阿修的尸身，再看到林四这样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由不得他不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这里的场面，实在太过骇人，林四手中的大黑剑拖着长长的血迹从那不远处的试炼室后门出来，让他明白了点什么。 他应该是把战场放在了那里。 既然他没死，那死的人就是敌人了！ 而以他那变态的恢复能力，可能用不了两天自己就又能看到那个生龙活虎的林四了。 不过紧接着，容雨的话就将他再次拉回到了现实中之中。 “他的伤，并不算严重，但是他中了毒……” “什么毒！” “不知道。”容雨扶起了昏迷中的林四，双手抵着他的后背，查探起他的情况来。 慕哲平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就连聂河，此时也罕见的没有出声。 过得良久，容雨长吁了口气，放下了双手。 “怎么样？好了吗？”慕哲平连忙扶住了林四。 容雨低沉道：“这毒，我解不了，只能护住他的心脉，暂时保几天命……” 他的面色很是难看，连他这个破境后期的高手都解不了这毒，那学园之城内恐怕无人有这份能力了。 修行者极少会中毒，然而一旦中了毒，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普通医师能解决的了。 “我知道了，他肯定是碰上药师了！”聂河忽然猛地一拍手。 “药师？药师是谁？”慕哲平急忙问道。 “我曾经听我那个师傅说过，十方楼总部有一位名叫药师的破境刺客，此人擅长制毒用毒，颇为难缠，他甚至毒杀过天境高手，很少有人敢惹他！我们当初被种下的毒，就是他做的。” 聂河对十方楼的了解程度，显然要比最底层的慕哲平深不少。 “没想到，十方楼这次竟然连他都派来了，聂河大爷的面子可真不小。算上药师，今夜已经出现三名破境刺客了！”他到现在还以为十方楼只是为他一个人而来呢。 药师这个名头，让他也忌惮不已，毕竟毒实在太难防了。 不过林四既然活着出现在了这里，那说明……药师被他杀了？ 如果药师未死，那他不可能留着林四一口气不管。 这家伙，不是吧？今晚一个人干掉了两名破境高手？聂河瞪大了眼睛，他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你对他的毒，有了解吗？对了，你不是卷了那个分部的宝库叛逃的吗？解毒的药物还有没有剩的？”容雨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对于聂河的一些经历，他也听林慕二人提起过。聂河自己身上的毒，据说就是从那组织里找出解药解掉的。 “没有，控制我们的毒，据说只是药师的游戏之作。他大部分毒药，根本就没有解药。” 慕哲平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快步奔向了那间试炼室，如果不出意外，那个药师的尸身还在里面！ 他的预料没有错，闯进那间试炼室后，他们确实看到了被林四斩杀的药师。 这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林四确实又杀了一个破境。 而且这次还是在单对单的正面对决中杀死的！ 这原本是一件极为振奋人心的事情，但现在他们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一番仔细搜寻之后，他们发现药师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解药。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不行！ 他痛苦的攥紧了拳头。 “要不你试试吧？你们两个的力量，应该差不多吧？或许有奇特的功效。” 一直对林慕二人身上秘密有所怀疑的聂河提议道。 他和林慕二人相处两三个月了，虽然林慕二人一直对他守口如瓶，但他又不是傻子。 哪能看不出这两人的力量和其他修行者完全不同，根本就不是什么水属性和木属性。 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哲平和容雨惊叫一声，连忙再度扶起了林四。 没错，慕哲平的修为比容雨低太多，但他与林四一样，都是修炼了印力的人！印力的玄妙之处，外人无法理解与运用，但他可以。 也许，他救起林四的希望，比容雨还要大！ 慕哲平小心翼翼控制着自己的印力，生怕这一丝印力伤到了林四的身体。印力，毕竟是用来攻击的。 他很快就遇到了和容雨还有天武院长一样的难题——找不到毒素在哪。 毒素似乎已经完全和血液印力混为一体了。 说实话，即便能在血液和经脉中找出毒素，想要清除他们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解毒的过程之中，很容易就会毁损中毒者的身体。 就像天武院长等人所说的那样，除非换血和散功。 不过，这并没有让慕哲平放弃。 他很自然的从印力之中，探出了一根闪闪发光的绿色细线，这是代表着他‘神识’的那根细线。 这根细线继续向着林四体内的各处经脉血管探去。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细线所经之处，附近的血管经脉纷纷变亮，而其中一些明显不太协调的物质，就像是洒落在河道各处的粉尘一般显出了真身！ 这些粉尘极为细小，而且分布得极为广泛，林四身体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这粉尘所侵。以至于他原本鲜红亦或暗红的血液，都被镀上了一层银灰色，流淌的速度也变得缓慢无比。 慕哲平所需要做的，就是将林四体内淤积的‘河道’疏通干净，将那些粉尘全部清除掉。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些粉尘，看起来实在是太多，即便他能‘看’到，但该用什么方法去将它们灭除，他完全不知道。 没错，自己的印力具备吞噬效果，如果把自己的印力度入林四经脉血管之中，应该能将这些毒素全部吸收个一干二净。 但问题是，那样做，林四的血恐怕也会跟着被自己全部蒸干。 他知道，他们的印力是具备救人作用的，不然他们每次受伤后，不至于恢复得那么快。 然而，该怎么主动去做？他和林四都不清楚。 或许，就像自己和林四找出探测与掩盖天印波动那次一样，只要逆向想一想，这印力的效果就能从杀人变成救人？他鬼使神差般想道。 以往他们是用印力包裹着‘神识’细线去破阵，那时候，他们的印力是具备攻击性的。而现在，他打算无限扩展那根细线同时竭力收敛印力试试。 用‘神识’包裹着印力前进，这便是慕哲平的想法。 他决定先试一试。 这个举动，从未有人尝试过，因为其他所有修行者的神识与灵力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事务，相互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关联。 也惟有他和林四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而紧接着，令他大喜过望的事情发生了。 被‘神识’包裹着的印力进入林四血管内后，竟然真的不再具备任何攻击性，与此同时，那些杂质毒素却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一般迅速消融。 有时候，他‘神识’尚未触及的附近区域，那里的毒素竟然也会提前消失。 这种现象，慕哲平无法理解其中的原理。 他心内隐隐有了一股明悟，每个人的灵力在用出去后，都是用来破坏外界一切事物的。然而灵力在自己体内流淌时，却根本不会伤到自己，反而能加强己身。 灵力和印力，就像是一把刀。杀人还是救人，完全就在他们一念之间…… 只是，灵力想要做到这一点，恐怕比印力要难得多，因为他们无法用神识包裹灵力，而他们的灵力也不具备印力这种或吞噬或分解的奇异效果。 …… 不知过了多久，他收回了双手，此时他的额上已经全是汗滴。 “怎么样？”容雨急忙问道。 “幸不辱命！”慕哲平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太好了！”容雨重重一拍手，扶起了林四，发现他的身体已经不像最初时那样冰凉僵硬了。 一缕缕活力再度充斥着他全身，他的毒真的解掉了！这让他欣喜若狂，他刚刚一度以为林四这次在劫难逃了，每每想到这一点，他便心如刀割。 他现在已经彻底将林四当成了自己的子侄，林四若死了，对他的打击恐怕和其他兄弟死去没什么两样。 现在他能继续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随后他才注意到慕哲平那已经变得异常苍白的面色。 他明白，为了救回林四，慕哲平应该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这让他既是心痛又是欣慰，这两个孩子，真希望他们能永远保有现在这份深厚友情！ …… 而与此同时，他怀中的林四，却再次进入了奇异的梦境之中。 这个‘梦’和普通的梦不同，因为林四在进入这梦境的一刻，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 在曲山大峡谷已经有过两次类似经历的林四明白，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梦，而是某种——被深埋着的记忆。 这次他没有出现在青月森林，也没有出现在那个名为剑宗的门派内。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这里似乎是一片沙漠。 尽管是在‘梦境’中，但林四仿佛能感受到一股燥热。 因为他身上全都被滚烫的黄沙覆盖着，整个身体都被埋在了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在外面。他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会有沙粒被吸入口鼻之中。 林四清楚，正在做着这件事的人，应该是那位名为连山的少年。 难道这是他某一次遇到的危险？被人埋在了沙漠之中？可是，以他的实力，轻易就能从中挣脱而出吧？ 别说是疑似为破境强者的连山，就算是一名初境修行者，都能从这黄沙之中挣脱出来。 他为什么不出来？难道是自虐？ 就在林四脑海充满着疑惑的时候，身侧传来了脚步声。 连山并没有去看那个人，因此林四也看不到。 不过很快，那个人来到了他的正面。 那个身形略瘦但却很高，而的肩膀，也比常人略宽。他身着一袭蓝袍，脸上带着一个蓝色的面罩，林四看不清他的容貌。 从连山此时的视角去看，他仿佛就像一座极具压迫力的巨峰一般挺拔！ 林四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连山的那位师傅——疑似为连琴的人！ 第439章 明师？ “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了么？” 这是林四第一次听到连琴的声音，这声音同样令他熟悉无比。 “知道了，需要耐心。”连山充满稚气的声音异常生冷。 直到连山开口说话，林四才感觉到自己脸上似乎也有一副薄薄的面具。 而他也终于确认了一点，此时的连山，应该还不超过十岁。 无论从声音还是体型来判断，都比前两次梦境中的连山要小得多。 “你总算不是无药可救。” 连琴挥了挥手，林四忽然发现自己随着连山升到了地面三尺之上的空中。 而和他一起升起来的还有由细沙组成的一个长宽约莫一丈的方形‘砖块’。 这巨大的‘砖块’包裹着连山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是他被封印在了这个沙子组成的‘砖块’中，而连琴现在连人带沙将他一起‘提’了起来。 连琴这举动，让林四悚然动容。 首先连琴没有触碰这沙子，也没有触碰连山，他只是挥了挥手，隔空就将他连人带沙升了起来。 这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和慕哲平初次见到方羽时的情景，当时方羽也曾隔空将那名元境刺客吸附到了手中。 这种违背常理的手段，林四曾经向往不已，但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破境修行者肯定不行，因为他从未见过容雨会这一手。 而连琴这一手，明显更加骇人。 因为这些沙子根本就是互不相干的，之间根本就没有用任何东西黏合。就算是用手，也没办法让它们组成一个平整的方块，因为它们会散落。 连琴再度挥了挥手，连山身上的沙子全部掉落，几乎一粒都不剩，半空中，只剩下了他自己。 而再度让林四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这么多沙子掉落到下方，肯定会激起漫天尘灰。但他完全没看到一丝灰尘，只看到沙子如镶嵌一般重新溶入下方的坑洞中。 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被连琴提起一丈沙之后，下方其余的流沙根本就没有趁机涌入坑中，而是一直奇迹般的保持着一个方形的坑洞…… 神乎其技！此时林四心中只有这四个字。 他对连琴的实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天境所能解释的！在他面前，破境修行者恐怕一丝抵抗都做不出！ 如果天境高手都像连琴这么强，那东南六国这些没有天境高手存在的国家，早就被其他强国平掉了。 毕竟大陆之上，圣境虽然凤毛麟角，但天境高手还是有一些的。 “看懂了么？”连琴问道。 落回地面的连山摇了摇头。 “愚蠢！” 连山一声不吭。 然而林四却忍不住要疯狂抱怨了，喂喂，看懂什么啊？看懂你刚刚那一手？ 你那都已经是天境之上的手段了，你让此时可能只是元境的连山一眼就看出其中奥妙，那可能吗？ 就算是天境高手，也无法看得懂吧？ 连琴你就是这样教徒弟的？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你更离谱的师傅了！ “修行之道，无非就是积累力量和运用力量，人力有穷尽，单凭人力，破境便已是极限！”连琴忽然开口说了一番话。 林四连忙竖耳倾听，连琴亲口讲授天境之上的奥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尽管他以前作为连山时可能听过一遍，但问题是他全都忘了。 “天境之前，修行者多半都是增强己身积蓄力量。而天境之后，则是与外界外物沟通运用力量。许多事，单凭人力是做不到的。惟有对事物的本质有了足够的认知，才能利用本不算强大的己身力量带动外物产生巨大变化！” “对于外界事物感悟越深刻，境界便越高，造成的破坏力便越惊人。所谓的一拳摧山一掌断流，便是如此！” “然而，己身力量太过弱小的话，根本就不足以踏入这个领域，更不用说引动外界变化……” 林四心内似懂非懂，连琴的意思，刚刚他那手段，其实并不全是依赖他自己的力量，更多的是因为对某种外界力量的领悟程度足够高，所以才能用自己的力量，带动着沙子做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么？ 只是，怎么才能做到用己身带动外界，外界事物的本质是什么，这些自己完全就不知道啊！ 离自己太遥远了吧…… 自己尚且如此，此时可能十岁都不到的连山，又怎么可能听得懂？ 恐怕只是觉得一片云山雾里吧？ 果然，连琴似乎是看到了连山目中的迷茫之色。 “朽木！”他淡淡吐出了两个字。 林四有些无语了，这连琴，真的算不上个好师傅，完全不懂得循序渐进为何物。以连山现在的境界，怎么可能听得懂这个？ 身为师傅，他对教导连山似乎根本就没什么耐心。 但这么说，也不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能又是这世上最好的师傅。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修行者能从小就有一位这种境界的师傅一直单独教导。而即便有，恐怕和连琴也不一样。 林四也算是看过不少修行秘籍的人了，虽然多半都是破境之下的。 这些秘籍都有一个共通点，那便是表面玄之又玄，晦涩难明，实际上却含糊其辞。许多东西，都需要修行者自己去体悟。 这并不是撰写秘籍的人故意如此，而是因为许多东西他们自己也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但连琴这番话，却不同。听上去，就像是用旁人聊天的口吻，将他对修行的体悟总结了出来一样，直白无比。 他不像一个传统的修行者，倒像是一个将修行当成一门行当在研究其规律的人。 …… 不知何时，连山已经离开了这里。 他的身后，传来了苍凉浑厚的筝音。弹奏的人是连琴，而他弹奏的曲子林四熟悉无比，正是《出银城记》。 直到此时，林四才微微恍然，这首曲子，自己似乎已经听过了无数遍，也见过连琴弹奏无数次了。 他不知道连山要去往何处，这茫茫大漠，似乎根本就没有边际，除了无尽的沙丘，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也不知道连琴和连山为什么不好好在剑宗呆着，而是跑到这里来。 连琴所说的失败是指什么，他同样不明白。 直到连山行出十余里后，突然穿入一座如山峦般高耸的沙丘之中，他才渐渐若有所悟。 沙丘之中，是一条没有一丝光亮的甬道。沙粒本无法固定结构，自然很难向寻常山峦那般挖空内部，但连琴就连先前那种事都能做到，此时林四根本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长长的甬道仿佛根本没有尽头，林四不知道连山走了多久，一路上没有丝毫参照物，只是一片黑暗。 但林四知道他在这地下走了至少有十几里了。 他在想，如果这甬道忽然塌陷，连山会不会被压死在里面？ 就在他转动着这稀奇古怪的念头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亮光。 一片宽达十几里的谷地出现在他眼前，这原本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是一片绿洲。 这里有流水，有湖泊，有绿树，有山峰，有楼阁，有鸟兽…… 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尤其是忽然从先前那漫漫黄沙之中陡然进到这里，更是让人的感官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只是，这里似乎就是地表之上，因为这里，能看到天空，能看到远处的黄沙。 那么，直接从外界走到这里不就行了？又何必要穿过地底？不是多此一举么？ 直到林四看到绿洲边缘那影影绰绰的流光映照着外界的沙漠，让他就像是看着水中世界一样时，他才真正明白过来。 这绿洲应该是被阵法笼罩住了，虽然这么大的阵法着实很不可思议，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阵法，所以这片绿洲从外界根本就无法看到。 外人进来，恐怕会遭到阵法的攻击，无论那是迷阵还是幻阵。 难怪连山会从那条甬道进入这里。 他依旧不知道这是哪，但他隐隐知道，自己恐怕来到了一个极为机密的地方。 连山向着绿洲中心走去，一路上，林四看到了许多人。 这些人，都在……训练。 有的人在一根只有拇指粗细的竹竿上行走，竹竿横在了高达五六丈的空中，他们却如履平地。 林四知道其中的难度，竹竿本就会滚动，极难立足。而这么细的竹竿要想承受住人的重量，那恐怕也只有修行者能做到。 这种训练，自己应该也经历过吧？难怪自己在青月森林苏醒后，能那么快就适应过来，将参天古树当成平地一样行走。 随后，他看到了各式各样的训练。 有的人用两根手指勾住绳索，悬挂在高空静止不动，下方地面则密布着铁钉，一旦手指无力，掉落下来恐怕就是遍体鳞伤。 有的人在互掷暗器，有的人在插满刀子暗器的绳索和栏杆障碍物上奔跑穿行…… 这些人的训练对于此时的林四来说，谈不上有多大难度，但对于绝大多数极境之下的修行者来说，可能和地狱一般。 这些人仿佛就像没有看到他一般，没有一个人把目光留在他身上，他们全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连山向着绿洲中心那座山丘而去，一路上林四经过了许多房屋与山洞，他仿佛能感受到一些房屋内传来的强大气息。 应该是破境修行者吧，他猜测道。 直到他看到一群人向着下方走过来，看到走在最前方的那个人时，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人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他的脸，林四同样见过，正是在圣云学院中心广场被自己杀死的那名十方楼红发刺客。 此时的他，看上去比那晚年轻不少，约莫二十岁都不到。 这里，是十方楼？ 第440章 改变 林四的心内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连琴竟然和十方楼有关系？以他的实力，只怕他在十方楼已经算是首脑级别的人物了吧？ 这位剑宗长老，容叔的三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因为终于有人和连山打招呼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刺王’殿下么？” 红发阿修似乎看连山很不顺眼，脸上的表情阴阳怪气的。 “就他，还刺王？不过是‘刺皇’大人给他的一个封号而已，又不是他自己凭实力得来的。”他身边一名青年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 “别这么说啊，虽然只是个称号，但你看人家这气势，这面具。啧啧，我好怕怕，说不定人家未来真的能成刺客之王呢！”红发阿修嘻嘻笑道。 他们说的话，林四听得不太明白。 不过看这样子，连山在这十方楼，同样不太招人待见。 不过这次，似乎是对方的原因。 连山遭人嫉妒了，他因为得到了个什么‘刺王’的封号，而且还和组织内一个名为‘刺皇’的高层关系很好，所以其余人眼红了。 如果林四没猜错，所谓的‘刺皇’应该就是连琴了。 刺客之中的皇帝么？还真是霸气的称呼呢！ 以连琴那惊世骇俗的实力，这个称号恐怕还真是实至名归，这一点从方才那人提到‘刺皇大人’时的恭谨语气也能看出来。 但是，连山就不行了。 此时年龄还不到十岁的连山显然不可能拥有‘刺客之王’的实力，因此周边众人对他的讥嘲也就在所难免了。 连琴为什么要让连山背负着这个‘封号’？他应该明白，此时的连山，得到这个封号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目光与对待。 而这种对待，连琴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的威势，只要他站出来说一句话，相信组织内再也无人敢对连山不敬，但他没有这么做…… 难道，这也算是给连山的磨练？ “刺杀一个元境的渣滓都失败了，还有脸回来！” “就是，换成其他人，这种简单任务都失败了，恐怕回来后也会被处死吧？” “被埋在沙里七天七夜的感觉怎样？” 一群人极尽讥讽之能事。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对连琴忌惮无比，倒是没有一个人对连山动手动脚。 唯一的例外，就是红发阿修了。 连山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但林四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不断变得粗重的呼吸。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就在他将要和这群人错身而过时，红发阿修忽然闪电般出手拍了拍他脸上的面具。 “废物，就应该主动消失，明白吗……”他凑近连山的耳朵，悄悄说了这么一句话。 连山顿住了脚步，他死死望着红发阿修的脸。 “怎么？你想出手？”红发阿修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他显得跃跃欲试，似乎很想借机揍连山一顿。 一旁众人纷纷拍手大笑起来，仿佛有热闹可看一般。 林四心内略微有些焦急，尽管他知道连山后来至少活到了十四岁。但此时的他如果出手，恐怕一顿苦头是免不了的。 四五年后的红发阿修已经是破境强者，那么此时的他，修为应该也不低于极境中后期了。 连山毫无胜算，何况周围还有其他人。 “总有一天，我会用刀子捅穿你的屁眼，让你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废物！”连山冷声道。 他的拳头捏得咔咔响。 “哈哈哈哈……” 他这句话，非但没有让红发阿修和其他人气愤和觉得受到挑衅，反而招来了一阵狂笑。 在所有人看来，这弱者的宣言简直是太可笑了！ 尤其是红发阿修，他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连山就像一个小丑，他呆呆站在原地静静望着红发阿修。 “我等着。”笑够了的红发阿修又拍了拍连山的脸揶揄道。 此时的连山，在他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他不认为连山能成为他的威胁，对方甚至连一个简单的同级目标都搞不定，废物一个罢了。 林四没有笑，他知道，连山此时说的话，在几年后成真了。 也许，真的是因为连山的执念，自己在遇到红发阿修后第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本能的就按照连山所说的方式，捅穿了红发阿修的下体！ …… 和红发阿修等人分别后，连山很快进入了山顶的一座宫殿之中。 从外界看，这座宫殿相当华美，尤其是和其他普通的房屋山洞比较之后。 但走进里面，林四却发现这里除了大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平平无奇。这里的陈设相当简陋，和世俗界的天河王宫千宋王宫根本无法相比。 连山走进了宫殿里面的一个房间，入目第一眼，林四看到的不是剑，而是一张二十五弦筝。 连山坐在了筝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筝音响起！ 连山竟然会弹古筝？林四瞪大了眼睛！ 连山会这个本不足为奇，毕竟他的师傅连琴除了天才修行者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是音乐大家。 但这却又令林四惊奇不已。 连山是个修行天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最后在青月森林遇到那三名白衣人时，展现出来的实力不下于破境修行者，而他当时只有十四五岁。 就算他的天赋再逆天，他想要达到这个成就也极为不易。心无旁骛，专精修行那是必须的。又哪有时间涉猎音乐这种小道？ 不过…… 既然连山会，那自己……岂不是也应该会？ 林四忍不住兴奋起来！ 随后他渐渐沉浸在了连山的乐声之中，他脑海中的杂念仿佛渐渐消失，整个人变得心平气和空灵剔透。 连山此时弹奏的曲子，林四之前并没有听过。 连山的演奏水准，他也评判不了。 直到一曲终了，他才仿佛明白了什么。因为他感受到原本激愤不已的连山，平静了下来。 或许，这便是他在剑宗和十方楼这两个既熟悉又倍感压抑的环境之中，排解自己心绪的唯一方式吧？ 要不然，他恐怕早就被逼疯了。 “我不是完不成任务，只是不忍心……”他忽然低声呢喃。 这句话，原本应该是没有听众的。 但是，几年后的林四却清楚的听到了…… 他甚至清晰的看到连山低垂着头向下看着的古筝上，出现了一滴泪水。 他的眼睛也跟着模糊了。 随后，他听到了一首气势极其恢弘，曲调极其震撼的曲子，他听得出，这是《出银城记》。 这首曲子他听过太多遍了，然而这一次，却完全不同。 同一首曲子，从连琴的弹奏中，他仿佛听出了无限的惆怅。然而连山的弹奏，只能让他感受到无尽的悲伤和杀戮！ 他仿佛彻底溶入进了连山的心绪之中，感受着他那逐渐改变的心态。 或许，正是从这一天开始，连山变了。 …… 不知过了多久，林四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具二十五弦筝后方，双手正按在古筝的弦上。 他抬起头，一行眼泪忽然从脸上滑落。 他出现在了学园之城那间租住的小屋内。 他的身边和身后站着容雨，慕哲平，聂河，唐小芷…… 每个人都面色复杂的望着他。 “你……”容雨望着缓缓站起的他，艰难的问道：“是什么时候会弹这首曲子的？” 林四默然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刚才，他仿佛跨越了时空一般，在现实和梦境之间，和几年前的连山共同演奏了那一曲《出银城记》。 “你的曲子，为什么会让人这么难过？”唐小芷已经泪流满面，她扑进林四的怀里哭道。 她能从那曲声之中，听出太多的苦闷哀愁和悲伤，这和她所认识的林四完全不同。 “没事了！”他抚摸着她的秀发，低声安慰道。 随后，他抬起头对容雨，慕哲平，聂河等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没事了！” 他同时在心内默默对遥远的少年连山道：“我没事了……” …… 翌日清晨，林四照常与慕哲平，聂河，唐小芷四人一道前往圣云学院。 他也终于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慕哲平救回来的，否则他可能连进入那个梦境的机会都不会有就直接彻底死去了。 众人都知道他昨夜肯定有过一番难言的经历，否则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弹起那首曲子。 只是，没有人提起，每个人都很尊重他的想法。 关于那个梦境，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说。 他没办法说出来。 连琴是十方楼的首脑级人物，这个消息如果被容雨知道，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固然容雨算不上什么正道人士，但他心目中的三弟一直就是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男人，刺客这个身份，还是不让他知道的为好。 而自己，很可能也是十方楼的核心人物。 ‘刺王’啊…… 这个封号，连山确实名不副实。但十四五岁便达到破境的他，恐怕后来几年内，也为十方楼完成过无数次任务了。 连琴是十方楼的首脑，那连山的地位，只怕和十方楼的少门主差不多。 慕哲平与聂河对十方楼都恨之入骨，他们当年虽然没和连琴打过交道，但他们却是被连琴手底下的人抓进了十方楼。 说起来，连琴算是他们的终极大敌！ 他们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后，会怎么想？ 会和自己决裂吗？ 他不知道，于是他只能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希望一切都和平常一样，他不想再和过去的经历再有任何瓜葛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做那种梦。 第441章 缺席 进入学校后不久，林四便发现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往日校园内欢快轻松的气氛，似乎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诡异的沉重肃穆。 林四猜测，可能是因为昨夜刺客的原因。 红发阿修和药师的尸身，都出现在了圣云校园内，这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学生来说，应该是一件相当可怖的事情。 他们或许不知道这是十方楼的破境刺客，但那死后的惨状，由不得普通人不去多想。 而据说，昨晚学园之城诸位院长也和十方楼的人交手了。 林四有些庆幸，如果那伙刺客不是碰上学园之城的人，而是追上聂河与慕哲平，只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从这方面来说，自己等人，倒算是在无形中欠了学园之城这些高手一个情。毕竟这些刺客本是为自己三人而来，和他们原本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由于谢少英现在天天都会进出那间五人试炼室，最近那间试炼室被看管的较为严密。 而试炼室外草地上的血迹，一早便被人看到了，于是很快死在里面的药师也就不是秘密了。 至于红发阿修和嵇都的尸身，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虽然圣云院长宋庆和城主扶远现在都昏迷不醒，但此时却有许多高层人士聚集到了圣心楼二层的会议厅内。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昨夜的事件是个谜。 但对于他们来说，事件已经基本明朗。 昨夜十方楼出动了三名破境五名极境刺客前来圣云学院，其中五名极境刺客被他们遇上，虽然他们全歼了刺客，却也付出了四人中毒的代价。 至于另外三名破境刺客，同样也被人杀死了。 他们死亡的时间，相差不远，但死亡的地点却各不相同。 “昨夜那五名极境刺客，应该是为了支援那名死在东城废墟的破境刺客，只是，我们主动插了一手！”天武院长淡淡道。 此时室内坐了不下百余人，有来自各大学院院长副院长，有学院之城内一些商会或组织的头领，有城主府的人。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他们这次，可谓是遭了无妄之灾，原本这件事是和他们无关的。 “那名用双手朴刀的破境刺客，死得可真是……”一名城内帮会的中年头目忍不住呲牙咧嘴。 不光是他，其余众人闻言也忍不住露出了怪异至极的神色。 他们赶到那里时，那名死去的破境高手，下体的某个部位被人斩落，而后被塞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凶手的残暴程度暂且不论，不过这恶趣味着实让他们无语至极。 堂堂破境高手，无论在哪都是尊崇无比，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这样对待，还真是让他们心内感受复杂不已。 而能斩杀这种级别刺客的人，想必也同样应该是身份不低的高手吧？竟然做出这种污秽下流的事，着实让人无法理解。 “咳！那人受到的致命伤源自后背贯穿前心的那一刀，至于腹部那一剑，也同样严重无比。其他的……应该都是死后所致。”天武院长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将话题拉了回来。 一名副城主接口道：“那一刀，和一个月前死去的那名破境高手身上所受的刀伤如出一辙，不出意外，这次果然还是他们出手了。” 千星院长点了点头：“没错，还是上次那批人。而且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们至少有三个人，两人围攻朴刀刺客，另外的一人或两人，杀死了那名红发刺客和用毒的刺客。” “问题是，他们到底是谁？学园之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批高手，杀破境简直如砍菜切瓜。到现在，竟然死掉了四个破境高手，这世道要变了吗？”一名商会会长一边用手绢擦着虚汗，一边抱怨道。 和十方楼为敌的那批人到底是谁，他们并不知道。 只是，从他们杀死红发阿修和嵇都的手段来看，这批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们的凶残程度，比十方楼的人恐怕毫不逊色。 偏偏他们身份来历不明，实力又高强无比，这不免让室内许多大人物心头难安。 以往在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破境高手，竟然被人如同杀野兽一样随手抛尸于路边，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这已经是四个了！ 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更多？ 由不得他们不如临大敌，就连十方楼都没能在这批人手上讨到好。如果这批人要对学园之城不利，那他们可就真是要遭殃了。 “我们昨晚算是帮了他们一把，按理说，他们应该承我们一个情……”紫金学院一名副院长勉强笑道。 “这可难说得很，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讲江湖道义？这种手段残忍的人，向来杀人无算，我们拿他们当朋友，人家可未见得会领情！”一名帮会头目冷笑道。 一名商会会长沉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真正团结起来了。无论十方楼还是那批人，都不是好惹的，诸位，学园之城的多事之秋，恐怕要到来了！” 圣月院长却忽然开口道：“那间试炼室内密布着迷药毒雾，而那名死去的破境刺客，剑上也淬了剧毒，他的剑身染血，那说明当时和他交手的那个人也中了毒。” 他这句话，瞬间提醒了众人。 没错，那毒的霸道，他们算是见识过了，到现在扶远和宋庆等人都没能醒过来。而涂钦老医师依旧在另一间房内为四人医治，但结果依旧还是未知。 “这么说，那个在圣云试炼室和刺客交手的人，也毒发了？” “很有可能！他们中了毒势必要医治！要不我们马上去各大医馆查，也许能顺藤摸瓜，找出这批人的身份！”有人惊呼道。 立时，这个提议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 望着进来的那名青年，许多人不由自主站起了身来。 进来的人是一名天武学生，众人做出这个举动并非这名学生有多高的身份。而是因为他是涂钦老医师的助手，他将带来至关重要的消息。 “结果如何！”天武院长一脸凝重的问道。 他问的，是扶远，宋庆等四人的病情。 如果那四人遭遇不测，那学园之城可就真会引发一场大地震了！ 望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那名学生一脸沉重的摇了摇头。 “老师说，他也无能为力……”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 那名学生面无表情道：“老师提炼出他们血液内的毒素研究过了，他说这毒太过复杂，哪怕光是分析出其中的成分，都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而即便知道其中的成分，还需要知道其中每样药物的多寡用量。而最后，能否配制出解药依旧还是未知……” 众人说不出话来了，扶远和宋庆等人只剩三天的命了，怎么可能等得到那个时候？ 而涂钦老医师也说了，即便撑到那个时候，能不能配制出解药，依旧还是未知。 “不！不可能！你在撒谎！”室内一直沉默的一名长发青年猛然冲了上去，狠狠扼住了这名天武学生的衣领。 众人都认得他，他是扶远的儿子扶摇。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失态和不可理喻，因为这名天武学生的话，等于宣判了他父亲的死。 就连涂钦老医师都没办法，那恐怕，真的没人有办法了。 至少，学园之城，月国，东南六国，都不会有人有办法了…… “冷静点！扶摇！” 圣月老院长快速拉开了他，同时在他耳边沉喝道。 扶摇颓然松手，整个人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 教室内的林四并没有想太多。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扶远和宋庆等人中了不治之毒。 此时他正坐在座位上，等待着上课。 无论如何，昨晚自己缺席了明明说好的演出，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和扶薇道个歉比较好。 虽然自己无法给出她原因。 但是，进入教室后，他一直就没能见到这位女班长。 这着实有些反常，扶薇据说从来就没有缺过课，而且每天都来得很早，为什么偏偏今天自己要找她的时候，她却不见了呢？ 此时的教室内一片闹哄哄的，大部分人也在谈论扶薇。 她昨晚的演出，让班上许多同学眼前一亮，许多人才知道这位表面看似死板只会学习的美女班长，原来还有着高超的琴技。 一时间，在许多人心目中，她身上仿佛像是笼罩了一层别样的光环，变得有些高不可攀起来。 许多同学都想再仔细看看她，早上甚至有外班男生在教室外徘徊，就为了见她一面。 而除了她之外，唐小芷也受到了一部分人的关注。只是因为她已经被‘恶棍’林四给‘霸占’了，众人根本就不敢接近她，生怕被林四给盯上。 除此之外，谈论今晨出现在校园内死人的，也不在少数。 各种猜测都有，但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人猜得到真相，他们这些普通学生，就连死者的身份都无从得知。 更不可能有人想得到，杀死那两个人的‘凶手’，此时就堂而皇之的坐在他们同一个教室内，乐呵呵的听着他们的讨论…… 铛铛铛！上课的钟声响起。 第一节课是宋雨涵的课，大家都正襟危坐等待着她的到来。 而林四意外的发现，到现在，扶薇竟然还没有来。 反常啊，难道扶薇因为自己昨晚没参加表演，所以生气了？不可能的，林四很快排除了这个自作多情的猜测。 对她来说，学习可是正事，她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耽误正事的。 林四胡思乱想了许久，很快他就发现了更加意外的事情，宋雨涵竟然也没来！ 第442章 我相信他 教室内的学生们开始议论纷纷。 和扶薇一样，宋雨涵也从来没有迟到和缺席过。 而即便有老师缺席，院方往往也会派老师来说明情况，然后调换其他老师的课程。 扶薇和宋雨涵，这两个最不可能缺席的人，今天双双没有出现，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而很快一个消息就在教室内传了出来，据说昨晚院长和城主大人，在和敌人的搏斗中受了重伤。 宋雨涵和扶薇身为她们的女儿，自然要陪伴在他们身边。 这个消息，原本并不能确定真假，因为在场学生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据说扶远和宋庆等人被抬入圣云医疗室内时，有学生刚好见到了那一幕，而后涂钦老医师的到来也同样落入了一些学生的眼中。 消息传了这么多道，往往都被添油加醋了无数次。 然而林四却是浑身一震，他觉得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他快步离开座位，将聂河拉出了教室。 “你跟老慕昨晚在校外，看到了学园之城那批人和那几名刺客交手？” “没错。”聂河耸了耸肩。 他今天早上失去了以往的活跃，也许是因为昨晚林四杀死两名破境刺客的战绩刺激到了他，此时他竟然忘了对林四的无礼举动进行反击。 “当时你们看到扶远和宋庆受伤了没？” “看到了！”他倒是证实了教室内那些学生的话。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为什么要说，他们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聂河很莫名其妙的反问道。 虽然他看上去喜欢上了扶薇，不过他似乎没有为可能成为他‘岳丈大人’的扶远担忧的念头。 林四一时间语塞了。 林四想说无论如何昨晚那些人也算是帮了自己三人的忙，而且扶薇和宋雨涵还是他们的同学和老师。 但他明白，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让聂河有任何触动。 “他们是中毒还是受伤？”他只能追问道。 聂河挠了挠尖削的下巴，有些不太确定道：“应该是中毒吧？毕竟药师都来了，那些人的兵器肯定也都淬毒了，受伤就等于中毒。” “我明白了！”林四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向楼道走去。 昨夜那么多人在场，其中甚至有圣月和天武的院长，扶远和宋庆不可能会受到太严重的伤。 林四已经听说了自己的解毒过程，当时就连容雨都束手无策，若非慕哲平，自己已经死了。 学园之城内，恐怕无人能解药师的毒，因为他的毒根本就没有解药。 这也正好解释了扶薇和宋雨涵为什么没来上课，她们的父亲可能会毒发身亡了，她们哪还有心情来上课？ “喂喂，你干什么去啊？”聂河在他身后吆喝道。 忽然，他明白了过来。 “你是要为他们解毒！” 没错，昨晚慕哲平为林四成功解了毒，虽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段，但肯定和他身上的秘密有关。 既然慕哲平能做到，那林四自然也能做到，因为那个秘密他也有份！ “等等，我也去！”他追了上去。 对那个秘密，他极为感兴趣，多观察几次，说不定他就能彻底摸清了！ …… 两人一路打听，很快来到了圣心楼。 昨夜庆典时的一些布置，此时尚未完全撤完，这里依旧留着一缕喜庆气氛。 但走进这里之后，林四也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宋庆和扶远确实中了剧毒，而且现在无药可医。 因为他听到附近有学院的人正在悄悄谈论这件事。 他甚至听到了远处隐隐传来的哭声。 于是他来到了二层的会议室。 “停，里面正在议事，不得进入。”两人才走到门口，便有两名守卫拦住了他们。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扶摇！”林四道。 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借口，而且，他确实要找扶摇。 虽然林四现在算是主动做好事，帮人解毒。但说实话，这好心不一定会有人领情。 他只是医学系普通学生，谁会相信他能解掉其他医师都束手无策的奇毒？ 谁知道他是不是来捣乱的，甚至是别有用心。 唯一有可能相信他的，恐怕也只有扶摇了。 “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行！”现在里面讨论的是和学园之城安危相关的大事，而林四与聂河一看便是两名普通圣云学生。 他们就算有再大的事，能大得过里面的事情吗？能大得过破境高手吗？ “我有解毒的办法。” “什么解毒的办法？” “院长和城主大人所中之毒！” “什么！你当真？你可要知道，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一名守卫正色道。 事关重大，他倒也不敢直言不信，万一因为他而耽误了医治，那他可就是罪人了！而且他误认为林四不是自己会解毒，而是要为里面的人推荐隐世名医。 “我觉得你还是让里面的人自己评判比较好。”聂河在他们愣神之际，轻笑着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出去！” 果然，一进门，便有人对他们怒斥。 此时里面正在讨论着那批未知高手的事情，众人毫无头绪只觉得焦头烂额，唯一猜测到了林慕聂三人的扶摇此时情绪低落无比，而且他终究也只是猜测。 就在这个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两名圣云学生，这让众人纷纷将身上的气洒了出去。 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自己现在叱骂的人，就是先前自己刚才忌惮不已畏之如虎的人会作何感想。 “你是哪个班的！上课时间跑来这里！”一名圣云副院长一脸肃然的站起身来。 他认为，这可能是学院内调皮的学生，这种严肃的场合下，擅闯会场这种行为真是丢尽了学院的脸面啊！ 不过，当林四的从聂河身后彻底闪出身形，露出面容时，许多人面色还是忍不住变了变。 诸如天武圣月千星等学院的院长，他们是知道林四‘虎头人’身份，以及他劫持月洛宁一事的，他们明白这不是个普通学生。 “你这小子，来这里做什么？”圣月院长站起身来。他可是知道，以林四能击伤卢成荫的实力，这会议室内正在怒斥他的人，恐怕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这小子的脾性，可不好说啊。最近这两个月，他的表现倒是规规矩矩。但能做出劫持王子与打伤卢成荫这种事的人，还是要小心对待为好。 圣月老院长的话，让众人齐齐住了口。 在场哪一个不是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精’，哪能听不出，圣月院长和这圣云学生竟然是认识的，而且关系貌似还挺熟。 圣月院长在学园之城无论实力还是声望都算得上首屈一指，能被他当成熟人的人，可不多啊！ 林四摊了摊手：“我来这里，是为了给宋院长和扶城主解毒。毕竟宋雨涵老师和扶薇同学也帮过我很多……” 他后面那句冠冕堂皇的借口根本没人听进去，众人都被他前面那句话给镇住了！ “你说什么！”圣月院长一字一顿追问道。 “我说我能帮他们解毒！”林四重复了一遍。 “你会解毒？” “怎么说，我也是医学系的学生啊！”林四笑嘻嘻道。 只可惜，他这句玩笑，被众人当成了笑话。 原本众人还以为这位和圣月院长相熟的学生有什么奇异本领，听到他说能解毒，众人还差点信以为真了。 但现在一看，就连圣月院长都不太信任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有所谓的解毒本领。 至于医学系的学生这个身份，更是可笑无比。连涂钦老医师都束手无策的剧毒，一名普通医学系学生来，那不是添乱么？ 一时间，室内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是不以为然。 只是因为林四和圣月院长相熟，众人才没有当面直斥罢了。 “小子！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圣月院长双眉紧皱，目光直刺林四，似乎要看出他是不是在故意大放阙词。 人命攸关，他可不敢做主让林四胡来。 “现在有人能救他们吗？”林四反问。 “没有！” “那为何不让我试试？” 圣月院长一时语塞。 ‘死马当成活马医’这句话不太好听，但有时候却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然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沉声问道：“你如何证明你会解毒？” 就算要试试，起码也得够一定的水准才行吧？不然任谁都能去试试，那就不是对那四人的救治，而是对他们的亵渎了。 林四撇了撇嘴，心道自己难得要做一次好人，竟然还这么难，要不是因为其中有宋庆和扶远，他都想要撂挑子走人了。 他能怎么证明？论医术，他连入门级的学徒都比不上。 论解毒，他要用上印力，这东西能明说吗？ 于是他看向了扶摇。 “我想，扶兄应该相信我能解毒。” 原本倚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扶摇，在林四进来之后，眼睛便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圣月院长先前提到过关键的一点，那便是昨夜那批人之中，也有人中毒了。 他本就怀疑那批人是林慕聂三人，虽然他们没有承认。 而看到林四聂河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心内就已经冒出了一个猜测，他们难道解掉了毒？ 尤其，当林四说出自己能解毒后，他更是进一步印证自己的推断。 没错，现在学园之城内，最有希望解毒的人，就是他们！ 当林四似笑非笑看向他时，他更是彻底确认了这一点。 说实话，原本他对林慕聂三人是有点怨愤的。毕竟他知道，父亲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十方楼的刺客。而十方楼的人，就是因为他们三人而来。 真要算起来，他们可以说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而现在，骤然得知这个好消息，他心头那一缕怨愤早已烟消云散。 “没错，我相信他！”他颤声道。 室内众人一片哗然。 第443章 医治 “你可要想清楚啊，不要一时冲动！” “是啊，这可是拿你父亲的性命做赌注！” “这两人才多大？能有多大道行？涂钦老医师都治不了，就凭他们……” 许多人都开始劝说起扶摇来。 这些人倒不全都是因为担忧扶远，只是人之常情而已。 就连圣月院长和天武院长现在看向林四的目光都带着不信任，更何况他们。 黄口小儿，突然闯进门后，也不见他向任何一人行礼，无形中林四已经被许多人当成了狂妄自大之辈。 在他们看来，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还妄想着出风头的年轻人。 他们本能的就不愿意相信林四能做到。 “多谢各位，我意已决！哪怕是赌一把，更何况，不赌的话，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扶摇说完，便大步走到了林四身前。 “林兄，有劳了！” ……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二楼另一间宽敞大房间内，看着陈设，这里应该是医疗室了。 除了林四聂河与扶摇之外，先前参加会议的众人并没有跟上来。 说实话，他们对于林四依旧没有信任感，只将他们的举动当成一场闹剧，并不认为他们能成功。 进门之后，林四更加确定了先前听到的哭泣声便是从这里传来，因为在这里外两层的房间内，外层坐着不下数十人。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着打扮都不似平民，一看便是四名伤者的亲属。 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此时正在暗暗垂泪，因为涂钦老医师先前的诊断，等于宣布了他们亲人的死。 在这些人之中，林四看到了一脸苍白的宋雨涵和扶薇。 此时两人依偎而坐，默然无语，宋雨涵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扶摇与林四的到来，甚至没能引起她们的注意。 看样子，这次他们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涂钦老医师，还在里面么？”扶摇来到了妹妹面前。 听到哥哥的声音，扶薇这才抬起原本低垂着的头，轻轻答了声：“嗯。” 她的脸上呈现出了一丝悲恸与心死交加的神色，让人望而心疼，往日在她身上似乎永远都不会褪掉的昂然与乐观，此时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就连林四与聂河的意外到来，都无法让她神色有任何变化。 她明白，里面的救治，恐怕已经只是尽尽最后的力量了。 她身边的宋雨涵亦是如此，换作往日，看到林四聂河在上课时间逃出来，她肯定会开口训斥。然而此时，她却是毫无反应，显然宋庆的情况给她的打击极大。 扶摇轻轻拍了拍妹妹柔软的肩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笑道。 “林兄何时可以开始？”此时的早已心内大定，既然林四主动找过来，那说明他有极大的把握。 对于这位神秘强大的‘虎头人’学弟，他有着莫名的信心。 “随时都可以！”林四含笑道。 他们的对话，让宋雨涵和扶薇愣了愣，两人呆呆望着走向里间小门处的扶摇聂河和林四，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站住，老医师正在里面为他们治疗，任何人不得入内！”两名涂钦医师的助手低声喝道。 随后他伸手拦住了林聂扶三人。 扶摇出声道：“我带来了一位新的医师，可以让他试试！” “你带来的医师？在哪？老医师正在治疗，任何人不得打扰！”一名助手面色不善道。 他当然不高兴，涂钦医师还没离开呢，扶摇就带了新的人来接替他，这摆明了是对老医师的不信任和轻视。 虽然，老医师确实已经束手无策，但这打断治疗直接换人，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 扶摇岂会听他的？里面的人可是包括了他的父亲，性命攸关，他哪里还能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就是他！”他伸手指了指林四，随后便径直拨开那两人直接往里面闯！ “大胆！你竟敢如此？”这两人气愤填膺，甚至认为扶摇这是在故意侮辱涂钦医师了。 因为他指着的，竟然只是一名看上去比他们还小的圣云学生。 不光他们，就连宋雨涵和扶薇也愣了。 林四？扶摇竟然让林四去给里面的人解毒？解涂钦老医师都治不好的毒？ 这简直是开玩笑啊！ 林四的成绩，甚至连班上任何一名同学都比不上。在医学上，他完全称得上是不学无术！ 让他去给里面的人解毒，他认得全里面的药物么？他知道每样药物的药理药效么？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进去，完全就是给涂钦老医师添乱！ “林四！你不要胡闹！”宋雨涵站起身来冷声斥道。 她自然无法斥责扶摇，但是林四就不同了，她怒斥对方的次数还少吗？在她看来，林四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放在往常也就算了，可他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 这也算是她努力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了，否则换成旁人像她这样想过之后，恐怕会更加激动，毕竟里面昏迷不醒的人有她父亲宋庆在内。 林四能想象宋雨涵对自己有多不信任，对此他只能无奈笑道：“放心吧，宋老师，我有把握！” “呵！你有把握？你能有什么把握？现在不是你卖弄年少轻狂的时候你明不明白？”宋雨涵厉声道。 林四尚未开口，里间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老者，他的身后，则有一名天武学生扶着他。 也不知道他们是被外面的喧哗声给吵了出来，还是因为有其他事情。 看到他，宋雨涵和扶薇无心去管林四了，包括他们在内，所有人都呼啦啦围了上去。 “涂钦老医师，怎么样，我爹还有救吗？” “是啊，我父亲的毒可有解法？” “老医师，求求你救救我夫君啊！我给您跪下了！” …… 一时间，整个房间变得乱哄哄的。 尽管涂钦医师先前就宣布了他对此毒无能为力，不过在治疗结束之前，众人依旧没有放弃最后一线希望，依旧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然而…… “老朽……已经尽力了，奈何此毒太过复杂……”老医师面露惭色，缓缓摇了摇头。 这句话一出，许多人就像是瞬间被抽空了魂魄一般，变得面如死灰。 甚至有人当场昏厥过去。 哭泣声和呼号声再度响起。 而就在此时，扶摇已经带着林四进入了里间。 他已经不想再和众人解释太多了，怎么解释？难道林四要解毒，还需要让每个人信服他的医术之后才能进去吗？ 现在是时间不等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的父亲就要毒发身亡了。 砰！里间的门被关紧。此时，外面的人才发现有人进去了，而且门被关上了。 任凭他们拍门，也无人理会。 走进里面后，林四看到了大量的药物和器械。不过很遗憾，他甚至根本就认不全这些东西。 最引人注目的，无疑还是躺在四张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四名中年男子。 “哪位是你父亲？”林四问道。 扶摇立刻指了指最外面那名尽管昏迷，但依旧有着几分清逸模样的长须中年人。 “好！你去门口守着吧，我需要不被打扰，不要被人冲进来！”林四来到了扶远身边。 “你需要什么特殊药物或者器具么？”扶摇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他能要什么？只需要空手运转印力便可。 其中的过程，昨晚慕哲平已经和他说得清清楚楚，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他甚至根本不用查看这是什么毒，因为除非是当场毙命的毒药，否则还有什么毒能比昨晚自己所中的更难缠？ “好！”扶摇竟然也不多问，直接就相信了他。 …… 扶摇离开后，林四摆正了扶远的身子，随后盘腿坐在了他背后。 在场唯一的旁观者，也只有聂河了。 只可惜，所有的解毒过程都发生在扶远体内，他注定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四的印力和神识细线很快进入了扶远体内。 所有的情况都和慕哲平说的一模一样，利用脑部那根细线，他轻易便看到了对方血管和经脉中密布的毒素。 而当他用神识细线包裹着印力进入对方经脉内后，那些毒素果然如同冰雪消融一般粉碎无形。 整个过程顺利无比，唯一的缺憾，就是耗时可能要很久，毕竟人体的经脉血管实在太多，哪怕有时候只需要印力接近，附近细小经脉血管中的毒素便会自动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扶远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完毕。 就在他打算收回双手时，脑海内闪过的一个念头让他继续了下去。 他想到了扶远心脉附近的一圈金光闪闪的光环。 他知道那是某位破境高手当时为了救助扶远时，留在他体内一股的印力。 这股印力非但没有伤害到扶远，反而保护了他的心脉，令得光环内部未受到毒素的侵害。 原本林四现在已经可以撒手不管了的，因为当扶远醒来后，那股灵力就会被他自身的灵力所冲散。 但现在，他却忽然冒出了一个奇特的念头。 这可是破境高手的灵力，尽管他平日里几乎天天和破境后期的容雨交手，但却从未有过这样近距离仔细观察破境高手力量的机会。 他想起了连琴的话，修行境界的提升，需要对事物本质的认知和感悟。 那么，破境的灵力，其中又蕴含着什么样的本质呢？和他自己现在的印力，又有何不同呢？ 他渐渐沉迷了进去。 第444章 转变 尽管灵力和印力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但这次探究，依旧让林四得到了些许感悟。 他仿佛明白了灵力深处的一些东西，但又觉得似懂非懂。 那金色的圆环因为他印力的不断侵蚀而慢慢消失，而一直到它彻底消失后，林四才缓缓收回了双手。 “怎样？成功了？”聂河连忙凑了过来。 “嗯！当然成功了！”林四明白他问的是解毒过程，只是此时他脑海内依旧不时闪过那金色的圆环。 扶远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了起来，他冰冷僵硬的身躯，也渐渐变得柔软而温暖。 聂河一探他的变得平稳悠长鼻息便知道，他算是脱险了。 “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连药师的毒都能解掉！”他对林慕二人的那种力量着实是好奇无比。 “哈！你猜！”林四显得心情颇好。 救起扶远之后，林四本打算继续救宋庆，然而房间外传来的一阵阵嘈杂声让他头疼不已。 而且，因为救治扶远，他的消耗也不算小，也需要歇息片刻。 他能想到外面为什么会这么吵，想必扶摇在外面堵着门的举动，让那些家属们无法接受了。 而现在，他们的怒火恐怕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聂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于是他打开了房间的门。 他和林四的骤然出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指责与谩骂。 “你们进去做什么了？”一名中年贵妇尖叫道。 “你们要是敢对我父亲怎样，我会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一名二十多岁的英俊青年冷冷道。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也要有个限度！”一名中年男子讥嘲不已。 聂河的脸上挂着一缕意味不明的邪笑。 而林四也没有开口，或许是实力的提升，现在他甚至根本就感觉不到挑衅。 因为这些人，无法在他心目中上升到敌人的位置，完全没办法让他认真起来。 他只是对一脸期待的扶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人自己进去看。 扶摇面露狂喜之色，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随后，包括宋雨涵，扶薇，乃至涂钦老医师在内，所有人都挤进了那个房间。 原本喧闹不已的外间，瞬间变得空荡荡，只剩下了林聂二人。 坐在长凳上的聂河掀起嘴角笑了笑：“你和慕哲平，算是仅有的两个能救活这四个人的人，是那些人的希望，他们原本应该敲锣打鼓用八抬大轿请你们来治疗，可现在……”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诮意味，似乎在为林四感到不值。 林四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昨夜的梦让他的心态再次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现在根本就连不满和愤怒的情绪都没有生起。 “无所谓，我来治疗，只是因为扶远和宋庆让我无法袖手旁观，和外人的表现无关。” “我想做的事情，哪怕前面有刀子，我也不会停。我不想做的事情，哪怕别人跪着求我，我也不会低头。”他吐了口气轻声道。 啪啪啪！聂河忽然拍起手来。 “哈，没错，这才是你！我差点以为你变了！”他一脸夸张的大笑道。 “变成了一个滥好人么？”林四扯了扯嘴角， 里间不出所料的传来惊呼声，聂河知道，里面的人终于发现扶远被治好了。 随后脚步声响起，里面的人呼啦啦全部冲了出来。 每个人在冲到林四身前三尺之外时，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他们一脸复杂的望着林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们想请林四为他们的亲人解毒，然而刚刚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当面咒骂了林四。距离现在，时间才过了不到半柱香而已。 哪怕脸皮再厚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但是，人命关天啊！他们心内几乎是激烈交战着。 “林兄！大恩不言谢！”最终，还是扶摇快步挤出来打破了平静。 此时他一脸的喜色，刚刚他已经查探过，父亲的毒已经根除，在休养几天便能彻底恢复以往的状态了！ 林四是他们家不折不扣的大恩人，此时他对林四充满了感激。 他身边的扶薇轻轻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段时间，因为表演的事，她和林四算是吵了一架，两人之后便没有再说过话。 她刚刚没有指责林四，但说实话，她内心根本就信不过林四，同样也埋怨过对方来添乱。 此时父亲被救，她自然也是欣喜无比，但是，却开不了口。 林四何尝看不出她的尴尬，便主动笑道：“扶薇同学，昨夜的事情还请你原谅，当时我的确有要事在身！” “没，没事！”向来镇定自若的扶薇也终于有些手足无措了，她低声道：“多谢你救了我父亲。” “哈，我们是同学，又何须言谢？”林四爽朗笑道。 昨夜林四缺席表演的事情，扶摇自然是知道的。他能领会到林四此时刻意为扶薇化解尴尬的用意。 于是开怀大笑道：“林兄的心胸，真非常人可比！” 林四也是含笑摆手。 他们这几人说话间，旁边的人可是越来越焦急了。 这小林医师，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记恨刚才的事情？众人自问换成自己，恐怕是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先前那番对待的。 “这个，林兄，不知可否再为另外三位……”扶摇自然看得出周围这些人的难处，只是，就连他自己也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 “可以，不过我需要休息片刻！”不等他说完，林四便很意外的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林四在来此之前，便已经决定了将四个人全部治好。无论如何，那四个人也是因为自己三人的原因，才对上了十方楼。 至于先前这些人的无礼对待，并不足以让他改变念头，除非他们此时明确决绝林四为他们的亲人治疗。 这些人当然不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此时的他们又是狂喜又是羞惭。 先前高声叫喊的那名中年贵妇低声道：“小林医师，先前都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先前威胁林四的那名英俊青年面色一红，期期艾艾道：“林神医，这个，那个……刚才口出狂言还希望您不要见怪，您以后便是我弓绍最好的朋友！” 那名中年男子也自嘲笑道：“小林神医还请见谅，原来不知天高地厚的，是我屈炎自己。” 后方周围诸人也连连上前为先前的谩骂表达歉意。 他们此时确实是发自内心，因为林四在他们道歉之前便做出了承诺，而不是以此要挟他们这么做。 林四笑着一一说没事。一时间，在众人心目中，他成为了一个医术精湛同时心胸宽广的人，形象愈发高大了起来。 宋雨涵并未上前，她呆呆站在原地，一脸复杂的望着自己的学生。 她想到了这两个月来，自己对林四的种种针对。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让他从上课站到下课了，也记不清对他有过多少次冷嘲热讽了。 然而此时，她心目中的‘朽木’‘害群之马’成为了众人的救星。 他解掉了涂钦老医师都无计可施的奇毒，扶远城主现在已经彻底摆脱了危险。 原来，他是这样一个医学天才么？ 原来，这便是父亲不顾自己反对，强行要将他留在学院内的原因么？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也变成了一个充满偏见，依赖自身喜恶来对待学生的人么？ 她甚至自动忽略了以往林四每次都答不出问题的事实。 此时在她心目中，林四变成了一个天才横溢的医学系学生。他不听课，只是因为他比旁人的水准高出太多，根本不需要再听。 而面对自己和班上同学的轻视和嘲笑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辩驳过一句，只是默默承受着。现在当众人需要他的时候，他又不计前嫌的出现了。 这样的品格，让她感到惭愧。 她并不知道，她想差了。林四可没有什么高超医术，他更没有宋雨涵所想的那么‘伟大’。 “宋老师，呆会我便为院长治疗，不知可否？”林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愣愣抬起头，看到的是林四的笑脸，脸上并无讥讽也无高傲，有的只是诚挚。 “林四，谢谢你！以前是我……” 她的话被林四打断了。 “宋老师何须如此，无论如何，您都是我的老师！”林四笑道。 如果说林四之前对宋雨涵一点意见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这对他来说只是细枝末节，一笑便可过去。 无论如何，宋庆对他还是相当不错的。 林四举步便打算进入里间，继续为宋庆医治，人群自动为他分出了一条通道。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白发苍苍的涂钦老医师迎面从里走了出来。 看到林四后，他快步迎了上来。 “林医师的医术，让老朽口服心服！不知一会医治时，可否让老朽厚颜旁观？如果林医师需要帮助，老朽可为助手！” 这位老医师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说实话，林四的出现，等于狠狠驳了这位老医师的颜面。他束手无策的毒，被林四治好了，这对他的声望其实是有打击的。 然而这位老医师竟然能完全忘记虚名，虚心向林四这个晚辈求教。这让众人心内不由得浮起一个念头，涂钦老医师能有今日的成就，并不是偶然的。 林四连忙躬身道：“老医师言重了，旁观有何不可？晚辈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还望老前辈多多指点！”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能解毒和医术关系不大，而这位老医师才是真正的医道圣手。 第445章 神医林四 对于宋庆的治疗，过程依旧十分顺利。 只是，在场旁观的涂钦老医师，却没能看懂其中奥妙。 因为林四既没有用药物，也没有用医治的器具，完全就是凭借着印力。 整个过程都发生在宋庆体内，他不可能看得到。 林四这一解毒方法，和先前天武，圣月院长等人所做的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只是印力的特殊效果。 涂钦老医师自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同样的手法，破境修为的天武与圣月院长解不了毒，而修为不可能比他们高的林四却能解掉。 他只能将这归结为林四有一套特殊的解毒手法亦或技巧。 这种手法和技巧，同样属于医术，但往往都是不传之秘。 他倒也明白，这种东西自己还是不要问的好，以免招人不快。 这倒是免了林四一番口舌，否则他还要为印力之秘想一套说辞来搪塞外人。 当林四收功之后，宋庆的面色明显已经变得红润起来。 “先前老朽还以为林医师是因为机缘巧合，提前见过此毒，故而知其解法。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林医师自身医术精湛，真是后生可畏啊！”涂钦老医师感慨道。 “老医师谬赞了，林四如何当得起！”林四哑然失笑。 “不不不！”涂钦医师摆了摆手正色道：“是老朽小看了林医师，此刻方知天外有天！” “老医师太抬举我了，晚辈着实愧不敢当。” 被这样一位真正的医术高手连连夸赞，林四只能苦笑不已。 这涂钦老医师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如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名受了严重刀伤剑伤的人，那涂钦医师或许能让断肢重连。而林四，除了简易的包扎伤口之外，其他恐怕是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名患了严重疾病的病人，涂钦老医师也许能药到病除，而林四只能干瞪眼。 林四现在会治的，也仅仅是一些头疼发热的小病而已。 不过，他倒也并无太大压力，他这一手解毒手法，并不限于这一种毒，其他毒应该也可以解。 更何况，他又不打算当医师。 只是，他这表现，落在涂钦老医师眼中，更是被他当成了不骄不躁谦虚有礼，于是这位老医师对林四的印象更好了。 “如果林医师不嫌弃老朽医术浅陋，老朽随时欢迎林医师来天武学院交流指教。”他向林四发出了邀请。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而聂河刚刚已经打开了门。 涂钦医师这句话被外面众人听了个正着，众人心内顿时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说实话，他们先前也对林四的解毒手段有过怀疑，许多人都猜测过他是否一早就有解药了。然而此时涂钦医师这句话，无疑是对林四医术的肯定。 言语之间对林四推崇备至，甚至有自承不如之意！ 林四的苦笑愈发浓郁了，他哪有资格和这老医师交流医术？到时候保准是一问三不知，许多常识都不知道。 而且，这老医师一句话，等于是坐实了他医学天才的身份。 这个误会，可就大了…… 此时不光是那些患者的家属，就连先前在会议室开会的那批高层也都闻讯赶了过来。 当他们得知扶远竟然真的被林四给救过来时，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就连圣月院长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是一脸的愕然。 他对林四也算是有了一定了解了，不可否认此子在修行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但其他方面，甚至连许多普通人都不如。 他完全无法想象林四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真是医学天才？这么一看，他倒也确实是医学系的，原本自己还以为是个幌子，难道他来学园之城还真是为了学医？ 就连他都这么想，其他人就更是无法理解了。 于是似乎永远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会议草草结束了，众人全都赶来了这边。 而涂钦老医师那句话，他们同样听的分明。 顿时，所有人看向林四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这辈子不得病，修行者虽然体质远超常人，但却也不能保证不在争斗中受伤，更何况修行者的亲人朋友未见得都是修行者。 这时候，医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这便是涂钦老医师这般受人尊敬的主要原因，对一名‘神医’，交好那是很自然且很必要的事情。 得到涂钦老医师肯定的林四，在众人心目中无疑是一名‘神医’，因为他甚至解掉了涂钦老医师都无能为力的奇毒。 “这个，多谢老医师的抬爱和美意，只是晚辈志不在此。不瞒您说，林四略通修行，愿望是成为一名强大的修行者……”林四一边苦笑一边推脱道。 他可不想从今往后，都把时间耗费在医学上。圣山之战暂且不提，十方楼下一批敌人恐怕过个把月就又要来了。 这一次的敌人已经足够强大，下一次…… 他苦修的脚步，根本就不能停下。 他这句话，几位学院的院长倒是能明白。他们知道林四是劫持过月洛宁的虎头人，修行才是他的老本行。 但落在其他人耳中，那就是完全无法理解了。 他们着实无法明白，这样一位医道天才为何要钟爱于打打杀杀的行当。 确实在这个世界，修行者的地位比医师要高得多。但那指的是普通医师，类似涂钦老医师这样的‘名医’，那就连破境高手面对他时也同样是客客气气的。 林四说自己略有修为，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只是初窥门径，也就在初境窥境的样子，否则他早就在修行系了。 他即便专注于修行，又能有多大成就？这简直就是浪费自己在医学上的天份啊！ 涂钦老医师更是尤其不能理解。 他甚至劝说了林四好几句，希望他不要浪费了一身的天份才能。 只是林四怎么可能会被说服，最终他只能是摇头叹息，仿佛眼睁睁看着这位冉冉升起的医道新星走上一条歧路一般。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没有那么多遗憾的想法了，他们顶多就是惊奇一下。 无论如何，在他们心目中，林四现在的医术就已经足够高明。 于是许多人围了上来，对林四嘘寒问暖，连连恭维。或发出邀请，希望林四今后有空去自己家中做客的。 更有甚者，听闻林四热衷修行，还主动提出可以指点他…… 林四一一含笑婉拒，场面一时间变得融洽无比。 …… 一直忙到傍晚，林四才终于治好了最后一名中毒者。 众人能看得出他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时间心内更是感激无比。 而最初被治好的扶远与宋庆，此时已经醒来，这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扶远庆幸自己女儿竟然是和林四一个班级，宋庆则庆幸自己坚持将林四留在了圣云。 除了扶摇之外，没有人能想到十方楼的人之所以会到来，和林四也有一定的关系。不是他要来学园之城，聂河便不会来这里。 昨夜那批人，能杀死三名破境刺客，那自然他们自己也是破境高手。 林四慕哲平的头套人身份虽然有一部分人知道，但他们完全不可能将头套人往破境高手身上联想。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林四在学园之城将会变成一个极其受欢迎的人。 世事就是这般奇妙，学园之城的高层们根本想不到，他们现在笑脸相迎的人，其实就是他们忌惮无比，甚至当成了假想敌的人。 …… 随后的日子里，林四原本所预想的‘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学园之城内，除了亲历那一幕的百余人，其余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其中包括他的同伴同学以及他的街坊四邻。 在许多人眼中，他依旧只是个普通学生而已。 他的‘神医’名头，只是在学园之城的高层之中流传。这其实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医师的医术再高超，也不可能会像修行者那般因为一次事件就变得满城皆知。 哪怕是行医几十年，一生医治了无数人的涂钦老医师，包括先前的林四慕哲平在内的很多人依旧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头。 这倒是免去了林四许多麻烦，他可不想因为这一次医治，就变得门庭若市，求医者络绎不绝。 他的本职，依旧是修行者。 他谢绝了许许多多的邀请，包括宋庆与扶远的盛情款待。并非他不喜欢凑热闹，更不是他不喜欢被人夸赞感激，而是他没有时间。 只要答应了一次，那他就要答应很多次。 和药师一战之后，他明显感到了自身实力的不足。如果他自己是破境高手，面对药师时，他根本不需要逃进试炼室。 而另一方面，他对于试炼室内的训练也更加卖力了，几乎每天都会出没于圣月学院。那一战，如果不是因为他擅长群战技巧，他是不可能会有任何胜算的。 确实今后他与敌人的战斗，不可能每次都会将试炼室当成战场，也不可能每次都会遇到围攻的环境，但多一门技巧总归是没错的。 他有种预感，圣山之战他所遇到的敌人，恐怕不会给他多少单打独斗的机会。 更何况，这种试炼让他的剑速与反应提升相当之大。若非如此，他早早就被药师击溃了，哪有机会将对方带入阵法中。 迫在眉睫的危机，让他不得不拼了命的修行，完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第446章 林聂交锋 时间在不知不觉流逝着。 那次救治宋庆和扶远终归还是有了点作用。 尽管林四依旧极少出现在教室内，但宋雨涵对他的态度已经明显比以前好得多。 在她心目中，林四的医术比她这个老师还要高超无数倍，她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去管他…… 而‘倾听者’协会，林四偶尔也会陪着唐小芷一起去活动室。 扶薇没有再要求他练习乐器了，林四也再没有弹过二十五弦筝。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用这种方式和连山彻底告别。而还有一个小原因，便是他发现自己只会弹那曲《出银城记》。 其他任何一首曲子他都不会，表现得和新手没多大分别。 他只能暗叹，他终究没能继承连山的全部才能。连山以前肯定不止会一首曲子，连山以前肯定会很多成套的高明剑法，连山以前肯定会许多比聂河和老慕更加精妙的刺杀手段…… 但这一切，他都没有印象，他只是继承了一些从前的本能。 没有一定的契机来触发的话，这些才能只会永远埋藏下去。 而另一方面，他们预想中的十方楼第三批刺客，一直就没有来。 似乎，十方楼已经放弃了继续追杀他们一般。 这让慕哲平和聂河都有些无法理解。 确实他们杀掉了十方楼四名破境高手，给十方楼带去了一定的威胁，但应该不足以让对方忌惮吧？ 固然，这其中有他们出身十方楼，熟悉对方的一些下作手法，令得对方暗中的一些手段根本用不上，只能选择正面对决的原因。 但如果十方楼被区区几个小辈吓到，那他们也称不上凶名远播了。 他们现在算是彻底和十方楼不死不休了，原本聂河就杀了一个破境，卷空了那个分部的宝库才逃出十方楼的。 现在他们又接连杀死对方四名破境高手，十方楼可不是善男信女，他们不可能会善罢甘休。十方楼的实力，也远不是这么简单。 但是事实却是他们真的一直没有再派人来。 惟有林四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的原因——连琴！ 以连琴在那场梦境中展现出来的实力，十方楼不太可能会再有比他更强的人了。 他的称号，很可能就是代表着刺客之皇的‘刺皇’，那么十方楼的主人，很有可能也就是他。 有他这么一个强大无比的刺客存在，恐怕除了几名圣境高手之外，整个大陆被他当成目标的人都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幸免。 而因为他的存在，十方楼自然也是强大至极。 但是，他如果突然不在了呢？ 按照剑宗那三名执法者以及后来尹漓的说法，连山杀死了他的师傅。 虽然林四无法理解以连山的实力，怎么能杀得死连琴，哪怕连山精于刺杀，可别忘了连琴是刺客组织的‘老大’。面对他，连山怎么可能会得手？ 然而种种迹象表明，这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连琴真的死了，而且是突然死在剑宗，那对十方楼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了。 他们内部会否因此而出现争权夺利，群龙无首的局面且不好说。光是外界的敌人，也足够他们应付一阵子了。 连琴在的时候，十方楼很可能是招摇无比的。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头领存在，他们可谓是人人谈之色变。 这一点，从红发阿修和嵇都身上都能看出来，他们已经渐渐失去了传统刺客的谨慎，取而代之的是张扬。 而连琴现在一直消失不见，他们最大的底气也就不见了。那些以前他们刺杀过的，得罪过的势力，怎么可能不报复？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放弃追杀聂河也就可以理解了。不是他们没这个能力，而是他们不愿意为此付出更大代价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林四的猜测不错，那这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少去十方楼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们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距离林四为宋庆扶远解毒半年之后，另一个‘好消息’也来了。 在容雨长期的‘摧残’下，聂河终于领悟了神识的奥妙，开辟了识海，晋入了破境。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聂河本就离破境不远了。 一次次的被容雨的神识笼罩，他不可能没有丝毫感悟。他的晋级没有太过出乎另外几人的意料。 对于林慕等人来说，聂河晋入破境，意味着他们这支队伍变得更加强大了，无论是面对十方楼还是圣山之战，都更有把握了。 但聂河本人可不会这么想。 都过了半年了，十方楼的人还没来。他虽然想不出原因，但他也能猜到十方楼应该暂时放弃了追杀他的计划。 既然如此，聂河大爷便不需要继续依仗林四和慕哲平还有那个他一直没见过面的天境高手了！ 尤其现在，他晋入了破境，算是屹立在了修行界的强者之林，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自己从此完全可以天高任鸟飞，四处逍遥。至于圣山之战，看心情吧…… 晋入破境的当天，聂河便消失了。 他没有去学院，也没有回住处，谁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一直到七天后的晚上，他才满身酒气的出现在了林慕容三人的面前。 他身上套着一袭大红色的绸缎长袍，醉意朦胧的眼神看上去妖媚无比，看得三人直皱眉。 尤其是此时聂河怀中搂着的一名娇媚女子。 他们不认识这女子，却能从眉目中透出的风情看出她出自哪里。 那个地方，林四也曾起意要去，他甚至有过要在那里变成真正男人的可笑念头。直到确定对唐小芷的心意后，他才彻底放弃。 聂河终于堕落了。 失去了外界的压力，他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彻底失去了控制。 慕哲平淡淡道：“这个人，我记得他曾经说过纪冰云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林四嗤笑道：“呵，这种话你也信？没见他像条叭儿狗一样围着扶薇转的场面么？” 聂河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然而林慕二人刻薄的话语并没有停下来。 “看来纪冰云和扶薇都很明智，早早就看穿了这个人的本性。” “我看也是，就他这种人……话说以他这张脸，不知道他去那种地方的花费会不会便宜点。”林四轻笑道。 听到林四的话，聂河怀中的女人吃吃笑道：“聂大爷很漂亮又很厉害，我们不收钱呢。” 换成过去的聂河，或许不会在意林慕二人的嘲讽。换成过去，他至多也就是反唇相讥。 然而现在，他似乎失去了这种耐性。 他缓缓松开了怀中的女子，原本迷离的目光渐渐变得幽冷起来。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他抽出了腰畔的长剑，斜斜指向了林四。 “敢和我一战么？”他一脸的讥诮笑容，浑身的杀意彻底散发了开来，又哪有一丝先前的醉意？ 他身边那名女子吓得花容失色，慌不迭的向外奔逃。 场内四人都没有看她。 “你看上去，似乎很想杀掉我。”林四缓缓拔出了黑色长剑。 “没办法啊……”聂河轻轻吐了口气，随后灿然一笑：“对付你，必须像对付敌人一样，因为……你太不好对付了呢。” “是吗？那我应该感到荣幸了。”林四掀起嘴角，一股毫不逊色于聂河的杀意同样向着对方奔涌而去。 “你确实应该感到荣幸！我的宿敌！这个称号一般人可不配拥有呢，你很可能是唯一一个！” “看来……晋入破境给了你很大的信心啊！” 林四的话音刚落，两人便不约而同扑向了对方。 转瞬之间，两人便已经交手十几招，哪怕换作一名极境高手前来，可能根本就看不清两人在这一瞬间出了多少剑。 院落内满地的杂草，顷刻间便被两人那仿佛利刃刮过般的剑气清出了大片空当。 退到后方的容雨与慕哲平嘴角抽搐不已，他们能看得出来，林四与聂河现在都是玩真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切磋对练。 稍有不慎，这两人可能就会出现伤亡。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林四和聂河还是这样势如水火。 他们本就没有深仇大恨，相反还有多次联手之谊。他们之间有着许多类似的共通点，他们每天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比旁人更长。 按理说，这两人应该成为极好的朋友。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场战斗都已经开始了。 两道身影不断穿梭于庭院的每个角落，往往上一刻在慕哲平两人身前两丈外的大石旁，后一刻便又出现在了五六丈外的后门附近，再后一刻又出现在了后门五六丈外的院墙处。 哪怕是慕哲平这样的实力，都不禁感到有些眼花缭乱了。 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停下过，院落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青芒与蓝芒交错，两人的身影时分时合，如同两团流光。 “差点忘了你不怕神识攻击，哈！” “啧，原来你也进入了剑道境界，难怪底气这么足！” “哟！你这是什么攻击？神识？” “怎样？感觉爽么？” “不够劲，完全没感觉！能再大力点吗！” …… 不光是交手，每一次的乍然分开的空隙之中，两人还会用上言语攻击。 不知过了多久，容雨和慕哲平终于看不下去了。 原本长满杂草布满碎石的院落，已经变成了一片刻满了伤痕的光秃平地，原本完整的院墙也变得处处残缺。再打下去，恐怕房子都要被他们拆掉了。 两人已经不知交手了多少招，仍旧没能分出胜负，但这却不代表这场战斗很平和，因为此时的林四与聂河身上都已经染上了血。 “哈！你还行吗？” “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两人说完这句之后又是一次狠狠的碰撞！ 铿，火星四溅，场边两人清晰的看到那两只握剑的手被震得血流如注。然而即便如此，他们另一只手竟然还没闲着，依旧在极短的瞬间快速对碰了几记！ “够了！”容雨怒吼一声，终于忍不住跃入场中。 伴随着两声巨响，他与林聂二人同时互相对碰了一招。劲气激荡，地面直接出现了两个数尺深的坑洞，而林四与聂河终于停了下来。 第447章 扶摇的猜测 林四与聂河的这场战斗最终没能分出胜负。 林四对于神识的领悟出乎了聂河的意料，而聂河的剑术同样让林四意外不已。他们心内明白，对方的实力远不是最初见面时那样了。 如果自己停下脚步，也许不久之后，就没有和对方交手的资格了。 而从那天之后，也没有人再提起这场战斗，在场四人仿佛都刻意遗忘了一般。 聂河再次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白天上课晚上和容雨对练。 每次的对练中，他和林四的配合依旧还是默契无比，这让容雨也看得啧啧称奇。 他实在不理解这两人的相处之道。 而不知不觉间，他们在圣云学院的一年级时光马上就要过完了。 因为即将要进行年末的考试，林四也破天荒的回到了圣云上学。 那天中午放学，他从教室出来后，打算去饭堂为唐小芷带饭，却看到扶摇斜倚在走廊边对他招了招手。 过往的学生似乎并不惊讶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对一名普通学生打招呼。 这大半年时间内，他和林四的关系已经越发亲密，而林四也渐渐不再刻意隐藏自己修行者的身份，反正知道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只是，在许多学生的眼中，他的修为最高也不过窥境罢了。 “呦，又去给你的小女友带饭吗？”扶摇侧了侧身向里面张望了一番，似乎在寻找唐小芷的身影。 林四耸了耸肩膀：“没错，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扶摇佯装不满：“没事难道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可以是可以，我只是怕耽误你和那位二年级学姐亲亲我我的宝贵时间嘛！”林四嬉笑着站到了他身边。 扶摇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他明白，林四所说的是他的在‘修行者同盟’协会内的学妹助理。 林四能发现她的存在，是因为有一次去了圣心楼七层属于扶摇的会长室。 事实上当时扶摇和那位助理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亲密的举动，那位二年级女生甚至对扶摇一直就是板着脸不假辞色。 林四第一次提起这茬时，完全是为了故意泼扶摇的‘脏水’。 只是，扶摇当时明显异常的反应却逃不脱他的眼睛。 从此，这成了他打击扶摇的一门‘利器’…… 谁让这个家伙每次见到他，都会摆出一副‘我已经把你全部看穿了’的姿态呢？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在林四看来，扶摇很可能真的和那位二年级女助理‘有一腿’！ “我和小琳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扶摇哪能不知道林四在想什么，他只能苦笑不迭。 “啧啧，小琳，这么亲热的称呼……”林四阴阳怪气的笑道。 “行了行了，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是有事。”他强行将这个话题终止了。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面前这个小子，真的是大闹过天河国，杀死过破境刺客的人吗？ 他看上去哪有丝毫高手风范？完全就是个无赖泼皮。 “哦？什么事？你不是马上就要毕业滚蛋了吗？”林四掏了掏耳朵。 “不，这次你说错了，我不会那么快离开学院的。” “哦？” “圣山之战要来了，你不知道吗？”扶摇忽然收敛了笑容，紧紧望着林四。 圣山之战这个词，林四自然是熟悉无比。只是他很奇怪这个词为什么会从扶摇口中说出来，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参战的事情。 “知道啊，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不动声色的笑道。 扶摇转过头，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 “以往的每届圣山之战，确实和学园之城的在读学生都没什么关系，因为我们实力不够。” 林四知道他说得没错，学园之城的毕业生普遍在二十岁左右，而圣山之战是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高手都可以参加。 相差五年时光，学园之城的在读学生自然比不上那些大家族培养的子弟，军方培养的修行高手，以及在外闯荡历练过多年的修行系往届毕业生们。 不光境界比他们低，实战经验更是拍马也及不上那些人。加上圣山之战本就带着一定的危险性，故而以往极少会从在读学生中挑选队员。 “难道这次就和我们有关了？”林四不由得问道。 他记得从千宋回月国时，那位使臣怀光曾经告诉过他，本次圣山之战，选拔队员的权力落在了月洛宁手中。 难道月洛宁打算在学园之城内选人？ 果然，扶摇点了点头一脸兴奋道：“没错，都城已经传来消息，这届圣山之战，将会在学园之城各大学院挑选十人参战！” 真要是在学园之城选十个人参战，扶摇确实很有希望被选上。 此时他已经是元境后期，除了前阵子相继晋入极境的宗越和薛尘之外，他算是学生之中最强的几个人之一了。 只是，看着他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完全失去了以往淡然的模样，林四忍不住撇撇嘴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这个比赛不是很危险吗？送命还这么抢着上？” “你错了！身为月国人，为国效力是无上荣光的事情，怎能贪生怕死？这种机会，一般人可是抢都抢不到的！”扶摇大义凛然道。 林四哑然，他着实看不出来，一向懒散的扶摇，竟然还有这种念头。 不过紧接着，扶摇就话锋一转：“而且，这次的比赛比以前要安全了太多。” “哦？”这句话吸引了林四的注意。 “以往遭遇强大的敌人，想要活下来，要么寄希望于敌人的仁慈，要么就看自己逃得够不够快。这次不一样，据说每个人在进去之前，都会得到一个小型的防御法阵，遇到危险可以按下法阵，就连破境高手都难以击破。不过一旦按下法阵，就等于被淘汰了！” 林四恍然大悟，怎么看，扶摇也不像是头脑一热就去搏命的人，原来是因为这个。 “有了这个法阵，看样子今年的圣山之战，会有很多人抢着参加。”林四呼了口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圣山之战，岂不是不会死人了？除非死之前连按下法阵的机会都没有。 林四也听过圣山之战的由来，其实就是门派不想各大国越来越强大，想方设法想出来的一个让他们人才凋零的‘绝户计’。 圣山之战，说白了就是一个‘角斗场’，只是近百年来，各国之间越来越克制，伤亡人数已经不像最初时那么多了。 然而无论怎样，血腥依旧是唯一的主旋律，因为那本就是一场另类的战争。 门派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全部配上防御法阵，让这场血腥的战争，变成一场一团和气的比赛？这完全不符合他们发起圣山之战的初衷啊！ 扶摇不知道他想到了那么远，他只是点了点头：“没错，这次和以往不同。以往很多人会因为不敢冒险而放弃参赛。而这次，恐怕有实力的都会来争一争，毕竟这可是个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绝佳机会！” 林四摊了摊手：“好吧，可是，这和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会参加圣山之战吧？”扶摇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瞎说什么呢？圣山之战，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四本能的就想矢口否认。 扶摇意味深长地笑道：“这次圣山之战选拔队员明明会比以往激烈得多，以往月国一百名队员，能有二十名极境就不错了，这次恐怕不会少于五十。可反常的是，这么激烈的情况下，学园之城竟然能意外的分到十个名额。” “你想说什么？”林四扯了扯嘴角。 “事实上我自己也知道，学园之城的在读学生，论战斗力比不上那些经历过血与火磨练的修行者。因此，这个决定明显极不合理。” “所以呢？” “所以，我想到了你和慕哲平，还有聂河！之所以会出现这十个名额，恐怕是因为你们三个在学园之城上学吧？而殿下之所以不直接挑选你们，恐怕是为了尽量隐藏你们的实力。不让你们引起其他国家的注意，所以才多找七个人掩人耳目！” 扶摇一边分析，一边双目紧紧盯着林四，似乎要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 “怎么可能？我和老慕小聂三人是不是月国人都还是未知，怎么可能……”他连说了两个‘怎么可能’，仿佛扶摇的猜测太过荒唐。 然而扶摇像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般。 “你和慕哲平劫持过王子殿下，但最终却没有被追究。以我猜测，你们之间肯定达成过什么协议，比如代表月国参加圣山之战。”他摸着下巴思索道。 他自然不可能猜得到林慕二人和王子殿下结拜了，但在他看来，如果换成自己是王子殿下，也会尽力交好林慕二人，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让他们帮忙参加圣山之战，也完全说得过去，毕竟现在圣山之战并不算危险。 他的猜测，已经八九不离十。只是他想不到这决定是月山做出的，而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圣山之战根本就没有防御法阵一说。 “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了！”林四一脸嗤笑，心内却是腹诽不已。这个扶摇，还真是精明得很，差点都被他全部猜中了。 “看来我猜中了！”扶摇笑眯眯道。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好了，我要去饭堂了。”林四径自走开。 “喂喂，到时候比赛时记得照顾我啊！”扶摇在后面挥着手大呼小叫，完全没有一丝会长大人的风范。 他可是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唯一明白林慕聂三人实力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圣山之战，自己恐怕真的能跟着他们创造一次震动全大陆的奇迹。 如果自己的猜测不错的话！ 第448章 月洛宁的到来 几天之后，扶摇所说的消息传遍了学园之城。 哪怕只是圣山之战这件事，就已经足够令人关注，更何况这次还会在在读学生中选拔十人参赛。 一时间，各大学院自认为有希望入选的学生自然是摩拳擦掌，而其余绝大部分人也同样是讨论不休，猜测着哪些人能入选。 走在学院内，随处都能听到关于圣山之战的争论与猜想，这个话题恐怕会占领学园之城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这比试十年才有一次。而除了这个比试之外，衡量各国实力的也只有战争了。 故此，无论是校园内的学生还是外界的民众，都显得关心至极，哪怕月国在这场比试中所扮演的角色向来都是陪衬。 只是，他们也只能猜测。因为到现在为止，这十个人会用怎样的方式选拔出来，还是个未知之数。 这一切，都要看‘王子’月洛宁的决定。 几天之后，在圣月老院长那里，林四终于见到了月洛宁。 她依旧作男人打扮，只是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她的头发长了许多，已经垂到背中心了。 不过，这个大陆男子长发的很多，就像此时坐在月洛宁身边一脸喜不自胜的叶弘，他的头发比月洛宁还要长。 林慕二人进去时，月洛宁正在和纪冰云说话，而老院长则在一旁捻须而笑。 看样子，他这位得意女学生刚才已经让王子殿下震撼连连了，这让他也不禁感到面上有光，仿佛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见到林四进来，月洛宁脸上明显浮现出了一缕不可自抑的喜悦之色。只是，或许是因为圣月院长在场，她最终只是站起身来，给了林四一个轻轻的拥抱。 事实上，这已经足够让圣月院长惊讶了。 他没想到，殿下和林慕二人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个地步。他原本以为，他们从天河回来后，最多也就是握手言和。 “你这家伙，有没有想我！”她劈头盖脸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在圣月院长看来，王子殿下这句话，只是为了和臣子表达亲近而已，尽管林四还算不上月国臣子。 然而，在深知月洛宁女子身份的叶弘和慕哲平看来，这句脱口而出话，也许不仅仅是这个意味。 只是，身为当事人的林四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出来。 他只是故意开玩笑道：“谁会想你啊，你当初可是对我恨之入骨呢，我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 月洛宁差点气急，这家伙，才一见面就不忘和自己作对，就不知道说一句让自己高兴的话吗？ 不过，这却也让她仿佛再次回到了东北山林，曲山峡谷，天河群山之中的那一幕幕。那段经历，虽然艰险，却也宝贵…… 这世上，会这样对自己说话的，也只有这家伙了。 老院长在场，她并没有习惯性的和林四吵下去。甚至坐回原位后，还故意别过头和慕哲平说话，看也不看林四一眼。 对此，林四只能苦笑着摊了摊手，他这才想起，现在的月洛宁已经不再是那时候的月洛宁了。 为了打破尴尬，身为男人的林四只能主动挑起话题：“你这次来，是为了圣山之战吗？” “没错。”月洛宁头也不回的干脆答道。 “听说这次是你带队？” “那当然。” “你打算选谁去？”因为扶摇前几天才提起这个话题，林四也非常好奇除了自己与老慕聂河之外，还有哪七个人能入选。 “我对学园之城并不熟悉，你有什么提议？”提到正事，月洛宁总算恢复了正常。 “我也不熟，不过我想推荐一个人。” “谁？” “我们圣云修行系的‘老大’——扶摇。” 林四很自然的推举了扶摇，他还记得当时扶摇那摩拳擦掌的模样。 如果扶摇能得知此时的情景，一定会紧紧抓着林四的手说一声：好兄弟够意思…… 只是，月洛宁似乎并不打算配合他。 “你该知道，在读学生和那些在外闯荡多年的修行者，在战斗力上是有很大差距的，哪怕境界相同，也有着天壤之别。据我所知，圣云只能排在第五，我不认为圣云修行系的老大，能有多强。”她淡淡道。 林四并没有见过扶摇出手，他也不知道扶摇战斗力如何。 月洛宁这番话，倒是让他无法辩驳。 “反正据说这次比试，可以带上那个防御法阵，他又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既然如此，带个熟人岂不是更好？”林四努力尝试说服她，毕竟选人大权在她手上。 “哦？就因为你和他熟悉？所以你就希望我能任人唯亲？还是你觉得圣山之战只是一场游戏，随便玩玩就行？” “你这么认真干什么？不过一场比赛而已！”换在以前，林四对这比试还很在意。但随着自己三人实力的增涨，加上那防御法阵的出现，他已经不太为这件事担心了。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 月洛宁的语气忽然生硬了起来。 林四并不明白她内心的想法，他不知道这段时间身在王宫的月洛宁有多少次梦到他在圣战之战中被人杀死。 她很担心林四在圣山之战中的安危，哪怕有了那个所谓的防御法阵，毕竟林四他们还要背负着取得前八名的任务。 然而此时她却发现，自己为之忧心忡忡了这么久，他本人竟然对此毫不在意，这让她心头不禁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最终，还是圣月院长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不快。 “扶摇确实可以作为其中一个人选，他的实力能排进学园之城四年级学生之中的前五。”他缓缓道。 他这句话排除了一年级中林四和谢少英等人。然而依旧让包括林四，慕哲平，叶弘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临近毕业，现在在读学生中，除了宗越，薛尘两名极境初期之外，各大学院还有十余名元境后期。扶摇竟然能在这些人之中排在前三位，这确实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月洛宁微微点头，似乎很信任老院长的判断。 “除了扶摇，宗越，薛尘之外，天武的沈齐远，骆玉书，宫泽，圣月的支礼，崔玉山，叶弘，千星的谈修，紫金的边旭都有入选的资格。只是，从中选出五人，却是真不容易。” 老院长摇了摇头，他知道林慕二人会作为两张‘王牌’参战。但其余人选，就连他也感到难以抉择，这些人都是元境后期，谁能入选还真是未知之数。 “不是五人，是四人。”月洛宁更正道。 “哦？还有谁提前被选中了？”老院长讶道。 “你问他吧？我对那个人也不熟。”月洛宁瞥了林四一眼。 “还有一个是聂河，目前在我一个班上学，他是我在千宋认识的。”林四笑道。 这个名字，早在大半年前，月洛宁就已经从怀光口中得知了，倒也并不奇怪。 但圣月老院长却不明所以，因为他从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他实力如何？” “和我差不多吧。”林四撇了撇嘴，他确实从未战胜过聂河。 “什么？”饶是圣月院长性情沉稳，此时也不免惊呼起来。 在他看来，林四已经是极境后期的实力，而慕哲平应该和他在伯仲之间，这已经足够逆天。 他怎么也没想到，圣云一年级除了他们和谢少英之外，竟然还藏着一位极境天才。 一时间，他嘴唇哆嗦起来，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得良久，他才重重叹道：“恐怕强大如无上云颠，在你们这个年龄都挑不出来三个有你们这等实力的弟子，如果你们十年后再参战……”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了，十五六岁的极境后期，确实大陆任何一个门派可能都无法同时凑齐三个…… 如果这三人真的是月国人就好了。 他知道，林慕二人其实只是和月王陛下达成了协议而已。圣山之战后，他们可能就和月国再无关联了。 不过，他依旧不认为在他们的带领下，月国这次能取得多么辉煌的成绩。 毕竟许多国家都会派出破境高手，尤其是有了防御法阵的这一届。 而林慕聂三人有个绕不过的坎，那就是年龄小了其他人太多。 …… 这天晚上，月洛宁悄然来到了林慕二人的住所，与之同行的还有叶弘和闻讯赶来的谢少英。 加上容雨，他们当初在天河的六人小队此时似乎又一次聚齐了。 唯一不协的就是，这次在他们屋外方圆一里范围内，至少有着近百名月国暗卫潜藏其中。 他们是为了保护月洛宁而来，如果不是月洛宁强行下令，可能他们围在一起吃饭喝酒时，都会有人在身后三尺之处站着。 林慕二人都能清晰感受到月洛宁身份的变化，尽管她本人似乎竭力想要回到过去，但有些事，并不会因为她的意愿而改变。 他们在席间依旧无拘无束嬉笑怒骂。 月洛宁也见到了‘传闻’中的聂河，对方有着让她都嫉妒的美貌，完全看不出他是个能媲美林四的高手。 夜深了，聂河，容雨，叶弘，谢少英等人纷纷离开了这里。 但月洛宁却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她要在这里过夜…… 确实，在劫持她那阵子，林四等人经常就睡在她身边的草丛和枯叶上，但今时不同往日。 那时候，性命都无法得到保障，谁能管得了那么多？ 而现在，以她王子的身份，注定有许多眼睛在看着她。远的不说，就说那些暗卫，能答应她吗？圣月院长知道后，会作何反应？她父王知道后，又会怎么想？ 然而，无论林慕还是暗卫的苦劝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第449章 无可救药 最终，这天晚上月洛宁还是住在了这里。 她‘征用’了属于林四的床，将他赶到了中间的厅堂里。 林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任性。 虽然他总是和月洛宁斗嘴，但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反感月洛宁。对方的到来让他同样很是欣喜，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做很多事。 毕竟，他们之间有了深厚的情谊，月洛宁在天河那段时间对他们的维护，他知道得很清楚。 只是，她难道不知道分一下场合吗？现在似乎不是和以前一样亲近的时候吧？一点都不知道注意影响，真亏她还是个‘王子’呢！ 他心内腹诽不已，但他身边的慕哲平却仿佛看出了什么。 这一夜，守在附近的暗卫们可谓是丝毫不敢大意，生怕王子殿下再次出现意外。 一直到天色渐明，睡在中堂几张椅子拼凑成的简易‘床榻’上的林四陡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狭长而又明亮的眼眸正聚精会神的望着他，对方的一缕垂落下来发丝甚至快要触碰到他的脸了。 “喂喂！你做什么啊？”林四惊叫道。 双手撑着膝盖弯腰俯视着他的月洛宁镇定自若的站直了身子，语带不屑道：“我只是看你的警惕性如何，看来你退步了很多。” 林四不疑有他，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和月洛宁拌嘴了，闻言很自然的接口道：“你傻了吧，在家里我干嘛要小心翼翼的。” 其实月洛宁接近他身边两丈范围时，他就已经醒了。只是，他听出了对方的脚步声后，却也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哪知道月洛宁凑近后，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脸，看得他心内直发毛，才最终忍不住睁开了眼。 “今天带我去学园之城四处逛逛吧！”月洛宁很自然的岔开了话题。 林四坐直了身子道：“以你的身份，来这里难道不会很忙吗？应该有一堆人等着见你吧？” “少了我，月国也不会怎样，更何况只是一天。”她淡淡道。 林四即便是再迟钝，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落寞之意。 于是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在弦城时，发生过什么吗？” “没什么，你到底去不去！” “行行行，我去我去！我先去喊老慕。”林四告饶般抬起了双手。 “不用了，今天你一个人陪我就行，我不想弄得声势浩大。”月洛宁飞快拒绝道。 林四微微一愣，随后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随你，反正你这次是客人。” 随后，林四忙着洗嗽和做早餐，而月洛宁则一直都在远处和暗卫的头领不断争论着什么。 最终，那名头领退了下去。 早餐时，慕哲平知道了月洛宁今天的打算。他并未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 两人行走在路上，林四能感受到四周的暗卫并没有减少，只是距离他们较远而已。 “你打算去哪玩？”他问身边的人。 “我是客人，客随主便。”月洛宁随意答道。 “这样么？”林四皱眉苦思起来，过了片刻他才说道：“去千里湖吧？那是我唯一去过的风景名胜了。” 月洛宁斜了他一眼：“你在学园之城这么久了，就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嘿，你也知道，我天天修行，哪有时间到处跑。”林四无奈苦笑道。 “你对这里的了解，还比不上我这个外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见识浅薄啊！”月洛宁鄙夷道。 林四的颜面大为受损，便恼羞成怒道：“喂喂，既然这样，那你带我玩好了，你说去哪吧？” 月洛宁悠然道：“既然你都说了千里湖，那就还是千里湖好了。” “那你还这么多废话！”林四怒道。 ……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唐小芷家的医馆门口。 林四顿住了脚步，一脸神秘地对月洛宁笑道：“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他想起了昨天月洛宁见到纪冰云时的情景，忍不住便也想让月洛宁见见唐小芷——她的另一个弟妹。 “谁啊！”对于他的卖关子，月洛宁似乎并没有提起太大兴致。 “你见了就知道了！”林四不由分说拉住了她的细手，将她拽进了药馆内。 这么长时间下来，医馆内的人早已和林四熟识无比。加上唐父唐母并不反对，他们也知道林四差不多算是这家医馆的未来姑爷了。 于是一个个和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林四一边回应，一边将月洛宁拉到了后院。 他没见到唐小芷，却见到了唐母，于是笑呵呵问道：“伯母，小芷呢？” 唐母闻言笑道：“那死丫头，还在睡懒觉呢，这位是？” “这是我好朋友……”林四自然不可能在这里泄露月洛宁王子的身份。 说罢，在月洛宁的徒劳挣脱中，他径直带着她，推开了唐小芷的房门。 “喂喂！起来了，还在睡觉，懒猪！”一进门，他就大声嚷嚷起来。 月洛宁能看得出，这种事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以至于都变成了习惯。 然而，这可是女孩子的闺房…… “吵死了！今天又没课，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唐小芷从被窝中探出小脑袋来不满的嘟囔道。 随后她便看到了林四身后的月洛宁。 于是她连忙又缩了回去：“你！你做什么呢？” “嘿嘿，你怕什么？这是我的结拜大……哥。”林四临时将大姐改成了大哥，他心内也不由得擦了擦冷汗。 她知道月洛宁是女的，所以他不认为带着她闯进唐小芷的闺房有多大问题。 但问题是唐小芷不知道，在她眼中，月洛宁可是个男的。 林四能进来，那是他们的关系早已经确定了下来，但月洛宁这个陌生男子就不同了。 月洛宁是个女人，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哪怕是唐小芷，他也不可能告诉。 于是他只能一边拉着月洛宁逃出房间，一边大声道：“呐，你刚也看到了，这是我结拜大哥，我今天要带他去逛逛。” 说罢，他又尴尬地对身边面无表情的月洛宁笑道：“咳，刚那位是唐小芷，你的未来弟妹。” 月洛宁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林四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刚刚的唐突举动而生气，于是连忙追了上去。 “她不知道你的女人身份，所以……”林四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我知道，不用多说了。”月洛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径直走到了外面。 …… 两人依旧向着千里湖而去，只是这一路上，月洛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林四有些无法理解她这种表现，月洛宁并不是器量狭小的人，更何况她也知道自己只是无心之失。 “这里就是千里湖了，当初我和老慕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扮的头套人。对了头套还是小芷给我买的呢，她当时还缠着要我给她买了个兔子头套……”来到湖边，林四又开始不断说起话来。 虽然不明白月洛宁为什么会这样，但林四不可能会像在劫持途中那么冷酷的对待她了。 毕竟她是个女孩，有耍小脾气的权力，也许是因为在弦城承受了太多压力吧？自己身为男人，纵容她一下也没什么，他暗自想道。 他希望能用言语分散她的注意，尽快开解她的不快。 但是月洛宁似乎并不买账，任由林四在旁边喋喋不休，她只是静静望着不远处的湖面，以及湖面上成双成对泛舟的人。 “我要划船。”她忽然道。 她的骤然开口让林四一惊，随后他惊喜道：“好，我马上去准备。” 说罢，他便跑去了湖边租船。 眼见月洛宁缓缓走向小船，附近看出她打算的暗卫头子坐不住了。 他连忙跑了过来。 “殿下不可，湖中心我们不好安排人，万一……” “我自有分寸，更何况有他在身边，有什么可担心的。”月洛宁淡淡道。 暗卫头子心内苦笑，心道我担心的就是他。这家伙以前可是劫持过您哪，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殿下请三思，您的安危非同小可，而且此举若是让陛下知晓，恐怕也会……”他只能抬出月王陛下来压月洛宁。 “到底我是殿下还是你是殿下！”原本表情淡然的月洛宁忽然嘶声喊道。 暗卫头子大惊失色，情不自禁的望了望左右，殿下这样大喊大叫，很可能会暴露身份啊！ 一旦被周围人知道他是月国王子，只怕瞬间会引来无数人围观，到时候出现危险的可能就大了！ 只是，还不等他继续开口劝说，月洛宁就继续咆哮道：“还不快滚！” 这和她以往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 哪怕是稍后赶来的林四在远远听到这句话时，也感到讶然不已。 在他的印象中，月洛宁不是个会迁怒旁人的人。更何况，她今天的怒火似乎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小船离开了岸边，在暗卫们紧张的注视下渐渐飘向了湖心。 林四无意识的划动着手中的船桨。 “你这次，打算在学园之城呆多久？”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默。 “呵，这么快就不耐烦了吗？想着赶我走，眼不见心不烦是吗？”月洛宁冷冷一笑。 林四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做什么？别这么不可理喻行吗？这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你！” 月洛宁偏过头望着身边的湖面，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不答反问：“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女友的，为什么我从不知道？” 林四‘恍然大悟’，月洛宁是在为自己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件事而不快吗？ 也是，她可是自己的结拜大姐，这件事自己确实应该早点告诉她的。 “我和她啊，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是那样了。只是你知道的啦，当时去天河那一路上处处危险，我哪有心情提这个啊。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他笑着解释道。 月洛宁默默看着旁边层层的水波。一直到林四说完，她才忽然抬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他的眼睛。 在林四略带惊讶的目光之下，她摘下了那个小小的变声法阵。 “你知道吗？你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第450章 王位 林四本想反驳，但在准备出声的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了月洛宁眼中的一丝晶莹。 她似乎，很认真，也很难过的样子。 尽管他猜不出原因，但他还是笑着摊手投降道：“是是是，我很蠢。” 月洛宁猛烈的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摆脱什么一般。这一举动，甚至吓得附近的暗卫全都站了起来。 但最终，她还是颓然垂下了头：“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林四便一五一十将他初次和唐小芷见面以及后来碰巧在一个班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之后，月洛宁沉默了许久。 “原来是这样吗？所以你就喜欢上了她？”她轻轻叹了口气。 “是的。”林四点了点头。 “她身上，哪一点吸引了你？”月洛宁继续追问。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了林四。 以往从未有人问过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唐小芷，而他自己也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 他随口敷衍道：“她长得漂亮，而且又很聪明，我喜欢她很正常啊。” “这世上聪明而且漂亮的女人，并不止她一个。”月洛宁淡淡道。 这一点，林四承认。 纪冰云，扶薇，尹漓……哪怕眼前的月洛宁，都属于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 “她对我很好。”林四想起了唐小芷好几次对自己的在意和维护。 “而且她也需要我。”他补充道。 “这也算理由吗？难道其他人对你很不好？”月洛宁冷冷道。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她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人。哪怕后面会出现比她更好的人，我这里也已经没有其他的位置了。” “原来，是这样吗……” “嗯！” “她是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又不需要她和我并肩作战。” “你的天印，一旦暴露的话会招来无数的敌人，而且你现在已经结下了许多仇敌，你能保证不连累她吗？” “我有信心保护好她。”林四斩钉截铁的答道。 这些问题，他已经思考过无数次，而随着他实力的不断提升，他的信念也愈发的坚定。 “有信心？呵……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月洛宁讥诮地笑道。 林四默然，月洛宁这句话，其实正是他心内最大的阴影。 他每次想到这里，也会扪心自问，自己这样和唐小芷在一起，是否太自私了。虽然自己认为自己能保护好她，但事实上那只是自己的设想而已。 万一出了意外呢？自己这等于是拉着唐小芷一起往刀山上闯啊。 自己每招惹一个强敌，都是为她增添了一份可能的危险 而因为天印，因为许多，自己未来注定还会不断招惹更多的敌人，结下更多的仇怨。 自己这种人，会连累到身边所有人，自己又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虽然她从未有过怨言，但是，其实自己真的配不上她呢…… “希望你们能好好的吧。” 眼见他不说话，月洛宁缓缓开口道。 …… 过了许久，林四才重新抬起了头，他眼中的神色再度变得坚定了起来。 “谢谢。”他郑重道。 在他看来，这是月洛宁对未来弟妹的关心。 而他即便不为了自己，哪怕为了唐小芷，也要用比现在更努力的姿态去变得更强，强到没人敢惹他和他身边的人。 更何况，他并不是独自一人，他还有慕哲平，还有容叔，还有其他朋友，他没必要那么悲观。 月洛宁轻声叹了口气，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四收拾好心情，笑着问道：“你昨天也见过小英的未婚妻了，觉得她怎么样？” 月洛宁不假思索道：“很不错，温柔恬静与坚毅果敢同时具备，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良配。” “哈哈，听你评价一个女人是良配，我感觉怪怪的。” 月洛宁横了他一眼，随后淡淡道：“她的指挥才能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如果她能上战场，也许会成为比老院长更出色的统帅。若真如此，千宋未来数十年可保无忧。”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我为什么要高兴？千宋是千宋，月国是月国。” 林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月洛宁却忽然直视着他的脸庞：“其实我知道，你的指挥才能并不逊色于她。” 林四不自然的笑道：“怎么可能，我又没学过行军打仗，你不会因为我在天河的表现，就认为我能指挥成千上万人吧？” “是吗？听说你和哲平经常去老院长那里旁听。”她不着痕迹的斜了林四一眼：“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你们若是听不懂，又怎会抽出修行的时间去那里。” “你还真是了解我们。”林四摇头失笑。 “我还知道，长桦山比试的胜利和阜伦坡大捷，都是因为你的指挥！”月洛宁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林四本能地矢口否认：“你在瞎说什么呢？那一战分明是因为纪冰云和白景焕等人在场，你应该能得到消息吧？” “对我也要隐瞒吗？你就这么不愿意帮我，不愿意帮月国吗……”月洛宁难掩面上的失望，她如发泄般笑了笑：“我早已经知道了你们草原之行的全部过程，不要小看了月国在千宋的消息来源。”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是我强求了。你向往仗剑天下，我却希望你困守月国，留下来帮我……”她摇了摇头，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是我强求了。” 林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她说得没错，自己不愿被她知道军事才能，原因就是怕她对自己抱有期待。 他和月洛宁认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哪能不知道她的雄心抱负比许多男子还要远大，她脑海中想的，大都是如何让月国变得更强大。 然而，自己根本就不是月国人，对这里并无太大的归属感。自己也不喜欢被卷进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更不愿搀和进臣子间的尔虞我诈。 他愿意帮助月洛宁，如果她有危难，林四会第一时间赶去救她。但就像当年的连琴方羽一样，他们最终也没有留在月国。 他愿意做月洛宁的四弟，却不愿做她手下的将军。 “你知道吗？”坐在他对面的月洛宁忽然用双手抱住了小腿，将脸颊埋在了膝盖上。 “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定定望着船底的木板轻声道。 “怎么了？”不知为何，此时瑟缩起来的月洛宁让林四觉得无比的柔弱与惹人怜惜。 这是他从未在她身上体会到的感受，哪怕是被劫持那段时间，她也一直是那么坚强，仿佛永远不会被击倒。 “我应该……继承不了王位了。” “什么！”林四惊呼出声。 “嗯。”她再度确认了一遍：“父王放弃我了，他最不喜欢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林四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月洛宁女人的身份被自己等人得知，然而自己这五人都不容易被灭口，于是月山放弃了月洛宁。 “他难道不知道我们不可能会泄露这个秘密吗？我们和你结拜，他应该知道吧？”林四不可置信道。 如果这一幕成真，那自己当初劫持月洛宁，对她的伤害就太大了。 林四知道，月洛宁这十几年来都在为成为下一任月王而努力，但最终这努力却因为那次劫持事件而化作了泡影。 这对她来说，可能等于是前半生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他自己都背叛过自己的兄弟，你让他相信兄弟情义？”月洛宁的语气讥诮无比。 “可是……除了你，他还能让谁继承王位？” “知道为什么凉月亲王追杀我们，最后却没有被追究吗？按理说，那可是叛国大罪，全家都会被处死，无数人都会被牵连呢！”月洛宁嘴角的讥嘲之意越发浓郁。 “你是说……明明图谋不轨的凉月亲王，反而因为这次事件，而获得了继承王位的机会？”林四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着实无法理解生于帝王之家的那些人的想法了。 月洛宁强笑道：“是的，除了凉月，还有寒月亲王。他们都算是月国正统，同样有资格继承王位。现在看来，父王也许早就存了这份心思，所以才一直迟迟没有立我为太子。” “怎么说？” “他最初让我做王子，只是为了安定局面，毕竟他是杀兄继位的。而现在十几年过去，局面早已稳定，让我继位，将来我的孩子便不是纯正的月氏一族，让他两个弟弟继位，他又心有不甘。” 林四明白了过来。 月山这些年，对这件事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态度。 他想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子嗣，又想永葆月国正统，所以他一直让月洛宁当着王子，同时又坐视两位亲王在边境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他一直都举棋不定。 而这次月洛宁女子的身份被自己等人发现，终于让他做出了决定——放弃月洛宁。 “那你怎么办？”他担忧地问道。 如果月洛宁不能继位，将来继位的凉月或寒月或他们的儿子，他们会对月洛宁好吗？ 凉月先前可还在追杀她呢。 月洛宁能感受到林四的关切之意，她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一缕欣慰。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最后，很可能会被外嫁出去……” “什么！”听到她这句话，林四手中的船桨都不知不觉滑落在了水面上。 对于许多女人来说，找个夫君，相夫教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实话，林四以往有些反感月洛宁总是将月国利益置于一切之上的做派。在他看来，月洛宁如果能过着平静的生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但问题是这不可能，她的出身和性格决定了她无法过这种生活，哪怕是外嫁出去。 对于满腹韬略，向来以统一东南六国为目标的月洛宁来说。外嫁出去，被圈在闺房和院落中，过着和夫家妯娌亦或妃嫔勾心斗角看人眼色的生活，这不啻为一种浪费，更是一种残忍。 他无法想象月洛宁依偎在某个男人怀中，仰人鼻息的画面，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配驾驭她？ 而原本躲在背后暗箭伤人的凉月亲王之流，反而能堂而皇之的登上那个位置！ 他无法忍受，他无法接受那个画面的发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 他伸出双手，扶起了月洛宁面对着下方的脸庞。 直到两人四目相对，他才沉声对目中满是惊讶之色的月洛宁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当上月王！” 第451章 赴宴 林四这句话，说得张狂至极。 说实话，现在他除了修行者的身份之外，无权无势也无大量的财富，凭他又怎么可能决定得了月国一国王位的归属？ 月国可不是弹丸之地，方圆三四万里的辽阔领土内，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又岂是林四所能压服得了的？ 然而，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月洛宁却出现一瞬间的错觉，仿佛他真能扶着自己登上王位一样。 也许，当年连琴，方羽，容雨等人，也对父王说过类似的话吧？ 她心内满是感动，因为林四为她做出了违背他自己天性的承诺。 这种事，他本应该是很排斥的吧？ 她本能地就想拒绝他这种好意，不想让他做不喜欢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这原本，就是她一直所希望的，不是吗？ 有他辅佐自己，将来征战四方的利剑便已在手。而有他在，向来和他形影不离的慕哲平也不会离开。 等他们强大到一定程度，比如……天境！ 到时候，父王只能妥协，群臣只能俯首，东南六国也迟早能够得到统一。 自己又何必虚伪至极的拒绝呢？那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画面吗？ 她最终只能艰难的开口道：“你不用为我做这些的……” 林四笑了：“你可是我们的大姐，有一个当上女王的大姐，想想都会觉得激动啊，哈哈！” 月洛宁避开了关于王位的话题，她佯怒道：“你还知道我是大姐啊，从来没见你对我有多尊敬。” 只是到最后，她自己也忍不出噗嗤笑出声来。 林四笑嘻嘻道：“那是因为你以前根本没有一丝大姐应有的样子嘛！” “哼，难道你有过弟弟的样子？” “那当然！” “那好吧，四弟，帮姐姐捏捏肩膀！”她罕见的起了玩闹之心。 “咳，好吧，臣遵旨！”论耍宝，林四是熟练无比了。 说罢，他真的坐到月洛宁背后，轻轻揉捏起她瘦削的肩膀起来。 月洛宁微笑闭目做享受状，她觉得自己此生或许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开心了。 只是，这快乐的时光并没能持续多久。 很快一大帮暗卫或划船或钻水，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这艘小船扑了过来。 林四的举动，被他们当成了再次挟持王子殿下…… 而周边民众则瞠目结舌的望着上百名暗卫那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出意外，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殿下来到了千里湖。 两人见状只能互相露出了一丝苦笑，今天的游玩，只怕要提前结束了。 月洛宁将那变声法阵安了回去，匆匆对林四道：“看来我只能提前回去了。对了，两天后，城主府举办的宴会我会去，到时候你和哲平也来吧！” 说罢，不等林四开口，她便跳到了暗卫划来的一艘小船上，快速对那些人解释了几句后，就径直离开了这里。 …… 翌日，林四回到学院后便发现整座校园都在讨论月洛宁以及圣山之战。 昨天殿下出现在千里湖，这件事自然早已传开了。 不过林四的存在依旧是个秘密，以他的实力，不想暴露面容，有无数种方法从普通人眼中突然消失。 月洛宁这位‘王子’殿下在月国还是很受关注的，在普通人眼中，她迟早是下一任月王，是即将统治他们的国王，这由不得他们不关心她的举动。 而这次殿下来学园之城后，将会决定参加圣山之战的人选。这个话题已经被众人讨论了好多天，各式各样的猜测，争论甚嚣尘上。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的名单，都有自己看好的人，会有分歧也正常无比。 不过，这一切都和林四无关。 他此时正在低声下气安抚唐小芷，尽管他知道这妞其实没那么小气，她生气有一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但他同样知道，如果自己因此而一脸无谓，装出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态度，那她可能会变成真的生气。 唐小芷知道他结拜的大哥是月洛宁殿下。 然而那有什么用？在她眼中月洛宁只是个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被林四带着闯入自己的房间，而当时自己甚至还在床上。想到那一幕，她就恨得牙痒，恨不得扑上去咬林四几口。 两人打打闹闹的时候，林四发现扶摇又来到了教室外。 “听说你昨天和殿下一起？看来我低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啊！”来到走廊后，林四听到扶摇开门见山第一句便和月洛宁有关。 “你怎么知道的？” “别忘了，我父亲好歹是城主。” “也是，竟然忘了你是个贵公子。”林四撇了撇嘴：“今天来找我干嘛？” “还能做什么？既然你和殿下这么亲近，那你有没有帮我美言几句啊？这次的名额，可全在殿下一念之间。”扶摇完全没有一丝正直人士的风范，不知道被旁人听到他这句话会作何感想。 不过他说得，倒也不错。 即便是以宗越和薛尘那远超其他学生的极境实力，如果殿下看他们不爽，也完全可以不带他们。 毕竟，到时候一百人的队伍中，极境高手绝不会少，少他们一个又能怎样？ 更何况，是他扶摇。 能不能被选上，真的是全看月洛宁的心情。 扶摇提到这茬，林四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 “那哪能没有啊，放心吧，你已经被选上了！”他如同邀功一般大力拍了拍扶摇的肩头。 “真的？不会吧？这么快就选上了？”扶摇一脸狐疑。 林四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儿戏啊！选人这样的大事，哪会如此轻率？就算林四向殿下推荐了自己，他也该慎重考察几天吧？ “那还能有假？在本大爷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的努力劝说之下，殿下最终亲口答应了下来。不信你可以去问叶弘，还有圣月院长，他们当时都在场！” 林四拍着胸脯，恬不知耻的将扶摇入选的‘功劳’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 眼见他不像是骗自己，扶摇顿时变得喜不自胜。 “好兄弟，够意思！” 他不出所料的说出了这句话。 “哈哈，那是！”被人感谢的滋味让林四舒爽不已。 “为了感谢你，我请你明天晚上去我家赴宴！”扶摇眉飞色舞的补充道。 林四收敛了笑容，斜眼瞟了瞟他：“你真是够无耻的，说得好像你专门请我一样。要不是从月洛宁那提前知道这个宴会，我都要被你蒙过去了。” “咳咳！”被当场拆穿的扶摇也不免感到了一丝尴尬。 “那你到底去不去？”他问道。 “那是个什么宴会？欢迎月洛宁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欢迎殿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让他见一见学园之城修行系的在读学生。” “学园之城这么多学校，修行系的学生全部加起来得有上万吧？你家能装得下去？” “怎么可能，一般也就是一些元境之上的学员才会被邀请参加，同行的或许还有他们的女伴或亲友，再就是城内一些高层人士。” “带女伴做什么？”林四愣道。 “你真是个土包子，但凡这种宴会，都会有舞会，你也可以把你家的小芷姑娘带上。” “他们参加这宴会，是为了先和月洛宁混个脸熟？留个好印象？”林四明白了过来。 扶摇摸了摸鼻子：“你说的，倒也没错。毕竟能不能被选上，除了实力之外，还要看殿下的心意，那天晚上肯定会有很多人争着表现的。” 他说完后，双眉又因为心情好而忍不住扬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提前被选中，再也不用像其他人那般心怀忐忑了。 …… 次日傍晚，林四携着唐小芷以及慕哲平三人一同前往城主府。 他决定赴宴了，反正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难得热闹一次。 只是，在进门之前，他们却守卫被拦了下来。 因为他们没有请柬。 这宴会可是有王子殿下出席的，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 这守卫只是秉公行事，毕竟他们并不认识林四。 而林四没有请柬的原因很简单，月洛宁没想到这点细枝末节，扶摇则误认为月洛宁已经给了林四许可，而林慕唐三人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晚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规矩。 要说更高规格的宴会，林慕二人还参加过千宋国宴，但问题当时是千宋国王带着他们进去的，又需要哪门子请柬？ 这件事，只是个小误会，只要找来扶摇扶远亦或几大院长，他们就能进去了。 三人本没将这当成一回事，但很遗憾，有的人没事都要咬别人几口。 就在林四让守卫去叫扶摇时，身后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 “哟！这不是林四嘛！一年不见，你这削尖脑袋往上爬的习惯还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啊，竟然都爬到这里来了！” “哈，很可惜，这次他连门都进不去！” 林四转过了头，虽然已经时隔一年，但这些人的容貌他还是能清晰分辨出来。 说话的两个人正是当初在容城坠星楼出现过的两名青年，当时他们的修为在转境初期的样子。 而现在，林四一眼能看出来，他们的修为到了转境后期，同样没有达到元境的门槛。 不过，看到他们身边的周子川，林四仿佛明白了什么。 周子川已经是元境初期了，按照扶摇所说，这次元境学员能得到请柬，也能带亲友来。这两个人，恐怕是和他混的极熟，所以才被他带来了这里。 他们知道林四和周子川之间的过节，很自然的会为他出头。 他们并不是什么莽撞愚蠢之辈，随便就会得罪外人。 只是，在他们眼中，林四只是个毫无根底不会修行，依靠诡计和意外才打败周子川的混账小子。 他们不认为林四有多强，因为如果他是元境，那他应该有请柬。 于是他们此时显得肆无忌惮，丝毫不留情面。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林四还看到了苏怡，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竟然也已经是元境初期的修为了。 看来，这位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脸温和笑意的女子，修行天赋同样很出众啊。 只是，林四的注意力却没有在他们身上，他定定望着被周子川揽在怀中的那名脸上一丝甜蜜微笑还没能全部散去的女子。 华素素！ 第452章 争执 如果林四记得不错，大半年前他在天风学院外那间茶楼内见到周子川时，他怀中的女人还是另一位。 林四本能的便不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华素素，决定和她在一起了。 尽管这看上去像是偏见，但如果周子川会对华素素动心，那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更何况，还有他在坠星楼对林四说过的那番话。 这个人，又想做什么？ 林四不觉得周子川会和他一笑泯恩仇。 他静静看着周子川。 只是，对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那么的和煦亲切，看不出丝毫异样。 直到华素素打算走上来来和林四说话时，林四才注意到他搂着佳人的左臂猛然用了力，止住了对方的脚步。 “林兄别来无恙？” “我很好，周兄也是来参加晚宴的么？” “没错。” “难道周兄自认为也能被选上？” “那倒没有，林兄看样子似乎是遇到了点困难，需不需要周某带你进去呢？可惜，你们的人好像太多了。”周子川摇了摇头，一脸遗憾道。 “那还真是多谢周兄好意，要不要林某替你和王子殿下说说，给你一个圣山之战的名额？”林四笑眯眯道。 周子川还没有来得及答话，他身边那两名青年就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 “他刚刚在说什么？他要和殿下说说？” “哈哈，他以为他是谁？” “这家伙倒也是个妙人，你看他，脸色竟然一点都没变，说的就和真的一样！” …… 不光他们，此时被他们这边动静吸引的人也纷纷驻足。 每个人在听到林四的话之后，都露出了不忍目睹的神情。在他们看来，林四这是打肿脸充胖子。 他要是不想在别人面前弱了声势，大可以选个其他的东西吹嘘一下，把目标放在王子身上，未免太过不智。 也许，他是认为无人可以向殿下求证此事，所以不会被拆穿？这也未免太过愚蠢了，因为此事根本不需要求证。 目前够资格在殿下面前说上话的，只有圣月和天武院长那个层次的人，他算哪根葱？ 周子川哑然失笑：“多谢林兄美意！不过，林兄至少要先进去见到殿下才行。”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此时在众人眼中，林四就像一个小丑。 林四摇头失笑：“那真是遗憾，既然周兄不需要，那便算了。” 哪怕众人都认为林四在吹嘘，此时也不免为他的脸皮厚度感到‘惊叹’。这个人，虚张声势的能力可真是不一般哪。 一名青年笑嘻嘻对身边的女伴道：“看到没？这就是说谎的最高境界，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嘁，他至少要先骗过别人，光骗过自己有什么用？”他身边的女伴不屑道。 这句话再度引来了一阵大笑。 慕哲平和唐小芷一脸无语的望着身前的林四，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爱耍宝了。 他们知道林四说的是实情，自然不会觉得有多丢脸，丢脸的反而是其他人。 只是，凭林四此时的实力，有必要在这些人面前找优越感么…… 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对面周子川身边的那名女子身上，难道是因为她么？ 和其他人不同，她定定看向林四的目光中，充满了关切又充满了纠结。 以慕唐二人的聪明，哪怕林四没有介绍，他们也能推测出对面一行人的身份。 她，应该就是林四说到过的华素素吧？他在青月森林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唐小芷不禁抓紧了林四的手。 …… “林四，小芷，慕同学，你们怎么还站在外面？”从里面传来了一道清悦女声，随后扶薇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们……忘了带请柬！”林四摊了摊手。 扶薇至今还不知道林慕二人头套人的身份，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对于林四的到来，她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他可是‘天才医师’。若不是他，自己父亲已经死了。 林四要进城主府，扶薇相信自己一家人随时都会扫榻相迎。 两名守卫一看是小姐的朋友，连忙闪开道路放行。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林四竟然能认识城主的女儿？ 不过很快，他们便得知，原来他是扶薇的同学。 一时间，在所有眼中，他又变成了沾同学的光才得以混入这里的人。 至于和王子熟识，就当成一个笑话好了。 扶薇并没有直接带林四去宴会大厅，因为在她进去之后，就有侍者前来告知她，城主大人要见林四等人。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父亲要再次感谢林四当初对他的救治，闻言并未感到丝毫意外。 于是她带着三人绕路来到了宴会大厅的后方。 在一间会客室内，林四见到了城主扶远，以及几大学院的院长，几名副城主和月洛宁，叶弘，谢少英，纪冰云，扶摇等人。 “你们怎么才来？”眼见林四到来，月洛宁毫不避讳这么多人在场，直接站起身埋怨道。 反正她和林四一起去千里湖，在在场这些学园之城高层眼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和扶摇么？明明让我来赴宴，却不给我请柬！”林四撇了撇嘴抱怨道。 “好吧！这件事算我的疏忽。”月洛宁点了点头。 这几句话虽然简单，却让许多人瞬间明白了林四和王子殿下的关系。 哪怕是和殿下亲密无间的叶弘，恐怕也不能这么和殿下说话吧？ 扶薇更是瞠目结舌，她愣愣望着林四的后背，仿佛第一次发现了林四身上的层层迷雾。这个同学，似乎有着太多的秘密啊。 他的医术，他和王子殿下以及哥哥的关系，他长期不来学校的习惯，似乎都不是一个普通学生应该有的。 随后，月洛宁才和唐小芷第一次真正打招呼。 “你便是唐小芷么？倒真是个美人胚子。” 这句话让林慕二人嘴角忍不住抽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王子殿下对唐小芷有了轻薄之心呢。 “见过王子殿下。”唐小芷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一直等到她礼毕，月洛宁才淡淡道：“是林四要带你来的么？” “是。”唐小芷缩在林四身后轻轻应了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大场合，见到这么多以往只是耳闻却极少有机会目睹的大人物。原本她就有些怕生，此时不免显得有些窘迫。 林四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似乎在给她勇气。 这个小举动并没能逃脱月洛宁的眼睛。 她轻轻哼了一声：“希望你们能一直好下去吧！” 此时，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位殿下，对唐小芷的印象似乎并不太好。 林四终于忍不住了，别人能看出来，他自然也能。 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在千里湖，月洛宁的反常态度，似乎从初次见到唐小芷开始，她的心情就很不好。 他完全无法理解，月洛宁和唐小芷之前根本就素不相识，她对纪冰云都能那么友好，为什么唯独对唐小芷看不顺眼。 难道就因为纪冰云出身豪门，而唐小芷出身平民家庭？亦或是纪冰云有着卓绝的指挥才能，而唐小芷只是个普通少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让人寒心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自然会好好的！”他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变得生冷起来。 在月洛宁和唐小芷两人之中，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在唐小芷这边，至于后面会发展成怎样，他一点都不在乎。 这一点，月洛宁自然能看得出来。 她的眼神也变得冷了下去。 “是么？但愿如此吧。”她冷冷一笑，坐回了原位。 只是三两句话，两人刚才的和睦关系便瞬间告破。 叶弘与谢少英心内大急，连忙上来劝说两人。虽然他们见过无数次林四和月洛宁斗嘴，但那时候不一样。 那时候林四和月洛宁还未结拜，而那时候他们每次吵闹也带着玩闹性质。 但这一次，他们似乎都当真了。 无论月洛宁还是林四，此时都隐隐有些后悔，于是一番劝说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听说你们刚才在外面和人起了争执？”城主扶远笑着打圆场，将话题岔了开来。 “呃，城主大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慕哲平笑着接口道。 他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先前确实和人有过争执。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就连月洛宁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讶之色。 学园之城，还有谁能敢惹林四和慕哲平的吗？ “到底怎么回事？”叶弘笑着问道。 “这个，就得问他了。”慕哲平朝身边的林四努了努嘴。 “没什么，只是那里有个我看不顺眼的人，所以互相顶了几句罢了。”面对众人探询的目光，林四淡淡道。 “你竟然没有揍他？”谢少英讶道。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场这些人，除了扶薇之外，其他人都深知林四虎头人的身份。就连王子殿下，他都敢动手，旁人惹到他，还能讨得了好？ “情况不太一样，我不方便动手。”林四摊了摊手。 此时，就连慕哲平和唐小芷都忍不住提起了兴趣。林四和周子川之间的过节，他们并不知情。 有关坠星楼那段经历，林四一直都埋在心内，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为什么？”叶弘追问道，他看得出，林四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真没什么，宴会怎么还不开始？咳！我先去前面了。”说罢，不顾众人愕然的目光，林四拉着唐小芷匆匆离开了这里。 第453章 有趣的事情 林四不愿意对旁人说起那件事，因为表面上看去，周子川似乎并没有什么过错，反而是自己无事生非。 而他暗地里对自己说过的话，林四也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那样有损华素素的形象，无论如何，他心内对华素素还是有着一份如同姐弟般的情感。 只是，他忘了一点，他越是隐瞒，就越是让人感兴趣。 隔着厚厚的帷幕，月洛宁站在舞会大厅三层的后方，静静看着下方的林四与唐小芷走进人群中。 她身后站着一名暗卫头子。 “已经查出来了，先前在门口与林四起争执的一共有十五人，其中有十二人属于旁观者。” “记下他们所有人的名字。还有，另外三人是谁？”月洛宁淡淡道。 “祝风，吕修梁，周子川。他们都来自容城，目前都在天风学院就读。前二人修为都是转境后期，周子川是元境初期，这三人也是以他为首。” “他们为何会与林四起争执？” “据说，是因为周子川身边那名女子，她叫华素素。” “她和林四有什么关系？”月洛宁淡淡问道。 “一年前，华素素从青月森林带出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就是林四，随后他在华素素的家中盘桓了多日。” 月洛宁的细眉不着痕迹地一扬，随后她不动声色的问道：“林四喜欢过她？” “这个……倒不好说，林四来到学园之城后，只找过她一次。当时华素素还未和周子川交往，据我们观察，华素素明显是心系周子川。而现在……她也确实如愿以偿！”暗卫头子小心翼翼的答道。 “是么？林四与周子川以前有什么过节？” …… 林四哪能想得到，暗卫竟然能将这一切全部都查出来。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可是劫持过月洛宁的危险分子，月国暗卫自然会对他仔细调查。 哪怕后来殿下平安归来，这一调查也一直没有终止。 他在容城和学园之城的大部分经历，根本就没有刻意隐藏过，哪能逃得过暗卫们的耳目？ 此时，对此一无所知的他正小声向唐小芷解释。 旁人都可以不管，但他可不想唐小芷误会了什么，虽然她很识趣的什么都没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周子川对素姐不怀好意，所以我当时揍了他一顿，然后他们都怀恨在心。”他很简单的一句话便说清了事实。 “可我看你那素姐似乎很喜欢他啊。”唐小芷其实并没有多想，她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经历了快一年的时光，她对林四已经极其信任了，并不担心他会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是啊，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那个周子川可不是个好东西，而且很不简单。我怀疑他和素姐一起，可能没安好心，他以前说过，他对素姐根本没意思。”林四叹了口气。 这种事，林四唯一能商量的人，也只有唐小芷了。 “是吗？会不会，周子川是想利用她来打击你？”唐小芷皱眉道。 “这……应该不至于吧？能打击到我什么？难道他以为我喜欢素姐？”林四愣道。 “也许吧。”唐小芷只是猜测，她自己也觉得这种手段太过幼稚了点。 “对了，月洛宁刚才的表现，你不要往心里去，他那个人，脾气就是那样。”林四想起了先前两女见面时的情景，便安慰起唐小芷来。 “没关系，毕竟他对我也不熟悉嘛，你也不用因为这个和你的兄弟弄得那么僵。”唐小芷笑道。 其实此时她心内非但没有不快，反而在暗暗感激月洛宁呢。 要不是因为他，林四哪会做出这种为了维护她而不顾兄弟情面的事情来？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宴会厅的一角，粗略一看，这大厅中有不下上千人。 各大学院元境之上的修行者几乎是倾巢而来，林四在人群中看到了宗越，薛尘，谈修等人，他们都是当选的大热门，每个人身边都围着不少人。 不过，这些人和他也谈不上熟识，他也没兴致去凑热闹。 “呀，这不是林医师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林四扭头一看，喊他的是一名中年人，他虽然喊不出名字，但还记得当日救治扶远等四人时，曾在病人家属中见过此人。 于是他也笑了点了点头。 “林医师也来了吗？在哪里？”又是一名中年男子闻声赶来。 一见林四，他就连忙抓住了他的手一脸感激道：“林医师还记得我么？我就是被你救过的弓良。哈哈，一直都想好好感谢林医师，可林医师每次都不肯去我家！” 林四自然认得他，毕竟当日他亲自给此人解过毒，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而已。 而弓良身边，那位名叫弓绍的英俊青年也友善的对林四笑了笑。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许多当日见过林四的病人家属，抑或一些学院之城的高层人士连忙赶了过来，纷纷和林四攀谈起来。 虽然林四自从那次解毒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手为他人治过病，但他们可不会因此就小看了林四。 毕竟，他的医术是经过涂钦老医师亲口称赞过的。 只是自从那次之后，林四每天都在圣月，圣云，住处三点徘徊，从没有去过谁府上，这些人即便是想结交这位天才医师也无机会。 此时得见，自然是纷纷过来寒暄。 一时间，林四身边倒是围满了人。 在场许多学生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这个林四是何方神圣。不过很快，他为城主等人解毒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顿时，每个人望向林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谁也想不到，圣云医学系竟然还有这样一位神医。 周子川等人这才明白，以他天才医师的身份，救助过扶远等大人物的情分，他被邀请来参加这个宴会完全就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们依旧无法理解这一幕。 如果他们记得不错，林四被华素素从青月森林带出来时，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野人’，最初他甚至只是在华家的医馆中当学徒而已。 这才过了一年，他就变成了神医，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他以前，医术就很厉害么？”来自容城的几人纷纷看向了华素素，她对林四的了解应该比谁都深。 华素素张了张嘴唇，望着前方那位被许多人簇拥着的少年，一时间感到了一丝陌生。 她确实最清楚，她还记得，林四在进华府医馆之前，根本就对医术一窍不通。 他背医书，还是自己强迫的。 看着此时在一群极境高手和大人物面前毫不怯场，含笑攀谈的林四，她怎么都没法将此时的他和那时候的他联系到一起。 那段时光，似乎再也不复返了。 …… 毫无疑问，林四此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比宗越和薛尘还要受人瞩目。 而此时，看着他的人就包括了当初被林四打伤过的严志希。 和其他人的目光不同，他的目光时而疑惑时而狠厉。 别人看着的都是林四，他看着的，却是林四身边的唐小芷！ 他一直不明白虎头人为什么会突然挑战他，并将他打成重伤，他自问他们之间原本并无仇怨。 他对虎头人，可谓是恨之入骨，但他不知道虎头人到底是谁。因此他一直以来，只能将这口气死死咽着。 直到此时看到唐小芷，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天，这名少女也曾出现过。 林四的身形还是很突出的，严志希仔细分辨过后，几乎可以确认那就是虎头人。 难怪他会对自己下那么重的手，原来是为自己的女人出气么？借机挑战自己，根本就是借口，他一开始就是冲自己来的！ 严志希的牙紧紧咬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想要现在就冲上去和林四大战一场，将他碎尸万段。 但是，且不说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就说林四现在那神医身份，也不是他所能随便动得了的了。 更何况，他并没有把握战胜虎头人，对方以前可是赢过他的。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怨毒无比，自从那次被虎头人打伤之后，他的声望一落千丈。 哪怕从未有人当面嘲笑过他，但他很清楚，私下里，他已经成为了整个学园之城的笑柄，成了虎头人成名的踏脚石。 这个仇，他怎能不报？ “严兄别来无恙？” 他豁然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周子川，语气森冷道：“我们似乎并不熟！” 换作以往，他并不会这样对同为元境初期的周子川用这种态度说话。但现在，他可没心情和谁结交。 在他眼中，任何一个来和他攀谈的人，都是来看他笑话的人。 “严兄何须见外，我们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周子川低声笑道。 “什么意思！”严志希死死瞪着他。 “严兄应该从那位林医师身上，发现了什么吧？”周子川勾起了嘴角。 “你最好有话直说，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我不敢保证下一刻会不会对你拔剑！”严志希冷冷道。 他才不会忌惮周子川。虽然因为那次打击，时隔一年后，他还是元境初期。但他毕竟比周子川早晋入这个境界一年多。 周子川毫不动怒，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亲切笑容。 “关于那位林医师，我知道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想，严兄如果听过之后，心情或许会变好许多。” 第454章 发难 严志希和周子川之间的谈话，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而很快，宴会的主角——‘王子’月洛宁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站在二楼高台上的她，一出现便毫无悬念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每个人都忍不住抬头去看这位年轻而又俊美的王子殿下。 许多人眼中都露出了炙热的目光，不光是那些迫切想要得到殿下认可，得到圣山之战参与资格的修行者们。 而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年轻的少女看向王子殿下的目光显得更加灼热。 在所有人眼中，月洛宁王子是注定要登基为月王的人。一旦被他看中，自己将来很可能就会成为月国的王后。 对于绝大多数女人来说，那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位置。 一旦坐到那个位置，权势，名望，财富全都是唾手可得！ 面对这些目光，月洛宁的神色丝毫未变。显然，她早已经习惯了类似的场面。 “晚上好，诸位！很高兴今晚能在这里见到这么多我大月王国的英杰们，我与你们一样心潮澎湃！”她低沉而又激越的声音传了下来。 “我的来意，想必诸位都很清楚。对此，我只能说，无论被选中的，还是没被选中的，都是我大月王国的英豪！你们今晚能站在这里，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一番不算太长的演说，倒是让许多原本就无望入选的学生们激动不已。 林四微微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他拍马都及不上月洛宁。 “怎么？你还在生她的气？”不知何时，慕哲平悄然出现在了林四身边。 林四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像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慕哲平仰望着上方的月洛宁，轻声说道：“其实，我能理解她先前的反应。” “什么？你没搞错吧？”林四一脸错愕地望着他。 说实话，月洛宁用两种不同的态度对待唐小芷和纪冰云，确实让他不舒服。 他只是不愿意再计较而已，并不代表他认为月洛宁做得对。 “没什么。”慕哲平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嘁，你和她最近都是神神叨叨的。” …… 随着月洛宁话音落地，这场晚宴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对于林四来说，宴会自然是吃和喝最重要，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只是细枝末节。 很快，大厅中央方圆五六丈的舞池便被腾空，而后林四看到了许多人进去表演。 表演的人，都是修为达到了元境之上的四年级学生。而他们表演的不是歌舞，而是战斗。 和当初林四在容城坠星楼看到的情景差不多，一对对的学生入内切磋对练，竭尽所能的展示着自己的实力。 他们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引得王子殿下的看重，得到入选圣山之战的资格。 对于扶摇等人来说，参加圣山之战代表着荣耀。但对于更多人来说，圣山之战不光能带来名，还能带来利。 这是一个一飞冲天的绝佳机会，历届参加圣山之战的队员回来后，几乎都能获得一个光明无比的前程。比正常途径要快得多，也顺畅得多。 他们的对练，并不算激烈，毕竟这只是友好切磋，而不是生死决斗，而且双方也都无仇怨。 往往都是双方尽展实力，各式绝招杀招层出不穷，不过都不会往对手身上招呼就是了。 这样的战斗，打得倒是花团景簇精彩纷呈，场内叫好声不断，甚至就连林四都看花了眼。 上方的月洛宁和各位院长城主们不时侧耳攀谈，似乎在交流着各自的看法。 最后，甚至就连宗越和薛尘都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上去进行了一场难得的‘双雄对决’。 这两人此时的战斗虽然同样带着表演性质，但一些精彩之处林四还是忍不住点头不已。这两人能一直占据着修行系前两名，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林四看过薛尘与谢少英的战斗，哪怕抛去现在极境初期的境界，薛尘也比学园之城其他学生要强出不少。 而能够一直压着他一头的宗越，自然不会逊色于他。 即便没有月洛宁在学园之城在读学生中挑选十人这个决定，他们两人也有着足够入选的实力。 宗越和薛尘的切磋结束后，出现了短暂的冷场。 在他们之前，许多元境中后期的学生已经上过台了，而宗薛二人的对决，显然已经算是压轴。 这长达一个时辰的表演，现在也算是要结束了。 后面那些元境初期的学生们，本就入选无望，更何况他们实力比宗薛二人差太多，上去也引不起注意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跃进了舞池。 “本人严志希，天武学院修行系四年级学员，我想要和……”他的目光忽然对准了大厅某一处的林四。 “……林医师切磋一番，不知林医师意下如何？”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看着他那阴寒的目光，林四知道，他认出自己了。 严志希这番话刚刚落音，场内便是一片哗然。 此时没有几个人猜得出，为什么严志希要挑战林医师。 林医师虽然说过他向往修行，但还不至于拥有和元境修行者对决的实力，否则他早就进入修行系了。 而严志希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像是要进行一场友好切磋，反而像是点名挑战。 严志希这一举动，就连许多天武学生都感到始料未及，更何况是旁人。 许多人纷纷为林四说起话来。 然而，无论旁人怎么评价劝说和议论，严志希都不为所动，他只是死死看着林四。 “怎么？林医师，你不敢上来么？”他脸上浮现出了一缕讥嘲之色。 林四挪动脚步，他本无意再去教训严志希。但既然对方找虐，那他不介意再暴揍他一次。 现在许多学院的院长都已经知道他是虎头人，他对于隐藏实力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只是，他上身才刚刚微微前倾，左臂便被人抓住了。 他微微低头，看到唐小芷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她知道林四以往都是尽量在隐藏着修行者身份，并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在她看来，林四现在打算上场，肯定又是为了自己的感受。 他怕自己还在意严志希那件事吧？ 她不愿意林四因为她的事情，而去做自己原本不想做的事情。 林四微微一挣，却竟然没能挣开。 他微微叹了口气，唐小芷抓得还真是很紧呢。看来，她真的不喜欢自己打打杀杀。 “我只是一名医师，比武切磋这种事非我所擅长，我便不上去献丑了。”他含笑向四周众人致歉，放弃了出场的打算。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与支持。 没错，在许多人眼中，他本就是医师，挑战他本就毫无道理。 而与此同时，台上众位院长与副城主们也松了口气，他们可是知道林四虎头人身份的。 他们知道林四以前就打伤过严志希，而从天河归来后，他的实力明显进步了。他们本就怕林四回来后四处惹是生非，毕竟这是个连王子殿下都敢惹的人。 从月国到天河这一路，他可是杀过去的。在这人畜无害的医师外表下，掩藏着的可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 严志希竟敢挑战他，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们甚至担心林四一怒之下把严志希给打成残废…… 现在看到林四避战，他们也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严志希并没有领情。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林四，但他还是挑战了。 挑战的原因很简单，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拆穿他虎头人的身份。 尽管他和周子川都不明白林四为什么明明有强横的实力，却偏偏要隐藏。但他们能猜得出，肯定是有着天大的秘密或苦衷，才迫得他不得不隐藏。 敌人越不想面对的事情，自己便越要做，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林四竟然出乎意料的避战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因为他们准备的可不止这一招。 站在舞池中央已经长剑出鞘的严志希掀起了嘴角：“林医师，你又何必过谦呢？你杀死齐宇的时候，应该是出手狠辣果决的吧？” “或许大家不知道齐宇是何方神圣，那我便为大家介绍一下！他本是战雷学院修行系三年级学生，他的死，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轰！场内掀起了一阵轰鸣般的哗然之声。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白严志希为什么要上场，他就是要‘搞死’这个林医师！ 没错，修行者多半都杀过人。 但那要么是在外历练时亦或是在从军的战场上，总之，多半都是在不太平的环境下，才会杀人。 林四杀过很多人，月国追兵，曲山峡谷中的冒险者，南齐青川凉月亲王手下的密探，天河士兵，草原人…… 可以说，他双手早已沾满血腥。然而，这些即便被月国知晓，也不会追究，因为情势不一样。 但杀齐宇，却不同。 那是在学园之城内，而且他还是学园之城的在读学生。他被杀，属于凶杀案。 战雷修行系的单英皱眉思索道：“没错，齐宇确实死了，他最初失踪时，是一年前。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外出历练了，直到几个月前，他的尸身才被人从他住处后院的井中发现。” 这句话，等于证实了严志希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于是，所有人都不禁转过头去看林四。 他们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受人推崇的天才医师，转眼间似乎就要变成凶杀案的嫌犯，这身份的转换之快，令他们也不由得唏嘘。 第455章 没有机会了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那即便在场这些人知道林四杀死了齐宇，也不会把这当成太大的事情。 有几个修行者没与人结过怨，没沾染过人命的？ 在场这些人，也未见得就全都是从未做过那等阴暗之事的人。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天大的事。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都是可以被掩盖住的事情。 但是，严志希现在挑选的场合却太巧妙了。巧妙到他们自问换成自己，恐怕也没办法轻易摆平了。 此时，王子殿下，城主大人，天武，圣月各大学院的院长都在。 下方更有千余人齐聚，即便是想要私下处理，恐怕都办不到…… 在这种场合下，如果不秉公处置，传出去，只会让月国的声威受损，让月律被人诟病，让民众寒心。 于是，在场许多人尽管心内想要拉这位天才林医师一把，此时也无从开口了。 他们只能等殿下的裁决，等林四的辩解。 说实话，此时林四心内确实是讶异无比，他没想到，连这件隐秘至极的事都被严志希知晓了。 按理说，那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应该不可能会有人看到。 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重新回到华素素身边的周子川嘴角溢出了一缕意味不明的笑意。 严志希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而且他‘表现’得甚至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 林四杀死齐宇这件事，是周子川告诉严志希的。 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过程并不算太复杂。 他既然将林四当成敌人，那他自然会暗中调查他的方方面面。在摸透敌人虚实之前，他可不会莽撞的一头冲上去。 林四身上有许多谜团，有些以他周子川的身份确实无从得知，比如林四劫持王子一事。 但他虎头人的身份，周子川很快便知道了。 和其他人不同，他本就知道林四具备不俗的实力。林四挑战严志希那一战，他当时也在场旁观。 只是，当时没想到而已。 但自从见到林四穿着圣云校服，他本能的就将他同虎头人联想到了一起。 而后对华茜茜的一番旁敲侧击，他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 对于林四身边的人，他同样有过调查。 关于唐小芷的一些事，让他知道了林四挑战严志希的原因。 而其中一个重要人物齐宇的失踪，也很快被他注意到…… 齐宇的尸身被沉在长满荒草的院落井底，本不至于这么快被人发现。这其中，可是有周子川暗中的一份‘功劳’。 说实话，他没有证据证明这是林四做的。然而，除了他又还能有谁？ 齐宇是被人从正面活活捏死，其间他有过反抗，但根本无济于事。 他是窥境后期的修行者，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力不会低于转境后期。 而虎头人显然具备这个实力。 那段时间，正是虎头人最为活跃的时候。而齐宇死后一个多月，严志希就遭到了挑战。其后，虎头人销声匿迹，哪怕天武的井飞去圣云挑战，他也没再出现过。 在周子川看来，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林四不想出手了，他怕暴露身份。怕万一齐宇一事败露，会被人顺藤摸瓜找上门来。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林四。 虽然，他猜得不算全对，但他确实没猜错真凶。 在得知这一切后，他并没有立刻发难，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舞台。 在其他场合，即便自己散布林四杀人的消息，也不会被重视。当时学园之城甚至有破境高手死去，谁会关注这点小事？ 而且，林四也会逃跑。 直到今晚，一个绝佳的舞台终于出现了。 他并不打算亲自站出来，那样他会遭到许多人的敌视。毕竟，林四现在可是极受欢迎的天才医师呢。 他搞垮林四的同时，自己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这对他以后的发展很不利。 严志希，很显然是一杆好枪。 在这种场合下，哪怕众人有心为林四开脱，都没有办法。 林四必将面临牢狱之灾，殿下也只能下令彻查。他周子川，等于暗中‘挟持’了在场所有比他实力强，实力比他高的人的意愿，让他们全部不情愿的把矛头对准了林四。 而且，这件事还不算结束！ 他能料想到，即便林四现在被关进去。时间一长，待众人淡忘了此事之后，他很可能会被暗中放出来。 毕竟，他可是天才医师。 看来，需要让这件事迅速传遍学园之城乃至周边各城了。 让那些民众知道，一名修行者用卑鄙手段残杀了一名无辜的战雷学。而后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受人追捧的天才医师，成为许多大人物座上宾的‘传奇故事’。 啧，民众们会很自然的关注这件事，他们会担心这名凶手因为‘特殊身份’，因为和大人物们的密切关系，而被暗中开脱罪责。 而这，向来就是民众们最为痛恨的事情，他们厌恶一切不平等，不公平，厌恶一切特权！ 他周子川等于是暗中推波助澜，利用滚滚民意裹挟着那些大人物们，让他们不得不做出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于是，最终这件案子只能被一步步查下去，林四最终只能被‘放弃’。因为除了天才医师的身份外，他无根无底。放弃他，并不会造成各方势力的震荡。 按照月律，行凶杀人可是会被问斩的！ 而对他周子川来说，杀人，可不一定要用刀子。 他摸了摸下巴，考虑着该怎样加工有关林四的‘传奇故事’。让这个故事既不失真，同时又让林四恰到好处的变成民众心目中最厌恶的特权阶层。 至于那个齐宇，哈，他自然是一个有志青年！一个普通的，勤奋上进同时又乐于助人具备一切优良品德的草根修行者。 ……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齐宇，更没有杀他。” 不出周子川所料，林四理所当然的说出了这句话。 只要他不是疯子，那他现在肯定不会当众认罪。因为那样做，会让有心为他开脱的人也无计可施。 不过，没有用的，好好享受我给你准备的一切吧，他心内冷笑不已。 “你还狡辩，有胆做却没种承认吗？”严志希当然不会轻易就放过林四。 “这种事，可不能乱指认的！请问，你有证据吗？有证人吗？我甚至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齐宇，我凭什么要杀他？”林四讥嘲道。 林四这句话一出口，顿时许多人面上的神色变得放松了下来。 他们不确定这件事是否真的是林四所为，但那已经不重要。 既然林医师笃定对方拿不出任何证据，那么这件事就很容易摆平了。 “严志希，我奉劝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否则很容易招来祸患！”弓绍毫不客气的冷笑道。 “小子，没有证据，你也敢随意给人安上罪名？你比我们极乐会还要嚣张啊！”一名满面络腮胡的中年大汉狠狠道。 “我记得，随意毁人清誉，似乎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吧？天武学院的小子，你确定你担得起吗？” …… 周围人的指责和威胁，让严志希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这么支持林四。 不过，紧接着，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狠厉起来。 尽管周子川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他没有证据，但严志希在得知此事的瞬间便确定了这是林四所为。 齐宇那个人，他不算太过熟悉，但还是有点印象的。 那种人堪称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面对比他强的人，只会是谄媚巴结，尾巴夹得紧紧的，他不可能得罪比他强的人。 唯一可能在无意中得罪的人，就是认识了唐小芷的林四，也就是虎头人。 “我是没有证据，但诸位可能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林医师，他的实力，可不是那么简单呢。严某刚才虽然指名挑战他，但其实自问不是这位林医师的对手！”他自嘲一笑。 林四快速反驳道：“是吗？单凭实力和猜测，便可以被定罪吗？在场这么多高手，岂非人人都有嫌疑？” 林四这句话，等于变相承认了他的实力在严志希之上。 严志希是元境初期，那他是什么实力？ 在场许多学生在那一瞬间便快速联想到了一个人——虎头人！ 没错，实力在严志希之上，圣云非修行系学生，和严志希有仇怨，以及完全相似的身形，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虎头人。 这个被他们淡忘了大半年，曾经轰动整个学园之城，引起无数人好奇和寻找的虎头人，此时竟然以这种方式暴露了身份，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宗越，骆玉书，宫泽，薛尘，谈修，边旭，单英许许多多的人都面色复杂的望着他——这个曾经被他们谈论过，猜测过，寻找过的人。 和之前的某种猜测不太一样，他竟然真的是圣云学院一年级学生。 现在他身上笼罩着天才医师和杀人犯两层色调，哪怕他已经显出了真容，依旧令人感觉神秘无比！ “其他人自然不会，但你会，因为你有这么做的理由！”严志希并没有考虑太多，他只想快点扳倒林四。 “哦？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你凭借想象在给我定罪了？” 林四并没有接他的话，因为一旦接下去，唐小芷那不愿意回忆的一幕便会被公诸于众。 于是这句话显得底气并不是那么足。 “哈哈！你刚不是说你不认识齐宇么？”严志希张狂大笑起来。 林四摊了摊手无奈道：“我确实不认识他。” “看来，你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啊！”严志希狞笑起来。 “我想，你没有回忆的机会了！”高台之上，始终站在月洛宁身侧后方两尺处的那名暗卫头子忽然平静道。 所有人都被这句声音并不算大的话吸引了心神，王子殿下，终于决定介入此事了么？ 第456章 舞会 不等严志希开口，这名暗卫头子便如背书般说了一大段话。 “神历九八三年七月，露城南城区千云桥下发现一具十二岁少女的尸身，死者身上有多处伤痕污痕，其中脖颈处的掐伤最为致命。事发前三日，曾有人目睹死者与严志希一同进入城南一家名为锦安楼的酒楼内。” 露城，便是学园之城的原名。而神历九八三年，正是距离现在差不多四年前的时候。 “这件事和我无关！”严志希大声辩驳道。 然而，暗卫头子却没有理会他。 而是继续道：“神历九八三年十一月，露城南城区大安米店一家大小三口人被灭门。而根据调查，三名死者当中年纪最小的那名十三岁少女，在事发前五日，曾和严志希有过争执。” “这是诬陷！”严志希狂吼道。 没有人理他，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 包括他在天武学院的同学，也包括他父亲所在的战雷学院的院长。 没错，修行者是有一些特权，修行者也会做一些普通人不敢做的事情。但是，绝大部分修行者即便杀人，也会有个理由。 他们的对手，他们的敌人，通常都和他们自己的层次地位差不多。 因为普通人之中，极少有人会主动招惹修行者，并结下仇怨的。 他们一般不会无故向普通平民出手，更不会做得这么绝，这么毫无底线。 “神历九八四年三月，露城西区霞焰布庄，一名十四岁的少女在自己家上吊而死。死者生前就读于天武学院文学系一年级……” 不等这名暗卫头子说完，严志希便挥舞着手臂咆哮道：“她是自己上吊死的，关我什么事！” 暗卫的表情一成不变，他只是继续道：“据调查，死者生前曾与同校修行系二年级学生严志希出入于天武学院附近的乐凤楼。据当时的目击者称，死者在进去之前，一直都在不断反抗。” 暗卫头子的话说到这里，众人哪还能不明白那名少女为什么会自杀？ 严志希是修行者，他父亲也是修行者，那名布庄掌柜的女儿，除了死，还能有什么办法来表达她无力的反抗？ “这是我们的失职！”天武学院的院长低下头沉声道。 严志希的脸变得苍白，他知道，自己完了。 此时就连城内一些带着黑暗色彩的势力的头领，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嫌恶。他们也会作恶，但至少不会像严志希这样，完全随着他个人的喜好和心情。 然而，暗卫头子的话还没有完。 “神历九八四年六月……” “神历九八五年一月……” “神历九八五年四月……” …… 暗卫头子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前前后后，从神历九八三年到现在的神历九八七年，一共有十一桩命案和严志希有关。 这些命案，几乎涉及到了学园之城每一片城区…… 人们甚至暗暗觉得虎头人去年将他打成了重伤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令他在神历九八六年只得以作恶一次。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人人得而诛之。 确实，现在暗卫头子没有拿出证据。 但是，恐怕已经不需要了。这一桩桩被调查出来的案件，如同一道道血淋淋的事实，足以证明暗卫完全就是有备而来。 暗卫决定要做掉一个人时，那个人和他身后的家族，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月洛宁的冰寒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些事件，本殿也是近日才得知，这是我月国官府和监察部门的失职！作恶次数如此之多，手段如此令人发指，嫌犯却一直能够逍遥法外，背后必定有人包庇！查！彻查此事！” 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城主扶远和一众副城主连忙应是，如果月洛宁要连根到底的查，那他们之中许多人最终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严志希想要反抗，想要逃走，但他根本做不到。 三道属于破境强者的威压已经全部笼罩在他身上，让他觉得自己此时像是被万斤巨石所压，不但站不起身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愈发困难。 而除此之外，不知何时，宴会厅的几个出口也都被暗卫们堵住了。 他瘫倒在地，四名暗卫一言不发上来提起了他。 “我不服！凭什么只抓我，不抓他！”他如同疯了一般指着林四！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但他同样不会让林四好过！ 此时的林四，心内也是一阵阵庆幸。他庆幸的倒不是自己杀齐宇那件事暂时没被追究，即便现在在场所有人都要杀他，他也夷然不惧。 他只是庆幸唐小芷一家没被严志希所害。 从严志希那一连串的恶行来看，这个人称得上是心狠手辣泯灭人性。 他不禁抓紧了唐小芷的小手，仿佛自己会失去她一般。 同时，他心内也在疑惑，暗卫怎么会突然调查严志希？难道是因为月洛宁的授意？ 这一点，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月洛宁早就知道他是虎头人，他唯一挑战过的人就是严志希。 以月洛宁的行事作风，她恐怕会暗中调查这个人，找出自己会一反常态挑战他的原因。 那这么说，自己杀齐宇，她恐怕早就知道了。 …… “扶城主，关于齐宇之死，可有结案？” 虽然严志希已经快要被拖出去，月洛宁也没必要给一个必死之人什么交代，但在场毕竟还有这么多人。 她这个问题，问得就很巧妙。 没有当场派暗卫去查齐宇一案，而是直接问扶远有没有结案。 扶远哪还能不心领神会？月洛宁，这是要保林四啊！ “禀殿下，齐宇一案，早在四个月前就已经结案！凶手是一个名叫陶达的江洋大盗。此人四处劫掠，残杀无辜，早已被我等抓住后就地正法了！”他恭恭敬敬道。 “如此甚好，不要冤枉了无辜之人，也不要放过该杀之人！本殿会为你请功的！”月洛宁淡淡道。 “多谢殿下！”扶远高声道。 …… 在场的许多人都是聪明人，否则也爬不到现在的位置上。 他们何尝看不出，殿下和扶远，根本就是一唱一和，几句话之间，就把林四的罪责消得一干二净。 什么陶达？他们根本就闻所未闻。但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哪敢质疑？ ‘主犯’都伏诛了，还怀疑林四又有何意义？再说了，被害人齐宇根本就没有家人亲友，谁还会为他重提此案？ 至于那些不明白的人，此时还以为城主大人真的早已经找出真凶，还林医师一个清白了呢。 这件事，原本极为棘手。但是，在殿下和城主大人的‘配合’下，却又变得简单无比。 一时间，许多人凑上来向林四道贺，恭喜他终于‘沉冤得雪’。 严志希已经被拉出去了。 而此时场内唯一高兴不起来的人，也只有周子川了，尽管他脸上依旧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 他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现在齐宇被杀一案，等于已经盖棺定论，他即便事后宣扬抹黑林四，也毫无意义了，毕竟在场有这么多人听到了殿下的裁决。 而且，他也不敢那么做了。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林四在门口时说的那句‘玩笑话’，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和王子殿下有着极深的关系！ 周子川当然能看得出王子殿下这是故意为林四开脱，而严志希一事，很显然也是殿下特意命人提前查的。 能让殿下做到这一步，只能说林四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极高！ 他想不通林四是怎么攀附上月洛宁这条大腿的，但他现在至少明白了一点，如果他再想动林四，必须要更加小心。 他很庆幸，刚才自己一直没有出头。 否则，他很可能会落得和严志希一样的下场。 没错，他周子川还没有堕落到像严志希一样恶贯满盈，但却也不是完全清白干净的人。更何况，殿下和暗卫真要动自己，需要什么真凭实据么？ …… 随着月洛宁和身后一众人走下高台，音乐声响起，舞池终于恢复了它原本的作用。 一对对青年男女缓缓步入其中翩翩起舞，宴会厅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仿佛先前发生的那一幕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然而事实上，此时距离严志希被带下去，只过了一刻钟而已。 商会会长，副城主，副院长，帮会头目等等许多人物三五成群互相攀谈。对他们来说，这才是舞会的真正意义所在。 至于年轻一辈，则纷纷向在场的年轻少女们伸出右手邀请她们一同步入舞池。 在这种场合，邀请和答应邀请，固然不能算是彼此有意，但至少代表着不排斥。 于是王子月洛宁的身上便聚集了许多目光，哪怕是那些正在交谈的大人物们，也不是会用眼角的余光追随着他。 许多人都在好奇，这位殿下会邀请谁和他跳第一支舞。 第一个被他挑中的人，即便不能成为他的伴侣，但至少也会因此而声誉倍增。即便谈不上一飞冲天，但她身后的家族也会因此而镀上一层光彩。 在许多人看来，王子殿下第一个挑选的，很可能是扶薇。 这位城主之女，无论容貌还是身世，都称得上是在场所有女性之中最为耀眼的人。 而殿下与她共舞，虽然不至于就代表他有着更多的用意，但至少不会引起太大的意外和太多的话题。 不过即便想到了这一点，此时尚未步入舞池的许多少女也依旧没有放弃希望。 她们或柔情或含羞或大胆的注视着这位王子殿下。 而月洛宁也没有出乎众人意料的来到了人群之中，她右手端着酒杯，不时微笑着和身周的人攀谈数句。她的举止得体大方，风度翩翩，谈吐不凡，姿容俊美，一时间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就这样，她走着，走着…… 最终，她停在了林四面前！ 第457章 共舞 并没有人对此感到奇怪，毕竟殿下每走到一处，都会随便和人聊上几句。 而林四，众人也早看出来，他和殿下关系匪浅。 “林医师，好久不见了！”月洛宁对他举了举杯。 林四扯了扯嘴角，他今晚才刚刚和月洛宁见过面的吧？ 不过，他也从中听出了月洛宁的一丝不满，因为她连称呼都改了。 对此，他不禁感到有些惭愧。今晚如果不是因为月洛宁，自己恐怕很难顺利收场。 而自己之前却对她说了那样的话。 他仰头一口喝掉了手中酒杯内的酒，随后郑重道：“今晚谢谢你了。” “林医师何须客气？你本就是无辜的，本殿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月洛宁浅酌了一口，随后淡淡道。 林四轻吁了一口气，此时的月洛宁，让他没来由的有了些许压力。 不仅因为内心的愧意和感激，更因为月洛宁先前那一番手腕。无论是未雨绸缪提前抓住严志希的罪证，还是三言两语为自己脱罪，都显示出了她以往从未展露过的一面。 这些，是他林四拍马都及不上她的地方。 不过，他很快就暗暗嘲笑起自己来。无论如何，月洛宁曾经也是自己的阶下囚。而现在则是自己的结拜大姐，自己面对她，干嘛要有那些多余感受？ 她一直就是那个月洛宁，只是自己以往对她了解不够而已。她越厉害，自己就更应该为她高兴才是。 于是他爽朗一笑，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没错，身为月国的王子，这本就是你的责任。看来，我们的下一任月王是位明君。” 他的话，已经有些逾礼，毕竟这属于妄议王位归属以及储君的品性。只是，此时毕竟不是在弦城，而且当事人都没有动怒，其他人自然不会多嘴。 下一任月王吗？月洛宁浮了浮嘴角，想起了林四在千里湖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她忽然踏前一步，来到了林四身前一尺之处，于此同时，她的右手微微前抬。 她这一突然的举动，差点惊得后方暗卫当场出手，生恐又出现了什么意外。 哪怕是确定殿下无恙，他心内也依旧在腹诽。殿下每次和这个林四在一起，都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惊人之举。这个林四，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而当事人林四则是心内一惊。 月洛宁此时的动作，他今晚已经看过了许多遍。 那是男士邀请女伴跳舞前的礼节，虽然她只做了一小半，但林四却生怕她全部做完。 虽然女人邀请男人跳舞的并不多，但以月洛宁那性格，她才不会被动。而以她和自己的关系，一起跳一支舞也完全正常。 但问题她不行，在所有人眼中，她是个男人。 自己如果和她跳舞，那恐怕会让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为在他们眼中，这是两个男人在跳舞。 换成旁人，两个男的跳舞或许也没什么，但她是王子殿下。 也许很快，王子殿下喜好男风的传言就会散开…… 而许多疑惑月洛宁为什么会为自己解围的人，也会找到‘答案’。原来，林医师和王子殿下，是那种关系啊…… 这绝不是林四想看到的，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月洛宁。 于是他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他生怕月洛宁又做什么惊人之举，这女人最近让他越来越摸不透了！ 好在，月洛宁随后就不着痕迹的收回了右手。在许多人眼中，他只是跨步时摆臂而已。 不过林四敢确定，月洛宁原本绝对是打算做什么惊人事情的，因为当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 此时，她面上的神色恢复了平静。 “你好像，很怕我？”她深深看了林四一眼。 “咳，是是是，我很怕你……”林四苦笑不迭。 “呵……”月洛宁浮了浮嘴角并没有再说话。 随后她带着人去向了别处。 唐小芷一脸狐疑的望着月洛宁的背影，随后又看了看林四。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以她的直觉，似乎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有那么一丝不对的地方，然而她始终找不出来。 林四摊了摊手无辜道：“我哪知道？” “你们俩，都无可救药了。”身后的慕哲平摇头叹道。 “什么意思？”林四诧异地转头看向他，他记得月洛宁也对他说过这句话。 慕哲平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同样好奇无比的唐小芷。 随后他耸了耸肩：“没什么，我只是装作很懂的样子。这样你们都会上当？” “嘁，一个个都像犯病了一样。”林四怒道。 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发现宴会厅突然诡异地变得安静了下来。 甚至就连原本在演奏的乐师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随后他听到了一句令他差点叫出声来的话。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可否与我共舞一曲！” 说话的人是月洛宁，她现在微微欠身，右手掌心向上朝前平伸着，做出了邀请舞伴的动作。 而她对面站着的人，林四熟悉无比，赫然便是华素素！ 月洛宁，这是要做什么？ 或许在旁人看来，王子殿下只是兴之所至。当然，也不排除他看中了这位女生的可能。 毕竟，这名女生长得也颇为秀美。 但林四知道，这不可能！ 月洛宁不可能看中华素素，且不说她和华素素之前根本就素不相识，而这宴会厅内比华素素漂亮的女生并不是没有。 就凭月洛宁女人的身份，她也不应该看中一名女子。 她最终就算随便挑一名女子共舞，走走过场，也不至于挑中华素素。 因为此时华素素的手臂甚至没有从身边周子川的臂弯中抽出来。 月洛宁，肯定是故意的！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华素素的一些事。 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林四完全猜不出来。 而此时，比他更疑惑的人，是周子川。 他不知道月洛宁是女人，但他想得比林四更多。 王子殿下没道理无缘无故来找华素素跳舞，虽然舞会上，邀请有男伴的女性跳舞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但那一般都是发生在熟人，兄弟姐妹亦或年龄相差较大的两个人之间，只有这样才不会落人闲话。 谁都看得出来，华素素是自己的女伴，而王子殿下这等于是在抢自己的女伴。 王子殿下此举，显然有些失礼，甚至称得上是给自己难堪！ 自己如果不答应，那显然会得罪死月洛宁，从他刚才整治严志希的手腕来看，自己根本抵抗不了。他碾死自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如果自己答应，那似乎，又有些丢脸…… 此时大厅内没有男伴的女士并不是没有。 他会挑中华素素，唯一的可能，便是因为林四！ 那么，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呢？ 他是知道了自己和林四的一些过节，还是知道了自己和林四今晚在门口时的不快，还是…… 知道了自己和严志希之间那隐秘的谈话！ 周子川猜不出来，但他知道一点，殿下这是为林四撑腰来了。 自己该怎么做？周子川心内快速思索了起来。 是该强硬拒绝，委婉拒绝，半推半就答应，爽快答应，还是…… 许多的选择出现在了他脑海中，这些选择会造成的反应，影响，后果也一一在他脑海中被推算着。 “对不起殿下，我有男伴了。”华素素抓紧了周子川的臂弯，一脸歉然的对月洛宁说道。 她的话，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众人没想到，面对王子殿下的邀请，她竟然会拒绝。 有些人为她的坚持感到由衷的赞许，而有些人则认为她只是装腔作势自抬身价。 而无论如何，当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了周子川，包括月洛宁。 “没关系，殿下邀你共舞，这是你的荣幸，也是我们大家的荣幸！”周子川嘴角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他大度的松开了臂弯，向华素素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随后，他笑着对月洛宁道：“那么殿下，接下来的一曲，便请您代我照顾好我的女伴了！” 不得不说，周子川是个人物。 这番话，说得漂亮至极，既答应了月洛宁的要求，同时又强调了华素素是自己女伴这一事实。显得他并没有完全妥协在殿下的权势之下，同时他还着重强调了这是荣幸。 而不是屈辱…… 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华素素自然不会再继续坚持。 她才是这宴会厅内想得最单纯的人，她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邀请她，也不知道这邀请代表着什么。 …… 乐声再度响起，与之伴随的，还有众人的掌声。 月洛宁牵着华素素的走，在所有人的目送之下，一步步走进了舞池中央。 所有原本在舞池之中的人都自觉的退了出去，将场地全部留给了她们。 一束灯光紧紧追随者她们的脚步，这一刻，她们仿佛成为了最耀眼的人。 许多少女用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注视着那位陪王子殿下翩翩起舞的女人，她们恨不能以身相替。 可以预见，今夜之后，华素素之名，以及她在学园之城的经历，她的出身，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一切……都将成为许多人要调查的内容。 林四皱起了眉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月洛宁此举，不啻于将华素素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让她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 而他同时还知道，华素素其实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她甚至对修行都没有太大兴趣。 她最大的愿望，恐怕就是……嫁给周子川，然后相夫教子，平静过完一生。在场许多女人所向往的那个位置，那些东西，也许她从来就不曾想过。 她承受不起那些风浪。 第458章 看中了她 晚宴的后半段，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的插曲。 和华素素共舞一曲之后，月洛宁就回到了二楼。而后不久，她在暗卫的陪同下离开了这里。 但留在宴会厅的人，却没有几个能平静下来的。 今夜发生的一切，让他们有些目不暇接。 虽然今夜的主角是王子殿下，但现在众人想得最多的，却是林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和王子殿下的关系非同寻常。 殿下为了维护他，直接把严志希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境，然后用儿戏般的方式为他脱了罪。 而此时，关于林四和周子川在进门前起争执的一幕也在人群中传了开来。 于是众人心中最大的疑惑也‘解开’了，殿下要周子川的‘女人’陪他跳舞，确实是在羞辱他，为林四‘出气’啊！ 许多人看向林四的目光已经愈发变得复杂起来，现在任谁都知道，这位林医师，是殿下眼中的红人。 不过，这似乎也可以理解。如果他真的是虎头人的话，那他的修行天赋和战斗天赋都可以称得上是一等一的，确实是个人才！ 将来一旦殿下登基，他只怕也会位极人臣吧？ 如果不是林四一直抓着唐小芷的手，也许现在已经有大胆的女人来和这位‘红人’攀谈了。 …… 当舞会结束，每个人怀着自己的心思离开城主府时，周子川也携着华素素以及另外两名同学走在了回返天风学院的路上。 今夜王子殿下并没有宣布谁能得到圣山之战的名额，不过周子川倒没有什么失望的，因为凭借他的实力，本就没有什么希望。 只是，想及今晚那些人看向自己时，那变了味的目光，他心头也不禁有了一缕恚怒。 王子殿下离开后，他被人疏远了。因为许多人都认为，他得罪了林四的同时，也得罪了王子殿下。 和这样的人交好，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哈哈！今夜殿下竟然和素素跳舞，这真是给我们容城人长脸啊！” “是啊，那么多人，唯独只有素素够资格让殿下垂青！” “不过很遗憾，就算是王子也不行，素素姐已经是周大哥的了！” “嘿嘿，今晚有好几个美女主动和我搭讪了呢！” “我也是，哈哈，看样子我们还是很受欢迎的嘛！” …… 他们身边那两名容城的同乡依旧沉浸在震撼和兴奋之中，以往他们接触到的人，最高一级的也就是容城那小城中的一些官员，修为最高也不过元境。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和那么多大人物共处一堂，而在华素素被邀请时，他们明显感到自己身上也被投注了许多目光。 两个蠢货！ 周子川心内暗骂。 这两个蠢货还真以为华素素被邀请是什么长脸的事情了？他们难道不知道后来和他们搭讪的女人，全都是来套他们这几个人的底细的吗？ 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自己和他们一起呆久了会不会也变得一样蠢？ 他仰面长长叹了口气，随后脸上再度堆满了惯常的温和笑意。 “要让别人真正看得起，自己也要与之相称的实力呢，你们可要努力了！”他敦敦告诫道。 “是是，周大哥说得对！”那两人连忙附和。 华素素一脸迷醉的望着身边男人的侧脸，他永远是那么的从容不迫，永远是那么的风度翩然…… 就在他们一行四人走到一处僻静街道时，前方空荡的大街中央，出现了一道静立不动身影。 当看清这个人的面容后，他们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这个人是暗卫头领，今夜严志希便是被他打入绝境的。据说，他是破境高手！ 而他现在出现在了这里…… 望着面无表情的暗卫头子，周子川身后的两名同乡甚至想掉头逃走，尽管他们并不是什么嫌犯。 华素素也不禁抓紧了周子川的衣袖，似乎只要有身边这个男人在场，她便能得到安全感。 周子川的表现果然没有令她失望。 一直走到暗卫头子的面前，周子川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周子川？华素素？”暗卫头子那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再度响起。 周子川镇定自若的答道：“不错，不知阁下深夜等候在此所为何事？” “我家殿下有事要找你们，跟我走一趟吧！”暗卫头子淡淡道。 “可以！”周子川很干脆的答应了。 他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而且他有拒绝的资格吗？有体现出自己骨气的机会吗？这里四下无人，对方要捏死他们四个，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 长街的尽头，停着一辆通体漆黑厚布帘门的马车，马车的车窗同样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出里面究竟坐着什么人。 唯一能看得出来的，便是这辆马车很宽大，而站在原地套着缰绳的马甚至连一丝动作都没有。 如果不是因为它们鼻处呼出的雾气，甚至会有人将它们当成雕塑。 在暗卫头子的陪同下，周子川和华素素登上了马车。 随后他们看到了月洛宁。 “坐！”她淡淡道。 于是华素素跟着周子川一道坐在了她对面，好奇的望着这位殿下。 “我找你们来的原因很简单，我看中了这位华素素小姐！”月洛宁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只是，这句话差点震得周子川和华素素失声惊叫。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横刀夺爱？ 就算同在车厢内的暗卫头子都再也无法保持木然的表情了，因为他也想不到王子殿下让他请来周子川和华素素竟然是为了这种事。 他侍奉月洛宁父子已经十几年了，在他印象中，还从未见过月洛宁对任何一名女子动过心。 甚至连稍加辞色都没有过。 事实上，以殿下现在十八岁的年龄，也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王都弦城内倾心于他的少女也多不胜数，大臣们也明里暗里向陛下提过许多次有关王子殿下婚事的话题。只是，陛下似乎也仿佛刻意在回避此事一般，从未催促和安排过。 这个华素素，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殿下一眼就着迷，而且一反常态做出这种事？ “殿下说笑了，这……”周子川脸上的微笑再也无法保持，他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 他将震惊、无法接受，以及面对月洛宁滔天权势时无力反抗的弱者心态展露得惟妙惟肖。既不过激，又保持了一点尊严…… 华素素紧紧抓着他的手，似乎生怕他下一刻就会离开自己。 “如果你离开她，圣山之战的名额，便有你一个！”不等他说完，月洛宁直接抛出了条件。 “不！我们不要！你以为你是王子就可以以势压人了吗？”华素素大声斥道。 她已经不在乎对面坐着的是不是王子了，此时她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勇气。 月洛宁并未动怒，她脸上的表情玩味至极。 “你应该问问你身边的男人，毕竟最终决定要由他来做。” 周子川的眉头，皱了起来。 此时他已经知道月洛宁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了。 当然不是因为这位王子殿下看中了华素素。 依旧，只是为了那个林四！ 殿下恐怕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林四之间的一些纠葛。他知道林四在乎华素素，也知道自己不是真心喜欢华素素，只是将她作为打击林四的一件工具而已。 所以他要让华素素离开自己。 而且不光如此，他还要华素素对自己彻底死心！ 否则，他直接暗中杀死自己就行了。 让自己变成一个贪慕名利，不惜舍弃爱人的人，这样华素素就会彻底对自己死心了。 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忽然有些嫉妒起林四来。凭什么？凭什么他能让王子殿下为他做这么多？ 事实上，自己之所以会和华素素交往，确实是因为林四。既然他最不想看到自己缠上华素素，那自己就做他最不想也最怕看到的事情好了。 因为林四已经是自己的敌人。 他只是觉得，将华素素这张牌死死握在手中，迟早有一天能成为打击林四的利器！因为这是他的软肋之一！ 只是，没想到因为月洛宁，这张牌这么快就要打出去了。 而打出去的同时，自己竟然能得到这么大的收获！ 圣山之战的名额！这是自己想过但却完全没报过希望的东西。 学园之城内，实力比他强的在读学生至少不下五十人！正常情况下，怎么轮，都轮不到他。 而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了他面前。 一旦他得以参战，那从此便踏上了青云直上的道路。确实，他实力不济，但他有头脑！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与王公贵族子弟朝夕相处的机会，也许不需要等战后，他就能爬上去！ 自己该怎么选择？ “殿下说笑了，我和素素真心相爱……”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你想要坐地起价？”月洛宁打断了他的话。 她似笑非笑的望着周子川，声音中带着讥诮：“你以为她能值什么价？你有拒绝的权利，我不会逼迫你。” 她的声音微微一寒，嘴角露出了一缕诡异笑容：“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马车……” 华素素一脸惊喜地转过头望向周子川，他刚刚的回答，让华素素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为了留住自己，子川连那梦寐以求的机会都拒绝了！ 她打算离开马车，于是她微微起身。 随后她发现，自己的紧紧抓着周子川的右手感受到一丝阻力。 她低头望去，周子川依旧端坐在原地，任凭她怎么用力，却也没能拉动他。 第459章 撕裂 “你怎么证明你的承诺是真的？” 周子川的声音响了起来。 确实，他猜到了月洛宁的用意。然而，那又有什么关系？ 别说他根本不喜欢华素素，即便他喜欢，此时也一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女人没了，可以再找。但向上爬的绝佳机会，却不见得下次还会有。 至于华素素会否伤心欲绝，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华素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难以置信的望着身边的男子，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她还记得四个月前，周子川找到她，告诉她他终于明白自己最爱的人是谁，告诉她其实他心内一直都有她，告诉她他会陪她一辈子永不离弃…… 而现在，他问月洛宁的这个问题，无疑是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誓言。 “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陪你一起回城主府，当场宣布你提前入选的消息。”月洛宁淡然笑道。 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子川才彻底相信了这是真的。 一旦月洛宁当众宣布他入选，那便很难再有更改的机会。 事实上他也明白，此时他等于是面临着人生最重大的一次抉择！要么放弃华素素，要么放弃一举成名的机会同时还将彻底站到月洛宁的对立面。 如果他继续坚持下去，那他会成为月洛宁的敌人。 他现在可以肯定，月洛宁已经知道了他和严志希之间的密谋谈话。 虽然他当时做得很隐蔽，但既然他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月洛宁的调查范围，那么他在宴会上的小动作不可能瞒得过暗卫。 一边是飞黄腾达，一边是面临打压，而他需要付出的筹码只是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怎么选择，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思考。 他需要思考的，只是对方能不能兑现承诺。 “不用了，我答应你了。”他一面不着痕迹的将华素素的手拨开，一面笑着答道。 太早宣布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他毕竟不具备当选的实力。 在圣山之战开始前，他入选的消息如果公开的话，他将会面临来自许多方面的压力。 月洛宁双手合拢微微笑道：“随你，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周子川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看了看身边泫然欲滴的华素素，脸上浮起了一个一如既往的亲切笑容。 “子川！你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你曾经说过……”华素素如哀求般哭诉，她不想就这样失去这段感情，这段她向往了许多年的感情。 她心内，对周子川依旧抱着幻想。她在想，也许周子川只是迫于月洛宁的权势才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但其实他心内还是爱自己的。 等月洛宁离开学园之城后，他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个可怜的女人啊…… 她根本想象不到她所喜欢的男人有多可怕，只是从她那被水气遮蔽的眼神中，这个男人就读出了她心内的想法。 这，当然是不行的！他周子川，现在还没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戏耍一国王子的资格，他必须做到让月洛宁放心满意！ 他轻声笑道：“是的，我说过！但是，知道我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吗？” “为什么？”华素素本能般问道。 “因为你是林四在意的人，把你抓在手心，就等于抓住了林四的软肋！” 他依旧在笑，但华素素再也无法从他的笑之中感觉到温暖，只能感受到冰寒。周子川的话，就像一把冰刀，陡然插入了她的心口。 “不！我不信！你们之间本就没有深仇大恨！”她大声哭喊，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呵……知道林四当初为什么要在坠星楼挑战我吗？” “为什么？”她愣愣问道。 “因为那天，他就已经知道我会做出今晚这种事了。只要代价足够，任何人，我都可以抛弃。”周子川凑近她耳边轻声道。 华素素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她想起了那晚林四打伤周子川后，看向自己时，露出的那一脸如同邀功一般的天真笑容。 “林四，他对你可真是没话说呢。默默用他那愚蠢的方式去保护你，哪怕你打跑了他，他也依旧毫无怨言。”周子川摇头失笑。 “但是，很可惜啊。你知道吗？我原本不讨厌你，但自从那晚之后，每次见到你，我就会很烦躁。很烦躁你明白吗？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到那晚的屈辱……” 华素素已经彻底瘫软在地，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为了对付他，我忍受着烦躁，陪着你做了四个月的美梦。现在，你该醒醒了，蠢女人！”他轻轻拍了拍华素素那被泪水浸湿的脸颊，声音忽然变得生冷无比。 他回过头，看了看月洛宁，似乎在询问，这样够了没？ 月洛宁微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做到这一步，这个女人还不知道回头，那她也只能选择放弃了。 华素素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她能做的只有哭泣，她的心已经被彻底撕裂。 周子川离开了马车，迎向了远处那两名容城的同乡。 他们依旧站在原地，动都没敢动一下，因为暗卫头子没让他们离开。 看到周子川，他们如同看到了救星，目中露出了不可抑制的惊喜。 “周大哥，你还好吧？素素呢？” “是啊！你们和王子殿下谈了什么啊？” 蠢货，这种明显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也要问，而且是当着暗卫的面在问，嫌死得不够快吗？ 然而他脸上依旧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哈！她不会回来了，她遇上了更好的男人。” “什么！”那两人齐声惊呼。 …… “听到了吗？在他口中，你现在变成了一个贪慕虚荣，抛弃男友另攀高枝的人。”月洛宁的心情很好，她知道周子川是故意说这句话的。 他只是在付他最后那一部分筹码而已，让华素素哪怕愚蠢的再次回头，也无法回去。 马车终于缓缓前行，华素素原本想要跳下马车，离开这里。 周子川放弃了她，并不代表面前这个王子就能得到她，她不是一件货物！ 然而，当她起了这个念头后，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回天风学院吗？那里有那个人。 离开学园之城，回容城吗？那里也有那个人。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现在你满意了吗？”她如九幽厉鬼般抬头死死盯着月洛宁，她的声音仿佛是从那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她痛恨面前这位容貌俊美的王子，因为他摧毁了自己的爱情。 失去了所爱之人的她，再也没有了丝毫的顾忌，哪怕面前坐着的是月山，她也敢于怒斥对方。 只可惜，她甚至连骂人都不会。 她现在已经明白，这位王子并不是看上了自己，他只是在为林四出头而已。 月洛宁轻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很满意。” “用权势用名利拆散别人，践踏别人，就是你这种人的爱好吗？你的作为甚至连街边最脏的乞丐都不如！你真是令人作呕！” “呵，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觉得你能和他走多久？愚蠢的女人。” 华素素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然而月洛宁却不打算放过她。 “你现在心里一定很恨，恨我拆散了你们，恨那个男人抛弃了你。你甚至会恨林四，如果不是他招惹周子川，你也不会遭受这样的打击。你这种人，永远分不清好坏，只会凭自己那可笑无比的爱来判定。” “我没有恨林四！”华素素嘶声吼道：“但我恨你！” 月洛宁的笑容讥诮无比。 …… 这一夜，许多人都没有睡好。 包括林四，躺在床上的他，双目怔怔望着漆黑的房梁。 夜宴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只是插曲，并不足以乱他的心。 此时他同样想到了华素素，她竟然和周子川走到了一起，这让林四心内很是不安。 这大半年来，自己一直忙于修炼，而且因为某些莫名的原因，自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 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他一时间头痛不已。 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对华素素说什么。 总不能因为自己认为周子川不是个好东西，就让他们分开。这个理由别说华素素不可能听得进去，就连自己也觉得很可笑。 或许，自己真的要考虑直接杀掉周子川了。 哪怕这样做很没有道理，而且也会让她心痛，让她恨自己一辈子，但这已经是自己唯一能想到的有效的办法了。 以自己的实力，杀死他并没有什么难度，不是吗？ …… 一直到第三天，林四才知道自己不用去了。 一个消息在学园之城传了开来，瞬间引爆了这座方圆百里的大城，并且迅速向着周边各城传去。 圣山之战的名额，殿下还没有选定，但他已经选定了自己的女人。 而那个人，就是那晚和殿下共舞一曲的华素素。 这个消息，着实太过震撼了。与之相比，圣山之战人选的选拔，似乎都暂时变得无人谈论起来。 在许多人眼中，月洛宁是月国唯一的王子，他将来必将是下任月王。 他选中的女人，也很可能成为下一位月国王后。 这种事，月国人怎么可能不关心？ 而当华素素的身世被挖出来后，这个话题被谈论得更厉害了。 她的父亲是月国南部边远小城容城的一位药材商，家境倒也算殷实。只是，和王子殿下相比，似乎差的太远了点。 她因为一次宴会，被殿下一眼相中，然后走到了一起。这经历，无疑给了许多人遐想的空间。 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有可能会成为母仪天下月国王后，这简直堪称一段传奇。 第460章 内患 当林四知道这个消息后，他脑海内充斥着的是骂街的冲动。 月洛宁这是要干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是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会选中一个女人？ 如果说那晚月洛宁邀请华素素做她的舞伴，林四还能理解，那这次他是真的理解不了了。 他甚至在心内冒起了一个恶意的揣测，月洛宁她喜欢的，不会真是女人吧？ 也是啊，从没听说她对哪个男的动心，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哪个男的能入她眼内。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行！她选谁都行，为什么要选华素素？ 于是他带着兴师问罪的气势一个人兴冲冲跑去了圣月学院——这个月洛宁临时居住的地方。 “你到底要做什么！” 当他见到月洛宁的时候，他竟然正在和华素素在一片花园内漫步，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对恩爱情侣一样。 “如你所见，这女人，我看中了！”月洛宁掀了掀嘴角，一脸轻浮笑容。 林四狠狠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于是他冲到了华素素面前。 “姐姐，是这个人强迫你的么？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她绝对不敢对你怎样！”他似乎忘却了和华素素之间的一些尴尬，同时也毫不避讳月洛宁在场。 虽然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但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华素素仿佛已经突然明白了许多东西。 “不用了，我很好。”她脸上浮起了一丝勉强的笑。 她怎么可能好得起来？被周子川狠狠‘捅了一刀’的她，如果这么快就能好过来，那便不是她了。 而这勉强，林四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我啊，我现在很厉害的！真的，无论是谁都伤害不了你！”他紧紧抓着华素素的肩头，甚至不知觉间抓疼了她。 华素素欣慰的笑了起来，这是她这一天多以来，第一次真正发自内心的笑。 看着眼前的林四，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青月森林内的‘野人’少年。 尽管他比自己小，但就像面对当初那几名冒险者一样，他再一次站在了自己面前，为自己遮挡着一切。 “我真的没事，当王妃的感觉很好。”她伸出手，不自禁的抚摸着林四的脸庞。 “可是……”林四感到哭笑不得。 他明白华素素根本不是一个贪慕名利爱慕虚荣的人，而且她不是一直爱着周子川么？ 最后，月洛宁是个女人，王妃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没什么可是的，既然他看中了我，我当然也不会让他失望！”她偏过头，冷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月洛宁。 此时这位‘王子’殿下已经躺在了花园之中的一张木质躺椅上，微微眯着眼睛在晒太阳。 对于林四和华素素之间的对话，她完全没有打断的意思，哪怕这两人提到了她。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已之下，林四将月洛宁拉到了远处质问起来。 月洛宁抬了抬眼皮不耐烦道：“我说了，我看中了这个女人，她将成为我的王妃。” “哈？你是在开玩笑吗？你明明不可能……”由于暗卫头子就在附近，林四也不敢说出月洛宁女人的身份。 月洛宁满不在乎道：“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将来迟早要成婚，难道你要我找另一个……” 她忽然踮起脚尖凑近林四耳畔低声道：“……男人吗？” 他的耳朵被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弄得有些痒痒的，尤其月洛宁在说完那三个字后，还故意吹了口气。 他本能的躲开了两步，随后望着一脸得意笑容的月洛宁，他心内不禁感到大为光火。 月洛宁简直是越来越嚣张了，以前她可是自己的阶下囚，自己要她往东她不敢往西，好吧是无力反抗。但无论如何，以往和自己的‘争斗’，她可是从来没占到过上风的！ 可现在呢？她好像正在一步步爬到自己头上，最近自己似乎一直在被她牵着鼻子走啊。 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将这原因归结为月洛宁彻底恢复了王子身份，而现在这表现，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月洛宁这个问题，让他也犯了难。 说实话，他还真无法想象月洛宁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画面。 “可是！那你也不用选一个……”他本想说不用选一个女人，但考虑到暗卫头子在附近，他不得不再次改口：“那你也不用选她啊！你明知道，她是我姐姐。” “这样不好吗？她成了王妃，你也跟着沾光啊。”月洛宁笑眯眯道。 “不好，一点都不好！” “让她跟周子川就好了？” “什么？”林四目瞪口呆。 说实话，这才是他心内最大的疑问。华素素有多痴迷周子川他清楚得很，她即便不知道月洛宁是女人，也不会突然选择这个‘王子’殿下。 “我拆散了她和周子川。”月洛宁摊了摊手，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你怎么做到的？”这可是林四的一块心病，如果没有今日之行，也许这两三天内，他就会用最后的抹杀手段了。 没想到，月洛宁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我给了周子川一个参加圣山之战的名额，既然你对圣山之战这么有信心，多个累赘应该也没问题的，对吗？”她旧事重提，显然对林四不将圣山之战放在眼里这件事还耿耿于怀。 林四立刻便明白了一切。 圣山之战的名额摆在面前，换成往届有极大丧命危险可能的时候，周子川可能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今年不同，以林四对周子川的了解，他会为了这个名额抛弃一切。 放弃华素素，真是太正常了。 “多个他倒是没什么，我本就没指望其他队友有多强。只是，这样对素姐是不是太残忍了。”他明白月洛宁这是在帮他，也是在帮华素素认清周子川的本性。 只是，这手段是不是太激烈了点？ 而且，华素素现在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对头啊，她难道不是应该悲痛欲绝吗，这么快就走出来了？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月洛宁淡淡问道。 林四摇了摇头。 “那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林四讪讪不已，只能陪着笑，这件事他算是又欠了月洛宁一个情。 无论如何，因为她，华素素总算是摆脱了周子川…… 如果不是月洛宁出手，未来的某一天，周子川可能还是会狠狠捅华素素一刀。 “可是，你也不用对外宣布和她在一起啊。现在闹得满城皆知，这让她以后怎么办？” “你还真是关心你的素姐呢，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呢？” “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你得问她自己了。”月洛宁耸了耸肩。 林四苦笑不迭，他刚刚进来后就问了华素素，只是很显然，华素素根本就没有回答的意思。 虽然华素素和月洛宁现在的关系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无论如何，月洛宁至少不会伤害她， 他也总算可以放下这件心事了，在他看来，这两个女人在一起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 “对了，圣山之战的名额，你确定了吗？”无论如何，这些人也将会是他的队友。 “差不多吧。”提到正事，月洛宁收敛了笑容：“你们三个，加上宗越，薛尘，叶弘，谈修，边旭，扶摇，再外加一个周子川。” 这个名单，有些出乎林四的意料。 “二哥也去吗？这比赛终究还是有危险的。”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要和你们并肩作战，而且他的战力也足够被选上了。” “好吧，为什么不选沈齐远，骆玉书，支礼这些人？”在林四印象中，这三人很早就是元境后期了，实力应该比新晋的谈修边旭要强吧？ “沈齐远和宗越不对付，我可不想这样一支小队还会出现内讧的戏码。至于谈修边旭，很简单，他们本是各自学院的领头人。但凡在这个位置坐过的人，哪怕实力比骆玉书和支礼稍弱，但眼光和决断力以及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却不是前者所能比的，他们能更好的配合你们。” 月洛宁一番话让林四心服口服，在识人用人这方面，月洛宁要比他强太多。 “这么说，扶摇本来就是可以入选的了？”和谈修边旭一样，扶摇同样是自己学院内的修行系领头人。 “没错，其实我本来还打算带上骆玉书。不过很可惜，因为周子川，最后只能放弃他了。这名单，你看怎么样？还需要改动么？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微微叹了口气。 林四宽慰地笑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放心吧，我们会在比赛中让你大吃一惊的。” 月洛宁微微摇了摇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顺利，除了外敌，你还要面对其他。毕竟，父王他……” 林四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月国队伍内部的矛盾？不是说人选都由你来挑么？” “原本是那样的，但后来父王将月真和月鹏安排了进来，我便失去了这个权力。” “月真和月鹏是谁？” “月真现年二十三，修为是极境初期。月鹏现年二十一，修为在元境后期。” “那也不怎么样嘛！”林四撇了撇嘴。 “他们的父亲，分别是寒月和凉月两位亲王。” “呃……你的意思是，你父王故意将他们安排进来，分你的权？” 月洛宁点了点头。 “凉月和寒月是你父亲的弟弟，怎么他们的儿子比你还大？” “这没什么稀奇的，我父王和我母亲认识时，已经快三十了。” “哦……”林四这才明白过来。 月山这是担心月洛宁借着这次圣山之战，笼络到一批年轻天才的心啊！所以才再次削了她的权，因为他已经决定放弃月洛宁这个‘继承人’了，所以不打算再给她一点机会。 “这两个人，向来就和我不太对付。而除了学园之城这十个人，其他人都由他们挑。”月洛宁浮了浮嘴角，一脸自嘲的笑道。 “没关系，他们翻不起什么浪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林四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不想她为此而担心。 “不，这次恐怕没那么简单。因为那个防御法阵的出现，今年参赛选手的实力会比往年高出很多。我们的队伍内，会有极境后期的高手，而他们是月真和月鹏挑出来的。你们，恐怕镇不住他们……” 第461章 解飞白 月洛宁的担心不无道理。 在她看来，林慕聂三人的实力应该也在极境后期，在实力方面，他们压不住那些人。 林四有自己撑腰，而那些人也有月真和月鹏带领。 换作以往，月真月鹏恐怕还不太敢和自己对着干，毕竟自己是王子，而他们只是世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凉月和寒月的精明，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最近父王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他们应该能从中嗅出一些什么来。 更何况，父王为了打压自己，恐怕暗中就会提前知会他们放手去做了。 圣山之战的成绩固然重要，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恐怕还是打压自己以及坑死林慕二人。 这样的前提下，这支月国队内部会充满明争暗斗，林四纵然再擅长指挥队伍，别人不听他的又有何用？ “放心吧，没事。”林四摸了摸下巴，随后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本来就没指望过什么队友。” 月洛宁不知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不过既然林四得知情况后还毫不担心，那她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她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圣山之战的情报都告诉林四，然后让他自己去安排。 “我今天接到消息，三天后，月鹏便会带人来学园之城。”她继续道。 “哦？就是那个凉月亲王的儿子？这个本该跟他父亲一起被问斩的家伙，跑来学园之城做什么？”林四疑惑道。 “应该是来打击我的吧？毕竟他挑的人都是外界高手，年龄都在二十三四左右的，要比学园之城这些学生强很多。” “这蠢货真是够幼稚的。”林四哑然失笑。 “嘁，老气横秋，说得你好像很成熟一样。别忘了，你可能是整个圣山之战这么多国家参赛选手中年龄最小的人。”林四口中贬低那个月鹏让她很受用，不过她还是习惯性的挖苦起林四来。 “他会怎么打击你？到时候我岂不是有好戏看了？”林四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似乎很想看到月洛宁吃瘪。 月洛宁淡淡道：“还能怎样？无非是让他手底下的人来挑战宗越扶摇这些人罢了。月鹏应该得到了父王的授意，迫不及待想要打压我表现一把。” “你都说他手底下的人年龄都在二十三四岁，修为连极境后期的都有。那宗越这些人岂不是要吃苦头了？这种挑战有何意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谁输谁赢。”林四嗤笑不已。 月洛宁叹了口气：“就当是对他们的磨练吧，他们在学院内是顶尖人物，一旦毕业不可避免都会遇到一些打击挫折，毕竟外界比他们强的人太多。这也算是提前经历一些迟早要经历的东西。” “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林四想了想，似乎这件事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 现在谁也不知道虎头人会参加圣山之战，应该也不会有人来挑战他。 说罢，他又回到华素素面前叮嘱她，一旦有事，千万记得要找他。 不过，华素素虽然在点头微笑，但林四看得出来，她还是把自己当成当初那个刚走出青月森林的懵懂小弟看待，并没有将自己的话当真。 …… 月洛宁的话果然没有说错，三天后，月鹏来到学园之城的消息流入了林四的耳内。 除了他本人外，与之随行的还有浩浩荡荡的仆从亲卫以及三十多名年轻高手。 他带来的人，自然就是他选中的，即将会参加圣山之战的队员。而在绝大部分人看来，月鹏世子来学园之城，应该是来拜见月洛宁王子的。 毕竟王子殿下是本次月国参加圣山之战的领队，月鹏带着人来这里，无非是先混个脸熟。 或许，还有这让他手下的队员与学园之城被选出的十人先熟悉的打算。 虽然学园之城这十名队员的名单至今还未公布出去。 不过林四知道，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来示好的，他们来者不善。 反正只是挑战切磋，让月洛宁损点颜面而已，林四内心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而月鹏这批人的到来，也受到了城内学生和民众们的热烈欢迎与追捧。 在他们看来，这都是即将要代表月国‘建功立业’的英雄们，他们越强，月国人脸上就越有光。 “听说了吗？这次月鹏世子带来的三十个人当中，有一个极境后期，三个极境中期，还有十六个极境初期的高手！真没想到，我们月国竟然有这么多高手！” 教室内，林四乐呵呵听着班上同学的讨论。 “是啊，我也听说了，据说西南那边，月真世子手底下的阵容比这更强大。” “换作往届，这样的阵容，应该都能进前十了吧？” “差不多吧，满打满算，这次恐怕我们月国会派出不下五十名极境高手。上届第十名似乎也就是这个数。” 对于许多学生来说，极境已经是遥不可及了。以往元境的学生在学园之城都算是鼎鼎大名，而宗越和薛尘这两名新晋的极境初期，在学园之城众多学生心目中，简直就像两座巨峰。 而现在，竟然来了这么多和他们同级甚至比他们更强的人。一时间，他们只觉得有些目不暇接。 “嘿！那你们可知道跟着月鹏世子一起来的那个极境后期是什么来头么？”三班曾经的‘老大’施鸿宇翘着腿淡淡道。 众人齐齐摇头，月鹏昨夜才进城，他们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哪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施鸿宇顿时得意起来：“哈哈，告诉你们吧，那个极境后期名叫解飞白，现年二十四，他以前是天武学院的。” “这么说，他也算是天武毕业生了？” “不错，不过他毕业有五年了，你们没听过也很正常。而且当时他并不是天武最强的学生，所以也没那么出名。”施鸿宇优哉游哉道。 有人问道：“那当时天武最强的学生呢？” “这个，当时最强的学生叫做曾瑞，我也不知他去哪了。不过他的修为现在应该比不上解飞白了。” “不会吧？” 施鸿宇眼一瞪，似乎对有人质疑他感到很不满：“你们真是少见多怪。那届毕业生没有一个极境的，而且许多人后继乏力，有些人又大器晚成，这都很正常。这届毕业生有宗越和薛尘两位极境，已经算是极其出色了！” 众人一听，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少年天才，老来平庸的并不少见。 施鸿宇清了清嗓子一脸神秘道：“这个解飞白的来头可不小呢！” 果不其然，众人纷纷露出了好奇不已的表情。 “哈！我这么一说，你们肯定在联想他的家世了！”他哈哈大笑道：“错！解飞白的家世倒是一般，不过他的经历很不凡。他从天武毕业后，就只身前往碧澜帝国求学，最后进入了龙泉学院！” “龙泉学院！”旁边数名学生惊叫出声。 施鸿宇很满意他们的反应，他昂首道：“不错，便是碧澜帝国最好的学院——龙泉学院！传闻中非天才不收的学院！” 他的语气，听上去进龙泉学院的不是解飞白，而是他施鸿宇一般。 这也由不得众人不震惊。 龙泉学院修行系的入学门槛可比天武学院高太多了。 十六岁前晋入转境初期，就能稳入天武，而窥境后期也同样有希望。 但龙泉学院，要求的是十六岁之前晋入元境初期。 光是这一条，便可以拒绝掉学园之城内除了林慕聂谢四人之外的所有人了。 而和学园之城不同的是，龙泉学院修行系还有个学制四年的高级班，入学门槛是二十岁之前晋入极境！ 事实上，现在的宗越和薛尘，倒是勉强够资格了。 不过，除此之外，龙泉学院还有着极高的淘汰率。如果每两年不能晋升一个小境界，那还是会被开除。而唯有达到极境后期，才能顺利从那里毕业。 可以说，能从龙泉学院顺利毕业的人并不多，毕竟修行者提升境界，并不是想升就升得了的。 这所学院的强悍可见一斑，哪怕碧澜帝国只是从这一所学院挑圣山之战的队员，也足以击溃许多其他国家的队伍了。 而很显然，二十四岁便已经是极境后期的解飞白，应该是顺利从那里毕业了。 眼见众人都沉浸在了遐想中，施鸿宇再度开口道：“除了解飞白之外，另外那四个极境中期也不是好惹的！” “他们又是什么来头？”他的一名小弟追问道。 “这四个人，有三个都是军中高手，有一个甚至都升到东北军的偏将了！至于最后一个，则是常年在各国历练的高手。他们这四人，那都是真正杀过人的狠角色！”施鸿宇一脸佩服道。 顿时，教室内又起了一阵惊叹声。 偏将听上去似乎不怎么样，不过这已经算是统兵大将，能统领五千人的兵马了！ 要知道，当初修士营的林勇杜宇也只是千骑长而已。二十三四岁能升到偏将，那算是晋升够快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叶城那样惊才艳绝的。 在许多学生眼中，这些杀过人，甚至有军职在身的人，距离他们太遥远了，让他们不由得有了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毕竟，如果宗越和薛尘等人现在去参军的话，也只能从十骑长开始做起。虽然以他们的实力，会晋升很快，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偏将都是他们比他们高出好几级的上司！ 施鸿宇依旧在唾沫横飞的讲述着，而他身边的同学则一个个情绪高涨。 听到这么多狠角色加入月国的参赛队伍，他们觉得这次月国队肯定能打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成绩来。 惟有林四完全没有什么感觉。 他知道，这些人就算再强，自己也指望不上。 面对自己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子，那些在外闯荡过，在什么碧澜帝国就读过，在军中统领过几千士兵的人，怎么可能会甘心听命？ 更何况，他们是月鹏带来的人。 自己在劫持月洛宁那一路上的所作所为，等于是破坏了凉月亲王的计划，而且坑杀过他许多手下，他不恨自己才怪。 他的儿子月鹏，能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吗？ 施鸿宇的消息，应该是来自于他那位修行系的大哥。 林四忽然觉得一阵好笑，他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施鸿宇这里得到‘最新消息’了，当初崔玉山挑战宫泽，自己就是从他这里听来的。 除此之外，关于各大学院修行者的实力，自己也几乎都是从他这里得来的。 这还真是有趣得很，自己这个正宗的修行者，还得依赖他这个普通人才能得到修行界的消息。 第462章 挑战 就在许多人为这支由月鹏带来的强力队伍感到振奋的时候，第二天一个轰动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天武学院的宗越被一位名叫俞浩的极境初期修行者指名挑战，在苦战一个多时辰后，宗越被击败了。 这名修行者，只是月鹏带来的那十六名极境初期其中的一个。 同样的境界，宗越这位学园之城的旗帜人物败了。 虽然俞浩已经二十四岁，论天赋是比不上宗越。 而且他在军中历练多年，战斗经验比宗越丰富太多，宗越败给他这个同等境界的高手也算是正常。 更何况，他坚持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败下阵来，也算是虽败犹荣了。 但学园之城各大学院的学生们，还是对此感到难以接受。 宗越从三年级开始就是学园之城最强的学生，当时各大学院四年级学生甚至都还没毕业，那时候他便以元境后期的修为击败了同等境界的天武四年级最强学生。 从那时开始，他就没有再败过，在众人心目中，他几乎成了不败的象征。 薛尘和沈齐远换在往届，都足以成为最强学生。但因为宗越在，这些人便只能当第二第三，他的地位一直无人能撼动。 而这次，他败了，败在了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人手下。而那个人，只是月鹏手下众多极境之中，不起眼的一个。 哪怕这场败绩，无论怎么看都是理所当然的。对方比他早晋入极境两年，对方经历过战场上血与火的磨练，但这结果还是让许多学生感到失落。 宗越虽然是天武学院的，但圣月圣云等等许多学院的学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太好受。 无论如何，宗越是他们学园之城的代表，他去参加圣山之战，等于承载着许多学生的希望，尤其是那些不太强的学院。 他被月鹏世子带来的人击败，让许多学生倍受打击。 感觉就像是自己人被外人击败了一般，虽然大家都是月国人。 “月鹏世子为何要让俞浩挑战宗越学长呢？我真是想不明白！” 这场战斗之后，班上同学不出意外又开始议论纷纷。 施鸿宇重重一拍桌子，随后才想起‘大魔王’林四也在教室内，连忙缩了缩脖子对他赔了个笑。 这才转过头低声斥道：“你们懂什么！月鹏世子这是为了让宗越尽管适应外界的战斗，这是在磨练他！” “也是，那些人的战斗经验比宗越学长他们要丰富得多。只是，那也不用指名挑战啊。要指点他，完全可以私下里进行吧？”他的一名小弟破天荒的提出了不同意见。 顿时，许多同学赞同起来。 是啊，要指点，完全可以私下里进行。指名挑战，看上去就像是故意要踩宗越的脸一样。 ‘权威’受到挑衅的施鸿宇哪还能忍？马上就大声怒斥道：“你们懂个屁啊！这是为了让宗越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知道吗？不光是为了指点他战斗，更是为了打消他的傲气，教他做人！” 不等众人开口，他就又继续说道：“宗越学长现在是学园之城第一，但他一旦毕业，许多人都比他强！到时候他迟早要经历现在这一幕，而那时候的代价可能比现在更重！月鹏世子的苦心你们能领会？” 顿时，众人说不出话来了。 平心而论，施鸿宇说得似乎也没错。 就连林四也忍不住对他侧目相看了，没想到，这施鸿宇还能想到这么深层次的东西，看来以往倒是小看他了。 不过很遗憾，他把月鹏想得太高尚了。 林四可以预料到，宗越只是一个开始，下一个应该就轮到薛尘了。 …… 只可惜，林四也想错了。 圣月学院内，月洛宁铁青着脸看着对面一名锦服青年。这名青年施施然坐在她对面七丈外的一张高背宽椅上，脸上挂着讥诮和得意的笑容。 他身后站着三四十人，个个都是双目蕴着神光的修行者。 “月鹏！你是否脑袋被撞坏了？让极境初期挑战元境后期，你以为我们会应战？”此时的月洛宁只感到可笑无比。 确实，她提前就预料到了月鹏会让手底下的人来挑战宗越等人，借此来削她的颜面。 宗越战败，也在她预料之中。不过那场战斗宗越败得不算难看，她觉得这样下去，即便她挑的人全败了，也没什么。 起码，他们确实得到了一些磨练。 只是，她没想到月鹏竟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挑战完宗越后的第二天，他就带着人来到了圣月，指名挑战的不是薛尘，而是元境后期叶弘，而且是让一名极境中期修行者挑战他！ 这简直是荒唐，相差一个大境界，叶弘面对的是一场必败的战斗！ 月洛宁其实明白月鹏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鹏本打算以无敌之势碾压自己挑出来的人，然而在宗越那的第一战，他手底下的人赢的并不轻松。双方一直大战到了上千招，打到了新晋极境的宗越脱力，那个俞浩才侥幸赢了。 这很显然和月鹏最初的预想不同，他要的是碾压，是摧枯拉朽，是霸气四溅！而不是这种侥幸胜个一招半式的场面，这还怎么让月洛宁颜面尽失？ 他不挑战薛尘的原因也很简单，薛尘的父亲是薛玄。薛玄是东北边军最高统领，职位不比叶弘的父亲叶谦低。唯一不同的是，他和凉月亲王一个鼻孔出气。 薛尘算是凉月亲王那一派的人，月鹏当然不会打这个‘自己人’。而月洛宁之所以挑中薛尘，只是因为这个人实力当选已经绰绰有余，同时他并没有参与过凉月和他父亲的事务。 所以月鹏挑上了叶弘，这个西北军的人，同时也是自己亲密好友的人！ “哈哈哈！殿下此言差矣，叶弘小弟出身军伍世家，实力当然不是常人所能比的！我让项捷挑战他，这是对他实力的尊重！若是派个元境后期，哪能对得起他的身份啊？”他指了指身后一名提着长刀的短发青年张狂大笑道。 那名青年看上去已经二十三四岁，从他脸上散发出的戾气和眼神中的狠意就知道，这个人同样经历过许多战场搏杀，绝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这场战斗，我们不会接的！”月洛宁淡淡道。 “哈！殿下莫非是怕了？我只是让手底下的人来称称他们未来队友的斤两，这也不行吗？难道叶弘不是你挑的队员？”月鹏嗤笑道。 虽然月洛宁并未公布队员名单，但月鹏大致能猜得出几个，叶弘肯定是跑不掉的。 “你说破天也无用，你以为这么幼稚的伎俩也能成功？”月洛宁讥嘲道。这种简单的激将法，她怎么可能会上当？ “哈！圣山之战时，他们面对的敌人可几乎全是极境之上的，到时候你难道还要让对手特意找个元境后期来和他公平决斗吗？哈哈哈！真是可笑，这点胆量都没有，也配参加圣山之战？”月鹏大笑。 他这句话有些强词夺理，叶弘虽然不到极境，但他的实力还是足够进入月国这支参赛队伍的，月国又挑不出一百个极境之上的队员。 只是，月洛宁一时间，却也无法反驳他。说实话，叶弘到时候确实会遭遇到极境的对手，这也是她最初不愿意让叶弘参加的原因。 此时就连许多围观的圣月学生也说不出话来了。 “殿下，还是让我出战吧！我必不会让殿下失望！”叶弘忍不住主动请战。 月洛宁还未来得及答话呢，一道如枪杆般挺拔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了场内。 “世子，这一战，还是让我来接吧！”突然出现在场内的薛尘朗声道。 说罢，他长剑铮然出鞘遥指那项捷，战意毫不掩饰的散发了开来。 周围圣月学生见他主动出战，顿时轰然叫好起来，一时间群情振奋，鼓噪声不断。 面对他，项捷一时间也有些为难了。薛尘的身份他知道，他父亲薛玄可是他的最高上级，他哪敢对薛尘下狠手？ 可战斗中，一旦相让，那结果可能就是败亡了。薛尘也是极境初期，并不比他弱多少。 一旦他败下来，月鹏的脸可就被打肿了…… 薛尘的主动出战，让月洛宁意外不已。对此人，她倒是不得不再次重新评价了！ 而对面的月鹏显然是被这意外给打得措手不及。 “阿尘！你退下，今天这里没你的事！”他面色有些不渝。 不过话语间，却也表达出了对薛尘的亲近之意。 而直到此时，许多学生才知道，这位圣月最强的学生，竟然和世子是认识的。于是他们连忙向周围同学打探起来，终于才有极少数知情的学生透露了薛尘的家世。 “我是圣月的一员，圣山之战，我想应该也会有我一份……”说到这句话时，他向月洛宁递出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月洛宁微微点头朗声道：“不错，你薛尘入选是理所当然的！” 这还是殿下第一次亲口承认某人入选，一时间圣月学生欢声雷动，哪怕他们早就猜到薛尘入选十拿九稳！ 薛尘转过头正色道：“既然我也是即将参加圣山之战的一份子，那么，便请世子也派个极境来指点我一番吧！” 月鹏简直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心道我不指望你配合我的计划，好歹也别给我添乱啊！ 只是，他又哪里能明白薛尘？ 他咬了咬牙，目中终于透出了一缕狠厉之色。 “行，既然你自己要找揍，那就别怪我了！关擎，你去指点指点他！”他冷声笑道。 这句话一出，非但场边一片哗然，就连那被他点名的关擎都愣了愣。因为，他可是极境中期的啊！ 第463章 攻与守 “月鹏，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眼见那关擎从后方走出来，月洛宁冷笑不已。 月鹏手底下这四名元境中期的大名，这两天已经在学园之城传遍了，月洛宁自然知道此人比薛尘要高一个境界。 这样的挑战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意思了？”月鹏嘿嘿笑道：“谁能保证薛尘在圣山之战时不会遇到极境中期的对手？也许到时候遇到极境后期都有可能，到时候他有机会指责对方吗？” 这个毫无道理的理由被月鹏先前用过一次后，现在已经愈发纯熟了，成了一个屡试不爽的挑战借口。 他也不在乎周围人怎么看，反正就是要教训月洛宁手底下的人，让月洛宁没面子。只要能赢，而且赢的漂亮，那怎样都行。 有了宗越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再派个极境初期和薛尘来一场苦战了。万一一不小心输掉怎么办，这个可能还是有的。毕竟他手下这些人，谁也不敢对薛尘下死手。 于是他直接派出了极境中期的关擎，显然对这一战势在必得。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直接派解飞白出场，一个人挑战圣月修行系七八名元境之上的学生，那样月洛宁来学园之城挑队员的举动就真是显得可笑之极了。 到时候他完全可以用一群乌合之众来羞辱月洛宁以及那些学生。 只可惜，解飞白并不是他的手下。他也只能对对方以礼相待，而没办法命令对方做事。 月洛宁还想再驳斥月鹏几句，但薛尘却已经直接做出了迎战的姿态。 “多些殿下关心，不过我想试试极境中期的对手有多强！”他一边死死看着对面缓缓抽出长剑的关擎，一边背对着月洛宁沉声道。 他都这么说了，月洛宁自然不会再阻止。 而场边的学生，仿佛又回忆起了当初元境后期的薛尘与极境初期的谢少英决斗的那一幕。他们的‘老大’似乎从来不会在乎对面的敌人有多强，他不知退缩为何物。 一时间，场边所有学生齐声呐喊了起来，他们无比希望薛尘能创造一次奇迹！ 只是，他们的期望虽然美好，但结局却早已注定。 关擎参加过的战斗要比薛尘多太多，更何况境界还比薛尘高。 尽管薛尘一开始因为凶猛的攻势占据了短时间的上风，但很遗憾这攻势无法压制住关擎。 关擎的境界比薛尘高，而且他可不是只会攻不会守的谢少英，稳稳接住薛尘攻击的同时，他也在寻隙反击。 两人交手一百多招后，薛尘终于因为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渐渐被关擎的反击彻底打得只能被动防御，而防御本就是他的弱项。 两百招时，薛尘败下了阵来。 这倒也不能说他是因为这作战风格不对，假若换成同样以攻强守弱著称，现在已经是极境中期的谢少英来和关擎对决，也许关擎五十招都撑不过去。 因为谢少英无论剑术还是境界都比薛尘强得多，多到足以迅速摧垮关擎的承受底线。 …… 薛尘的失败，倒也在众人预料之中。 他退下来以后，也博得了周围许多学生的安慰以及月洛宁的赞许。 说实话，月洛宁最开始也没能想到，薛尘能在一个身经百战的极境中期修行者手中撑过两百招。她最初以为最多五十招薛尘就会被对方击败的。 无论宗越和薛尘，都算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这两人的战斗力，似乎并不比外界那些同级高手弱。 看来，这次自己挑人算是挑对了。 她本以为月鹏的人和薛尘交手完毕后，就会自行离去。因为昨天他们在天武学院也只是挑战了最强的宗越。 然而，月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差点当场破口大骂！ “现在轮到你了，叶弘，有胆就上来！你以为你能一直躲下去吗？”他大声叫嚣道。 击败薛尘的这一战，依旧没能达到他预想中的效果。 他派出了比薛尘更高境界的关擎，但却没能迅速拿下对方，以至于他毫无可以炫耀的地方，因此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战。 让项捷迅速击溃叶弘，这样他才算是真正出了这口气。 “月鹏，我奉劝你见好就收。”月洛宁冷冷道。 “哈哈！殿下何出此言？切磋而已，他都不敢上吗？那等到圣山之战时，他也要这样一直躲在同伴身后吗？”月鹏哈哈大笑，他身后那些人也忍不住跟着附和起来。 那个项捷更是提着刀施施然来到场内，一脸挑衅地盯着叶弘，甚至对他勾了勾手指。 到了这个地步，叶弘哪还能继续无视下去？ “殿下，我去了，放心吧，我不会让您失望！” 说罢，不等月洛宁发话，他便跃入了场内，长枪微微一抖和项捷战了起来。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叶弘就落入了下风。 面对着项捷的他，就像江海中飘曳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让人看得提心吊胆。 他寥寥无几的攻击，无法对项捷造成任何威胁。而对方无论劲气的锋锐程度还是力量速度都远在他之上，他根本就找不到破敌的机会。 所有人都知道，叶弘必败无疑。 唯一的悬念就是他能撑多久，而从眼下这局面来看，他恐怕撑不过五十招…… 也是，他毕竟比对方低了一个大境界。他能在对方手下撑过五十招，已经算是极其出色了。 月洛宁微微眯起了眼睛，注视着前方那依旧挥舞着长枪的身影。此时他依旧那般稳健，似乎永远都不会被击倒。 她多么希望叶弘能真的一直屹立不倒，但她知道这不可能，境界差距太大了。 她只能希望他不要受伤。 和林四，慕哲平，谢少英这些妖孽般的弟弟相比，他似乎一直默默无闻，但每次能让月洛宁的心迅速宁静下来的人，却是他。 战斗很快来到了五十招，项捷已经彻底打得叶弘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机。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还没有倒下。 月鹏脸上浮现出了快意的笑容，这一战总算能轻松取胜了。他虽然不是极境修行者，却也看得出来，叶弘根本不能对项捷造成任何威胁。 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被项捷那如狂风巨浪般攻势不断冲击着的一棵小树，迟早会被摧倒。 他不可能创造得了奇迹，哪怕场边圣月学院的两名分院长也做出了这个判断。 想要越级挑战，击败比自己境界高的对手，通常都需要做到一件事，那便是不能让对手施展出全力。 而此时，叶弘和项捷的战斗，简直就像是一场项捷的个人表演一般，叶弘就像是他演练招式的靶子，尽管他一直没有受伤。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目光中，双方交手过了一百招，而战斗仍然没有结束，月鹏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真是该死的，区区一个叶弘竟然也要花这么长时间么？ 说实话，叶弘是他最想要羞辱的人之一，因为他和月洛宁的关系太好。打伤他肯定会让月洛宁暴跳如雷！ 因此，他才挑中了战斗风格最为凶残的项捷作为叶弘的对手，为的就是给叶弘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项捷！你没吃饭么?这么弱的对手，你怎么还拿不下来！”他大声向场内怒斥。 这句话，令得场边其余人极不舒服。 不过，在听到这句话后，项捷明显又加强了攻势！他的刀更亮了，劲气更加汹涌了，场内的叶弘甚至差点被层层攻击淹没了身影。 但是，那杆带着褐色光芒的长枪虽然一直困守一隅，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挡在他的刀锋前方。 令得他迟迟攻不进去。 场边所有人似乎也渐渐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此时已经是两百招过去了，叶弘竟然还没有输。 他的身法比项捷慢，但他从开战至今，几乎没有离开原地，一直就在固守。 他的枪也没有项捷的刀快，但他却总能透过层层虚妄，准确的将枪身放置在对方的刀锋之前。 他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被击败，然而却又奇迹般的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三百招，四百招…… 时间在不断流逝着，从一开始便被众人认为形势岌岌可危的叶弘，依旧没有败阵，他甚至连些许小伤都没有受。 “你只会缩在龟壳中防守吗？哈！懦夫！”项捷终于忍不住开口讥讽起叶弘来。 身处战斗中的他很清楚对面的叶弘有多难缠，他哪是风浪中的一棵小树苗，他根本就是一块顽固的礁石。无论自己怎么攻击，都没办法打破他的防御圈。 他的守御之道绵绵无绝，自己不知不觉间便很容易被他带得深陷其中。这也是自己总是不断改换方位的改变招式的原因。 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元境后期修行者能有这么顽强。 他只能用言语激叶弘，希望他能放弃这守御之势，改成和自己对攻，这样自己轻易就能乘隙击败他。 叶弘面色紧绷，对于项捷的话，他完全就是充耳不闻，甚至连脸上的神色都没有变一下。 面对高过他一个大境界的对手，他必须集中所有精力全力以赴。 而反倒是周围的圣月学生在听到项捷的话之后，终于顾不得什么月鹏世子，开始纷纷破后大骂起来。 “还要不要一点脸了，一个极境初期和元境后期对打，这么久都拿不下来，还有脸叫唤！” “哈哈！这便是所谓军中高手的风范吗？敌人出什么招，是不是还要按照你们的话去做啊？” “我觉得他脑袋被踢坏了，简直丢了我大月军人的脸！” …… 场边的嘲笑声越来越大，月鹏的面色变得铁青，甚至就连他身后那些高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叶弘！”“叶弘！”…… 场边圣月学生渐渐开始整齐划一的呼喊着他的名字，为他呐喊。 叶弘的表现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而当他撑过一千招后，场边所有圣月学生都变得疯狂了。 虽然叶弘已经是学园之城三年级学生之中修为最高的人，但其实他的名气并不高。因为谦和敦厚的性子，他也极少和人交手。 而众人关注的，向来也都是四年级最强的那几人以及新生之中最出类拔萃的几个好苗子，向来深居简出的叶弘往往是个被人忽略的角色。 就连他在圣月的同学都没想到，这位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同伴，竟然有着如此强悍的防御能力以及强韧的意志。 对面那名极境修行者的攻击不可谓不猛烈，叶弘的情势看上去稳健无比，但事实上只要他犯一次错，就会被对方击穿防御圈。 他能一直坚持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第464章 失控 每个人心内都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即便是宗越和薛尘，也无法战胜叶弘吧？ 虽然他的境界比那两人低，但是他的守御功底着实让大部分极境初期修行者都感到绝望。 他或许赢不了，甚至可能面对某些强悍的元境后期他都赢不了。 但是，他似乎也很难输…… 月鹏挑了他作为扬威的对象，着实是挑错了人！ 现在还有谁能说他没资格进入圣山之战的名单中？圣山之战本就是团体作战，他或许无法战胜几个强敌，但他这独当一面稳稳守御住一方攻势的能力却更加难得。 也许他到时候发挥的作用，要比普通的极境初期修行者更大。 场边的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看着那道挥舞着长枪的身影，现在就连那两名圣月分院长都猜不出叶弘到底能撑多久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斗，叶弘败象已呈，然而谁也不敢说他下一刻就会败，因为在一千招之前他就是这样了…… 月洛宁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她不知道叶弘为什么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但她知道他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那便是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她想起了当初在曲山峡谷和在天河逃亡的那段日子。那时候，那三个人也还是元境的实力，那时候每次战斗，叶弘便是为他们撑起一面墙，死死抵御着魔兽或敌人攻击的人。 或许，他也不愿意被那三个人远远甩在身后吧？ 她和场边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这一年中，将圣月当成第二个家的林慕二人，其实私底下和叶弘已经对练过许多次了。 尽管叶弘完全顶不住那两人的强大攻击，但是，项捷又算哪根葱？ 习惯了那两人的攻击节奏，项捷的攻击又哪能击垮他？ 尽管他的境界与实力都比叶弘高，但他就是打不进去，甚至连对方的皮都没能蹭破一丝。 而且，也许是因为先前攻势太过猛烈，他此时竟然感到有些后继乏力了。 他刀身的光芒已经无法再像先前那般炽烈。 不过，叶弘毕竟比他低了一个大境界，虽然他一直都在原地固守，此时他也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都到强弩之末了。 继续打下去，很可能是平局收场，双方都没办法伤到对方。 月洛宁眼内浮现出一丝不忍，她能看到叶弘的衣衫已经被汗水全部打湿，甚至就连外衣都不例外。 应该很累吧，坚持了这么久，而且他为了不犯错，耗费的心神比对方要多太多。 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谁都能看得出这场战斗的结果，继续下去只是在折磨他。 “这场战斗，到底为止吧！”她对着场内两人高声喊道。 对面的月鹏早已是面无表情，他用一名极境初期，竟然没能拿下元境后期，偏偏他一开始的姿态那么高，这次算是丢人丢大了。 对于月洛宁的话，他并没有反对。说实话，他甚至担心一直打到最后项捷会输。 因为那个叶弘，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完全无法摧垮的怪物，谁也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一旦两人都打到灵力耗尽，打到比拼意志力的时候，项捷也许还比不上他。 听到月洛宁的话，项捷虚晃一刀后退了两步做出了休战的姿态。 而叶弘见状，也收回了灵力止住了手中的长枪开始剧烈喘息起来。 场边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着钦佩，他赢得了所有圣月学生发自内心的尊重。 叶弘微微转身，他步履显得很沉重，细心的人甚至能看到他脚下地面已经被汗水浸湿！ 每个人都用迎接英雄的目光迎接他，在他们看来，叶弘虽然未胜，但依旧是凯旋而归！ 场内忽然再度闪起一道刀光，随后鲜血飞溅，人影跌退倒地…… 包括月洛宁和所有圣月师生在内，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目眦尽裂的神色！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先前收剑退后的项捷忽然暴起出手，对着已经停手转身的叶弘后背重重劈了一刀！ 猝不及防之下，毫无防备的叶弘后背被斩出一道狰狞血口，随后他重重倒在了地上。 “哈哈！战斗还没有结束呢！白痴！真是傻得可以！”项捷这才收起沾满鲜血的长刀狂笑道。 他傲然站立在叶弘身侧，俯视着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的对手，俨然一副胜利者姿态。 “****你全家！” “你这狗杂种！” “杀了他！杀了这杂碎！” …… 场边圣月学生在这一瞬间失控了！ 他们没想到，仅仅一场切磋，月鹏手下的人竟然做出了这样卑劣的行径！ 他们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疯狂的向着场内的项捷冲去，他们此时只想撕碎这个家伙。 面对从四面八方向自己涌来的圣月学生，望着那不断亮起的兵器，项捷也慌了，他连忙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到了月鹏身后。 而学生们不管不顾，冲向了月鹏。 这一刻，他们才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世子还是偏将。 场边圣月老师们虽然没有加入战斗，但此时他们根本就不打算制止，他们同样怒火冲天。 月鹏脸上也不免浮现出了一缕惊色，他也没想到只是打伤一个叶弘，形势竟然会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 “上！都给我上！” 首当其冲的他连忙后退两步，同时指挥身后那些护卫以及极境参赛者们对圣月学生出手。 一时间，场内兵器交击声，喊杀声不断。 这原本肃穆的校园，仿佛突然变成了战场。 只是，学生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实力差距着实太大，于是不断有学生被击倒，不断有学生捂着伤口委顿在地。 总算月鹏手底下这些人还留有理智，出手还留有分寸。他们也知道如果在这里杀人，那就真是捅破天了。 “都给我住手！” 轰！场内忽然荡起一阵气浪，如同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所有首当其冲的人，都被这股气浪冲得不住后退。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自己呼吸不受控制的变得急促了起来，哪怕是那几名极境中期的参赛者也不例外。 原本混乱不堪的交战场内，出现了一个方圆三丈的空白区域，而那区域中心站着一个人——圣月老院长！ 而以他为中心，原本交战的双方终于被分隔了开来。 此时场边已经出现了不少受伤的学生，而对面的几十人，也有几个挂了彩。 “好！好得很！月鹏，这便是你挑战的目的？”圣月院长一步步缓缓逼向对面那几十人。 他当时并不在场边，只是闻讯赶来。而当他赶来时，场面已经是一片混乱。 面对破境高手，月鹏的胆气似乎再不如先前那般足，他不禁后退了两步，却发现自己身侧众人也忍不住跟着后退了两步。 他们不知道圣月老院长会不会突然暴怒大开杀戒。如果他真要杀光自己这些人，凭他破境的实力以及他在月国的声威，只怕月王根本就不会重责他。 “我只是让他们切磋，比试中，本就免不了受伤，毕竟兵器无眼……”月鹏鼓起勇气争辩道。 月洛宁一边拍着手，一边走到圣月老院长身边：“哈！好一个兵器无眼！你问问在场所有人，比试切磋在停手之后，还偷袭对手算不算兵器无眼？我看没长眼睛的人是你自己！” 此时叶弘已经被圣月的两名教师带去治疗伤势，好在并不致命，否则她现在恐怕没有心情斥责什么。 场边圣月学生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再度大声谩骂起月鹏来。 月鹏怕圣月老院长，却不怕月洛宁。 闻言立即反驳道：“说结束比试的人只是你，我们并未答应！场内两人也并没有应声。身为一名战士，敌人没有倒下，命令没有下来之前，当然不会停下手中的武器！” 从他这句话，就能看得出他没有将月洛宁放在眼里。 无论如何，月洛宁现在也还是月国王子，场内地位最高的人。 她既然说停手，那便是命令。而很显然，在月鹏口中，她的命令，不算数…… “哈！你的意思，叶弘是你们的敌人了？”月洛宁冷笑道。 尽管月鹏想教训叶弘，而且心内确实把和月洛宁走得很近的叶弘当敌人，但他不可能公开承认这句话。 毕竟他们都是月国人，而且即将成为圣山之战的队友。 “我们没将他当成敌人，只是他在圣山之战中遇到的敌人，却不会因为他停手就不出手！我们只是让他明白，真正的战斗是什么样子！”他振振有词道。 圣山之战这个理由，这一天已经被他用了许多次了。似乎无论多么无理的事情，只要用圣山之战来解释，都变得有理了。 只是，在场所有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被绕进去？ 一时间，月鹏和他身后那些人成了千夫所指，再也没人顾忌他们是不是高手，是不是身份显赫。 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人恶心。 哪怕月鹏身后的修行者之中，都有人露出了无法认同的神色。 切磋是切磋，战斗是战斗，两者都有各自的规矩。 这件事，做得着实太不地道。 场边人的指责让月鹏很是不忿，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 他月鹏走到哪不是众星捧月？ “战斗便有输赢！战斗只看结果不问过程！难道你们被敌人杀死后，还要指责不公平吗？怎么，难道堂堂圣月学院，竟然输不起？真是让人失望！”他大声讥嘲着场边的人。 场边的学生们骂的更厉害了，如果不是有老院长在场，只怕一场混战又要再度打响。 “够了！”圣月老院长的声音响彻全场。 月鹏连忙闭上了嘴。 场内再度安静了下来，除了圣月老院长那苍劲有力的声音。 “既然你月鹏认为我圣月学生不擅战斗，那么，即日起，圣月学生再也不进凉月亲王所属战区！” 场边学生疯了一般轰然应喏！ 月鹏的面色变得惨白…… 第465章 怒火 第二天中午才来到教室的林四，不出意外的又听到了关于月鹏那一行人的讨论。 这段时间他和慕哲平每天回家后，都在忙着给各自的兵器刻绘阵法线条，消息闭塞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昨天发生在圣月学院的那两场战斗以及后续的混战消息几乎传遍了各大学院，然而他和慕哲平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不过，他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尽管这件事和他似乎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很好奇昨天那月鹏的人和薛尘打成什么样了。 于是上午忙完之后，他就巴巴的跑来教室打探‘情报’。 他的‘情报队长’施鸿宇此时正脸红脖子粗的和同学争论着什么。 这让林四感到很是诧异。 他在这个班呆了也有一年了，在他印象中，施鸿宇在班上还是很有威势的。除了自己和扶薇聂河等寥寥几人外，其余同学一般都不敢招惹忤逆他。 而眼前映入他眼帘的情景，却是施鸿宇被人围着‘讨伐’。 “你昨天不是说月鹏的人是为了磨练修行系学生的性子，指导他们真正的战斗吗？这算什么？” 这名指着施鸿宇鼻子大声指责的同学，竟然是一直坐在讲台下的一名成绩较好，但平日极少说话的男生。 他竟敢指着施鸿宇？这让林四惊讶不已，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兔子骑到了一头恶狼头上一般。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原本应该紧密团结在施鸿宇周围的几名小弟，非但没有帮‘老大’，反而也跟着那名男生一齐指责起来。 “我看那月鹏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无非就是想挫我们学园之城的锐气，显示他很厉害罢了！” “没错！比试切磋，犯得着那样吗？他还说别人输不起，我看输不起的人是他自己！” 他的小弟们义愤填膺！ 施鸿宇张了张嘴，他也很冤枉啊…… 他和月鹏又不认识，更不可能指使得了月鹏，哪会想到自己昨天才帮他说了好话，结果他当天就在在圣月干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 说实话，如果不是昨天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见识说了那么一番见解，他今天肯定也会旗帜鲜明的站在大家一边‘声讨’那月鹏世子。 为了维护自己‘老大’的尊严，他只能艰难的找着理由为月鹏辩护：“这个……只是那项捷个人所为，和月鹏世子无关。他后来那么说，也只是为了维护手下人。你们不理解当老大的辛苦，有时候即便手下人无理，也不得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人群打断了。 “你放屁！能派出极境中期挑战极境初期，派出极境初期挑战元境后期的人，你敢说他不是又想显摆又怕输？” 这次开口的，竟然是一名女生。 施鸿宇也真是虎落平阳，什么时候连女生都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就是，就连圣月院长都做出了那个决定，难道老院长看得还没有你分明？” “哈哈！就是，老院长英明，那个决定真是大快人心！凉月亲王知道消息后，恐怕要气得吐血！” 施鸿宇咧了咧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 林四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奈之下，他只得一把将施鸿宇拉了过来仔细询问，也算是变相解救了他。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你们讨论得这么起劲。”他迫不及待的问道。 施鸿宇一见是他，连忙一五一十将他所听来的在圣月发生的一切全部讲述了一遍。 而在他讲述的同时，许多同学也不时跟着添油加醋大声斥责月鹏的人无耻。 片刻后，林四终于知道了事件的始末。 “你们刚刚说，那个项捷在叶弘停手之后，偷袭了他，而且还得意洋洋？”林四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保持下去，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岂止如此？那项捷当时还骂叶弘白痴，愚蠢，说战斗还没结束什么的！”前排的于晟亮连忙补充道。 “没错！那个项捷太卑鄙，得了便宜还卖乖！骂叶弘是废物渣滓！” “是啊！我听说他当时还踩了叶弘两脚，可怜叶弘当时重伤昏迷根本无力抵抗！” 说实话，后面这些项捷并没有做，只是以讹传讹添油加醋而已。毕竟当时周围圣月学生已经冲上去了，他哪有空做这么多事情？ 但是此时的林四哪有心情分辨什么真假？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牙齿都咬得嘎吱响了！ 他原本以为月鹏只是挑战一下圣月最强的薛尘就算了，哪能想到，他们连叶弘都不放过。 此时他无比悔恨，自己昨天为什么不去圣月看看。自己早该想到，既然月鹏要对付月洛宁，那和她关系密切无比的叶弘肯定是对方首当其冲的目标！ 在林四心目中，叶弘是个多么老实的人啊，当初在曲山峡谷和天河逃亡的那一路上，惟有他始终包容着每个人，从不见他发脾气。 每次若非有他从中调解，只怕自己和月洛宁早就彻底撕破脸了。这样敦厚的一个人，他们竟然下得了手！ 圣月老院长的决定做得很好！圣月学院无疑是月国最好的军事学院，这里的学生毕业后，通常都会给各大战区的将军们亲自前来挑走。 而一旦圣月学院今后再也不为凉月亲王效力，短时间内或许还看不出什么，但几年，十几年后，他麾下人马指挥层的水准就会渐渐落后其他战区了。 因为圣月指挥系，毕竟是月国最好的指挥系，指挥人才有时候比天才修行者还要难得。凉月亲王总不可能去其他国家挑人进入本国军队。 可以说，月鹏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不过在林四看来，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许多年后才能看到效果的报复，他林四怎么能等得及？ 他豁然起身，提起了裹着布条的大黑剑，他打算要做点什么了。 “月鹏的人，现在在哪里？”他轻声问道。 周围的同学愣了愣，惟有唐小芷明白他要做什么。对于林四此时的决定，她无法反对，只能默默支持。 “听说他们今天早上去了千星学院，可能是要挑战谈修……”施鸿宇不太确定的答道。 他和周围的人都很讶异林四的反应。 说实话，他们也很愤怒，但他们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论实力，论权势，他们都比月鹏和他手下的人差太多，他们只能在这里用怒骂宣泄心中的不满。 而林四，他要做什么？用他那把‘木剑’去找月鹏算账？为叶弘报仇？ 不会吧？这不是找死么？ “不好啦，不好啦！月鹏的人今天上午刚刚击败千星谈修和紫金边旭，现在正要来我们圣云挑战扶摇学长！” 一名同学一边冲进教室，一边大声嚷道。 林四的嘴角勾起了一缕残酷笑意，正愁找不到你们呢，想不到你们送上门来了！ “走！去看看！”班上同学纷纷跟着向外涌去。 不光是他们，周边各个班级全都倾巢而出，向着校门而去。 此时，似乎没人还想着上课了，甚至就连许多老师都跟着去了校门附近。 原本月鹏手下这些人的挑战，还只是修行者之间的切磋，起码在天武时还是如此。 但因为昨天下午在圣月时发生的那一幕幕，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切磋了，更像是一场‘战争’。 学园之城本土学生和外来者之间的战争。 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带着‘友好’，反而更多的是‘敌意’。对方根本不是来和他们交流指导，而是来践踏他们！ 林四与唐小芷也跟着人群一道去向了校门，一路上几乎是人挤人，几乎所有圣云师生都来到了外面。 他们听到了许多议论。 “听说上午谈修和边旭都被人打伤了，对方下手极重！” “我也听说了，不光打伤了他们，月鹏还扬言学园之城的学生都是没见过血的绵羊！” “没错，打伤边旭后，他们大放阙词，说王子殿下来学园之城挑队员是个愚蠢的决定。说绵羊不配参加圣山之战！” “这家伙，看来是故意带人来耀武扬威的。就他现在这所作所为，到时候月国队能配合得好就怪了！” “就是，问题现在怎么办？扶摇学长只是元境后期，不可能是极境的对手。”有人忧心忡忡道。 “我们不是还有谢少英么？以他的实力，应该不怕那些人吧？” “你忘了么？谢少英是千宋人，月鹏用的借口是圣山之战……” “扶摇难道不能拒绝接受挑战吗？极境初期挑战元境后期，根本就毫无公平可言！” “怎么拒绝啊？他们用圣山之战做借口，除非扶摇学长明确表示自己不参加圣山之战，否则他只能应战！” “唉，还真是……” …… 一时间，许多人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确实，虽然扶摇呆会即便输了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谈修边旭宗越薛尘都输了。 但是，众人心内依旧难以接受这一即将面对的结局。 对方太嚣张太霸道，以至于引起了所有学生的反感。 夹在人群中的林四也听到了这些各式各样的议论，他着实没想到那个月鹏会做得这么狠。 用极境挑战元境也就算了，事后还极尽嘲讽打击之能事，这着实，太过火了！ 更何况，他的人用卑劣手段伤了叶弘。 看来，这家伙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做绝了！ 他们很快来到了学院的大门附近，此时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就连外面的街道上和道旁的大树上都站满了人。 在众人的等待之中，长街的尽头，渐渐出现了浩浩荡荡的人群。 而随着人群的接近，众人终于看到了那坐在一顶华贵轿子上，由四名修行者抬着前进的月鹏，以及他身后那数十名高手。 而在他们身后，还有许多从千星和紫金学院闻讯赶来的学生以及周边民众。 人数，恐怕不少于上万了…… 原本只是切磋的事件，似乎有愈演愈烈的可能。 第466章 谁是项捷 月鹏很快来到了圣云校门口。 上下打量了一眼这校门，他丝毫没有顾及周边上万人愤怒的目光。 “到了吗？这场谁去？早点解决掉那个扶摇，我们还要赶着去下一个学院呢！真是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学园之城就这点水准吗，令人失望啊！” 他撇了撇嘴故意挑衅道。 他也算是破罐子破摔了，昨天在圣月，他已经彻底得罪了圣月老院长和那里所有人。 现在学园之城根本就不欢迎他。 这反倒激起了他心中的戾气，既然都撕破脸了，那便玩得更狠一点吧！ 于是今天一早他便带着人去了千星学院，在那里，他的人打伤了谈修。而后他马不停蹄赶去了紫金，将边旭也打伤在地。 他现在就是要将学园之城各大学院全都踩一遍，至于别人的看法，什么胜之不武的，他已经完全抛在了脑后。 反正，他月鹏要出气。 而且，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闹得越大，这些学院丢的脸就更大，月洛宁也更没有面子。 上午的两场战斗异常顺利，毕竟不是每个元境后期都像叶弘那么难缠。 再加上周围那些学生如临大敌，又恨又惧的模样，让他心情舒爽了许多。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就招来了铺天盖地的谩骂。 现在谁都不顾他世子的身份了，所谓法不责众，更何况许多学生是真的义愤填膺。 “世子，让我去吧！” “我来，保证三十招内解决那个什么扶摇！” 一时间，他手下数名极境初期争先恐后，主动请战。 事实上，他们现在心内也有火气。 一方面，他们也不认为学园之城这些学生有资格和他们做队友，在圣山之战中一起并肩作战。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只是王子殿下特批进来的，面对这些学生，他们天然就有着高人一等的心态。 他们本就看这些学生不顺眼。 另一方面，他们昨天和今天都受到了无数的指责，几乎是人人喊骂。 和月鹏一样，他们也被激起了逆反心理，既然你们看我们不顺眼，那我们就打到你们服气为止！ 极境高手的威严是你们这些人能挑衅的吗？ 再加上今天上午两场战斗的轻松取胜，他们认为排名第五的圣云修行系，恐怕更不经打。 月鹏正打算随便挑个人出战呢，抬着他轿子的四个人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抬眼望去，却看到前方圣云院门正中央，笔直的站着一名少年！ 少年身着圣云校服，手提一柄斜指向地面的古剑。他的身形挺拔修长，尽管只是孤身一人站于正中，但月鹏却仿佛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 他的面目英俊非凡，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眼中射出的是无尽的寒意。 看到这个人突然出现，周围所有围观的学生大声呐喊起来。 林四不禁悻悻摸了摸鼻子，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出去，以至于被谢少英抢了风头。有他在，今天恐怕轮不到自己出手了。 话说这家伙，还是真是会耍帅啊，无论穿着什么衣服，站着什么姿势，都像画中走出来的剑客一般，他有些酸溜溜的想道。 “你是谁！”月鹏大声喝问。 今天他才是主角，这个不知死活挡在前路的学生算哪根葱？ 就在他身后的人悄悄向他介绍时，对面的谢少英开口了。 “谁是项捷，滚出来！” 他根本没有和月鹏搭话的打算，他的来意很明确，就是为叶弘报仇。 因为总是一个人在试炼室练习，他也是直到今天才从修行系的同学那得知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和林四一样，他也打算找上门去，只是没想到才走出不远，月鹏就打上门来了。 他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浑然没将月鹏和项捷放在眼里。 这句话，顿时博得了满场的欢呼。 此时月鹏已经从身后众人那里知道了谢少英千宋人，圣云学生，极境修为的天才这些身份。 “谢少英！这是我月国内部的事情，和你无关，还不闪开！” 说实话，他不太愿意和谢少英对上。他已经将学园之城给得罪上了，不想再把千宋也得罪上。 万一因为他，月国和千宋关系因此而恶化，那他月鹏岂不是罪人了？ 不过，他这显然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回事。月国和千宋怎么可能因为小辈之间的挑战而影响大局？ “我只问你项捷在哪！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既然不是你，那你就给我闭嘴！” 哈！月鹏差点气笑了！ 这谢少英，真以为自己怕他么？你也就是个极境而已，我身后足有二十多个极境，会怕你？ 给脸不要脸！ “你找项捷做什么？”他冷冷道。 “你说呢？当然是让他滚出来领死！昨天对叶二哥时，他不是很狂么？怎么，现在缩在后面变成软蛋了？” “你是说叶弘？你要为叶弘出头？” “关你什么事？让那个项捷滚出来！” 他左一个滚出来，右一个滚出来，别说月鹏，就连他身后那些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他们挑战了好几个学院了，哪里不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的模样，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 “世子！我去教训那小子！”项捷再也忍不住了，不等月鹏说话，便提着刀跳到了谢少英对面。 “小子！老子就是项捷，你以为老子真怕你？要不是世子没下令……”一到场内，他便迫不及待放起狠话来。 他可不想让旁人都认为他刚才没立刻出来，是因为不敢应战。 谢少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也就是当狗的命了！还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项捷差点气炸了肺，向来都是他项捷挑衅敌人，他还是第一次被敌人刺激。 他发誓，一定要用最残暴的手段打伤这个小子，在他脸上划十七八道刀口，再将他狠狠踩在脚下…… 剑光乍起，打断了他的遐想。 面对扑面而来的金色光芒，项捷连忙举刀招架，同时暗骂谢少英竟然场面话都不说几句就突然开战。 铿！刀剑相击火花四溅，项捷的心猛地一沉。 因为仅仅一击，他的手臂竟然感到又酸又麻又痛…… 这小子，竟然是极境中期的！ 极境中期挑战自己这个极境初期，他还要不要脸？他心内愤愤不平，浑然忘了他昨天挑战叶弘时，也占了境界的便宜。 他慌忙后退一步，打算稳住阵脚拖上几招，再徐图反击。 无论如何，对方的年岁摆在那，论战斗经验，自己肯定比他强很多。 只是，他退得快，谢少英的剑更快！ 原本砸中长刀的古剑并未收回，而是直接沿着项捷的刀口向前急速滑行，直刺项捷的脖颈！ 项捷差点魂飞魄散，这一剑如果被刺中，他免不了一个身死当场的结局！ 后退是来不及了，他连忙矮身下蹲避过这一剑，随后就地快速一个翻滚远远向旁边避了开去。 那画面，看上去既狼狈又滑稽，只看得周围学生们大声哄笑。 项捷脸上也是一阵发热，这也更添了他对谢少英的恨意。 不过，谢少英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发泄。 金色的剑芒紧跟着项捷的身形追了过来，项捷不得不打定精神再度招架。 铿铿铿！刀剑不断相击！ 两人只是交手七招，项捷便向后退了七步，现在任谁都能看得出，他远不是谢少英的对手。 项捷被打得毫无脾气，他已经不再想着教训谢少英了，甚至连反击的念头都消失了。 开战至今只是短短片刻，而他只有招架之力，完全无法送出一招攻击。 谢少英的境界比他高还在其次，他的剑法也远在他之上。 只是七招，项捷却仿佛已经在鬼门关打了好几个转，他从未遇到过这么危险的敌人。 “去救他！”月鹏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对身边两名极境高手吩咐道。 谢少英的实力，极大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继续这样下去，项捷可能真会被谢少英杀死，他能看得出，谢少英根本就没打算留着项捷的命。 那两名极境初期修行者连忙挥着长剑扑进了场内。 就在场边众人大声斥责这一围攻举动时，谢少英与项捷打到了第八招。 铿！又是沉闷的金铁交击声，随后一道火红光芒划过，项捷手中的长刀被震得脱手飞出！ 完了！失去了兵器的项捷心内大惊，连忙又是向后一个翻滚。 随后疯了一般向连滚带爬月鹏那边逃去！ 嗤！身后传来了劲气划开气流后发出的刺耳声音，项捷惊恐万分，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被索去性命。 “救我！”他奋不顾身扑向了两名来援的同伴身后。 一直到那两人将他挡在身后，正面迎上谢少英，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太险了，他暗暗庆幸。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月鹏等人时，却发现他们在一脸焦急的冲自己大声呼喊！ 他本能地向一侧避去，右臂却传来了一阵剧痛。 剧痛瞬间传遍了他全身，令得他差点昏过去，他的右臂竟然被齐肩削断了。 鲜血泼洒在半空，断臂跌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许多看到这血腥一幕的学生甚至忍不住尖叫起来！ 刚刚他们和月鹏一起看到了全部的过程。 项捷逃到那两名极境修行者身后之后，谢少英直接迎上了那两人。在令人眼花缭乱般的极速两剑之后，这两人不受控制地一左一右被格开到了两旁，他们之间瞬间就出现了一个空当。 谢少英没有和这两人缠斗，而是不管不问的突入了这个空当，随后快速一剑切向项捷。 最终，他干脆利落的切断了项捷的右臂！而若非项捷避了一下，只怕这一剑会将他从头到脚切成两片…… 而直到此时，先前被格开的两人才再度杀了回来。 无奈之下，谢少英只得暂时先放弃杀死倒在地上惨叫的项捷。 “上！都给我上！”月鹏气急败坏地指挥着身边的人。 顿时十几人冲了出来，救下了项捷，同时架住了谢少英。 而就在人群中的林四打算去救援要被围攻的谢少英之前，月洛宁终于赶了过来。 在她的命令下，几名暗卫接下了月鹏手下的高手。 一场混战这才提前被平息了。 第467章 令人意外的扶摇 “谢少英！你这是要杀人吗？” 望着已经痛昏过去的项捷，月鹏手指着对面的少年愤怒咆哮。 他确实怒火滔天，不光因为谢少英打了他的人，削了他的颜面。更因为项捷右臂被断，实力等于被废掉了一大半。 距离圣山之战也就几个月了，指望项捷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变成一名擅长用左手的刀客，那简直是笑话。 也许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恢复实力了。 谢少英很想回答没错，我就是想杀他，真可惜没杀死，你能不能让他过来再和我继续未完成的战斗？ 不过，他也知道真说出这番话，恐怕就连月洛宁都没办法帮自己收场了，到时候一场大混战在所难免。 在废掉项捷后，他心中的气已经出得差不多了。 “兵器无眼，切磋时互有损伤那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他擦了擦剑身的血迹淡淡答道。 这句话，他还是从同学那里听来的。据说，昨天月鹏的人打伤叶弘后，就用了这句话做借口。 月鹏暴怒道：“你这也算是切磋？你根本就是在故意杀人！” “他死了吗？”谢少英淡淡反问。 “没死！可是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连受伤的觉悟都没有，还跑来挑战别人？还参加什么圣山之战？你们当圣山之战是过家家？”谢少英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这句话，噎得月鹏一时间再也无法还口。 他怎么也想不到，圣山之战这个被他用了好几次的借口，现在竟然被人这样还给了自己。 围观人群大声叫好，谢少英的战斗快速绝伦，几乎是用碾压之势暴虐了项捷。而他的回话，更是让众人畅快不已。 解气啊！一时间，许多跟来的圣月学生看向谢少英的目光甚至带着感激了。 尽管谢少英曾经打过圣月的学生…… “好！好得很！希望你不会后悔！”月鹏无奈之下只能放狠话威胁对方。 因为刚刚他身边两名极境中期的修行者悄悄告诉了他，谢少英境界不低于极境中期，他的剑术，更是疑似已经跨入了剑道境界。 这让原本打算派高手教训他的月鹏不由得熄了火气。 这两人告诉他这个判断，意思很明显，他们自认也不是谢少英的对手，月鹏世子你可千万别一时冲动派我们上场…… 这修为，这剑术，放在大陆任何一个门派都应该是绝顶天才了吧？一旦他表露出要投入某个势力的想法，非但什么龙泉学院，只怕连天外天三派都会隆重迎接他。 他跑来圣云学院做什么，脑袋坏掉了么？ 这样的天才，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而且谢少英出身显赫，并非势单力薄任人宰割之辈。换作旁人，他只怕要让手下一哄而上围攻杀死谢少英了。 月鹏狠狠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谢少英，现在你打也打了，让开吧！我们今天是来挑战扶摇的，和你无关！”他仿佛将刚刚那一切都忘掉了一般。 这对他来说，算是极其难得了，他月鹏以往何尝这样这样忍让过。 然而，谢少英却根本不买账。 “要挑战扶摇，先过我这关吧！”他的剑并未回鞘。 所有围观的学生顿时激动了起来，原本他们担心扶摇也被月鹏打伤，现在谢少英竟然为他挡了下来，这令他们又惊又喜！ 谢少英的战斗力刚刚他们已经见识过了，极境初期的项捷在他手上连十招都撑不过。 他们也没想到这个沉寂了大半年的新生竟然这么强，原本还以为宗越薛尘晋入极境后应该不次于他了。现在看来，差距恐怕是越来越大了啊！ 有他出战，只怕对方唯有派出解飞白才可堪与之一战吧？ 只是，月鹏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如愿？ “谢少英，我今天来此，是为了让圣山之战的队员们友好切磋，互相熟悉。和你这个千宋人无关，难道你要加入月国吗？”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这下，谢少英还真没了办法。 他是打算为扶摇出头，他在圣云修行系也没少受扶摇关照。只是，他当然不可能自承自己要加入月国队伍之中。 一旁的学生们纷纷破口大骂月鹏无耻，他嘴上说得倒是好听，什么友好切磋互相熟悉，可实际上却是不把人打伤不罢休。 熟悉队员？确实是熟悉了，只怕到时候相互间都变得和仇敌一样了吧？ 喧闹的人群忽然在某一刻静了下来，扶摇的身影出现在了场内。 “这是我必须经历的一战，谢小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他拍了拍谢少英的肩膀含笑道。 说罢，他向着对面的月鹏长笑道：“世子打算派谁做扶某的对手？” …… 这场比试的场地被移到了圣云训练场内。 先前围在校门口的数万师生此时全都来到了这里。 除了圣云本校的学生之外，就连圣云院长宋庆都破天荒的出现在了这里。 而周边各大学院的学生更是围满了这里。 随着月鹏一场场的挑战下去，这切磋早已变了味，学园之城的学生们无不希望出现一个人阻击月鹏的嚣张气焰。 只是，从宗越到谈修，五场战斗下来，学园之城全败。 仅有的一次大胜，获胜的谢少英还是千宋人。 扶摇，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后面战雷，玄冰，天火等学院，甚至连一个元境后期都找不出。 因此，这场战斗受到了空前的关注…… “如果无法力敌，不要勉强，输了总比受伤好！”月洛宁低声叮嘱着扶摇。 扶摇含笑应道：“多谢殿下关心，我知道了。” 月洛宁微微叹了口气，今天上午她也是这样叮嘱谈修和边旭的，然而最终他们俩还是没能免除受伤的结局。 这战斗，她们这些外人也插不上手，毕竟和圣山之战有关。 而谈修，边旭，扶摇确实都是她心内选定的队员。 她忽然向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望去，那个家伙，不知道在不在。 真是可恶啊，他明明也是圣山之战的成员，竟然不来给自己撑腰，真的在看自己的笑话吗？ 不过，她虽然心内失望，却又有些庆幸他没有冲动。 她并不希望林四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手，那样他会被南齐青川等国更加重视。他得罪的势力太多，除了千宋之外，周边几国恐怕都不打算放过他。 而且，一旦他出战，月鹏恐怕会派上超强的对手。毕竟，他破坏了凉月亲王杀死自己的计划，月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 在全场数万人的屏息注视下，扶摇缓缓来到了场内。 他的对手叫仇庆，一名二十四岁的极境初期修行者。他并非军方的人，不过已经在乾蓝王国闯荡多年了，论起作战经验，并不属于项捷等人。 在他出场前，月鹏同样对他做了一番叮嘱。 只是内容却和月洛宁的完全不同。 “给那小子放点血！” 这便是月鹏对他的交待，而仇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提着剑来到场内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对手竟然一点紧张之意都没有，他脸上还挂着云淡风轻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和上午被他们打伤的那两个学生完全不同，那两人当时脸上的神情完全就是严肃认真的。 这让仇庆感到了一丝轻视，他决定让这个小子认清什么叫做残酷的现实。 两人很快交上了手。 扶摇很快落在了下风。 一切，似乎都没有出乎每个人原本的预料。 人群中的林四能看得出来，扶摇确实是元境后期的修为。身法，剑速，力量他全都及不上他的对手。 不过，在看了几招之后，他的眼睛瞪直了。 他赫然发现，自己还真是一直都小瞧了这个惫懒家伙。扶摇的剑法，竟然让他有了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境界上的差距，让扶摇很难利用攻击压制住对方。 水属性的他，本就不是以攻击著称，他没有从一开始就先声夺人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他也没有像叶弘那样，始终固守在原地。 他始终在退…… 然而，交战十几招以来，他竟然没有遭遇到过一次真正的危险。 不是他的对手仇庆实力不济，他是实打实的极境初期，而且说实话他的剑法已经足够刁钻。而场面上，也确实是他一直在压着扶摇打。 只是，他对面的扶摇太油滑，太难缠了。 他极具威胁的招式，总是被对方用莫名其妙的方式给一一化解掉。 他明明劈向扶摇头顶的一剑，被他后退一步，点住剑身带向了身侧。他明明削向扶摇扶摇胸口的一剑，被他侧身一步，以剑贴剑压到了下方…… 确实，扶摇没有他快，也没有他的力量大。然而，他却始终威胁不到对方。 他觉得自己每一剑递出去后，就像是遇到了一个滑溜无比的石球，让他的剑锋总是莫名其妙的偏离原本的目标！ 场边许多观战的修行者目光渐渐变了，他们和林四一样，也发现了扶摇剑法的诡异之处。 他看上去，能够用一种很特殊的法门来化解对方的攻势。 尽管从场面上看去，他一直在节节败退，但似乎，他又游刃有余。 如果不是仇庆的境界远高与扶摇，只怕此时他已经败下阵来了。因为他已经被扶摇硬生生逼出了许多破绽。 林四心内暗叹，扶摇把握机会的能力还是不够强。 尽管他境界低于对方，但其实他自己已经创造出好几次破敌良机了！ 战斗中，原本朝前的一剑被带偏，原本朝左的一剑被带到下方，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很可能就是自己空门大露，尽管那个仇庆每次都能快速反应并且迅速补救，但扶摇要是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恐怕就能伤到对手了！ 第468章 眼力 林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扶摇了。 他现在这一手战术，真真切切诠释了什么叫做避实就虚，避轻就重。 他竟然能凭借着比对方低的境界，用自己手中的剑，影响着对方的剑。 他的对手现在恐怕很不好受，因为他手中的剑递出去后，总是‘不听使唤’。 扶摇的剑法，甚至让林四，慕哲平，谢少英等人都陷入了沉思，这是一种他们以前从未想到过的打法。 在许多人看来，扶摇这一手就像是在玩杂耍。他们看不穿其中的道理，但林四却知道其中的难度。 他出剑并不算快，但每一次化解危机的一剑都正好击在了对方最难受，最不好用力的地方，亦或气势将尽的时候。 这需要极佳的眼力，同时还要极高的判断力。 当然，这种打法不是万能的。 如果现在扶摇面对的是一个极境中期的对手，只怕此时他手中的剑已经被对方劈飞了。 但是，让林四诧异不已的是，既然扶摇具备这样的眼光，为何他捕捉不住几次战机呢？ 他看得出，扶摇并非故意相让，他很想赢，但他似乎做不到。 难道是因为不够果断？ 林四并不知道他想错了。 他把自己代入了扶摇的角色中，他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他那样，能看穿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以为每个人都像自己这样，能自如转换印力的方向。 扶摇创造出来的一些机会，其实根本算不上机会，因为正常人根本就用不出林慕二人那样的招式。如果他真的按照林四所想的那么做，恐怕他自己早已受伤了。 他在带偏仇庆的剑时，他自己的剑也必须贴着对方的剑，又哪能抽得出空来攻击？他若是抽剑出击，对方能比他更先一步回剑。 他能做的，只是力保不失。 “真没想到，这个差点成为我妻舅的家伙，竟然有这个实力。”不知何时，聂河来到了他身边。 林四撇了撇嘴：“啧，妻舅？好像扶薇对你一直就不太理睬吧？” “那是因为我们不适合，有缘无分！”聂河轻笑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一丝曾经被扶薇拒绝后的尴尬。 眼见他还要‘自吹自擂’，林四毫不留情的继续打击：“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和你有缘无分。” 聂河轻瞟了他一眼，嘴角溢出一丝怪笑：“是吗？要不我去找那个华茜茜试试？看看有没有缘分？” 林四知道他所说的试试，不是指动手杀人，而是去勾搭招惹华茜茜。 这大半年来，华茜茜也时常会来他们的住处向林四学习剑法，聂河自然认识她。 知道聂河脾性的林四，从一开始就叮嘱过华茜茜离这个人渣远一点。虽然这人渣对女人颇为尊重，但林四本能的觉得任何女人和他走近了都不会有好结果。 “行了行了！你赢了，你的妻舅看样子不会输啊。”林四不得不‘妥协’，他知道聂河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哪怕他要做的事情荒唐无比。 聂河心内暗笑，其实他之前早已趁林四不在的时候，主动‘招惹’过华茜茜，只可惜那妞和扶薇一样，眼内根本就没有他。 她满脑子都是修行和剑法，聂河和她搭话，她就让聂河陪她练剑。聂河相让吧，她会指责，聂河不让吧，她根本就接不住几招。 一闲下来，她就在那一个人沉思着先前比试的过程，和她对练根本就没有乐趣可言。 这让聂河受伤不已，甚至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消失了。其实他心内也明白，华茜茜这个‘武痴’，和他不是一路人。 “没错，他有胜利的希望，如果他再果断一点的话。”他也将注意力移到了场内。 他同样也将自己代入到了扶摇的角色当中，他也不想想，他是风属性的修行者，本就以快著称，他能捕捉到的机会不代表扶摇也能捕捉到。 而且他和林四都是用自己现在这个境界的眼光去看待这场比试，自然觉得处处是机会。 “他是不是进入剑道境界了？”慕哲平也来到了他们这边。 他是用刀的，一时间也看不出剑技和剑道的分别，毕竟这种境界的划分较为模糊。 聂河嗤笑不已：“怎么可能，剑道境界可没那么容易进入的。他这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战法，和对剑的领悟是两回事。” 林四点了点头：“他现在还没有到挥洒自如，灵活应变的地步。只是将这种避实就虚的打法运用得如同本能了。不过这样继续下去，他晋入剑道境界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慕哲平耸了耸肩：“无论如何，他确实是个聪明人。哪怕是战斗时，都远比旁人聪明。” 这句话，倒是让林四和聂河都不约而同的点起头来。 …… 在他们谈话之间，场内的战斗已经过了百招。 这场战斗，似乎又将是一场漫长的战斗。 场边围观的学生们纷纷激动了起来，他们之中许多人都看不懂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但是扶摇看上去似乎能撑很久。 难道，他真能创造奇迹，将月鹏的挑战狙击在圣云学院？ 一旦月鹏的人战败，那他就再也没脸说什么指点学生了，毕竟他的人占据了境界和年龄上的优势。 就连一开始不抱任何希望的月洛宁也变得全神贯注起来，她也没想到，林四推荐的这个扶摇，竟然这么厉害。 看来圣月老院长说的一点都没错，扶摇的实力，能在学园之城的学生之中排在前五。 眼下这么一看，只怕除了宗越和薛尘两名极境之外，就轮到他和叶弘了。其他元境后期又怎么可能有与极境初期一战的实力？ 不知不觉间，两人交手已经过了三百招。 扶摇依旧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出现任何破损。 这和许多人一开始的猜测相差实在太远，哪怕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圣云修行系众人都目瞪口呆。 无论颜文略和甘明，还是管宁梁丘南等人都有些无法相信场内那个可堪与极境强者一战的人是扶摇。 他们只能暗叹，扶摇隐藏得太深了。 学园之城历来有私下里给元境学生的实力进行排行的传统，因为不是每个人都相互交过手，这个排行往往只能从表面境界大略排一下。 扶摇一直只能被人排到第八到第十位，即便如此，他的排名还往往会引来争议。因为他出手次数太少了，他唯一有名的战斗还是一年多以前击败过紫金的边旭。 许多人都认为他名不副实，如果不是因为占据着圣云修行系头把交椅，恐怕前十都轮不到他。 现在看来，他或许连前三都能排进去…… 这次月鹏带人来挑战，倒是逼出了叶弘和扶摇这两个以往不显山露水的人物。 看着扶摇在场内飘飞的身影，他们心潮澎湃，仿佛那个人是他们自己。 只是，真正身处场内的扶摇，其实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般轻松。 他看上去游刃有余，一点狼狈模样都不见，但其实那只是他的风格使然。事实上，他现在很累，很累…… 这种避实就虚借力打力的战法，他是最近一年多才渐渐领悟成型的。虽然他已经用得愈发纯熟，但就如林四所料的那样，运用这种战法，需要极高明的眼力和判断力。 他必须判断出对手每一招的虚实，他必须在瞬间计算出对手每一剑出手后最虚弱的部位以及最佳的出手时机。 如此，他方能以元境后期的实力，带动极境初期强者手中的剑，让其产生变化。 这对他心神的消耗极大！ 他不能有丝毫的分心，甚至此时他眼中已经看不到周围那数万的人影，只能看到对方手中的那柄剑。 他就像是在制作一件极其复杂而又精密的工艺品，其间他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他辛苦维持的局面就会崩毁。 月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焦急之色，他同样没想到扶摇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不是说圣云只能在学园之城排在第五么？为什么扶摇比谈修边旭强那么多？ 这一战，不会败吧？ 说实话，现在场内战斗的结果，谁都无法预料。 这样下去不行啊，自己可是来立威的。先前被谢少英横插了一杠子也就算了，现在就连扶摇都拿不下来，那自己还有何面目继续去挑战后面的学院？ 他不动声色的向身后一名青年使了个眼色，那人犹豫了片刻，随后微微点了点头。 由于扶摇一直在且战且退，他与仇庆的战斗几乎踏遍了整个方圆十余丈的比武场。某一刻，当他们打到月鹏这群人附近时，原本发挥一直稳定的他左腿忽然踉跄了一下。 于是他原本点向仇庆剑身的剑尖扑空了。 非但扑空了，他甚至还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平衡。 随后仇庆的剑势不可挡的刺向了他的心口。 扶摇知道，自己被月鹏的人暗算了，就在刚刚，他的左膝被一道微不可察的劲气击中。 劲气来临的方向，便是月鹏那边的人群。 这对将全部心神都投注在和仇庆战斗中的扶摇来说，是极其致命的，他根本没能料到，也无法避开这一击。 危急关头，他只能用出最后一丝力量向侧方拧了拧身，同时奋力挥剑去挡仇庆那一剑。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仇庆的长剑刺中了他的右肩，带起了一溜血花。 失去了平衡的扶摇栽倒在地！ 他的剑仍未脱手，不过仇庆下一剑已经再度刺向了他的心口。 这一剑没能刺中，因为躺在地上的扶摇在间不容发之际挥剑挡住了他。 只是，这仓猝间的一挡，也让他手中的剑彻底被对手击飞。 而此时，月洛宁身边的暗卫头子终于赶到了这里，挡住了仇庆的追击。 仰面躺在地上的扶摇嘴角浮现出了一缕无奈苦笑，这一战，他终是败了…… 第469章 这就要离开么？ 扶摇被带到了一旁治伤，他右肩的伤势并不算重，否则最后那一剑他也不可能挡得下来。 只是，这一战，终究还是判定他战败。 圣云修行系的学生全都围在了他身边，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虽然他莫名其妙的败了，但他依旧赢得了全场所有师生的喝彩，因为他的表现已经比他们事先想象中要好无数倍了。 “学长！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今天终于大开眼界了。学长你可真是瞒得我们好苦啊，若非月鹏带人来挑战。恐怕直到你毕业离校，我们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强！” “扶兄，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你这么厉害，早该去天武和圣月挑战了嘛！还有去年那个沈齐远带人来我们这的时候……” 众人见他伤势不重，纷纷七嘴八舌的‘埋怨’起来。 这也是扶摇向来都毫无架子，以至于圣云修行系学生什么话都敢对他说。换作宗越和薛尘，只怕天武与圣月的学生是不敢这样对他们说话的。 扶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对于身边众人的‘指责’，他丝毫不以为忤。 他心内反倒乐开了花，因为此时紧紧扶着他，露出一脸担忧之色的人正是一向都对他不假辞色的学妹助理。 哈哈，早知如此，自己就该早点扮演悲情英雄了嘛！ 至于自己被人暗算一事，他并没有打算说出来，因为自己甚至不知是谁做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自己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极限了…… 希望战雷的单英自求多福吧，这伙人确实是来者不善，刚刚若非自己反应够快，只怕已经被他们废了！ 想到这里，他目中也闪过了一缕担忧与怒意。 “哈哈哈！战败了还有脸高兴，本世子还是头一次见！”月鹏一脸的阴阳怪气。 眼见周围人都在为战败的扶摇喝彩，他心内自是极度不忿！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他想看到的是所有人又怕又恨，愁容满面！ 而且，自己这方才是胜利者，凭什么自己等人反而被忽视了，而接受欢呼的反而是失败的那方？ 他这一开口，顿时就招来了一大片的谩骂！ 只是，月鹏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了，完全就是充耳不闻。 “唉！圣云也陷落了，下一个战雷听说更弱。学园之城就这点实力吗？真是让人失望呢！” “就是，这点实力也配参加圣山之战？回家吃奶去吧！” 月鹏和他手下数人言语极尽嘲讽之能事，而且还刻意将灵力灌进了话语之中，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面对他们的嚣张气焰，围观的学生除了怒骂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因为对方确实是连战连胜，除非他们能有人用实力让月鹏闭嘴，否则说再多也是无用。 许多人的面色不禁黯淡了下来，想到下一刻即将被挑战的战雷学院，他们完全没有任何信心。 难道学园之城各大学院真的要被月鹏从头到尾踩个遍？ …… “我要出手了。”人群中，林四一边解开剑身的布条，一边淡淡对身边的唐小芷，慕哲平说道。 “这件事，似乎和我们无关吧？”聂河撇了撇嘴，浑然忘了他刚才还把扶摇当‘妻舅’呢。 “我毕竟，也是圣山之战的成员啊……而且，对面那些人让我很不爽！”林四轻吐了一口气，决意不再坐视下去。 “你不隐藏身份了吗？”慕哲平摊了摊手。 林四虎头人的身份，现在确实有不少人猜出来了。但多是那晚参加过宴会的人，目前这个‘秘密’并没有传开。 “无所谓了，等到圣山之战时，我们迟早都要暴露全部的实力。”林四轻声笑道。 “还是戴上这个吧……”唐小芷忽然从书包内掏出了一个头套。 那是他以前的戴过的虎头人头套，只是上一次戴它，还是将近一年前的事情了。 “这……”林四微微一愣，她是什么时候把这个头套戴在身边的？ 而且，他还记得她曾经要求过自己，今后不要再以虎头人的身份出战了。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丫头的用意。 看来，她早就已经料到自己迟早会出手。而且，她远比自己更在乎虎头人被人遗忘这件事啊！ “好啊！”他笑了笑，随后戴上了那个头套。 …… 月鹏和他手下的人依旧在羞辱着在场所有的人，而场边的人也在不甘示弱和他对骂着。 眼前的一幕，看上去就像是一场闹剧。 许多人甚至已经决定回自己的学校了，下一场战雷的战斗，不会有任何奇迹发生的可能，他们不想再受一次羞辱。 月鹏脸上满是得色，虽然这场战斗的过程不太顺利，但至少结果并没有出现偏差。 他的轿子被抬了起来，他打算带人离开圣云，前往战雷学院了。 哈哈哈，他月鹏所到之处，很快就将是‘怨声载道，愁容满面’…… 然而就在此时，他前方喧闹的人群，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前方，扛着一柄宽大黑剑缓缓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穿着圣云校服，但头上却带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老虎头套。 看上去，可笑无比！ “这就要离开了么？怎么不多坐会！” “是你？”月鹏的面色沉了下来。 “哟，没想到你认得我啊！那你也该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了？让你手下的人过来领死吧！”林四微微一哂。 “嘿！竟然险些把你给忘了！你不找来，我也不会放过你！”月鹏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林四！ 发生在东北边境，曲山峡谷，天河境内的一切，他都知之甚详，毕竟凉月亲王是他的父亲！林四虎头人的身份，他们一早就得知了。 在他们的情报中，这个林四狡诈奸猾，如果不是因为他，月洛宁早已被杀掉了！ 至于他的个人实力…… 也就在元境后期，最多不过极境初期。 没错，这就是凉月一方对林四实力的判断。 林四和凉月亲王的手下交过不少次手，在离开曲山峡谷之前，他确实只是元境阶段的实力。而在冲出峡谷时，林四并未单独与凉月手下的极境高手交过手。 他在临嘉城那晚真正对碰过的，也只是天河兵与尹漓。也因此，他的个人实力，并没有被很多人高看。 他最为那几大势力所看重的，还是他的头脑。 …… 虎头人的出场，唤起了许多人近乎快要被遗忘的回忆。 和前几次不同，这次他没有得到任何欢呼和欢迎。因为他的到来，原本喧嚣的训练场，甚至出现了短暂冷场的诡异画面。 许多人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尤其是圣云的学生。 这个他们眼中，曾经的英雄，后来的懦夫。 此时场内看好他的人极少，除了扶摇等寥寥几个猜测到他大致实力的人之外，许多人都认为他这次出场是自寻死路。 他当初战胜严志希的时候，据说还不到元境，现在只是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又能进步多少？ 然而，无论如何，他毕竟站出来了。 在所有人都不报任何希望的时候，他再次如从前对战紫金和千星的挑战者一般，站了出来。 哪怕是败，也比当懦夫好。或许，我们先前真的误解了他…… 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 仍旧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在他们看来，虎头人选在现在主动出战，无非是为了在殿下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以便得到圣山之战的名额。 否则，他凭什么明知战不过，还要出战？月鹏可没有点名挑战他啊！做一件事，总得有个理由，不是吗？ 这世上，永远不缺乏这样自以为看破一切的‘聪明人’。 …… 月洛宁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尽管林四这次出战对他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然而他终究没有让自己失望。 而既然他已经出场，那最终的结局便更不会让自己失望。 只是，在听到林四的下一句话之后，她仍然忍不住差点想要揪着这个家伙的耳朵破口大骂。 “给我安排点像样的对手吧，免得太不经打！”他不丁不八的站在月鹏身前数丈外，长剑重重插在了地上，说话的语气极为欠揍。 仿佛在他眼中，对面这群人只是土鸡瓦狗。 月鹏狞声笑道：“是吗？这可是你主动要求的！” 说罢，他对身后一名脸上有着一道横过整个右脸刀疤的褐发青年道：“贾年，你上吧！” 名叫贾年的青年愣了愣，很意外这场竟然需要自己出手。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提着长剑走向了前方。 就在他经过月鹏身侧时，耳边传来了月鹏低沉的声音：“给我杀了他！” 贾年嘴角浮现出了一缕残忍笑意，原来如此啊！ 当贾年的身形出现在场内时，顿时引来了一片哗然之声。 因为这个人，是极境中期的。 和先前出战过的仇庆一般，贾年这几年也一直在外历练。 只是，和这两年在乾蓝王国某位公爵府上当着护卫的仇庆不同，贾年干的是冒险者的行当，而他闯荡过的地方也要比仇庆多得多。 他在野外冒险时，杀过的人并不比杀过的魔兽少多少。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如果不是为了圣山之战的奖励，他是不会听从月鹏的调遣的。而对于这种和学生之间的决斗，他也提不起劲来。 在他看来，这种战斗毫无意义，出了力却看不到一点实质性的好处。 一直到月鹏允诺他杀人时，他才终于兴奋了起来。 在这里杀人，应该会比在野外有快感得多吧？反正月鹏既然这么说了，那他肯定会为自己摆平事后的一切！ 月鹏竟然给虎头人安排了一个极境中期的对手，这让许多人完全无法理解。 在他们看来，虎头人这次恐怕是真的完了。 第470章 领悟 “怎样？这个对手，你还满意吗？”后方的月鹏哈哈大笑。 在他看来，林四现在肯定是悔恨交加。 或许他经过这大半年，有了和极境初期一战的资格，所以上场时才这么有底气。 但是很可惜啊，自己给他安排了一个极境中期的对手！ 而且还是四名极境中期里面，最凶残的那个！ 真想看看此时他那头套下面的表情是什么样子，遗憾哪！ 只可惜，他这完全就是想多了。因为林四根本就不认识贾年是哪号人物，和其他学生不同，他并没有太过关注月鹏手底下具体有哪些人。 他唯一能看出来的，只是对方似乎比先前那个要有气势一点。 “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吧。”他站在原地淡淡道。 这句话，让场边许多人都露出了不忍猝睹的表情，虎头人真是不知死活啊。 他还以为这是学园之城那些对手吗？ “小子，你似乎嫌死得不够快。”贾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看向林四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弱小的猎物。 林四笑了笑：“如果你觉得多说几句话，就能晚一点面对败亡的结局，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先说个够。” “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贾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凶残的笑容。 “嗯，所以呢？” “我会……******！” “哇哦！听上去很有气势。”林四赞叹道。 “希望你能一直笑下去！” “我也不想笑，那样显得不够可怕，如果你不这么一直逗我发笑的话……” 场边众人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此时的贾年看上去很可怕，尽管他面对着的只是虎头人，但许多人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血腥的煞气。 他和前面那些人，很不一样！ 只是，这原本应该肃穆凝重的场面，硬生生给虎头人搅合了。 他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看不出对面那个人有多强吗？ 贾年再也忍不住，他觉得自己继续和林四交谈下去，会被他同化成一个傻瓜。 于是他果断的拔剑，随后纵身疾扑！ 去死吧！小丑一样的东西！ 不得不说，林四成功勾起了他的怒火，以至于他拔剑的速度比他自己巅峰时期还要快了一分。 剑身带着深红的火光呼啸着冲向了林四，两人之间三丈的地面顷刻间被仿佛被灼烧过一般，出现了一片焦黑。 而此时，林四竟然依旧站在原地。 哪怕许多人对虎头人不以为然，但也不希望他一招就被对方杀死。 可这一幕似乎已经注定，下一刻他仿佛就要被那烈火吞没。 铿！场内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兵器碰击之声，蓝色的光芒终于绽放了出来。 虽然这蓝芒看上去并不如火光那般张扬耀眼，但终归是挡住了贾年这一招。 而当火光散去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握着黑色长剑的虎头人依旧站在原地，他看上去毫发未损。 而他对面的贾年却已经后退了一丈。 两人这第一次交锋，虎头人似乎站在了上风。 这让所有人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那个贾年是极境中期，虎头人能在手底下撑过几招就不错了，他怎么可能占得了上风？ 他连元境初期的井飞都不敢应战，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一时间许多人心内狂乱无比。 他们甚至怀疑这个虎头人不是原先那个虎头人了。 …… 贾年心内狂震，只是这一击，他便明白，面前这个虎头人实力不在自己之下。 刚刚双剑交击之时，对面传来的力量竟然超过了自己，以至于自己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几步。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少年竟是极境后期？ 他猜得既对又不对。 事实上，林四在看过扶摇那一战之后，本打算在这个贾年身上试试自己的领悟。 于是这一剑，他并没有直来直去，而是向右侧偏了偏。 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一剑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把贾年带到侧面，反而因为力量的分散，而削弱了大半威力。 贾年并不知道，如果林四真的一往直前用尽全力和他硬碰硬，他恐怕已经向后跌退到五六丈外了。 林四心内隐隐若有所悟。 扶摇先前一直是以弱带强，而自己的实力比贾年高太多，以至于剑锋还没有带到偏转的位置，对方就已经被自己击得向后溃退了。 力道用错了么？ 贾年再度扑了上来，他有些不太相信一名学生也有极境后期的实力。 铿！两人再次交锋，而这次，竟然是他将林四逼退了一步！ 这一剑，对方剑身的力量骤降，完全不复先前第一剑时的‘威猛’！ 他并不知道，这一剑，林四为了能将那借力打力的法门用出来，刻意将力量压制到了全盛时期的半成不到。 结果，这一击他又因为力量过小，差点被对方所乘。 哈哈！果然他不是极境后期！ 虽然不知道林四第一剑时是怎么回事，但贾年心内大定！ 既然对方境界和自己一般，那自己就不可能输给一个黄口小儿！ 而在接下来的十余招之中，林四不断调整着力道，验证着心内的某种领悟。 “这家伙在干什么？这种弱渣，他竟然要打上十几招？”聂河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 他的心情很不爽，林四可是他的‘宿敌’。面对贾年这种货色，他竟然打了这么久，简直是丢了聂河大爷的脸！ “他似乎，在学扶摇那种打法。”慕哲平紧紧望着场内那用剑用得极为别扭的林四。 那和往常的他完全不同，往常他用剑时，看上去简直就是赏心悦目的舞蹈一般，而现在却是处处滞涩。 他并不为林四担心，天天和林四一起练习的他，对林四的实力了解得极为深刻。哪怕他现在像是在玩闹，贾年也不可能伤得了他，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他简直是异想天开，如果别人的绝招，看一遍就能出来，那还算绝招吗？”聂河一脸讥嘲笑容。 然而，场内交战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却大不一样。 无论如何，贾年也是个极境中期的高手，林四与他战斗不用全力也就罢了，甚至还在不断试验新招，以至于场面上，他竟然像是很被动。 这也让许多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可不知道这是虎头人未用全力。 说实话，虎头人的表现已经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不少人都以为他面对极境中期的贾年会一触即溃，没想到他竟然能撑过十几招。 只是，他的形势看上去很不妙啊。 而月洛宁和扶摇却是错愕不已，在她们看来，现在的林四，应该有极境后期的实力了吧？ 难道打一个极境中期，还无法压制对方？ 某一刻，贾年原本笔直前刺的一剑在接触到林四的剑尖后，忽然偏向了左侧，带得他自己身形一个踉跄。 林四并没有乘胜追击，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扶摇那一手的精髓。 这一手，固然和力道有关，但其实并不需要刻意压制自己的力量，主要还是在于在力道上附着某种偏转意味。 只要能够抓准对方凶猛攻击之中最弱的那个点，以及最弱的那一瞬间，用较轻的力量就能让对方攻击的方向发生改变。 如果力量足够强，那仅仅一击便足以让对方直接溃败！ 贾年快速稳住身形，刚刚的意外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不过他很快便回转身形，一剑横扫向林四。 火红的光芒如欲噬人，看上去可怖无比，然而林四却只是随手一剑上撩。 叮！原本自右向左横扫向林四脖颈的一剑，竟然在临近他之前，诡异地突然冲向了上方。 此时的贾年已经是空门大露，哪怕只是一个元境后期的修行者，此时挺剑直刺都能一剑贯穿他的胸膛。 在那一刻，贾年感觉自己的剑身传来了一股无法控制的上抬之力，推动着自己不由自主的举起了长剑。 他几乎是魂飞魄散，危急关头，他再也顾不得形象，直接仰面后躺栽倒在地。 随后快速就地一个翻滚脱出了林四的攻击范围。 林四根本没有追击他的念头，就在刚刚，他似乎又有了新的感悟。 如果继续偏转下去，将那偏转之力，化为回旋之力会怎样？ 这样对方攻向自己的力量，会被自己带着冲向对方。 这岂不是等于直接化对方的力量为己用，然后……等于两人同时攻击对方一人？ 他心内兴起了抑制不住的狂喜！如果这个猜测可行，那对他的实力，将会有着难以言喻的提升！ “那个家伙，似乎真的学会了！”人群中的聂河目瞪口呆。 他知道其中的难度，光是眼力和判断力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而力道的运用，更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说得清。 这种打法，看似不难，但在实战中做得出来的人恐怕没几个。 慕哲平微微摇头失笑道：“是啊，他学会了，真是可怕的领悟力。” 而此时场边众人哪还不知道林四在做什么？ 毕竟刚刚扶摇已经用过同样的打法了！ 许多人心内猜测，难道扶摇和虎头人师出同门？所以他们都会这种战法？ 一时间，许多人忍不住向盘坐在地的扶摇看去，就连他身边的人也不例外。 “喂喂！扶兄，你是不是早就认识虎头人了？” “是啊扶学长，自从虎头人上场后，你似乎根本就没为他担心过。” “扶大哥，虎头人现在用的分明是你先前的战法，要说你们不认识，我可不信。” 扶摇哑然失笑，心道我可从未和那家伙讨论过剑法。 想到虎头人的身份也快要渐渐公开，而且现在他也瞒不下去了。 他只得点了点头：“没错，我早就认识他了。” “好哇，扶学长，你竟然不告诉大家！” “扶兄，你可真是瞒得我们好苦啊……” 扶摇苦笑不迭，但心内更多的却是震撼。 他知道得很清楚，今天是他第一次公开用出这种战法，在此之前，自己已经足足练习了一年多。 其中的难度，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那个家伙，仅仅看过一遍，就能找出其中的诀窍，用在了战斗中。 这世上，真有这种让人绝望的天才么…… 第471章 挑上解飞白 随后的战斗，让场边众人渐渐变得振奋了起来。 因为虎头人渐渐扳回了局面。 他也会扶摇先前的打法，无论对面贾年的攻势多么凶猛，但却始终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而且，他似乎做得比扶摇还好。 扶摇先前一直在且战且退，而此时的虎头人非但未退，反而在不时紧逼对方。 贾年已经不知被林四打出过多少个破绽了，许多破绽就连场边一些转境乃至窥境的修行者都能看得出来。 因为那些破绽着实太大，太显眼。 只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虎头人抓不住那些破绽。 贾年越打越心惊，他觉得自己此时正在鬼门关不断的进进出出。 无论他怎么出剑，都会变成天大的破绽！ 他甚至想要夺路而逃。 只是，他并不知道对面的林四心内并不满意。 又是十几招过去了，尽管他每一剑都能将贾年的剑带得东偏西倒，但他所想象的那种回旋之力，却始终用不出来。 对面的敌人并不是任由自己摆弄的木桩，光是带偏对方的剑已经极其艰难了。想要在激烈的战斗中带着对方的剑来个回旋，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对方的剑，就像一匹高速向自己奔来的烈马，如果反应够快，可以避过去。力量够大，可以直接将其顶回去。扶摇的做法，则是从侧面，击中这匹马的弱点，将这匹马带向一旁。 而自己，竟然想要将这批烈马的马头调转过去，同时还让它保持原有的冲势，最后击向对方…… 这确实，有点不切实际。 在那之前，对方的剑早就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了。 最终，他只能选择放弃这次试验，先击败贾年再说。 铛！又是火光四溅！而这次，不等烟尘散尽，众人就看到一道身影从火光之中飞速跌向高空。 还未等众人辨清那是谁，又是一道身影从火光中拔地而起。 这道身影后发先至，瞬间便来到了被击飞那人的上空，随后重重一剑拍向了下方那人的后背！ 蓬！先前被击飞那人以更快的速度笔直向下跌落，最终溅起了一地灰尘。 而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刚刚发生了什么。 因为林四稳稳站在了原地，而贾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后背的衣衫已经全部碎裂，露出了染血的身躯。 总算林四还有点理智，并没有用剑锋一剑切断贾年的腰身，否则现在趴在这里的已经是两截尸身。 不过，哪怕是用剑脊，这一剑依旧拍得贾年筋骨断裂昏死过去，一身修为恐怕就此付之流水了。 对这个人，林四能留他一条命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一开始就抱着杀他的心思。 …… 场内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望着昂然挺立的虎头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哪怕是扶摇和月洛宁，都是一脸呆滞。 他们没看明白林四最后是怎么赢的，按理说，他就算要赢，也应该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毕竟刚刚他的局面并不是很占优势。 可他最后那一击，却完全不像是极境修行者所能展示出来的力量。 难道他是破境高手了？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世上有一个尹漓已经足够令人震撼，怎么可能再出现一个？ 更何况，一年前他还只是个转境修行者，哪怕尹漓的修行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 林四与贾年最后那次交锋，场边众人都没能看到内中情况，当时火光蓝芒交织加上尘灰弥漫，以至于此时所有人都在猜测他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怎么可能将极境中期的贾年击飞？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猜测，林四毕竟是胜了。 那怕胜得这么诡异突兀，这么不可思议…… 场边渐渐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与欢呼声，在每个人都不报任何希望的前提下，虎头人终于取得了胜利。 这一战胜得酣畅淋漓，狠狠解了一口他们心中的恶气！ 圣云学院的学生们神色复杂无比，他们望着身边那些大声叫喊的外校学生，却没有办法像他们一样纵情欢呼。 因为那是虎头人。 曾经这个人，是属于他们圣云的。然而，却被他们自己放弃了。 他们想起了大半年前井飞来这里挑战后，他们每个人是用怎样讥诮嘲讽充满恶意的话去中伤他。而现在，他们又怎么有脸将他再次视为自己的骄傲？ 他连贾年都干掉了，怎么可能会怕井飞。只怕，是根本不愿与之一战吧…… 人群中，井飞同样在场。 望着那似乎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的身影，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的挑战无比可笑。他以为自己终于站到了那个人同样的高度，却不知道原来对方早已到了另一个他难以企及的高度。 “那种人，属于另一个世界。我们，有我们的世界。”骆玉书拍了拍他的肩膀。 井飞默默点了点头。 …… “我说了，让你派点像样的对手，你怎么不听呢……”林四叹息道。 月鹏嘴角抽了抽，他也没想到林四竟然这么强。 难道先前对他实力的评估出错了？ 贾年的实力，在他手底下这些人之中，已经能排到前三了。 但是，他这么快就惨败在了林四剑下，双方交战连五十招都不到，月鹏一时间也没了底气。 “哼！谁知道你刚刚用了什么卑劣手段！”他同样也不知道贾年败在哪里。 但他绝不相信林四能这么轻易就击溃贾年，他只能将之归咎于他用了某种特殊的战法，比如扶摇先前所用的那种。 “啧，你不是爱说圣山之战么？难道你的人在圣山之战被人杀死，还要怪对方用了卑劣手段？”林四并没有为自己辩驳，他也没有必要让这些人相信那才是自己真正的实力。 但这番话落在旁人耳内，不啻于他变相承认了自己真用了不正常的手段，才击败了贾年。 “你狂什么？有的是人收拾你！”月鹏色厉内荏道：“哼！我们走！” 他也知道，林四一旦参加圣山之战，会有许多人等着杀他。 “这就要走了吗？你还是找个有分量的人来收拾我吧？刚刚真的很不尽兴。”林四拦在了他身前。 “你！你以为你天下无敌了吗？”月鹏没想到林四竟然还不打算收手。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不是很喜欢挑战别人么？这样吧，让你后面那个小白脸出来！老子看他不爽很久了！”他举起长剑，遥指向了月鹏身后的一名英俊青年。 看到他长剑所指的人，月鹏差点想要大笑三声。 因为那个人是解飞白。 解飞白这个人，他指使不了，他们只是因为圣山之战才有了短暂的合作关系。 林四这似乎不打算就此放弃的态度，让他很是头痛，偏偏他手底下除了解飞白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胜利的把握。 他当然想让解飞白为自己出头，教训教训林四。没想到，林四居然主动找上了他！ …… 场边的欢呼声陡然停歇了下来，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无法理解的神色。 虎头人好不容易战胜了贾年，狠狠挫了月鹏的气焰，他们已经很满意了。在他们看来，虎头人现在应该见好就收。 解飞白是极境后期修行者，而且，他来自碧澜帝国龙泉学院。 那是一个超级帝国之中的超级学院，那里堪称群英荟萃，群星璀璨！ 在那里，解飞白见识过的高手只怕是多不胜数，因为那学院内连天境的老师都不算少见。 他的眼界，他的经验，他的见解，岂是东南六国这些人所能比的？ 同样是极境后期，恐怕他会比这里的极境后期强出不少。 而虎头人…… 确实他刚刚战胜了贾年。 但就连他自己也‘承认’他用了不正常的手段，而先前他甚至曾被贾年逼退过。 他真实的实力，恐怕只是勉强极境中期！月鹏如果不是忌惮他那‘未知的手段’，只怕早就派另外几名极境中期出手了。 解飞白和虎头人，两人之间，孰强孰弱，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这真是，不折不扣的得意忘形自寻死路啊…… 哪怕虎头人是自己这边的人，许多人心内还是不约而同冒出了这个念头。 …… “我本不打算出手，但不得不说，我很反感别人用剑指着我。” 解飞白缓缓从后方走了出来，他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手持一柄精致长剑。他的步子不长不短，不快不慢，但在许多人眼中，却有着一种别样的风姿。 或许，这才是高手该有的样子吧？ 他脸上挂着淡若似无的微笑，那笑容中带着自信，但似乎又带着怜悯…… 仿佛，在他看来，林四只是个不自量力又认不清现实的可怜之人。 “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缓缓向林四走来，他的话语不紧不慢。 “他们久未在人前出手，他们自认为这是隐藏实力，而在某个舞台，他们终于一飞冲天。” “而后，周围震惊的眼神，夸赞的话语，让他们渐渐迷失。他们忘了天有多高。他们觉得自己还能在往上飞更高。” “结果他们跌落下来了，摔得很惨！” “也许，是因为苦苦隐藏了太久的缘故，他们极其渴望被人瞩目。他们的双眼已经看不清现实，他们将自己的实力无限高估，他们已经没有了敬畏之心。” 啪啪啪！林四将长剑斜插入地，随后拍起了双手。 他一脸赞叹道：“你说得真好！” 第472章 自信的人 林四当然听得出来，解飞白这是在‘讥讽’自己。 虽然对方完全猜错了他的实力，但他得承认，这些话说得很漂亮，而且似乎很有道理。 解飞白似乎有些兴味索然，于是他微微摇了摇头。 “你真是一个可悲的人。”他淡淡道。 “哦？我可悲在哪？”林四嘻嘻笑道。 “这世上可悲的人很多，有的人明明做错了，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解飞白站定在林四身前两丈外，解开了自己腰畔的长剑，随后他话锋一转：“但你却和他们不同。” “哦？看来我果然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嘛！”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却又要拼命故作不知，拒绝承认，掩盖着自己内心的虚弱，这才是你最可悲的地方。”解飞白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已经直刺林四内心深处。 “哦？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呢？”林四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至少还有一点可取之处。”解飞白并没有回答林四的问题。 “是吗？是什么？”林四颇感意外。 “你至少，不是一个蠢人，因为你挑中了我作为对手。或许你觉得，即便败给我，也不会有失颜面，毕竟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而一旦侥幸胜利，那你的声望将会被推至更高。” 林四惊愕不已，他发现对面这个小白脸确实……有点太过自我感觉良好了啊。 他觉得他看穿了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甚至对自己露出了怜悯之色，这样的对手，还真是他之前从未遇到过的类型。 只可惜…… “这个，我想你可能猜错了。话说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他无奈的摊了摊手。 解飞白的眼中闪过一缕意外，紧接着，是更加浓重的失望之色。 他失望不是因为林四竟然不认识自己。 而是林四竟然幼稚到用假装不认识自己来作势。 “白痴！你装也要装得像一点，你既然挑中了解飞白，就该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现在装腔作势还来得及吗？哈哈！” 解飞白的后方，传来了月鹏幸灾乐祸的嘲弄。 林四和解飞白的对话，尽管声音并不算太大，但此时场内周围并无人出声，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因此，他们的谈话有许多人都听到了。 在听到林四说他不认识解飞白的时候，就连许多支持他的人也忍不住以手掩面觉得甚是丢人。 他们觉得丢人，同样不是因为林四不认识解飞白。 而是觉得他装过了头。 解飞白是月鹏这支队伍中名气最大，实力最高的人。他的大名，第一天就传遍了学园之城。 他的样貌，甚至有了画像在流传。而且他来到圣云时，就已经有许多学生对他指指点点了。 虎头人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他？如果不认识，那他怎么会选择挑战解飞白？月鹏身后站着那么多人，他怎么就独独挑中了解飞白？ “也许你觉得这样能抬高自己的姿态，但你也看到了，有时候这么做，只会引来嘲笑。”解飞白的眼神恢复了平静，或许他觉得没必要和林四这种庸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决斗的时候，如果对方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人，而自己却说我从未听过你。那这确实很打击人，而且也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看吧，你再有名，在我眼中也只是个无名小卒，无形中就抬升了自己的气势。 在解飞白以及许多人眼中，林四就是故意在这么做。 只可惜，他做过头了，这种‘谎言’一戳就破。 林四哑然失笑，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挑中的这个人是对方阵中最强的解飞白。 “你真的很会说话，我决定一会陪你多玩几招。”他懒得为自己辩解，因为没有意义。 林四的‘装腔作势’，让解飞白失去了和他平静谈话的兴致。 “我真的很意外，你的自信从何而来？是因为那借力打力的手段吗？亦或是，你击败贾年时，用的某种卑劣手段？”他眼内浮现出了一缕讥嘲。 林四同样失去了和这个人谈话的兴致。 他轻声笑道：“呵，我挑中你，只是因为你偷袭扶摇的那一缕劲气，你以为我真把你当成劲敌了？” 此言一出，场边顿时炸开了锅。 扶摇先前在旗鼓相当的局面下，莫名其妙败给了仇庆，确实让许多人都没能想明白。 而直到林四这句话，众人才联想到了当时扶摇战败前，左腿那诡异的一次踉跄。按理说他不应该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哪怕灵力耗尽也不应该连站都站不稳吧。 他们当时交战虽然过了三百招，但按理来说，扶摇还远未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毕竟同为元境后期的叶弘，在昨日的挑战中一直打到了一千多招都未脱力。 难道，真的如虎头人所言，当时解飞白暗中偷袭了扶摇，才导致他败了下来？ 这么一看，倒还真有可能。许多人都想起了扶摇和仇庆最后战斗时所在的位置，分明就在月鹏那批人的眼前一丈之内啊！ “扶兄？真是这样的吗？”颜文略连忙问道。 “是啊！扶学长，真的是虎头人所说的那样，因为解飞白的偷袭，你才败下来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人也未免太卑鄙了！” 扶摇一脸讶然，没想到林四竟然会公开提起这件事，他本打算将这件事埋进心底的。 旋即，他眼中升起了一抹感动，这才明白林四为什么会挑上解飞白，原来竟是为自己抱不平么？ “当时我的左膝确实受到了意外的攻击，但是不是来自解飞白，我就不清楚了。” 他的话，至少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确实是因为被暗算才输掉了那场比试。 这句话很快传了开来。 顿时，全场所有观战的学生都变得群情激愤起来，每个人看着月鹏以及解飞白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我呸！真是输不起，为了赢竟然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哈！别忘了，他们在圣月时，就曾出手偷袭过叶弘！” “嘿，枉我还以为解飞白是个人物，现在再看他，只觉得恶心腻味！” “难怪他和月鹏混到了一起，原来都是一路货色！” “哈哈！这就叫臭味相投，原来这就是他从碧澜帝国学来的手段吗？” …… 解飞白的眼神迅速冷了下来。 或许，当时如果不是因为月鹏那个请求的眼神，他不会暗算扶摇。 他自以为当时激烈的交战之中，加上前面有人挡着，他的举动不会有任何人看到。 哪怕扶摇当场质疑，月鹏也不可能会出卖他。 他不明白林四是怎么知道的。 而他当时做出偷袭扶摇这个决定的时候，无疑说明他内心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尚。因为他本可以拒绝月鹏，他并不像那些军方高手那样身不由己，但他最终还是做了。 这件事，是他心底的一片阴暗，如果没人提起，或许他很快就会忘掉。 但现在却被林四抖了出来，这对他来说，就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 他再也无法保持先前那风轻云淡的姿态，他变得恼羞成怒。 “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他后面的月鹏大声喊道。 林四没有搭理他，只是静静望着解飞白。 他很好奇，解飞白会说出什么来。 “有些话，在你说出口之前，应该先考虑一下，你有没有为这句话承担起后果的实力。” 解飞白的话音刚落，后方传来了许多人的谩骂。 “你******，老子看到你这种装腔作势的人就觉得恶心！” “做了就是做了！是个男人就爽快承认，不过老子怀疑你根本没那个种！” …… 解飞白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他还从未被人这样侮辱过。 随后他拔出了长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给你个忠告，弱者的叫嚣，只会被当成呻吟。” 随后不等林四开口，他便陡然一剑向他挥了过去。 紫色的剑芒铺天盖地般笼罩住了林四的身形，他才知道原来解飞白也是个和薛尘一样的雷属性修行者。 这么说，他应该也是以攻击强而著称的了？ 在场边众人担忧的目光之中，他挥剑迎向了对方的长剑。 铿！解飞白原本切向他胸口的一剑，被他用那偏转之力带到了上方。 解飞白的反应极快，在长剑不受控制的被荡上去时，他原地飞速旋转了一圈，并借着这旋转之力加速一剑劈向了林四。 场边响起一片惊呼之声，谁也没想到解飞白的应变能力这么强！ 这难道就是来自碧澜帝国的实力吗？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招非但避开了对手的趁虚而入，反而形成了更强的攻击。 只是，林四可是能和聂河打成平手的人，而聂河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是破境初期了。 解飞白的招式在旁人看上去精妙无比，但落在林四眼中，却是太慢了。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在对方旋转之前就一剑放倒解飞白。 两个人的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林四很随意的一剑，将解飞白如同要开山裂石般的紫色长剑拨向了身体右侧。 扶摇的这种战法他现在已经运用得越发的得心应手，此时他甚至觉得战斗比以前省力了许多。 极佳的眼力，精准判断对方招式虚实以及强弱，快速的反应以及把握时机，对于扶摇来说，这些都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比仇庆弱，他是不会选择这种打法的。 但对于林四来说，这些都很容易做到。 他决定再在解飞白身上试试，能不能真正用出那回旋之力。毕竟对方比贾年强出许多，或许结果会有些许不同。 而且，自己先前不是也说了么？要多陪他玩几招，林四大爷向来说到做到…… 第473章 逗你玩 在许多人看来，此时虎头人的局面并不太好。 因为解飞白一直在主动进攻，而虎头人只是招架。 从场面上看去，无疑是解飞白占了上风，他一直压着虎头人在打。 这也让许多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开始他们并不指望虎头人能胜利，毕竟他们也明白奇迹没那么容易出现。 但现在，他们无比希望虎头人能将这个虚伪的人打翻在地。 原本月鹏挑战天武，圣月等学院，解飞白没有出手，还让许多人对他有着好感。觉得他和月鹏不一样，现在么…… 联想到他刚用教虎头人‘做人’的口吻说的那些话和他做过的事，许多人都对他厌恶至极。 至少虎头人现在还没有败下阵来，他还有希望。 许多人心内默默想着。 而只有极少数人看得出，虎头人其实是游刃有余的。 和贾年一样，解飞白也没能给虎头人带来更多的威胁。 不过他比贾年强得太多，每次被虎头人拨开长剑露出破绽后，他非但能在转瞬之间就弥补过来，甚至还能趁势形成下一波攻击。 无论虎头人怎么做，似乎都没办法打断他连绵不绝的攻势。 这种手段，着实让许多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样是以攻击著称的雷属性修行者，他比薛尘要老练太多了！ “他没有危险吧？” 望着场内被大片紫色光芒包裹着的林四，饶是唐小芷对他无比信任，此刻也不免担心起来。 此时场内绝大部分修行者都看不出场内交战的玄机，更何况是她？ 这些天，她在班上听过太多次解飞白这个名字了，以至于她甚至升起了一种错觉，这个人根本就无法被战胜。 “你太小看你的男人了，那种货色……”她身边的聂河轻佻般吹了声口哨。 “放心吧，他只是在验证他新的领悟罢了。”慕哲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笑着宽慰道。 唐小芷更加担心了：“可是，你们不是说过，面对任何敌人，都要全力以赴，不能大意的吗？” “呃……”慕哲平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那种货色也配让他全力以赴吗？”聂河微微一哂。 对他的话，唐小芷将信将疑。 她确实不知道林四到底是什么实力，虽然她和林四每天都会见面，但两人几乎不会讨论修行上的事情。 毕竟，她听不懂，而且她也给不出任何意见。 在她眼中，林四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一直就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 不知不觉间，林四与解飞白的战斗已经过了五十招。 和开战之初差不多，解飞白狂暴的攻击一直就没有中断过。尽管他每次攻击都会被林四在间不容发之际拨开，但他坚信继续这样下去，他迟早能击溃对面这个家伙。 林四的实力让他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那种借力手法，在面对自己时还能奏效。 不过，遗憾的是对方根本抓不住机会。或许，那并不能称之为机会，因为即便易位处之，面对这样流畅的攻势，解飞白自己也抓不住这样的‘机会’。 只要自己持续不断的攻击下去，他迟早会被压垮。 他的剑气发出了隆隆轰鸣之声，剑光快得如同一团雾气，煞是好看。但旁观的人却知道，这代表着强大的破坏力。因为此时虎头人站立的方圆两丈范围内的地面，已经向下凹陷下了不下两尺。 而诡异的是，尽管地面出现了这么一个大坑，外界却没有看到多余的泥土。 这让许多人感到无法理解，他们只能将这当做是解飞白的实力太强，强到了超乎他们的想象。 林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最初站立的三尺范围，随着不断运用那偏转之力，他心内渐渐有了更多的感悟。 想要将偏转变成回旋，那必须要加长双方兵器接触的时间。 可战斗中，几乎都是一个眨眼就连出几剑十几剑，对方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 在你打算慢悠悠带着对方长剑上的劲气回旋时，对方早就撤剑做下一次攻击了，等你反应过来，说不定身上已经被对方扎了几个孔。 他觉得，要想做到将对方的力量还回去，只能想办法让对方不受控制的跟着自己的剑而动。 强行用笔对方更强大的力量压制对方显然不行，那样只会招来对方本能的抵抗。 或许可以考虑诱敌深入？让对方在不知不觉间陷入自己的节奏中？ 铿！又是双剑相击，解飞白这一剑毫无意外的被荡了开去。 但这次他并没有继续发动攻击，而是急速一个倒飞，退到了林四身前两丈之外。 他俯视着现在站在陷于地面下方两尺深凹陷处的林四。 “你的实力，确实让我有些意外。” 林四并未追击，他很奇怪这个对手为什么会突然停止攻击，难道他决定就这样结束这场比试？ 别说林四大爷不尽兴，他解飞白应该也不会甘愿吧？ “但很遗憾，也仅此而已了。”解飞白的声音再度响起。 “或许你不知道，刚刚，我只用了七成实力。” 林四知道解飞白说的不假，他确实没有用出全力。 这应该是他应对自己这种偏转之力的一个办法，那便是始终留着余力。 只有这样，在露出破绽时，才能尽可能快的弥补，甚至逆转局势。 如果他用尽全力，那当他的剑被自己拨开后，空门大露的他，根本就无力做出应变。 只是…… 为什么要说这个？ 难道只是为了证明，他七成的实力也足以和自己打得旗鼓相当？可如果他用上全力的话，那被自己拨开剑锋后，他一点转圜之地都没有了，露出的破绽会更大更明显吧？ 林四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果然，在解飞白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场边许多人面色大变。 刚刚他压着虎头人狂攻，简直打得虎头人喘不过气来，还只是他七成的实力而已吗？ 如果他用出全力，虎头人岂不是一触即溃？ 他们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虎头人自始至终就没有开口反驳解飞白…… “或许你现在正在为能够和我纠缠五十七招而感到沾沾自喜，但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只是你的一个虚假错觉而已。” 他长剑遥指林四，如宣判一般淡淡道：“接下来，我将会用出全力。你的梦，该醒了！” 他已经看清了林四的实力，知道了他的极限所在。 接下来，只要他自己出全力，虎头人任何小手段都不会再有作用，只会被自己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摧毁。 那种借力打力的手段，并不是万能的，只要自己的剑更快更沉更猛烈，对方甚至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丝毫反应。 林四只感到一阵啼笑皆非，这才知道原来解飞白刚刚只是暂停战斗，而不是结束比试。 “你中断战斗，就是为了说这个？你就那么自信，当时我不会追着你打？”他真的感到无法理解。 他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对手。 哪怕只是切磋，已经开战后，似乎也不存在中途暂停休息，然后互放狠话的环节吧？ 难道他是因为觉得光是战斗中击败自己还不够，还要从话语和心理上，完全的击溃自己？让自己哪怕是战败，也无法自我安慰？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没有追击，算是你做得最为明智的一个决定。”解飞白淡淡道。 林四哑然失笑：“你真是一个自信的人……” 解飞白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妄图揣测我，那会让我觉得很可笑。” “是吗？”林四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他轻声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又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吗？你不觉得这样……”解飞白眼内露出了厌烦的神色。 林四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他同样打断了解飞白的话。 “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一直在逗你玩！” …… 轰！地面扬起漫天尘灰，解飞白以肉眼无法辨清的速度陡然出现在了林四上空。 随后，他以更快的速度带着一团紫芒从天而降！ 原本喧闹的比武场，被那紫芒和气流摩擦后发出的刺耳尖啸声所掩盖！ 咻！他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林四面前！ 在众人眼中，解飞白只是闪了两次而已，他们甚至无法看到他的身形。 快！实在太快了！简直就如同真正的闪电劈落下来一般！ 这一刻，被紫芒缠绕着的解飞白，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雷神之子，众人终于明白他先前所说的未用全力是什么意思了！ 场内许多极境高手眼内都不约而同露出了震撼之色，面对这样狂猛霸道疾速无形的攻击，他们完全不知该用什么方法去抵御！ 他们觉得，或许自己的剑还没有抬起来，解飞白的剑就已经贯穿自己的身体了！ 这，便是在碧澜帝国修行过后的成果吗？ 虎头人，只怕是真的无法幸免了。 哪怕扶摇和月洛宁这两个对林四极有信心的人，此时也都猛然捏紧了拳头！ 铿！ 让解飞白颇感意外的是，这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被林四挡住了！ 不过，带着俯冲之势而来的他迅速将林四的剑压了下去！ 林四站立之处的一尺之地竟然因此而缓缓下沉！ 噼噼啪啪的电芒闪耀在两人之间，解飞白这一剑似乎会直接将林四从头到脚劈为两半！ 尽管这个过程看似漫长，但事实上只是转瞬之间而已，而在即将杀死林四之前，解飞白忍不住看了一眼下方的林四。 第474章 质疑 尽管对方带着头套，但解飞白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双充满讥诮的眼神。 随后，他原本自上而下的长剑忽然不受控制的偏向一侧！ 怎么可能，对方不应该有这样的力量！ 而更让他骇然的事情很快发生了，自己原本偏向一侧的长剑竟然诡异般地旋向了上空！ 在那一瞬间，解飞白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带着自己的剑向上而去！ 而更加诡异的是，自己原本向下劈去的力量，竟然也不由自主跟着那股力量一起旋向了高空！ 这等于是对方那股大力以及自己的力量同时向上方的自己袭来，除非他立刻弃剑，否则他根本避无可避！ 解飞白不缺乏壮士断腕的决心，但是他发现根本来不及了。 因为从对方剑身陡然传来了一股更加狂暴的力量，他甚至不知这股力量属于什么层次，只知道这股力量他根本就挡不住，也来不及挡。 在这危急的瞬间，他心内竟然还浮起了疑问，对方既然有这样的力量，那正面都能击败自己了，又何必和自己缠斗这么久？ 轰！两柄长剑齐齐轰在了他的胸口！ 灼目的光芒炸裂开来，充斥在两人之间的狭小空隙内。 剧痛袭便了他的全身，他手中的长剑终于无法把握，撒手掉落了下去。 身在上空的他再度高高向外抛飞，只是这次，不是他自己所愿意的。 蓬！ 在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注视下，解飞白重重跌落在了十丈外的地上，溅起了满地尘灰。 他身边的地面，很快便被鲜血染湿，他身上整洁的白衣已经破了两个巨大的口子，泥灰沾满了他的全身。 和出场时相比，此时的他显得狼狈不堪，简直就像是高高在上王子被打落凡尘变成了最为低下的乞丐。 尽管受了沉重的伤，而且手中也已无剑，但他还是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刚刚那一击，让他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林四缓缓从凹陷的坑内走了出来，他手中依旧提着那柄黑剑，步履依旧如先前那般稳定有力。 两人之间，孰胜孰负已经是一目了然。 战斗结束了，虎头人胜利了！ 哗…… 短暂的沉寂之后，看到面前这一幕的数万师生全都疯狂了！ 竟然，真的赢了？ 虽然他们都希望虎头人创造出奇迹，但说实话，除了慕聂二人之外，全场几乎没有一个人看好他。 有关解飞白的经历和传闻，这几天他们几乎都变得耳熟能详了。 和先前的唐小芷一样，他们也觉得这个人真的不太可能被别人战胜，除非破境高手出手！ 而在片刻之前，解飞白释放出全力的那一击，几乎让许多人仿若看到了雷神降临，完全兴不起一丝抵抗念头。 他们先前幻想过的最好结果，也只是虎头人经过漫长苦战，最后侥幸胜个一招半式。 而在那一击出现后，他们直接掐灭了这一缕幻想。 他们只希望虎头人能在这一击之后还能活着。 他们哪里能想到，虎头人竟然用这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将‘稳居上风’的解飞白瞬间击溃。 他们没能看懂虎头人是怎么做到的，但不妨碍他们现在大肆欢呼！ 此时，就连原本羞于启齿的圣云学生也都彻底放开了心绪，每个人都在向着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大声呐喊着，拥抱着。 月鹏等于是向学院之城发动了一场‘战争’，而现在，这场战争，他们终于获胜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虎头人。 纵观虎头人几次当众出手，似乎每次都能在不被看好的情势下，取得酣畅淋漓的大胜。这让许多人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这个人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极限。 月洛宁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来一口气。 就在刚刚，她同样担心林四会败在那一剑之下，而现在她终于明白，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家伙。 看来，他在千里湖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或许有一天真的能变成现实…… “扶学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虎头人会赢了？” “是啊扶兄，你和他熟识，应该早就知道他有这样的实力了吧？也不早说，害我们白白担心了半天！” 扶摇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身边众人的追问让他有些汗颜。 对于林四的实力，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咳，没错，我早就知道他会赢了，只是当时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他装模作样道。 “他到底是谁啊？能战胜解飞白，他的实力简直是太恐怖了！我们竟然一直不知道。” “是啊是啊！他到底是谁？他会参加圣山之战吗？” 扶摇面露苦笑，林四现在带着头套，他也不好当众宣扬他的身份。 “这个，你们迟早会知道的。”他只能先敷衍。 这个回答自然无法让众人满意，顿时他身边修行系的学生全都围了上来‘拷问’这位会长大人。 而此时，不光是他们这边，其他地方同样在流传着同样的问题。 尽管战斗已经结束，但却没有一个人离开，每个人都极度好奇，虎头人究竟是谁？ 这么强大的人，真的是圣云学生？ 而且还是一年级学生？ 哪怕是已经猜到他身份的人，也不太敢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因为这实力着实超出了他们预料太多。 …… “呵……”面对缓缓向自己走过来的林四，解飞白原本充满怨毒的脸色平静了下来。 尽管他现在的形象极为不堪，胸口衣衫上满是鲜血显得可怖无比。 但林四惊讶的发现，他再度恢复了先前那种看破一切，掌控一切的姿态。 “哈！虎头人？简直可笑之极！”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之中满是嘲讽。 这让他附近许多人在谩骂之后，又忍不住闭上了嘴打算听他要说什么。 “真是难为你们了，为了阻击我，竟然派出了这么一个人。”他冷冷看着对面的林四淡淡问道：“你是哪所学院的教师？天武？圣月？以你的年纪，扮这样一个学生恐怕也不容易吧？” 他双目直刺林四的眼睛，仿佛能透过那眼睛，看穿他头套里面隐藏的真实容貌。 他的话音刚落，后方原本失魂落魄的月鹏立即大声叫嚷起来。 “没错！什么狗屁虎头人？你是别人假扮的！你不可能是那个人！” “哈！没想到学园之城为了挽回颜面，竟然用出这种下作手段！” 虎头人击败解飞白，让心头狂震，甚至产生了一缕恐惧。 因为如果真是那个林四的话，他的修行天赋未免太过可怕。而林四，从逃入曲山峡谷那一刻开始，就是他们的仇人了！ 这让他不由得联想起了连琴，尽管十几年前月山登位时，月鹏还是个孩子，但他忘不掉自己的父王满面恐惧，生怕那死神即将前来索命的画面。 以那林四的年龄，现在就能击败谢飞白，那他恐怕真能成为下一个连琴！尤其，他和月洛宁的关系还那么亲密！ 他不想面对这个现实，而解飞白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层层迷雾，令得他仿佛因此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没错！这个人不是他！绝对不是！不可能是！ 真正的林四明明应该是不超过极境初期的实力，真正的林四应该知道，自己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他戴着老虎头套遮掩容貌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唯一的可能！他故意的，故意让自己把他当做林四。然而实际上，里面的人恐怕是某个学园之城的老家伙！ 不光是他们，许多学生也因此而变得满面迷茫和担忧。 他们当然希望头套下是个真正的学生，而不是某位修行系的老师。 但解飞白和月鹏的话，却也是他们心内的猜想。 真正的虎头人，应该没有这样的实力。毕竟他上次挑战严志希时，展现出来的实力，还算是正常学生所能具备的。而这次，他展现出来的实力，恐怕比他强的老师都不超过一手之数了。 或许，这真是某位院长亦或分院长为了挽回学园之城的声誉，而想出来的办法。 一时间，场内再次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虎头人身上。 许多人的目光复杂不已，他们既希望虎头人摘下头套，让他们得知真相，又不希望他摘下头套…… 他们生怕现实真如解飞白所说的那样。 哪怕是假的，只要一天没有公开真相，只要留着悬念，他们也不会完全失望。 即便，这是自欺欺人也好…… 面对眼前这种情况，当事人林四只觉得一阵可笑。 这个解飞白，真不是一般的自以为是。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算了，偏偏他还一定要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当成事实安在对方身上。 对于这种人来说，事实甚至还不如他心内的推测可靠…… “你不是说，弱者的叫嚣只是呻吟吗？”他讥嘲道。 按照解飞白先前的说法，此时战败的他，似乎应该也算是弱者吧？ 解飞白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更加讥诮的语调开口：“你只能用口舌之争来掩盖真相了吗？这种转移话题的伎俩，真的很可笑。” “你觉得你所认为的就是真相？” “那个被你假扮身份的学生，此时应该也在场内吧？或许他现在因为你而感受到了莫大的荣光，但很可惜，不属于他的，终究不属于他。这一幕，将会成为他此生的梦魇！”解飞白冷声笑道。 林四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愿意在和这个人继续说话。 他将长剑插到了地上，解飞白的声音依旧还在场内回响。 “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在哪吗？圣云学院这种地方，出现一个极境后期修为的学生，你觉得可能吗？知道龙泉学院吗？就连那里，都没有这个年龄就达到极境后期的人！你认为圣云学院这种破落地方可能会出现？” “你可以继续这样掩盖下去，因为现在能够摘下你头套人明显不会出手。而所有在场的人宁愿做着自欺欺人的美梦也不愿醒来，不得不说，你对人心的把握真的很准。但是你们不觉得可悲吗……” 他的话语忽地戛然而止，仿佛有人突然扼住了他的咽喉。 因为对面的林四，摘下了那个老虎头套。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出现在了他面前。 第475章 劝说 “我对你所说的龙泉学院并不了解，但圣云学院，似乎还没有沦落到破落的境地。” 哪怕已经看到了林四的真容，解飞白依旧不肯相信这一切。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你是故意假扮的！”他愤怒地指着林四，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冤屈。 然而此时，整个训练场已经彻底沸腾了起来。 虎头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出了真实面目。 林四虽然很少参与学院的活动，但他毕竟在学园之城呆了一年，见过他的人还是不少的。 圣月阵法系有许多学生甚至和他一起上过课。 他陪着谢少英大闹圣月那次，见过他的人同样不在少数。 他一脚踢飞‘明哥’，奠定他医学系一年级‘大魔王’地位的时候，在场不知有多少学生目睹了那一切。 说实话，无论在圣云还是圣月，他都勉强算是个‘名人’呢。 尤其，对他的同班同学来说…… “我的天哪！”他的一名同学使劲揉了揉眼睛。 “竟然是林四……”于晟亮嘴巴张开全然忘记了合拢。 “我记得，我当初还打算收他保护费来着。”施鸿宇喃喃自语。 “我知道为什么井飞上次来的时候，虎头人没有出战了！那两个月，林四根本就没在学校！”他的一名同学连声叫道。 顿时，周围许多同学都想了起来。 站在人群中的宋雨涵同样看到了自己的学生，她的目光之中同样带着不可置信。 现在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说他缺席的那两个月在执行机密任务了。这样的实力，似乎做什么都很正常吧？ 她并不知道，此时她的父亲宋庆，心内同样满是震撼。 他早就知道林四是虎头人，但在虎头人击败解飞白后，他同样也感到难以置信，这和他最初对林四实力的猜测有太大出入。 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四明明劫持过殿下，却还能平安无事，不被追究。 而此时，全场各处，见过林四的和没见过林四的学生们无不振奋异常，虎头人竟然真的是圣云一年级学生！ 之前关于他身份的种种猜测和质疑，现在全都烟消云散。 望着那张年轻的面孔，众人简直无法理解他是怎么修炼的，而且他甚至不是修行系的。 “他的剑，不是一柄木剑么？”颜文略努力平抑着内心的震惊，他想起了当初虎头人刚出现不久时，他陪着扶摇杜蓉一起去找过林四。 但当时，林四从布条内解开的是一柄木剑，而他现在所用的显然不是。 扶摇摊了摊手无奈道：“如你所见，当时我们都被他骗了。” 颜文略哑然失笑：“以他的实力，当时竟然有兴致陪我们演戏，也算是难为他了。” “是啊，他为人很随和。我就说，他当时怎么老往训练馆跑，我和阿南那时候还打算指点他来着。”和林四有过数次交流的管宁摇头苦笑。 梁丘南也是苦笑连连。 蓦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声问道：“那这么说，天天陪着他一起的慕哲平，就是那位狐头人了？” 扶摇笑着点了点头，既然林四已经主动暴露身份，那慕哲平也不可能藏得住了。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惊呼。 竟然真是那个林四，原本站起身来的月鹏一屁股坐了回去。 必须要除掉他！他是自己这方的死敌！必须要除掉，否则等几年后，月洛宁会像他父亲月山那样，得到另一个‘连琴’相助！ 他脑海内闪着无数条毒计，然而没有一条能在眼前用上。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感到很无力，而且月洛宁不可能坐视自己对他动手。 唯一的机会，恐怕就是圣山之战了！ 噗！ 解飞白本就因为胸口的伤势而伤及心肺，此时原本强行压制着的内伤再也无法抑制，一口血喷了出来。 以他的实力，场边那些人的声音他能听清大半。 这个人，竟然真的是圣云学院学生。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在碧澜帝国呆了四年，见识过许许多多惊才艳绝的少年天才。在这个年龄，似乎也没有一个能达到极境后期的。 然而，圣山之战可是二十五岁以下都可以参加的！ 他死死望着林四，嘴角忽然浮起了一缕意味不明的笑容：“你今天出战，意味着你也将参加圣山之战了？” 林四很惊讶他能这么快就重新笑出来，此时他正在考虑相貌公开后的后果。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他点了点头。 “哈！你可知道，这届碧澜帝国会是什么样的阵容？”解飞白一脸嘲弄笑道。 “哦？难道你知道？” 解飞白大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我这样的极境后期，只是入选他们队伍的最低标准！” “知道吗？你会明白什么叫做无力，什么叫做绝望，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对林四说完这句话后，他猛地转过头，大步离开了这里。 林四无奈的耸了耸肩，这个对手虽然很自以为是，但他的斗志还真是昂扬的很哪。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忘记打击自己。 只是，即便自己被碧澜帝国的人击败，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在那里混了四年，那里的人就是他的自己人了？ 更何况，林四大爷可没那么容易认输呢！ …… 不知费尽了多少力气，林四才得以从圣云逃回家中。 光是离开被几万人包围的训练场，他就觉得自己差点脱了一层皮。 而后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围过来，也不断有人追着他，其中甚至不乏许多学院修行系的学生。 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对他好奇。 如果不是林四实力比他们强的太多，恐怕到家时，身后还会有人跟着。 他觉得，这几天恐怕没办法去圣云和圣月了。 …… “这下你出风头了！” “我知道你这是嫉妒！” “啊哈？我会嫉妒你？你这蠢货，你的住处很快就会被许多人知道了，到时候连睡觉都不会有安稳的时候！” “不会有那么夸张的，最多也就几天。” 傍晚时分，慕哲平，聂河，唐小芷等人纷纷回到了这里。 而此时争吵的两人，自然又是林四和聂河。 “你这次，确实有点冲动了……”门口传来了月洛宁的声音，随后众人便见到她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那破境修为的暗卫头子。 “无妨，圣山之战后，我们必将被全大陆的人认识！”林四嬉笑道。 “哦？你就这么有信心？”月洛宁翻了翻白眼，她觉得这家伙有些飘飘然了。 想要被全大陆的人认识，那他们至少要取得前三。 “那是自然的，有聂河大爷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聂河罕见的站在了林四同一阵线。 月洛宁叹了口气：“你们可能把形势想得太好了，我只希望你们能活下来。” 唐小芷连忙道：“不是说，这次圣山之战，不会有危险吗？” 月洛宁指了指林四：“这家伙招惹了许多敌人，无论青川南齐天河还是草原国，都无不想杀死他。今天他公开暴露出真正实力，恐怕会引起那些国家的担忧。” “所以呢？”慕哲平的笑容并未消失，他看上并不担心。 “所以我怀疑他们可能等不到圣山之战，就会提前派高手来对付你们了，他们不会任由你们成长起来的。” “这有什么？来一个杀一个好了！”林四咧嘴笑道。 就连十方楼的破境刺客，他们都不惧，更何况是周边几国的破境敌人。 只是，这落在月洛宁眼中，却变成了盲目自大。 自己为这个家伙的安危殚精竭虑，他自己倒好，浑然不当成一回事。 “呵，你很强！可你再强，又能打几个？”她冷声道。 虽然月洛宁明显错估了自己等人的实力，但林四看得出来，她似乎是生气了，连忙抬手投降道：“好好好，那你说怎么办？” “你们三个，先秘密启程去仙武王国。距离比赛还有七个月，你们光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三个月了。到那之后，你们就在那等我们……”月洛宁似乎早有计较。 这么做，确实能让那些打算对林四下手的高手扑个空。 只是…… “这样，岂不是显得我们怕了他们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放心吧！”林四自然不想这样灰溜溜的离开这里，那样太没面子了。 “你留在学园之城还有什么意义？现在这个样子，你走到哪都会成为被人瞩目的焦点。无论你是上课还是修炼，恐怕都会有人跟着，你很享受这样的待遇是吗？”月洛宁冷笑道。 “这……也没有啊。”林四尴尬的摸了摸下巴，要说他心内没有为白天那轰动的场面感到喜滋滋的，那还真是有点自欺欺人。 “你们提前去仙武王国，也能早一点了解外界的高手水准，了解你们将会遇到哪些对手，这对你们同样很重要！” 在月洛宁看来，林四显然已经被今天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有必要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清醒一下。 “咳，你说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林四望了望身边的唐小芷。 他不愿意这么早离开学园之城，只是不愿意过早离开她而已。他总觉得，这次离开学园之城，下次回来恐怕要等很久以后了。 他的目光，月洛宁自然注意到了。 她心内一酸，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吗？ 她扭过头，望着地面轻声道：“你留在这里，只会让那些敌人也跟着你来到学园之城。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身边的人着想……” 第476章 离去 这句话，让林四再也无法辩驳，因为说到了他内心深处。 上次十方楼刺客的到来，令得宋庆扶远受伤，他就曾无数次扪心自问，自己回学园之城真的是正确的吗？ 因为他回到这里，聂河也来到了这里，而后十方楼的人追杀到了这里。 他确实等于是将战火引到了学园之城，虽然那不是他的本意，而且真正的‘罪魁祸首’也应该是聂河和十方楼。 但是，要说他心内没有一丝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实力即便再强，也无法保证十方楼的人不滥杀无辜，他只能庆幸十方楼后续再也没有派人来。 没错，月洛宁错估了他们三人的实力。他可以保证，即便周边几国派出高手来，也只能是有来无回的结局。 但他无法保证这些人不伤到旁人，他没法保证每次战斗时，周围都没有旁人。 学园之城可是一座人烟密集的城池。 “你们怎么看？” 这件事，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看向了慕哲平与聂河。 “随便你，四处走走也很不错。”慕哲平笑道。 “你还真是个滥好人呢。”聂河讥讽道。 这次，林四破天荒的没有和他争吵。 “给我三天时间。”他向月洛宁做出了最后的答复。 …… “你真的打算提前去吗？” 月洛宁和唐小芷相继离开后，容雨这才出声问道。 “没错，在路上也可以修行，放心吧容叔。” “我并不为你的比赛担心，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容雨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对于林慕聂三人的实力，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 因为他几乎每天都会和他们对练，他几乎是见证了他们一步步提升的过程。 他忽然涌起了一股别样感觉，或许自己的实力在全大陆范围内还排不上号，但自己这一年却教出了三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也许，许多年后，自己的名字也能因此而留在修行界的史册中呢。 他摇了摇头，赶走了这些莫名的念头。 “我只是担心你们很难再回来。”他的面色重新恢复了凝重。 “为什么？”聂河耸了耸肩，不明白容雨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因为他们到时候会取得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成绩，就会被仙武王国的人留下？ 容雨担忧的看了一眼林慕二人：“仙武王国，是门派的地盘，那里会遇到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你们一旦在那里出手，我恐怕那样东西，会被人发现。” 林慕二人知道他说的是天印。 “放心吧，我们有掩盖的办法，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我们。”林四笑着宽慰他。 “或许是我担心过多吧，总觉得你们这次出现在那个舞台，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容雨点了点头。 事实上，林四也有着类似的怪异预感，他始终觉得这次的圣山之战没那么简单。然而这种猜测，却又毫无根据。 随后，容雨再度抛出了一个令他们惊讶不已的消息。 “你们这次去仙武王国后，我也会离开学园之城。” “什么？”慕哲平惊讶道：“您去哪？带着小云一起吗？” “不错，我又不用上学，小云已经找到，等你们离开这里，我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随后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和月山决裂后，我这十几年，可不是无所事事的。” “呃，您老这十几年都做了什么？”林四苦笑道。 以容雨的实力和他对容雨性格的了解，这大叔这十几年来，做的恐怕不会是什么正当事情。 “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容雨尴尬的摸了摸下巴，随后又道：“将来你们可以去北方的沧城找我。” “沧城？那不是和南齐交界的地方么？”林四愣了愣。 从青月森林出来已经一年，现在他对月国的了解早已不是一片空白。 据他所知，沧城虽然名义上属于月国，但在地图上，沧城又凸进了南齐的领土范围内。因此无论月国还是南齐，似乎都管不了那里。 也因此，那里好像不怎么太平。容雨带着孩子去那里……应该不是一个好选择吧？ “咳，我在那里，还有点地位，放心吧。” 容雨干咳了两声，他明白林慕二人在担心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三人哪还能不明白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 接下来的两天，林四一边做着离开的准备，一边尽量抽出时间陪着唐小芷走遍了学园之城许多地方。 他在这里呆了快一年，但对这里并不算太了解。因为天天忙着修炼和上课，许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这次倒算是弥补了这个遗憾。 第三天，林四回到了圣云学院。 当他踏入院门的那一刻，他才发现月洛宁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他被人团团围住了，当他被第一个学生看到后，仅仅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周围就出现了不下五百名学生，而且这个人数还在继续增多中。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寸步难移。 就他现在这样，想要正常上课和修炼，简直是不可能的。 这股热度当然迟早会退去，就像谢少英现在走在校园内也不会引来围观。但现在林四受到的瞩目程度，明显要比当初的谢少英更甚。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个月国人。 他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恐怕至少一个月内，都不会有安宁日子可过。 他知道周围的人对他都是带着善意的，但他真不愿意吃饭走路都被数百双眼睛盯着。 这还只是在圣云学院，一旦他去圣月，天武等其他学院，恐怕也会受到类似的欢迎，因为昨天有数万人看到了他的相貌。 在许多人眼中，他是为学园之城赢得了一场‘战争’的英雄。因为他，月鹏和他手下那些人才遭到了迎头痛击。 往常极境高手距离他们极为遥远，解飞白那样的天才更是高不可攀。而现在，击败了解飞白的人，却出现在了他们身边，这让他们心内的感受颇为奇妙。 这一天，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在饭堂，林四身边永远都显得那么热闹。 他去找了院长宋庆，告知他，自己即将提前去往仙武王国，恐怕又要缺席很长一段时间。 宋庆自然满口应允，告诉他圣云随时欢迎他回来，去多久都没问题。 …… 第四天清晨，在月洛宁，容雨，唐小芷等寥寥几人的注视下，三人三骑踏上了向北而去的征程。 第477章 财大气粗 林慕聂三人一路向北进入南齐国，随后折向西北，向着大陆的中心进发。 两个月的时间内，他们接连穿越了南齐，乾蓝，高真，龙燕等国，行程数十万里。 林四终于感受到了东南六国有多么落后。 无论领土的宽广程度，城池的繁华程度，道路的宽广程度，还是过往商旅的密集程度，月国都比乾蓝，高真，龙燕等国差远了。 更不要提修行者的水准了，在月国，想要看到元境修行者，除非是在一些大城内才有可能。 而在高真和龙燕这些地方，极境修行者似乎也不算罕见。 而除此之外，他们终于体会到了这块大陆有多广袤。 如果不是因为进入乾蓝和龙燕王国后，他们乘坐过两次超远距离的传送阵，只怕现在还在高真王国境内。 这么长的距离，如果全部依靠马匹，两个月时间那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而这天，他们终于来到了神炎帝国境内，距离仙武王国，已经只有向北的十余万里的路程了。 到了这里，三人便不再赶速度，而是买了辆马车，一路悠哉地向前赶路。 他们此时的位置是神炎帝国的东部边境，而继续向东便是另一个超级大国碧澜帝国。两大国之间，虽然许多年都没有爆发过太大的战事，但边境依旧不会是什么太平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人烟稀少，道路也显得较为荒凉。 “如果能再坐一次传送阵，也许我们用不了两天就到仙武王国了。”坐在不断颠簸摇晃马车上的林四悠悠叹道。 “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传送阵的，哪怕是神炎帝国这种超级大国，数千城池中，互通传送阵的城池也不超过五十座，你这个土包子。”斜躺在车内软床上的聂河随口嘲讽道。 这段时日，他终于找到了稳稳压制林四的地方，那便是对这个大陆的见识。 他聂河好歹是曾经为十方楼外出执行过两年任务的人，去过的地方自然不在少数。而林四就不同了，他之前去过的地方，也只有东南六国。 或许是这一路已经习惯了聂河这些话，林四并没有反驳他。 他只是遗憾道：“即便有传送阵，我们也坐不起了。” “你还真是令人意外的老实本分啊！以我们的实力，大不了，哼哼……” 看着聂河那不知不觉浮起来的邪笑，林四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无非是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勾当，又或者，是直接将传送阵的守卫打翻在地，强行闯过去……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出了脑海，他觉得和这个家伙在一起呆久了，自己恐怕也会被他同化。 他将心思移到了那传送阵上，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来这种阵法对战争的重要性。 对于阵法已经有了不少了解的林四明白，这种传送阵想要布置起来是极其不易的，这已经不是什么中级亦或高级阵法，而是超级阵法了。 能布置出来的，恐怕只有阵法宗师。 而这种人物，这大陆上现在还有没有，还是个未知。 更别提，还需要大量极其珍贵的材料，魔核，灵石。 加上大陆上各国林立，传送阵至多也就是本国寥寥几个大城之间开通，是不可能两国互通的。 否则说不定哪天打起仗来，对方的军队直接从边境开进本国王都之外了。 这种阵法对于灵石的消耗极大，为了支付传送费用，两次传送几乎耗尽了林慕聂三人身上的数千金币，这种阵法基本不太可能被大规模使用，普通人根本就坐不起。 但战争这种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他正沉浸在无尽遐想之中的时候，坐在外面赶车的慕哲平忽然掀开马车的门帘探出了头。 “前面有人拦我们的路。”他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林四哑然，刚刚他们还提到了抢别人，现在别人就抢到了他们头上？是谁这么不长眼？ 而此时，聂河已经一脸怪笑地跳下了马车。 “喂喂喂！你们是要打劫吗？”他迫不及待地吆喝道，好像很是期待一样。 林四连忙跟着跳了下来，他几乎可以预见，虽然聂河现在笑容满面，但只要对方一做出肯定回答，那这家伙很可能就会立刻大开杀戒，弄得血流成河了。 不过在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后，他才发觉事情似乎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两百人的队伍。 这些人几乎个个身着精致华丽的武士服，皮甲上刻绘着复杂的防御法阵。他们的头盔上有着精美的镂空花纹，看上去不像是防具反而像是工艺品。他们的属性长剑上嵌满了珍贵的宝石。就连他们的马，都全是纯白而不带一丝杂色。 林四可以保证，哪怕千宋国王的亲卫军，也没有这么华贵的装备。 而此时正在和慕哲平交涉，站在对方队伍最前方的那名三十多岁的英俊男子并没有显得多么咄咄逼人。他脸上始终挂着谦逊的表情，看上去倒是颇有教养。 这些人，应该不是什么山贼劫匪！ 只可惜…… 这两百多人，此时已经只剩寥寥二十多人还站着，其余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望着依旧沉浸在惊吓中的马匹，被斩断的马车车轴，散落得到处都是财物，以及那些正在被治疗的伤员，林四哪能看不出，这些人之前经历过了一场惨烈战斗。 “他们要做什么？”他伸手捅了捅慕哲平。 “他们要买下我们的马车。”慕哲平回过头来对他摊了摊手。 “这怎么可以？那我们坐什么？”尽管对面这些人看上去有些惨，而且他们也并没有仗着人多就直接抢，但林四依旧直接拒绝了。 对方还有几十匹马，并不是没办法前进。 “我也是这么说的……”慕哲平无奈道。 “咳，这位少侠，你也看到了，我们有十二位伤员，需要马车……”这名男子并未因为林四的拒绝而气馁。 “可你们也还有两辆马车，运送十二个人，应该绰绰有余了吧？”林四能看到，这批人原本有五辆豪华马车，只是被毁掉了三辆。 “这个……我们可以买下你们的马车后，再给你们三匹马。” 尽管这些人的马看上去比林四他们的马车值钱得多，但是，有什么用？ 骑马和坐车之间选一个的话，林四当然会选择坐车。 “抱歉，不行！”林四转过身便要继续上车赶路。 这批人的来头，他并不清楚。只是一看就知道他们惹上了强敌，他可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如果是拦路的劫匪，那他们不至于放任满地的财物不要。 这名领头的男子明显还想开口，但紧接着，后方就传来了一道急促而又带着怒意的女声。 “卫轩！你还和他们多说什么？他们明显就是要趁机坐地起价！” 林四转头望去，却见一辆华贵马车上，走下来了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 少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穿着粉色绸缎衫子，足蹬一双蛮靴，看上去倒是颇有活力。只是，此时她那圆睁的秀目以及微微皱起的黛眉，无不显示着这位美貌少女心情很不好。 尤其，她手中还提着一根马鞭。 她身后两名看似丫鬟的少女眼见她跃下车来，慌忙不迭的跟了上来。 看到躺得满地都是的伤者死人，两名丫鬟显然吓得不轻，小脸顿时变得刷白。然而最前面这名少女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亦或者光顾着生气了，脸色竟然丝毫未变。 “小姐！”名叫卫轩的领头男子见她到来，连忙行了一礼。 少女摆了摆手，径直来到了林四面前。 “开个价吧！你想要多少？”她淡淡道。 林四笑了起来，如果他真的想要赚钱，那现在确实是个坐地起价的好机会。 “抱歉，我们不卖。”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美女就改变主意。 “你们这辆马车最多不过十个金币，我给你二十个！”少女仿佛没听到他的拒绝。 林四摇了摇头。 “嫌少是吗？一百个！你们可以去下一个城池买十辆同样的马车！” 林四转过了身，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话说这女人还真有钱啊！ 他看出来了，虽然对方两辆马车运载伤员是足够的，但因为这名少女的存在，十二名伤员只能挤进一辆车。 这让他对这名少女无端起了一丝反感，手下的人都这样了，你还要坐车？骑马会死吗？ “一千金币！”身后传来了少女的娇喝。 林四顿住了脚步，虽然他现在对于金币并没有太大需求，但这女人开出的价格还是吓了他一跳。 财大气粗啊！ “哼！我就不信没有不见钱眼开的人！卫轩，去把这辆破车拉过来！”她挥手便指挥起来。 “慢！我可没说要卖！”林四伸手拦住了卫轩的去路。 “你！我奉劝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少女显然是被林四气坏了。 在她眼中，林四显然是看出了她们的迫切，所以才故意待价而沽，想要更多的金币。 她虽然有钱，但却也不是傻子。 林四回过了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似乎很有钱啊，只是，难道你不明白财不露白这个道理吗？”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后方那些武士顿时一个个快步围了过来，而那卫轩也不动声色的挡在了粉衣少女身前。他也明白，小姐犯了个错，就是不该在生人面前显露财富。 这也就是碰上了林四，若是碰上其他修行者，恐怕这群人会遭遇另一场大战了。 毕竟，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发生见财起意进而厮杀的可能并不小。 “你想趁火打劫？我劝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粉衣少女并没有被林四吓倒，反而冷笑起来。 她并不担心，毕竟她手下这幸存的二十多名护卫都是元境和极境之上修为，而林慕聂三人看上去实在太年轻了。 林四耸了耸肩轻声笑道：“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而已，再见！”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向着马车行去。 只是，紧接着，他便被忽然闪出来的聂河拦住了。 “喂喂！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拒绝一位美丽少女的要求呢？”他嘻嘻笑道。 第478章 三把剑 聂河一开口，林四的嘴角就抽了抽，他明白这家伙又见色起意了。 果然，浑然不似聂河本性的话从他嘴中毫无违和感的说了出来。 “这位美丽的少女，我能看得出你和你的同伴遇到了一些小困难。身为一个正直而又热心的人，为你们提供帮助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林四差点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当初聂河也曾喜欢过扶薇，可扶远中毒和扶摇被仇庆打伤时，他浑然没有一丝关心。 这种人，简直冷血到了极点，真不知道他那句热心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的声音，让对面的粉衣少女大为震惊，她也没能想到这位姿容不下于她的人竟然是个男的。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原先那带着点骄傲又带着点生人勿近的表情。 “是吗？”她淡淡道。 漂亮话谁都会说，关键要看怎么做。 显然这名美丽少女并不像林四所认为的那样好骗。 “我们可以无偿将马车让给你们……” 聂河的话一出口，林四就堵上了他的嘴。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记得最初提议要坐马车的人就是你！”他狠狠瞪着这个虚伪的人渣。 聂河拨开了他的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一脸厌弃的看了林四一眼：“所以，后来这辆马车是我掏钱买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他很清楚，此时这名少女因为林四的态度，而对他同样有了恶感。所以他很干脆的和林四划清了界限。 “哦？你打算把这马车白送给我们？”少女似笑非笑道。 “没错。”聂河脸上洋溢着迷人的笑容。 “那你想要得到什么？” 虽然粉衣少女完全可以因为聂河这句话，而直接头也不回的牵走这辆马车。 但她知道，对方肯定还有下文。 与其这样，还不如事先问个明白。免得对方后续又出什么花招，而自己反而还要疑神疑鬼。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会想要从这么一位美丽的少女身上得到什么，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他一脸诚恳之色。 “哦？不需要任何报酬吗？”粉衣少女也不由得愣住了，她可不信对方会平白无故这么好心而又不图回报。 而且，她并不想这样平白无故欠人一个情。对她来说，钱货两讫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我先前说过了，我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我看得出，你们遇到了一点小困难，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为您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聂河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四哪还能不知道他的打算。 他分明就是想和这名少女同行，这样他才能得到足够多的一亲芳泽的机会。 “你是说，你打算跟着我们？”少女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她并不愿意带上三个陌生人一起上路。 “不！不是跟着，而是帮助你们。相信以您的睿智，应该能看得出，我们三个，都是修行者——天才修行者！”他笑眯眯的着重强调自己的身份。 他们是修行者，这一点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毕竟他们三人身上都带着刀剑，不过天才修行者就算了吧，这个自封的称号直接被对面那些人当成了玩笑。 少女脸上露出了难色。 她自然不愿意三个陌生人加入他们的队伍，尤其她们刚刚遇到了伏击，正是惊魂未定草木皆兵的时候。 谁知道这三个人，是不是那些敌人派来的？ 只是，如果她拒绝聂河的话，那她们也无法得到马车。毕竟对方刚刚示过好，后面自己就拒绝对方的提议，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我连你们是谁，来自哪里都不知道……”她在找理由拒绝聂河同行的提议，同时又想得到那辆马车。 “我们来自遥远的东南，因为向往大陆中央的繁华，一路历练至此！在东南六国，我们‘三把剑’冒险团也算是小有名气。”聂河说起谎来大气都不喘一下。 大陆上确实有许多冒险团，大型冒险团可能会有数千人，小型的则只有区区几人。这些冒险团一般多在魔兽出没的丛林沼泽峡谷出没，依靠猎取魔兽谋生。他们偶尔也会接护送或采集之类的其他任务。 只是，林慕聂三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冒险者，他们连所谓的冒险者协会都没有去过。至于什么‘三把剑’冒险团更是聂河信口胡诌的。 粉衣少女满面狐疑的打量了一番聂河等三人。 “那个人分明是用刀的，为什么会叫三把剑？”她指了指慕哲平。 “咳，因为三把剑比较好听。不过这都是细节，并不重要。”聂河笑着解释道。 “是吗？”粉衣少女半信半疑。 事实上，她们现在确实需要援手。 先前的一场战斗，他们这支队伍死伤惨重，本就需要重金招募一些新的人手，但问题是林慕聂这三人来路不明。 那位名叫卫轩的领头男子眼见自家小姐颇为意动，连忙拦住了她。 “这三人来历不明，小姐千万不能带上他们，我们宁可不要他们的马车。”他将粉衣少女带到了一边低声劝说起来。 “无妨，以他们的年纪，实力也高不到哪里去。”粉衣少女不以为然道。 “不，小姐你猜错了。他们只有三人，但面对我们二十多人却丝毫没有惊慌害怕，完全就不担心我们会对他们动手……” “他们哪能想得到你这么多？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人心险恶，而我们也正好需要人手！” “小姐，不可啊，万一引狼入室！” “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他们吗？因为先前那人确实是不打算卖车，而是打算和我们分道扬镳。至于后面那个油嘴滑舌的人，一看就只是个色胆包天之辈。更何况有你在，他们难道还能翻得起浪来吗？” “不卖车，也有可能是欲擒故纵，故意演戏。” “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放心吧！” 在这名少女眼中，林慕聂三人只是初涉江湖，没有经验阅历的新嫩，毕竟他们的年龄摆在那。而这种人，一般不回有什么危险。 那卫轩还想再劝，但粉衣少女已经径直走了过来。 他们两人的谈话虽然远离了这边，并且压低了声音，但林慕聂三人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四朝着聂河挤眉弄眼，聂河先前那番举动非但没能讨得美人欢心，反而落了个油嘴滑舌色胆包天的评价，这让他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感到很是意外。 这粉衣少女，说她笨吧，但她又不是容易哄骗之辈，看人倒是很准。 说她聪明吧，似乎又有点鲁莽…… 不过，这一切似乎和林四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聂河起了色心，他可没心思在这里耽误时间。 “好吧！我决定聘请你们……三把剑冒险团！每天一百个金币，一直护送我们到下一座城池。如果遇到战斗，我们会考虑加价，你们觉得怎样？” 粉衣少女回来后，便雷厉风行的做出了决定。 “没问题。”聂河含笑点头：“三把剑冒险团团长聂河愿意为您效劳，不知小姐芳名……” “我叫蓝岚，好了，我们该准备赶路了！”粉衣少女很干脆的报上了名字，随后径直回到了她自己的马车上，根本没有给聂河搭话的机会。 …… 在随后的旅途中，聂河并没有得到多少和蓝岚套近乎的机会。 她几乎一天都在那辆马车上，而队伍原本那些护卫对他们也谈不上欢迎。 显然每个人都对他们有着戒备之心。 二十多名护卫，只有身为头领的卫轩和他们有过一番交谈。 然而林四看得出来，虽然对方始终表现得彬彬有礼，但无形中却也透着一种距离。 最基本的一点，对方根本就没有为他们介绍他们这批人来历的打算，更不要谈他们这一行是打算做什么了。 如果林四他们真的是受雇的冒险者，那他们至少也应该要知道此行的目的，否则他们怎么评估任何的危险程度？ 对方没有给他们安排任何任务，完全就是让他们跟在队伍后面，仿佛真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同行以补偿那辆马车的报酬。 “你的手段不行啊，那女人根本就不打算给你任何机会。”虽然林四不太喜欢聂河这种习性，但这是聂河自己的事情，他也管不了。 他能做的，就是打击聂河。 “放心吧，她逃不出我的掌心。”虽然进展很不顺，但聂河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气馁。 林四揶揄道：“大话谁都会说，问题是，现在除了知道这女人的名字，你还知道什么？为此你甚至付出了一辆马车的代价。” “你错了，我已经知道她们的来历。”聂河勾起了嘴角。 “哦？”聂河的回答让林四诧异了起来，对方这批人似乎训练有素，个个都守口如瓶。 到现在他除了猜到对方有仇家之外，其他什么都猜不到，聂河怎么可能知道更多？ “你以为我是你这样的土包子吗？”聂河得意道：“这些人，来自白风公国，这个蓝岚，正是当代白风大公爵蓝明诚的三女儿。” “你怎么知道的？”这下，林四是真的开始惊讶了。 “别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大陆各国王室成员的名单我倒背如流。”聂河扯了扯嘴角。 林四哑然失笑。 确实，这些人以前都是可能会出现在聂河任务名单上的刺杀目标。 “看到这些人帽子上那根蓝色羽毛了吗？这些人是应该是白风公国的蓝翎卫，实力以元境起步，除此之外，还需要长相英俊。” “一个小公国，还这么讲排场？”林四知道，但凡被称为公国的，一般领土面积不会太大，国力也不会多么强盛。 “论打仗，白风国可能不如月国，但他们可比月国富有多了。而只要有钱，就不怕请不到人。”聂河轻声笑了笑。 第479章 冒险团 不需要聂河介绍，只是听到白风国这个名字，林四脑海内也浮现出了一些这个国家的资料。 毕竟，现在的他对于这片大陆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 如果说天河北面的岚国是因为临近大海，而成为大陆东南域最富饶的国家的话。那白风国则是因为地处神炎帝国和碧澜帝国之间的中心地带，而成为了整个大陆的商业中心。 碧澜与神炎两大帝国历来互相敌视，而也因此，双方之间想要互通有无，往往就需要再选一个中转地带。 处于大陆正中央的仙武王国本来应该是最佳选择，但因为其门派色彩，天然就被许多国家排斥。于是，领土狭小的白风公国意外的成为了最终选择。 大陆十大商会，有六家都将总部设在了这个国家，至于其他中小型商会以及往来的商队，那更是数之不清。 这些商会商人虽然不隶属于白风大公爵，但光是征税，就足以让他富得流油了。 也难怪，这个蓝岚先前出手那么阔绰，而这些蓝翎卫的装备也这么华丽。 “嘿嘿，傍上了她，我这辈子都不用为钱而愁了。”身边的聂河一脸向往之色。 林四知道他只是在说笑而已。 事实上，实力到了聂河这种地步，已经不可能还会再有贫困之忧了。 只要他展露出实力，会有许多人送钱上门，哪怕只是为了结个善缘。毕竟现在的聂河，已经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即的破境高手！ 这家伙，之所以会招惹蓝岚，最大的可能应该还是为了找乐子，毕竟旅途太过乏味。 他并不担心聂河会对那个蓝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聂河在学园之城除了扶薇之外，还招惹过好几个女生，但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对她们做什么。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喜欢美女，但厌恶麻烦，他宁愿用钱去某些地方解决。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出声的人，竟然是向来话少的慕哲平。 聂河意外的扬了扬眉：“哦？” “在千宋时，我看得出，你对纪冰云的感情应该是真的……” “那是自然的，冰云小姐在我心目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不等慕哲平说完，聂河就迫不及待表达起他对纪冰云的爱慕之情来。 “我呸，纪冰云要是看到你平时的样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林四忍不住嘲讽道。 “你是问，为什么我明明喜欢纪冰云，却还总是去招惹其他女人？”聂河对慕哲平摊了摊手。 慕哲平点了点头。 “唉，我本以为你是这世上唯一能理解我的人。没想到……”聂河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很是失望。 林四阴阳怪气的嘲弄道：“啧，这么说，你找别的女人，还是因为有苦衷了？纪冰云是不是要因此而感动？” “你根本不懂。”聂河轻瞟了他一眼：“任何女人，无论她多么漂亮，多么聪明，多么高不可攀，多么令我着迷。当我即将得到她之后……都会觉得她失去了原先的色彩，都会让我瞬间失去大半的兴趣，都会觉得失望。” “我第一次听人将喜新厌旧说得这么动听。”林四讥嘲道。 聂河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微闭双目自言自语道：“冰云小姐在我心中无可替代，正因为如此，我无法想象万一得到她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画面让我连遐想都不愿意。” 林四无法理解聂河这种怪异的想法，但慕哲平却是明白了过来。 纪冰云现在在聂河心目中，依旧有着如同女神般的地位。然而假若聂河得到了她，将她变成一个在他身边相夫教子夫唱妇随的女人，那她身上一层层由聂河自己赋予的光环就会渐渐消失。 聂河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宁愿继续崇拜着她，让她始终在自己心内保持着超然的地位，也不愿意去想要得到她。 而这，似乎和他不断招惹其他女人，也不矛盾…… 虽然他无法认同聂河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但却仿佛有点理解他了。 他并不是那种对方对他越冷淡，就越有兴致的人，他看重的，只是那层色彩。 或许，这也是扶薇对他不假辞色后，他选择了放弃，而不是迎难而上穷追不舍的原因。他宁愿扶薇在他心目中一直保持着原先的色彩。 …… 卫轩这些人对于林四这三人的戒备一直就没有停下过。 晚饭的时候，林四等人明显被对方孤立在了一旁，没有人和他们聊天。 宿营的时候，他们被隔在了外围。 对方也没有提起让他们轮流守夜的要求。 林四甚至从许多护卫眼中读出了鄙夷和厌弃的意味。 显然，对方依旧不信任他们，同时对他们的战力也没有抱过任何期待，反而将他们当成了某种负担。 虽然对于对方的最终目的地感到好奇，但对于林四来说，依旧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这种态度反而正中他下怀。 然而，聂河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热心肠的人。 “你们打算去哪里？”他凑到卫轩身边问道。 “还请聂少侠见谅，在没有得到小姐的允诺之前，我不敢随意透露。”卫轩露出了一脸歉然的表情。 他很明确而又不失礼节的回绝了聂河。 “嘿嘿，我们好歹是雇佣关系嘛……” “这一路多谢你们了，在到达双巧城之后，聂少侠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双巧城便是北方的下一座城池，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约莫还有一天路程。 事实上这一天下来，林慕聂三人几乎什么都没做，因为他们并没有碰到什么敌人。卫轩的话说得倒是很客气，但意味很明显，到双巧城后，他们和林四这三人就会一拍两散。 聂河仿佛根本没有听懂卫轩话中的意思，反而笑容可掬的猜道：“你们是打算去仙武王国，对吗？” 卫轩目中厉芒一闪，旋即快速隐去，再度换上了原先那温和笑容：“呵，聂少侠说笑了。” “好吧，我只是瞎猜而已。”聂河嘿嘿一笑。 …… 从卫轩等人的戒备姿态来看，林四知道他们应该还会遇到敌人。 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接下来的一天内，他们依旧走得风平浪静，完全没有遇到一丝危险。 第二天傍晚，他们进入了双巧城。 这座城池虽然地处边境，但依旧比月国大部分城池都要繁华，而走在路上的行人之中，修行者的数量也远比东南六国要多。 一进城，卫轩等人便带着队伍便直奔城中心的冒险者协会分部。 看来他们是打算在这里招募一批人手，以便为接下来的行程增加保障了。 一进分部的大厅，林四便看到里面有着不下上千的修行者。 这么多的修行者齐聚一堂，如同在市集之中一般喧闹不已，若是放在东南六国，绝对堪称不可思议的景象。事实上整个东南六国只有南齐有一个冒险者协会的分部。 大厅内有着告示板，上面显示着零零总总数百条各式各样的任务。而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三五成群的冒险者之外，还有一些前来收购材料的商人和发布任务的雇主。 这年头，冒险者似乎也不太好混了。既能赚钱同时还不用担太大风险的任务并不容易被接到，尤其是那些小型的冒险团。 此时留在这大厅内的，多半都是一些接不到合适任务的冒险团。 蓝岚和卫轩等人的进入，立时引来了一大群冒险者的‘围堵’。 从蓝岚这批人的穿着就能看得出他们不是冒险者，除此之外，还能看得出这批人很有钱。 “啊哈，远道而来的客人，我想你们需要帮助。我们战狼冒险团在双巧城首屈一指，相信能满足你们的需求。”冲在最前面的一名精瘦汉子迫不及待的嚷嚷道。 “我呸！你们可千万别被他的话骗了，战狼团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团而已。我们猛虎冒险团人数多达两百，无论多么艰难的任务都能胜任！”一名彪形大汉一把拨开了先前那名精瘦汉子。 “嘿嘿，你们要是选猛虎团，那你们就等着挨宰吧！他们最喜欢在任务中途加价，我们烈火冒险团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 一时间，蓝岚和卫轩身边围满了人。 这些人甚至连任务都还不知道，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先和雇主搭上线。 “都吵什么，给我让开！”一名留着络腮胡的黑衣大汉拨开了两边的人群，而他身后同样跟着四五名冒险者。 眼见这名中年大汉的出现，旁边那些人顿时闭上了嘴，似乎对他颇为忌惮。 “这位客人，我想我们黑铁冒险团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黑衣大汉咧嘴笑道。 哪怕是在笑，他的表情看上去依旧有些狰狞，让人望而生畏。然而这样的威势，反而给了蓝岚和卫轩安全感。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敌人也很强大，只有得到强力的帮手才行。 “哦？为什么？”卫轩微笑着问道。 “因为，我们是双巧城第一冒险团！”黑衣大汉环顾四周，同时露出了危险的目光。 周围那些人被这目光所摄，竟然纷纷各自离去，不敢再和他争。 “你们的实力。”卫轩淡淡道。 “鄙人屠海，悿为黑铁冒险团团长。我们团内共有一百三十人，其中极境之上有十四人。”黑衣大汉傲然道。 卫轩和蓝岚互视了一眼，随后微微点头。 “我们需要人护送前往北方，行程，会很长。”卫轩继续道。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道：“最近北方并不太平，城北五百里处，便是南安山。那里最近被一伙强力盗匪占据。如果你们要去北方的话，价码恐怕……” 卫轩皱眉道：“不能走其他路吗？” “如果你们有马车的话，那就只能走那一条路。放心，只要价钱合适，我们黑铁冒险团保证将你们平安送达。” “那就这么定了。”蓝岚最终做出了决定。 “那就请你们去发布任务吧。” 黑衣男子的话更增添了蓝岚等人的信任，事实上任务完全可以私下里交接，不必通过冒险者协会这个中间组织。 那样做，便不需要向协会交一定的金币。不过与此同时，任务完成与否也得不到协会的保障。如果最终任务失败的话，是很难拿回佣金的。而遇到黑吃黑的话，协会也不会为雇主出头。 冒险者协会虽然是个较为松散的组织，但无论如何，也不是单独某一个冒险团所能对抗的。 卫轩点了点头，正要迈步向着大厅登记任务的窗口走去。 “等等！”蓝岚忽然出声。 她偏过头掏出了一袋金币，递给了林慕聂三人。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是你们的报酬，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她淡淡道。 第480章 冲突 蓝岚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打算和聂河等人分道扬镳。 “不打算再考虑一下吗？毕竟多三个人也能增加几分队伍的实力。而且我们好像是同路。”聂河笑道。 “不用了，这一路辛苦你们了。”蓝岚回绝得很干脆。 “那么，好吧……”聂河耸了耸肩，随后伸手接过了钱袋。 林四本以为聂河会继续死缠烂打下去，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蓝岚后方的那些护卫向他们三人投来了鄙夷的目光，在他们看来，这三人就是骗吃骗喝的无耻之徒。 他们三人跟着他们的队伍，到底是谁保护谁，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一路上他们什么力都没出，现在竟然真的心安理得收下了那些金币，连一句推托之词都没有。 “有些人的脸皮还真是厚。” “就是，白白跟了两天什么都没做，现在竟然好意思拿钱。” 眼见聂河转过身就要离去，有两名蓝翎卫终于忍不住开口讥讽起来。 “闭嘴！”蓝岚立刻用叱喝声打断了他们。 不过，她并没有对聂河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那名黑铁冒险团的团长屠海忍不住多看了聂河手中的钱袋几眼，光是跟着走两天，这三个毛头小子就能得到数百金币？ 这雇主还真是豪阔得惊人啊！ 听到那两人的声音，聂河原本迈出的脚步顿住了。 随后他转过了头来。 “你要做什么？”蓝岚生怕他继续纠缠不休，脱口而出问道。 聂河扯了扯嘴角轻声笑道：“没什么，只是既然来到了这冒险者协会，我才想起该为我们三把剑冒险团登记一下名号。” 冒险团多种多样，但多半都需要在冒险者协会登记身份，否则是不能在协会内接任务的。 蓝岚惊声叫道：“你说什么？你不是说你们的冒险团声名赫赫吗？原来竟然根本都不是正式的冒险团？” 果然这三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真亏得自己当时竟然信了他们。 “很快就是了。”聂河浮了浮嘴角，随后径直走向了大厅另一处窗口。 一只手拦在了他的身前，是那黑铁冒险团的团长。 “小子，做我们这行的哪个不是刀口舔血，我不想看到骗子加入这行。”他冷冷看着聂河，目光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所以呢？”聂河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该拿的别拿！把钱还给这位小姐，然后滚出去！”屠海淡淡道。 “不用了……”听到他的话，蓝岚连忙回道。 聂河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他掀起了嘴角看了看屠海：“你好像管得太多了。” 屠海露出了一缕狞笑：“你可以不听，但我会记住你！” “哦？说完了吗？说完你就可以滚开了！”聂河硬生生撞开了他横过来的手臂，随后扬长而去。 “很好！”屠海面色铁青。 冒险者协会内禁止打斗，他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聂河离去。 不过很显然，初次来到这里的聂河，已经莫名其妙惹上了一个敌人。 说实话，这件事完全就是对方找茬。 无论是收取报酬还是登记冒险团名号，都和这个屠海没有一点关系，他会插手，估计只是为了在新雇主面前表现一下。 林慕二人无奈的笑了笑，随后跟上了聂河。 这种敌人现在已经无法让他们认真起来了，哪怕这屠海盯着他们的目光极其凶狠。 …… “你们要登记冒险团？”协会内坐着的一名年轻男子诧异的看了看面前三名少年。 “没错。”聂河笑了笑。 组建冒险团这个提议，并没有被林慕二人所反对，毕竟聂河难得配合他们一起参加圣山之战，他要玩就玩好了。 “十个金币！”年轻男子平静道。 这是建团费，话说光是这一项，冒险者协会就能赚到一比可观收入了，毕竟整个大陆上各式各样的冒险团多如牛毛。 聂河交上钱之后，这名男子掏出一张表格填了起来。 “冒险团的名字。”他问道。 “三把剑。” “成员？” “聂河，慕哲平，林四。” “就三人？”这名工作人员再次诧异抬头的扫了三人一眼，不过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种拿冒险团当过家家的毛头小子，他并不是没见过。玩腻了之后，他们很快就会放弃。 “没错，我们团只收天才。”聂河得意的扬了扬眉，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冒险团有多小。 对于他的话，青年男子只是当成玩笑。 “团长是谁？”他继续问道。 “聂……”聂河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林四闪电般出手捂上了。 “团长是林四！”他迫不及待的对立面嚷嚷道。 那名工作人员微微摇了摇头，这种玩闹性质的冒险团就是这样。争夺团长这种在其他团内必定会充满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重大事件，在这里只是游戏。 他甚至根本不等聂河挣脱出来分个最终结果，直接就头也不抬的在团长那一栏填上了林四的名字。 眼见木已成舟，聂河气得火冒三丈，而相反林四则是得意洋洋。 为了夺下这个‘团长’之位，从站在这个窗口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蓄谋已久’了，他可不会让聂河爬到他的头上。 “你们的冒险团需要徽章么？我们可以为你们制作。” “徽章是什么？”林四愣了愣。 “你这土包子！你不是要当团长么？你行你来啊！”聂河大声嘲弄道。 慕哲平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就是个鸽蛋大的小徽章，可以放在口袋也可以别在外衣上，是冒险团的身份象征。” “好吧，那就来三个好了。”林四装模作样道。 “请交三个金币。” 原来是要钱的啊，林四这才明白这名男子为何这么热心。 林四交上了金币之后，对方又道：“请给出你们徽章的图案，我们将会让工匠为你们依样打造。” 林四愣了愣，这个冒险团根本就是聂河心血来潮要创建的，事先哪里想过什么徽章的样子？ 眼见聂河依旧冷眼旁观根本不打算配合自己，而慕哲平又是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林四心下一横，接过纸笔唰唰唰自己画了起来。 片刻后，注定会名扬大陆的‘三把剑’冒险团所用的徽章图案就在林四笔下成型了。 “哈！这是什么？三根烧火棍吗？”聂河看到那纸上的图案立刻便大声嘲笑起来。 慕哲平也忍不住以手扶额，这样的徽章他觉得带出去恐怕会很丢人。 别人的徽章要么是栩栩如生的猛兽，要么是精美的花纹。而林四这完全就是三柄……剑尖交叉在一起的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四的绘画功底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如果那三根竖起来的粗线也算是剑身，而下面那三根短短的横线算是剑格的话…… 而且，右侧那柄剑的剑尖还微微歪斜了一点，慕哲平猜测这是林四在表达这是一把刀。 也算是他有心了，还记得自己是用刀的，他心内苦笑之余又有了种莫名的欣慰感。 这名工作人员接过绘着简单图样的纸张，脸上顿时也浮现出了愕然的神色，因为这徽章着实太丑了。 不过他毕竟在这里做过很久了，什么样的稀奇事都见过，很快就恢复了一脸木然的表情。 “好的，我们会让人帮你们做三个徽章，你们明天来取就行了。” …… 因为这三个无关紧要的徽章，林四等人最终竟然意外的要在这座双巧城多逗留一天。 不过他们现在时间充裕，倒也等得起。 走出协会大门后，三人便打算找一家客店住下。 然而，只是走出了不到半里，三人便心照不宣的拐进了附近的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内。 “昨天我还提醒那女人财不露白，没想到今天就轮到我们自己了。”林四叹了口气。 聂河冷笑起来：“看来有人要送上门来让聂河大爷撒气了。” “那等会你一个人出手好了。”慕哲平斜靠在墙边抱起了双手。 “没问题……” 片刻后，巷口出现了三名提着长刀的黑衣男子。一见林慕聂三人好整以暇的等在巷内，三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纷纷露出了狞笑。 “看你们这样，应该是提前发现了我们了。我很惊讶，你们竟然不跑！”居中一名挽起双袖的男子咧嘴笑道。 “或许你们认为自己有一战之力？”他拔出长刀舔了舔，露出了一个恶心至极的笑容。 “你们是那个黑铁冒险团的？”聂河独自迎了上去。 “小子，你没有提问的资格！”另一名黑衣男子大笑起来。 “哦？你们是为钱而来的？” “交出那个钱袋，另外每人留下一只手，你们就可以滚了！”最后一名男子缓缓堵在了前方。 “是吗？那你们可以去死了！”聂河失去了继续谈话的耐性，他忽然消失在了那三人面前。 巷内亮起了剧亮的剑光，随后瞬间熄灭。 扑扑扑，三名男子眼中甚至还没能来得及浮现惊恐的神色，便齐齐栽倒在地。 这三人到底是转境元境还是极境修为，林慕聂三人都无法说准，因为他们根本都没有来得及出手就被聂河全部削断了喉咙。 “你还真是简单直接呢。”林四走了过来。 “看来你今夜有的忙了。”慕哲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些人，就是要自己找死，我也没办法。只是我们的蓝岚小姐，恐怕要换一家冒险团了。”聂河一边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边轻声笑道。 第481章 找上门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双巧城的一座大宅内，屠海坐在正堂内喝着酒。 他面前是一张数丈长的大桌子，桌上摆满了酒肉，而此时这桌边除了他之外，还坐着二十多人。 这些人，都是他黑铁冒险团的骨干成员。 而在屋外的院内，许多人正在不断忙碌着。 他们在为明天的任务做准备。 “大哥，这次的雇主似乎很有钱啊！一次任务竟然开出了两万金币的价码！”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短发男子一边用手撕扯着手上的肉食，一边大声嚷嚷道。 也不怪他大呼小叫，往常这种护送任务，能有两千金币的报酬就很不错了。 “是啊大哥，我们要不要做他一票！”一名疤面男子呲牙笑道。 “到时候再说吧，先探探他们的底。”屠海不置可否的喝了口酒。 屠海身边一名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淡淡一笑：“这一票，我们可能是做定了！” “哦？为什么？”屠海讶然，因为说话的人，算是他们这个冒险团的军师。 “对方既然舍得开出这么高的价码，那说明这次任务的凶险程度非同寻常。与其和未知的危险敌人战斗，不如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短须男子露出了一个狠辣的表情。 “不错！我今天注意了一下他们的车队，里面有着许多值钱的东西！做完了这一票，我们能吃上好几年了！”屠海重重点了点头。 底下众人闻听此言纷纷大呼小叫起来。 而就在此时，一名团内手下跑了进来。 “团长，那个卫轩让我请你过去。” 因为蓝岚的队伍，基本都由卫轩出面行事，故而他的名字现在已经被黑铁冒险团众人所知晓。 “他应该是请我去商议明天任务的，你们这几天都老实点，不要露出破绽，我们就算要动手也要过几天，免得打草惊蛇！”屠海沉声道。 “放心吧大哥！” “嘿嘿，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屠海正要走入院内，忽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阿风他们怎么还没回来，那三个小子还没解决掉吗？” 那名短须中年摊了摊手无奈道：“也许是完事后花天酒地去了！” 屠海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他们要是敢私自动用那袋金币，我活剐了他们！” “你真是冤枉他们了……” 院内忽然传来了一声幽幽长叹。 “谁！” “谁在说话？滚出来！” “敢来我们黑铁冒险团撒野，找死吗？” 聂河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现了出来。 “当然……是我啊！”他低声笑道。 “是你？”屠海面色一变，他怎么也没能想到这个小子还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 那这么说，阿风他们恐怕是很难回来了！ 紧接着他脸上浮现出了残忍之色：“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送上门来！” 他身边那些人也很快从白天见过冒险者协会大厅那一幕的几人口中，得知了聂河的来路。 “小子，你是来找死的吗？” “哈，这小子长得真漂亮，大哥，等会能不能把他让给我！” “那也得先打断他的手脚才行。”有人嘻嘻笑道。 “哎，那真是遗憾，他到时候连挣扎都没有。” 聂河掀了掀唇角，露出了一个难以言明的笑容。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听懂对面这些人的话，只是静静听着。 “你的另外两个同伴呢？”屠海面色凝重了起来。 对面的小子，反应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无论如何，被这么多人当成砧板上的肉注视着谈论着，眼神脸色呼吸似乎都应该有所变化，无论恐惧愤怒还是冷漠，至少也该要有点变化。 “哦？这种场合，似乎还用不着他们出手。”聂河一脸轻松至极的笑容。 “哈哈哈哈！小子，或许你真是什么少年天才，但你犯了个大错，那就是一个人闯进这里！”屠海放声大笑。 他们足有一百三十人，十一名极境。 即便聂河真是什么少年极境的天才，一个人又能打几个？别说极境，哪怕他是破境，也扛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 “给我上，扒了他的皮！”他狞笑道。 他身边的人挥舞着兵器狂笑着冲向了聂河。 然而，除了这二十多人以及先前报信的人之外，整个院落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应声，更别提冲出来。 一阵凉风吹过，冲到院落中围着聂河的众人酒意仿佛清醒了大半，他们终于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透着昏暗的月光，他们这才发现原本在宅院四处忙碌的其他冒险团成员竟然没有一个会动的。 有的躺在墙角，有的斜倚着马车，有的趴在天井旁…… 他们姿态各异，唯一的共通点就是他们都死了。 这简直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院内足有百余人，这些人的修为从初境到元境不等。哪怕是天境高手，虽然能够轻易杀死他们，但要想让他们死的时候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似乎也力有未逮。 对面这个少年到底是人是鬼？ 屠海的心在滴血，这些人是跟随了他多年的好弟兄。他们一死，黑铁冒险团虽然骨干尚在，但却已经没了根基。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双目赤红，然而却又不敢随意轻举妄动，他生怕对方会有什么未知的手段或埋伏。 尽管他们已经将聂河团团围住，但在他眼中，这名貌美少年不啻为一头凶兽。 “忘了告诉你，我是一名……刺客。” 聂河的话音刚刚落下，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包围圈内。 随后包围圈的一角传来了惨叫声！ 他如一阵无形的风，刮进了人群，同时也刮起了一阵血雨。 屠海目眦尽裂，原本他打算给林慕聂三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但现在聂河竟然找上了门。 而身在包围圈内的他，竟然不宣而战，完全就没有等待自己等人先出手再反击的意思。 他屠海很少和人讲道理，而现在他明白，自己碰到了比自己更不讲理的人。 只是一个眨眼，包围圈的一角，一名极境两名元境团员便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上！他只有一个人！”屠海疯了一般冲向了聂河。 前方青色的剑光连闪两次，再度收割了他两名弟兄的命。 那剑快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对方只是挥舞着无形的剑气。 随后，当他扑到那里时，聂河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他极目四顾，竟然没能发现他的身影。 剩余的十几名黑铁冒险团成员不自觉的互相抵背靠在了一起。 “出来！” “滚出来！” 如果不是片刻之前倒下的五具尸身就在脚边，他们可能会生出聂河根本就没有来过，只是他们虚惊一场的错觉。 “他逃了吗？” 片刻后，有人出声问道。 “也许吧，毕竟我们这里有这么多极境……” “四处找找，他可能还在附近！”屠海心有余悸地吩咐道。 他见过比聂河实力更强的高手，但却从未见过这么凶残而又诡异的敌人。 剩余的十几人纷纷向着院落四周搜去。 而有的人开始点亮了灯。 院内那满地尸身的惨状让他们看得心内凉气直冒。 扑通！ 接连两道倒地声传来，所有人如同被抽了一鞭子般向着那边望去。 两名极境团员缓缓栽倒在院落一角。 “在那里！” “杀！” 就在所有人疯了般喊叫着向那边涌去时，院落另一处两名刚刚打算冲出去的两人仿佛被一阵轻风刮过。 他们举起了刀，但尚未来得及出手，就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脖颈的鲜血喷了出来。 “这边！” “快来，快来这边！” 原本气势汹汹的黑铁冒险团成员们，再也没有了原先的底气。 他们的声音都开始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此时他们宁愿面对一名天境高手，也不愿面对现在这个敌人。 因为面对天境高手，他们纵然不敌，至少也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死前也能向敌人挥出几刀…… 扑通！扑通！ 黑暗中，又是两人倒地！ “回来！都聚到一起！”屠海大声嘶吼，所有人如同逃命一般向着院落中央最亮堂的地方狂奔。 噗！噗！两道轻响传来。 又有两人一边狂奔，一边倒在了半路上。 当屠海将人重新聚到一起时，最初的二十二人，已经只剩下了九个。 院落内，除了他们九个人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人，但他们却一点都不敢卸下防备。 因为他们知道，那个少年肯定藏在暗处等着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聚在一起，只怕现在已经死光了。 九个人面朝外侧围成了一圈，小心翼翼在院内挪动着。只要那名少年一出现，他们就一拥而上围上去，一定不能再给他丝毫施展身法的空间。 那名少年实力虽强，但绝不可能扛得住八名极境和一名元境的联手。 他们不敢散开也不敢随意扭头，生怕哪一刻不小心就被那少年索去性命。 院内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他们几乎搜遍了院落的任何一处角落，但根本没有发现那名少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院内依旧没有其他任何动静传来。 “他……离开了吗？”先前说话的那名疤面男子颤声道。 这么长时间集中着全部精神，一点都不敢放松。他感到自己就像一根紧紧绷着的弦，已经快要被崩断了。他觉得，这比大战上千回合还要累！ “不要大意，他可能没走，只是在等待机会！”屠海低喝道。 “可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又有一人出声。 显然，他们已经快到极限了。 恐惧和紧张冲击着他们的心防，让他们心累不已，而这还只是其次。 关键是，他们不知道自己需要保持这样的状态到什么时候。 这就是被刺客盯上后的后果，哪怕他们今晚全部幸免，只怕日后他们也依旧不敢放松，因为他们会担心对方时刻找上自己。 他们甚至开始在心内埋怨屠海。 如果不是因为他没事找事，他们又怎么会惹上这样可怕的敌人？ 第482章 恶魔 “回屋内！” 此时的屠海同样心惊胆战，这样的等待简直就是种煎熬！ 九人聚拢在一起，踏上台阶，一步步向着正堂的大门行去。 因为灯光，正堂内亮堂无比，让他们无形中有了几分安全感。仿佛只要到了光明的地方，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就再也无从施展。 台阶并不长，只是十几级而已，先前他们冲下来时，完全就是一跃而下。但现在，这十几级台阶，却让他们觉得要走很久才能走完一般。 终于，最前方的屠海跨入了门槛内。 望着被灯光照耀得没有一丝黑暗的屋内景象，他缓缓松了口气。 今晚就在这守一夜好了，明天白天再出去找城主大人派兵来捉拿那小子！ 至于那个任务，明天自己等人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个卫轩，抢光他们的东西，然后逃之夭夭。 那笔钱，足够自己等人过下半生了！ 从此逃到别国隐姓埋名，等时间长了，又能再出来！ 他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早早就将后路想好，远比他身后那些手下清醒得多。 但是，尖叫声惊醒了他！ 噗噗！走在最后的两名冒险者噗通倒地，鲜血从他们头顶流了下来，那里被开了个血洞。 就在刚刚，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长剑直接自上而下，快速贯穿了这两人。 剩下的七个人差点疯了，他们快速追了出去，向着房顶望去，然后上面早已空无一人。 随后，正堂的灯光忽然尽数熄灭，整个院落都变得更暗了。 屠海等人不得不再次撤到院内，因为留在屋内，可能会死得更快。 “滚出来！滚出来！”一名极境初期的冒险者一边抵住同伴的后背，一边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刀子。 刀锋切割在一片虚无的气流中，什么也没能触碰到。 反倒是那碧绿的刀气将地面击打得尘灰弥漫！ “出来！有种就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出来正面一战！”他身边的人也受到了他的感染，同样不要钱一般挥霍着体内的灵力。 屠海并没有制止，或许这样反而能让对方无处可藏呢？ 而且，他们现在浪费点灵力又能怎样？总比那些根本都没能出手，就直接被杀的同伴好多了。 弥漫的烟尘中，忽然闪出了一点寒光。 噗！噗！ 两声轻微的锐器入体声传来，尽管此时院内因为几个人的喊叫声而显得并不平静，但这两声依旧清晰准确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内。 如同被利刃刺在心房，包括屠海在内的剩下五个人嘶吼着朝那边冲去。 只是，一个人都没有。 聂河再次消失了。 “出来！出来！出来……” 除了屠海之外，另外四人，包括那短须中年都齐齐疯了。 每个人都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着身周的各个方向！ 他们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快速而又全方位的挥舞过兵器，他们身周都被刀光或剑光填满，此时即便是对着他们泼水，恐怕都不会有一滴能染湿他们的衣衫。 这样做，似乎可以令聂河无隙可乘。 但是，就在两名极境冒险者一边挥动兵器，一边走向院内某处时，他们身后原本趴在地上的一具尸身忽然动了起来。 噗！噗！ 地上的‘尸身’自下而上，快速对着两人后背出了两剑。 两人手中的兵器当啷落地，随后软软倒在了地上。 当另外三人听到声响看向这边后，那具‘尸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得三人终于彻底崩溃。 “啊！啊……” 他们聚到了一起，大声喊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这个他们原本无比熟悉的院落，此时变成了一个屠场，而他们就是那待宰的羔羊。 猛然间，屠海身边那两人疯了一般向着院门跑去。 他们要逃出这里，他们相信，只要逃出去，就能免于一死。 外面有着足够大的广阔空间，他们两人跑出去后，只要头也不回的向前冲，便不会被那少年暗中刺死。 他们一边狂奔，一边嘶喊：“招惹你的人是屠海，和我们无关！” “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蠢货！快回来！”屠海气得两眼发黑！ 他们已经只剩三个人了，如果聚在一起，对方或许还会有点忌惮，这样冲出去，等于是主动散开任由对方各个击破。 看先前对方的偷袭就能明白，那个少年每次都是暗中偷袭一两个人，从不会让自己陷入包围之中。 由此可见，他的实力本来是不可能比得过己方这么多人联手的！ 果然，那两人在即将跑到院门的那一刻，身后忽然掠过了一道一闪即逝的黑影。 两人近乎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被人从后偷袭杀死。 他们当时心内已经只剩下了逃跑的念头，根本就忘了反抗。仿佛真的变成了两只羔羊，除了跑之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还会别的。 两具尸身扑倒在了院门旁边，屠海只觉得浑身发凉，他很想逃，然而他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掉。 就在半个多时辰前，这里还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而现在，偌大的宅院内，只剩下了自己和敌人两个人。 聂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这一次，对方没有躲藏。 屠海知道，对方已经不需要藏了，现在他完全可以正面杀死自己。 从对方潜形匿迹的身法和挥剑的速度来看，他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单打独斗的话，自己完全就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自己已经是极境后期，那对方是什么实力？ 他的年龄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七八岁，这样的年龄，怎么可能会是破境？如果自己早知道他是破境高手，又怎么可能会无端招惹他？ “你们不是一直要我出来吗？现在我出来了。”聂河拖着染血的长剑，缓缓走到了屠海的面前。 他绝美的面容带着一缕飘忽的笑意，他走得不快不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姿态优雅的翩翩贵公子。 但落在屠海眼中的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一百二十九名弟兄，全部都是死在了眼前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少年手上。 他甚至忘记了愤怒，哪怕对方杀了他这么多人，毁掉了他的冒险团。 他剩下的只有恐惧。 “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变得干涩无比，再不复先前的霸气。 聂河笑容可掬地答道：“我啊？我是聂河，三把剑冒险团的……副团长！” 想到团长之位被林四夺去，他的细眉忍不住颤了颤，显然依旧无法释怀。 屠海哑口无言，对方这个回答让他觉得无比荒唐。 他从未听过聂河这个名字，更没听过什么三把剑冒险团，他还记得白天这个少年说过要去登记冒险团，而自己就是从那时开始招惹了他。 他脸上的表情一片木然，仿佛丢了魂魄一般。 “现在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了，有没有打算死后化作厉鬼向我索命啊？”聂河微微抬起剑锋，露出了一脸戏谑的笑容。 眼见他有动手之意，屠海肝胆俱裂，他忽然丢掉手中的长刀，对着聂河连连作揖：“不，不！我错了，求你放过我！白天是我有眼无珠，我保证今后……” 聂河冷冷打断了他：“你的保证对我来说一钱不值。” 扑通！屠海忽然跪倒在地，连连对着聂河磕头。 “我愿意为您效力，我愿意当您脚下一条忠实的狗，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他趴在地上对着两边呲牙咧嘴，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条狗。 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只要能活下来，什么形象什么身份，他都全然不在乎了。 他是极境后期的修行者，只要能活着，他还能享受许多的荣华富贵。 更何况，他的弟兄都死光了，眼前这极其丢脸的一幕也没有第三个人看到。 “哦？” 屠海的表现让聂河略感意外，不过紧接着他便放声大笑起来。 “你要当我的狗？你能做得好吗？”他一脸鄙夷地望着趴在地上的屠海。 “我能！我能！”屠海快速爬向了他，全然不顾地上的泥灰有多脏。 他很快爬到了聂河的脚下。 随后他将右手缩回衣袖内，用袖口为聂河擦起鞋子来！ 那样子，看上去简直就是把那鞋子当成了无上的珍宝一般。 “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一条好狗！”聂河俯视着他，笑声中充满了得意。 屠海眼中厉芒一闪，他缩在衣袖内的右手缓缓勾出了一柄匕首。 他确实想要活下去，但如果能杀死眼前这个家伙，那自然要比做狗要好得多！ 除了有某些特殊癖好的人，恐怕没有人愿意给别人当狗，屠海也不例外。如果可以，他很想将聂河碎尸万段。 这个人杀了他这么多弟兄，他对他恨之入骨，恨不能生啖其肉！ 此时他跪在地上的身体完全挡住了聂河的视线，他要出手的话，聂河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 尤其现在聂河不可能会对他有所防范，因为他连自己的长刀都丢到一边了，这表示他已经彻底投降认输。 匕首缓缓从衣袖滑入了他的掌心，他在考虑该从哪里下手。 但紧接着，他就觉得后背一凉，随后剧烈的疼痛袭来。 他愕然抬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聂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 自己还没有出手啊，所有的小动作都发生在袖内，他不可能会提前发现。 自己都已经这样了，他为什么还要杀自己？ 而且，他如果要杀自己的话，完全可以在正面战斗中啊，又为何要故意骗自己？ 聂河猛然抽出了贯穿他前胸的剑，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残留在体内的力量。 “本以为还要打一场呢，你倒是让我省力不少。”他笑眯眯的看着满是不甘的屠海。 一直等到他彻底闭上眼睛，他才重新迈开了脚步。 第483章 意外偷袭 不知过了多久，这院门终于被人打开。 进来的人是蓝岚和卫轩以及几名蓝翎卫，他们先前请屠海去附近的客店商议明天任务的细节。结果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等到人来。 这让蓝岚很是不满，在她看来，她既然开出了足够的酬劳，那么对方就要做出应该有的样子。 就连议事都拖拖拉拉的，谁还能指望他们遇到敌人时尽心尽力？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她的耐性渐渐被消磨殆尽。 对方这种态度，让她很失望，她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撕毁合约，换一家冒险团了。 不过卫轩劝住了她。 黑铁冒险团是这里的地头蛇，而且还是地头蛇之中的老大。 他们如果贸然得罪对方，恐怕到时候很难顺利走出双巧城，毕竟这种拥有许多修行者的组织向来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更何况，有黑铁冒险团在，其他团根本就不敢接这个任务。 于是最终，他们选择了登门兴师问罪。 然而，入目之后的景象却让他们面色大变。 随处可见的尸身，洒得到处都是得血迹强烈刺激着他们的感官。 他们很快发现了屠海的尸身。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说他们冒险团有十四名极境高手吗？怎么现在被人全灭了！”蓝岚的面色白了白，任谁突然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受到惊吓。 她的表现，已经算好的了。 卫轩一时间也答不上来。 “难道是那些人干的？他们知道我们选了这个冒险团，所以才对他们下手？”一名蓝翎卫迟疑道。 卫轩知道他说的是他们这一路上的敌人。 “不，不是他们。他们没有这个实力，上次和我们一战，他们同样损失惨重，有这样的实力，他们都可以直接对我们下手了。” 他顿了顿，又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道：“更何况，死去的这些人身上几乎都只有一道致命伤口。许多人死后的表情很平淡，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死。最重要的是，所有人的兵器上都没有沾到敌人的血迹。” “什么！怎么可能！”众人齐声惊呼。 这一刻，他们简直要怀疑这里是不是闹鬼了。 “无论如何，这次我们真的要再换一家冒险团了。”卫轩的面色很难看。 全灭这黑铁冒险团的人，是不是他们的敌人很不好说，但肯定不会是他们的朋友。否则，对方不应该会灭掉本该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护送他们的人。 蓝岚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 两人的心情都变得忐忑起来，那未知的凶手让他们很不安。 以对方这种实力，如果要对他们这二三十多人出手的话，那他们绝无丝毫幸免之理，因为他们的战斗力还不如黑铁冒险团。 “会不会，是那三个人？”一名蓝翎卫自言自语，但随后，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测太过荒唐。 “哪三个人？”卫轩急忙问道。 “咳，我只是瞎猜。”那名蓝翎卫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开口道：“那三个和我们同行过的人，三把剑冒险团的，他们白天不是和那屠海结怨了么……” “哈！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 不等卫轩开口，另外几名蓝翎卫就纷纷打断了他的话。 卫轩也觉得这个猜测太无稽。 确实那三人有这个动机，一言不合拔刀杀人的人不是没有，但灭人满门，似乎太过了点。那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凶残之辈。 否则，先前这一路上，自己等人那样的对待早就让他们凶性大发了。 而且最重要一点，他们不可能有这个实力。 要想在杀死这么多人的同时，己方还基本无损，那他们要么人数是对方数倍之上，要么实力在对方数倍之上。 这个黑铁冒险团到底有没有十四个极境他无法确定，但他可以确定，那个屠海确实是个极境后期的高手。 屠海被人一剑贯穿胸口，有这种实力的，只会是破境高手。 那三个少年？怎么可能……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荒唐无稽的猜测抛出了脑海。 …… 就在卫轩等人随后去城主府上报案情，并被不断盘问的时候，林慕聂三人正在客店内挑拣着聂河带回来的‘战利品’。 “这个黑铁冒险团，那么多人，怎么这么穷？金票才不到两万，极境高手现在都混得这么惨吗？”聂河一边翻找着包裹内的一些珠宝，一边抱怨道。 “他们冒险团家大业大，平时肯定也需要很大的开销。”盘坐在一旁的慕哲平摇头苦笑。 “难怪他们还打算半路劫杀他们的雇主呢，原来这么穷。我这算不算变相救了蓝岚一命？”聂河嘻嘻笑道。 “咳，算是吧。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是你干的。”林四揶揄道。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事实上，对于聂河今夜的举动还是有些不太认同，总觉得他把人全杀光有点过了。 然而他也说不出什么，从聂河的描述来看，那些人确实该死。如果聂河不杀他们，也许现在那些人已经杀到他们面前来了。 更何况，聂河现在是他的同伴…… 他似乎已经隐隐有了一丝预感，离开学园之城之后的聂河，仿佛在渐渐释放他原先的某种本性。 “她迟早会明白我对她的爱有多深。”聂河并不知道林四在想什么，他只是一脸深情的对着远方呢喃。 “行了行了，你对每个女人的爱都很深。对了，现在这些东西应该由我保管。”林四笑眯眯的将包裹内零零总总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 “凭什么？这些东西是我的战利品。”聂河立刻和他争抢起来。 “凭我是三把剑的团长！”林四得意洋洋道。 “我呸，你那团长根本就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现在我宣布，重新选团长！”聂河说完之后，才想起这个冒险团只有三个人，而慕哲平很显然会站在林四那边。 …… 第二天上午，三人赶到冒险者协会大厅，顺利领到了三枚冒险团的徽章。 从见到徽章那一刻开始，聂河便极尽嘲讽之能事，从图案形状材质色泽各个方面，全方位的将这个徽章贬低得一无是处，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难看的东西。 连带着，林四的绘画能力和欣赏品味也被他大大的讥讽了一番。 但最终，他还是将这徽章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中。 三人之中，惟有林四兴致勃勃的将那徽章别在了胸前。 因为昨夜的灭团惨案，今天的城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但无论如何也没人会怀疑是聂河干的。 就这样，三人顺利离开了这座城池。 而就在林慕聂三人出城时，蓝岚和卫轩一行人已经出城走出上百里地了。 黑铁冒险团的覆灭，害得他们差点成了嫌犯，不过在得知他们的身份之后，他们最终还是被放了。 今天一早，他们便回到冒险者协会的大厅，重新找了其他冒险团一路护送。 而这次，他们显然学了个乖，一次请了两个冒险团。 虽然这两个冒险团实力都不如黑铁冒险团，但两个团加起来就不一样了，人数足有两百多，极境高手不下二十人。 这样的阵容，显然已经足够强大。 于是，他们走得也很放心。 中午时分，队伍停在了一处山脚做饭休息。 两个冒险团的人纷纷就地生火，部分人则在外围警戒，至于卫轩等人则留在了中心护卫着蓝岚。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但也许是蓝岚这一行人冥冥中就会命途多舛，就在蓝翎卫们放下兵器准备吃午饭时，变故陡生。 他们请的两支冒险团之中，那支名为‘雷豹’的冒险团忽然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上至团长下至普通成员一共一百四十多个，每个人都对着身边的同伴挥动了兵器。 他们的骤然出手，让其他所有人惊怒不已。 另一支名为‘金狮’的冒险团在猝不及防之下死伤惨重。 他们的实力本就不及雷豹冒险团，在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之中，原本的八十多名成员顷刻间就只剩下了三十多人还活着。 随后，雷豹的人杀向了蓝翎卫和残留的金狮冒险团成员，一场大战在这无名山脚下骤然爆发。 卫轩不知道雷豹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对他们出手，也许是见财起意。 然而无论什么原因，他们都只能拼死一战。 卫轩等人的形势很不妙，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蓝翎卫尽管平均实力比雷豹的人强，但却输在了人少。 他们固守成了一圈，死死守卫着蓝岚的马车。 而当外围再度又有三十几人加入战场，并且和雷豹的人并肩作战时，卫轩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三十几个人，正是他们先前遇到过的敌人。 这些人的来路他很清楚，因为他们是白风国某个人的手下。 从他们离开白风国后，这些人就一直紧紧跟着他们，目的就是要蓝岚小姐的命！ 前几天的一场厮杀，双方死伤惨重，对方暂时退去。而现在，他们又来了。 更为令人绝望的是，他们竟然和雷豹冒险团勾结在了一起。 不，应该说是他们事先就买通了雷豹的人！ “袁龙！公爵大人待你不薄，你做这种事就不怕遭报应吗？”他愤怒向着场内那三十多人的头领咆哮道。 那袁龙一刀劈死了一名金狮冒险团的成员，随后大声嘲笑道：“这话上次你就说了一遍，这次还说，不嫌烦吗？” “公爵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反正你们是看不到那一天的，因为你们一个都活不下来！”袁龙大笑着冲向了他。 卫轩身边的蓝翎卫开始纷纷倒下，原本在另外两辆马车内养伤的十几名蓝翎卫也不得不冲了出来。 然而，人数的差距着实太大。尤其袁龙手底下这三十多人，竟然有着十余名极境，实力根本就不在卫轩等人之下。 这场战斗，结果似乎已经注定。 第484章 运气不好 当蓝岚挥着一条银色长鞭，从马车中跃出来加入战圈时，卫轩等人已经快要到穷途末路的境地了。 金狮冒险团的人几乎已经死伤殆尽，这支在双巧城排名第五的冒险团很快就将会步昨夜黑铁冒险团的后尘——被除名。 而蓝翎卫也好不到哪里去，加上伤员一共才三十多人的他们，此时虽然人人奋不顾身悍不畏死，但依旧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雷豹冒险团和那袁龙在稳稳控制住局面后放慢了攻击的节奏，防止对方死前拉人垫背。 若非如此，战斗可能已经结束了。 蓝岚虽然是修行者，但只是元境初期的修为而已，在这场战斗中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因为她的出现，令得卫轩等人的身上增添了几道伤口。 对方分出了两名极境去围攻蓝岚，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卫轩等人不得不拼尽全力。 但这一切，根本就是徒劳的。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他们的反抗，最多也就是让敌人多费一番力气。 望着一个个同伴倒下，蓝岚心痛如绞，然而此时她根本就没有表达自己情感的机会。对面那两名极境高手完全就是猫戏耗子，将她当成诱饵，不断迫使着其他人来救她。 她粉色的衣衫被剑气割破，手臂上出现了伤口，几缕青丝因为汗水而紧紧贴在了脸颊上。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野外，这里不是她的祖国，这里没有她熟识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 尽管她无比期盼出现奇迹，但她知道这不可能。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蓝翎卫死得只剩十人，只能勉强结成一个圈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时，附近忽然传来了喊杀声。 蓝岚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不过当她看到前方的山路忽然涌出数百人，并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时，她的心忽然一松。 这些人她并不认识，但落在他们手中，至少要比落在袁龙手中好得多。 …… 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落在路上，身为团长大人的林四亲自赶着马车穿行在神炎帝国东部边境的群山之间。 他胸前的冒险团徽章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一如他现在明媚的心情。 他们离开双巧城已经有两百多里地了，这一路依旧风平浪静。 也许是因为昨夜大杀了一场，聂河今天并没有再抱怨旅途太无趣。此时他正躺在车厢呼呼大睡，而慕哲平则斜靠在厢板上津津有味的翻看着一本杂书。 林四还记得，昨天在冒险协会大厅内，那个屠海曾经说过，双巧城北五百里处有一处盘踞着盗匪的山头。 他并没有太过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只是稍微提起了一丝注意力。 毕竟以他们现在的实力，盗匪什么的，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了。 哒哒哒！远处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从那急促的蹄声，林四能想象马上的骑士赶得有多急。 他抬头向前极目望去，一道身影渐渐浮现在他视线内。 而这个人，他竟然认识，赫然就是那个卫轩啊！ 此时他几乎浑身沾满了鲜血，精美的头盔早已不知去向，披散的长发染上了泥水和枯草，看上去狼狈不已，再也不见先前那翩翩风姿。 而他身后十余丈外，有四名修行者紧跟着追了过来。 这场面让林四愕然不已，以他的猜测，卫轩这一行人现在应该远远赶在了他们的前方，但现在这又算怎么回事？ 远远看到林四和马车，卫轩眼内浮现出一缕惊喜，随后又迅速变成了失望。 他身后四人，全是极境高手，就算自己加上这三名少年也是白搭。更何况，这三人昨天才被自己等人‘赶走’，现在他们凭什么帮自己？ 他没有向林四呼救，而是准备拨马侧向避开林四冲到他们的后方。 然而，也许是因为伤势太重，也许是因为灵力耗尽，在拨马避让时的时候，他用力过猛，结果一头冲向了旁边的密林。 那匹马惊吓之下一个趔趄，将卫轩颠落了下来。 蓬！卫轩重重摔在了道旁的树丛内，他本能的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继续逃走。但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竟然没能做到，因为他已经脱力了…… 在先前的战斗中，他已经拼尽了所有的力量，能撑到这里已经是个奇迹。 他认命般闭上了双眼，看来，自己终究无法逃出去搬救兵。只可惜，小姐至今依旧生死未卜，带着强烈的不甘，他昏了过去。 后方那四人可不会因为敌人丧失了抵抗之力就罢手，他们快速挥着刀剑冲向了卫轩。 这四人带着汹汹之势冲了过来，林四并没有惊慌避让，但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虽然他认识卫轩而不认识这四个人，但是，他没有犯贱的习惯。他可还记得，卫轩那批人对自己三人的冷淡态度，他和这个卫轩无亲无故，犯不着出手救他。 哪怕这卫轩此时看上去应该是受害者以及弱者。 他不打算插手这件事，不过他显然想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他不出手，算是对面这些人的运气好。然而在对面这四个人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这四个人正是袁龙的手下，他们可不知道林四的实力。在他们看来，这个小子的运气真不好，竟然撞上了他们杀人的现场。 虽然他们杀死卫轩，即便被一个陌生小子看到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少一个人知道总归更好。 反正，只是顺手解决而已。更何况，这小子竟敢不马上让开路，简直就是找死啊！ 于是，第一个策马冲过来的极境修行者在临近马车前的时候，狞笑着向林四以及他身后的马车重重挥出了一剑。 赤红的剑气如匹练般卷向了林四，如果他是个普通人，那他接下来会和身后的马车一起，被这道剑气劈为两半，完全不会有任何侥幸。 毕竟，这是极境级别的剑气，无论杀伤力还是速度，都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 真的是……找死啊！林四深吸了口气，一把抽出了手边的黑剑，耀目的蓝芒瞬间击散了那道火红剑气，随后势如破竹的撞在了对方剑上。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便骤然离开了马车，飞临此人上空。 在这名骑士惊恐的目光之中，黑剑划过一片残影重重拍向了他的心口，他徒劳地举了举剑，但根本没能碰到任何东西。 蓬！这名骑士清晰听到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响，随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倒飞而起！ 后方第二名骑士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这名昏死过去的骑士砸中。 变故来得太快，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原本在他的预料之中，那名少年应该是随手就能被料理掉的小角色。 于是当他反应过来时，林四的剑已经紧贴着第一名骑士抛飞的身体来到了他的面前。 蓝芒如梦似幻，剑光如星星点点，这极短的一霎那，他根本分不清对方的剑尖在哪，因为飞在半空的敌人，在高速颤动着手中的剑。 他最终只能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横剑挡去。 和第一名骑士一样，他挥出去的剑什么都没能碰到，随后他的脖颈便被洞穿。 此时，后方两名骑士终于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 两人简直就是又惊又怒，他们没想到，这路边随随便便碰到的一个少年竟然是一头恐怖的‘怪物’。 当他们刚刚摆开阵势时，林四已经毫不停留的飞至第三名骑士身前。 面对如巨浪一般向自己头顶扑来的大剑，这名骑士运足了全身力量横剑向上招架。 只要架住这一剑，他的同伴马上就能策应过来，和他一同夹击这名少年。 他不信这名少年能扛得住两名极境中期修行者的围攻！先前那两名同伴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 战斗中，除了实力和战术之外，气势也格外重要。有时候实力明明比对方稍强，却会被对方杀得节节败退，原因便是被对方的气势压倒，导致自身实力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他的剑，终于架住了林四的大剑。 对方狂暴的攻势终于会被自己截停了，这名骑士心下稍安。 但紧接着，他脸上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对方剑身附带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根本就不是极境修行者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这怎么可能？ 而除此之外，最让他震惊的是，他向上横挡的长剑竟然诡异般被对方的剑带着旋了小半圈，随后切向了他自己的身体！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噗！长剑入体，最后那名骑士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自己的剑削断了脖颈。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没能看懂这战斗，但他终于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那三名实力不逊于他的同伴，几乎都是一个照面便被对方击溃！ 他慌忙拨转马头，想要向原路逃窜。 尽管他逃得足够的快，甚至在逃跑之前，还将随身的包裹丢向了林四，期望能稍微阻一阻对方。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那匹马才刚刚扬起后蹄，便被林四一把抓住了。 随后，骑在马上的骑士陡然离地而起，和他一起离开地面的，还有他胯下的马。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连人带马被人抛向了数丈的高空之中！ 身在半空的他，只感到一阵恐惧，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敌人啊！ 他不想就这样死去，于是身在半空的他飞身跃离了马背，同时扑向了远处的山林。 他这纵身一扑，足有十余丈远，只要落入林内，他便能找回一线生机！ 他算计得很好，但就在他即将要落地时，却忽然发现，那名少年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面前。 噗！鲜血抛洒在半空，这名骑士在最后关头虽然仍旧奋力挥动长剑抵挡，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开膛破肚的下场。 第485章 趁火打劫 卫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夕阳已经快要坠落下山。 睁开眼睛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躺在了一辆马车内。 随后他看到了同样依靠在车厢内的慕哲平与聂河。 “你们救了我？那些人呢？” 他并没有大呼小叫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的情况几乎是一看就明。 如果不是这三个人救了自己，那现在自己即便没被杀死，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往回跑？蓝岚小姐呢？”聂河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眯眯问着蓝岚的消息。 只是，他脸上并没有丝毫急迫的神色，完全就像是随口一问。要知道，卫轩都已经这样了，蓝岚又能好到哪里去？ 虽然他没有回答，但卫轩心内简直就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并没有看到林四杀死那四个追击者的一幕，在他看来除非这三个少年和袁龙的人是一伙的，否则自己现在遇到的情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那四个人被他们打跑了！ 这三个少年如果是袁龙的人，那他们应该也出现在中午的那场厮杀中了。而且后来遇到自己，他们也没有阻拦。 更重要的是，他们如果是袁龙的人，似乎没必要留着自己的命。 难道，他们真的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可是，真的很不像啊！如果能做到这种事的话，那他们的实力和天赋简直就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那种人，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高攀得起的。他们也完全没必要和自己等人同行…… 他忽然想起了昨夜发生在黑铁冒险团的那场灭团事件，那事件的凶手并未被找出来，事实上双巧城的官方人员也不太敢大张旗鼓的搜查。 自己能看出的东西，他们也能看出来。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城主府恐怕根本就惹不起。 难道，真如那名蓝翎卫所猜测的那般，是他们所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三名少年就太可怕了。 强悍的实力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凶残，以及完美的伪装。至少自己现在即便怀疑到了他们，也依旧觉得他们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一时间，他只觉得这三个少年身上充满了层层迷雾。 “现在到哪里了？能让我下车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尽管只是猜测，但他已经不敢再轻易得罪这三人了，更何况他们至少救了自己。 “出城五百里了，怎么，你要回去？”聂河笑了笑。 “是……我必须回去！” 慕哲平问道：“为了搬救兵？救那位蓝岚小姐吗？” “你怎么知道的？”卫轩惊呼道。 聂河轻笑道：“这很难猜吗？看你的样子也能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你家小姐竟然还真活着。”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所以，我要赶快回去……”卫轩说到这里，忽然闭上了嘴。 蓝岚是被后来冲出的那批人抓走的，那批人的实力和数量，根本不是一般冒险团所能招惹得起的。 他能指望的，只有官方的力量。 然而，他能指使得了神炎帝国的军队去冒险吗？更何况，小姐被抓了，一旦自己带着大批人马来救她，会否激怒那批人，导致他们直接杀人泄愤？ 那到时候，即便自己杀光了那批人又有何用？ 他刚刚迈出的脚步顿住了，一时间，他也不知该怎么做了。 “怎么不走了？”斜倚在车厢最后面的聂河伸了个懒腰后笑着问道。 卫轩默然。 车厢内一时变得安静起来，过得许久，卫轩才艰难开口道：“我能冒昧的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慕哲平微微颔首。 “先前那四个人，怎么样了？”卫轩紧紧盯着慕聂二人的眼睛。 他想知道这三人的实力，他本想问昨晚那些人是不是你们杀的，但这种事一般都是忌讳被外人所知的。 “他们啊，当然是死了。”聂河笑眯眯地答道。 卫轩心内大震。 他现在有八成把握可以肯定，这三个人确实是超出自己想象的高手。 因为他们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竟然没有丝毫变化。好像那死掉的不是四个人，而只是四只鸡一样。 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态，虽然谈不上是什么好事，但一般人真的很难有…… 再加上他们上次碰到自己这方那么多人时，竟然没有丝毫的紧张，现在看来那完全就是有恃无恐。 他有些相信昨晚的事情真是他们所为了。 “我能请你们帮个忙吗？我会给你们足够的报酬……”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不禁感到一阵滚烫。 “什么忙？帮你救出那位蓝岚小姐吗？”慕哲平淡淡道。 “是……” “呵……”慕哲平笑了笑，随后闭上了双目不再说话。 卫轩只感到一阵强烈的尴尬。 就连他本人都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昨天他们主动要求同行，但被自己等人拒绝了，原因是觉得他们实力弱，将他们当成了骗吃骗喝的累赘。而现在小姐遇险，自己却又指望他们去救，原因是因为自己终于发现他们原来实力不弱。 换成自己，恐怕也不会答应吧？只是，现在除了他们，自己一时间又能去哪找帮手？ 时间拖长的话，小姐遭遇不测的可能也越来越大。 他此时是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哈，怎么都不说话了。”聂河夸张般笑了起来：“救出蓝岚小姐，本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嘛，怎么能要什么报酬呢！” 在外面赶车的林四暗暗撇了撇嘴，聂河这句话也就是骗骗别人了。和他相处了一年的林四深知这个人根本就冷血到了极点，他现在说这句话，恐怕只是因为无聊。 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做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和他朝夕相处的人死在他面前，恐怕他也不会有所反应。 卫轩并不清楚聂河话语之中到底包含了多少诚意，至少在他看来，聂河远不如慕哲平值得信赖，尽管他的话总是说得很漂亮。 “这，这个不太好吧。”他可不敢让他们白白出力，他们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他能看得出，这三人对自己等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自己真的顺着聂河的话去做，什么都不付出的话，那接下来的任务恐怕很难保证他们会用尽全力。 随后，聂河的下一句话让他瞠目结舌。 “那好吧，既然你强烈要求，我们不要也说不过去。那你就拿二十万金币出来吧，我们一定帮你救出蓝岚小姐。”他一脸轻快笑容，仿佛这钱是卫轩硬要给他的。 卫轩心内简直就是上万头奔马跑过一般，这个人知不知道二十万金币是什么概念？ 上次他们和黑铁冒险团谈合作时，付出的金币是两万。这个价格已经高出行情十倍，而黑铁冒险团将会派出一百三十多人，沿途随行横跨数万里，一直护送他们平安到达仙武王国。 即便如此，这个价格也还是小姐自作主张才定下来的。如果是卫轩主事，那他最多只会出五千金币。 现在聂河，竟然问他要二十万金币，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啊…… 这价格实在是高得离谱了，两个金币能让一户三口之家的平民衣食无忧生活一年。而二十万金币，已经可以武装起一支万人级别的军队。 而最让他无语的是，这个人前面一句话还说得那么漂亮，仿佛他是蓝岚小姐的守护骑士，愿意随时为蓝岚小姐赴汤蹈火一般。 后面一句话就那么自然的主动索要了这个天价的酬劳。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二十万金币，他拿不出来。 别说是现在他这个样子，哪怕回到白风国，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金币。 林慕聂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他的决定。 他们心内没有一丝趁火打劫的愧意，能从蓝翎卫和其他冒险团手中劫走蓝岚的人，又岂是随便能摆平的？ 他们和卫轩这批人谈不上关系多么的好，本就不愿意接这个任务。 “行！二十万金币！我请你们救出小姐！”卫轩重重喘着粗气，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小姐，哪怕是二十万金币。 虽然自己拿不出来，但事后小姐亦或大公爵会给他们。 “好好好！”聂河拍手大笑，随后他搓了搓手：“卫兄不愧是爽快人，那么，酬劳呢？按照惯例，你应该先付一半定金！” 二十万金币如果全部堆在林慕聂三人面前，那他们恐怕也很难全部运走，不过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金票。 只要有金票，在大陆许多大城池内都能直接兑换到足量的金币。 卫轩面带一丝难色：“我现在没有，但我可以保证，小姐被救出来后，一定会付给你们！” “啊，是嘛，卫兄有困难我们也是能理解的。”聂河无奈的摊了摊手：“那就写个欠条吧。” 他从车厢内找出纸笔，递到了卫轩面前。 慕哲平都忍不住撇嘴了，这聂河做事，还真是很‘讲究’啊，一点都不在乎卫轩会怎么看他。 事实上，他们又哪里会怕对方赖账？首先他们并不缺这笔钱，其次如果对方真的不还，那他们有很多办法可以自己取回酬劳。 卫轩一言不发，接过纸笔刷刷写了起来。 少顷，聂河接过了墨滴尚未干透的‘欠条’，珍而重之的塞入了口袋。 随后他对卫轩伸出手爽朗一笑：“从现在开始，我们三把剑冒险团接下这单任务了。” 卫轩苦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说实话，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聂河的表现，完全就不像一个天才修行者应该有的样子。传闻中那种天才不都是眼高于顶并且非常注重形象的吗？就算要报酬，似乎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吧？ 又哪像这个聂河，市侩的程度简直比许多商人还直接，一丝委婉和掩饰都没有。 这些人，真是昨晚导致黑铁冒险团覆灭的真凶吗？ 第486章 来龙去脉 在他满腹疑虑的时候，林四已经停下了马车，回到了车厢内。 “我们需要知道你们的来历，目的，招惹的敌人，以及劫走蓝岚小姐哪些人的一些情况。”他平静开口道。 “需要全部说出来吗？”卫轩显得有些犹豫，毕竟只是让他们去救小姐，和他们的来历来意似乎无关吧？ “当然需要。”林四用毋庸置疑的口吻打断了他：“我们知道你们有敌人，只有得知足够多的情报，才能不作出错误的判断。” “好吧。”卫轩点了点头，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再继续隐瞒下去也没有多大意义。 更何况，这三人已经算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我们来自白风公国，蓝岚小姐正是当代大公爵的三女儿，我们此行是要前往仙武王国。”他缓缓开口道。 这些林四都已经知道，他继续问道：“去仙武王国做什么，你们的那批敌人又是谁？” “我们白风公国想必你们也听过，建国四百年至今，称得上是欣欣向荣……” 林四微微点头，白风国有钱，全大陆的人都知道。 “但受限于领土狭小，我国的人口远比其他国家少，现在真正是我国土生土长的白风人，不过千万，也因此，我们的国力并不强。” “以往因为两大帝国互相制衡，我国一直平安无事，但这种局面，现在很可能会被打破。” 林四明白，所谓的平安无事，其实也就是一直仰两大帝国的鼻息生活。因为白风国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几乎成为了大陆上的一个交易中转站，两大帝国自然都不会坐视这里被别国侵扰。 按理说，在这种局面下，虽然白风国会不时受气，但至少也算是变相得到了两个超强后盾的保护。 卫轩说这种局面会被打破是什么意思？难道两大帝国打算瓜分这里了？ “神炎帝国与碧澜帝国，近年来的关系已经愈发的亲密。” 林四讶道：“哦？这是为什么？他们不是世仇么？” 卫轩面容一肃：“因为他们还有个更强大的敌人，那便是门派。两大帝国，似乎是要打算联手对付各大门派了！” 这个消息，让一旁的慕哲平与聂河都忍不住惊讶起来。 两大帝国联手对付门派，这绝对是大陆局势发展的一个巨大转折点啊！ 只是，这种事怎么会被卫轩知道？ 仿佛是看出了他们的疑问，卫轩解释道：“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两大帝国近年来频频互派使节，同时派遣学生进入对方国家就读。而且几百年来一直封锁的两国边境，现在也开始渐渐允许商队直接通行，去年两国甚至进行了一场联合军演。” 林四恍然大悟，是啊，两国这些与过去迥然不然的举动，根本就瞒不过外人的眼睛。 而他们这么做，唯一的目的恐怕也就是联手对付门派。 毕竟，经过上千年的发展，门派也在壮大之中，而且门派和国家向来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门派想要恢复千年前那种门派割据的局面，只是现在他们力有未逮。而同时，他们又喜欢对大陆各国指手画脚。 这自然会招致两大帝国和许多大国的反感。 “那门派没有反应吗？” “这个，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现在两大国打算对你们白风国下手了？” “是的，他们打算直接瓜分我们白风国，毕竟我们拥有大量的财富，却没有足以守卫的力量……”卫轩低头语气沉重的叙说道。 “然后你们打算向仙武王国求救？”慕哲平出声问道。 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能让两大帝国忌惮的，也只有代表着门派势力的仙武王国了。 “是的……”卫轩迟疑着点了点头，似乎欲言又止。 “去仙武王国，为什么要派蓝岚小姐？”聂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卫轩的面色变了变，随后恢复了正常。 “小姐在三年前就和许少岳订下了一门亲事。” “许少岳又是哪根葱？”聂河神色很不善。 “咳咳！”卫轩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不光因为聂河话语粗俗，更因为他本以为这三人都应该听过许少岳的。 那可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啊！ 哪知道在他说出这个名字后，林慕二人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而聂河的反应也和他预想中完全不同。 他甚至怀疑这三人是不是故意装的，毕竟天才往往都比较有傲气，看不上其他同辈天才也不算奇怪。 “许少岳是无极殿最年轻的长老，二十二岁的时候，他的修为就到了破境初期。”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停顿了一下，等待着三人发表意见。 然而，林慕二人依旧一言未发，而聂河则是撇了撇嘴：“一般般，他和仙武王国有什么关系？” 卫轩暗暗摇了摇头，果然这三个人只是因为眼中容不下其他天才，所以才会故意做出这种反应。 二十二岁的破境初期，那已经算是天资绝伦了。 无极殿是仅次于天外天三派的一个大门派，许少岳是近年来这个门派内最出色的弟子，能从亲传弟子一跃成为门内最年轻的长老足以说明一切。 他在修行界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这三个少年身为修行者，没道理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他嘴上可不敢说出来。 “许少岳的师傅，是无极殿的太上长老‘十绝剑神’应海天！” “哦？剑神？这世上有人的剑术可称剑神吗？”林四愕然不已，在他看来，能被称为剑神的人那肯定是剑术通神之辈了。 然而剑术通神，这是剑术的第三个境界，剑心才有的特征。据他所知，目前大陆上好像还没有传出谁跨入了剑心之境的。 那个境界甚至被人当成了传说。 “咳！”卫轩再度干咳了两声，林四的问题，让他很无语。 “十绝剑神是个称号，不代表剑术境界，这是天书楼送给他的封号。”他有些怀疑林四是不是故意的，这种事情应该是修行者都知道的常识吧？ “天书楼又是什么？”林四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还真是见识浅薄了，看卫轩这表情，似乎这些人和东西应该都是人尽皆知的。 “天书楼是个组织，他们的首脑是谁无人知晓，不过这个组织对于修行界的事情堪称了如指掌，他们发布的‘天书策’，对于修行者的实力描述几乎很少会有偏差。” “这么说，这就是个专门给修行者订排名的组织了？” “不，他们只是罗列出来，并不会给出排名。” “好吧，那这个组织的存在有什么意义？他们以什么为生？卖册子吗？” 林四的问题，让卫轩哑口无言。 几乎每个人提到天书楼的时候，都是为他们强大的情报实力而震撼，为他们的神秘而感到好奇。 似乎，还真没有人去想，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组织。 眼见卫轩闭上了嘴，林四兴致勃勃的追问：“天书策上面有你的名字吗？” 卫轩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天书策只排破境之上的修行者，或者一些天赋惊艳的。” 他现在有些相信，这三个人或许真的是来自偏远之地，所以对于修行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了。 眼见他被自己的问题问得直皱眉，林四只好无奈道：“好吧，你继续，那个许少岳和应海天怎么了？” “应海天的修为是天境后期，同时他也被许多人传为仅次于三大圣境的大陆第四高手。而除此之外，他还是仙武王国长老会的八位大长老之一。” “不是说仙武王国的长老足有数百个席位么？怎么才八个？”慕哲平也好奇起来。 “八个大长老凌驾于数百个普通长老之上。普通长老只是每个人只有投一票的权利，八个大长老却不同，长老会本就由他们主持。而一项提案，即便其他数百长老之中有半数以上的人同意，只要八名长老之中反对的人超过支持的人，那依旧通不过。” 卫轩这么一说，林慕二人立即明白了。 这么看来，这八个大长老的权力还真是不小啊！ “所以你们打算将蓝岚嫁给许少岳，然后得到应海天的支持？也就等于得到了长老会的支持？”林四问道。 “是的，这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十绝剑神在长老会地位崇高，有他开口，事情应该能圆满解决。” 慕哲平皱了皱眉，卫轩说得倒也不错。 碧澜和神炎帝国打算对白风国下手，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联手对付仙武王国。 门派势力极强的仙武王国，自然不应该坐视这种情况发生，他们救下白风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否则一旦被碧澜和神炎两国拿下白风国，那两国将凭空得到大量财富，进而增强他们的实力，这对门派来说绝不是个好消息。 可是！这件事却透着蹊跷！ 按理说，这件事不应该是白风国上门求救，仙武王国就应该会主动插手了！ 而且，用联姻来换一时安宁这种事情，只能说，小国确实也很悲哀…… “那你们的敌人是谁？神炎帝国的人？” “不！一路追杀我们的人，是我白风国的金辉侯钟景！” 第487章 简单计划 “他为什么要对蓝岚下手？”林四问道。 其实他隐隐已经有了猜测，这个钟景对蓝岚下手，原因应该就是破坏她和许少岳的联姻。 果然，卫轩马上答道：“钟景在白风国的势力并不小，而且他从外网罗了许多高手为他所用，近年来隐隐有着取公爵大人而代之的心思。他对小姐下手，是因为他不愿倒向门派，他想要倒向神炎帝国。” “哦？神炎和碧澜帝国一旦瓜分白风国的话，他能捞到好处？” “他本就是神炎帝国一手扶持起来的，为的就是控制我们白风国，他当然不愿意门派势力入主白风。” 聂河问道：“那你们呢？你们没有倒向碧澜帝国，让他们给你们撑腰吗？” 卫轩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一直就是中立的立场，大公爵一直不愿意被两大帝国干涉我国内务。” 慕哲平叹了口气：“难怪了……” 这些国与国之间的纠葛，现在林四虽然能听明白，但却提不起兴致来。 “劫走蓝岚的人，就是那个钟景的人？你确定他会留着你家小姐的命？”他问道。 卫轩连忙摇头道：“不，劫走小姐的另有其人。” “是谁？” “不出意外，正是南安山上的那股盗匪！”卫轩面色凝重。 “什么？一股盗匪？盗匪也能和你们抗衡？”林四讶然不已。 依他所料，卫轩他们今天早上启程时，应该请了不少高手护送。 而占山为王的盗匪，向来很少会有真正的高手坐镇。因为这一行，其实没多大‘前途’…… 确实他们能劫杀过往的商旅行人，但这座山头的恶名一旦传扬出去，便很少会有人再选这条路了。而且，这里可是神炎帝国，盗匪恐怕也会招来官方势力的剿杀。 更何况，谁能保证自己打劫的目标不是一块铁板？ 能修炼到极境的高手，在哪不能谋得一个好出身？又何必做这种即为人不齿，又危险无比的行当？ 卫轩一脸苦意：“这伙盗匪，实力太强大了。人数足有数千，极境高手比我们还多，他们的头领甚至是破境高手！” “什么？”林慕聂三人齐声惊呼。 他们在刚听到敌人是一伙盗匪时，都兴起了一股轻松的感觉，觉得这任务不难完成。 但现在一看，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啊！ “我们今早请了双巧城排名第二的雷豹冒险团和第五的金狮冒险团一路护送，行到南安山附近三十多里时，雷豹的人忽然对金狮的人还有我们的人下手，原来他们早已被钟景的人收买。”卫轩面色沉重，显然是想起了同伴的惨死。 “他们的偷袭，加上钟景手下走狗的突然出现，我们节节败退。就在我们形势危急的时候，南安山那伙盗匪忽然杀了过来。” “他们杀跑了钟景和雷豹冒险团的人，掳走了大小姐。我趁乱逃出，在回双巧城搬救兵的路上，再次被钟景的人撞上，然后就碰到你们了。” …… “这么说，那伙盗匪倒是变相救了你们啊，否则你和蓝岚小姐已经死了。”聂河笑道。 慕哲平皱眉问道：“你怎么确定那伙人就是南安山的，又怎么确定他们会一直留着蓝岚的命？” “因为这个！”卫轩从怀内掏出了一小卷纸条，递给了慕哲平。 “这是我在即将逃出去时，那伙盗匪的首领用弓箭射过来的。”他解释道。 林慕聂三人凑近一看，字条上面的字不多：五天之内送三百万金币到南安山赎人！ 三百万，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啊，三人面面相觑。 三百万金币，卫轩肯定拿不出来，他只能上报给白风大公爵。 而豪富的白风大公，应该是能拿得出来的。只是，这数目着实不低了，要知道草原国劫走千宋一百五十多名人质时，开出的天价赔偿也就是一百万金币。 三百万，也许会让白风大公爵肉痛不已吧？ 而且对方给出的时间也很紧迫，卫轩想要从这里返回白风国，最快的办法自然是坐传送阵。 只可惜，最近的传送阵，离这里也有两天路程。 一来一回，光是路上就要花四天以上的时间，对方根本就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和犹豫的机会。 “看来，这伙盗匪知道你们的身份了啊。做完这一票，他们可以吃一辈子了！”聂河耸了耸肩。 “是啊，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蓄谋已久了。”卫轩面色凝重。 这任务似乎比想象中要难很多。 对方既然知道蓝岚的身份，那他们肯定会严防死守，再加上破境高手坐镇…… “我们现在离南安山似乎并不远，出发吧！”林四探出车窗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随后淡淡对三人说道。 慕哲平点了点头，而聂河伸了个懒腰之后，也捡起了身边的长剑。 卫轩愕然不已，他本以为这三人在得知这任务的难度之后会反悔的。 毕竟那南安山的盗匪足有数千人，其中已知的极境高手几十个，破境高手一个，一旦他们的行动被发现，那很可能就是必死的结局。 这是一次非常危险的行动，然而这三人非但没有反悔，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这让他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然而无论他怎么想，起码这是他最希望出现的画面，于是他赶紧跟上了三人。 …… 半个时辰之后，四人来到了南安山附近。 此时从山脚望去，这里群山绵绵，在夜色下如同乌云一般让人极度压抑。 四人并未看到什么盗匪，依他们猜测，这盗匪可能是藏在了南安山深处。而附近，应该也有一些盗匪的探子在暗中埋伏。 毕竟这南安山并不止一个山头，绵延足有三四十里。 “我们该怎么做？”卫轩问道。 这任务已经被林慕聂三人接下来，该怎么做，自然要听他们的意见。虽然他对他们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直接杀进去肯定不行，且不说他们四个人不可能杀得过数千盗匪。就算能赢又能怎样，对方毕竟手握人质。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连蓝岚到底被关在哪都不知道。 慕哲平和聂河很自然的看向了林四。 “很简单，兵分两路。” “为什么？”卫轩不太明白，现在他们一共就四个人而已，还要分两路？ “我们不知道蓝岚在哪，所以只能想办法找出她。” “怎么找？” “你和聂河去对方山门前，直接告诉对方，你带了钱来，要见蓝岚一面，确认她的安危。” “对方不会相信我这么快就能筹出钱。”卫轩低声道。 “你也可以不信他们没杀死蓝岚，这是很合理的要求。你们只有两个人，对方完全不会担心你们做出什么。”林四淡淡道。 卫轩点了点头，他明白了林四的意思。 他之所以兵分两路，是打算趁着对方让人押出蓝岚时，半途将她截过来。 只是，蓝岚小姐现在对那伙盗匪来说，同样也很重要，他们哪怕是押送她出来，恐怕也会有不少高手护送着。 他们两个，能行吗？ 而且，他们一旦动手，那就不能失败。失败的话，对方会不会杀死蓝岚泄愤不好说，但一定会倾尽全力杀死他们四个！ “我只担心你们能不能逃得掉，毕竟我们救出你家小姐后，对方会很快发现。” “我死没关系，只要你们能成功救出小姐就行！”卫轩一脸悲壮之色。 他也知道，自己不出面，那伙盗匪是不可能相信他们，然后带出蓝岚小姐和他们见面的。 林四点了点头，这卫轩对蓝岚还真是忠心啊！或许，他忠诚的是那位白风大公爵吧？ 他看向了聂河，虽然卫轩和他们无亲无故，但能不死的话，林四自然不希望他死掉。 以聂河的实力以及他以速度著称的风属性灵力，他一个人想要逃掉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但卫轩就不行了，林四看得出他实力不到破境。他想在破境高手面前逃出去，只能依赖聂河掩护他。 聂河这个家伙，会有那么好心吗？ “放心，我还等着救出蓝岚小姐后，让他兑现欠条呢。只是，掩护着他，我们肯定甩不脱追兵，只能保证短时间内不死。”聂河浮了浮嘴角，他自然明白林四目光之中的含义。 “那就行了，一旦我们救出蓝岚，对方肯定会将主力分出去追我们，毕竟蓝岚更重要。”林四笑了笑，随后补充道：“逃出来后，我们在前面汇合，然后卫轩你带着蓝岚先逃向下一座城池，我们三个拦住他们，最后我们再在那里汇合。” 慕哲平与聂河点了点头。 但卫轩却只感到完全无法理解。 林四的计划听上去很简单，按照他的计划，确实他们能轻易找出蓝岚的位置。 但这计划却显得太过异想天开了。 聂河掩护自己逃走，他们救出蓝岚小姐，他们挡住追兵这三件事，在林四口中变得理所当然。 但在卫轩看来，这三条，任何一条都几乎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 这需要什么实力？哪怕他们三个都有许少岳那样的实力，恐怕也很难做到吧？ 许少岳可是破境初期的天才高手！这三个人看上去只有十六岁左右，又怎么可能是许少岳那个级别的？ 除非他们是尹漓，然而这世上只有一个尹漓，而这三人他以前根本就没听过。 这三个人，不会是骗子吧？要不就是头脑简单冲动的傻子？他心内嘀咕不已。 然而现在也没有让他后悔的机会了，都走到了这一步，他没有回头箭。 即便他现在离开这里，赶回白风国也已经来不及。 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聂河一起大步走进了南安山。 很快，山林内就有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在卫轩说明送钱，以及要见他们大首领的来意之后，他和聂河被带上了山。 另一边，林四和慕哲平则悄悄跟着潜入了山林内。 山林内应该隐藏着不少暗探，而他们俩现在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不过这一切都难不住林四和慕哲平。 一则他们两个人少，目标很小不容易被发现。二则他们个人实力强…… 一路行去，沿途埋伏在山林中的一些探子没有一个能发出声音的，全都无声无息被林慕二人解决。 毕竟，他们的老本行原本都是刺客，暗袭和潜藏这种事，他们要比这些不过窥境转境的探子要老练得多。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南安山的背面。向下望去，两人看到在群山环抱下一处稍微凹陷的山头上，有着数之不清的灯火。 显然，那里就是那伙盗匪的大本营了。 第488章 舍己为人 林慕二人悄悄缀在卫轩与聂河后方百余丈外，一路跟着他们前方的两名引路盗匪进入了他们的驻扎地。 上到山腰之后，林四才发现这大山之中着实是别有洞天。 他们不时能看到造在树上的房屋，看到凿空的山洞，沿途的陷阱和栅栏。 在一些隐蔽的地方，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类似箭塔的防御工事，只不过都是直接修建在了树梢上。 这伙盗匪，确实和其他盗匪有着很大的区别。 他们看上去似乎很有组织，而且远比普通盗匪要训练有素得多。 如果不是林慕二人实力高出这些人太多，那他们现在肯定会被隐藏在那些防御工事后面的盗匪发现。 一直上到山顶附近，他们才看到了层层叠叠的房屋。 山顶似乎像是被削平了一样，有着一大片平坦的地面。 在这片平坦的地面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许许多多的房屋，放眼望去竟然很难数的清究竟有多少人住在这里。 这些房屋大多是木质的，只有极少是由石头砌成。看上去，这里就像一个密集的村落。 如果不是因为盗匪盘踞，这里倒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美妙去处。 …… 卫轩很快被带到了这‘村落’的中央。 这里是一片小型的空地，在那两人去报信的时候，沿途居住在这里的盗匪纷纷走了出来，围在空地旁对他们指指点点。 粗略看去，短短时间内，这里竟然围上了上千人。 卫轩不知道林慕二人现在在哪，不过四周一直没能传来异常动静，至少说明他们没有暴露。 他心内忐忑无比，到现在他对林慕聂三人依旧毫无信心。 他很后悔自己竟然会找上他们，这个计划一旦失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拿自己的命冒险就算了，问题是一旦失败，很可能蓝岚也会因此被搭进去。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会相信他们。 就在他内心焦灼不堪的时候，从对面走来了一群人。 一看当先那名四十余岁，皮肤黝黑身躯高大魁梧的大汉，他便认了出来。 此人正是中午那伙盗匪的头领，同时也是个破境高手，当时雷豹冒险团以及钟景手下都有好几名高手死在了他手下。 他身后跟着数十人，同样也是参与过今天中午行动的盗匪，这伙人的实力也都在元境和极境。 卫轩的心不断往下沉，面对这样的阵容，他想不出呆会自己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去。 看来，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了。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了对面那名盗匪头领。 “你说你带了钱过来？”盗匪头领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没错。”卫轩镇定答道。 “钱在哪？” 卫轩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金黄纸片扬了扬，随后又快速收回了怀内。 “锦海钱庄的金票，你们可以随时兑换到足够的金币。” “你以为我会信？”盗匪头领冷冷笑道：“三百万金币，半天时间你就能筹齐？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可以随意哄骗？” “哈哈哈！”周围的盗匪们大笑起来，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看两个跳梁小丑。 “或许你不知道哄骗我们的后果，你以为，我们抓住那个妞，只是为了好吃好喝供着她吗？”盗匪首领后面一名青年语带讥嘲。 “上百万面额的金票，根本就不是这个颜色的！你当我们没见过世面？”又一名盗匪哈哈大笑道。 卫轩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自己竟然犯下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这个计划，果然太想当然了。别说后续步骤，光是这第一步，就已经无法进行下去。 这些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轻信他？ 他正要开口，想要抱着试试的态度提出见蓝岚一面的要求。对面的盗匪首领竟然说出了一句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话：“去把那个女人带出来，当着他们的面，先切下掉她一根手指！让他明白，不按照我们的话去做的后果！”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卫轩面色大惊。 然而，对面盗匪怎么可能听他的？立刻便有四名盗匪向后方赶了过去，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奉命去将蓝岚押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四计划的第一步，竟然算是实现了。 尽管过程和他们一开始预想的大不一样。 “你想用假金票把人换回去？我想告诉你，耍花招只是浪费你本就不多的时间，同时还会害了那个女人。”盗匪首领冷酷无比。 原来如此吗？他们没有怀疑自己等人是想借机找到蓝岚的位置，同时将她劫走。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而己方目前只出现了两个人。 哪怕是天境高手，恐怕也没办法带着人逃出去吧？ 对方只是误认为自己是打算用假金票来换人，他们甚至连检查一下金票的心情都欠奉，只打算给自己一个教训…… 计划出现了偏差，这让卫轩心内大急。 “不，不要这样，我们错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计划了，他对林慕聂三人的信心已经全部消失。 他只想着先保蓝岚几天平安，然后他火速回白风国拿赎金。 “嘿！已经晚了！”盗匪首领冷冷一笑。 旁边众多盗匪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嘲弄和讥讽，在他们看来，这两个自作聪明的人，马上就会尝到自己酿下的苦果。 无论卫轩怎样哀求与道歉，盗匪首领始终不为所动。 而那四人此时已经走得看不到身影了，蓝岚的一根手指，似乎注定将会保不住。 “你马上回去取钱啊，我们时间不多了。”他身边的聂河忽然一脸焦急地说道。 “对对，我马上回去取钱。”已经六神无主的卫轩连忙道。 他现在只觉得时间不够用，他只想用诚意来打动对方，希望能保住蓝岚那根手指。他无法想象小姐遭受那种对待的画面。 “你又是谁？”盗匪首领死死望着聂河。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女人，因为聂河一直一言未发。 而当他发现这个人的声音是正宗无比的男声时，他才发现这个人看上去要多邪魅有多邪魅。 “我是蓝岚小姐的追求者，我誓死保卫蓝岚小姐！你们，你们不要伤害她！”聂河的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又坚定又胆怯。 “哈哈哈哈！” 山上的盗匪们爆笑出声。 “这小子是哪里来的奇葩？哈哈，他在演戏剧吗？” “誓死保卫？小子，你毛长齐了没？” “你们……你们不要伤害她！”一名盗匪阴阳怪气地学聂河说话。 顿时，又引来了更大的哄笑声。 盗匪首领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也许，这真的只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请你们不要伤害蓝岚小姐，我愿意陪她一起做人质！我家也很有钱，你们可以让卫轩要来更多的钱！”聂河涨红了脸。 他看上去，似乎像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又赶紧捂上了嘴，做出了一脸后怕的表情。 这可笑而又幼稚的举动，无疑招来了更大的嘲笑，许多盗匪的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哈！”盗匪头领也险些被逗乐了，他似笑非笑道：“你家也很有钱？” “没！没有！我刚只是瞎说的，你们不要相信！”聂河连忙摆着手，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抓似乎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又矢口否认起来。 “说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盗匪首领面色一寒。 聂河差点连退两步，俊脸吓得刷白：“我，我家有点钱，但不多……” 他看上去完全就是被盗匪首领吓坏了，既不敢说谎，又不想被留下。 “哈哈哈哈！” 有些盗匪甚至已经忍不住笑得坐到了地上。 “把他抓过来！”盗匪首领挥了挥手。 立刻便有四名高大盗匪一脸笑意的走向了聂河，他们对这被吓坏了的少年伸出了手。看起来就像是四头恶狼在抓一只小羊羔。 聂河连连挣扎，然而这挣扎的力度对于这四人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毫无意外的被抓到了对面。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提钱！让我爹快点送钱来，快点！”他声嘶力竭的对着卫轩咆哮起来。 随后他看了看盗匪首领和身边那些盗匪，又缩了缩脖子，似乎意识到这里不是他可以发飙的地方。 这举动，自然又引来一阵狂笑。 在他们看来，聂河的举动很符合一个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既懦弱又跋扈的贵公子形象。 聂河这样反常的举动，终于让卫轩清醒了过来。 这聂河如果真的如此不堪，那他当初在被屠海恐吓时，就不会不屑一顾了。 他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先离开这里啊！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聂河一眼。 “滚！我让你快滚回去！你要是耽误了害我送命，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他愤怒对着自己咆哮。 随后又朝那些盗匪露出了讨好的神色。 他爹是谁自己都不知道，卫轩终于确定，聂河确实是在故意做戏。 他就是让自己先逃离这里，毕竟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而这个计划既然已经开始，自己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配合他们继续下去！ “我……”卫轩嘴唇动了动。这一刻，他有些感动了，他不想抛下聂河一个人。 “还不快滚！”聂河嘶声吼叫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被两名盗匪按着肩膀，或许他已经冲上去对卫轩拳打脚踢了。 “滚吧！让这个小子的父亲也准备两百万金币！记住，我们耐性有限，不要再耍花招！”盗匪首领冷冷道。 卫轩艰难向后挪动了两步，他的眼睛红了起来。在他心目中，聂河的形象已经愈发高大，完全变成了一个舍己为人的‘壮士’。他此时就像是战场上情势不利时，对着同伴吼道‘你先走我断后’的英雄一样…… 最终，在众多盗匪的哄笑声之下，卫轩头也不回的冲了下山。 第489章 救出蓝岚 这个碍事的累赘终于走了。 这就是聂河现在的念头，只能说卫轩实在是表错了情。 对于聂河来说，卫轩的作用就是让这些盗匪主动暴露出蓝岚的下落。 虽然这个过程和他们一开始设想的不同，但不管怎样，这一步已经成功了。而且事实上，结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 那么卫轩已经没用了。 按照林四的计划，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掩护卫轩杀出去。毕竟蓝岚一旦获救，盗匪肯定会发疯。 这个任务是整个计划中最艰难的一环。 如果不是因为林四的要求，聂河根本就不会答应。而他虽然点头答应了，但到时候事不可为的话，他肯定还是会抛弃卫轩一个人先闪的。 此时在场的盗匪太多，几乎是围得水泄不通，其中甚至有破境的。他一个人要逃倒是有把握，但要护着卫轩一起走，那近乎不太可能做得到。 能灵机一动顺水推舟，在卫轩完成使命后，立即就让他被盗匪们‘放走’，这已经是再好也不过的结局了。 接下来，就看那两个家伙的了。 他一边和这些盗匪虚与委蛇，一边心内嘀咕不已。 他们可别让聂河大爷失望啊，这最艰难的任务都已经被自己完成了一半。他们要是再做不好，那圣山之战干脆一拍两散拉倒！ …… 蓝岚的心情很不好，虽然被抓到这里来以后，她并没有受到恶劣的对待，但毕竟成了阶下囚。 她已经知道对方向白风国索要了天价赎金，然而尽管心内愤恨焦急又能怎样。以她元境的实力，别说现在被人封了气海关在偏僻石屋内，即便现在解开他的修为，撤走门外的守卫，她也逃不出去。 这南安山周边几乎有太多藏在暗中的盗匪，她想要逃出去的话，不可能一个人都不惊动。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同样被抓了进来。 先前她们已经抱头痛哭了一个下午，现在可能是累了，两人都进入了熟睡之中。 对于自己的前路，蓝岚只感到一阵渺茫。 她不知道自己父亲是否会为她拿出那笔天价赎金，更不知道给了赎金后，这伙盗匪会不会信守承诺。 再想到她这次去仙武王国所背负的使命，她这次被劫等于是为父亲本就艰难不已的局面雪上加霜。 她双手抱膝默默坐在墙角，低头望着脏乱不堪的地面怔怔出神。 往常她哪会受到这样的对待，然而她竟然出乎意料的适应了这里，她没有哭也没有闹，至少表现得比她那两个丫鬟好得多。 吱呀，这简易的临时‘石牢’有人走了进来。 她抬头一看，是几名盗匪。 “把她押出去！”当先一人对身后三人挥了挥手。 “是，洋哥，这三个妞长得可真好看。老大怎么不尝尝鲜？”其中一名青年一边走向蓝岚，一边搓着手。 他身边那两人也同样连连点头。 他们这山头，似乎女人很少。如果不是摄于那位盗匪首领的威望，恐怕蓝岚被抓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会遭遇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了。 那洋哥呸了一声：“老大做事还用你们来教？当然是为了不节外生枝，顺利拿到那笔钱！” 不过紧接着他又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两个丫鬟应该不影响大局吧？改天和老大说说，估计没问题。” “嘿嘿嘿！那是！”那三人听到这句话，立刻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此时那两个丫鬟依旧在熟睡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 他们的谈话，完全就没有避过蓝岚，自然是全都被她听到了。 她的面色变得苍白，眼神内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怒火与仇视。然而很遗憾，这只能让这四个人笑得更加畅快。 她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两名盗匪架了起来，随后跟着来到了石牢外面。 “你们要带我去哪？”她一脸警惕的问道。 四名盗匪两个在前，两个在后押着她向村落中央行去。 听到她出声，前面那个洋哥回过头露出了一个神秘无比的笑容：“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 “哈哈哈！希望你到时候别被吓哭！”其他三人大笑起来。 他们的话，让蓝岚心内更加恐惧，她从这三人的语气之中，听出这次等着自己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怎么办，怎么办？ 她完全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摆脱现在的局面，即便她实力恢复，只怕也不是这四人之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她现在就像是明知道前面是个火坑，却依旧被人推着往下跳。 …… 噗噗！ 走过一处狭窄巷道时，蓝岚似乎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了两声轻微响动。 与之伴随的，还有两道闷哼声。 一直低垂着头默默行走的她陡然抬头，准备向后望去。 然而，抬头的那一霎那，她却被前方的情景震惊了。 走在他前面的那两名盗匪，左侧那个正在徒劳的捂着后腰软软倒地。 而那洋哥同样被这些轻微动静惊动，他霍然转身拔刀。 只是，在那一刻，他竟然诡异的停住了动作。 蓝岚能看得出他只是停了极短的瞬间，但就在这一瞬一道黑影忽然从他身边掠过，伴随着微弱的绿光，那洋哥的头颅飞了起来！ 这极度凶狂血腥的场面，吓得蓝岚花容失色。 尽管她要比绝大部分女人见过的大场面都多，而且心性比许多男子都沉稳。但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是血淋淋的发生在她身前三尺之处。 那洋哥脖颈喷出的鲜血甚至淋了她一身，骤然见到这一幕，她本能的就要叫出声来。 随后身后忽然探出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在这一刻，蓝岚想着的不是有人救自己，而是担心自己也被人这样无声无息的杀掉。 随后她被人扛到了肩上，跟着那人一起向着村落外飞驰而去。 在离开这条巷道的最后一刻，蓝岚看到了那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两名盗匪扑通倒地。 直到此时，她才有了猜测——难道这些人是来救自己的？ 可是…… 自己和卫轩在神炎帝国似乎没有交情深到愿意为之深入虎穴的熟人啊，而且，其中更没有这样凶残而又老练的高手。 几乎就是一瞬间，自己身前身后那四名至少在元境之上，甚至可能包括极境强者在内的盗匪就那么死了。 死前非但没能做出任何反抗，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而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她便被人扛着从山顶的村落窜入了下方山林内。 扛着她的这个人，实在太快了。 虽然她本就是一名修行者，但趴在他肩头望着地面四周飞速后退的景物时，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眼花缭乱。 尤其，是在进入密林后。 面对林内的重重阻碍，扛着她的人完全就没有丝毫减速的打算。 在密林内，他上下翻飞，甚至比许多魔兽在密林内行进的速度还要快。望着不断向自己眼前飞速‘冲’过来的树枝，蓝岚干脆闭上了眼睛。 继续看下去，她觉得自己可能会眩晕。 但与此同时，她也对这些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他们到底是谁？掳走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她只知道扛着自己的这个人身躯高大，肩宽背阔，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知道。 冲入密林十余里之后，她才发现扛着自己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老慕，你带她先去汇合点，我去接那两人！” 对方的声音传入了她耳内，她感到些许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直到她终于站直了身子，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只有两个人。而这两人，赫然便是前两天‘死皮赖脸’要和她们同行的三名少年其中的两人。 除了另外那个聂河，此时面前这两人的名字她甚至都还不知道。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问过…… “你们……”她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两人的实力，未免太强了，而他们杀人时的凶残手段，更是让蓝岚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这是她事先做梦都想不到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绝不相信那只知道‘骗吃骗喝’的假冒险团原来竟然是这么可怕！ “我们是来救你的。”慕哲平对她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为什么？”她愣了愣，甚至忘了问他们的名字。 如果她记得不错，他们是自己亲自赶走的。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深陷险境，又凭什么会冒险来救自己？ “因为卫轩在不久前雇佣了我们三把剑冒险团。”林四笑了笑，随后他对慕哲平点了点头，再度原路折了回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密林内，而蓝岚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 她只觉得这一切都如同做梦一般，充斥着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议。 她不是没想过卫轩或自己父亲可能会找人来救自己，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卫轩找来的是这些人。 “好了，我们也该出发了。”慕哲平对她伸出了双手，露出了一脸温和笑意：“你是需要背着还是抱着？” 他的行进速度要比蓝岚快太多，哪怕是背着她。 为了抓紧时间，他们只能这么选择。 蓝岚自然明白这一点，不过她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一脸急切道：“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慕哲平问道：“什么事？” “我有两个丫鬟还被关在那里，你能把她们一起救出来吗？”蓝岚的脸上浮现了恳求之色，看得出，她和那两个丫鬟的感情很深。 “我们和卫轩谈过的条件，只是救出你一人。”慕哲平收敛了笑容淡淡答道。 “我可以加价……” 不等她说完，慕哲平便打断了她的话：“你那两个丫鬟是什么实力？” 蓝岚低声道：“她们不是修行者。” “抱歉，我救不了她们。”慕哲平面无表情的走近了她。 他并没有欺骗蓝岚，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到此就万事大吉。 撤走的时候，或许还要经历惨烈的厮杀，光是保护着蓝岚一个人，就已经算是拖累他们了。 那两个丫鬟不是修行者，会严重拖慢他们的行进速度。而在那激烈的战斗中，他们也护持不住她们。 而且，那边现在恐怕已经发现他们的行动了，他折回去救人，只会一头撞进围杀之中。 “不！你们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只要救出她们……”蓝岚猛地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显得极为激动。 她哪能想得了那么多，她只是不忍心抛下那两个丫鬟独自逃命。而此时惊魂未定她，俨然已经将慕哲平看成了唯一的指望。 呼！面前黑影一闪，她被慕哲平陡然抱起。 “如果不想被人发现，就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他根本就不管蓝岚那所谓的姐妹情深，径直抱着她向着林四说过的汇合地点飞掠而去。 第490章 短暂战斗 山顶中心的空地上，聂河依旧在等待。 他也不确定林四什么时候能救出蓝岚，不过对他来说，现在剩下的任务就是在这数千人的环视之下逃出去。 出其不意那是必须的，如果所有人都有准备，对他形成层层叠叠的包围圈的话，那就算他是铁打的，恐怕也杀不出去。 他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下山方向的数十名盗匪，考虑着呆会该怎么对他们下手。 盗匪首领此时依旧在等待着蓝岚被押送过来，他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他说过要切下蓝岚一根手指，所以就一定要做到，毕竟他有这么多手下在看着。 哪怕卫轩已经不在。 同时，他也可以更好的震慑刚刚被抓来的这个俊俏小子，让他更老实一点。 众人正在有说有笑等待着，远远的，似乎有人向这边狂奔过来。 “不，不好了！”来人边跑边喊。 所有人为之一惊，盗匪首领目中射出寒光，他有了一缕不妙的预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名跑过来的盗匪说出了一句令他们大惊失色的话。 “那个女人，被人救走了！任洋他们全都被杀了！”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 抓了这女人，能为他们带来天价的赎金。而如果她被救走，那所谓的赎金只是一场空。 更何况，他们这边竟然还死了四个人。 任洋可是极境中期的修为啊！ 盗匪首领霍然转头看向了聂河。 他不是笨蛋，只是这一句话，他便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卫轩和面前这小子。 他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原来卫轩和这小子只是为了套出那女人下落的诱饵！ 这一刻，他只想将这个诱饵挫骨扬灰以泄愤。 但是，当他看到聂河时，眼前的情景差点让他目眦尽裂。 聂河已经不在原处，先前按着他肩膀的两名盗匪则倒在了地上，他们身下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他极目望去，通往下山方向的那条路上，原本站着的三十多人已经倒下了五六个！ 一团青蒙蒙的光华在剩下的二十多人中间闪耀，除此之外，便是飞溅到空中的血滴与残肢。 这个小子，竟然是个超级高手！ 那三十多人之中，可是不乏有极境的存在，可现在看去，他们似乎完全就挡不住那个俊美少年！ 无论是同伴的惨状，还是被愚弄之后的愤怒，都让所有人瞬间失去了理智！ 盗匪首领狂吼了一声，提着一柄长刀冲向了聂河。 他刀身亮起的剧烈金芒昭示着他的愤怒，他甚至已经忘了派人去追回蓝岚，只想着要将面前这个小子抓回来千刀万剐！ “杀！” 其他盗匪同样拔出了武器，所有人都向着那个方向涌去。 他们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他们的行动也完全不慢，完全体现出了他们和一般盗匪的不同之处。 他们并不是乌合之众。 只可惜，聂河比他们更快，虽然他在杀人。 他就像一具绞肉机，在撞入那三十多人之中后，便掀起了一阵血腥盛宴。 在血雨，残肢，哀嚎的伴随之下，他以极快的速度凿出了一条通路！ 当盗匪首领赶到这边时，聂河的前方已经出现在了他前方七八丈外。他的后方倒下了十几人，有的已经死去，有的则是抱着喷血的伤口倒地嚎叫。 他的前方再无阻碍。 这些盗匪实力确实不弱，他们的人也确实很多。如果摆开阵势，别说聂河，就算再加上林四慕哲平，也不够他们杀的。 但可惜，他们根本没能来得及合围，聂河就突了出去。 “拦住他！”盗匪首领的暴喝声响彻整个村落，同时他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 沿途不断有人从道旁冲出来，后方也不断有人射出箭支，但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盗匪首领眼睁睁看着聂河一头扎进了下方山林之中。 “追！” 事实上不用他开口，后方许多人此时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那个小子。 不过，总算盗匪的几个头目内还有理智的人，他们留下了一半人守在大本营，以防这是所谓的调虎离山之计。 …… 呼呼风声响起在聂河的耳畔，对他来说，现在已经算是安全了。 身为破境修行者，他本就不比那个盗匪首领弱，更何况速度是他最擅长的。 一开始没能围住他，那现在后面所有人都只能跟着吃尘，距离只会被越拉越远。 如果不是一个人势单力孤，加上这次救援任务并没有全部结束，他甚至有心返身回去和那盗匪首领一战。 他并不喜欢总是被人追着跑。 这个念头，在林四突然从密林某处窜到他身边时，终于变得最为强烈。 “你这家伙，竟然会来这边。”他忽然放慢了速度。 林四见他毫发无伤便问道：“卫轩呢？” 卫轩离开的时候，他当时已经和慕哲平跟着那几人摸向了蓝岚那边，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死了。”聂河淡淡道。 “什么？”林四愕然不已，旋即摇了摇头：“那我们只能像蓝岚要账了。” 他并没有怪罪聂河保护不力，既然卫轩已经死了，那就死了吧。 他当初让聂河保护他，也只是尽尽人事而已，事实上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骗你的！”聂河大笑，随后他停了下来。 “他已经被我提前打发下去了，有没有兴趣再玩一次？”他吹了吹口哨，转身面对着从十几丈外扑向他们的盗匪首领。 林四见状苦笑：“我还有拒绝的机会么？” 说罢，两人齐齐提着长剑回头冲了过去。 几乎就是草原那场追逐战的翻版，盗匪首领因为实力最强，冲在了最前方，他身后那些人明显跟不上他，被他甩在了身后。 不过，可惜的是，这群盗匪之中，似乎并不止一个破境高手。 盗匪首领的身后三丈外，竟然还有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也一并赶了过来。 这令得林聂二人打算趁着盗匪首领落单，然后迅速杀死他的打算落空了。 …… 眼见前方两个小子竟敢回身迎击自己，盗匪首领只当他们不知死活！ 他对聂河的实力已经高估到了极限，然而他依旧不认为对方是破境高手。毕竟这个年纪的破境高手着实太过惊世骇俗。 直到他的刀碰上了聂河的剑。 铛！清亮的碰击声响彻林间，沉积已久的腐败落叶随风而起，随后在空中便被逸散出来的劲气击成碎粉。 这是实实在在的硬碰硬，比的就是修为深厚，而这一击让盗匪首领大惊失色。 因为他竟然因此而后退了三步，对方剑身传来的力量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尽管，对方也后退了两步…… 对方的修为，竟然完全不逊于自己，这怎么可能？ 只是，此时根本就没有让他细想的机会，一道蓝芒在与气流的急剧摩擦声中来到了他的腰畔！ 危急关头，他连忙后退，撑起灵力防御圈，神识攻击向前汹涌激发，同时挥刀向前疾劈！ 铛！ 他的刀碰到了那柄被蓝芒包裹着的长剑！ 从那剑身传来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竟然将他再次震退了小半步！ 而这人完全就没有受到神识攻击的影响，再度挺剑向他疾刺。 与此同时，他的脑内嗡鸣，如同被撕扯过一般，他眼前竟然模糊了一瞬！ 不好！这是中了神识攻击！虽然这神识攻击和他所知的任何一种类型都不太相同，但造成的后果似乎更加可怕！ 面前这个小子，竟然也是破境高手吗？他心内狂震！ 战斗中，一瞬间的失误，可能就会导致败亡的结局。 他眼睁睁看着这柄长剑笔直刺向自己的胸口，一时间竟然来不及阻挡。 铿！一柄长刀劈在了刺向他胸口的长剑上，将这长剑劈得向左侧一荡！ 他身后那名破境同伴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救下了他。 但饶是如此，他的左肋依旧被对方的剑带出了一道血口！ 此时他根本顾不得疼痛，他只能继续向后急退，因为聂河已经再度向他杀了过来。 如同骤雨般急促的攻击倾泻向了盗匪头领以及他的那名帮手。 只是短短片刻，两人便分别被聂河和林四逼退了五六步。两名破境盗匪在单对单的情况下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而且形势越来越不妙。 如果不是因为后面的那些极境盗匪追了过来，只怕他们会双双死在这里。 眼见后方那些极境盗匪的迫近，林聂二人只得放弃了杀死这两人的念头。 这两人毕竟是破境高手，不是随手可以宰杀的鸡鸭，他们想要杀死对手恐怕也要过个几十上百招。 事实上，这已经足够夸张了。 破境强者一般已经很难被人杀死，哪怕是在神炎帝国这种高手如云的地方，死一个破境也一样会震动一时。 …… 短促的战斗很快就突然终止，林聂二人劈出最后一道攻击后，放弃了这场战斗双双退去。 望着二人扬长而去的背影，盗匪首领和那名同伴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内的心有余悸与震惊。 “这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年龄三十许的破境盗匪一脸的不可思议。 刚刚的战斗，堪称他此生遇到过最危险的战斗之一，他简直被对方那柄神出鬼没的长剑杀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盗匪首领喃喃道。 他先前的怒火几乎已经被浇熄了大半。 “头，怎么不追了？” “杀死那小子了吗？” 后面许多人并没有看到前面的战斗，他们很疑惑首领为什么停下了。 “追！当然要追！”盗匪首领咬了咬牙，众多手下的赶来，让他再次提起了胆气。 更何况，这口气怎么能这么容易咽下去！ 只是这次，重新开始追击的他，再也不敢如先前那样全力狂奔了，他很明白落单的后果。刚刚自己侥幸活了下来，下次不见得还会有这样的好运了！ 而且，即便追不上那两个小子，他也要把蓝岚重新抓回来！ 这里可是南安山，是他的地盘！ 第491章 穷途末路 在另一边，卫轩已经来到了预定的汇合地点。 虽然只是刚到不久，但他此时的心情却可以用心急如焚来形容。 山顶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他不清楚小姐有没有被救出来，他能做的只有祈祷。 他有些后悔自己病急乱投医，竟然随便找了三个人就这么一头冲了进来。 不过在内心深处，他又期盼着能出现奇迹。 还有那个聂河，自己原先对他有偏见真是太不应该了，他自责不已。 虽然他本人觉得自己已经等待了千年那么久，但事实上，他来到这里之后只是过了半柱香时间，慕哲平就抱着蓝岚来到了他面前。 看到被横抱在对方怀里的小姐，他欣喜若狂地冲了上去。 蓝岚被放下后，他便紧紧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卫轩，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了。”蓝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直到这一刻，蓝岚被抓后受到的惊吓与苦楚才终于释放了出来。先前虽然被林慕二人所救，但那两人，终究算不上她的自己人。 此时，他们虽然才分别了一个下午，而且原本也不是什么恋人，但现在却显得如同多年之后重逢的亲人一般。 “你怎么在这里？聂河呢？” 慕哲平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久别重逢’，现在可还没到庆祝的时候。 卫轩惊醒了过来。 他连忙来到转身来到慕哲平面前，一脸诚挚的鞠了一躬：“多谢你们的帮助，聂河提前把我赶了回来，他现在恐怕很危险！” 他心内充斥着感激与震撼，没想到他们真的做到了。 从自己和他们谈好条件到现在，时间甚至还不到一个时辰，蓝岚小姐就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棘手无比的任务。 他敢肯定，哪怕是将双巧城所有的冒险团全部集合起来，让他们来解救蓝岚小姐，恐怕都不会这么顺利。 毕竟，那伙盗匪的实力非常强大。其次，他们完全可以用小姐的性命要挟，令自己投鼠忌器。 “不用谢我，这只是一次合作。”慕哲平微微笑了笑。 他并不为聂河的安危感到担心，只是逃窜的话，聂河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得到。 更何况，还有林四去接应他。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卫轩现在已经是心悦诚服，哪怕慕哲平话中透着疏远之意，他依旧毫不介怀。 慕哲平道：“你们两个现在可以离开去下一座城池了。我去接应他们。” “那行！我们会在五宁城等待你们的大驾！”卫轩也知道，自己和蓝岚留在这里，恐怕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会给他们添乱。 更何况，现在也不算彻底脱险，赶紧带着小姐离开南安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卫轩，你和他们熟，你让他去救小竹和小兰好不好？多少钱我们都可以出。”蓝岚扯着卫轩的衣袖请求道。 她以为慕哲平还在气自己先前怠慢了他们，因此才故意不救那两个丫鬟…… 卫轩苦笑了起来，小姐这个请求让他深感为难。 他明白，这件事根本就办不到。 能救出她一人，已经是侥天之幸了，再去救那两个丫鬟，只会把所有人都搭上。 然而，这是小姐的请求，他又不好不开口。 慕哲平不愧是擅猜人心之辈，只看他那为难不已同时欲言又止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是，他根本就没给卫轩说话的机会，直接提着刀就跃进了密林之中。 “我们也走吧！”卫轩无奈的摊了摊手，随后拉着失望不已的蓝岚一起向着山下跑去。 …… 他们这一路很顺利，虽然沿途遇到了一些盗匪暗探的袭击，但这些人实力都很低，多半都在元境之下。 而无论如何，卫轩也是个极境后期的修行者。 两人花了不长的时间，来到了南安山外围，此时站在高处的他们已经能看到山脚下的道路了。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们大为惊讶。 下方那条他们走过的道路上亮起了绵延数里的火把！ 不光是山路，整个南安山几乎都已经被这火把围困了起来。 这些人，是谁？又是来做什么的，卫轩与蓝岚完全不知道。 卫轩心内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却又不敢确认。因为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的话，那对他们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下面是谁？”蓝岚问道。 “小姐，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卫轩一脸凝重。 “怎么了？”蓝岚惊讶不已。 “下面很可能是神炎帝国的大军，看这人数，不下于五万。” “我们又不是盗匪逃犯，怕什么？”蓝岚一脸莫名之色。 “不，这些人，很可能是因我们而来。”卫轩的头脑很清醒。 山下这些人，明显是突如其来，因为就连山上那些盗匪事先都不知道。 那他们来此的原因就只有一个——蓝岚被劫持。 除了自己，其他蓝翎卫都已经被杀，所以不可能会有人向外求救。 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批人同样是来杀蓝岚的，而请动他们的人，自然就是袁龙。 蓝岚被盗匪抓走，反而因此逃过了当场身死的厄运，这个结果自然不能让袁龙满意。 被盗匪杀跑之后，他肯定是立即去找神炎帝国的大军求助了。 袁龙当然没有指挥神炎帝国大军的权利，但杀死蓝岚，避免白风国投向仙武王国，从而破坏神炎帝国瓜分白风国的计划，本就是神炎帝国官方乐意要做的事情。 起先，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这一行人的目的，但经袁龙这么一说，整个神炎帝国恐怕都不会放任自己等人过去。 在这件事上，他们和钟景袁龙的利益是一致的。 更何况，袁龙背后的钟景也很有钱，在他的贿赂和劝说下，附近的驻军打着消灭南安山盗匪的旗号来杀死蓝岚，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最后，顺便剿灭这伙盗匪，同样也算是功劳一件啊。 …… 这一切都是卫轩的猜测，他并不知道，他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 事实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袁龙此时正陪伴在一名神炎帝国的统领身边。 这人并不是这五万军马的最高指挥，他只是个统领五千人的偏将而已，修为和袁龙一般都是极境后期。 如果真的单打独斗，也许他还不是袁龙的对手。 但袁龙却只能对他陪着笑，他甚至没有资格去见那位破境初期名叫库夏的将军。 这便是小国的悲哀，袁龙在白风国也算是有头有脸，权倾一方的人物。但在神炎帝国，一个偏远地区的统兵大将，都不是他能随便搭得上话的。 如果不是因为利益相符，他根本就请不动这些人的大驾。 “咳，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行动？”他小心翼翼问身前那名骑在马上的偏将。 他很担心夜长梦多，这么多人围在山下，不可能不惊动山上的盗匪。 尽管在合围之前，五万人的总指挥库夏就已经派了一千多精锐悄悄进山，沿途拔除山上的盗匪暗哨，但难保就不会有漏网之鱼。 而现在，合围已经完成，山上依旧没什么动静，证明那些盗匪暂时还没有察觉。 但现在，火把已经亮起。而南安山毕竟又有这么大，谁知道继续拖下去会不会出意外？ 他前面那名偏将微微侧头斜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如果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陆偏将尽管开口。”袁龙陪着笑。 那位陆偏将轻轻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有接他的话。 袁龙知道他们看不上自己等人这点力量，中午遭遇那伙盗匪时，他们也是损失惨重。包括雷豹冒险团在内，一百多人最终只有十几人活着回来。 但为了杀死蓝岚，完成钟景大人的任务，他只能继续全力以赴。 “那是谁？卫轩！”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马背上向着山林不断张望的他，突然看到不远处山林内探出了一个人的脸。 说实话，他这完全是碰巧。这么大的山林内发现一个人是何等困难，更何况此时正值夜间。 就连卫轩都没能在人群中发现他，他竟然提前看到了对方。 听到袁龙这一生暴喊，卫轩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他立即向着山上狂奔，而此时山下已经有无数人向着上方涌去。 神炎帝国的大军就此对南安山展开了攻击。 卫轩非常庆幸没有带蓝岚过来，否则现在他可能逃不回去。 然而，他的心情却是沉重无比。 下方的大军将这南安山围了起来，他根本就下不去。但是，向上跑就有用了吗？上面可是那群盗匪的聚集地啊！ “杀！” 山下传来了巨大的喊杀声，不知多少士兵冲上了山。 当卫轩奔到蓝岚身边时，他忍不住回头向下张望了一眼，只见山下已经有着密密麻麻的人在向上狂奔。 而原本郁郁葱葱的南安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蜕皮’。冲在最前方的修行者在不断挥剑伐断挡路的参天大树。 修行者劲气的毁灭力何等惊人，几乎是一剑下去便能放倒前方一大片树木。 他们在为后方大军开辟道路，同时，也是为了清除盗匪们留在山内的一些布置。 这场面极其壮观，但对卫轩来说却是极其不利，他心内仅有的一缕安全感也随着下方山林的不断消失而消散。 这样下去，非但他们，就连南安山上那数千盗匪也将会变得再无藏身之地。他们最终只能被迫和五万大军硬碰硬，原本利用地形进行丛林战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而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败亡！ 他只能拉着蓝岚不断向着原路往回狂奔，他下意识的去寻找那三名少年。似乎，只有找到他们，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第492章 摧枯拉朽 卫轩带着蓝岚向着山后奔逃，此时整个南安山都已经被大军围困，他根本不知道该逃向哪里。 他只能顺着原路往回跑，期望能遇到林慕聂三人。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亲眼见过林慕聂三人出手，他并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实力。 只是从他们成功救回蓝岚这件事来看，这三个人，似乎真的是深藏不露之辈。 至于找到那三人之后该怎么办，他还不知道。 找到他们，就能活下去吗？他根本就无法给出答案。 他在山林内狂奔的时候，后方的人也在不断追赶，并且在不断缩短着和他之间的距离。 毕竟卫轩要带着蓝岚，这严重拖慢了他的速度。 终于，在逃出四五里之后，他被人追上了。 追上他的人是袁龙，对于杀死蓝岚，一马当先的他比谁都要积极。 身后传来的兵器破风声让卫轩明白，这次真的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了。 他没有选择放弃蓝岚，而是推了她一把。 “快跑！”他大声吼道。 随后他返身一剑，接住了袁龙的攻击。 此时他停下来，等于是死路一条，因为袁龙后方十几丈处，已经有着许多人在向这边追来。 袁龙的实力并不比他弱，更何况后面的人会越来越多。 “不！”蓝岚悲呼了一声，她不想再一个人独自逃命了，她想要留下来陪着卫轩一起战死在这里。 “滚！你要让大公爵的计划失败吗？”卫轩一边咆哮，一边招架着袁龙的招式。 只可惜，这一声喊分散了他的些许注意力，于是他的左臂被带起了一溜血花！ 不过，他就像是没有感受自己已经受伤了一般，继续不要命的向着袁龙和第二个刚刚赶到这里的敌人发起攻击！ 他打算以一己之力挡住这些追兵。 他当然挡不住，他能做的，只是尽量拖延一点时间，给蓝岚逃走创造一丝机会。 蓝岚的眼睛模糊了，她狠狠扭过头，咬着牙继续向前狂奔起来。 卫轩说得对，她死没关系，但白风国可能会因为联姻计划的失败而灭亡！ 身后的打斗声与喊杀声依旧在，证明卫轩依旧没有倒下，但蓝岚不敢想象下一刻会怎样。 这一刻，她心内充满了悲哀。 因为即便她最后能逃出生天，她也没办法为卫轩复仇。 无论袁龙还是神炎帝国的大军，都不是她所能动得了的。 “呲……” 一道闪电般的细小黑影自前方向她呼啸而至，在她完全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急剧的破风声就从她耳边划过，带着她已经略显散乱的发丝随风飘起！ 铛！ 她的身后响起了金铁交击之声，蓝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卫轩却知道，就在刚刚对面一名敌人劈向他的长刀被一截疾飞过来的树枝凌空击开。 那名敌人的境界不低于极境中期，换在往常卫轩并不惧他，但问题是现在那人身边有着包括袁龙在内的三个帮手。 以一敌四的他，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也许三五招就会被放倒！ 这截树枝救了自己一命，而这截树枝自然不可能是凭空出现，它是被人掷过来的。 以一截树枝击退极境中期修行者手中裹着灵力的长刀，对方是什么实力？ 这个人，当然不可能是蓝岚。那么，此时在这南安山上，会有可能出手救自己的人，似乎只有那三个人了！ 他心中涌起了一阵狂喜！ …… 呼呼呼！树枝飞过之后，三道黑影呼啸着再次从蓝岚身边疾速飞过。 他们的速度，简直就像是要追赶那根树枝一般，以至于蓝岚甚至没能看清他们的样子。 她顿住了脚步回头望去，三道黑影已经加入了战圈。 随后，围攻卫轩的四人开始后退。 当蓝岚擦干眼眶中的泪水再看前方时，袁龙和另外三名极境追兵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们此行的首要大敌，他们恨之入骨同时又忌惮无比的袁龙，竟然就这么轻易死了？ 她觉得眼前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敌人？”聂河的声音传了过来。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前面还有人！”这是先前扛着她从山顶逃下来的林四在说话。 随后他们三人非但不逃，反而悍然向着追赶过来的数十人杀了过去。 首当其冲迎向他们的，正是那位陆偏将。 “大胆匪徒！竟敢对我神炎……”他的话还没能来得及说完，林四的剑就已经直直刺向了他的心口。 他再也顾不得放狠话，慌忙一刀向着来剑劈去。 他的刀劈中了对方的长剑，但紧接着他就感到了一丝不妙，因为对方的剑虽然和自己的刀接触到了，但却没有发生预想之中的激烈碰撞。 随后他觉得自己的刀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了，对方的剑上有着一股极强的吸附力，长剑在他刀身急速的旋了旋，他的刀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被带着远远荡到了一旁。 这一切，看似复杂，但事实上只是发生在霎那之间。 当他惊觉自己现在已经空门大露时，对方的剑已经长驱直入，直直刺入了他的心口，仿佛他先前那一挡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敌人，只是一名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 他不认识这名少年，之前也从未听过这个人。但他能在两招之内杀死自己，那他的实力绝对不下于破境！传说中，这个年龄的破境天骄，不是只有尹漓一人吗？ 那面前这个少年又是谁？而号称准确无遗漏的‘天书策’上为什么又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录？ 随后，带着强烈的不甘与不信，他倒了下去。 他并不知道，此时场内存着和他同样疑惑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而且，这样的少年也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林慕聂三人冲入这三十多名追兵之中后，掀起的是一场屠杀。 这三十多人都是神炎帝国的军中高手，他们的修为都在元境亦或极境之间，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撑过林慕聂三人三招之上。 山林内，只能看到不断有人倒地，有的捂着脖颈，有的捂着胸口，有的在死前甚至还握着兵器在向场中的三人扑来。 蓝岚彻底呆住了，非但是她，就连因为受了伤没能及时加入战圈的卫轩也顿住了脚步。 此时他的脸色变得呆滞无比。 后方这三十多人，有的单打独斗都能和他打成平手，比如那名陆偏将。而其余人尽管实力稍逊，但只要来个两三人，就是他所无力应付的了。 此时对方有三十多人，他们有着十倍的人数优势，但他们却被那三人如杀猪羊一般宰杀，根本都不用他卫轩上去帮忙！ 他们的实力让卫轩震惊，他们杀人时的随意更是让卫轩觉得压抑无比，尽管对面那些倒地的追兵是他的敌人。 此时，看到那些实力和自己相近的敌人就那样轻易的被屠杀，他只觉得浑身发凉。 他现在彻底明白昨夜黑铁冒险团发生的灭团惨案是谁做的了！ 难怪那个聂河让自己先走，原来自己留在那真的会拖累他。 难怪那个林四和慕哲平那么有把握救出小姐，恐怕那些押送小姐的盗匪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吧？ 三把剑冒险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啊……他心内狂呼不已。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耳畔传来了蓝岚吃吃不已的声音。 卫轩没有回答她，因为他也答不上来。 …… “喂喂！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林四的喊声惊醒了他们。 不知不觉间，前方的战斗竟然已经结束了。 地上横七竖八挡着一地的死人，在片刻之前这些人本还是生龙活虎的。 那三名少年一个都没有倒下，卫轩仔细看去，他们身上甚至没有伤口。 “这些人是谁？怎么会跑来杀你们？”慕哲平一边擦拭着刀身的血迹，一边淡淡问道。 卫轩连忙带着蓝岚走了过去，随后将他的猜测说了一遍。 “原来是神炎帝国的大军么？这么说，我们现在要面对五万大军了？”聂河似笑非笑地问道。 林四摇了摇头：“不，即便这次突出了重围，接下来，我们也会面对许多敌人。现在他们俩去仙武的目的已经不是秘密，神炎帝国不会放任他们顺利过境。” “早知道就该开价高一点了，这买卖做亏了！”聂河抱怨起来。 慕哲平轻轻吐了口气，语气低沉道：“不是我们会面对许多敌人，而是他们。” “我们会加价！你们要多少，三十万，五十万，一百万金币够不够？”卫轩心内大急，他明白慕哲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神炎帝国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存在，他们只要杀出去，后面便不会再遇到太大危险。 前提是，他们抛下自己和小姐！只要抛下自己二人，他们三个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确实，那样他们可能拿不到报酬，但比起活命，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吧？ 卫轩心内焦灼不堪，现在这三人是他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们在神炎帝国唯一的指望了，他怎么可能会松手？而且这三人可不是什么稻草，而是超级强力的支柱啊！ 慕哲平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关乎他们自己的安危。说实话，他们从一开始对那二十万金币就没有太过垂涎，那完全就是聂河兴之所至而已。 他看向林四，等待着他的决定。 “无论如何，先冲出去再说吧。” 林四摊了摊手，随后对卫轩蓝岚笑道：“我们也不能保证后面会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们跟紧了，如果跟不上，那我们也没办法！” 他能做出这个承诺，已经让卫轩惊喜莫名了。 “大恩不言谢！”他诚心道。 “啧，我们的团长大人，还真是好心呢！”聂河浮了浮嘴角讥笑道，似乎对这个决定很不以为然。 不过，在林四等人转身向着山下走去时，他还是微微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第493章 意外混战 无论是林四，还是慕哲平聂河，此时都认为冲出重围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尽管挡在他们前面的是千军万马。 这并非他们过度高估自己的实力，认为自己能够以一敌万。而是因为下方那五万人并没有全部聚在一起，他们为了将南安山团团围起来，而分散在了各处。 此时，刚刚迅速杀掉袁龙和那位陆偏将的林四等人，在短时间内再次消失在了敌人的视野中。 这山上的盗匪现在肯定知道有人在攻打他们了，他们也不可能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同下方的大军展开激烈的战斗。 因此，现在没有成为众矢之的的林四等人，只需随便选一个方向全力向前突围，那想要杀出去并不难。 毕竟此时敌人的战线拉得很长，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敌人每个点的兵力都显得较为薄弱。他们猝不及防的一次冲击，足够打穿一条通路。 虽然他们冲出去后，会招来大量敌人的追击，但事实上这已经目前他们能想到的最好选择。 一旦他们在这山上拖下去，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让盗匪和神炎大军互相厮杀，那结果对他们来说，反而可能会越来越不妙。 山下的敌人在迅速向上收缩着包围圈，这意味着，他们的战线正在越收越短，每个点的兵力都在变得越来越雄厚。 到时候，即便他们想冲，也冲不下去了。 ……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们向前悄悄潜行了两里多地，正打算对几十丈外还没有发现他们的神炎大军发动‘凿穿攻击’时，后方竟然提前传来了喊杀声。 是那些盗匪。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确实现在盗匪们因为下方神炎大军的围攻，而暂时放弃了追杀他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对林四等人视而不见。 他们被林四聂河等人杀死的同伴，到现在，血都还未冷却呢…… 林四等人，是他们的首要仇敌！ 这一队盗匪足有上百人，他们原本是打算冲下山阻击神炎大军的。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元境之上的修行者，足以证明这支盘踞在南安山的盗匪与众不同之处。 当他们在冲锋过程中，意外发现前方林四和蓝岚等五人的身影时，他们毫不犹豫的对他们发起了攻击，甚至因此无视了下方的神炎大军。 林四很无奈的举起了剑，说实话，无论是这些盗匪还是山下的神炎大军，他都没有仇恨过。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杀这些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但是，对方的刀剑都快架到他的脖子上了…… 他只能迎着冲在最前方的那名盗匪重重一剑劈去。铛！火光四溅，那名极境后期的盗匪头目连退四五步。 林四并没有管他，而是快速挥剑劈向了此人身边的另外两名盗匪。 铿铿！又是两声爆响，那两名盗匪一个倒地一个高高抛飞。 而此时，第一名盗匪头目才回过劲来。只可惜，不等他发起攻击，林四再度向他劈了一剑！ 铛！又是劲气鼓荡金铁交击，此人迫不得已再退三步。 而林四已经冲入了这上百人的中央，同时和七八名盗匪交起手来！ 先前那名被两度击退的极境后期盗匪头目一开始的煞气已经被林四强行打散，当他举着剑严阵以待，防着林四第三次轰击自己时，却愕然发现，对方竟然已经无视了自己。 而后他瞠目结舌起来，同时面对七八人的对手，竟然表现得游刃有余…… 那名少年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全都是他们南安山的同伴，这些人全都是元境和极境修为。 他们的攻击密不透风，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向前挥动着手中的兵器，他们甚至已经用劲气湮没了那名少年的身形。 但是，那名少年毫发未伤，他从容不迫的接下了所有的攻击。 他的剑快得如同不断打落的暴雨，无论多么快速，多么不起眼的攻击，都会被他提前封堵。 这还是人所能做到的事情吗？正常情况下，哪怕是一块顽铁，此时也该被层出不穷的劲气打成渣了吧？ 因为震惊，这名盗匪头目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攻击。 轰！一名盗匪抱着流血的右手从战圈中跌退而出，他手中的兵器已经不见。 随后，围攻着林四的几名盗匪接二连三的败退或倒下。 而在另一边，慕哲平的敌人也有着同样的感受。和林四一样，他主动冲入了敌人的包围之中大杀特杀…… 这让聂河羡慕不已，他此时只能不断利用速度优势在外围冲杀，避免自己陷入重围。 虽然论起单打独斗，他的实力并不逊于林慕二人，但他并不具备这种应付围攻的技巧。 哪怕他的剑本就很快，他有些后悔当初偷懒没跟着这两人一起去圣月试炼室了。 不过，这种技巧本就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的。 除了快之外，许多正常修行者根本做不到的陡然变向与转向动作，才是最为本质的东西。 这世上，能将这一途发挥到极致的，恐怕只有林慕二人。 而且，林慕二人此时并不像外人所以为的那般轻松。 虽然他们毫发无伤，但这些修行者的攻击毕竟和阵法内的攻击不同，阵法的攻击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阵法的攻击没有虚招，人的攻击有。阵法的攻击不一定会招招都打在自己最难防御的地方，但人的攻击会。 只是击退这七八人，就让他们感到些许吃力了。 如果对方人数足够多，这样的攻击一浪接着一浪，那他们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不过显然，他们这‘逆天级’的表现，已经震慑住了这上百名盗匪。让他们再也不敢如先前那般悍不畏死。 在这些盗匪看来，林慕二人就像是根本无法撼动的怪物，而聂河则是神出鬼没让他们摸不到边的幽灵。 面对这三人，尽管他们人数众多，却产生一种无力之感。 他们悄悄放缓了攻势，更多的时候，已经是只想着自保不求伤敌了。 只是，被林慕聂三人护在外围的卫轩和蓝岚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蓝岚的实力，甚至不足以和任何一名盗匪单打独斗。而卫轩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如果不是林慕聂三人生生筑起了一道‘防线’，恐怕他们已经被乱刃分尸了。 然而，这种局面不可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这么激烈的战斗，后方的神炎帝国大军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突然爆发一场战斗，但上面的命令是见人就杀，无论是谁。 原本这附近几十丈内有着大约四五百名神炎兵将，他们之中有元境，有转境，也有普通人。 无论林慕聂三人还是后方那上百名实力高强的盗匪，都足以冲破他们。 但很遗憾，他们非但没能对对方发起突如其来的冲击，反而互相厮杀了起来。 以至于现在，这五百名神炎士兵围了上来。非但是他们，远处的一股股神炎士兵也闻讯向着这边快速杀来。 三方很快交上了手。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混战，对于林四来说，盗匪和神炎大军都是他的敌人。而对于盗匪来说，林四和神炎大军也都是他们的敌人…… 对于此时交战的三方来说，只要是不认识的人，都是敌人。 于是林四等人身边的人变得更多了。 为了护住蓝岚，林四，聂河，慕哲平，卫轩四人不得不聚在了一起。四人向着外围四个方向不但阻击着层出不穷的攻击，将蓝岚留在了中间。 一时间，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所有人都在拼死力战，局面凶险不已。而蓝岚却意外的闲了下来…… 此时身处激烈战斗中的她，竟然变得无所事事了。如果可以，她甚至可以把手中的银鞭卷起来放进行囊内。 只是，她却无法高兴得起来。 并不是因为自己实力弱，没被林四等人当成一回事所以伤了自尊。而是因为，这种安逸的局面随时可能会被打破，而一旦打破，她就面临着身死的结局。 林慕聂三人能撑多久她不知道，因为这三人的深浅，到现在她也看不出来。但卫轩可能撑不了太久，一旦他倒下，那防线就会缺一角。 她很想帮卫轩，但此时的战斗，她根本就插不上手。 林四等人向着山下的方向缓缓挪动，但只是前移了不到一丈，他们就再也无力继续前进。 因为下方的神炎士兵已经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五百人变成了现在的两千人，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之中。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和盗匪拉开了距离，身边已经全都是神炎士兵。 四人不知杀死了多少神炎士兵，只知道身边都已经快被倒地的尸身填满。然而即便如此，依旧有着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的向他们扑来。 在这样密集而又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战斗中，卫轩再次开始受伤，他几乎已经被这极度艰苦的战斗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任何时候，他前方都有一脸狰狞的敌人。 他身边的林四见状，只得向他那边扩大了自己的防守范围，这才让卫轩的压力稍减。 这场战斗这么一直打下去，他们最终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力战而亡。 毕竟，神炎大军足有五万人，他们不可能杀得完。 更何况，这些人之中，还有不少高手，也许他们根本就撑不到力尽的那一刻。 后方的上百名盗匪此时已经忘了林四等人，随着山下涌来的敌人越来越多，他们现在早已经自顾不暇。 他们开始快速的减员，一名盗匪拉响了信号，开始向外求救。 第494章 玄妙状态 南安山可不止这么上百名盗匪，只是他们一开始被分散到了其他各处而已。 很快，山上便不断有盗匪向着这边冲来驰援，而山下的神炎大军也开始向着这边调动。 他们交战的这一处区域，原本并不算什么战略要地。但因为这里是双方第一处开战的地方，渐渐的竟然变成了最大的一处战场。 神炎大军不断向这边投入，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随着盗匪向这边聚集，下方神炎士兵有被冲垮的危险。 神炎大军的目的是为了围杀他们，而不是为了占领南安山的山头。 一旦这一处防线被冲垮，那所有的盗匪就会一哄而下四散奔逃，他们先前的包围就会变成笑话。 而盗匪们也同样如此，他们看得出神炎大军打算将他们全部围杀在此。所以他们也开始将所有力量集中起来，拼命向下杀去，打算打穿这一处防线。 渐渐的，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渐渐的，这里聚集了双方越来越多的高手，包括破境强者。 渐渐的，几乎所有盗匪的主力都杀到了这里，而神炎帝国的统兵大将也向这边调动了两三万人，并且还在不断增加中…… 盗匪首领出现在了这一处战场，神炎帝国的那名破境指挥也出现在了这里。 这场战斗，也因此而进入了白热化的境地。 喊杀声，嚎叫声，兵器交击声震耳欲聋。无数的劲气光芒将这里照耀得如同白昼，而飞溅的鲜血更是为这山林点缀上一层残酷色彩。 战场已经从最初的数十丈，扩大到了两三里。 而这两三里范围内挤满了杀红了眼的人，神炎大军胜在人数众多。而盗匪则胜在整体实力较强并且居高临下，占据了一定的地形优势。 战场上的形势变得焦灼起来，一时间，到底是盗匪能冲下去，还是神炎大军能挡住他们，谁也说不准。 也许，这场大战最终会以一方全军覆没而告终。 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倒下，战场的每一处战斗都惨烈无比。有的人哪怕倒下也会拉着敌人垫背，有的人哪怕兵器掉落，也会用手去撕扯敌人，用牙去咬敌人。 除了蓝岚……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默默看着周围的刀光剑影，看着身边的敌人一个个倒下。 她被保护得很好，一直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飞散过来的劲气，也全都被身边四人全部挡下，没有一道能来到她的身边三尺范围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把剑冒险团可能是这世上最可靠的冒险团了。从他们接下解救蓝岚的任务开始到现在，蓝岚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哪怕是衣衫都没有破损过。 只是，这种局面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卫轩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如此的累，不光是灵力和身体上的累，还有精神上的疲倦。每时每刻他都要面对着前方敌人的攻击，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否则下一刻他可能就会被人砍倒。 而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战斗要打到什么时候，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 他的汗水已经模糊了眼睛，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愈发急促，他觉得自己手中的剑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某一刻，他被迎面而来的一杆长枪击中了肩膀，随后他向后倒了下去。 他挣扎了一下，却没能站起来。这次倒地，让依赖意志力苦苦撑了很久的他彻底失去了再战之力！ “不！”蓝岚凄厉哭喊，她连忙扶住了卫轩倒下的身躯。 他们四人的防御圈终于崩溃了一角。 她仿佛看到了接下来敌人乘隙杀进来，将他们全部杀死的画面。 果然，紧接着便有两杆长枪和一柄长剑向着坐倒在地面上的她和卫轩袭来。 她勉力向前挥了一鞭，做着最后的抵抗，但鞭梢只是刚刚触碰到对方的枪头，她的手便如遭电击一般颤了颤。 对方的实力高出她太多了，恐怕已经是极境中后期，她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完了！这一刻，她简直万念俱灰。 自己要死了，卫轩也要死了，所谓的联姻计划成泡影了…… 就在她闭目待死的时候，鞭梢传来的巨力忽然消失了，让她觉得前方一阵虚虚荡荡。 她睁眼望去，林四的身影挡在了卫轩所在的空当中，那两枪一剑全都被他劈了回去。 他再次扩大了阻击的范围，而与之相应的，慕哲平也同样多圈了两名敌人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 虽然失去了卫轩，但他们这原本摇摇欲坠的防御圈竟然再度变得稳固起来。 林四，慕哲平，聂河三人分立三方，形成了一个三角，再次为蓝岚撑起了一片坚固的‘堡垒’。 而这次，甚至连卫轩都处在了他们的保护范围中。 蓝岚并不知道，此时的林四和慕哲平，还远没有到极限，虽然他们同样很累。 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有同伴在一起并肩作战。 和一个人陷入重围时相比，起码现在他们不用担心身后的攻击，只需要招架住自己前方的六七名敌人就行了。 这种对于旁人来说异常艰难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他们唯一的忧虑，就是印力的消耗。 这场战斗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而他们的印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继续这样杀下去，他们会耗尽所有力量。 …… 这场惨烈无比的战斗打了很久。 战斗后期，神炎大军和盗匪们终于渐渐克制了起来。 因为他们的损伤实在太大了。 五万神炎大军已经战死了两万多，而近万名盗匪也死掉了将近一半。 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随着战死的人越来越多，战场中央渐渐变得空了许多，而两边也开始心照不宣的开始退兵。 神炎的统兵大将明白，这一战他一时半会是拿不下来了，继续打下去，可能他自己都会死在这里。 而盗匪头领也明白，就算他们最终能冲下去，活下来的人恐怕也不到一千。那样，又有什么意义？他的弟兄已经死得足够多了。 林四的脸上已经满是血污，几乎辨不出他的本来面目，这都是被杀的敌人临死前喷溅出来的。 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他的神思有些恍惚，很多时候出剑完全只是凭借着本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敌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只知道对方手中的兵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于是自己需要将他们击退，亦或杀死。 很多时候，他挥剑出击时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不再想什么虚招后招破绽，因为根本无暇去想，也无力去想。 对方的兵器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已经能够凭直觉判断这一招的虚实速度以及力量大小。对他来说，战斗似乎成为了一门如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的事情。 他仿佛能从兵器的嗡鸣声与破风声之中，自然而然的感受到对面敌人的状态。 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这种状态有多么难得。 战斗中不经思考衡量便直接出招的时候不是没有，但多半只是断断续续，不可能一场战斗下来整个人一直都神游物外。 而一旦需要经过判断，哪怕再快，终究需要一个反应的时间。 像林四现在这样，完全失去了思考的步骤，直接凭直觉出手，显然是更高一筹。 这是一种许多人梦寐以求却无法进入的状态，如果林四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下去。也许，他的实力能再次有一个极大的飞跃。 但是很可惜，他身边的敌人渐渐变得越来越少，因为双方都在开始退兵。 某一刻，他前方再也没有了敌人，他陡然从这种状态中退了出来。 他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在那一瞬间，他脸上浮现出了茫然之色，随后他看到了满目疮痍的战场。 这片山坡上的土地已经被血水染红，而原本矗立在这里的树木早已消失不见，它们全都成了齑粉，甚至连地上的落叶都被先前战斗中飞散的劲气击碎。 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泥泞，横七竖八的尸体，斩断的旗帜，散落得到处都是兵器。 战场上出现了奇特的画面，残余的盗匪们在向山上缓缓撤退，而神炎军队则在向着山下退兵。林慕聂三人站立在他们中央，而在他们三人中心蓝岚正扶着卫轩惊疑不定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所有活着的人都看到了此时显得极其突兀的几个人，但没有人冲上来。 尽管盗匪和神炎大军都很想杀死他们。 战斗的后半段，他们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那名神炎帝国的统兵大将。 因为那一处战圈的死伤太过惨重而且太过迅快，那三个人简直就像一个漩涡，但凡陷进去的人都会被收割掉性命。 神炎帝国战死的两万大军，恐怕至少有两千多人都是死在了这三人手中。 此时他们双方同样已经是残兵疲将，都本能地不想再继续掀起战斗。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都怕这三人倒向敌方阵营。虽然他们只有三个人，但因为个体战斗力太高，已经足以改变一部分战斗形势。 万一自己杀向这三人，对面的敌人趁势掩杀过来，那情势就很不妙了。 尤其是盗匪首领，刚刚的战斗中，这三人几乎都在和神炎大军战斗，已经算是变相帮助自己这方。 但即便如此，己方依旧没能突破下方大军的防线。 一旦他们三人倒向对面，那结果会是怎样？他根本无法想象。 终于，两边的人马渐渐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他们五人。 第495章 联手 “现在……该怎么办？”唯一状态完满的蓝岚颤声问道。 此时面对身周那三名被浇灌成了血人的‘杀神’，她除了感到一缕莫名的恐惧之外，又有着极强的依赖感。 他们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护着自己坚持到最后，这已经突破了蓝岚想象力的极限。在这充满了凶险的地方，这三人给了她强大的安全感。 如果仅有他们三人，没有卫轩和自己的话，他们能杀出重围吗？她默默想道。 聂河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忽然露出了一个怪异无比的笑容：“没想到，我聂河大爷还有战斗得这么轰轰烈烈的时候……” 说罢，他以剑拄地，缓缓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蓝岚连忙扶住了他的后背，完全不在乎他衣服上的血浆，此时她对他的偏见早已烟消云散。 她生怕他就此倒下，聂河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让她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丝无助与惶恐。 “哈！没什么，只是……有点累而已。”聂河轻轻扯了扯嘴角，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感到了些许吃力。 “美女……能借你的肩膀一用吗？”随后不等蓝岚说话，他便软软靠在了她的身上。 蓝岚并没有推开他，反而轻轻抱住了他。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慕哲平冷静的声音传来：“以我们现在的状态，下山是不可能的，那些神炎军队并没有撤走，他们拦在了下面。” 林四点了点头：“嗯，我们只能向上。下面的树木都被神炎大军砍光了，我们甚至连藏匿身形都做不到。” “可是，上面是那群盗匪的地盘。”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的卫轩担忧道。 他们好不容易带着蓝岚逃出了盗匪们的老巢，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林四摇了摇头：“不，他们不会主动对我们动手了，因为他们需要我们。” “怎么会？我们可是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卫轩知道他的意思。 盗匪们需要他们的战力，因此他们会选择和自己这方联手对抗神炎大军。 但是，盗匪先前可是被他们杀了不少人啊，他们会这么快转变态度？ “他们会的，相信我！”慕哲平轻声笑道。 …… “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南安山六个山头，已经只剩下我们现在这帽子峰了！” “是啊，神炎大军没走，他们现在团团围在了帽子峰下！” “怕什么！大不了冲下去和他们决一死战！” “就是！他们要想杀光我们，也要看他们自己有没有这副牙口！” “可那样，我们北谷一族就彻底消失了……” “那还能怎么办？神炎帝国摆明了就是要灭我们的族！我们就算是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口肉！” “你这是害得所有人和你陪葬，你忘了战死的老族长是怎么告诫我们的了吗？” “嘿！我没忘，但现在我们还有活路吗？难道像你这样缩在这里，就能活下去吗？” …… 大堂内聚集了数百人，众人七嘴八舌争吵不休，盘坐在最上首的刑廉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便是这南安山的盗匪首领，此时他们南安山过万人已经只剩下了六千，而且这些人几乎是个个带伤。 可现在这些人竟然还在争吵，这让他越来越愤怒。 他的表情渐渐被下方所有人注意到，于是争吵声渐渐消失，所有人都目不转睛望着他。 “吵啊！怎么不吵了！”刑廉长身而起，冷冷扫视了四周一圈：“别忘了，现在我们是我们自己唯一的倚靠，如果我们再内斗，还不如趁早解散……” 许多人低下了头。 没错，这世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朋友。能守望相助的，只有他们这几千人了。 “飞屏，神炎帝国还剩多少人？”眼见下方众人齐齐沉默，刑廉出声问道。 下方一名身形瘦小，只有常人肩膀高的中年汉子立刻抱拳答道：“他们大概还剩两万七千人，现在在下方安营扎寨，全军分成四大部，十六小部将帽子峰团团围了起来。” “郁荼，你怎么看？”刑廉语气变得缓和下来。 他身边那名三十余岁的男子便是郁荼，他也是南安山上的第二名破境高手。 此时他同样受了伤，左臂和小腿上都缠着许多染血的布条。 听到刑廉的问话，他缓缓摇了摇头：“毫无希望，我们冲不出去，人数差得太多！” 而郁荼身边一名留着几缕长须，做文士打扮，但却因为伤势而显得神色萎靡的中年人同样皱起了眉头：“没错，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冲出去的机会极为渺茫。即便能冲出去，恐怕能活下来的人也不到数百。” “古卿，你也认为我们毫无希望吗？”刑廉的面色黯淡了下去。 中年文士古卿缓缓摇了摇头：“敌人将其余五峰的树木全都伐光，我们最擅长的山林战根本无从发挥。而他们下一次再进攻的话，帽子峰也会遭到同样的对待。” “到时候，我们非但无法在林内隐藏，甚至就连在山顶上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对方眼皮底下……” “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两天，我们就会被攻下来。” 室内众人纷纷垂下了头颅，一时间气氛变得压抑无比。 他们现在是冲也冲不出去，守在这里又迟早会被敌人耗死，毕竟孤零零一座方圆十里的帽子峰能坚持多久？ “或许，我们只能找他们了。”古卿下方一名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声的黑脸中年面无表情地说道。 “巨垒，你说的他们，是谁？”刑廉目中厉芒一闪。 虽然他已经有了猜测，知道巨垒说的是谁，但却无法接受。 “那几个人，准确的说，是那三个人！”巨垒平静地答道。 巨垒的话音刚落，大堂内便再度响起了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许多人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杀了我们很多弟兄，有仇就必须要报！”刑廉目露凶光。 “没有他们，我们将会死更多的弟兄。”巨垒的神情丝毫未变，仿佛没有感觉到众人的反对。 刑廉知道他说的是先前那场大战，如果没有那三个人拖住了神炎大军的数千人，他们在座这些活下来的人恐怕还会少许多。 “他们也只是为了自己逃走，并不是为了帮我们。”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林慕聂三人不是为了帮他们才同神炎大军作战。如果当时围着他们的是南安山的盗匪，他们同样会毫不犹豫的挥动兵器。 “如果我们不选择和他们联手，为了活下去，他们可能会投向神炎大军。”巨垒的语气没有带上丝毫情感，但却让许多因为这个提议而变得情绪激动的人心弦一颤。 他们这些人并不知道神炎大军是为了杀死蓝岚而来，剿灭他们这些人只是附带的。 他们以为，那几个人只是碰巧被卷进了这场战斗。 因此，他们觉得，那几个人要投入神炎大军那方，完全是有可能的。 而一旦那三个人投入敌方，对他们在座的这些人来说，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那三人的战斗力，他们之中一部分人亲身体验过，而更多的人也亲眼目睹过。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杀神，如果那三人帮助神炎大军攻打他们，那他们恐怕只有败亡一途！ 一边是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一边是全军覆没，包括刑廉在内的许多人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许多人原本激动愤怒的表情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 “你能保证，他们愿意和我们联手吗？毕竟现在，山下的敌人占据着主动。”刑廉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沉声问道。 他的语气已经松动，显然，因为巨垒的话，他的心态开始发生了变化。 巨垒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保证，但为了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我想我们必须试试！” 刑廉缓缓转头看了看大堂内面色各异的数百人，不得不说，他们的恨意已经被那三人用强大的战斗力生生压制住了。 包括他刑廉自己，他想到了自己追上那俊美少年后的短暂战斗。 那场战斗中，他的实力根本无法全力展开，便差点死在了对方剑下。 那样的战斗，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看向了古卿和郁荼，这两人是他最为得力的臂助。 “你们怎么看？”他一时间无法抉择。 古卿的面色凝重至极，似乎依旧在权衡。 听到刑廉发问，他原本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我觉得联手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郁荼你呢？”刑廉与其他人齐齐看向了这位稍显年轻的破境高手，在这南安山，他的地位仅次于刑廉。 郁荼一脸轻松的笑了笑：“我很期待能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这两人的表态，令得刑廉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几个人在哪？”他问飞屏。 “那几个人同样也在帽子峰上，只不过，他们现在在山顶下方的一处密林内，距离我们不过半里路。”飞屏答道。 他是这南安山的探子头目，基本上这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更何况，现在他们的侦查范围仅限于帽子峰周边区域，对这里他完全是了如指掌。 “他们有没有对林内的兄弟动手？”刑廉紧紧追问。 他需要从那几人的举动，来判断他们的敌意深重。 “暂时相安无事，我们的人没有招惹他们，他们也没有对周围的弟兄出手。” “很好！”刑廉大步走了下来。 “随我一起去见见那几个人！”他高声道。 众人齐齐起身，跟在了他后方。 第496章 暗生嫌隙 刑廉等人的到来，本就在林四的意料之中。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们既不想挑起和自己三人的战斗，同时又不可能放任自己三人在这里不管不问。 “我是刑廉。” “林四。”林四站起身来，此时他因为先前战斗而变差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 刑廉认真端详着他，他记得他和林四先前有过短暂的交手，这是一个实力在自己之上的少年。 虽然从他的外表，完全看不出这一点。 “你是他们的头领？” “不错，我是他们的团长！” “团长？” 林四点头笑了笑：“没错，三把剑冒险团团长。” 刑廉脸上显出一缕意外神色，他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你们三个，是他请来的冒险团？” 他指了指依旧坐着的蓝岚与卫轩。 “没错，我们接下了解救蓝岚小姐的任务。”林四很干脆的承认了。 听到他这句话，非但是刑廉，就连他身后的众人也都觉得荒唐无比。 很明显，卫轩请来这三个人，是在中午蓝岚被劫持之后才发生的。如果这三人一开始就随行，那无论是雷豹冒险团还是他们南安山派去的人，当时恐怕都没办法威胁到蓝岚。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卫轩就能找到三个这样强力的帮手？而且，只是一个他们根本就没听过名字的冒险团，这简直太假了。 然而，除了这个解释，他们还真想不出其他可能。 或许，这三人是某个大门派的天才？可即便是门派，似乎也没有这样的人吧？ “我想知道你们真正的身份。”刑廉皱起了眉。 林四等人的身份其实并不是不能对他们说，只是说了之后，他们恐怕更不会相信。 出行数月，他们能感受到大陆中央这些国家民众，对于月国等偏远小国的轻视。 在许多人眼中，东南六国甚至落后到还在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如果自己说自己三人是代表月国参加圣山之战的成员，只怕他们会认为这是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于是他勾起嘴角笑道：“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想问的。” 刑廉明白，他问的是自己等人的身份，而这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毕竟在他看来，这三人和自己这方只是暂时的联手关系而已。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他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林四笑道。 …… 双方并没有经过太多的讨价还价，很快就达成了联手的意向。 这让林四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他还需要费一番唇舌的，哪知道对方对联手一事竟然很是主动。 随后，林四等人住到了山顶上。 因为昨夜战死的人太多，空下的房屋并不少。 而蓝岚也终于见到了她的两个丫鬟，主仆三人相见之时，又是一番抱头痛哭。 刑廉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药物，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和林四等人有太多交流。 在他们看来，这三人来历不明，危险异常，能暂时联手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深交，那还是免了吧，他们也不是自己所能笼络的。 更何况，他们毕竟杀了自己这方一些人。一些住在山上的族人看着他们的眼神，此时依旧透着隐晦的恨意。 哪怕是为了给族人一个交代，他也不能和林四走得太近。 林四等人的住处和其余人明显隔了一段距离，不过这也正是他所想要的。 他同样不想和这群盗匪有太深瓜葛。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突围？” 在盗匪首领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忽然出声问道。 刑廉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哦？你有什么提议？”他淡淡反问。 “我建议明天黎明前突围，一夜大战过后，对方损伤惨重，而且人困马乏，他们不可能会有准备。” 刑廉摇了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的人损伤同样惨重。更何况，我们这里的一切想要全部撤完，也不是两三个时辰就能做得到的。” 林四皱眉道：“和性命相比，一些外物根本不算什么。” “机会以后还会有，不必急于一时。”刑廉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了这里，没有给林四再多说一句的机会。 …… “可惜了。” 刑廉走后，林四回到屋内叹了口气。 “明天黎明前，是一次绝佳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下一次想要突围，恐怕就要付出极大代价了。”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卫轩奇怪地问道。 “现在山下方的敌人正处在短暂的厌战期，经过先前的大战，他们每个人都只想吃饱喝足狠狠睡一大觉。不光是他们，山上这些人也是如此。” “岂止是他们，就连我都有这样的念头。短时间内，我根本不愿意再拿起剑来。”卫轩苦笑道。 林四点了点头：“不错，所以即便对方的指挥想到了这个可能，他也会自己排除掉。而且防守比进攻更累，如果他今夜严防死守，不让士兵休息好，那明天他的人就没办法打仗了。” 林四看得很透彻，现在正是下方神炎大军最为疲软的时候。 错过今晚，这样的机会就难再有了。 只可惜，对方即便再疲软，人数也摆在那。而他们只有五个人，同样状态不完满。 否则趁着明天黎明前，倒是有很大可能杀出去。 “那我们再去和他们说说！”卫轩听他说得似乎有道理，连忙起身打算再去找刑廉。 他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里。 慕哲平淡淡道：“没有用，他不是看不穿这点。他是故意不愿意这么做。” “怎么会？”卫轩难以置信道。 “除了他所说的很难短时间撤走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他怕我们反客为主。” 卫轩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林慕聂三人的实力对方看在眼里，这山上论及单打独斗，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这样的强援固然是好事，但却又让对方起了担忧之心。他们生怕这三人夺权！ 毕竟他们三个的实力这么高，他们想要指挥权也是很正常的。 而林四在刚刚谈好合作之后，就开始对接下来的战斗‘指手画脚’，正好触到了对方最忌讳的地方。 卫轩心内惊讶不已，他没想到这三人除了实力高强之外，竟然能看穿这一层。这件事，就连他这个混迹于白风国权力圈多年的他都没能第一时间看破。 坐在蓝岚身边的聂河伸了个懒腰：“希望这群蠢货不要明天就被人攻破山头。” 林四苦笑着摇了摇头：“不会，这群盗匪没你想象中那么不堪。看来，我们要做好在这里常住的准备了。” …… “大哥，我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离开这里后，郁荼便一直在思索着林四那个提议。 古卿也点头道：“不错，明天黎明前，确实是一次绝佳机会，我们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就能冲出去。” 许多人原本都没有细想，听到他们俩这么说，纷纷一齐看向了刑廉。 刑廉鼻中哼出了一股浊气，一脸讥嘲地说道：“你们以为他们安了什么好心？” 不等众人说话，他便继续道：“如果明天黎明突围，确实我们遇到的阻力不会太大，但不可能会没有伤亡。我们至少还会死掉上千人！且不说我们这里还有数百女人孩子。” “而他们呢？”他冷冷一笑：“没有我们，光凭他们五人是不可能突围的。而和我们一起突围的话，他们可以一个都不用死！所以他们才会怂恿我们突围！” 刑廉这句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 不少人暗暗咒骂林四没安好心，想要拿他们当枪使。 郁荼、古卿、巨垒等人却皱起了眉头，刑廉说得是没错，林四是有拿他们当枪使的嫌疑。 但是，突围本来就也是他们北谷一族必须要做的事情。难道就因为对方想要搭上这条大船，就故意让船上其余人都跟着一直停在风浪中不走吗？ 他们能感受到，刑廉对于这次联手合作，似乎并不是很热衷。 而他们想要突围，那不可能是不死人的。面对下方两万七千人，他们只付出千余人的代价便突围而去，应该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到下次，或许会付出更大的代价，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大哥，难道你打算一直坚守下去？”古卿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刑廉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他摇了摇头：“不，南安山肯定是呆不下去了，但我们就算要走，也不是现在。” 郁荼疑惑道：“你打算等到敌人主动退兵？” 刑廉大笑道：“不错，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攻打了，虽然这次神炎大军的规模最大，但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耗下去。我们只需一直坚守，少则三天多则七八天，对方就会退去。” 郁荼明白他说的是前几次。 他们来南安山已经有两年了，中间也曾被官兵攻打过，但每次都被他们打退了。 毕竟他们这批人的实力远在一般地方军之上，而地方官军对他们的围剿，也多是为了政绩。打痛了他们之后，他们就会灰溜溜的退去。 时间长了之后，附近几座城池也发现他们南安山这批‘盗匪’并没有向外扩散，一直都只是紧守着山头，现在多半都会选择对他们视而不见。 只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啊，下方神炎大军的规模，比以往也大太多了吧？以往能来一万人就很难得了，这次竟然来了五万…… 他本能地感到，刑廉的理由，似乎有些牵强！ 第497章 连场战斗 第二天上午，山下的敌人再次对他们发动了攻击。 不需要刑廉派人来催促，林慕聂三人便已经出现在了战场的第一线。 他们知道，现在不是偷懒耍滑的时候。 南安山这条大船一旦沉没，那他们也讨不了好。 帽子峰下，两万多神炎大军层层向前推进，元境之上的修行者们依旧在不断砍伐着山上的树木为后方大军开辟空间。 林四刑廉等人很快便和对方高手短兵相接，一场大战很快爆发。 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喊杀声再度回响在群山之中，很快便有人不断倒下。 不过，这场战斗与昨晚终究有了很大区别。 因为考虑到还要参加圣山之战，林慕聂三人没有露出真容，战斗前纷纷以布裹面。 三人此次不用护佑蓝岚，战斗力终于完全发挥了出来。 尤其是聂河，神出鬼没的身法和一沾即退的风格让神炎方面的高手们苦不堪言。 甚至就连刑廉等人看到之后都感到一阵心悸，暗道幸好这不是自己的敌人。 也许是因为发现攻上去的希望渺茫，仅仅过了一刻钟，山下神炎大军便鸣金收兵退了下去。 帽子峰山下一里范围内的树木也被对方彻底砍光，地上散布着千余尸身。大部分都是神炎大军的，而盗匪们的死伤也有接近三百。 眼见刑廉也打算收兵，林四顾不得擦去剑上血迹便来到了他面前。 面对他的到来，刑廉后方的弟兄们一阵紧张。他们刚刚也看清了林四的战斗，对面神炎大军之中的高手，单打独斗几乎没有哪个能在他手上扛过三招的。 神炎人为了对付他一个，不得不时刻保持围攻姿态。 他们不得不承认，和这三个人合作，是明智的选择。 光是他们三个，便牵制住了对方三成的极境高手。如果没有他们，刚刚的战斗只怕没这么容易结束。 他们和林四谈不上熟悉，生怕他此时突然的举动是要发什么疯了。 就连刑廉眼内也闪过一缕戒备，不过他很快笑道：“林兄弟怎么了？刚刚我们算是打了一场大胜仗！” 他说得，倒也不错。按照战损人数来看，刚刚那场短暂战斗，神炎大军伤亡人数是他们的四倍以上，确实算是一场胜利。 不过林四却高兴不起来。 “我建议立即追击，趁着对方现在退兵之际！”他急急说道。 “林兄弟没听过，穷寇莫追吗？更何况对方是主动退兵，阵型并未散乱，这种情况追下去，只会吃大亏。”刑廉老神在在的笑道。 他倒是还通一些兵法，从这一点看去，他们这伙人确实远比普通盗匪强太多。 林四知道，他说的没错。敌人退兵时，如果阵型不散，己方一头撞上去，很可能会中伏。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我们现在是山地战，对方在下山！此时我们俯冲而下，对方在撤退时，根本就无力回身应战！哪怕他们有所准备，我们也完全可以如山洪一样将其直接冲垮！”林四耐心解释道。 刑廉似笑非笑道：“林兄弟，这场战斗，是持久战！不要想着一次就击垮敌人，毕竟我们兵力并不占优。修行和打仗，可是两回事……” 林四扭头向山下望去，只见撤退的敌人已经快要到山脚下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向刑廉抱了抱拳，随后径直向着山上的住处行去。 一直到林四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刑廉才转过身，同样向山上行去。 “大哥，敌人再发动这样的攻击的话，用不了几次，帽子峰就会变得光秃秃了。”他身后的郁荼忧心忡忡。 虽然这次他们取得了胜利，但继续这样打下去，他们赖以生存的空间就会渐渐消失了。 虽然他们现在并没有进行丛林战，但失去树木的掩护，他们在山上的大本营就完全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了。 刑廉的眉头拧了起来，随后他淡淡道：“无妨，他们打不上来。” 郁荼知道，他还抱着敌人主动退兵的打算。 他只能希望一切真如刑廉所料的那般发展下去。 …… 然而，只是刚到中午，山下的敌人就做出了让他们意外的事情。 他们再度对山上展开了攻击。 无奈之下，当时正在吃午饭的刑廉等人只得再次应战，而林四等人自然也不能不去。 这场战斗依旧结束得很快，而且规模比上午那一战更小。 山下的敌人丢下了八百多具尸体后缓缓退去，而这次，林四并没有建议刑廉向下追击。 因为这次敌人只派了一万多人上来，剩下的一万三四千人依旧留在山脚下对他们严防死守，并未加入一线战场。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冲下去，还真的会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他有些疑惑，敌人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就是为了出其不意，迅速砍掉一圈树木吗？ 他有了种预感，敌人今天恐怕还会攻击很多次。 他的预感应验了。 他们回到山上只过了一个多时辰，山下再度传来了喊杀声。 包括林四在内的所有人不得不放弃原本在做的事情，快速向着战场那边杀了过去。 果然，敌人这次已经推进到半山腰了。 又是一番短暂的激战，下方的敌人在付出了七八百人的死伤之后，毫不犹豫地向下撤退。 而山下依旧囤积着一万多敌人，他们只是看着这场战斗的发生，完全没有丝毫插手的意思。 这让包括刑廉在内许多人的面色都难看了起来。 敌人要做什么，他们还不清楚，但敌人肯定不会是故意犯傻。 这种看不明的意图，让他们心内很是不安。而除此之外，虽然敌人前前后后三场小战斗一共付出了两三千人的伤亡，但他们自己也死去了七八百名弟兄。 如果继续一直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几天，他们这个山头恐怕就剩不下几个人了。到时候即便敌人退兵了，又有什么意义？ 在刑廉等人的预想之中，神炎帝国的官兵，经过昨夜的大战，至少也该修整个一两天。 而后，在经过一两次试探性的攻击之后，他们就应该会知难而退了。 然而这批敌人，似乎并不太一样。 “我们不能回山上了，必须就在林内坚守，否则今天帽子峰上就会被推干净了。”古卿的面色凝重无比。 刑廉点了点头，这是无奈之举。谁也想不到这批敌人竟然这么顽强，屡败屡战完全看不出放弃的意思。 他们虽然是坚守，但却和守城不一样。 他们没有城池，只有一个四面开阔的山头。敌人进攻时，他们没有拒绝应战的资格。对方每次进攻，他们都必须严阵以待。 他们在林内守了两个时辰，山下的敌人再无任何动静。 这一次，他们似乎是真的放弃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经过战斗的众人饥肠辘辘，决定回山上吃晚饭。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把饭碗端起来的那一刻，山下面的敌人又开始向上进攻了！ 这一次，敌人依旧只派出了一半人。 又是一番短暂的战斗，又是少量的死伤，敌人再度撤去。 这次，许多人都感到有些不耐烦了，这样下去，他们这一晚别想睡觉了。 刑廉决定留在林内坚守。 包括林慕聂三人在内，所有人都就地倚坐在了树下等待着下一次进攻。 许多人都不敢合眼，生怕敌人突然杀过来。 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了午夜时分，山下的敌人依旧毫无动静。 刑廉猜测，也许敌人就是故意趁他们回到山顶才会攻击，现在他们留在林内，敌人便直接放弃了。 毕竟他们的进攻讨不了丝毫便宜，只是白白派人送命而已。 这一天来来回回下山战斗多次的众人终于熬不住困意，许多人陷入了梦乡。 然而，就在许多人刚刚合眼不过半个时辰后，下方的敌人又一次发起了攻击！ 身为首领，刑廉并未睡觉，他第一时间冲了起来。 他生怕敌人会趁他的人熟睡之际发动总攻，不过他也早有准备，事先就让所有人和衣而睡，兵器不离身边。 因此，只是短短一个呼吸时间，所有人就都惊醒了过来，握着兵器跟着他一起冲了下去，完全没有给敌人什么可乘之机。 山下灯火通明，但出现在山上的敌人竟然还是只有一半。 依旧是毫无意外的小规模短暂战斗，双方付出了少量的死伤，然后下方敌人鸣金收兵。 这次，敌人并没有能够破坏帽子峰上还剩下一半的树木。 “哼，就知道他们会趁夜偷袭！”刑廉一边擦拭兵器上的鲜血，一边狠狠吐了口唾沫。 “哈哈，他们这点小心思，哪能逃得过老大的眼睛！”在许多人看来，他们破坏了敌人的计划。 敌人无非就是想把这山上的树木砍光，不过可惜他们这次留在了林内，以至于对方无功而返。 “就是，我们北谷一族可是在山里长大的，在山林中休息，对我们来说就像家里一样！” 话虽这样说，但接下来他们却也不敢大意。 毕竟人从熟睡中醒来，短时间内的状态，肯定是比不上清醒的时候。 许多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等待着敌人接下来的袭击。 他们已经有所预料，敌人应该还会再来。 “大哥，林四来了。”附近一名盗匪快速对刑廉说道。 不用他提醒，刑廉自己也早已经看到了林四走来的身影。 他心内的感受微微有些复杂，尽管他不信任这三个人，但不得不说，他们战斗时的表现无可挑剔。 他们并没有出工不出力，每一战都杀在了最前面。 一天下来，许多弟兄对他们的观感已经在渐渐改变。 最初的仇恨与排斥目光正在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亲近和敬意。这不光因为他们牵制敌人多半主力减少了他们这边的伤亡，变相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还因为他们并不居功自傲的态度。 刚刚那名族人没有像白天那般称呼林四为‘那小子’，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现在他们在林内时，已经会有盗匪主动和他们攀谈了。 这种现象，让刑廉有些不安，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第498章 打得一团糟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四到来之后并没有客套，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他这句话，刑廉心内微微一怒。 这小子，已经好几次指责自己了，他不懂这样当众质疑自己，是一件很让人忌讳的事情吗？ “哦？那依你之见呢？难道又是要我们现在向下突围？”他脸上的讥嘲毫不掩饰。 如果林四再说现在要主动突围，那他一定会狠狠嘲笑对方一番。 不过，林四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突围的时机。” “哦？”他的回答让刑廉和周围人都有些意外。 “那你说，该怎么办？”刑廉淡淡问道。 林四像是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排斥之意一般，他只是平静地说道：“现在对方正在用疲兵之计。” “哈！笑话！我们的人都是修行者，几天几夜不合眼又能怎样？到时候被拖垮的会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刑廉夸张地笑了起来。 林四面色丝毫未变：“修行者确实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但那依旧会影响战斗力。而且，我们的人一直都在不断接战中，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始终处在疲惫状态，但对方不同。” “他们有什么不同？”刑廉皱起了眉，林四所说的确实是事实。 眼前这样的攻势，再持续一天的话，他手下这些弟兄的战斗力可能要下降一半。 “对方整体实力在我们之上，所以他们占据着主动，进可攻退可围。他们今天每次只分一半人上来进攻，为的就是让另一半人得到足够的休息。而我们不行，我们没有退路，必须倾巢而出！因为对方一半人，都是我们人数的两三倍。” 尽管林慕聂等人都足以以一当十，但不代表所有盗匪都能做到这一点。 更何况，神炎大军之中同样有许多修行者存在。 人数的差距是实实在在的。 刑廉面色变了变，他缓缓说道：“你的意思是，对方打算用轮流出战，轮流休息的战术，拖垮我们，最后再给我们致命一击？” “不错！”林四点了点头。 场边众人的脸色全变了，林四说得似乎并不假，敌人怪异的举动，确实像是在故意拖垮他们。 一旦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他们用不了两天就会被敌人击溃。 刑廉忽然笑了笑：“那你说，我们还能怎样？难道回山上睡大觉不成？” 确实林四发现了问题，但这有什么用？对方实力占据着绝对优势，他们根本就不怕计策被看穿。 说白了，这小子还是指望自己主动进攻，他们好趁机突围罢了！ 林四明白他在想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五人也能活下去，他真的想要撂挑子不干了。 和这个刑廉在一起合作，他没办法施展自己的指挥才能，他有些怀念当初在草原和千宋人并肩作战的时光了。 那时候，他的每一个想法，都会得到全力的支持。 他努力将这些不快的情绪抛在了脑后，依旧语气平静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们需要调整作战时的阵型。” “哟，你还会指挥打仗啊？”刑廉的反问中带着嘲弄。 只是这次，他的弟兄们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哄笑了。因为现在，是他们生死存亡的关头，无论林四是真会还是假会，起码他们现在想不出破局之策，听听他的见解又有何妨？ “敌人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我们占据着个人实力以及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林四没有在乎他的嘲笑，只是淡淡说道。 “所以呢？”刑廉淡淡反问。 “敌人现在的轮换制，正是在发挥他们的人数优势。而我们，却没有将地形优势发挥出来！”林四静静地望着他，忽然轻声笑了笑：“恕我直言，我们现在打得——一团糟！” “你什么意思？”刑廉的语气冷了下来。 无论怎样，他们这几仗都取得了胜利。他们现在的伤亡接近一千人，而敌人已经伤亡快四千人了！ 虽然在整体战局上，他们不占优势。但至少，这几场小规模战役，他们应该是表现很好了。 这林四什么意思？为了贬低自己，挑战自己的权威，故意颠倒黑白吗？ “我的意思，就是你们的指挥一塌糊涂。不，应该说是毫无指挥，完全就在依赖每个人的个人实力在战斗。”林四摊了摊手着重解释了一番。 他似乎根本没考虑过自己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反应。 果然，这句话几乎瞬间抹去了所有人刚刚对林四生起的那点认同感。 林四这简简单单两句话，已经将包括刑廉在内的所有头目，全部嘲讽了一遍。 身为头目，指挥手下人战斗，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而林四的话，显然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 “我奉劝你，不要不懂装懂！那样只会让人笑掉大牙！”刑廉冷冷笑道：“或许你看过一些兵书，就自以为自己会打仗了。但真正的战场，和你想的不一样。” 林四只是静静听着，他知道刑廉还没有说完。 “你以为修行者的大战，也是和普通士兵那样，排着整整齐齐的阵列冲锋吗？错！那样只会束缚他们的实力！更何况，我们并非没有指挥，每百人都有一个头领，足以确保我们令出号随！” 刑廉毫不客气的斥责，让周围人目中闪起了自豪之色。 没错，他们不是没有指挥，只是常人根本看不穿罢了！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事实上刑廉所说的这些，他早就已经注意到了。 说实话，刑廉的观点不算错，修行者在战争中，确实不能像普通士兵那样被束缚。但刑廉这种打法，太过放松了，他只是让每个百人队之间存在着联系与一些简单配合。 具体到每个百人队内部，每个修行者之间，并没有存在什么配合，其实还是各打各的。 不过，这并不是他现在想改就能改得过来的，毕竟对方用这种打法已经很久，成了一种习惯。 贸然去纠正，只会让他们觉得不适应。 更何况，刑廉会听他的么？ “我说的，不是这些，而是地形优势。”他耐心解释道。 “我们的人，是很擅长丛林战。如果他们进大森林内，我们每一名战士都能以一挡五甚至挡十！”刑廉傲然道。 不过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带嘲弄道：“但现在对方根本不进林内，只是在不断砍树，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发挥地形优势？把对方引进林内战斗，同时还让他们不伐倒树木！更何况，现在帽子峰剩的这点树木根本发挥不出丛林战的优势你懂不懂？” 他的话，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 事实上，他们北谷一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丛林作战。然而敌人从一开始，就没给他们这个机会，迫得他们不得不与敌人正面交锋。 “既然你们擅长丛林战，那你们的人，弓箭术应该不差了？” 林四的问题，引来了哄堂大笑。 刑廉也不例外，他笑了好久才停了下来。 随后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四：“你觉得呢？” 林四轻扯嘴角笑了笑，他并没有接刑廉的话。 “下次战斗，你们分出一千人躲在树上对敌人后方射箭，会有意外的效果。” 随后他凑近刑廉耳畔轻声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某些想法，而不顾你弟兄的性命！” 紧接着不给刑廉反驳发怒的机会，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我们本就在高处，如果派人在树上对敌人射箭，那他们根本无力反击。”巨垒沉声道。 古卿点头道：“不错，敌人的修行者在前方开路，我们派四千多人在前面挡住他们的修行者。他们后方那些普通士兵，会被我们后方射下来的箭雨覆盖。” 郁荼也是一脸振奋：“这样我们后方那一千人，造成的杀伤或许比前面四千多人还高！” “没错！从下往上射箭可是很吃亏的。” “哈哈，下次敌人定会被我们打个措手不及。这样以后他们就不敢再用什么疲兵之计了！” “就是！这样耗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总不能天天不睡觉！” 听着身边众人的议论，刑廉的脸黑了下来。 虽然每个人都当做没听到林四最后那句话，但他明白，其实他们都听到了。 此时众位弟兄一个个称赞着林四，他却无言反驳。 林四的提议并没有多么新奇，只是他们之前没想到而已。毕竟他们还从未经历过这样怪异的战斗。 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他想到了别人没想到的地方而已。 他对林四依旧没有丝毫的好感。 …… “你不该去献这一计的。”林四回来后，慕哲平轻声叹道。 他们距离刑廉那边虽然有点距离，但当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在听着林四的话，所以他们几个也听得清清楚楚。 卫轩疑惑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改动很有道理啊，堪称神来之笔。” 他现在对林四愈发看不透了，先前他觉得他只是个修行天才，现在经过林四几次的提议，他才发现此人在战争上同样是个天才。 他越来越好奇他们的来历了，哪个门派能培养出这样的弟子？而且，偏偏以前还一直默默无闻。 “确实，他这一个小改动，能够让敌人吃个大亏。吃过一次亏之后，敌人应该不敢再随意进犯了，但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慕哲平无奈的笑了笑。 第499章 形同决裂 “怎么会？” 卫轩越来越不能理解慕哲平的意思了。 打了胜仗，难道不应该是好事吗？敌人不敢继续进犯，他们高枕无忧，这有什么不好的？ 难道还要敌人不断攻击才满意不成？ “其实现在，山下敌人的疲兵之计已经让这些人开始有突围之意了，因为继续留在这里只是一点点被人耗死。” 说话的人并不是慕哲平，而是林四。 “一旦他们开始全力突围，我们五人跟着杀出去的希望很大，毕竟山下的敌人也在不断变弱。” 卫轩终于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林四刚刚献的一计，可以解除当前的燃眉之急。 然而这一计，并不足以彻底击败敌人。敌人还可以退回山下，而且因为不敢再贸然攻击，他们今后可能会选择围而不攻。 这样下去，他们五个人也会跟着被困在这里迟迟出不去。 聂河撇了撇嘴：“你既然知道，那还跑去说什么？嫌事不够多吗？” 林四自嘲般笑了笑：“我只是不想看到那么多人白白死去罢了，毕竟现在我们和他们算是战友。” “你把他们当战友，他们可不会。”聂河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无所谓。”林四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谈这个。 “你真是个蠢货！”聂河冷笑起来。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山林内渐渐恢复了寂静。 一直到黎明前夕，这寂静才被打破。 完全没有出乎众人所料，山下的敌人又一次攻了上来，看来他们确实是打着拖垮山上众人的打算。 也许是想要虚实结合欺骗山上众人，又或者是担心山上的人也只派一半人应战，又或者是他们真的打算现在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击了，敌人这次出动了一万七八千人。 尽管天色未亮，但无论山上的盗匪还是山下的神炎大军，事先其实都有所准备。 杀声震天响，双方很快战在了一处。 各色光芒的属性劲气照耀着黑色的天幕不断闪烁。由于只派了四千多人在一线阻击，双方初次短兵相接后，盗匪一方明显落在了下风，他们开始节节败退。 这让山下的敌人在兴奋的同时，又有点疑神疑鬼。 按照他们的预估，现在山上不应该只有四千多人，还有一千多人去哪了呢？ 设伏？引君入瓮？ 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出动了接近两万人，对方才几千人。而且他们后方还留了六七千人，随时可以上来支援，对方本就围不住他们。 分出一千人设伏又有什么用，根本吃不下己方这么多人。 引入密林？这同样不现实，己方在推进的时候，是会推平所有树木的！ 而此时激烈交战的现场，也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和侦查的机会，很快他们就推进到了山腰的密林边缘。 随后铺天盖地的箭雨向着他们阵型后方的大军倾泻了下来。 在第一支箭落下来之前，许多神炎帝国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天色尚黑，而且战斗时，谁会故意频频昂着头向天望去？ 于是这一波箭雨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一千多盗匪隐于树干之上齐齐向前上方抛射，当箭雨落下来时，神炎大军后方原本密集厚实的阵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空白。 至少有五六百人被这一波箭雨钉死在了地上。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北谷一族本就擅射，他们出箭的速度快速绝伦。 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箭雨快速向着另一处密集阵中抛射了过去。 神炎大军前方的高手们还在和盗匪们激烈拼杀，就听到后方传来了凄厉的哭喊声， 神炎大军原本井然有序的攻击阵列瞬间开始崩散。 连绵不断的箭雨打蒙了他们，许多人至死都不明白箭是从哪里来的。 而即便他们明白，也无力去反击。 他们想要反击，惟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前方高手杀进密林，到时候树上的弓箭手自然会快速被斩杀。 第二就是同样用弓箭回击对方。 但是，此时他们的高手被四千盗匪死死挡在了密林之外。而他们后方处于下风的大军也早已被弓箭打得抬不起头来，根本无法反击。 他们甚至连盾牌都没有带多少，谁又能猜到先前打法单一的盗匪们，会突然来这一出呢？他们本以为和前几次攻击一样，这次也只是一次短暂的小规模的战斗。 “撤！” “快撤！” 神炎军中的统领和将军们纷纷嘶声大喊，山下响起了急促的收兵号令。 一阵阵箭雨依旧在不断向着他们泼洒。 如果不是盗匪们只能分出一千弓箭手，导致覆盖面不够广阔，恐怕这一战已经足以直接击溃神炎大军了。 但饶是如此，快速射完自己箭囊中二十支箭的盗匪们依旧造成了极其辉煌的战果。 神炎人在这一战中，足足丢下了八千余具尸身。 他们仓皇向着山下退去，而原本在山下休息的六七千人也慌忙从营地内冲了出来，许多人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 他们生怕盗匪们趁势杀下来。 “快！冲下去！”林四一边斩杀了一名被他死死拖在原地的敌方高手，一边冲着刑廉大喊！ 虽然弓箭配合高手的战术是他提出来的，但他事先也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强大的战果。只能说特殊的地形，漆黑的天色以及敌人完全没有防备的阵型，让他们创造了一次奇迹！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此时冲下去，足以冲出重围！ 不！如果指挥得当，甚至可以直接将山下剩余的一万六七千人杀得四散奔逃！ 此时敌人刚刚被弓箭杀破了胆，他们现在混乱不堪，完全没有什么阵型配合可言，几乎就是一冲就散！ 不光是林四，就连古卿，郁荼等人也看出来了这个绝佳良机。 他们纷纷看向了刑廉，等着他的命令。 “收兵！” 刑廉的话，让许多人目瞪口呆，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已经冲下去数十丈的林四不得已退了回来。因为除了慕哲平聂河以及寥寥几十名杀上了兴头的盗匪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跟来。 “为什么不冲！现在冲下去，敌人根本拦不住！”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这完全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面对他的咆哮，刑廉眼内闪过一道怒火，到底你是指挥还是我？ 随后他恢复了平静。 “我们山上还有女人孩子和伤员，我们冲出去，她们怎么办？” 他一句话，便让原本和林四一样无法理解的盗匪们平静了下来。 没错，山上还有他们的族人，他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现在冲下去，我们完全有可能直接将下面的敌人杀跑！”林四愤怒甩下脸上的布条，顺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狠狠道。 “你也说了，只是可能！”刑廉冷笑了一声：“如果没杀跑他们呢？我们的人全部陷在下面又该怎么办？我们没有退路，也没有冒险的资格！” 他同样狠狠瞪着林四，气势上毫不相让。 “如果你想打一场有十成把握可以获胜的仗，我建议你去梦里打！”林四冷冷笑道。 “你指手画脚，无非就是想要我们帮你创造突围的机会，你以为我不知道？”刑廉嘲弄道。 “哈！懦夫，你就一辈子缩在山上吧！” “哼，老子打仗时，你还在娘胎里呢，你又懂什么！” “你会为这次错失良机而后悔的！” “哈，恐怕是你失望了吧，没有得到独自逃走的机会！” 古卿和郁荼等人连忙上来拉开了刑廉和林四，他们生怕继续这样吵下去，这两人会打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取得了一场足以改变双方实力平衡的大胜，实在不想看到紧接着内部就出现分裂的局面。 林四是这场大胜的最大功臣，这一点毫无疑问。 和刑廉不同，因为这一点，现在他们之中许多人对林四的观感已经越发的好，几乎已经快要从内心真正认同他了。 战场上，本就很容易建立起并肩作战的情谊。 无论他是不是为了自己，他所做的一切也确实让他们这些人的处境变得好多了。 正因为如此，在两人只限于言语争吵时，哪怕刑廉是他们的老大，可在场这四五千人却没有一个人对林四怒目而视。 每个人都只是默默看着，他们中许多人也不知道到底谁有理，他们只希望林四能和刑廉言归于好。 林四和刑廉没有继续争吵，但两人之间显然已经有了一条深深的裂缝，几乎已经形同决裂。 …… “你们回来了啊！”他们只是刚刚回到山顶，就看到等待他们的人群之中站着蓝岚。 她同样是一脸焦急与担忧。 直到见到林慕聂卫四人全都平安无事，才如释重负般跑了过来。 “哈哈，有没有想我。”不等其他人搭话，聂河便笑嘻嘻迎了上去。 蓝岚的脸红了红，现在她对聂河的印象已经好多了。 尤其是在听卫轩说过那次聂河让他先离开的经过之后，聂河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变得相当高大。 在她看来，聂河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潜藏着的是一颗为他人着想的心…… 如果林慕二人知道她的想法，恐怕会吐血三升。 一如林四所料，在吃了这次败仗之后，山下的神炎大军‘老实’多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他们再也没有对山上发动过进攻，而是采取了围而不战的战术。 在林四眼中，此时依旧有着胜机。 敌人已经只剩一万六千多人，现在他们围住帽子峰时，各处的兵力已经薄弱了许多。 盗匪们如果想要冲出去，现在随时可以做到。 只不过，现在冲出去之后，会面临着敌人的追击罢了。 刑廉肯定不会同意的，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四也根本就没有再提过任何建议。 第500章 形势恶化 接下来的五天里，林四一直呆在了山顶。 这五天来，敌人没有一次进攻，而山上的人也没有向下突袭过。 双方就这么相安无事的互相耗着。 虽然只是一座山头，但这些盗匪准备的食物还能继续再撑上五六天。 至于水，除了依赖天上降雨之外，他们这山头附近也有一眼泉水。 这也难怪刑廉一开始的底气那么足，一直撑个七八天的话，只怕山下的人会率先坚持不下去。毕竟他们人太多，又不像这些盗匪早就储备了许多干粮。 不过，在林四看来，刑廉的打算可能会落空。 如果山下大军要撤走的话，那天被射杀八千人，经历了一场惨败之后，他们就应该会撤走了。 一直耗在这里，足以看得出他们誓不罢休的决心。 如果单纯是为了杀死蓝岚，神炎帝国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林四感到有些无法理解，就算蓝岚从南安山逃出去，也不代表她能顺利离开神炎帝国。 即便她能顺利到达仙武王国，也不代表她能真的搭上门派那条线。 或许，山下大军这样死缠着不放，同样也和这群盗匪的身份有关。 他这几天已经渐渐发觉，这山上的几千人应该都是来自某一个族群的，他们的关系并不像是因为利益才结成的盗匪。 他并不想探究太多，他只希望能够尽快离开这里，脱离这些是是非非。 虽然现在距离圣山之战的时间还很宽裕，但万一真的一直陷在神炎帝国境内，那就真的是可笑了。 刑廉这几天并没有来找过他，虽然山顶只有数里范围，但这几天，两人甚至都刻意互相没有照过面。 刑廉等人商议战事时，从不会让人喊林四等人去，而林四也从不会主动去接近那边。 不过，其他一些人倒是渐渐开始接纳了林四。 虽然林四杀过这里的人，但也只是那些人的亲友依旧对林四保持着恨意。 现在他走在村落内，也会有人开始和他打招呼，或者随便寒暄几句。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这个山头可能已经陷落了。 只是，这样平静的局面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 就在第五天中午，郁荼找了过来。 和刑廉不一样，同样是破境高手的郁荼和林四之间并无嫌隙，反而算是南安山众多头目之中，对林四等人最为亲近的一个。 “出事了！”郁荼急急进门后没有寒暄，他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 林四看得出，能让一位破境高手露出这种表情，恐怕真是出大事了。 “怎么了？”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山下的神炎大军非但没走，反而找来了援兵！”郁荼脸上透着焦急。 刑廉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等着山下大军主动撤走，然而这个打算非但落空，反而变得雪上加霜了！ “不是说，这五万大军已经是这方圆数千里之内，唯一一支具备强大战斗力的边军吗？”慕哲平皱眉问道。 这方圆数千里自然不止五万军队，只不过大部分地方守备军是没有多少战力的。 这一点，无论是在月国还是神炎帝国都差不多。 如果来的只是地方上各个城池的一些普通驻军，那他们倒并不是太担心。 毕竟那些守军可能一辈子都没打过仗，甚至根本没有经历过像样的操练。对他们这些修行者来说，并没有多大威胁。 而其他具备强大战力的神炎边军，最近的离这里都有数千里。这个距离看似不长，但边军调动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毕竟神炎帝国对面就是碧澜帝国，这种军事调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这次来的并不是正规军，而是冒险者。”郁荼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冒险者？”林四目瞪口呆。 对于冒险者，他还是有点了解的，毕竟那天在双巧城的冒险者分部，他见到了上千的冒险者。 冒险者，怎么会和官方的军队携手作战？这种事，虽然不是从没有过，但一般也都是大型冒险团才会有可能。 双巧城那样的偏远城池，最强大的黑铁冒险团也就一百三十多人。而有的冒险团虽然有三四百号人，但实力稂莠不齐，其中有些成员甚至根本不是修行者。 就算多找几个冒险团，他们之间也会毫无配合，各自为战。而且这些冒险者本就不擅长战场上作战，他们打交道的多半都是魔兽。 找来这些人，能起什么作用？ “附近三座城池的冒险团，几乎全部都被集结了过来！他们的人数足有七八千！”郁荼忧心忡忡。 “什么？七八千？”林四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人数多到这个地步，哪怕冒险者们各自为战，也很可怕了。 毕竟冒险者之中，可是有着大量修行者的。 “怎么会来这么多人？他们凭什么要听命令？来这里可是会有丧命危险的。”他感到着实无法理解。 冒险者多半都是修行者，他们怎么可能乖乖听号令为官方卖命？ “因为钱，有人在这三座城池发布了任务。只要杀死蓝岚小姐，就能得到一百万金币！而杀死我们这些人，也能得到数百和数千不等的金币。” 郁荼的面色极其难看，什么时候，他的头颅竟然被人明码标价了？而且价格竟然连一万金币都不到？ “这……”林四嘴角抽了抽，这确实算是一笔天价赏金啊！ 虽然不可能被某一个冒险团全部拿到手，而且杀死破境高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只要杀死几个元境，都能弄数千金币了！ 更何况，最主要的目标是蓝岚，而她的自身实力并不高。 林四现在对于冒险者一行的行情也有了些许了解，这个价格确实能让许多人动心。 反正冒险者们杀魔兽也是杀，也一样会遇到许多危险，现在来杀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至少也要数百万金币了，神炎帝国怎么可能会拿出这么多钱来？”慕哲平同样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郁荼还没有说话，卫轩就出声了。 “应该是袁龙手底下侥幸未死的人，回去向钟景报告了……” 蓝岚的面色黯淡了下来，并非因为这么多人要杀她，而是经过这件事后，她下次即便逃出去，恐怕也是寸步难行了。 另外，钟景现在都敢明目张胆做这种事，可见白风国的形势已经进一步恶化了。 不知道父亲现在怎样了，她心内感到一阵害怕。 “放心，还有我在！只要我活着，这世上没人能伤害你！”聂河轻柔地摸了摸她的秀发，将她缓缓揽向自己怀里低声安慰道。 “嗯！”蓝岚不自禁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头。 聂河的话，让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感，尤其现在正是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 林四暗暗撇了撇嘴，这聂河说起甜言蜜语来可真是会挑时机。 这不就是趁虚而入么，林四可是知道，虽然蓝岚对他们的观感好了不少，但事实上因为和那个许少岳的婚约，她之前与聂河一直都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 “这个钟景，最终并不需要付出太多金币。毕竟那些冒险者的战力不如神炎大军，他们不一定能拿到多少功劳。”他抛开这些杂乱念头冷静分析道。 “不错，确实如此。”卫轩点头赞同。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郁荼愁容满面：“多出这七八千名冒险者，对方的实力再次恢复到了先前的水准，甚至更高。而且这次他们带来了粮草给养，山下大军能撑更久，但我们……” “我们只能撑五六天了是吗？这样即便敌人只围不攻，我们也会死在这了。”慕哲平淡淡道。 郁荼道：“是，如果缩减每天的食物，还能多撑几天，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那样会影响我们的战斗力。” “哈！谁让你们老大先前死活不肯突围的。当初要是听这家伙的话，你们现在早都不知逃到哪里了！”聂河指了指林四，毫不留情地嘲笑起郁荼来。 郁荼并未反驳，现在他也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极力劝说刑廉突围。 那时候，他也觉得山下敌人迟早会撤兵。但现在，事实证明这是个愚蠢无比的决定。 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林四，希望他能发表一下意见。 虽然刑廉讥讽过林四不懂战争，但现在郁荼回头再去想，才发现林四的几次建议，每一次都正确无比。 他先前所说过的突围机会，无论抓住哪一次，现在他们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更何况，他上次那个高空的弓箭配合地面修行者的打法，也让他们品尝到了一次大胜。 郁荼心内渐渐认识到，或许面前这个少年真的具备极强的指挥天赋，只是可惜一直没被自己等人重视过。 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林四当然能感受到。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他还真不知道郁荼的想法，在他看来他们都和刑廉一样，不会信任自己。 “这个……我想问问，你这次的困局有没有什么建议……”郁荼尴尬无比，这番话他着实感到羞于启齿，但现在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也许今天下午或者晚间，那些冒险者就会被组织起来和神炎大军一起攻山了。 “我能有什么建议？敌人的实力现在已经再次凌驾于我们之上。这次来的多半都是修行者，弓箭对他们的杀伤有限得很，反而我们的山林很难再保得住了。” 提到这个，林四的心情就极其不爽，他好不容易为他们建立起来的优势，已经被这伙盗匪一天天挥霍掉了。 “是啊！”郁荼低下了头，满面死灰之色，难道这次他们北谷一族真的要就此覆灭了吗？ 随后他听到林四的声音再度响起。 “再说了，我就算有建议又有何用？你们老大根本就不会听我的，说不定还给我来个反其道而行呢！” 郁荼一脸惊喜的抬起头来，从林四这句话之中，他听出了另一层含义！ 他似乎，真的有办法！ 第501章 ‘郁荼的计划’ “这次我一定会极力劝说，让大哥接受你的建议！不光是我，我会让许多人都一起劝说！” 郁荼信誓旦旦道。 慕哲平忽然笑了笑：“你这样做，恐怕你们老大反而会更加不想答应。” “为何？” “你还看不出来吗？你们老大很忌惮我们。你若这么做，只会让他觉得我们在策反你们，让他觉得众叛亲离。” 慕哲平的话让郁荼面色一变，他本能地摇头否认：“不，不会的，老大待我们极好，他不是个容不下别人的人。” “他能容得下你们，但不代表也能容得下我们。因为我们是外人，他从未真正接纳过我们。”慕哲平冷冷道。 “不，不是这样的……”郁荼不愿意承认慕哲平所说的，然而他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对方。 现在想来，大哥确实从一开始就和林四等人不对路。哪怕许多山上的弟兄都开始渐渐对他们有了好感，他这个首领的态度依旧还是固执不变。 他似乎根本就不介意将这几人气走，这绝对是很反常。 按理说，两边合作，他身为一方首领，哪怕手下人与对方不和，他也要虚与委蛇笼络对方。更何况林慕聂等人的表现无可挑剔，那他就更不应该故意排斥对方了。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林四和大哥两人天生脾性犯冲，所以才会如此，现在看来，慕哲平所说的这个理由，反而更加有可能啊！ “行了，我只是对那些冒险者有点想法而已，不到真正面对，也不敢保证计策是否有效。”林四淡淡接口了。 随后不等郁荼说话，他便开始介绍自己的想法。 “山下的冒险者数量太多，硬碰硬，我们这次恐怕很难挡住他们和神炎大军的联合进攻。但他们之间有个致命破绽！” 林四侃侃而谈，一时间，甚至连聂河都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了心神。 “钟景将杀死蓝岚小姐的赏金订在了一百万金币，这是个天价悬赏，足以招来许多人。我想很多冒险者都在抱着撞大运的念头，毕竟以蓝岚小姐自身实力，几乎每个冒险团都有足够实力杀死她。” 听到林四直白的话，蓝岚面色一暗，这么多人欲杀自己而后快，让她感到了一丝恐惧。 卫轩与聂河连忙安慰她，而林四却仿佛没看到一般继续说道：“现在蓝岚小姐就像一个宝藏，山下的冒险者，每个人都想得到这份宝藏。然而宝藏只有一份，但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有机会成为那个幸运儿！” 他仿佛毫不在乎自己这样冷酷的形容，会让蓝岚心内怎么想。 慕哲平终于明白林四的计划是什么了。 “没错，这是人之常情。一边是许多很难杀的极境破境高手，就算杀死他们只有几千几百金币。另一边，则是一个元境修行者，杀死她，却有一百万金币，恐怕任谁都想得到那个既简单又丰厚的悬赏。”他点了点头。 林四补充道：“是的，在山下的冒险者看来，杀死蓝岚并不依赖实力，而是靠运气。每个冒险团都有被这份幸运砸中的可能，只要他们在战斗中，正好第一个撞见蓝岚！” 卫轩奇道：“小姐身边有你们三人，应该是最难杀的吧？” 慕哲平哑然失笑：“这一点你知道，但那些冒险者不会知道。如果发布任务的人一开始就告诉所有人，蓝岚小姐身边有三个堪比破境的人护卫，恐怕这次根本不会来这么多人！” 卫轩恍然大悟。 “可是，这样对我们破敌又有何用？”郁荼承认他和林四说得有道理，但这和接下来的战斗有什么关系？他们总不可能放弃守卫蓝岚。 林四摇头笑道：“当然有用，面对这些冒险者，我们无法用战力取胜，必须要用攻心之计！” “愿闻其详！” “冒险者们本就和神炎大军不是一路人，他们之前也根本没有过配合，他们之间其实存在着分歧。冒险者为了杀蓝岚而来，而神炎大军则是为了全歼我们！他们的目的本就不同。只是因为现在杀蓝岚，必须要先过你们这关，他们才联合到了一起。” “而每个冒险团之间，同样也存在着矛盾，因为其他冒险团其实都是抢夺自己赏金的竞争者，并不是什么战友。” “甚至每个冒险团内部，也不见得就是一条心。如果一个极境高手杀死蓝岚小姐，他会愿意将百万赏金分给团内弟兄，还是独吞？” “这些矛盾，如果不去激发，可能不会表现出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将他们的这些矛盾放大！如果我们和他们硬碰硬，反而会激起他们的斗志和敌忾之心，所以我们要好好设计一番！” 随后林四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详细说了一遍。 …… 当林四说完自己的计划后，每个人都没有异议，哪怕向来喜欢和他唱对台戏的聂河。 虽然林四的计划有一定的危险，但他们甚至连补充建议都无法提出来，更不用说反驳。 郁荼失神的望着他，心内的感受尤其复杂。 他果然想出了对策！这计策一旦使用出来，面前这七八千名冒险者确实很有可能直接被解决掉！ 此时他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对林四的惊叹，他有种预感，有朝一日，此人定会成为苍罗大陆的一方豪雄！ 北谷一族此次能得到他一起联手，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只是，如果真如慕哲平所说，那他表现得越好，便会越让大哥忌讳。 这一刻，他只觉得悲哀，有破敌之计却用不上又有何用？ 难道要自己等人联手起来推翻刑廉吗？不，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他想起了过去几十年内刑廉和众兄弟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痛苦的捏起了拳头，陷入了强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我一定会让大哥接受你们这个计策的！如果他不答应，我会以死相逼！”他脸上浮现出一片决然之色。 他已经决定，一旦刑廉不答应，他便以自刎来做最后努力！ 历代史书上，都有一些臣子为了让帝王接受自己的建议而进行‘死谏’。他以往认为这是迂腐愚蠢的举动，却没想到身为修行者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起这样的念头。 也许自己的死，能让大哥痛定思痛，然后做出改变吧？为了数千弟兄的性命，自己死去又何妨？ 他的话让室内其余众人悚然动容，他们没想到郁荼竟然会为自己的弟兄们做到这一步。 慕哲平摇了摇头，毫不客气道：“你就算是死了，也未必能让刑廉改变心意，相反只会让他更恨我们。” “要让刑廉接受这个计策并不难。”林四忽然开口。 原本因为慕哲平的话而陷入更深层次痛苦之中的郁荼抬起头来，这一刻他仿佛一直处于黑暗之中的人，终于见到了一缕阳光一般。 “怎么做……”他颤声问道。 “很简单，你去向刑廉献计，然后就说这是你想出来的，就行了。”林四笑道。 众人愕然，随后纷纷笑了起来。 确实，如果这个计划是郁荼想出来的，那刑廉只会全力支持。甚至会主动派人来让林四等人配合‘郁荼想出来’的计划。 “你这家伙，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慕哲平一边不断拍着林四的肩膀，一边笑着叹道。 经过在圣月老院长那里的多次‘蹭课’，这一年来，这家伙的指挥水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更上一层了啊！现在的他，已经懂得利用人心了啊。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明明是你的功劳……”郁荼一脸愧色。 这计划分明是林四独自想出来的，但最终功劳却落在了自己身上，这让他怎么过意得去。 只是，他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林四这个提议，似乎已经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了。 无论如何，总比自己死谏要好无数倍…… “无妨，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何必分得这么清。”林四笑道。 郁荼望着面前的林四，心内除了感激之外，甚至已经有了一缕崇敬之情，尽管这少年的年岁恐怕只有他一半。 “我知道了！”他重重说道！ 随后他推门走了出去，他要尽快将这计划告诉刑廉。 …… 完全没有出乎林四的预料，郁荼离开后不到一刻钟，刑廉就派人来请他们了！ 看来，郁荼献计之后，刑廉已经决定接纳，并且来让林四等人配合‘他们的计划’了。 这还是林四等人第一次来到盗匪们的议事大厅。 只见里面除了刑廉郁荼之外，古卿巨垒等头目全都在场。 而他们每个人非但没有如临大敌的焦虑，反而脸上全都浮现着振奋之色。显然因为那个计划，他们现在都摩拳擦掌，等着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教训。 “这次我找你们来，原因是山下的敌人来了援兵！”林四的屁股还没坐稳凳子，高居主座的刑廉便开了口。 “哦？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林四淡淡道。 做戏要做全套，他之前已经和刑廉撕破脸，现在对方让他议事，他当然不能表现得太配合。他必须要将一个心中依旧有着怒气，甚至因此不愿意顾全大局的少年表现出来。 果然，刑廉的面色立刻黑了下来。 他冷冷道：“很不巧，这次来的敌人，和你们关系很大！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他们根本不会来！” 林四翻了翻白眼：“是么？” “这次来的援兵，有七八千名冒险者，他们是为蓝岚的命而来！你说，如果我要将你们交出去，他们会不会离开？”刑廉狞声笑道。 林四缓缓站了起来：“我想你不会蠢到这个地步，毕竟人都有贪欲，尤其是冒险者。轻易得到了蓝岚，他们就会想要更多，因为那时候你们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了会妥协的软柿子！” “而且，你们就算想要献出蓝岚，恐怕也要付出很惨痛的代价！”他一脸的有恃无恐。 他相信刑廉不会蠢到这个地步，他无非是想要迫自己等人就范，让自己等人接受他从郁荼那听来的计划。 “如果你继续这样不配合，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那么做！”刑廉也站了起来，目光冰寒的注视着林四。 林四的态度让他很不快。 “大哥，大局为重！”郁荼连忙‘安抚’刑廉。 而慕哲平出来‘打圆场’了。 “说说你的计划吧，我们会尽量配合！”他平静道。 事实上，这个计划他们早就已经听了一遍…… 第502章 一分为二 午后，山下的敌人发动了进攻。 而敌方阵中也果然出现了大量冒险者。 粗略一看，这七八千人之中，光是极境修行者恐怕就不下一两百人。如果他们和神炎大军精诚合作，那山上的盗匪，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希望能挡住他们。 毕竟这山上极境之上的修行者，也只有两百余人。 而加上这七八千人之后，对方的兵力也再次达到了两万三四千人。 人数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高端战力也完全不逊于南安山这群人，对方完全可以一战而胜了。 因此，这一次，敌方除了在山脚四面安排了三四千人继续守着出路外，其他所有大军全部倾巢而出。 一万两千的神炎大军和八千冒险者组成的联军蜂拥着向山上杀了过来。 从阵型上看去，八千冒险者和神炎军中的高手冲在了最前方。 如果现在继续用那弓箭战术，可能也只是一开始能起到一点微弱效果了。 弓箭战术有个最大的前提，就是要保护好后方的弓箭手，不能让他们受到敌方高手的袭击。 而此时对方高手太多，光凭四千盗匪与林慕聂三人，不可能挡得住他们进山林。 这些敌方高手一进山林，树上的一千弓箭手就只能等着死了。 看着敌人那浩大的声势，包括刑廉在内的盗匪们心都提了起来。如果不是有‘郁荼的计划’，那他们现在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着山上那明显人数少于己方的盗匪，正在猛冲的冒险者们毫无畏惧，每个人眼内都闪动着疯狂之色！ 他们现在只想第一个冲上山头，然后砍下那个名叫蓝岚的女人的头颅！ 这样，一百万金币就可以到手了！有冒险者公会的信誉作保，这一百万金币是实实在在的！ 自己要考虑的，只是怎样第一个找出那女人，然后砍下她的头颅之后，又该以怎样的速度甩开其他人回到城内兑换金币！ 那可是一百万金币啊！ 有了这笔金币，自己还用当什么冒险者？这辈子，自己子子孙孙许多辈，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得不说，钟景这天价的悬赏，将这些冒险者们的野心完全挖掘了出来。 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到山腰，前排严阵以待的盗匪容貌都变得清晰可见时，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女人也在盗匪阵中，她身着粉衣手持银鞭，虽然面带惊惶之色，但绝美的容貌依旧没有失色几分。 这两天，他们这些冒险者已经无数次见过这个女人的画像，不是那蓝岚又是谁？ 她竟然就在这里！ 离自己不过十几丈而已！ 自己离一百万金币，只有这么短的距离了吗？ 杀啊！ 所有冒险者们几乎齐齐疯狂了，现在即便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四千而是四万盗匪，恐怕他们也不会停下脚步！ 也许是因为看到这么多人要杀自己，蓝岚忽然向着山腰侧面逃去，而她身边还跟着两个护卫。 从那女人的速度来看，她的实力确实只是元境。 她很快脱离了这边的战场，远远向着山腰另一面跑了开去。 而此时，一个抉择，出现所有冒险者面前。 是去追那个女人，还是和眼前的盗匪战斗？ 这简直不用思考啊！ 哗啦啦，所有冒险者在即将和盗匪们短兵相接时，忽然偏转了方向，向着蓝岚追了过去。 而他们追去的同时，山上那四千盗匪却没有丝毫变化，他们依旧固守在了原地。 于是紧接着，他们和同样冲上来的神炎大军战在了一处…… 神炎大军的统兵大将库夏简直气蒙了，这群冒险者不听号令，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就直接脱离了战场。这要是他的部下，战后他一定会将这些人全部斩首示众！ 现在面对这群盗匪的，竟然又只剩下了他的人。 他无法像冒险者们那样也去追蓝岚，一旦他带人离开这里，那盗匪们便可以直接一冲而下，径直离开南安山。 他只能选择阻击这些盗匪。 而这后果是很严重的，因为他将会再次经历五天前那场弓箭战术的打击。 …… 而在另一边，蓝岚已经被聂河背在了背上，她身边的另一名护卫则是林四。 至于慕哲平和卫轩，他们依旧留在了主战场和神炎大军激战。 对于聂河来说，这是一份‘美差’，他终于可以和蓝岚亲密接触了。 这些冒险者之中，虽然有着许许多多极境高手，但应该不会有破境。 而即便有，不是还有林四么？他随时都可以停下来击退对方，为聂河争取到逃走的时机。 更何况，聂河自己还是风属性的破境强者。 绕着山腰跑出了两里路之后，他们远远将后方冒险者甩在了二十丈外。 “慢点！”身边的林四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如果因为他们跑得太快，后方的冒险者们选择了放弃追击，反而掉头回去支援主战场，那就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了。 聂河撇了撇嘴，看来这任务毫无任何难度可言嘛。 “蓝岚小姐放心，我拼死也会护住你的周全！”他一边缓缓放慢速度，一边大义凛然地对背上的蓝岚说道。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加紧对佳人的‘攻势’。 对于林四与聂河来说，后方那些追击者根本算不得什么。 虽然真正战斗起来，他们不可能是那七八千人的对手，但现在只是追逃而已。 他们在极境时，就曾被苏摩，被那隆，被上万的草原大军追击过。那时候破境的敌人甚至越追越近，他们最后还是活下来了。 现在他们的实力比以前强得多，后方那些人根本追不上他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但蓝岚就不同了，此时她脸上的惊惶，有一大半都是内心真实的感受。 任谁被七八千人追杀，恐怕都没办法毫不在意吧？而且那些人之中，至少有一半人单打独斗都足以杀死自己。 他们很快来到了帽子峰的另一面，而此时后方的冒险者们已经追到只剩十来丈了。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简直将吃奶的力都用出来了。 在他们自己看来，前方那蓝岚的两名护卫虽然跑得很快，但迟早会被他们追上，毕竟他们正在渐渐缩短和他们的距离啊！ 冲在最前面的，是来自五宁城的柴钧和庆临城的希锐，他们两个都是老牌的极境后期强者，同时又都是各自城内最强冒险团的团长。 柴钧的灼焰冒险团人数多达三百，其中极境强者不下二十个。而希锐的玄冰之眼冒险团实力则和当初双巧城的黑铁冒险团差不多。 如果黑铁冒险团没有覆灭，恐怕现在追在最前面的也会有屠海的身影吧？ 对于柴钧与希锐来说，蓝岚的命他们势在必得，哪怕杀死这样一个美人有些可惜，但为了那一百万金币，也顾不得许多了。 有了那一百万金币，可以得到更多的美女…… 他们要考虑的，只是在杀死蓝岚后，怎样冲出去兑换赏金。此时在这两人眼中，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林四聂河与蓝岚，而是他们身边和身后的人。 至于追在后面的人，尽管他们速度不及前面几人，但同样没有放弃。 杀死蓝岚后，他们之间肯定会有一场混战。 第一个杀死蓝岚的人，可不一定就能平安走回去呢！ 每个人都有机会！ 于是，这场追逃战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下去。 无论柴钧还是希锐，虽然他们与聂河的距离拉近到了十丈，但他们始终就是追不上对方。他们也渐渐发现，那俩小子的实力恐怕不太一般。 他们这七八千人竟然被对方带着满山跑了起来。 如果不是山下还留着三四千的神炎士兵在拦路，恐怕蓝岚已经被那俩小子带出南安山了吧？他们心内很是庆幸，如果是那样的话，追击的难度可就要大许多了。 现在对方被困在这帽子峰方圆十里不到的范围内，他们迟早能追上！ 于是他们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念头。 山对面的喊杀声渐渐变弱，某一刻，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刺耳鸣响，林聂二人忽然又向着主战场‘逃了回去’。 这是主战场的战斗结束的信号。 …… 主战场的战斗结束得很快。 因为冒险者们忽然临阵脱离了战场，导致最终对上了四千盗匪以及一千弓箭手的，只有一万两千名神炎士兵。 他们几乎瞬间就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失去了七八千名冒险者，他们最前线的军中高手根本就不是盗匪们的对手。 而后方的士兵也被弓箭所覆盖，被打得四散奔逃。 总算库夏反应够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撤兵。 毕竟他们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上一次他们甚至被弓箭射杀了七八千人。 他没办法选择进攻，同时等待冒险者们回来支援。 因为那时候，可能他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 虽然他撤得很快，但山上的箭手们放箭也很快，最终神炎大军还是丢下了三千具尸身才得以仓皇逃回了山下。 而就在他们刚刚逃下去不久，林四与聂河蓝岚的身影出现在了主战场。 随后，七八千名盗匪杀了过来。 因为冒险者和神炎大军的目的分歧，林四利用蓝岚这一个目标，成功将敌人切成了两部分。 这两部分合在一起，完全可以击溃盗匪们。但很可惜，他们被一分为二，变得没有了任何关联。 于是，盗匪们原本抵挡不住的一场艰苦战役，变成了两次紧紧相连的轻松战役。 当神炎大军溃败下山之后，冒险者们才被带到了这边。 一直追着蓝岚的他们，并没有看到先前主战场的一幕幕。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也将和刚刚的神炎大军一样，接受一次弓箭战术的洗礼。 而这，仅仅是林四计划的第一步！ 第503章 第二步 冒险者们冲到主战场这边时，刑廉已经提前带着人退入了密林边缘地带。 而当聂河带着他们来到主战场前方时，他们根本都没有任何防备。 于是当箭雨倾泻，当刑廉带着四千盗匪杀出来时，冒险者们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他们甚至根本都不是正面接战，而是从侧面被盗匪们拦腰攻击，这让他们极其被动。 而此时，林四聂河也掉过头来，杀向了他们。 冒险者们虽然有着七八千人，但吃亏在他们没有破境高手。而盗匪这边，却足有刑廉，郁荼，林四，慕哲平，聂河五位破境之上的战力。 这五人杀进人群之后，几乎没有哪个冒险者能够抵挡。 如果冒险者们精诚合作，好好配合，那他们还能利用围攻拖住这五人。 但很遗憾，此时冒险者们已经被打蒙了。 他们以往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战斗？过去他们的战斗至多也就数百人规模，而这次双方参战的人数一共已经上升到了过万人。 他们虽然人多，但相互之间根本就不是什么战友关系。他们也没办法指望周围其他冒险者掩护自己。 最致命的一点，他们这七八千人，根本没有一个指挥！ 每个人都只是听自己冒险团团长的，而这些团长们有的选择了应战，有的选择了逃窜，有的选择了继续寻找蓝岚的身影……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在奇怪，为什么神炎大军不见了。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退兵了？于是他们在抱怨，在咒骂。 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后，本就没有信任过神炎大军，因为他们也怀疑神炎大军会将他们当枪使，将他们当成传说中的炮灰敢死队用。 而现在在他们看来，神炎大军这哪里是将他们当炮灰？简直就是故意配合盗匪们坑杀他们啊！ 他们甚至忘了盗匪的人数其实比他们少。 头顶的箭雨打得他们苦不堪言，加上面前盗匪们如狼似虎的攻击，他们被杀得狼奔琢突，哭喊震天。 刚刚撤到山下的库夏看到了这一幕，眼前的情景让他差点破口大骂。 在今天中午进攻之前，他还踌躇满志，做着一战而胜的美梦。但现在出现在眼前的现实，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 “杀！杀回去！”他大声命令道。 尽管他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将冒险者们当炮灰的打算，但现在他们正好挡在了盗匪前方。 如果他们不管不问，那这些冒险者会被杀得四散奔逃。 而如果他冲上去，冒险者们将能得到强力支援。当然，那时候他们也确确实实变成了挡在前面的炮灰。 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如果不是这些冒险者的贪婪和愚蠢，战局又何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现在利用他们这些‘炮灰’，说不定还能再次逆转战局。 刚刚退下来的神炎大军，原本有的都已经卸下衣甲了。现在听到这个命令，忙不迭的又开始整装集结，向山上冲锋。 这自然，不是库夏话音一落，就能立刻冲得出去的。 他们从进攻到撤退再到进攻。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当他们好不容易冲到半山腰，打算和冒险者们联手作战时，库夏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八千冒险者，死伤已经快三千，这还是因为他们这些修行者对弓箭的防御能力超过普通士兵的结果。 而许多人则已经在四散奔逃，他们根本就等不到库夏的到来，他们只想着逃命。 他们根本就没有和库夏配合的打算，因为他们不知道配合，也没有人指挥他们应该怎么做。 更为致命的是，蓝岚的身影竟然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了。 于是剩余到最后还在抵抗的两千多冒险者一窝蜂的跑上去追蓝岚和聂河了…… 当库夏的人来到山腰时，他前方的主战场已经没有了一个还站着的冒险者，有的只是杀气腾腾的盗匪。 这群冒险者真是废物啊！库夏心内在咆哮。 “******，撤，撤！”他气急败坏的吼道。 现在再冲上去，他的人将会再次面临孤军奋战，被盗匪杀得抬不起头来的场面。 他带着人仓皇撤退，在这过程中，他的人被盗匪沿途追击了半里路，再次丢下了五六百的死伤。 此时冒险者们已经漫山都是，一千弓箭手快速下树，集结到了盗匪本阵之中，随后五千人沿着山腰清剿起散乱得到处都是得零散冒险者们。 这一圈清扫，让冒险者们再次付出了两千人的伤亡。 剩下的三千冒险者眼见大事不妙，纷纷向山下的神炎大军方向撤去，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一场大战终于结束。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属于盗匪们的大胜。 他们仅仅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便造成了神炎大军接近三千多人的伤亡，以及四千多名盗匪的战损。 “收兵，把受伤的冒险者抓回去！”刑廉大手一挥，高声命令道。 他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因为这一仗胜得太痛快。 而且，这一战之所以能胜，是因为郁荼的计划。郁荼是他的好兄弟，是他们的自己人！ 不像上次，之所以能胜，只是因为那个小子的提议！ 看着山下敌人仓皇退下后，便连忙布下阵型，生怕他们进攻。他心内涌起了万丈豪情，这一刻他仿佛站在大陆最高处，俯瞰着一脸惊恐的敌人一般畅快。 他大力拍着郁荼的肩膀，连声大笑，其余的盗匪头目们也纷纷上前表达着对郁荼的佩服与夸赞。 郁荼一边苦笑，一边转头四下寻找林四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不在这里，而是悄悄和蓝岚等人回到了山上。 …… 夜幕降临，山下神炎大军的将领和各个冒险团的团长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库夏等人指责冒险团不听号令，愚蠢无比才导致了这次大败。 而柴钧与希锐则同样在对库夏等人破口大骂，他们同样怪罪神炎大军故意坑他们，将他们当成炮灰利用。 今天一战，他们同样损失惨重，团内成员死伤过半，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而一些冒险团甚至差点全员阵亡，库夏等人的指责，他们怎么可能受得了？ 更何况，他们可不是库夏的部下，他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号令。 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而现在，因为林四的计划，双方的分歧终于爆发了开来。 虽然最终因为库夏的弹压，这场争吵暂时平息了下去，但双方已经埋下了不和的种子。 而此时，山上则是另一番景象。 白天的大胜，让山上的盗匪们陷入了狂欢之中。 人人喜笑颜开，仿佛山下大军已经如同草芥。 一直闹到深夜，喧闹的山头才渐渐恢复了寂静。 不过，并不是所有山上的人都这么高兴，比如被抓来这里的一百多名冒险者。 他们并不知道，运气不好被抓来这里的自己，其实又很幸运。 以往盗匪们和神炎大军的战斗，是不存在什么俘虏的。 双方的伤者如果不能迅速带回去，最后的结局就是被直接杀死。 因为留着俘虏没什么意义，神炎大军不会因为俘虏就退兵，而俘虏也不可能会效力于他们这些盗匪。 留着他们，反而还要浪费粮食。 此时，被关在一栋如仓库般的大石屋内，被绑着铁链亦或魔兽筋条的他们如丧考妣。 他们现在极度后悔接了这次任务，这群盗匪的实力以及狡猾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他们非但没希望得到那一百万金币，反而要把自己搭上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林四第二步计划的道具，因此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结局。 是会被严刑拷打，还是会被盗匪杀掉泄愤？他们心内忐忑不已。 深夜时分，他们依旧无法入眠，未知的下场，让他们心绪杂乱不堪。 直到某一刻，漆黑的石屋门忽然被人推开。 就着外界昏暗的灯光，他们看到了一个身影走进了这里。 是盗匪的人来这里耀武扬威吗？他们默默看着那高大的身影。 “你们好！”那人一边走近他们，一边呲牙一笑。 这声音，不是林四又是谁？ 随着他走近，许多人看到了他的面容。虽然模糊不清，而且脸上抹着稀奇古怪的颜料，但许多人还是一眼就判断出这个小子就是白天和蓝岚一起引开他们的人之一。 毕竟，他现在带着那把扎眼的大黑剑。 “你来这里做什么？”有人冷冷问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和蓝岚，他们今天白天根本不会有那场惨败！他可是罪魁祸首之一，如果可以行动，他们恨不得乱刀将这个小子分尸。 “何必这么不友好呢？其实，我可能是你们的救星哦。”林四缓缓踱着步子，走过一个又一个被捆缚着坐在地上的冒险者身边。 “什么意思？”有人连忙问道。 “我可以放你们走。”林四负手而笑。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这些冒险者可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哪会这么容易相信他？ 谨慎多疑是这些冒险者的天性，也是他们活到现在的重要原因。否则他们在一次次的冒险之中，早就已经死了。 他们已经是阶下囚，而对方今天打了个大胜仗，对方没道理要放走他们。 难道是故意愚弄他们，将他们带出去后乱刀杀死？ 可是，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吧？要杀他们，现在就可以杀了。 “我的企图很简单，我想和你们一起南安山！”林四淡淡道。 第504章 意外之喜 “什么意思？”这些冒险者们想不明白。 林四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冒险者。或许你们也知道，蓝岚其实是被抓到南安山的，而我们本是来救她的冒险者。” 蓝岚被抓，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些冒险者事先都已经知道。 “然后呢？” “然后我们被困在了这里，当夜神炎大军攻山，无论蓝岚还是盗匪他们都要杀。我们不得已之下，选择了和盗匪们联手。” “所以，其实你们和盗匪并不算一路人？”有人恍然大悟。 林四点头笑道：“没错，我们为盗匪出生入死，打退神炎大军多次进攻。但一直没有被他们信任，因为当初为了救蓝岚，我们杀了他们的人。” 冒险者们的头脑极其灵活，林四只说了一部分，他们就自然而然接口道：“难怪，这么说，如果神炎大军获胜，你们会和盗匪一起被杀。如果盗匪获胜，也许他们下一刻就是杀了你们，为他们的同伴报仇！同时，他们还能重新利用蓝岚索要赎金？” 这一切，合情合理，他们自问换成自己是盗匪，肯定会这么做。 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林慕聂三人都是破境级别的高手，盗匪们因为忌惮他们的战斗力，根本就不会起这种心思。 “不错，所以我现在进退两难。而你们的出现，让我有了脱身的机会。”林四道。 盗匪们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么说，你是打算让我们带你离开南安山了？” 林四摊了摊手：“是的，你们只要逃回去和其他冒险团汇合，谁也不敢动你们。我完全可以和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哈哈，那是自然，我们只要和自己人汇合，谁也不敢动我们！我们随时可以离开南安山！”一名冒险者傲然道。 尽管身上依旧有着绳索，但此时他们就像是主客易位了一般。 原来不是自己等人求这个小子，是这个小子求自己啊！ “那你还不快解开我们的绳索！”一名冒险者急切不已。 “就是，快点解开我们！” 冒险者们一边压低声音，一边催促起来。 原本已经是死路一条，现在突然柳暗花明出现了一条活路，他们怎么可能不急切？ “等等！”人群中，一名看似修为最高，最有威势的的中年冒险者沉声阻止了众人的鼓噪声。 这名留着络腮胡，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的中年冒险者冷冷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门口的四名守卫已经全被我杀了。”林四淡淡道。 这句话，虽然没有直接为他先前的话提供任何证据，但却让包括络腮胡冒险者在内的所有人放下了心来。 这是一份投名状，杀了那四个守卫，这小子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一旦被盗匪们发现，他们不可能放过这小子。 他只能跟着自己等人一条路走到黑。 这小子，够狠啊！但是，也够蠢！ “好，我们相信你了，解开我们吧！”络腮胡冒险者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马上就可以脱困，他们自然是兴高采烈。 至于逃回去后，这小子自然还是要死。今天他愚弄了那么多人，他们怎么可能会留下他？ 带他离开南安山？简直可笑，到时候自己都逃出去了，凭什么还要听他的？ 自己等人还要继续抓蓝岚呢！ 然而，对面的小子却忽然摆了摆手。 “你们相信了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们？”他看上去，同样具备冒险者的谨慎品质，并不愿意轻易相信这些人。 “嘿，小子，你还有退路吗？你杀了那四名守卫，你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我们！”一名冒险者讥笑道。 噗！ 他的话音刚落，石屋内便闪过一道剑光。 随后他软软倒地。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注视下，林四一边擦拭着剑上的鲜血，一边淡淡道：“我可以杀光你们，这样，谁也不知道那四名守卫是谁杀的。你们现在可以大喊大叫，但我保证，我会在外人到来之前，杀光你们！” 林四这一剑，无疑震慑住了这批冒险者。 他们现在全都被捆缚着，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林四要杀光他们，确实是非常简单。 络腮胡冒险者冷声道：“你要怎样才相信我们。” 他也没想到，这个愚蠢小子竟然狠辣到了这个地步！ “你们立下誓言，用你们的家人亲友发誓！如果背弃誓言，他们全都不得好死！”林四镇定自若的说道。 这句话，差点让所有冒险者笑出声来。 枉他们刚刚还差点被这小子给镇住了，现在看来，他还真是个天真愚蠢的小子。 誓言？能当饭吃吗？他们多年来，在历练冒险时已经不知多少次劫杀其他冒险团，甚至在背后捅自己队友的刀子。 对他们来说，誓言就是狗屁。如果老天真有眼，那这世上，作恶多端却活得好好的人为什么那么多？ 更何况，他们之中许多人，根本就没有家人了。 “好，我们发誓！”络腮胡冒险者正色道。 他生怕其他人会笑出声来，连忙第一个发起了誓。 随后，所有人都开始发誓…… 誓言恶毒无比，林四看上去也满意无比。 他小心翼翼等着所有人发完誓，一个都没有遗漏掉，看样子他似乎对誓言看得很重。 然后所有人眼巴巴望着他，等着他割断绳索。 现在他们可不敢催促林四了，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直接杀人。 至少在逃回去之前，他们不会再轻易触怒这个小子了！ “对了，听说带回蓝岚，就可以得到一百万金币？这是真的吗？”面前的小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问道。 “是真的，不然我们何必来这里。”许多冒险者纷纷点头。 “那你们等一会！” 说罢，不等冒险者反应过来，林四便忽然离开了这里。 冒险者们面面相觑，他们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 “那小子……不会是打算……”有人吃吃道。 络腮胡冒险者也无法再保持冷峻面色，他有些不太确定道：“咳，好像是。” “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咳咳，希望他不要出意外。” 半刻钟后，林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这里。 而与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他肩上扛着的一个人。 那人身形瘦弱，身着粉衣蓝裙，腰上缠着银鞭。 林四一边将那人放下来，一边往她头上套着一个袋子。 就着微弱的光线，许多都看到了那人长发垂落后遮住的半边洁白尖削的脸。 他竟然真的把蓝岚给抓过来了！ 此时她身上同样绑着一圈绳索，就连嘴里都塞了块麻布。 “我把她打昏了。对了，赏金要在哪里领？冒险者公会吗？”林四将蓝岚的头罩住后便随口问道。 “咳，是的。”络腮胡愣愣答道。 “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林四喜笑颜开。 冒险者们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面前这个小子了，他原本不是应该来救蓝岚的吗？现在竟然掉头要带着她去领赏？ 这真是，让他们这些人都感到‘叹为观止’了。 这小子既谨慎又冲动，既狠辣又天真，既疯狂又卑鄙，他们自问以前还真没见过这种人。 “我知道盗匪们的暗哨分布，你们等会跟着我就能走回去。千万不要发出一丝声音，否则……”林四狠狠威胁。 “一定一定。” “我们都听你的！” “谁要是不听这位小哥的，别怪我卓老三不客气！”络腮胡也出声支持林四。 林四点了点头，对他们的态度表示很满意。 随后，他手起剑落，快速解开了这些人的绳索。 “走！”他扛着蓝岚，走在了最前面。 后方的冒险者们连忙跟上，说实话，现在在盗匪们的大本营，他们也不敢乱来。 生怕自己发出动静惊醒了盗匪，然后上千人围在自己周围，那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他们的逃亡过程既惊险又顺利。 有好几次，他们甚至都看到盗匪的守卫在附近走动了，然而在前方少年的带领下，他们莫名其妙的就避开了守卫的视线。 他们穿着一间间房屋，走过一条条巷道，最终，来到了密林内。 随后，在那少年的不断变向之下，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一名潜藏在林内的暗哨。安然通过了长达两里的林区，最终来到了山腰处。 走到这里，他们已经算是安全了。 接下来，即便被盗匪发现，他们也可以径直往山下逃了。 前方少年的脚步依旧未停，他扛着蓝岚，径直向着冒险者们的营地潜去。 看着少年的背影，许多人心思活泛起来。 现在，他们终于逃了出来。 除此之外…… 一个天大的惊喜摆在他们面前——蓝岚！ 他们本来甚至连活命都难，现在，竟然意外的离这份‘宝藏’这么近！ 只要杀掉前面那名少年，他们就能得到这份‘宝藏’！他们不需要再和盗匪战斗，他们已经可以直接带着蓝岚离开这里，前去兑换赏金了！ 这让每个冒险者的心都开始剧烈狂跳起来，没有哪一刻，一百万金币距离他们这么近。 几乎是唾手可得！ 他们甚至已经等不及走到山下，看着前面的身影，他们眼中凶光毕露！ 第505章 自相残杀 呼！ 一只带着火红光芒的手掌忽然飞速向着林四后背印了上去。 出掌的人，正是那络腮胡卓老三。 只可惜他们被俘之后，兵器全都被上缴了，否则他现在劈出的就不是掌，而是刀了。 林四自然不会让他这样轻易劈一掌，他在间不容发之际向前疾奔三步，避开了这一掌。 随后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转过头。 “为什么？”他死死看着卓老三，以及他身后那些挽起袖子目露凶光的人。 卓老三恼火的收回了手掌，似乎很遗憾刚刚那一掌没能劈中。 “你说呢？”他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为了蓝岚？”林四仿佛明白了过来。 “你总算没有蠢到不可救药。”一名冒险者嗤笑起来。 “你们发过誓！而且，没有我，你们一个也逃不出来！”林四咬牙斥道。 卓老三似笑非笑：“这么说，我们还要感激你咯？” “哼！我不需要你们的感激，你们离我远一点就行了！”林四死死瞪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行了，卓老三，你和他废什么话？杀了他，然后我们各凭本事！”一名疤面大汉冷冷道。 “哈，朱九，你袖子里是什么？你竟然藏了柄匕首？”卓老三目光如炬，立时便看出了朱九的底气所在。 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开始暗斗了。 对于修行者来说，拥有兵器自然要比空手有利得多。现在拥有一柄匕首的朱九现在已经占得了一丝优势。 那么……自己就要让拥有匕首的朱九成为众矢之的。 这里有一百多人，无论谁得到蓝岚，都会招致其他人的围攻，这一点他看得很分明。 同时他也打定主意，杀死那个小子之后，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夺下他的兵器。 这样，自己在接下来的抢夺战之中，就能占尽先机！ 他想得，倒是很美，全然忘了白天林四和蓝岚一起引开他们时，光是脚力就能甩他几条街。 “那小子要跑！”忽然有人惊呼。 随后他们就看到林四扛着蓝岚向着前方发足狂奔！ 这小子不傻啊，他知道自己这些人不会放过他。 卓老三和朱九等人立刻追了上去。 他们这样的动静，自然不可能不被下方的神炎士兵发现，毕竟他们可是要随时防备着盗匪突围的。 “什么人？”山下顿时炸开了锅。 向着下方跑去的林四直奔冒险者营地，而就在他距离对方营地还有一里多路时，前方也出现了冒险者。 林四当然要比卓老三等人快得多，哪怕他根本没有完全放开速度。 “拦住他！”卓老三等人不得不出声向对面闻讯跑出来的冒险者呼喊。 虽然这样可能会让许多人直到蓝岚的存在，但总不能让那小子就这么跑了。 刚刚从山下营地里出来的冒险者并不清楚上面发生了什么，直到他们看到林四背上扛着的粉衣少女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们不知道卓老三等人是怎么逃出来的，但他们知道那被扛着的人是蓝岚。 经过今天白天的惨败，他们本来已经对那一百万金币不报什么希望了。没想到，这金币竟然莫名其妙从天而降。 前后被夹击的林四顿住了脚步，走投无路的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前看后看，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蓦地，他忽然将蓝岚抛到了地上，随后向着侧面逃了出去。 在冒险者们看来，这显然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如果可以，冒险者们当然不会放过他。 然而做事要分清主次，杀了那小子除了泄愤，还有什么好处吗？ 所有冒险者都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蓝岚。 此时，冒险者之中不是没人想过，这会不会是一场离间计。为的就是让他们这些人自相残杀。 然而，那又怎样？ 难道还坐下来谈谈，让所有人平分那一百万金币吗？这里，可是有三千多人呢！ 这金币要是分成几百几千份，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所以，必须杀死其他人！ 无论是因此兵力大损还是元气大伤，都和他们无关不是吗？ 他们的目的，又不是攻下帽子峰。 只要得到蓝岚，他们此行就算是大功告成。管他什么内讧还是自相残杀，他们这些来自各地的冒险团，本就不是一路人。 第一个冲到蓝岚身边的人是卓老三，他本就是被俘的冒险者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而他原本也一直冲在了最前方。 在经过蓝岚身边时，他长臂一展，一把提起了地上的蓝岚，随后他毫不停留的向着侧面冲去。 他知道，此时他已经成了所有人的敌人，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摆脱这些人。 他的反应已经足够快，然而提着一个人的他，又能跑得有多快？ 一柄匕首凌空飞出，直直刺入了他的后背。 出手的人是他身后的朱九，不等卓老三倒下，他便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蓝岚。 他同样打算沿着卓老三逃走的方向狂奔，不过此时后面的人同样追了上来。 他闪过了劈向自己左肩的一掌，却没能避过踹向自己后背的一腿。 于是他踉跄倒下，手里提着的蓝岚也再次掉落在地。 不得不说，此时的蓝岚已经彻彻底底成了一件——货物。 此时她身边的人已经变多，而这些人为了得到这件‘货物’，终于展开了一场厮杀。 山下的冒险者终于赶了过来，柴钧来了，希锐也来了，所有的冒险者都杀过来了。 许多人都看到了地上一动不动同时还被绑着绳索的蓝岚。 他们不知道蓝岚只是被林四打昏，因为现在谁有工夫将先前发生在山上的事情讲述一遍？ 在这些人眼中，蓝岚已经死了。 就算不死，她也只是鱼肉而已，任人宰割是她唯一的命运。 越来越多的冒险者加入了战场，所有人都疯狂地向着蓝岚涌去。 而在蓝岚身周的地面，已经开始被血水染红。 从山上逃出来的这一百多名冒险者，虽然是第一个得到机会的，但因为手中没有兵器，现在顿时遭受了灭顶之灾。 他们离蓝岚最近，但却是死得最快的。 随后外围更多的冒险者挥舞着兵器杀了过来，每个人都是见人就杀，此时已经没有朋友和队友，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 偶尔会有人触碰到蓝岚，但他的手会立刻被不知何处探出来的长剑斩断。 偶尔会有人抢到蓝岚，但他很快就会被人乱刀砍死。 更多的时候，蓝岚都是趴在地上，甚至不时会被战斗中的人踩上两脚。 反正，踩死也没关系。任务上说得很清楚，拿着蓝岚的人头尸身都能领到一百万金币。 神炎大军之中的统兵将军库夏差点被这群窝里斗的蠢货气疯了。 他能看得出来，这是盗匪们的诡计。 此计一出，今天上午刚刚集结完毕的七八千冒险者，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 他们或许会杀得只剩一个人，或许会提前停下战斗，但最后也还是会带着蓝岚离开这里，去某座城池领赏。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对自己的攻山大战起不了任何帮助了！ 看穿了这一切，又有何用？ 对方已经完完全全把握住了这群冒险者的内心想法，他们就算明着告诉冒险者，你们中计了，冒险者们会住手吗？ 他没有命令这些冒险者停下战斗，因为他们不会听自己的。 他也没有派兵上去镇压他们，因为已经杀红了眼的冒险者们会对他的士兵出手。 他可不想让手下的士兵死在这里，这太不值得了。 他只是一边让士兵们严阵以待，一边远远避开了那一处的惨烈厮杀。 库夏并不是一个庸才，否则他早就在这几天的战斗中被林四坑得全军覆没了。 按照他的推测，下一步，盗匪们应该快要出来趁势冲杀了。 他们恐怕会期待着自己的士兵也卷入这场乱斗之中，不过很遗憾啊，自己已经算到了后面的计划，不会那么愚蠢中计的！ 他冷冷旁观着那场血腥的厮杀，他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群乌合之众，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指望他们。 死就死了吧，死光才好！ 此时无论是他还是那些正在厮杀的冒险者们，都没有注意到，地面上躺着的，已经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的蓝岚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依旧像是昏迷或者死去多时，但她身上的绳索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 冒险者们的数量在以极快的速度减少，很快就从三千多人变成了两千，一千，五百，两百…… 而他们的厮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似乎真要杀到只剩最后一人才会罢休。 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已经可以坐下来谈谈了，哪怕几个人平分那一百万也是一笔天价赏金了。 但现在每个人面前的敌人都杀红了眼，自己又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更何况，都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冒险团的人都基本快死光了，谁还愿意停手，然后和别人平分？ 这一切，都和库夏先前的预想没有偏差。但是，他预想之中的盗匪却一直没有出现。 这太反常了。 即便因为自己的人没有加入战斗，所以他们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战机，但他们至少该现出身形，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山下杀声震天，他们不可能一点都听不到。 然而现在，他们没有看到哪怕一名盗匪。 除了一开始就逃得不见踪影的林四。 这让库夏心内涌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敌人现在在做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 还不等他下令，远远的便看到山的另一边升起了信号的光芒！ 果然！对方一开始就算到自己不会加入冒险者的战斗了吗？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趁势冲杀过来扩大战果！ 他们一开始打的念头，就是趁机突围，离开帽子峰！ 趁着自己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附在山这边，趁着冒险者的喊杀声掩盖一切时，对方杀到了山的那一边。 因为最近兵力大大受损，他已经只有一万两千人了。 山对面，自己只安排了四千人！ 如果五千盗匪全部冲下去，那四千人绝对是挡不住的！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一点时间，等自己过去支援他们。 他一边转动着这些念头，一边带着身边的人马快速向着山那边冲去。 幸亏帽子峰不算太大，方圆也就十来里。 在他赶过来的时候，这边果然正在大战之中。 他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些盗匪还没冲破防线。尽管这里的守军已经死伤大半，但他们拼死守住了这里。 只是，当他冲到近前时才发现，事情似乎和自己料想的不太一样。 第506章 第三步 出现在他面前正在战斗中的盗匪根本就没有五千，只有三千。 而他们在看到库夏率领大军到来之后，直接就果断放弃了突围，径直向山上撤了回去。 库夏本打算追击，但无奈对方撤得太快。而一旦追过去，到了山腰那自己又可能会中伏，再次沦为那弓箭战术的靶子。 还有两千人呢？ 库夏心内大惊，他似乎察觉到，自己还是中计了！ 糟糕！主战场那边！那些冒险者那边，自己只留了两千人！ 五千盗匪全是修行者，那他们消失不见的那两千人，自然也全都是高手。 而自己留在那的两千人，却不是。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只是普通士卒。 仅有两千人的他们，是挡不住两千盗匪的。 至于那些冒险者，恐怕已经死光了吧？ 库夏的猜测，并没有错，就在他刚刚带人离开主战场时，山腰上就冲下来了两千盗匪。 领头的正是郁荼和聂河。 至于林四，他刚刚已经随着刑廉一起撤回了山腰。 假装私自释放俘虏，利用蓝岚这个‘诱饵’让冒险者自相残杀是计划的第二步。 这一步成功之后，这两天赶来的七八千名冒险者已经算是全军覆没。 而现在调开库夏的大军，则正是林四计划的第三步！ 不过库夏并不知道，事实上林四原本的计划还真就是趁着他的人注意力被吸附在冒险者这边时，直接带着所有盗匪冲破山对面的防线。 这样的突围，几乎是十拿九稳，山这边的四千人完全不可能挡得住五千盗匪的冲击。 然后他们就可以突出南安山扬长而去。 只是，这个计划被刑廉否决了。 他依旧不想直接冲出去，虽然这次一定能做到成功突围。但那样突围出去之后，他的人会被库夏带兵沿途追击。 他不愿意受到那样的损失，他还是想要等库夏自己退兵。 而两人争论之下，郁荼提出了另一条折衷之计。 那便是只带三千人突袭另一处山脚，杀死部分守军只是其次，主要目的则是将库夏的大军也引到山的另一边。 而另外埋伏在主战场上方山腰密林内的两千人，则趁着库夏大军离开后，直接趁势冲下去。他们的任务是杀光残余的冒险者，同时摧毁库夏的主营地！ 那里，有库夏最近才从附近城池调来的大量食物，它们将会被抢走，抢不走的直接烧毁…… 刑廉很自然的答应了这条折衷之计。 一旦库夏的主营地被毁，食物耗尽，那他似乎也只有退兵一个选择了。 但他并不知道，这条折衷之计，其实还是林四事先想好的。 关于第三步，林四一开始就想了两个方案，他已经料到刑廉很可能不会接受突围的提议。 这个人的脑袋就像是塞满了铁块，固执得不可思议。 于是，在刑廉拒绝突围提议后，郁荼才献上了那条折衷之计。 ……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郁荼与聂河带着两千人冲杀下来时，冒险者们已经只剩下了几十人，他们依旧在拼死厮杀。 哪怕看到了山上大军来袭，他们也不想放弃。 他们好不容易干掉了三千左右的竞争对手，经历了残酷的拼杀，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他们已经距离一百万金币越来越近！ 让他们现在突然放弃，他们每个人都极其不甘心。 于是他们很快便被一冲而下的盗匪席卷而过，最后的几十名冒险者，除了柴钧和希锐在最后关头咬牙放弃，迅速向着山下逃之夭夭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斩杀得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因为盗匪们的目标是下方那两千神炎士兵，恐怕柴希二人是完全没可能逃得掉的。 至此，八千冒险者已经被全部解决。 “喂喂，醒醒！不会真的死了吧？”聂河在冲到蓝岚身边时，伸脚踢了踢她。 地上的蓝岚翻身而起，拍了拍身上脏乱不堪的尘灰和沾上了泥泞的落叶枯草，那身粉衣蓝裙早已破烂不堪，露出了大片肌肤。 “真是的，差点被人踩死。”她抱怨道。 只是，她的声音，却是不是往常的清脆婉转，而是低沉中略带着一丝阴柔。 随着她抹干净脸上的污泥以及一些其他东西，并且扯掉长长的假发，显现出来的那张脸不是慕哲平又是谁？ 这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蓝岚，她是冒险者们最大的弱点。哪怕这个弱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为了得到她，所有冒险者依旧会齐齐疯狂。 但这也是整个计划中，最为凶险的一环。因为蓝岚在这激烈的战斗中，肯定会死。 一个能跑会动的蓝岚，不能让冒险者们放心。他们不会蠢到在那时就提前互相火拼，只有蓝岚已经一动不动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才能放开一切的争斗。 然而，就算冒险者们不对她动刀子，她也会被劲气的波及，被挤压踩踏。凭借蓝岚自身那元境的修为，她没有丝毫幸免的可能。 于是最终，林四与刑廉等人只能找一个人替代她。 这个人，实力要足够的高，哪怕被发现是‘假货’，也能独力逃掉。其次，还要扮得足够的像。 能在那种混乱局面下勉强活下来的，也只有破境高手了。 而抛去体型魁梧的刑廉，郁荼和林四，剩下的也只有慕哲平和聂河两人可以胜任。 聂河本是这世上扮女人扮得最像的男人，他甚至不需要化妆，直接穿上女人的衣服就是‘绝世美女’了。 但他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身高。 他的个头和林四差不多，比许多普通男子都要高出半头，更何况是身为女子的蓝岚？ 盗匪们就算再蠢，也能看得出这不是蓝岚。 最终，脸型瘦削，身材瘦弱，个头不算高的慕哲平成了唯一选择。 在当事人蓝岚以及她两个丫鬟亲自摆弄下，他换上了蓝岚的衣服，带上了长长的头发，脸上不知被擦上了多少粉。 他的眉本就足够淡，经过多道工序加工之后，竟然真的被画成了一个美女，虽然还是不太像蓝岚…… 而在那石牢中，林四特意让他只露出了被头发遮了大半的侧脸，卓老三等冒险者只是昏暗光线下匆匆一瞥，又哪能想得了那么多？ 随后被卷进混乱厮杀中的慕哲平，虽然不时受到一些误伤，但以他的抗击能力以及规避致命攻击的直觉，想要从中活下来并不难。 不过，对于慕哲平本人来说，这段经历成为了他毕生都不想提及的耻辱。 他知道聂河肯定会在耳畔喋喋不休，发表着他对于自己扮成女人的‘看法感想’。于是他毫不停留的跟着盗匪们一起杀进了神炎士兵之中。 他不知从何处夺来了一柄长刀，浑身的印力就像不要钱一样洒向了那些神炎士兵。 几乎没有一合之将，他已经杀疯了。 就连郁荼都忍不住带着手下避开了他，跑到远处和其他敌人交手，他们生怕此时显得有些不太正常的慕哲平会误伤自己人。 虽然人数等同，但有着郁荼，慕哲平，聂河三人在内的两千盗匪，战力要高出这两千守军太多了。 两千神炎士兵几乎是一触即溃，他们之中许多极境之上的高手都已经随着库夏去了山那边，这等于是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能力，此时哪能拦得住如狼似虎的盗匪？ 他们很快就被杀得四散奔逃，而郁荼也很快找到了神炎大军存放粮食的仓库。 随后众人齐齐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袋子快速往里面装。 每个人扛着满满的袋子向山上奔去，而此时库夏已经带着人向这边火速赶回了。 留在最后的郁荼等人见状索性开始点火。 一切都没有出乎库夏的预料，当他赶到这里时，两千盗匪已经一个不落的撤上了山，而他的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望着面前依旧冒着浓烟，被烧得只剩一堆木头布片的大帐，怒极攻心的他一口鲜血终于溢出了嘴角。 而除了愤怒之外，他还感到了浓重的疲惫。 这次为了杀死蓝岚和剿灭北谷一族最后的残余，他带了足足五万人，其中极境高手不下两百人！ 对于这一战，他势在必得。 而这样的战力，别说是剿灭一股盗匪，就算是进犯碧澜帝国的边疆城池都可以了。 然而现在…… 他缓缓回过身，望着身后仅剩的八千人，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失魂落魄，早已失去了斗志。 或许，自己真的只有退兵一条路了。 …… 而此时，山上已经变成了一片狂欢的海洋。 就连林慕聂等人都忍不住溶入了进去，他们和盗匪们一起痛饮着美酒，跳着不知名的舞蹈。 没错，他们现在已经可以庆祝了。 林四的连环三计非但彻底消灭了八千冒险者，同时还消灭了许多神炎士兵。最重要的是，原本出现食物危机的他们，现在凭空得到了大量食物，而敌人反而没有了粮食。 原本几乎死路一条的局面，现在直接被逆转了过来。 可以说，现在盗匪们随时都可以离开帽子峰。五千盗匪对阵八千神炎士兵，几乎不会有悬念，他们赢定了。 不过，现在林四没有再催促刑廉突围。在他看来，现在山下的敌人确实也该退兵了。他们打不上山，而继续留下去，没有吃的，没有住的，他们两天都扛不下去。 虽然在盗匪们眼中，郁荼才是此战最大的功臣，如果不是他献计，他们现在也没有庆祝的机会，恐怕山头都已经陷落。 但林慕聂三人同样是这计划中重要的几环，不是他们带着蓝岚引开冒险者，中午那一战不会大胜。不是他们做戏用蓝岚当诱饵引得冒险者自相残杀，他们也得不到摧毁敌人大营的机会。 在盗匪们眼中，他们也是为这次大胜出了大力的人。 因此，除了刑廉等极少数人以外，所有的盗匪都毫不避讳地和他们勾肩搭背，拼酒攀谈，表达着亲近之意。 他们已经真正快要将林慕聂三人当成他们自己人了。 他们一直狂欢到了次日黎明才纷纷回屋入睡。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第二天梦醒之后，能听到山下敌人撤退的消息。 第507章 追悔莫及 他们没能等到神炎大军撤退的消息。 尽管库夏自己其实都已经打算要撤退了，但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选择了坚守。 在前几天损兵折将时，他就已经上报请求军部派兵支援，只是一直没能得到回应。 随后他得到了冒险者的支援，所以自己也将这件事给忘了。 在他看来，自己的申报很可能也通不过。毕竟他们这里算是和碧澜帝国的交界处，这样大规模的兵力调动，上面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无论如何，碧澜帝国才是神炎帝国最大的敌人，哪怕两国关系最近缓和了许多。 与之相比，北谷一族的残余，并不算什么。 但他没想到，今天清晨，一支一万人的先锋军开到了南安山，他们同样是神炎帝国的边军。 只不过，他们来自数千里之外的不同军区罢了。 上级竟然真的派人来支援了，而且来得一点都不慢！看来，帝国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剿灭北谷一族了啊！ 这批人带来了食物给养，带来了帐篷，同时还给他带来了更好的消息——后面还有七万大军，预计在今日晚间就能开到这里！ 山下忽然多出一万大军，山上的盗匪当然不可能一点风都收不到。 一时间，山上的盗匪纷纷从狂欢的余韵中清醒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变得阴云密布。 林慕聂三人也很自然得到了这个消息，因为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而且郁荼又匆匆来到了这里。 “你是说，早上一万人纵马而来，到了这里之后选择了就地扎营，围而不攻？”林四轻声问道。 郁荼连忙点头：“是的。” 有了昨天的大胜，现在他对林四已经是心服口服。得知敌人来了援兵，他很自然的就来这里问计了。 他明白刑廉看林四很不顺眼，但无论如何，他们北谷一族一定要同此人打好关系，刑廉那就当他们两人之间的私怨吧。 不为别的，至少不能让他未来成为北谷一族的敌人。 他可是深知林四的可怕之处，无论是修行方面还是指挥方面，迟早都会让全大陆震撼。 “他们的实力如何？有多少高手？”林四继续发问。 “不清楚，但神炎帝国越靠近边境中央的边军，一般战力越强，兵器装备也越先进。”郁荼如实答道。 “你是说，他们之中可能会有阵法师，亦或某些特殊战斗器具？” “是的，很有可能。” 林四长长呼出了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 “抱歉，我也没有办法了。”他叹息道。 “什么！”郁荼面色大变。 不光是他，一旁的卫轩和蓝岚也如同天塌下来了一般。 这些天，林四化不可能为可能，硬生生将原本极度不利的局面扭转了过来，他们几人算是亲眼见证了全部的过程。 他们对于林四，已经无话可说。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龄就具备极强个人实力的林四，还会指挥打仗。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越来越信任林四，这种信任自昨夜的大战结束后，已经渐渐上升到了近乎盲目的依赖。 在他们眼中，林四是无所不能的。面对任何突如其来的状况，他都永远是成竹在胸从容面对。只要有他在，无论多么艰难的局面，最终都能轻松化解！ 而现在，林四竟然说他也没有办法了。 他说没办法，那局势只怕是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扭转的可能了，而其他人也都不会有办法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于是在他们心中，仿佛看到了一根撑天的巨柱垮塌下来…… “怎么会……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对方只是多了一万兵力。”卫轩有些无法接受地喃喃道。 他现在都已经忘了，他们这山头，一共也就五千能战之士。而加上库夏那八千人，敌人的兵力现在其实接近他们的四倍。 因为林四，因为这些天的连番胜利，他们已经下意识的不将这数量差距放在眼底。全然忘了，哪怕占据着地形和单体实力强的优势，这样的人数差距也依旧足以让人无奈了。 毕竟，神炎军中不是没有破境高手，而极境高手的数量也没比他们少多少。 林四无奈的苦笑起来。 “这一万人，应该只是先锋军。这一点从他们纵马疾驰而来，同时围而不攻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只是在等后面的大军。更何况郁兄也说过了，这支援兵的实力，本该比原本那支神炎大军强，那他们的人数自然不会只有一万。” 他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但最终却迎来了这样的结局。 一直没有开口的慕哲平点了点头：“没错，既然第一批五万大军都攻不下来这里，那第二批援兵，自然不会只有一万。看来，神炎帝国是下定决心要剿灭我们了。” “先锋军围困在山下，应该只是防止我们逃走。而先锋就有一万，那对方后面的大军的人数恐怕也不会低于五万了。” 听了他们俩的推断，郁荼和卫轩说不出话来了。 这么一看，敌人岂不是会有六七万人？ 这个数字，是他们的十倍以上，足够让他们绝望。 蓝岚同样也是面色一片惨白。 她确实不想死，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联姻计划彻底无法完成了。 这些天，她经历了太多次大起大落，时而陷入绝望，时而充满希望。过去的十几年，她从未有过这样‘丰富多彩，跌宕起伏’的经历。 然而这些经历，并不能被她当成是什么所谓的收获，亦或变得更加成熟的宝贵财富。 因为从被袁龙和雷豹冒险团偷袭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她的命运就再也没有由她自己掌控过。 自始至终，她都没办法主动做什么，她只能被动接受着，等待着。 而等到现在，结局再次变成了绝望。 聂河感受到了她的悲哀，于是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蓝岚并没有抗拒，此时她的只觉得心内空落落的。 “这都是自找的，我们有过无数次绝佳的突围机会，尤其是昨天！”聂河冷笑道。 郁荼低下了头。 是啊，昨天计划的第三步，如果按照林四一开始的设想，应该是五千人一冲而出的。而不会是什么毁掉敌方大营，劫掠食物给养。 但很可惜，这个提议被刑廉拒绝了。 现在他们的食物能撑半个月，但有什么用呢？等到敌人大军一来，他们根本就活不过半个月。 林四叹了口气：“也不能全怪他们，敌人的大军突如其来，我也没能料到。” 他脸上也有着一层悔意，怪只怪他们被困之后，完全就没有什么情报来源。否则敌方数万大军的调动，他们不会事先毫不知情。 每次他想出计策时，所依据的，只是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东西，能做到现在这步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嘿！你倒是好脾气！”聂河嗤笑不已。 林四将后背重重靠在了墙上，闭上了双眼，他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然而这怎么可能想得出来？他现在甚至连后面有多少人都不知道，更不用谈对方的兵力结构，高手数量，指挥的风格这些更加详细的东西。 而他所在的，只是一座方圆十里的孤山而已，他没有什么转战的空间，更没有多少发挥的余地。 人力有穷尽，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每次都能上演以少胜多的奇迹。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了略带一丝沉重的双眼。 “只有一个办法了。”他淡淡道。 “什么办法？”郁荼和卫轩连忙问道。 “突围，现在就突围！这不是什么办法，而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路！”林四沉声道。 郁荼面带难色：“可是……” “可是你大哥不会答应？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如果现在突围，你们还能活一部分人。如果一直等下去，最终的结局只会是全军覆没。” 郁荼垂下了头：“他一直反对冒险突围，对他来说，山上的女人孩子能一起活下去才是最好的结局。尤其是昨夜大胜之后，这一切几乎已经快要实现，我怕他无法接受现在这样的转变。” 慕哲平面无表情的掀了掀嘴角：“为了保护山上那数百女人孩子，他付出的是你们中那些战士的性命。如果不是阿四的几次计策，你们山上这几千战士连番战斗下来，恐怕已经死光了，到时候女人孩子……嘿！” 郁荼痛苦的揪起了头发，他也不想抛弃女人孩子，他也想所有人一起活下去。 但有时候，在事不可为时还要强求完美，最终只会变得损失更大。 慕哲平说得没错，如果没有林四，那即便没有今天的大军，刑廉也会将他们带入深渊。 他族中的战士会在拉锯战中一点点被耗尽，这样值得吗？ 如果他们第一天就突围，他们族内的战士至少能活下来六千人！ 而现在，为了数百名女人孩子，他们一直坚守在这里。他们的战士已经只剩下了五千人，这还是一直大胜的前提下。 到如今，随着敌人援兵的突然到来，这五千人会死去更多。 值得吗…… “我会让他接受突围建议的！我会让所有人一起劝说他。实在不行，我会……让大家一起推翻他的位置！”他抬起了头，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北谷一族因为刑廉的固执己见而彻底灭亡。 林四并没有对他的决定做出任何评价，这是他们这些盗匪内部的事情，他无法插手也不愿插手。 “等一等！” 眼见郁荼霍然起身，打算现在就去刑廉那边，林四这才叫住了他。 面对郁荼坚定的目光，他微微笑道：“即便是突围，也要事先做出部署啊。能少死一点人，总归是要好一点。” 郁荼眼内浮现出了欣喜，这算是他在这场谈话中听到的唯一一个振奋的消息了。 第508章 阵前挑衅 帽子峰山脚下，神炎大军的十几名统领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眺望着面前被砍光了一半的怪异山头。 “库夏将军，你说这山上只有五千人？” 出声发问的，是清晨赶来这里的征虏将军明凌。 年龄不过三十的他，已经是帝国东南军团一名师团长，和已经年过六十晋升无望的库夏不同，他还拥有着远大的前程。 他明凌身后的明家，在神炎帝国算是超级世家。尽管他官阶比不上现在的库夏，但他迟早会被调回帝国的中心，来到边境只是为了积攒足够的资本。 是以，他对库夏说话，并不会露出下级面对上级时的恭敬。 甚至，带着一丝轻视。 因为他明凌，也是破境初期强者！在修为上，他并不次于库夏。 更何况，这次他是来救援库夏的。说白了，已经被打残了的库夏还得‘求’着他。 “是的！”深知这一切的库夏正色答道。 “面对区区五千人，你的五万大军外加八千冒险者被打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凌嘴角溢出一缕轻佻笑容。 个头比库夏稍高的他，微微垂落眼皮‘俯视’着面前灰头土脸的将军大人。 啧，真是狼狈啊！帝国确实需要换一换新鲜血液了，这些尸位素餐的老一辈早该退下去。 望着他头盔上面那足有一尺高的火红盔缨，库夏摇了摇头。 “他们最初足有一万多人，只是第一晚我们激战过后，才变成了六千。”他更正道。 不等他继续辩解，明凌便嗤笑起来：“也就是说，从第一天到现在，你只杀伤了对方一千多人？而你却付出了两万人的代价？” “噢不！还有那八千冒险者！”他一脸夸张的补充道。 “对方应该有五名破境修行者，在高端战力上远超我们！”库夏并未动怒，在明凌来到这里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迟早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尽管他身后几名部下眼中都露出了不忿之色。 “可你的人数，是对方的五六倍！库夏将军，战争不是逞个人英雄，而是团体作战这一点应该不用我教你吧？多出几个高手就能扭转这么大的人数差距吗？”明凌挑了挑眉。 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用得着你教我？ 库夏很直接想说出这句话，不过考虑到这些人是援兵，一旦闹得不合，对接下来的作战会很不利。而且自己的部下现在正喝着他们带来的新鲜肉汤，他强行忍下了这口气。 “对方很狡猾！”他的面色平静了下来。 现在说再多也是无益，明凌很快就能亲身体验到那伙人的厉害。 不过他面前的明凌显然不会这么想。 一群一路逃亡到此的丧家之犬，哪怕他们是北谷一族，也依旧不足以被他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居缓将军事先命令过他，大军到来之前不得轻举妄动，只怕他现在已经带人杀上去了。 “是吗？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库夏将军所认为的狡猾，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偏过头不再看库夏，而是望着那山腰上静静的山林。 “那是什么？”他忽然扬起马鞭指着上方，同时皱眉问道。 库夏打眼望去，只见山上忽然出现了动静。 密林内，出现了一些五颜六色的旗帜。虽然被绿叶遮挡，但他们这些人目力惊人，影影绰绰能看到足有数百面。 那些旗帜…… 好吧，如果那也算旗帜的话，似乎太过寒酸了点。那些‘旗帜’有鲜红的，有粉红的，有翠绿的，有淡蓝的，有方形的，有长条形的，有三角的，有一块块的，有一根根的…… 库夏甚至怀疑那些原本就不是什么旗帜，而是从一些衣物或者床单上扯下来的布片，因为他甚至看到了某些旗帜上的条纹和格子。 “哈！这就是让库夏将军头疼不已的大敌吗？这声势，确实很出人意料啊！”明凌哑然失笑，而他身后的几位部下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旗帜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是堪比灵魂的东西。旗帜不倒说明队伍仍在，士兵便始终有着底气，旗帜一倒，士兵便会失去主心骨。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谢少英和白景焕的比试是夺旗战的缘故，斩将夺旗本就是战场上最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 因此，旗帜还是很重要的。 那么，旗帜自然需要做好一点。不求多么华丽，至少样式不能太杂乱，太丑陋…… 而眼前这算什么？ 这是马戏团吗？不，马戏团都不会用这么寒酸而又破败的旗帜吧？ 从旗帜上看，这伙盗匪甚至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库夏就是被这群人击败的？这让明凌觉得，自己是不是依旧高看了他的指挥能力。 但他身旁的库夏却皱起了眉。 眼前的一幕在他看来，太过反常了。 他和这些盗匪打了这么多天，没见过他们什么时候打出旗号的。 这伙盗匪人本就不多，彼此熟悉无比，而且他们的战斗一直都在这个小山头，似乎还没有发展到造出旗帜口号纲领等等犯禁物品的地步。 他们现在的举动，又有着怎样的含义呢？ 库夏不相信他们是真的做出了旗帜，成为了一股真正有灵魂有理念的反叛队伍。 在他看来，这很可能……是骄敌之计！ 山下新来了这么多人，山上当然会知道。他们打算用这些破烂旗子，故意让明凌轻视他们，然后一头扎进他们弓箭战术的陷阱中吗？ 眼看着身边明凌那一脸不屑的神色，他觉得这还真是非常有可能变成现实的。 山上的敌人扛着旗帜缓缓来到了密林之外，与他们遥遥相对，五千盗匪倾巢而出！ 随后他们开始缓缓向下推进。 与此同时，库夏与明凌也开始调兵遣将，无论如何，他们不能让敌人就这么冲下来。 既然五千盗匪都在面前，那他们也不用担心什么声东击西。 围在四周山脚下的士兵不断被抽调到了这边，除了主战场，外围各处一共还留下了五千人。 “库夏将军，我们就这么站着不动吗？”明凌拔出长剑，淡淡问道。 “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敌人冲下来交战反而是最好的结果，那样他们就利用不了地形之利！”库夏连忙告诫。 “是吗？”明凌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行至他们面前一里范围之后，盗匪们停了下来。 此时双方的修行者们都已经能够清晰看到对方的脸了。 这还是库夏和对方交战多日以来，第一次出现两军静立对峙的场面。而直到此时，他才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对面那些敌人的面容。 他最先要找的，就是那三个人！那天晚上，那三人就已经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他并不清楚这连日来的战斗是谁指挥的，但那三人无疑在其中起到了极大作用。远的不说，冒险者们之所以被坑杀殆尽，就是全赖他们的‘表演’。 对北谷一族，库夏并不是一点了解都没有。 如果北谷一族过往就如此狡猾，那他们也不会被赶到南安山，并且逃到这里时，也不至于只剩下一万人。 这其中的变数，应该就是来自那三个人！ 只是，看到那三人之后，他却有些失望。他没能看到对方真正的面容，他们脸上全都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汁液，绿的蓝的红的。 看来，这三人不想暴露身份啊！他们到底是谁呢？ 随后，令他惊愕不已的画面出现了。 对方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破口大骂。 “怂包们，这几天被爷爷杀得爽不爽？” “听说你们又来了一批人，还不快上来跪拜爷爷？” “那个小白脸！你就是新来的吗？告诉你，爷爷手艺很好，一定让你舒服！”有人指着明凌大笑。 …… 果然是骄敌之计！库夏心内如明镜般。 先是让自己等人轻视他们的战力，现在又是用言语挑衅，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诱敌！ 事实上，明凌也看出来这是故意引诱自己等人攻上去。 然而，他的面色还是变得铁青。 看穿了敌人意图是一回事，心内怎么想是另一回事。被这么多人当众侮辱，而自己却只能听着，明凌自然无法当成清风拂面。 他的呼吸粗重了起来，他发誓攻下山头之后，一定要鸡犬不留。 同时将这些人活着抓过来千刀万剐！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些盗匪的粗俗程度。 当着近两万人的面，前排几十名赤膊壮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解开了裤腰带…… 他们一边排泄着体内的废水，一边继续骂着。 “孙子们！这是爷爷赏你们的，还不快上来趁热喝掉？” “那个小白脸，这就是爷爷的兵器，你还满意吗？” “哈哈，你看他们眼睛都直了，看来……” …… “库夏将军！难道我们不应该做点什么吗？”明凌咬牙切齿，对方非但侮辱了他，甚至连他身后的明家都一并侮辱了！ “明凌将军，这种事在战场上并不算稀奇，当他们不存在就好。”库夏可不想看到明凌脑袋一热就这么冲上去。 他打了一辈子的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比这更过分的都数不胜数了，眼前这一幕已经无法乱他的心志。 但明凌就不同了，对他来说，尊严和脸面还是很重要的。 如果此时对面挑衅他的是数万碧澜帝国大军，那他会很理所当然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现在，在面前挑衅他的，只是五千杂牌军！乌合之众！废物而已！ 他们！凭什么？ “我知道他们是诱敌，但眼前这五千人明显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冲上去完全可以一战而胜！”他捏紧了拳头。 库夏连忙摆手：“千万不可冲动，对方的目的就是要引我们到山林前接战。到时候我们会一脚踏进他们弓箭战术的陷井！” 第509章 猜不透 盗匪们那弓箭战术，在来到这里之后，明凌就已经听说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将这一切放在眼底。 “库夏将军，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他忽然冷冷一笑，说出了一句极为无理的话。 库夏的脸黑了下来：“什么意思？” “对方的弓箭战术有个必要条件，那就是必须依托山林，这样才能形成居高临下的优势，这一点没错吧？”明凌胸有成竹地问道。 “不错！” “既然如此，难道库夏将军没听过，面对山林地形，最有效的办法是火攻吗？”他一脸嘲弄。 库夏长吁了一口气，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他最初围攻南安山没选择火攻而是直接伐木，只是不想火势蔓延。毕竟这里山连着山，一旦大火烧起来，止都止不住。 到时候不知道会烧到哪里去。 而后来围攻帽子峰时一直没有用火攻，原因很简单，对方需要守御的山林范围已经很小了。 火攻，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不是几根火箭射进去就能立刻形成一场大火的，当你真正对着柴禾点火就会明白，事实上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只有当火势形成一定规模，才能渐渐造成造成无法抵御滔天威势。 对方阵中那些修行者是吃素的吗？ 且不说水系修行者，其他系的修行者同样可以利用劲气轻易提前灭掉火势。甚至在火箭火把到达山林之前，就已经会被提前熄灭掉了。 更何况，火箭想要射到山林，那己方的弓箭手要距离对方很近才行。 在那之前，己方弓箭手已经被对方自上而下的箭雨覆盖住了，毕竟对方的射程更远啊。 几里方圆的山林，对方完全能稳稳守住，因为范围足够小，对方能面面俱到！ 然而明凌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决意要给这些盗匪一个教训。 他举起了长剑，清晨到来的先锋军纷纷跟着他一起举起了手中兵器。 见此情景，库夏连忙拉住了他。 “不可啊！火攻没有用的！” “你试过？”明凌回过头淡淡一笑。 “没有……但是！” 明凌一把甩开了他，面朝前方高声道：“没什么但是的，打仗就不要畏手畏脚！” 他的部下轰然响应大声呐喊。 他们和库夏的部下不同，他们之前并没有同这群盗匪交过手，并不清楚他们的厉害。 于是和明凌一样，他们也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他们已经忍了很久！ 库夏一个不防备，被他甩得向后连退了两步，随后他就见到至少八千先锋军冲了上去。 不好，别说是火攻不可能成功。 即便是平地野战，这八千人也敌不过面前那五千盗匪。 现在拉回明凌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同样拔出兵器怒吼道：“集合，整军上山！” …… 一场大战似乎就要再次拉开了帷幕。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林四不可能会让五千盗匪和神炎大军正面厮杀，那样即便获胜，盗匪们也会死伤惨重。 而此时盗匪们所做的一切，依旧出自他的计划。 面对明凌等人的冲锋，盗匪们很干脆的撤了上去，一丝犹豫都没有，仿佛刚刚嚣张挑战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明凌并不是个蠢货，看到这一幕，他也知道对方肯定有问题。 这诱敌之计，做得未免也太明显了点。 于是他放慢了冲锋的速度，一直跟到了密林附近，他忽然命令自己手下士兵向上射带火的箭。 只是，他的命令发出后，底下士兵才刚刚点燃火箭准备张弓搭箭，头顶上方就下起了箭雨。 他冲得慢，但盗匪们退得可不慢，一千弓箭手早就已经上树准备好了。 瞬间明凌手底下的士兵就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所幸他因为对弓箭战术早已有所防备，所以一开始距离山腰密林就有一段距离。 他的损伤并不是太大，只是付出了两三百人的死伤。 直到此时亲身经历，他才明白想要攻下这个山头有多难。 他不得不向后撤，同时与库夏汇合到了一起。 眼见他们留在山下，密林中的盗匪们再次大声叫嚣起来。 先前那些极尽粗俗的言语和举动再次展现在了明凌等人面前，只是这一次，明凌再也不会中计了。 这种直接简单的伎俩，自己试探性的攻击一次也就够了。再上当，那简直就不配当一个指挥。 他同样命令手下开始向对方叫阵，希望能够激那些盗匪下来。 在他看来，一旦离开密林，这群盗匪什么都不是。 盗匪们并没有上当，他们始终缩在林内和明凌对骂。 就这样，双方一直耗到了中午时分。 头顶的阳光越来越强烈，不但普通士兵，就连明凌这样的修行者都感到了一股燥热。 而与他们不同的是，盗匪们因为身在密林之中，反而躲过了阳光的侵扰。 不得已之下，明凌只得带兵回到山脚大帐中避暑，同时埋锅造饭。 而就在此时，山上的盗匪忽然冲了下来。 在冲到山脚附近半里时，他们齐齐向下放箭。这也就是库夏和明凌看到盗匪冲下的那一刻，就提前让那些为了午饭而忙碌的士兵退了回来，否则这一波箭雨恐怕又会造成大量神炎士兵的死伤。 明凌气急，虽然这一波箭雨只杀伤了百余名士兵，但对方这种不断挑衅，不断刺激的手段让他无法忍受。 他来到这里，是为了酣畅淋漓的大胜而来的，而今天遭遇的一幕幕让他觉得分外憋闷。 被骂，被挑衅，被箭雨压制，现在连吃个饭都不得安生，这一切都和他最初的预想完全不同。 在他看来，当他带着援兵来到这里之后，盗匪应该是瑟瑟发抖，宛如末日到来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才对！ “明将军千万不可冲动……” 眼见他胸口不断剧烈起伏，似乎就要当然发作，库夏连忙劝道。 “我……知……道！”明凌的牙齿咬得嘎吱响。 也许是因为山下敌人始终忍耐着，而且可能也饿了，山上的盗匪自感无趣，再次退回到了密林内。 随后他们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午后。 在库夏和明凌看来，盗匪们应该也知道他们后面即将会有大军到来，所以上午才会那样反常。 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帽子峰，所以他们想要用诱敌之计杀伤本方大批人马，然后趁势掩杀突围。 但很可惜，这个计划失败了。 现在距离后方大军到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敌人会越来越疯狂。 很有可能，对方会选择在今晚大军到来之前强行突围。 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对方挡住！ 这一点，库夏和明凌几乎算是达成了共识。 而不出他们所料，傍晚时分，盗匪们再次带着那破烂旗帜杀到了山下。 但和上午一样，看着眼前过万大军，他们也明白强冲过去，会出现大量的损伤。 他们依旧只是停在山脚上方半里处挑衅，并没有丝毫杀下来的念头。 而随着天色渐黑，明凌的心头渐渐变得痛快起来。也许是被盗匪们给磨练出来了，此时他已经渐渐能做到对那些骂声充耳不闻。 在他眼中，这只是一群知道自己即将死去的人最后的挣扎而已。 真是可怜而又可悲啊！ 无隙可趁的盗匪似乎很是失望，骂了一阵之后，他们再次掉头回到了上方的山林内。 望着那一面面插在林内的破烂旗帜，明凌只觉可笑无比。 这些盗匪的伎俩也仅止于此了。 “都打起精神来，对方随时可能会突围！”他大声向四周的士兵命令道。 士兵们轰然应诺。 而库夏此时和他的想法也差不多，盗匪们确实应该要冲锋了。 如果等到后方大军到来，那他们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局，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只是他心内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回想这几天的战斗，除了每次都不能把握最后的突围机会之外，这群盗匪每一次诡计都能收到神效。 对方的‘军师’，对于人心的利用，对于地形条件的利用堪称大师级别。 而今天这样无功而返的现象，似乎还真是从未有过！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阵中的‘军师’是谁，但以他的了解，对方应该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 最简单一点，对方不可能料不到这样的诱敌之计对己方无用。毕竟自己早已熟知他们的弓箭战术，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居高临下的地形。 只要自己坚守不出，那他们就无计可施。 那么，敌方那个‘军师’，为何还要这么做呢？ 不！他肯定另有目的！ 难道，他们不是什么诱敌之计，而是故意迷惑己方？ 他顿时一惊！ 急急对明凌说道：“对方下一次应该会真正突围了！” “为什么？”明凌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说得言之凿凿，就连他先前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对方前几次，几乎都是冲到山脚附近就停下，这很可能是为了故意迷惑我们！让我们产生他们不会真正冲下来，只是要来刺激我们的错觉！”库夏一脸凝重之色。 “哈！只可惜，他们的算计注定要落空！”明凌满不在乎道。 现在他们大军都集结在这里，对方怎么突围？ 库夏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直觉感到，对方那名‘军师’的意图，不应该会这么容易被看破。 甚至明凌事先没有看破他的意图，都已经让他的突围大计泡汤了。 现在自己身后集结了一万四五千的兵力，对方即便是猝不及防冲下来，似乎也很难冲出去。 这不应该啊，如果是那位‘军师’打算突围，那他最想要看到的，应该是下方人数稀少，一冲即溃才对。 而为了得到这个想看到的结果，对方肯定会想方设法让己方兵力分散。 他抬起头看着山腰那一面面模模糊糊的旗帜，着实猜不出对方的意图了。 直到某一刻，他才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面色大变！ 第510章 一路向东 破败的旗帜，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对方先前的挑衅，己方大半兵力集结到大本营附近。 对方突围时需要下方兵力薄弱，一冲即溃的意图…… 将这一切全部联系起来，库夏简直是如遭雷劈！ 他终于明白，对方上午的挑衅，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诱敌之计，而是故意要让本方将兵力全部集结过来。 对方傍晚的挑衅，同样是为了让己方不敢分散兵力，误认为他们可能会趁夜突袭。 这一切，原本就是对方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根本就不在大本营这边，而在山对面！ 对方此时恐怕已经冲到山对面的山脚下了！他们真正要突围的方向，也是那边。 除了大本营所在的西面之外，另外南，北，东三个方位，一共也只有五千兵力。 而这五千人分散之后，山对面的东边，恐怕连两千人都不到！ 那点人，面对五千多名盗匪，片刻都阻不住！ 而自己和明凌之所以一开始想不到这一点，除了对方不断向大本营挑衅的原因之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那些破败旗帜。 那些旗帜随着那些盗匪出现了一天，以至于所有人都形成了一种错觉——旗帜所在的地方，就是盗匪所在的地方！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此时山腰上，其实已经只有旗帜，密林中根本就没有一个盗匪了！ 他们全去了山对面。 他们拖到傍晚才发动，原因也很简单，天色黑下来后，己方修行者也无法分辨密林中的人和旗帜。 他们只能凭借这模模糊糊的旗帜来断定对方依旧留在上面。 然而，这一切都是错的啊！ “快！去对面！对方要突围！”所有这一切念头几乎是在他脑海内一闪而过。 明凌被他吓了一跳，随后他一脸不悦：“库夏将军，希望你能镇定点！” “来不及了！随我冲，去山对面！”库夏已经顾不得明凌这一万先锋军了，直接挥手让自己的部下紧跟着冲了出去。 而就在此时，山对面终于传来了喊杀声！ 一切，都和库夏刚刚所料的一模一样！ 当他终于赶到山对面时，已经见不到一个盗匪了，见到的只是刚刚被摧残过一遍的战场。 两千守军几乎已经死伤殆尽，剩下还能站着的不到百人。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战死的，以及捂着伤口惨嚎的士兵。 “他们人呢！怎么会这么快就冲出去了！”他冲进里面大声问道。 从他听到喊杀声，然后从大本营冲到这里，只用了片刻时间，这里的战斗怎么可能结束得这么快？ 一名看似百骑长的头目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右臂被人砍了一刀，而除此之外，脸上也有一条流血疤痕。 “报告将军……敌人借着夜色和倒地树木的掩护，悄悄潜到了山脚……”他强撑着伤势报告道。 只是这一句话，库夏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对方定是高手尽出，一路潜到了这两千人近前，才突然暴起袭击的。 毕竟，对方足有五名破境，两百余名极境啊！面对这些人，这两千守军怎么可能挡得住？他们甚至连信号都来不及放出来！ 而后山腰上其余的盗匪一冲而下，毫无阻碍的冲了出去。 当自己听到喊杀声时，战斗应该已经到尾声了。 “他们人呢？”库夏一把搀住了他。 “去……东面了！”这名百骑长的面色白了白，也许是失血过多。 而此时，明凌也终于带人赶了过来。 “库夏，这是怎么回事！”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立刻厉声质问。 他来这里，是为了打胜仗立大功，为自己的履历添上光彩的一笔的。然而这看似十拿九稳的一战，竟然这样莫名其妙输掉了。 他何尝看不出，敌人已经突围而去了。 如果他是输在两军拼杀之中，那还容易接受一点。但现在他的人甚至都没怎么动手，这场战斗似乎就已经提前结束，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以至于，他甚至开始直呼库夏大名了。 库夏此时哪有心情理他？ 他回过身，对身后将士们命令道：“全军听令，即刻……” 只是，他还没说完，明凌就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库夏，你不是说敌人肯定会向大本营突围的吗？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这全都是因为你的错误判断！”他一脸怒意的指着库夏，仿佛他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库夏的部下们听到这句话，纷纷向明凌怒目而视。 而库夏本人，又何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无非就是要推卸责任。 他明凌就判断正确了吗？不，他甚至什么判断都没有，完全就被对方那名‘军师’耍得只知道生气发火。 那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 他此时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想承担这次失利的罪责。因为他们没能拦住盗匪，被他们突围而去，进而影响到了后面大军原本围攻的计划！ 他明凌有着光明似锦的前程，他可不想自己的履历上出现这一笔瑕疵，这会成为日后他的政敌攻讦他的砝码。 库夏忽然觉得很是可笑，敌人现在都已经突围走了，此人不想着怎样精诚配合，将敌人追上，反而第一时间就…… 和这样的人合作，又怎么可能赢得了这场仗呢？ 他甚至失去了理会明凌的心情。 “全军即刻向东开拔，百人一队，入山搜寻敌人踪影！发现敌人后，第一时间发出信号……”他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对部下们下着命令。 北谷一族擅长丛林战，这一点，整个神炎帝国的人都知道。 现在，他们向东突围，进入了绵绵群山之中，如同鱼入大海。光凭自己这点人，又怎么可能剿灭得了他们？ 这也是他上次一开始就让五万人将南安山团团围住的原因，这是为了让这条大鱼活动的地盘尽量仅限于小片区域，不给他们施展的空间。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空了。 他只能做着先死死咬住敌人得打算，只要不失去敌人的踪迹，那等到后面七万大军到来后，他们依旧有希望剿灭对方。 毕竟人数上他们占据着极大优势！ 他的无视，让明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也让他愈发恼怒。 但库夏早已顾不得他了，他直接带着剩余的六千部下冲进了东面山林之中。 而就在此时，帽子峰前，忽然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 听到这号角声，原本不知该和库夏一起冲进去还是留在这里，又或是上帽子峰清查一遍的明凌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因为这号角代表着他的顶头上司晋玄将军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七万大军！ 晋玄将军一来，那些盗匪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而且，自己要马上告诉他，盗匪之所以会逃掉，完全是因为库夏独断专行，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 林四此时已经随着盗匪们一起向东逃出了十余里，他们走的正是密林。 对于旁人来说处处荆棘看不到一条路的山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和在平地时相比，他们的行进速度并没有减慢多少。 如果只有那五千盗匪与林四等人，那他们一定能逃出去。 后方的大军在密林中，是不可能追得上他们的。 但是，他们之中还有着数百女人孩子，这些人大多不是修行者…… 固然，可以让极境盗匪背着她们走，但这样做，依旧会拖慢整个队伍的速度。 对于林四等人来说，在山林中高速行进时，被无数横出来的枝条打在身上，只是如同挠痒。但对于那些女人孩子来说，这可能会令她们皮开肉绽。 此时他们一路向东而去，如果冲出上千里的连绵群山，那他们最终会进入碧澜帝国境内。 也许，到那时候，他们就能安全许多吧？毕竟神炎帝国的军队，也不可能追到碧澜帝国境内。 但是他们能撑到那时候吗？ 而这山林深处，并不是只有树木，除此之外还有魔兽。 因为队伍速度的减慢，后方渐渐传来了人声，库夏的人已经快速追了上来。 他们同样发现了前方的盗匪踪迹，顿时林内窜出了信号的尖啸与火光。 很快，就有大队人马向着这边聚集过来。 不得已之下，刑廉等人只能纷纷回头杀向敌人，为前面的妇孺争取逃命时间。 身在密林之中的北谷一族战力果然不一般，他们一个个神出鬼没，往往敌人还没能看到他们，就被不知何处飞来的短箭射杀。 尤其现在是夜间，敌人的视线受到了严重阻挡。 在林四等人的帮助下，最先发现他们的百人队顷刻间就被斩杀殆尽，而此时北谷一族竟然没有出现一个伤亡的。 林四心内也不由得暗赞不已，这些盗匪，确实没有夸大其词，他们很擅长丛林战。 如果没有后方的大军，那他们现在完全可以停下来，就在这广袤丛林内狙杀后方神炎士兵。 “快跑！”眼见附近其他百人队闻讯蜂拥而至，刑廉立即命令道。 前方的妇孺们跌跌撞撞向着密林深处逃去，而五千盗匪则深入山林，和库夏所部进行起了残酷的丛林偷袭战。 在这林内，每一名具备修行能力的盗匪都称得上是最老练的猎人，哪怕年龄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也不例外。 在这里，任何一棵树木，一片草丛，一根树枝都能成为他们的掩护，他们的朋友。 而对于库夏的大军来说，这一切全都是阻碍。 不需要什么指挥，密林内很快就不断响起沉闷的兵器破体声，以及临死前的惨嚎。 五千盗匪只是向着山林分散撒开不久，库夏的军队就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这是一场沉闷无比的战斗，声势一点都不大，看不到什么激烈场面，但神炎大军战损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仅仅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的部下就已经死伤过半！而他们杀死的盗匪却寥寥无几。 “集合！全部向中央集合！”库夏不得不让所有士兵全部集中到一起。 分散成百人队，只是任人鱼肉。 集中到一起，反而能够让对方的偷袭战术发挥不出来。 哪怕他这三千人即便正面作战也不可能是五千盗匪的对手，但现在盗匪不可能会留下来和他们缠斗，对方急于逃走。 更何况，他们的任务不是立刻歼灭这群盗匪了。 既然已经发现了盗匪的踪迹，只要一路不放松的紧紧咬在他们后面，就迟早能让后方大军也跟上来！ 第511章 悲哀的库夏 看着只是短短片刻就损失了一半的部下，库夏的心在滴血。 这就是让北谷一族回到山林的后果。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后方的八万大军能够尽快赶来。 而在他前方两里处，五千盗匪已经再次集结了起来，他们继续向着东面逃去。 “这样下去不行，对方死死咬在我们后面，我们无法摆脱！”林四一边跟着众人一起奔逃，一边出声道。 刑廉狠狠道：“那你说怎么办？让我抛弃那些同伴吗？” 林四知道他指的是那些妇孺，同时也知道他不可能会放弃那些人。 “继续这样逃下去，我们会被他们后方的大军追上，到时候没几个人能活下去！”他不带丝毫情感地说出了他们即将面临的结局。 而对他本人来说，现在想要逃出去其实已经不难。 他现在完全可以扛起蓝岚，冲到队伍的最前面，将这些盗匪远远甩在身后，甚至让他们吸引敌人注意。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和郁荼等人已经有了一点情谊，恐怕他已经这么做了。 但留下来，也不代表最后关头，他还会陪着对方一起陪葬。 “我不会放弃的！我们北谷一族没有放弃同伴的习惯！”刑廉一边奔行，一边高声道。 他身边的族人没有一个出声反驳，显然，他们和刑廉一样，宁死也不愿意抛弃那些妇孺。 直到此时，林四才知道他们是什么北谷一族，这个族群他之前并未听过。 “既然你不想放弃，那就放慢你的脚步！”林四淡淡道。 “什么意思？”刑廉面带怒意。 “你想要保住这群女人孩子，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让那些女人孩子先走，我们留下来断后，消灭掉后面那三千人！”林四的声音冷酷无比。 一句话，仿佛就要决定接下来数千人的命运。 “他们已经集结到了一起，杀死他们需要时间，而且后面的大军也肯定会追上来！”刑廉并不傻，刚刚他们突围之前，在山顶上他就已经远远看到了南安山外蜿蜒密集的火把。 敌人援兵的数量足有六七万，哪怕是丛林战，他们这五千人也挡不住对方！ “所以，抽出五百元境，让他们带着女人孩子转道向南。我们剩下的四千五百人留下来，杀光后面三千人，然后继续往东逃！最后，我们再去和女人孩子汇合！”林四快速道。 刑廉眉头一挑，本能地就想要反驳林四的意见。 但郁荼已经提前插口道：“好主意！这样我们能够安心留下来战斗。即便对方大军追来，我们也能且战且退，将他们引到错误的方向！” 刑廉皱眉思索了一阵，发现按照这个计划进行的话，女人孩子确实很有希望全部保存下来。 而且现在也不是和林四对着干的时候了，他也明白，林四现在随时可以抽身从这漩涡中离开。 但自己等人却不行，非但不行，这一路逃亡，反而极需借助他们三人的战斗力。 “好，那就这么办！让妇孺们向南，逃到一千里之外的客苍山，我们以后去和他们汇合！”随后他一边逃，一边快速安排起来。 无论如何，他也是这些人的头领，这种事终归还是他最拿手。 …… 库夏带着人在后面遥遥追赶，他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追得太近，生怕激怒对方和他们来个不死不休。 一路追击之中，他也在不时放着信号，为后方尚未赶过来大军指明方向。 而当他们再次追出去三十多里后，前方的敌人忽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的速度在渐渐变慢，甚至慢得都快要被自己追上了。 他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这群盗匪不至于这么不堪，更何况他们是北谷一族的人。 某一刻，令他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数千盗匪忽然掉过头向他们冲了过来！ 糟糕，终于激怒了这群人，他们拼死也要灭掉自己这三千人了吗？ 面对五千盗匪，他这三千人是不可能挡得住的！哪怕是正面厮杀，而不是丛林偷袭！ “退！快，向后退！”他大声下令。 只要向后退回去，盗匪们便不得不放弃，毕竟他们追击的话，很可能会迎头撞上后面的八万大军！ 而一旦他们放弃追击，自己又可以继续远远跟着追踪他们。 总之，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就是要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死死跟在他们后面！ 他的想法并没有错，只可惜，这一步早已被林四提前料到！ 就在库夏的人刚刚掉头之时，后方密林的树后，草丛中，树上不断跃出成群的盗匪！ 人数竟然不下于两千！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的，库夏完全不知道，毕竟他大部分时间都和对方离了有两三里路。而且黑夜之中，林内的一切都很难看得清。 他只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对方一边逃亡，一边沿途悄悄潜伏下来的。而自己从后面根本看不出五千人和两三千人的分别，于是不知不觉间，对方在自己等人身边潜伏下来了两千人！ 为的就是此时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同时夹击自己这三千人，让自己彻底失去退路！ 战斗一触即发！ 这两千人被发现时，已经杀进了库夏的阵中，瞬间就造成一场大乱。 而当库夏的部下拼死力战时，正前方的两千多盗匪迎面杀了过来。 密林内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久违的激烈搏杀场面终于出现。 然而这几乎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无论是高手数量还是整体实力，库夏都比不上盗匪们，更何况他们人数还比对方少了两千。 很快，他的人就开始以恐怖的速度被不断砍倒在地上。 为了前面的族人，盗匪们显然也已经杀红了眼，他们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还击，所想的完全就都是怎样快点杀光这批敌人。 库夏拼死力战，然而这一切都挽回不了身边人不断减少的命运。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从他跟着北谷一族身后追入山中那一刻起，他就有了全军覆没的心理准备。 他原本可以不用追得那么紧，那样他和他的部下完全不会遇到太大危险。而在密林中追不上北谷一族的人，也完全不算什么奇闻。 但那样，他会追丢前面的人。 而现在，想象中最坏的画面终于出现了，虽然他已经有了类似的觉悟。但此时看着一个个部下喷着鲜血倒下，他还是心痛如绞。 当他身边只剩下两百多人时，后方终于传来了许多呼喊声。 援军终于来了，而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明凌。 他先前就应该出现在库夏身边，和他一起追过来，但他没有。 而现在，当八万大军一起开拔时，他却又冲在了最前面，显得英勇无比。 如果他一开始带着那一万人和库夏一起进山，库夏又何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眼见敌人势大，盗匪们发一声喊，快速向东面撤退。 库夏，竟然因此而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此时他全身已经多处负伤，而他的部下，也没有一个还能好好站着的。 就在明凌等人赶来之前的片刻，他们被五名破境两百多名极境围攻着，那一刻库夏简直如同深陷刀锋地狱。 “为了帝国！追！一个都不要放过！”跌坐在地的库夏听到了明凌那气势昂然的呐喊。 他从库夏身边快速的掠了过去，看都没有地上的人一眼。 上万先锋军快速向着东面追了过去，望着他们的背影，库夏已经没有了恨意和怒意，只觉得心内一片悲凉。 这一刻，他终于后悔来剿灭北谷一族了。 不光因为他的五万部下几乎死伤殆尽，更因为明凌这样的人…… 他何尝看不出，立功心切的明凌，分明就是打着让自己的人先打头阵，他在后面抢夺胜利果实的打算！ 自己这样打生打死，为的，又是什么呢？ 望着奋不顾身向前狂追的明凌，他嘴角溢出了一缕冷笑。 这一刻，他竟然开始庆幸，庆幸那些盗匪还保存着极强的战力。 你以为，前面真是什么待宰羔羊吗？你以为，对方刚刚和我们血战以后变得损伤惨重了吗？你以为，前面真是能让你迫不及待去抢夺的功劳和勋章吗？ 你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 他一言不发的转过了头，后方越来越多的神炎大军赶了过来。 …… 库夏的预感并没有错。 尽管人数只有四千五，但失去了妇孺这个累赘之后，北谷一族的战士就像是彻底解开了最后一道枷锁。 茫茫大山，任何一处都能成为他们的栖身之所。 如果不是为了将大军带向东面，此时他们完全可以四散逃逸，到时候神炎大军恐怕根本就抓不到几个。 毕竟，这里的范围实在太大了。 随着盗匪们不断向前逃窜，八万人在这广袤的群山之中，渐渐变得丝毫不起眼。 和北谷一族不同，对于神炎大军来说，这丛林是那般可恶，那般碍事。 他们没办法像当初库夏攻打南安山那样砍光这些树木，因为太多了，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当盗匪向前冲出百里之后，能跟在后面的人已经不多。 除了明凌，也就五六十名极境修行者还能勉强跟得上，至于其他士兵与修行者，已经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明凌一直都能看到敌人的身影，毕竟盗匪之中也有元境修行者，他们即便跑得再快，和破境修行者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如果不是怕自己一个人冲上去会陷入重围，明凌恐怕已经独自追上去了。 他感觉自己离胜利越来越近，离立下大功越来越近，毕竟这些盗匪不可能无休止的跑下去，他们也会累。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追一群丧家之犬，就是在痛打落水狗！ 而且，自己身后还有数万大军做后盾，他的底气十足。 某一刻，他身后忽然传来了惨叫声。 他骤然顿住脚步，足足有两百多名盗匪出现在了他们附近。 这些人，没有一个低于极境的。 他们一言不发的举起了兵器，扑向了明凌以及他身后那五六十名极境修行者。 后方一两里处，明凌的许多元境转境部下看到了前面的战斗。 他们大吼着向前奔去，但头顶的树枝，脚下的枯藤牵绊住了他们，让他们怎么都快不起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两百多人如同屠宰牲畜一样宰杀着他们的长官们。 其中有的盗匪一个人就能独挑七八名极境军官！五六十人，甚至根本不够他们杀的。 明凌大声呼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聂河与刑廉正在联手攻击他，还没能撑过三招他就被一剑穿喉。 当后方那些士兵赶到这里时，看到的是满地的死人。包括明凌在内，他们这支先锋军极境之上的高手在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内被全灭。 死得太快了，快得让他们无法理解，哪怕他们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也依旧无法相信那是真的。 所有人都不自禁的顿住了脚步，他们想要等晋玄将军率领大批高手到来之后再继续前进，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脊背在发凉。 第512章 贪功的后果 在杀死明凌之后，可以说盗匪们已经算是脱险了。 他们现在全力向东面逃亡的话，有很大可能直接甩掉后面的追兵。 至少，林四是这样判断的。 后面那些普通士兵很难追上他们。 而之后那几万大军之中的高手，他们赶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在此之前，自己等人完全就可以逃得不见任何踪影。 但是，这支人马的头领，并不是林四，而是刑廉。 也许是为了给过去死难的弟兄报仇，也许是为了让那改道向南的妇孺们被发现的可能降到最低，也许是因为丛林战让他的信心无限高涨。 总之，他选择了战斗。 他甚至生怕敌人追丢了他们的踪迹，这样敌人就有可能搜索到南面。 而在林四看来，这一切根本就是多余的。 他们杀死再多的神炎士兵也没有多大意义，而他本人对于神炎帝国并没有什么仇恨。 只是，他的反对，无法动摇刑廉的决定。而此时，其余盗匪也同样摩拳擦掌打算狠狠干一票。 于是，再次奔出百里之后，他们停了下来，埋伏在了山林的各个角落。 他们决定故技重施，再次重创敌人的下一批人马。 下一批最先追过来的，肯定是敌方高手，因为他们跑得最快。 就像明凌那样，他们会和大部队脱节。这样，在一段时间内，这群冲在最前方的人算是孤军，他们绝对想不到盗匪们非但不逃，还在打着杀死他们的主意。 杀光后方大军之中的高手，他们就会变得群龙无首。 到时候，以山林为家的北谷一族，完全可以用神出鬼没的手段，将他们一一蚕食掉！ 对于北谷一族来说，这山林内，几乎任何一处都能成为埋伏的地点，这里是他们的主场！ 最终，他们可以实现四千五百人歼灭八万人的壮举！ 想到那个画面，每个人心内都激动不已…… 这其中也包括林四，就连他，也觉得这个计划不是没有可行性。 只是，有些没必要罢了。 不过，他还是随着众人一起，悄悄隐藏在了一片树丛下。而在他不远处，刑廉同样蹲在了一株参天大树之后。 随后，他们开始了等待。 在林四的预想之中，敌人至多一刻钟之内就能赶来。 毕竟后面不可能没有破境高手，他们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彻底甩掉。 然而，一刻钟之后，黑沉沉的密林静寂无声，仿佛一片死林子。 森林中一些四五级的魔兽，早已经四散逃亡，此时这林内就连鸟鸣都没有一声，显得异常诡异阴森。 敌人怎么还没来？他很是奇怪，难道他们追错方向了？ 这不可能啊，为了将这群人引向错误的方向，他们这批人，完全就是笔直向着东面行进。 而且，四五千人在密林中穿行，无论如何也会留下一些痕迹。 对方不可能会追错方向。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很快两刻钟过去了。 林四心内渐渐涌起了不妙的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和自己等人一开始所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向附近的刑廉打起了手势，告诉他现在情况似乎不对，最好撤走。 然而，刑廉在看到他的手势之后，完全没有丝毫反应，反而将头扭了过去当做没看到一边。 这让林四很是无奈，现在所有人都藏得好好的，如果自己突然站起来，反而会坏了他们的计划。 他只能继续等待。 半个时辰过去了，密林内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此时，任谁都觉出了一丝不对。 时间隔得太久了，对方就算跑得再慢，也不至于被他们甩出半个时辰的路途。 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修行者，即便是普通士兵，也应该差不多追过来了。 就算他们追丢了方向，这里至少也该出现一两个走错路的士兵。 而就在此时，他们耳畔终于传来了枝叶被踩踏后发出的声响，所有人心内的杂念顿时一扫而空！ 当脚步声接近，林四快速判断了一下，敌人的人数似乎不下一千！ 只是，这些人并没有狂奔，他们的行进速度，仅仅比正常走路快一点而已。 他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当这些人进入埋伏圈时，刑廉跳了出来，随后所有盗匪都跃了出来。 所有人都杀向了那一千人！ 咻！信号的光芒升上了高空，对方似乎在呼唤同伴支援。 随后，战斗瞬间打响。 面对五千盗匪，这一千多人根本没能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抗。 几乎只用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被斩杀殆尽！ 不好！中计了！ 虽然这场战斗极其顺利，但顺利过头了。 他们等待的应该是对方的高手，其中至少也会有一两个破境，上百名极境，但刚刚杀死的一千人，其中甚至连一个元境都没有！ “快！向北逃！”林四大声向刑廉呼喊。 如果他所料不错，敌人其实是将计就计。 自己等人先前灭杀了明凌，对方因此猜测己方还会再进行一次类似的伏击。 刑廉的打算，从一开始就被对方料中。 而自己等人行进的路线根本就是毫不掩饰，他们根本就不怕追丢。 于是对方，留了一千人沿着踪迹一路向东搜寻。 剩下的几万人，全部向着两侧前方散开，将这中间一条向东的路包在了中间！ 他们故意绕在了线路两旁，因此推进速度变得慢了许多。 当自己等人伏击这一千人的时候，其实就等于掉入了对方的伏击圈。 因为此时前后左右，其实都有敌人，只是离自己等人有几里甚至十余里路而已。 他们原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追得上盗匪们，但自己等人在这里干等了半个时辰，这简直就是变相配合对方，让对方上来包围自己！ 那信号一响，周围数万大军会迅速向中间合围。如果林四所料不错，向东的前方，敌人的兵力反而应该是最为雄厚的！ 一旦被对方数万大军围住，那他们将会陷入苦战，最终恐怕是逃不出几个人。哪怕北谷一族擅长丛林战，当他们活动的空间被对方封锁缩小之后，也只能选择短兵相接…… 如果他们反应够快，向着南北两面突围，也许还有希望打穿敌人的包围圈。 南边是那些妇孺们逃走的方向，刑廉肯定不会考虑，故而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喊出了向北逃。 但是，这个提议没有被刑廉接受，虽然他也看出了不对，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灭顶之灾。 他停在了原地，甚至打算去检查那些尸身。 直到四周忽然隐约传来喊杀声，无论左边右边，还是前面后面。 刑廉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向东逃！”他大吼道。 随后，所有盗匪跟着他向东面狂奔。 他依旧没有按照林四的意见向北逃，反而选择了继续往东。 也许他只是没想到林四那么远，也许他还担心会有族人去东面寻找他们…… 敌人距离他们中间这条线路，足有十里之距。因为太近的话，林四等人一早就能听出他们的动静。 他们合围过来，需要时间。 但最先赶过来的，恰恰就是东面的敌人！ 一如林四所料，这里正是敌人兵力最为强盛的地方。 敌方主将晋玄，以及另外两名破境高手，一百五十名极境高手，一万大军，全都在这个方向！ 而其他方向，反而都只有数十名极境而已。 晋玄似乎早已料到盗匪们会本能地逃向东面，因为逃向东面，能够最快离开神炎帝国。 看着对方明显是主将的旗帜装束，刑廉目中涌起一缕悔意，如果先前听林四的，向北逃会怎样？ 但现在已经没有后悔的时间了，他们很快就和对方交上了手！ “不要缠斗，不要杀伤！尽量突围！”在这一刻，他终于下了一条正确的指令。 如果他的部下在这里和这上万人展开大战，那他们确实有胜利的机会。 因为他们的实力，依旧占据着优势。 尽管人数比对方少，但无论破境，极境还是元境高手，他们都比对方多。 但是，在他们杀光这一万多人之前，他们将会死伤惨重，同时还会被另外三面赶过来的大军彻底死死围住。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只是死路一条。 盗匪们一面四散向着树上，人群之中的空隙，树丛之间的死角逃去。 此时敌人并未完全合围，这片山林，依旧还有逃走的空间。 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能逃掉。 比如刑廉，比如郁荼，比如林四…… 他们这些高手必须尽量拖住对方的高手。 否则对方破境高手前去拦截，那些元境盗匪将会出现极大死伤。 …… 当对方中计之后，晋玄本以为这一战已经是十拿九稳。 然而真到交战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北谷一族的能力。 足有一万大军拦在前面，这张拦在前面的网简直算是密不透风，但依旧还是不断有盗匪从中脱逃而去。 短短片刻，他的一万大军便留下了两千多具尸身，而对方已经有三千多人越过了防线，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之中。 尽管，对方也付出了沉重的伤亡。 但那三千多人一旦突到后方，就等于是追不上了，对方不会再次中同样的计。而在山林中，自己也追不上他们。 而更让他吃惊的，还是对方留下来拖住自己的数百人。 这群人直直冲向了自己的主阵，他们和自己，以及自己阵中的高手交上了手。 和晋玄交手的是刑廉，而另外两名破境分别被林四慕哲平接住。至于郁荼和聂河则带着那两百多名极境盗匪组成了尖锐阵型，径直刺入了对方阵型最为坚实的地方。 由于是山林战，哪怕大片树木已经快速被他们交战的劲气夷灭，其他士兵依旧很难快速过来支援他们。 而且，盗匪的战斗力也极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在此之前，他们完全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战斗。北谷一族还能保留下来这么多高手。 尤其是和林四交手的那名破境剑客。 第513章 冲出重围 尽管自己身边还有两名极境在与自己联手，但从第一剑接触到林四开始，这名破境剑客就陷入了下风。 到了这个地步，林四的战力再也没有了任何保留。 铿！第一剑和林四碰撞，溅起大片火花之后，这名破境剑客的剑就被带偏。 随后他便看到对面那个脸被各种汁液涂得像厉鬼一样的剑手一剑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他还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一招，就被同级高手打入险境。 他连忙后退，同时挥剑横挡，防备着对方的追击。 与此同时，他左右两边的两名极境高手也一齐向着林四夹击过来。 大片的青芒和绿芒嘶嘶向着林四袭去，一取头颅，一取肚腹，而林四此时正处在追击那名破境剑客的途中。 他看上去，也只有退避一途。 毕竟极境强者的一击，破境强者挨一下也同样会受创。 更何况，其实林四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破境修行者，他并没有其他破境强者的灵力护体手段。 但是，现在的林四哪有心思和对方缓缓缠斗？ 现在拼的就是时间，如果他们不能和聂河郁荼一道打通对方的阵型，那最后留下来的他，只会被对方困在人海之中。 呼，如同一阵风划过，随后那两名极境只觉得脑袋一痛。 不好，这是神识攻击！ 只是，这神识攻击，似乎和以往他们遇到过的破境高手都不同。那些人的攻击如同巨锤在锤击脑海，但此人的神识攻击，却如同许多柄刀子在切割自己的大脑。 尽管，此人的神识攻击和其他人的连绵不绝不同，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但在这一瞬，两人痛得差点丢掉兵器抱着脑袋惨嚎起来。 这一瞬，已经足够林四做很多事。 那名破境高手已经再度杀了上来，而当他挥剑打算和两名同伴一同夹击林四时，却忽然看到两人的头颅掉落，鲜血喷起。 而在血光之中，他看到了一柄大剑带着尖啸声径直刺向自己。 他慌忙纵剑抵挡，同时心内已经是一片惊骇。 那两名极境高手，他自然是认识的。他自问，自己要想战胜他们两人联手，没有三十招以上也绝无可能！ 然而对方，只用了一个照面…… 北谷一族，怎么会有这样恐怖的人物！ 于是，他开始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后方阵中。 四周不断有其他正在厮杀的军中高手会腾出手援助他，然而，这一切都没有用。 每个人援助他的人，不是被杀死，就是被黑剑断手断脚。 仿佛多一个人两个人，对于对面那名鬼面剑手来说，根本就没有影响。 这名破境剑客就像一根钉子，一直硬生生被林四一剑剑砸到了人群之中，随后又一步步被砸到了阵型后方。 他一点点变得萎靡下去。 在突出阵型的最后一刻，他终于被林四极其狂野的剑势击溃，最终被一剑贯穿心口，死在了这片密林之中。 而与此同时，聂河郁荼慕哲平等人纷纷杀了出来。 慕哲平的那名破境对手并没有死，但那是因为他身上被划出两道伤口之后，就选择了全力逃窜，彻底躲进了旁边的人群之中。 至于被聂河和郁荼冲击的本阵，则已经变成了一条中空的血路。这条血路上满是尸身残肢血迹，大部分都是极境高手的…… 经此一战，对方那一百五十多名极境高手几乎全军覆没。 但是，盗匪们同样付出了极大代价，两百多名极境盗匪，已经死去五六十人…… 至于其他没能冲出去的数百元境盗匪，他们已经永远倒在了这片无名丛林之中。 刑廉的身影终于出现，他身上受了严重的伤，而且他的敌人晋玄依旧没有放弃与他的战斗，两人一直杀到了阵型对面。 “大哥！”郁荼连忙回身去救他。 晋玄的实力本就比刑廉稍强，更何况他身边帮手更多，此时他已经占尽了上风。 只是，因为林四和慕哲平的强力，直接让他们这边少了两个破境，此时他不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虽然他们占据着极大的人数优势，对方已经只有一百五十余人，他们却还有六千人，并且其他三路大军已经快要赶来。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他先前看到了林四与那名破境剑客的战斗，也看到了慕哲平是怎样杀跑另一名破境刀客的。 此时看到这几名凶神转过身，他只觉得浑身一凉。 被他们盯上，自己只会是死路一条，即便最终他们因此而陷入重围，那又有什么用？ 到时候，自己都已经死了，胜利的果实也不属于自己。 就这样，在郁荼和林四的接应下，浑身是伤的刑廉被救了出来，随后他们疯狂向前逃窜。 至于晋玄，直到其他三路大军之中的高手纷纷赶来，他才敢再次追赶。 刚刚那一战，杀得他心惊胆战。 无论林四，慕哲平还是聂河，他们的战斗力都远不是普通破境初期所能相比的。他们带给了在场许多人一场噩梦，他们似乎重新了解了一遍‘杀人如切菜’的含义。 …… 后半夜，林四等人经历了两次追击战。 除了刑廉，其他受重伤的盗匪先前就早已直接战死当场，剩下的却有不少因为突围而受了轻伤。 也因此，他们的行进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 普通士兵自然追不上他们，但晋玄以及手下其余的极境元境修行者，足足不下三四千人却接连追上了两次。 每一次，林四等人都不得不停下来返身一战，将敌人杀退为止。 晋玄也不敢追得太紧，毕竟对方的破境高手比他们多。 两次追击之后，晋玄才暂时偃旗息鼓，因为伤亡太大了，他手下的极境高手几乎死光。 而破境也只剩下了他自己，另外那名破境刀客同样死在了后续战斗中。 另外，继续追下去，他和后方大军就要彻底失去联系了。 而此时，原本选择向东的四千五百名盗匪，已经只剩下了三千多人，其中极境高手的数量，已经从原本的两百二十多人锐减到了一百四十人。 一直到清晨，他们终于彻底甩掉了追兵。 在一处河滩，他们停了下来，大口大口趴在岸边喝水，清洗着伤口，清洗着血污，还有一些人则去林内捕猎。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浓重的疲惫，他们太累了。 这一晚的连番厮杀，几乎耗尽了他们最后一丝力量。 林四和慕哲平聂河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三人先是为彼此身上的破烂衣物以及满身血污而忍俊不禁，随后便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到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离开了。 他们算是仁至义尽了，尽管他们三人从来不会自诩自己有多么仁义，但至少他们陪着这些盗匪战到了现在这一步。 没有他们三个，刑廉的人在遇到晋玄的那一刻，恐怕就会死伤大半。 至于后面的两次追击战，盗匪们更是摆脱不掉。 他们已经算是偿还对方收留他们住在帽子峰多日，并提供吃住的‘恩情’了，尽管那时候他们就已经付出了为之出力战斗的代价。 是的，这世上，没有比三把剑更可靠的冒险团了。 现在，他们可以离开这些盗匪。凭他们三人的实力，走出这片大山只是轻而易举。 他们齐齐从石滩上站起身来，不远处躺倒在地大口喘气的卫轩诧异的转过头，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突然起身，难道他们不累吗？ 这一夜对他来说，就如同一场噩梦一样。他第一次感到极境是如此的渺小，简直就如同路边的草芥，随时都可能会被碾碎。 也是，对他们三个来说，这种环境下，恐怕算是如鱼得水吧？ 没有他们，自己根本活不下来。 这一路，也许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契约’，他暗中被林慕聂三人救了数次。 契约…… 他忽然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 三人渐渐走向了人群聚集处，此时郁荼，古卿，巨垒，飞屏以及其他许多极境的盗匪头目都围在了一起。 他们中间的空地上，躺着刑廉。 在先前和晋玄的战斗中，他受了极重的伤。而后非但没有得到医治，反而因为敌人的两次追击，不得已再次勉强作战，一次次的触动伤口，一次次的不断流血。 现在，终于起不来了。 “我对不起大家……做了错事……”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大哥，不要这么说！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郁荼虎目含泪，他看得出，刑廉已经快不行了。 “大哥，你不能死啊！你要坚持住！” “你会好起来的，老大！现在说什么丧气话！” “大哥……”有的人已经哭了起来。 刑廉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身上的伤口更是深重无比，他的胸口甚至已经被钝器击得塌陷下去。 换成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撑到现在。 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不！”他微微抬手，似是要阻止众人继续开口。 然而仅仅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竟然没能做出来，大手就垂落到了地上。 “如果……不是我坚持要伏击……也不至于死伤这么多兄弟……我愧对大家，愧对……”此时的他，再也不复当初的勇猛霸气，有的只是虚弱。 “决定是大家一起做的，不是老大你一人的错，你不用一个人来扛！”巨垒低声劝慰道。 刑廉咧开嘴，似乎想要笑，但这却牵动了他的伤。 “咳！咳……”他剧烈咳嗽起来，嘴角血沫不断涌出。 众人连忙手忙脚乱帮他擦拭，同时劝他多休息。 过了好一阵，他才像是再次回过劲了一般。 “不……让我说完……”他闭上了眼睛缓缓道：“这段时间……我犯了许多错，浪费了许多机会……” 不等众人说话，他忽然喊起了郁荼的名字。 “小郁……有个问题，我要问你……” 第514章 人之将死 “大哥你问，哪怕一百个一千个问题，我也一定如实回答！”郁荼跪坐在他身边哭着答道。 “那些计策……真是……你想的吗……”刑廉缓缓睁开了眼睛，静静望着他。 郁荼没有一丝隐瞒，脱口而出地答道：“不，全是林四教的。” 刑廉再度闭上了眼睛，很长时间内，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如果不是他的胸口依旧在微微起伏，众人恐怕都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过了许久，他才忽然断断续续的开口：“哈……我早该想到……如果你有这份才能，我们北谷一族……当初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经过这一晚的突围，他真正领教到了林四的指挥才能。无论是分兵两路，还是伏击库夏与明凌，亦或看出伏击晋玄时的不妥，应付对方的追击。每一次，对方的眼光都比自己看得远，安排都比自己巧妙。 而自始至终，郁荼都没有提过任何建议。 他若是再看不出先前在帽子峰的几次大胜都出自林四之手，那他也枉为北谷一族的首领了。 似乎生怕他因此而失望，郁荼连忙道：“大哥，都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 “不……你没错……错的是我，是我啊……”他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却又带出了一缕血沫。 又是好一阵，他才艰难开口道：“让他来……” 众人一时没能听明白他说的是谁，还是古卿追问道：“大哥，你说的是林四么？” 刑廉轻轻嗯了一声。 众人连忙散开去寻找林四，这才发现，他和慕哲平聂河正站在自己等人附近不远处。 郁荼第一个冲了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急急道：“我大哥有话和你说！” 林四此时也看到了地上躺着的刑廉，看得出他已经快不行了。 这些时日以来，他对刑廉不可能一点意见都没有，他又不是圣人。 说实话，他心内很不喜欢这个人。 他现在决定干脆的离开这里，未尝没有因为厌恶和此人共事的缘故。 然而，无论怎样，人死为大吧。到了这个地步，什么怨怼都可以放下了，毕竟他们原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来到了刑廉身边，蹲在了他面前，等待着他开口。 他脸上无喜无怒无怨无尤，只是静静看着对方。而刑廉，也只是静静看着他。 刑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将话语憋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四一直一动不动，在他旁边耐心的等待着，如同一尊雕塑。 “我想请……求你一件事！”也许是休息了许久，刑廉的气色似乎稍微好了点。 “你说，但我不能保证一定答应。”林四已经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四周的郁荼古卿等人面色大急，刑廉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哪怕真的做不到，只是敷衍他一下，让他笑着离去也行啊！ 更何况，刑廉都还没有说要做什么。 刑廉目中透过一缕无奈，随后他扯了扯嘴角微微笑道：“你果然，还是那么让人厌恶。” “我很抱歉。”林四摇头苦笑，他不想和一个将死之人斗嘴。 “我想请你……带着他们，直到他们彻底平安为止……”刑廉说出了他的请求。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既让人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他们现在并不算彻底脱险，即便他们就此向东进入碧澜帝国，也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 碧澜帝国能接纳他们吗？ 更何况，他们还要去南面和那些女人孩子汇合，而那里依旧是神炎帝国地界。 神炎帝国是这个大陆上的两大超级帝国之一，他们的影响力谁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大。即便逃出神炎帝国，也不代表万事大吉。 想要彻底脱出险境，其实极难做到。 神炎帝国在这场围剿战中损兵折将，光是破境就死了好几位，接下来他们更不可能放过北谷一族。 而神炎帝国的那些将军也不是酒囊饭袋，今晚的晋玄就差点让他们万劫不复。 自己死后，郁荼和古卿他们，能继续带着大家活下去吗？ 对于刑廉来说，创造了这么多奇迹的林四，无疑是最有希望带领他们走出去的人。 尽管他年龄小，而且自己也看他不顺眼，但为了整个部族…… 只是，在他满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林四微微摇了摇头，一脸歉意道：“抱歉，我无力胜任……” 他还要参加圣山之战，而他也根本没有做好真正带领三四千人的准备。 一旦他接下这个任务，那他就要视这些人为自己人，为他们的安危和未来着想。这和现在的合作关系，完全是两码事。 “你……咳！咳……”刑廉眼内有着止不住的失望，以至于这句话都没能说完就又继续剧烈咳嗽起来。 “林兄弟，你就答应大哥吧！”古卿一脸恳切之色。 他实在无法看着刑廉这般痛苦了，而且他也不希望就此和林慕聂三人分道扬镳，和刑廉一样，他也看得出这三人的能力。 北谷一族想要彻底脱困，那就不能失去他们三人的帮助。 郁荼也紧抓着林四的手苦苦‘哀求’：“林兄弟，大家都信任你，也离不开你……” “林兄弟，你这一路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底，我飞屏现在已经拿你当兄弟看，你忍心离开我们这些兄弟吗？” “是啊！林兄弟，我们已经拿你们当北谷一族自己人看待了，你就不要推辞了……” 众人纷纷劝说起林四来，这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要说欣慰，那是肯定有的。他自问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无愧于众人，但却一直没能得到刑廉的认同。而现在众人这番话，无疑将他心头那一丝不快一扫而空。 只是…… 他确实是真的从未想过要真正带领着三四千人，而且是成为他们的自己人。他甚至连‘北谷一族’到底是什么，都不清楚。 不知道他们的过往，也不知道他们的目标。 他的面色不断变幻，时而犹豫，时而坚决，时而痛苦，时而无奈…… 每个人都能看得出他内心的激烈争斗，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的决定。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慕哲平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好了，我们三把剑冒险团，接下这次任务了！” 林四霍然转头，一脸愕然的望着他。 在他看来，最不愿意接受这‘重担’的人，应该就是老慕吧？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打杀杀和刺激冒险的人，他似乎更加向往平静的午后抱着本杂书悠然躺着看的日子…… 因为自己，他才跟着一起经历了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挑战，始终没有过怨言。 然而林四知道，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不喜欢节外生枝的人。 林四不愿意接受刑廉的请求，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考虑到他的感受。他不愿意老慕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再一次跟着一起做他本不喜欢的事情。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很帅吗？”慕哲平扬了扬眉一脸笑意，随后他故意埋怨道：“你可是我们的团长啊，我们团到现在只接了一个任务，而且一个金币都没拿到手，这样下去怎么继续维持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他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了那枚甚是丑陋的徽章。随后左手竖起了一根手指：“我们接下这个任务了，酬劳是……” 所有人都屏息等着他的开价，尽管这看似很见外，甚至有点趁火打劫，但他们说不出什么来。 他们北谷一族现在的敌人是神炎帝国这个庞然大物，恐怕开到五百万金币，也没有哪个冒险团敢接这个任务吧？ 在众人等待的目光中，慕哲平莞尔一笑：“一个金币！郁兄可否先付酬劳？” 所有人齐齐一愣，他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一个金币？只要一个金币？ 望着一脸迷惑的郁荼，慕哲平哑然失笑：“郁兄难道嫌贵？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郁荼连忙摆手：“不不不，当然不是嫌贵，只是……” “只是什么？既然不贵，那就掏钱吧！”慕哲平眨了眨眼睛。 郁荼哪还能不明白？ 因为慕哲平的坚持，林四很可能会答应下来。而故意用任务的形式，只是为了让刑廉和林四两人都能接受罢了，毕竟林四已经明确拒绝了刑廉的提议。 现在用任务的形式，两人都能顺利借坡下驴。 所谓的一个金币，完全就等于是白白帮助他们。 想明白这一节，众人眼内满是感激。 “慕兄弟，你们的恩情，我们北谷一族永不会忘！”巨垒双手抱拳沉声道。 “没错，你们永远是我北谷一族最好的兄弟！” …… 随着郁荼郑重递出一个金币，这次的任务便这样草草定了下来。 “喂喂，你们怎么不问问聂团长的意见？”一直没有出声，差点被众人忽略掉的聂河不满道。 “是副团长！”林四笑着纠正，随后揶揄道：“现在是二对一，少数听多数的，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限制得了聂河，只是聂河既然说出这句话，那就说明他已经答应了。 虽然林四也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同意接下这个任务。 事实上，即便聂河不参与，林四也不会强求他，只要他能按时出现在仙武王国参加圣山之战就行了。 “算了，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和蓝岚小姐分别，而且还有债没收回来呢！”他耸了耸肩，随后又对卫轩挤眉弄眼。 卫轩苦笑不迭，但心内却又庆幸无比。 小姐现在已经随着那些妇孺一切逃去了南面的客苍山，并不算是真正脱险。如果他们三人就此离开，那自己还真是没把握能带着小姐逃出神炎帝国。 第515章 北谷一族 在林慕聂三人答应自己的请求之后，刑廉很快便因为伤重而死。 他死后，郁荼成为了盗匪们的新首领。 或许，也可以称为北谷一族的新族长。 而在众人的讲述之中，林四等人也终于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神炎帝国北部，同样有着辽阔的山林。 这片绵延十余万里的山林被称为海都棱山脉，这里除了有着数之不清的林木药材兽类之外，还住着许许多多土生土长的部族。 他们一直以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会修行，也不和外界往来。 这其中，北谷一族便是其中最大的一支族群。 就连千年前与异大陆的那场旷世大战，也没能波及到他们。 但随着大陆各国纷纷建立，地盘被瓜分殆尽，这片山林不可避免的进入了一些人的视线中，成为了他们新的目标。 为了将海都棱山脉圈入自己的版图之中，神炎帝国对这里发起了进攻。 这很明显是一场不对等的战役，当时神炎帝国已经是大陆上的两大超级帝国之一。 拥有着无比广袤的领土，数以百万甚至千万计的修行者。而居住在海都棱山脉之中的各大部族之中，则根本没有一个修行者。 各个部族之中身强体壮、孔武有力的勇士，在修行者面前孱弱得不堪一击。 虽然需要一直防着东部边境的碧澜帝国，但在这场北疆的入侵战争中，神炎帝国还是投入了上百万的兵力以及十余万的修行者。 最初他们的征服过程顺利无比，许许多多的部族被血腥清洗，他们的部落就此消失。 但随着神炎大军的不断推进，最初的顺利渐渐不复存在。 这片山林，成了许多神炎士兵的噩梦。尽管他们装备精良，军中有大量修行者，却迟迟无法剿灭一群拿着土制武器的普通人。 其中的原因很多，首先这片山林太大，其次里面的部族太多，人数足有上亿。 而在山林战的复杂程度，也超出了他们最初的预想。 普通人的暗袭陷阱机关，是不容易真正伤害到修行者，但神炎大军之中还有着更多数量的普通士兵。 而即便是修行者，也无法忍受夜以继日的袭扰，他们之中也会有人因为意外而丧生。 除此之外，山林中强大的魔兽和渺小的蚊虫也都给大军带来了大量的伤亡。 再加上对外界来说严酷无比的环境以及极难到达山林深处的后勤支援，神炎大军最终同样损伤惨重。 而与之相对，在这场战争中，海都棱山脉之中的土著损伤更大。 绝大多数部族在这场战争中消失，剩下的部族同样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人口一度从上亿下降到了仅过千万。 因为外界还有着其他强敌，神炎帝国最终不得不放弃了这场对他们来说如同深陷在泥沼中一般的战争。 而山内的各个部族同样也对那些会释放各色劲气的修行者充满了忌惮与畏惧。 最终，不想泥足深陷的神炎帝国和不想未来继续面临被攻打命运的残留土著选择了和谈。 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惨烈战斗，双方都不知有多少战士早早成为了林中枯骨。 当时海都棱山脉内最为强大，还剩下近百万人的北谷一族和神炎帝国的官员达成了一系列协议。 海都棱山脉并入神炎帝国版图，各部族成为神炎帝国子民，同时也有义务为神炎帝国征战。 而同时，他们需要向神炎帝国缴纳普通民众三成的赋税。那时候的各个部族，甚至根本没有金币这个概念，所谓赋税多半也就是用药材和兽类材料替代了。 除此之外，他们算是完全自治。神炎帝国不会派官员来管辖他们，更不会派兵驻扎在山林内。 从此，许多部族勇士纷纷走了出来，他们加入了神炎帝国的军队。 而他们的主要征战对象并非碧澜帝国，而是海都棱山脉北部的乌夏王国。 这是个国力能在大陆排进前五的强大王国，神炎帝国一直未能征服他们。 原因除了海都棱山脉的阻隔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乌夏王国自身并不弱。他们同样拥有着十余万里的辽阔版图，他们的修行者数量也不少。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主动袭扰神炎帝国。 神炎帝国若想彻底征服他们，势必要付出惨重代价。而碧澜帝国的虎视眈眈，让他们无法倾举国之力攻打乌夏。 利用海都棱山脉之中的土著去和乌夏作战，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划。 虽然土著们归附了神炎帝国，但事实上谁都明白那只是名义上的归附，骨子里土著们对神炎帝国是抱着仇恨之心的。 让他们去和乌夏作战，同时削弱他们双方。也许将来的某一天，神炎帝国能一举将包括海都棱山脉在内的北部所有领土真正全部占领下来。 然而这其中有个难题，便是土著们不会修行，他们走出山林后，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为此，神炎帝国军方的修行之法并没有对这些部族隐瞒。毕竟当越来越多的土著们从山林走出来后，日积月累之下他们们迟早也能出现许多修行者。 从此，北谷一族出现在了神炎帝国的北线战场。 一代代北谷族人死在同乌夏的战斗中，他们的人数始终没办法增多，反而在渐渐变少。 不过，他们的修行水准也越来越高。 神炎帝国只为他们提供了勉强晋入极境的修行功法，他们也不想培养出强大的敌人。但也许北谷一族天生擅长修行，几乎每五十名族人之中就能出现一名修行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北谷一族渐渐有人找到了晋入破境的诀窍。 五十年前，北谷一族前所未有的出现了一名天境强者。 从此，他们退出了神炎帝国的军队，全部撤回到了海都棱山脉内。 数百年的征战，北谷一族不知有多少战士为神炎帝国而战死。但在他们心目中，这个帝国永远不是他们的祖国。 而他们也明白，神炎帝国就是为了消耗他们的实力，让他们永远无法强大起来。 之前他们没有强者撑腰，终究只能妥协。而现在，他们之中出了一名天境…… 天境强者无论在哪，都称得上是一方豪雄。哪怕强大如神炎帝国，他们明面上的天境强者也不过十余人。 这大陆，除了三大圣境之外，紧接着最强的就是这些天境强者，他们已经算是屹立于大陆顶峰的人物。 拥有一名天境强者的北谷一族，终于有了话语权。 他们退出神炎帝国军队的举动被默许了。 毕竟，现在想要攻打他们变得更难，因为他们之中出现了大量修行者。 从昨夜北谷一族在山林之中的表现来看，想要剿灭他们，至少要派出被他们多七八倍的大军。 而这，还是他们会主动接战的前提下。 他们在绵延十万里的海都棱山脉内，完全可以如同水滴溶入大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这并不意味着神炎帝国就真的心平气和接受了这一切。 两年前，海都棱山脉之中举行了十年一度的‘百族大会’，这是一场传了不知多少年的庆典，也是他们最大的盛会。 因为当年那场‘浩劫’，山林内已经凑不齐一百个部族了，但因为休养生息了五十年，北谷一族的人数渐渐涨到了两百万。 这场盛会在北谷一族最大的聚集地举行，北谷一族的高手以及其余各族首领都纷纷来到了这里，参加这场盛会。 载歌载舞的盛会足足持续了十天，所有北谷族人都期待着越来越强盛的将来。 有了一个天境，他们迟早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天境…… 但在盛会最后一天，变故出现了。 六名天境，近百名破境，近千名极境修行者突然出现在了这里，他们绝大多数来自神炎帝国。但郁荼等人记得，其中竟然还有来自乌夏王国的高手。 而在外围，还有着近十万大军，清一色全是修行者…… 因为百族大会，几乎事先没人提前得知他们的到来。而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杀光这里所有人。 他们提前在外围布置了大型的困阵，被围起来的北谷一族与其他各族高手拼死抵抗，但最终难逃被灭的厄运，毕竟实力差距太大。 北谷一族的老族长被杀死，其他破境极境高手死伤无数。 最终逃出来的，只有少族长刑廉等三万人。而为了打出通路让他们逃出去，族中的那名天境高手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剿灭各族高手的同时，神炎大军开进了海都棱山，对各个部族进行了清扫。 失去了高手和首领的各部族再无抵抗之力…… 经过漫长的逃亡，刑廉等人最终沿着绵延的山林，从神炎帝国北面，来到了东南面的南安山。此时他们已经只剩下了一万多人，同时也是北谷一族最后的幸存者。 他们隐姓埋名生活在了这里，却无一日不想回归故土，同时为死去的族人报仇。但这两个愿望，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 面对庞大的神炎帝国，他们实在太过渺小。 如果不是这一年多来，他们的身份一直未曾暴露，恐怕他们早已被铲平。 但现在，神炎帝国终于再次得知了他们的存在，他们势必将会成为这个强大帝国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 直到得知这一切，林四才明白自己接下了怎样的一个任务。 确实，他不需要带领北谷一族重新走向辉煌，也没必要帮他们实现那个完全没可能的复仇使命。 但光是带着他们离开神炎帝国，就已经让他感到无比艰难了。 或许，迟早会遇到天境的敌人吧？ 即便他能再次创造奇迹，将这些人全部带出去。到时候，他自己可能也已经成为神炎帝国的眼中钉，并且被卷进这个漩涡之中了！ 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为更多人的前路考虑。他需要将这些人当成自己人，他无法再用旁观者的眼光去看待他们今后可能会出现的伤亡。 他一直向往的仗剑载酒踏遍天下的‘剑客梦’，似乎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他默默望着四周葱葱翠翠的山林，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茫。 但他甚至无法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丝疲惫之色，他必须一直斗志昂扬，一直胸有成竹！ 因为现在，在场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位或许还不到十六岁的少年身上…… 第516章 夜话 就地安葬了刑廉之后，队伍便继续启程了。 尽管现在他们已经暂时甩掉了后面的追兵，但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很快还是会被找到。 “继续向东。”林四发出了接下任务后的第一个命令。 新任族长郁荼甚至没有先问缘由，便将这个命令传达了下去。 “我知道你们想先去和客苍山的族人汇合，但我们必须做出全力向东的迹象，这样才能将敌人的目光彻底引向东面。” 在行进的途中，林四对他做出了解释。 而在继续快速前行了两百里，前方出现一条较宽的河流时，林四让队伍停了下来。 “除了伤员之外，让其余人脱衣下河，向北泅渡十里。到达河对岸后原路返回，同时在两岸制造出千人渡河的痕迹。” 每个人都明白他不会无的放矢，他们很快完成了林四交代的任务。 “现在穿上衣服，沿着我们刚刚走过的路，原路向西返回。” 向西三十里后，林四才再度挥手让所有人停下。 “现在改道向南，所有人注意，尽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哪怕一根树枝也不要折断！”林四再度发出命令。 “放心吧，林兄弟！” “你就瞧着吧！” 众人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到了现在，他们自然明白了林四的用意。 敌人先前就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而当他们一路找过来，最终只会找到那条大河。 河边的痕迹，会让他们认为己方渡河而去。 而当他们在对面搜寻不到踪迹时，便会沿河寻找。 他们最终会找到北面对岸的痕迹，于是他们会判断己方改道向东亦或向北而去。 他们完全想不到自己等人沿着原路返回，并且在返回三十里之后，又再度改道向南了。 北谷一族的人没有让林四失望，在不求速度，只求隐匿行迹时，他们甚至连一片树叶都没有碰落。 毕竟，他们全都是出自海都棱山的修行者…… 就这样，他们在林内缓慢前行，足足走到晚上，才走出了近百里。 而到此时，林四才让他们放开速度不再隐藏，全速向着南面的客苍山而去。 这一路，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任何一名神炎士兵。沿途出现的一些魔兽和冒险者也被他们绞杀一空。 对于杀死冒险者，林四只能选择默许，毕竟他们会暴露己方的行进方向。 同时，因为上次八千冒险者攻打帽子峰，也让北谷一族对类似的冒险者充满了恨意。尤其，这些冒险者多数都是神炎帝国的人。 两天后，这三千多人终于丝毫未损的来到了客苍山。 而他们也终于和刚到这里不久的另外五百名战士以及数百名女人孩子汇合到了一起。 得知刑廉的死讯，山上哭声一片。 不过很快他们就恢复了过来，开始在这山上砍树造屋，埋锅做饭。 客苍山并不是什么出名的山头，只是位于连绵群山之中人迹罕至而已。这里距离东西两面神炎与碧澜帝国都有千里之遥，而继续向南的话，再走两千里也能从神炎进入龙燕王国。 林四当然不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无论如何，这里也还是神炎帝国的疆域范围内。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带人一路向南离开神炎帝国。 但是，神炎帝国的东部和南部边境，恐怕都已经是严阵以待，就为了防止他们逃脱。 现在敌人肯定不会想到他们消失踪迹之后，依旧留在了这片群山之中。毕竟按照正常的想法，他们应该是潜入碧澜帝国了。 他们现在的做法，也算是反其道而行。他决定先在这里安顿下来，等待敌人松懈下来再一举冲出重围。 对于外界的人来说，这人生地不熟的山头很难生活下去，但对北谷一族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食物他们依赖打猎和林内的一些果物，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甚至能在这里种出菜来。 而建造木屋对于修行者来说更不在话下，剑光连闪，切得整整齐齐的一根根木头就如小山一般成堆出现在空地上。 一直忙到半夜，一个略显简陋，没有多少生活器具的村落终于成型。 而忙碌了一天的众人也渐渐入睡，但终归有人睡不着。 尽管已经和蓝岚分开居住在不同房屋内，但此时聂河还是与她一起出现在了山峦的一角。 “聂河……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蓝岚不计形象坐在一块大石上，她的声音甚是飘忽如同梦呓。 此时的她，正出神的望着前方黑重重的群山。 这段日子对她来说宛如梦境，直至现在，她才终于有了一丝安定感，毕竟现在没有时刻环饲在侧的敌人了。 并肩而坐的聂河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怎么，这么快就想离开这了吗？”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在这种地方生活很久……”蓝岚微微摇了摇头，她的回答，倒是让聂河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蓝岚这种出身，是离不开尘世浮华的。这山里枯燥无味的日子，看似平静美好，但许多人最多也就一两天尝尝鲜就腻了…… 他同样静静看着前方，同时轻声笑着问蓝岚：“只是，你需要快点嫁给那个许少岳对吗？” “嗯……”她并没有否认。 “看来，他还真是有魅力呢，让你这样……迫不及待。” 蓝岚垂下了头低声道：“不，我和他从未见过。” 聂河偏过头看着她的侧脸：“哦？那是为了你们白风国？” “嗯。” “记得故事里，像你这样的少女，都会很抗拒这样毫无感情只为某种目的而促成的婚姻。你倒真是很特别，竟然赶着去……” “呵……”蓝岚无言以对。 或许，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聂河的话，她能找出一千种理由来‘回击’对方吧？ 为了家……为了国……为了亲人……感情可以在一起之后慢慢产生……许少岳本就很出色也很出名……这门亲事甚至算是自己高攀了他……自己没必要排斥…… 如是种种。 “你就这么相信他能帮到你？那么相信那些门派？”聂河嘴角溢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笑意。 蓝岚双手抱膝，将脑袋枕在双膝上默然了许久。 “我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希望吧……”聂河回过头来，继续看着那黑沉沉的群山。 两人沉默良久之后。 “聂河……” “嗯？” “你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争斗？大家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 …… 在聂河与蓝岚‘探讨’着某些他们根本找不出答案的问题时，林四与慕哲平也出现在了山的另一面。 “拉我出来做什么？”慕哲平矗立于山腰处的一块突出岩石上，定定望着下方的万丈深渊。 林四没好气地笑了出来：“明知故问，我很好奇你那天为什么要我接下这个任务，你不是不喜欢这种事吗？” 慕哲平回头看着他，一脸奇怪道：“我不让你接，你就不接了吗？当时郁荼他们都在劝你，你的心那么软，即便没有我，你最终还是会接下这个任务。” “我的心软吗？”林四摸了摸鼻子，似乎自己杀过的人数都数不清了吧。 忽然他佯怒道：“这不是你那么主动揽下来的理由！” “你真要听我说出原因？”慕哲平似笑非笑地问道。 “当然，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成？” “好！”慕哲平忽然收敛了笑容，用一种林四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缓缓道：“在我说出这个原因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先问你。” “嗯？”眼见他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林四也不由得面色一正：“你问吧！” “你……有没有争霸天下，创一番基业的打算？” “嗯？”林四愣了愣，旋即失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你应该知道，我最想当一名剑客，而不是什么首领。争霸天下什么的，太遥远了吧？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他大声笑着，仿佛慕哲平的问题是个很好笑的笑话。 但笑着笑着，他却发现对面的慕哲平面色一直都没变，只是静静看着他。 于是，他最终不得不止住了笑，很认真的答道：“我没有那种想法，从来没有！” “北谷一族虽然只剩下了不到四千名战士，但未来他们之中应该还会再出现其他破境，毕竟这个族群有着不可思议的修行天赋。而你还有我和聂河容叔等人的帮助。蓝岚的出现，迟早能为你建立势力提供财力上的支持，这一切都是其他许多人求都求不到的条件……” “你……你怎么会那么想？”林四失声惊呼。 他从未想过要利用身边这些人为自己做什么，更不想将他们当成实现自己野心的砝码。 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野心。 但眼前的慕哲平，似乎已经开始在帮他算计着组建势力的种种，这让他大为震惊。 “因为天印，我们迟早会成为大陆各大门派的敌人。除此之外，还有十方楼，另外我们仅仅是在东南六国就已经得罪了许多人……”慕哲平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但林四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们就努力变强，而不是拖着更多人来和我们一起面对那些敌人！终有一天，当我们强到一柄剑就能震慑住所有人时，又有谁敢对我们伸手？” “那需要时间，也许我们根本等不到那时候，就已经被人分尸。” “那就用更快的速度变强！” “呵，你忘了琴英吗？他也是一柄剑就震慑住了所有人，最后他怎样了？”慕哲平一脸讥诮。 林四想要反驳，却发现找不到更多的理由。 而慕哲平的话音再度响起。 “你永远无法想象那些具备贪念和野心的人会多么疯狂！而且，你一柄剑，能守住自己，你能守得住唐小芷吗？守得住小云吗？守得住你身边所有人吗……” 第517章 纵论时局 “这不是我们拖着别人一起面对的理由。” 过得许久，林四才轻轻摇了摇头，他无法认同慕哲平的话。 慕哲平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于是他毫不停留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别人就是不情愿的？” “可是……” “你以为我不愿意沾染这些事，然而现在我正在劝你。你以为聂河不愿意，但他可能觉得很有趣。” “你以为北谷一族不愿意，但也许这正是他们所想要的。只有跟你一起逐鹿天下，他们有朝一日才有希望向神炎帝国复仇，否则他们这辈子只能小心翼翼躲在某个角落！” “你以为蓝岚不愿意，但我肯定她绝对会支持，因为她们白风国需要一个强力的伙伴！而救过她，并且和她共过患难的你，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慕哲平这番长篇大论，让林四的内心大为触动。 他确实从未如慕哲平这般，从周围人的角度去想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但他们这些想法，只是你所猜测认为的。你也说了，只是可能和也许……我没办法将自己猜测的想法，当成对方真正的想法，然后强加给对方。最后因此而心安理得的利用他们……” 慕哲平无奈的笑了笑。 “利用？不……这并不是你一个人所能决定的，终有一天，你会被人推着做这些事。” “哈，你说得好像我们真能做到一样。和大陆任何一个王国相比，我们都显得弱小无比，更何况是两大帝国。”林四夸张般笑了起来，仿佛这样才能消去因为慕哲平这个提议所带来的冲击。 慕哲平摇头失笑：“换成以往恐怕没有我们崛起的机会，但现在不同，大陆也许要大乱了。而乱世中，崛起的速度之快和方式之奇，将会超出你的想象。” “你是说，神炎帝国与碧澜帝国将会联手对付门派这件事吗？”林四试着理解他所说的大乱。 “也许吧……两大帝国联手这件事我看不出什么来，但神炎帝国应该是会有大动作了。” “因为他们对付北谷一族？” “嗯，北谷一族……说白了他们并没有什么野心。至少数百年之内，他们都不会成为大患。但神炎帝国却这么急着将他们彻底抹除，让我不由得想到一句话。” “什么话？” “欲攘外，先安内啊……”慕哲平悠悠道：“尤其其中有一个细节，当时乌夏王国的高手竟然也出现在了其中。” “所以神炎和乌夏也联手了？”林四微微一愕，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现在的他，对于这些所谓的大陆局势并没有太大兴趣。 “应该是，而他们联手，明显是要有大动作。周边这些王国，很可能都会有灭顶之灾，白风国只是一个引子罢了。”慕哲平一脸凝重之色。 看着他严肃认真的面色，林四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慕啊，你的推断似乎有点牵强吧？一次联手行动就代表着他们打算大举吞并周边各国吗？而且你竟然说得煞有介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周边各国何尝会看不出来？他们会坐以待毙吗？恐怕大陆现在早已是风起云涌了吧？” 他的反问，让慕哲平哑然失笑。 他很清楚，自己所知道的许多东西，是林四现在所无法理解的。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等到那一天，周围的环境和周围的人逼迫你不得不那么做的时候，你不要措手不及。”他长长叹了口气。 林四苦笑起来：“你似乎对那个画面，有些乐见其成啊，这真的不像你……” “不是我乐见其成，我只是希望在那之前，你身边能够尽量多一些自己人。” “所以……故意对刑廉见死不救吗？”林四忽然轻声问道。 慕哲平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看到了？也是，当时你在和那个对手的战斗中占尽了上风，会有余力注意四周也不奇怪……”他笑道。 “是的，我看到了。刑廉本不会伤得那么重，当时你已经杀跑了那个破境刀客。我亲眼看到你无视刑廉陷入重围，却杀向了另一边……虽然他对一直我们有偏见，但是……” 林四语气低沉，他没有指责慕哲平，此时的他根本不知该怎么评论这件事。 对他来说，最难以接受的不是刑廉死了，而是慕哲平变得让他有些陌生。 他不救刑廉，恐怕不是因为刑廉一直待他们不好。而是因为……他早就料到后面会出现北谷一族寻求自己等人合作的画面了吧？ 虽然这一切不是他策划的，但他却在最后关头推了一把，让事件顺利滑到了他想要看到的方向。 “是的，只有他死了，北谷一族才能真正变成属于你的力量。郁荼古卿他们，都不会排斥你。” 尽管已经猜到，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这一切，林四还是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寒意。 或许，不是他变了，而是自己一直就没能发现他的另一面吧？毕竟，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不是吗？ 也许，他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我。为了让我在他所描绘的那个乱世中，提前有一些安身立命的资本…… 虽然这真相对刑廉以及北谷一族来说，很残酷。 林四默默想道。 “谢谢。”他垂下头低声道。 尽管这一切不是他想要的，而且他也不觉得慕哲平描绘的画面真的会出现。 但他不会埋怨他帮自己做出决定，也不会怪责他‘推着’自己走上一条自己从未想过要走的路。 无论如何，他都坚信一点，除了唐小芷之外，他是这世上最不可能害自己的人。 慕哲平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因为他的反应而感到很欣慰。 “何必这样客气。”他坦然接受了林四的谢意。 “哈！也是！你这家伙，既然帮我做出了选择，那真到了那一天，你也别想跑！”林四恢复了惯常的嬉笑表情。 虽然他不觉得那一幕真的会出现，但这不妨碍他用这个来打趣。 “那我可不能保证，说不定哪天我发现自己看走眼了，原来你真不是那块料呢？”慕哲平也忍不住畅快的笑了起来。 “哈哈，那我可不管。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慕爱卿！” “啧，还没当王呢，就开始耍威风了！” “那是！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林四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什么事？”慕哲平边笑边问。 “其实，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前，我还对月洛宁做出过一个重大承诺，将来会助她登上月国王位！” “哦？”慕哲平愣了愣，随即调笑道：“那她岂不是很感动？有没有当场封你做她未来的王夫？” “什么呀？她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接受我的帮助。不过我林四大爷说出去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看吧？所以你其实还是很需要北谷一族的帮助的，扶她登上王位，可不是光凭你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林四不禁无奈起来。 “哈，为了让你早日习惯。” …… 翌日，在阳光照散清晨的第一缕迷雾时，山上的人们迎来了新的一天。 暂时没有了敌人，也没有了危机，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 尽管，这事实上只是平静而又普通的一天，但却让山上的每个人都觉得恍如重生，觉得无比珍贵。 “嘿！郁大哥，你这是？”伸着懒腰推开门的林四看到郁荼站在了门口。 而他手中还拖着两只金角雷豹的尸身，林四认得出，这两头魔兽都是五级的。 对于破境初期的郁荼来说，倒也谈不上有多大难度。 “这附近魔兽挺多的，一大早去打了几只，这两只就送给你们了。”郁荼笑道。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的主要食物来源也就是山里的野兽和魔兽了。 所幸，他们这群人实力都不弱，需要担心的只是将附近的魔兽杀绝了。 “咳，这怎么好意思。”林四的脸不由得红了红，郁荼待他确实没得说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凭你们的实力，这种魔兽本就是手到擒来。”郁荼不由分说便将那两头金角雷豹拖进了他们屋内。 “需不需要我让人帮你们清理这魔兽的内脏？” “咳咳，这个真不用了。”林四连连摆手笑道：“我可是也在森林内生活过很长时间呢！” 郁荼头也不回的笑道：“哈！我早看出来了。你要是在海都棱山，那一定会是一个比我们还出色的猎人！” 林四连忙谦虚了两句，眼见他要离去，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郁大哥，我有一个请求……”他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郁荼连忙转身‘埋怨’道：“什么请求不请求的，有事你只管吩咐！” “是这样的，我和老慕，其实还会布阵，如果你们能把魔核给我们的话……” 这句话，他着实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魔兽身上最珍贵的就是它们的魔核，而自己却要他们交出这东西。 “没问题！魔核是吧，当然可以，我等会就去和大家说！”郁荼哈哈大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确实魔核很值钱，但他们现在能把魔核卖给谁？ 对于他们来说，魔核既无法直接吸收，又没人会加工，留在手上只能当个装饰品用。 更何况要的人是林四，别说是用来做阵法，就算他用来垫床脚又有何妨？ “那太好了！”林四欣喜无比。 他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其实也算是阵法师呢。 在天河那段日子，他就布置过两次阵法，一次困住了容雨，一次困住了尹漓，虽然他们后来都很快就破阵而出。 现在他无论实力还是对阵法的了解都远非当时可比，而和在学园之城时不同，在这里，他能得到极多的魔核用来练手。 “这有什么的，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还会布阵。不过我听说，布阵可是需要灵石的啊！” 郁荼并没有对他所说的阵法抱多大期待。 “哈，放心吧，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因为阵法，林四仿佛看到了一条新的出路，顿时变得干劲十足起来。 第518章 第四天印 随着他们在客苍山渐渐安顿下来，外界却因为他们而变得不平静起来。 两年前神炎帝国剿灭北谷一族的事件，并没有对外隐瞒，也无法彻底隐瞒下来。 对外，神炎帝国官方将北谷一族塑造成了通敌叛国的形象。 帝国在数百年前将他们从海都棱山‘接’了出来，教会他们修行，让他们跟上外界的发展，给了他们许多物资援助，而且他们还得到极大的自主权。 但是，从五十年前开始，他们就拒绝为帝国出力。 最近几年更是开始勾结乌夏等国，泄露帝国情报。甚至打算联合敌国入侵神炎，最终自立建立‘国中之国’。 帝国多次遣使规劝他们，但他们非但不听，反而杀掉官员。同时频频外出劫掠周边民众，南安山那批余孽占山为王就是延续了他们的‘老本行’。 …… 以上，就是许多民众对于北谷一族的认知。 而这，自然是得力于神炎帝国官方的大力‘宣传’。北谷一族在民众眼中的形象，已经因此而变得极为不堪。 可以预见，即便北谷一族走出去后，碰不到军队，也会被民众们声讨。 整个神炎帝国，除了人迹罕至的山林，恐怕真的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在官方的宣传之中，北谷一族的余孽盘踞在南安山一年多，堪称无恶不作。 在面对帝国军方和民间英勇正直的冒险者联合围剿时，他们依旧负隅顽抗，拒绝帝国的招降。 因为明凌的死，重伤失势的库夏最终受到了明家的打击。 在民众们眼中，正是因为库夏的刚愎自用外加愚蠢指挥，最终导致了数万将士白白牺牲。 帝国的‘明日将星’明凌将军因此而不幸殉国。而与此同时，帝国东南战区第六军团第二师团长松俊，第三师团长井毅純同样不幸战死。 之所以这两人的名字会流传开，是因为这两人也是破境高手。他们是在那晚密林追击战中被林四等人所杀死的。 对于帝国民众来说，这是一场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失利。 在和碧澜帝国的战争中失利，亦或在和乌夏等国交战时受挫，他们都可以接受。 毕竟那些敌人的强大早已渗入他们的骨髓中，他们觉得过程不那么顺利也算理所当然。 但强大的神炎帝国，被一群盗匪杀死这么多高手，他们就很难接受了。尤其这群盗匪，原本还是他们神炎帝国的‘一条猎狗’。 哪怕帝国官方在对外的公文之中宣称这场大战的胜利方属于帝国。在帝国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下，盗匪们死伤惨重，仅剩一小撮余孽仓皇逃了出去，但这依旧无法让民众们满意。 一时间，民众无不期待着军方能尽快彻底剿灭那群‘叛徒’，最好将他们的首领头目全都活捉回来当众砍头。 同时……再多打几场漂亮仗，彰显大国风范，让外人知道帝国不可轻侮。 …… “这些贱民，还真以为自己能左右得了帝国得决定吗？”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帝国东南战区的大将军鄂泰。 如果民众们能亲耳听到他这句话，恐怕会很失望吧。 然而此时一脸嘲弄意味的鄂泰，心情同样很不好。 距离郁荼等人逃到客苍山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帝国军方一直未能找出他们的行踪。 而负责揪出那批余孽的，自然是鄂泰所在的东南战区。 他们甚至派了少量精锐秘密潜入碧澜帝国搜寻，然而依旧一无所获。反而因此而被碧澜军方的人发现，引来了强烈的谴责。 这自然也让这位大将军受到了来自神炎帝国中心那群高位者的严厉质问。 尽管他派人进入碧澜，本就已经事先经过了朝中那些人的默许…… 那伙盗匪，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 而在这时候，民众们竟然还在给他施加压力，这让他怎能不恼火？ “这不正是帝国想看到的吗？无形之中，北谷一族的余孽，算是帮了帝国一个忙呢。” 说话的，是房内一名做谋士打扮的中年人，他是这房内除了鄂泰之外的唯一一人，也是鄂泰最信任的人。 “哈！你说得对！帝国现在正担心大战一起，民众会不满捐税猛增呢！” “等到大战开始，他们就会明白，自己的生活会受到怎样的影响了。帝国开疆拓土再多，也轮不到他们享受好处。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为帝国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以及兵员补充。”中年谋士眼内也透着一缕讥诮。 “明家那位天境族老现在去哪里了？”鄂泰将注意力转回了当前的烦心事上面。 “他还在碧澜境内查找北谷一族的踪迹，不过依我看，那伙人很可能根本就没去碧澜帝国。” “哦？为何？” “既然连我们秘密派进去的人都会被碧澜军方发现，那伙人怎么可能一丝风都不露？他们可是有着三四千人，一旦出了绵延数万里的上陵山脉，他们不可能做得到完全掩藏行迹！”中年谋士淡然道。 鄂泰神色一正：“这么说，他们很可能还藏在上陵山中？” “只能说，很有可能。” “可是，派大军进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鄂泰眉头深锁。 在数万里的山脉，撒下几十万兵力，根本就像是大海捞针。更关键的是，山林内存在着许多对于普通士兵来说，算是致命的威胁。 魔兽，蚊虫，毒物，瘴气…… 当年帝国派大军进攻海都棱山时，许多士兵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反而就是死在了这严苛的环境下。 鄂泰不愿意为了一伙成不了气候的北谷余孽付出太大代价。 而且，这只是一个猜测，对方是否真藏在上陵山脉之中，谁也无法肯定。 “无妨！我们可以让别人帮我们找！” “哦？你有何妙计？”鄂泰心内一喜急急问道。 听到面前中年谋士这句话，他面上的郁结顿时一扫而空。 中年谋士捋须而笑：“对外放出消息，就说传说中从未现身的第四天印，出现在了上陵山脉中，此事可迎刃而解！” “妙！妙啊！”鄂泰拍手大笑，他并非蠢人，只这一句话就明白了中年谋士的计划。 这世上宝物很多，然而最珍贵的便是天印！ 因为那事关每个修行者的终极目标——神境。 尽管一直没人用天印修炼出什么来，但那是因为没人能集齐六片。 一旦集齐六片，那对于晋入神境必然有着极大帮助，这一点几乎无人怀疑。在所有人看来，当年琴英就是用这六片天印成就了神境，否则他只是一个不会修行的废物弃子而已。 天印非但对圣境高手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哪怕是一名元境甚至转境修行者，都同样对它垂涎无比。 毕竟，不会修行的琴英都能因为它而迅速崛起，更何况自己？起码自己的起点和天赋，已经比当初不会修行的琴英高多了吧？ 再退一步，自己用不了，也能用它换来无数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天外天三派，哪个不想得到天印？ 一旦放出消息，恐怕上陵山中，会突然出现许许多多的修行者，冒险者。 他们虽然是为了寻找天印而来，但躲在其中的北谷一族，肯定也会因此而暴露行藏！到时候，大军直接捣进去便可！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消息尽量要显得真实。 如何放出这个消息，尽可能让更多人相信，这才是鄂泰需要考虑的。而这，显然难不倒他。 至于消息最后被人发现是假的？那又怎样？谁知道是他放出的消息？就算知道又能拿他怎样？这里是神炎帝国的领土，是他鄂泰的防区，他没怪罪其他人在他地盘上乱来就已经算好了。 …… 是夜，帝国东南面德林城的民众看到了绮丽的画面，一百里外的溪高山附近，忽然亮起了冲天紫芒。 溪高山和南安山一样，都是上陵山脉的一部分。 紫芒持续了足足半柱香时间，几乎城内所有民众都带着各式各样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屋外，看着那如同烟火般的光芒。 此时，没人知道那紫芒是什么。 直到第二天上午，德林城冒险者协会奔进来一名满面鲜血神色惊惶的青年。 这里有很多人都认识这名青年，他是城内一家名为斩星的冒险团成员，名叫卢恩。 这个斩星冒险团尽管听上去很有气势，但事实上只是个人数不过十人的小冒险团，修为最高的团长，也只是元境初期的实力而已。 至于其他成员，从初境到转境不等，这个转境中期名叫卢恩的青年，已经算是团内的中坚了。 冒险者这一行，差距悬殊，也一样很大…… “嘿，卢恩，听说你们最近去猎杀铁背苍熊了，又失败了吗？哈哈！”一名与卢恩年岁差不多的青年幸灾乐祸道。 “哈哈哈！”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只看卢恩现在这狼狈模样，他们也能猜得出，那任务肯定是失败了。 “铁背苍熊不过是一头四级魔兽而已，我们团长一个人就能轻松取胜了！” “嘁，我们团长只用一刀就能杀死！” 换作往常，卢恩肯定会和人争论一番，毕竟这些人大多和他修为相近。作为土生土长的德林人，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只是现在，他却没有了这份兴致。 他颤抖着取出了一枚染血的褐色魔核，走向了交接任务的窗口。 “斩星冒险团，成功完成猎杀铁背苍熊任务！”他如同宣告一般大声道。 里面办理交接手续的青年抬头诧异看了他一眼，他同样和卢恩很熟悉了。 “这次怎么不是你们团长金蒙来了？” 听到他这句话，卢恩眼内竟然涌出了泪水。 “我们斩星冒险团团，已经只剩我一个人了……”他哽咽道。 “什么！” 第519章 谎言 不但是那名青年，附近许多人也惊呼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像林四聂河那样，在冒险者协会只是过客而已。他们这大厅内许多人，都是认识了很久的，尽管不在一个冒险团，但关系未必就真的很不好。 斩星冒险团内许多人都和他们一起喝过酒，也一起合作过。他们之中许多人都能将斩星冒险团每个人的名字实力所用兵器背出来。 “卢恩，怎么回事？”众人连忙问道。 铁背苍熊对于元境以下的修行者来说，自然很不好杀，不过它的速度并不快，再不济也不可能差点团灭。 先前那名取笑过他的青年不再嬉笑，而是异常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卢恩，如果你没地方可去，以后就来我们飞鱼冒险团吧，我会去和团长说的。” “谢谢你米安，不过不用了，我打算离开这里。”卢恩擦干眼中的泪水强笑着，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心灰意冷。 “卢恩，到底怎么回事？铁背苍熊怎么可能灭得了你们团长？更何况你都拿回它的魔核了！”一名中年大汉上来问道。 卢恩似乎陷入了可怕的回忆之中，过得半晌，才颤抖着问道：“远哥，你昨晚有没有看到一束冲天的紫色光芒？” 他这句话一出口，顿时让所有人兴趣更浓了。 “岂止是我们，全德林城的人都看到了！”众人纷纷道。 “那束光芒，其实就是因为我们而出现的！” “什么？卢恩，你不是开玩笑吧？”众人自然不信，当时那么大的声势，哪里是小小斩星冒险团能弄得出来的？ 卢恩摇了摇头。 “当时，我们找到了一头铁背苍熊，它正在洞内睡觉……” 一旁立即有人接口：“那你们运气很好，应该很容易得手啊！” “是啊！”卢恩点了点头，“我们很容易就偷袭重伤了那头熊，但奇怪的是，它惊醒后却死活不肯离开那个洞穴，似乎那里面有什么宝贝一样。”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然后呢？” “当时那头熊很奇怪，每次被打伤后，都会往洞底的墙壁上磨蹭，而后它身上流血的伤口就会奇异般快速愈合……” 听到这里，整个冒险大厅都全部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昨晚那道紫光，恐怕真的是某种宝物出世了！ 能够让伤口快速愈合的宝物，他们闻所未闻。虽然一些神奇至极的药物也能做到接近这样的效果，但这宝物的功效肯定不止于此。 毕竟，铁背苍熊只是四级魔兽，它根本就是灵智未开，它哪里能开发得出宝物的全部功效？ “我们最终合力杀死了那头熊，取出了它的魔核。随后我们去里面寻找，最终找到了一块有着奇异花纹的小石块。”卢恩似乎沉浸在了讲述之中。 “那花纹，是什么样子的！”一名白发苍苍的陌生老者忽然一脸激动地问道。 卢恩皱眉思索：“我也不记得了，花纹很复杂，而且是团长拿着的。他一拿起来后，那块石头就散发出了剧烈冲天的紫色光芒！” “然后呢……”白发老者颤声问道。 “然后……”卢恩痛苦的闭上了双目，仿佛久久无法平静。 众人尽管心焦不已，却也没人催他，都在等着他的讲述。 “然后，当我们走出洞口时，四周响起了阵阵兽吼！附近百里的魔兽似乎都疯狂了，如同兽潮一般，我们逃出不到半里路，前后左右已经围满了魔兽！有四级的，也有五级的，它们……向我们扑了过来！” 众人能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绝望而惨烈的画面，但他们更关心的是，那个宝物的下落。 “那块石头呢？” 卢恩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抱着脑袋大声叫道：“所有人都死了，团长也死了，只有我侥幸逃了一命，所有的魔兽似乎都在抢那块石头！” 大厅内的人们沉默了下来。 卢恩这句话，让他们明白，想要找出那块功用不明的石头，恐怕极为渺茫。 也许已经进了某个强大魔兽的腹中吧？而魔兽，谁知道它会带着石头跑到哪里去？ 许多原本冒着精光的冒险者，渐渐熄灭了眼中的火焰。 “快，快去告诉家族，让他们快点派高手来德林城！快！出动全部高手！”那名白发老者忽然抓着身后一名护卫模样的男子急声道。 那名护卫呆了呆，不明白为什么仅仅听了个故事，他就变得如此激动。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告诉家主，第四天印现世了！”老者咆哮道。 护卫眼内大惊，慌忙跑了出去。 而此时，老者才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他豁然抬头，注视着因为他的声音而骤然沸腾的人群。 他的目光刹那间变得冰寒，每个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一股杀意笼罩在自己身上，这杀意如同实质，令他们连迈步都觉得艰难。 这老头，竟然是破境高手！ 而且，他想要灭口！ 每个人心内都浮起了类似的念头。 第四天印啊！千年未曾现世的第四天印！任何一名修行者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换成自己是那个老者，恐怕也会选择灭口吧？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会引来无数修行者。 只是，大厅内此时有着至少三千多名修行者，而且其中不乏极境高手…… 凭老者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全灭这里所有人的！真打起来，或许他还会被这里所有人围攻而死。 更何况这里是冒险者协会的大厅，在这里杀人，会招来冒险者协会的制裁。 或许，老者也明白自己脱口而出，犯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他缓缓收回了神识，众人只觉呼吸一畅，随后就见那老者忽然提起了卢恩的衣领，飞速离开了这里。 轰，整个大厅如同炸开了一般。 没有人怀疑卢恩那番话的真假，因为紫芒他们亲眼所见，那样的声势不是区区斩星冒险团所能假冒得了的。 而编造这个谎言又有何意义呢？完全没有啊！ 更何况，还有破境高手的判断为他们坚定信心。 再也没有人去想什么任务什么金币了，每个人脑海内想着的就四个字——第四天印！ 没错，传说中，天印的外形确实是类似小石块，同时雕琢有花纹。 当年琴英拥有六块天印，他和十大圣境战斗时，天空闪耀的分别是蓝绿红紫金青六种光芒。 在外人看来，这六种颜色代表着的，应该是水木火雷金风六大属性。 有人甚至因此而推测这世间应该还有第七第八第九天印，只是从未现世而已。因为灵力的还有土光暗等属性。 一些学者认为，这些天印，正是天地间灵气自然凝结而成的精华。 但也有人提出了不同观点，认为天生万物，这些天印其实正是天地初开时，灵气会出现的起源。正是因为天印的存在，世间才会存在这灵气。 无论怎样，也只有这些解释，才能让人接受琴英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从一名普通人变成神境高手的神迹。 而第四天印，据说正是象征着雷属性的紫色光芒。 得到那枚天印，会得到怎样的收获？这几乎不用去想…… 而以往的天印争夺，都局限在高门大派之间，没有这些底层修行者什么事，但这次不同。 首先第四天印，一直以来就无主，除了琴英，谁能说第四天印原本是自己的？ 其次，这枚天印下落不明。 上陵山脉如此辽阔，谁知道那头携带着天印的魔兽跑去哪里了？这不是实力高，就一定能得到的。 也许，运气好的话，一个元境修行者宰杀一头魔兽之后，就会在它腹中发现天印。 想到这里，原本闹哄哄的协会大厅顿时瞬间一空。所有人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整装蓄势，打算去往溪高山猎杀魔兽，寻找天印。 他们德林城的冒险者，已经提前抢得了先机。如果赶得快，也许还能趁着那头魔兽没跑远就得到天印！ 他们找不到唯一的目击者卢恩仔细询问，毕竟那名老者将他带走了。不过，他们大致也能猜到斩星冒险团当时的活动范围。 在所有人看来，老者肯定是仔细盘问卢恩去了。 不过…… “咳，大人，我的表现还可以吧。”一座不起眼的石屋内，卢恩正对着先前那名老者弯腰示好。 “不错，你确实很会演戏，如果我事先不知，恐怕也会被你骗过去。”老者稳坐在桌后淡淡道，此时他的脸上，又哪能看得出一丝先前的焦急？ “多谢大人夸奖！”卢恩喜滋滋鞠了一躬，随后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那个，事先说好的报酬……” 事实上，他们斩星冒险团确实是猎杀铁背苍熊去了。只是在遇到铁背苍熊之前，这名老者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展露出破境威能后，他便让斩星冒险团配合他们做了一场戏。 那紫色光芒，卢恩确实亲眼见过。但那根本不是什么天印发出来的，而是一个特制的庞大阵法射出来的冲天光柱。 卢恩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相信昨晚的紫光是因为某样宝物。而老者再配合他，将所有人的思路引到第四天印身上…… 事后，老者会给他们斩星冒险团一万金币，让他们远走高飞。至于卢恩，还能得到额外的两千金币！ 他们团平时能有几百金币资产就不错了，上万金币，哪怕让他们立刻离开神炎帝国，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反正全大陆，不是只有上陵山脉一个地方能冒险。 现在团长他们应该已经在远行的路途上了吧？自己得了这笔钱，还要不要再去找他们呢？ 还是不去了吧？不然他肯定还要自己把这两千金币分出来。 米安那小子，还想让自己去飞鱼冒险团，有了这两千金币外加先前分到手的六百金币，自己哪还用打生打死给别人当小弟？ 他想着想着，嘴角也不禁流出了一丝欢快笑意。 老者静静看着他：“你的表演天赋很好，但可惜，脑袋不太好用。” 卢恩面色顿时大变。 “这个谎言，会让整个大陆中部的冒险者都行动起来。我怎么可能会留下你这个漏洞呢？” “不！”卢恩大叫着向门外冲去。 “去和你的队友们团聚吧！” 轰！宽大的剑气斩在了卢恩的后背！ 第520章 请你出来 铿铿铿…… 密林内不断响起沉闷的兵器撞击声。 片刻后声响顿歇，十几具尸身横七竖八躺在了地上。 “这已经是五天以来，第三次有冒险者出现在附近了。”郁荼一边擦拭着刀身血迹，一边皱眉不已。 他附近，巨垒以及另外十几名北谷族人都在，每个人的面色都显得有些凝重。 刚刚战斗的过程很轻松也很顺利，一伙一共十三人，其中包括两名极境修行者在内的冒险者小队被他们全灭，没有一个人逃脱。 但他们却高兴不起来。 巨垒沉声道：“我们必须要将此事上报给林兄弟了，这太反常，也许我们要换地方了。” 他们来到客苍山已经一个多月，前面一个月，他们一共只遇到一次冒险者不慎闯入附近十几里范围内的事件。 对于冒险者，北谷一族的态度就是杀。 现在在他们眼中，神炎帝国的任何人，都是他们敌人。更何况，他们隐藏在客苍山是个秘密，不能被外界任何人知晓。 在杀死那批冒险者之后，他们当即报告给了林四，毕竟这事关族人性命安危。 而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阵法和修行之中的林四，在得知此事之后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上陵山脉内出现冒险者，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他们没必要因为出现一次冒险者，就大举迁移。 于是，五天前，第二次杀死闯到附近的冒险者时，他们并没有上报。 因为他们也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情，冒险者闯到这里只是个意外，而冒险者死在山林内也不会被人注意。 但现在，已经是第四次，这就显得很反常了。 这上陵山脉如此辽阔，足有数万里长，冒险者可以选择去的地方很多。 五天时间，光是客苍山周边十里范围内，连着出现三次冒险队伍，或许也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更可能是外界发生了什么。 数万里方圆的范围内，三支冒险队在五天之内碰巧走到一个山头附近，这其中的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如果上陵山内的冒险者有这么密集的话，那这里的魔兽恐怕早已被杀光了。 而且，就凭这两支冒险队的实力，能闯到这里，说实话有点侥幸。 毕竟附近五级魔兽并不少，冒险者虽然是刀口舔血之辈，但却不会明知危险还故意往山林深处闯。 “或许下一次当我们再遇到他们时，应该留下活口盘问一下了。”清理着先前交战场地的郁荼思索道。 “嗯，我也感觉他们似乎是带着某种特殊目的来的。” …… 郁荼等人将尸身就地掩盖处理后，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他们一路向着客苍山而去，对于此事，他们的意见是尽快摸清事实。如果事有不妙，那就撤离这里。 而在他们看来，林四应该也是这个意见。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刚刚离开不久。战斗现场三十多丈外的树丛后，忽然站起了十几个人。 这群人，一看就不像冒险者。 首先他们年轻，年岁从十几岁到二十四五岁不等。而冒险者的队伍之中，往往会出现年龄四五十岁的老成员。 其次，他们的穿着也不是冒险者打扮。一个个都是绫罗锦缎的绸布长衫，看上去就像是来上陵山游玩的富家公子与小姐一样。 他们兵器精美，他们穿着得体，他们的举止同样不像冒险者，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扛着装满战利品的包裹。 而且，这群人脸上完全看不到太多寻常冒险者的警惕，更看不到一丝因为长期冒险而留下的疲累和风霜。 “真是没想到啊，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北谷一族，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我想我们似乎有了一个了不得的发现。”说话的人，是一名面貌英挺年岁约莫二十三四的背剑青年。 从他们的站位来看，这名隐隐居于人群中央位置的青年，应该是这群人之中的领头人。 而接他话的另一名看上去十七八岁的青年更是语出惊人：“看来，这便是上陵山脉会出现第四天印这个假消息的原因了。” 如果鄂泰听到这些人的谈话，一定会很惊奇。他的消息传出去不过十天，整个上陵山脉都还没有被搜索完毕，在许多冒险者眼中，尽管寻找到天印的希望很渺茫，但多半都还抱着一丝希望。 而眼前这群人，似乎已经提前断定关于天印的那个消息是假的了。 “神炎军方，倒是出了点人物嘛！这种计策，他们都能想得到。许兄，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一名二十余岁的黑衣青年意味深长的望着另一名同样二十余岁身着白衣的男子。 那位被称作‘许兄’的白衣青年长得倒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听到黑衣青年似挖苦一般的话语，他面色微微一变。 随后又快速恢复了平静，淡淡出声道：“我没什么看法，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之所以会出现第四天印这个假消息，就是神炎军方打算利用外人帮他们找出北谷一族。” 那黑衣青年轻声一笑，微微讽道：“确实，神炎军方用了一条好计，如果不是他们对天印缺乏足够的了解，编造的谎言漏洞明显，恐怕我们这些人乃至身后的人也一样会被他们利用。但是……许兄应该明白，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许姓青年面色再次变了变，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北谷一族劫掠民众，更是在我们眼前残杀无辜冒险者，自然是要剿灭的。只是从神炎帝国传出的消息来看，北谷余孽之中至少有五名破境，而且人数众多，我们这点人根本不够。” “许兄的意思是不管不问了？” “那是自然，神炎军方散布假消息，我们又何必被他们利用？更何况，即便没有我们，那伙盗匪一样会被其他冒险者发现踪迹。”许姓白衣青年侃侃而谈。 “许兄真是非常人！据说你那位未婚妻被那群盗匪所掳，此事现在传得沸沸扬扬。而你竟然当做毫不知情，真是郎心似铁啊！”那黑衣青年嘿然一笑。 “什么未婚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许姓青年豁然转身，似乎已失去和黑衣青年交谈的耐性。 他注视着那名二十三四岁的背剑青年缓缓道：“我的未婚妻，现在应该正在无上云颠之上！” 那看似领头人的背剑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或许，本门将夜师妹许给你，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换做你，会作何选择？”许姓青年冷冷道。 那背剑青年微微浮了浮嘴角并没有再说话，仿佛能够理解许姓青年的选择。 他微微转过身，就在旁人以为他要离去时，他忽然对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密林淡淡道：“听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什么？” 此言一出，无论黑衣青年还是那许姓青年都瞬间面色大变。 他们这队伍之中，有着七名破境，至于其余几名年岁稍小的少年少女，修为也都在极境之上。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修为，他们若是走到外界，定然会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现在，他们却没有丝毫心思去想这些，因为按照那名背剑青年所言，他们这群人已经被人暗中盯了很久却毫无所觉。 枉他们还以为自己是背后猎人，神不知鬼不觉瞒过了郁荼一行人。没想到，他们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猎物’了吗？ 这真是奇耻大辱啊！ 只是，当他们拔出刀剑严阵以待，并顺着背剑青年的目光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里根本没有人出现。 “呵……阁下，继续躲下去又有何意义呢？”背剑青年言谈之间倒没有太过盛气凌人，此人会被他发现也只是因为某一瞬间的疏忽，否则自己也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由此可见，此人的实力，定然也不弱，至少比先前北谷一族那个破境要强！ 前方寂然无声。 “看来阁下是要我们请你出来了，那便得罪了！”背剑青年背后长剑骤然弹出鞘外，随后前方一棵需要两三名壮汉才能合抱过来的古树轰然倒地。 轰隆隆，古树倾倒在地，不知砸断了多少树枝，砸落多少树叶，砸碎多少树丛。又不知惊起多少飞鸟，荡起多少尘灰。 但是，前方依旧空无一人…… 猜错了？ 背剑青年周围其余人纷纷露出了错愕不已的目光。 这背剑青年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人，同时他外出历练的年头也比众人更久。正因为如此，他们这群来自不同门派的天才人物才愿意暂时以他为首。 在他们看来，这背剑青年不可能会判断错误。 以他们的实力，在这一路自然没有遇到过什么真正危险，但背剑青年行事时滴水不漏谋定后动的风格却早已深入人心。 如果无法确定前方有人，那他事先肯定会不动声色，不会在没有看到对方身形前就发动。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样的误判倒不算什么。但提前宣之于口，可是很丢颜面的一件事，尤其是当着其他门派弟子的面。 而眼前，背剑青年，似乎真的是判断错误了。 “看来是我听错了，我们走！”背剑青年无奈笑笑，随后长剑入鞘，大步向前行去。 众人摇了摇头，纷纷将兵器放回鞘中。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么？ 他们一边跟着背剑青年向前走，一边饶有兴味低头看着前方数步外那株长达数十丈的倒地巨树。 这倒是一件值得回门派后对同门师兄弟宣扬的有趣事件，向来以沉着稳重而著称的无上云颠‘石剑’陆南竟然出了这么一次糗。 只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陆南走到那株倒地巨树旁时，他的长剑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弹了起来。 后方几名少年甚至未能看清那剑光，便发现巨树已经忽然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圆木。 原本错综杂乱的枝叶被肃杀的剑气清扫一空，甚至就连附近地上的落叶和矮树丛都被绞成了粉碎。 陆南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看来，对方真的是提前离开了……” 第521章 上陵三鬼 噗！他身后几名破境青年先是感到不可思议，随后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陆南先前那句话只是故意欺骗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敌人’，让‘敌人’放下防备吗？ 他怀疑敌人吸附在巨树上一起倒了下来，深藏在茂密枝叶中故意不现身？ 说实话，这一点，众人还真没有想到。 不过所幸，最终陆南依旧是错的。 这下，自己回到门派就有更多的谈资了。 他们这些人来自不同的门派，本就怀着互相比较的心思。 如果真有敌人，而陆南发现了，他们却没有发现，那便说明陆南高出他们一筹。 而现在虚惊一场，无疑是他们最想看到的结果。 弄了半天，并不是他们不及陆南警觉，不及陆南细心，只是他一个人在疑神疑鬼…… 他们这群人从仙武王国天极城而来，为的倒不全是什么第四天印。 事实上，第四天印的消息是假，这一点他们早就知道了。 毕竟，无上云颠，白云道，心宫都有天印。如果第四天印出世并且爆发出冲天紫芒，那他们的天印肯定会随之产生异状。 而已知的天印，还没有哪块会引来魔兽争斗的，更没有哪块天印只是触碰就能修复魔兽的伤口。 鄂泰以及那名中年谋士从未见过天印，自然不知道这些细节。在他们看来，天印具备这些神异效果，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却不知，在那些大门派眼中，这只是一场闹剧而已。 历来关于天印的假消息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尤其近十几年，第一天印更是造成了许许多多的腥风血雨，只是许多底层修行者无缘得知罢了。 陆南等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则是为了历练，同时以防万一。万一……是第四天印之外的某种奇异宝物出现了呢？ 其次，他们此次本就提前到了天极城，离上陵山脉并不算远。 最后，他们只是为了查清这个假消息背后隐藏的目的。 真要是为了第四天印，他们这些不同门派的人就是竞争者了，不可能会结伴同行。而同行的人之中，只怕也会不乏许多天境长老。 现在，他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基本可以确定，‘第四天印出现’这个消息就是一次有预谋的利用行动。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返回天极城。 至于神炎大军和北谷一族，与他们都无关，他们并不打算做什么。 偶尔行侠仗义，他们倒也不排斥。但眼前这伙盗匪，显然不是随便能招惹的。 否则先前他们就会出手留下郁荼等人了。 他们随着陆南一个个走过那株巨木旁边，他们步履轻松写意，犹如林间漫步。 这上陵山脉之中，能威胁到他们的事物几乎没有。 即便突然出现天境强者，也不太可能会对他们出手。毕竟能修炼到天境的人，又哪会不知道他们这群人身后代表着什么？ 那许姓白衣青年也有着同样的念头，只是此时他心内想得更多的，还是那位无上云颠的未婚妻会怎样看待此事。 而就在他一边前行，一边转动着这些念头的同时，身边粗大的巨木突然爆开了一个大洞。 漫天细碎的木屑如飞溅出来数之不清的雪花一般，一点幽蓝寒芒自‘片片雪花’中钻了出来！ 而这样剧烈的动静，竟然没有发出太大声音，仿佛真的只是在下雪，雪落而无声。 有人！竟然真的有人！ 危急关头，许姓青年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他只是本能地连剑带鞘向身侧迅速挡去。 对方那带着寒光的剑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拔剑动作，能做出抵挡已经很不错了。 他只期望能阻对方片刻，那样自己身前身后的人就能迅速来救自己了！ 但很遗憾，他的剑以及剑鞘扑空了。 虽然他明明是对着对方的剑尖必经之路挡去，但对方如惊鸿一瞥直奔他右腿的一剑。竟然临时改变了方向，陡然向上向他的腰眼袭了过去。而在这改变方向的过程中，对方的剑速丝毫没有一丝减慢！ 尽管剑尖尚未临身，但他的皮肤却已经有了强烈的刺痛感。 他整个人，就像是已经坠入深渊的猎物一般，完全找不出一丝活路来。 完了！ 完全来不及反应！ 此人太可怕了！此时的许姓青年甚至连灵力防御都未能来得及运起。 直到此时，陆南等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们已经来不及施救，对方太快，而这一剑，也势在必得！ 许姓青年身后一人同样是破境，他算是目睹了全部过程。如果他反应足够快，那他甚至能在许姓青年出手格挡前，和他一起联手抵挡那名偷袭的敌人。 但此时他的长剑才刚刚拔出鞘，根本已经来不及救援。 并不是他不想救许姓青年，而是在他长剑拔到一半时，脑内便犹如被刀锋切割过一般剧痛了一瞬。 正是这一瞬的停顿，让他错过了时机。 前方的众人此时甚至都没能转过头来，而后方众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极度凝聚的一点寒芒如跨越空间一般刺向许姓青年。 他们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的被那蓝幽幽的寒芒吸引，甚至根本忘了看那柄剑的主人。 在所有人眼中，许姓青年都已经死定了。 他们仿佛已经提前看到下一刻血洒当场的画面。 铛！ 刺啦！ 鲜血飞溅！ 这一切，似乎和他们所预料的不同。 意想之外的兵器交击声响起了，而那柄剑也没能刺入许姓青年的肋下，只是在他腰侧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 空中的血花尚未落地，一道紫色光芒从那处空间快速飞回，造型奇特的镰刀安安稳稳出现在了少女莹白如玉的芊手之中。 先前出手的偷袭的少年如一片纸鸢快速向后方飘飞，同时苦笑不迭。 这女人，又坏了自己的好事…… 一击不中，他便没有继续纠缠，因为已经没有机会了。 许姓青年仰面后倒，并非因为那一剑伤得太重，而是他此时已经只能用这种狼狈方式来避开对方的后招。 至于他身前身后的同伴，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尽管走在队伍最前方，但第一个和偷袭少年交上手的人依旧是陆南。 少年并没有直接逃走，他原本向后飘飞的身形像是踩到树枝荡了回来一般，忽然再度变得向前俯冲…… 冲在最前面的陆南心内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能看得出来，这名凌空向后方飘出了十余丈的敌人，在陡然变向回飞之时，身体根本就没有触及任何物体。 他完全就是在半空之中，不借任何助力突然改向。 尽管他无法像飞鸟一样一直飞在空中，但哪怕是飞鸟，也无法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 铛！身形平躺在半空，仿佛用长剑带着己身滑行的少年与迎面疾冲而来的陆南正面猛撞了一记！ 金铁声震耳欲聋，让后方每个人耳内都顿觉嗡鸣不已。 两道碰撞的剑气将布满落叶的林地荡出了一个方圆七八丈的圆形空白，附近三棵参天大树应声倒地。 众人来不及去看那轰隆隆倒地的巨树，他们差点忘了出手。 因为原本疾冲向前的陆南，竟然被对方那一剑击退了两步！ 陆南是他们这群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一位，他已经是破境中期，甚至有传闻他距离破境后期已不远。 他的作战经验，更是比众人更加深厚。 尽管存着比较之心，但众人也明白，此时他们之中最强的人就是陆南。 而现在，只是第一个照面，陆南竟然就退了…… 这让他们原本的昂然气势不由得为之一滞，他们不由自主的看向前方，那个敌人呢？ “在那里！”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斜指着上方惊呼出声。 众人纷纷向前望去，便见到前方十三四丈外的一棵参天巨树上，一名身着麻衣，面涂油彩汁液，肩扛大剑的少年正站在一截树枝上俯视着他们。 他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人面对十几人时那般毫无底气，反而像是带着数百人在围攻面前这群门派弟子一样。 但陆南等人知道，对方确实只有一个人。 他们这群人走到哪不是为人所瞩目和追捧的对象？除了门内长老掌门，又有谁敢俯视他们？ 然而现在，他们望着几乎差点与巨树融为一体的鬼面少年，却出奇的没有一丝不忿。 虽然少年的脸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油彩，但他们依旧能看得出来，这个人的年龄不比他们大。 而从他偷袭许姓青年那一剑，以及和陆南对碰的那一剑看去，他的实力完全不逊于他们之中最强的几人。 而更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是这名少年神出鬼没的风格。 潜藏偷袭，回飞，借力飘飞…… 这让他们明白，在这森林内，即便他们人多，也同样追不上眼前这名少年。如果不将他围起来，恐怕他们根本没办法杀死眼前这名鬼面少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名鬼面少年才会这样有恃无恐的站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急着逃走。 大陆之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一个人？ 除了先前的镰刀少女之外，每个人眼内都显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阁下是谁？为何偷袭我们的人？”陆南并未继续出手，他也看得出，尽管他们一拥而上能杀死这名少年，但对方却也能在那之前逃之夭夭。 继续出手，并没有太大意义。 “你们是门派弟子？”鬼面少年笑了笑，忽然不答反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陆南遥望着前方的林四淡淡道：“阁下听了那么久，难道还听不出来吗？又何必明知故问？” “也是，原来是因为天印么？这东西，还真是能让人心动呢……”鬼面少年微微讽道。 “你是上陵三鬼之一？你的另外两个同伴呢？也藏在附近吗？”先前和许姓青年斗嘴的黑衣青年忽然脱口而出。 “什么上陵三鬼？”鬼面少年愣住了。 这鬼面少年自然就是林四，但对方的这‘上陵三鬼’四个字，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最先发现他在树上的那名十七八岁的青年冷冷道：“你又何必假装不知？你们三个来历不明，以油彩涂面帮助北谷一族和神炎大军作对，外界都称你们为上陵三鬼！你的鬼面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否认又有和意义？” “咳咳咳……”闻听此言，林四气急败坏地猛咳了几声，差点从树上掉落下去。 第522章 天北三剑 林四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不算很奇怪。 最近一个月，他和慕哲平已经将所有能用的魔核都通通利用了一遍。只能说郁荼和北谷一族实在太‘热心’，听说他需要魔核，全都不要钱一样向他这里送。 短短几天，他们这里就集中了数千颗四五级魔核…… 直到最近这附近的魔兽都快被杀绝了，他才渐渐得到空闲。 他是听到郁荼和先前那冒险团的打斗声才赶过来的，毕竟和魔兽交战不会出现兵器交击声。 只是就在他赶来后，却发现附近树丛之中已经提前有一批人在潜伏。 于是，他便也潜伏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即便自己和郁荼巨垒等人联手，也不是这群人的敌手。 而慕哲平与聂河又不在场，他只能暗中观察。 当这些人现出身形时，他差点惊呼出声，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尹漓！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原本收敛得如同死人般的气息意外的乱了一丝，从而被陆南察觉到了。 林四没办法不对尹漓的出现露出反应，因为这少女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她是唯一一个稳稳压制过林四的同龄人，林四甚至被她‘俘虏’过。 而林四也知道，在逆天的修行天赋与超常的战斗技巧掩盖下，这紫眸少女的‘狡猾’程度同样令人大为头痛。 虽然林四现在实力大进，但他依然不想做她的敌人。 聂河总是把林四当成一生的‘宿敌’挂在嘴边，但他并不知道，林四心目中最为忌惮的人并不是他…… 而林四的预感也果真应验了。 刚刚他的刺杀，就连那陆南都完全没能料到，其他人也根本无法反应过来。 但是，却还是坏在了尹漓手上。 而尹漓，其实走在了队伍最后，她和许姓青年中间，足足隔着七个人。 在自己刺出那一剑时，除了许姓青年身后那人被自己用细线攻击无法顺利出手外，其余六人完全就是呆若木鸡，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可能会比自己反应快那么多，只能说，她应该是早就做好了出手准备。 她一开始就看破了自己的伪装。 和陆南一样，她肯定也提早发现了自己。 但和陆南不同，她自始至终都不动声色。 而同时，她还准确的知道自己藏在了树身内部，否则她不可能会在那时候恰到好处的劈出那一刀。 从那一刀，他能感受到尹漓这一年也没有虚度，她的实力又精进了不少啊！ 他现在虽然在和陆南等人对话，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人群后方那名嘴角挂着莫名笑意的紫眸少女身上。 她，应该没认出自己来吧？ 如果被尹漓认出来他这个神炎帝国的大敌名叫林四，那可就真不妙了。神炎帝国未来和自己不死不休还在其次，关键是圣山之战…… 自己还怎么平安走到仙武王国，并且顺利进入到比赛当中？ 恐怕在那之前，神炎帝国的高手就已经提前堵在仙武王国的天极城了吧？ 应该认不出，自己的实力比之当初已经是天壤之别。自己当时在她面前展露的是风属性灵力，而现在是蓝色的‘水属性’。自己当时用的是风属性长剑，而现在则是大黑剑。 而且，脸被涂成这个鬼样，就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她更不可能认得出！ 没错，她认不出！ 她那诡异而又可恶的笑容，只是故意露出来，虚张声势的而已！ 没人知道，他在对话时，心内转动的全是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而他之所以飘到十几丈外和这些人对话，也不全是为了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而是不想离尹漓太近。 直到对方称呼他为‘上陵三鬼’时，他才终于无法忍受了。 一直以来，林四都有一个近乎可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书上所描绘的剑客。 白衣胜雪，古剑斜背，洒脱不群，飘逸不羁…… 然后，拥有一个响亮的称号！ 在认识卫轩之前，林四对于所谓的称号并没有太多概念。 但自从听说了天书楼，听说了什么‘十绝剑神’应海天之后，他在撇嘴不屑的同时，内心其实却早已经活泛了开来。 身为一个剑客，怎么能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号？ 然而，这个名号不是他想要就能有的。如果他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名号，且不说根本不会被外界认同，还会被慕哲平和聂河大肆取笑。 如同‘十绝剑神’‘疾风狂刀’这种响亮的称号，一般都是天书楼取的，亦或其他修行者公认的，还真没有几个有名的称号是自封的。 林四知道现在自己在全大陆还只是籍籍无名之辈，他想要获得一个称号，恐怕还得过几年打出名头来才行。 但这不妨碍他在闲暇之余先给自己幻想出一些响亮的称号，比如‘清风一剑’‘东南剑客’这类俗不可耐的称呼，满足一下他那依旧存留着的微薄虚荣心。 他万万没想到，因为帮助北谷一族和神炎大军作战，他已经提前有称号了。 确实他在帽子峰时，几乎与世隔绝。但神炎大军不同，他们和外界依旧是有着联系的。 库夏的人虽然近乎全军覆没，但终究还有着一百多名幸存者。 他们亲身经历过林慕聂三人的战斗，从头到尾…… 而晋玄的丛林围杀之所以会那么快失败，也是因为被林慕聂三人那超出预计的战斗力打得措手不及。 另外那八千冒险者虽然几乎死光，但依旧也还有几个活着回去的。 这些人不可能会刻意隐瞒林慕聂三人的存在，而神炎帝国官方为了粉饰围杀北谷余孽的受挫，也将这三个鬼面破境大肆宣扬了一番。 说实话，他们三人在外界，其实已经很有名了。 他们的名气甚至已经从神炎帝国东南部传到了仙武王国。 毕竟，敢和神炎帝国对着干的并没有几个。 他们不是北谷一族的族人，这一点神炎官方是可以确认的。 那这三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场战斗中，这很自然的引起了外界好奇。 强大的战斗力，据说神炎大军死在这三人手上的至少不下四五千人。 足够的神秘，至今外界无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于是，为了称呼这三个不知名姓的鬼面人，‘上陵三鬼’这个称号‘应运而生’。 这个称号的由来，很简单。他们是三个人，首次被人注意，是在上陵山脉中，而他们喜欢用汁液将脸涂得像厉鬼…… 同时，他们是神炎帝国的敌人，在民众心目中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印象。林四所想象的什么剑客剑神三英四豪五雄六杰七匹狼八头虎之类的‘好听’外号，那是不可能会有的。 很理所当然的，这个称号无法让林四接受。 他可不想这辈子都背着这么难听的称号闯荡大陆，什么上陵三鬼？自己根本就不是上陵山脉的土著。而且书上被用类似这种称号的，一般都是些不入流的无胆匪类。 这也就罢了，关键这称号还是三人合用！ 无法忍受，绝对不能接受！ “我不知道你们所说的上陵三鬼是谁！”他矢口否认。 开玩笑，这种称号，一旦自己默认，很可能就会这样定下来了！ “你分明就是那北谷一族的同伙，你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不是上陵三鬼又是谁？” 众人看着他那画得极其丑陋的脸庞，心道即便以后能洗掉，一般人谁会这样‘糟蹋’自己的脸啊？ 更何况，还是破境高手。这种级别的高手普遍都是有头有脸有形象的人了，谁会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除非是有特殊癖好的，那种人的心思正常人根本猜不透，比如上陵三鬼…… 如果不是脑袋有问题，他们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站在明显已经是丧家之犬的北谷一族那边？ 和庞大的神炎帝国作对这种事，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我确实是北谷一族的朋友，但我不是什么上陵三鬼！” “那你是谁？”那黑衣青年立即问道。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很让人好奇的，外界对于他们身份的猜测有很多，然而毕竟都是猜测。 哈哈！就等你这个问题了！ 林四心内大喜，表面却不动声色。 “其实我们，是天北三剑……”他表情严肃地答道。 天北三剑？这个称号众人闻所未闻，一时间眼内纷纷浮现出了思索之色。 按理说，破境之上一般都不会籍籍无名，毕竟天书策会收录他们的名号事迹。 然而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大陆上出了‘天北三剑’这几号人物。 林四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众人，心内却是乐开了花。 哈哈，你们当然不可能听过，这只是我临时胡诌的。不管怎样，比上陵三鬼好听多了！你们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走出去后别忘记给我们宣传宣传啊！ 凭你们这些人的身份，一旦传出‘天北三剑’这个名号，那很快就能扩散出去！ 什么上陵三鬼的，立刻消失吧！ 一时间，林四心内对这些人都没什么杀意了，虽然他现在也杀不了。 “这个称号，我们从未听过……”陆南皱起了眉，他很怀疑这个称号的真假。 “那是因为你孤陋寡闻，你去大陆西北打听打听就会知道！我们天北三剑虽然出道时间不长，但还是做了一些大事的！”林四拍着胸脯信口胡诌。 等你们去大陆西北查探时，天北三剑的名号早已传出去，成为定局了！ 事后查出自己在说谎又能怎样？能咬到林四大爷么？ 众人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一时间倒是将信将疑。毕竟他们也想不到会有哪个破境修行者会特意编造谎言，而目的仅仅是为了一个称号。 一切，似乎都在按着林四所想象的方向走去。 只可惜他忘了，尹漓也在这里呢。 第523章 玩够了 “你竟然是鼎鼎大名的天北三剑之一？啊！我想起来了！” 她一脸激动雀跃之色，如同见到了崇拜多年的人物一般。 林四心内大骂不已，这丫头真是不让自己省心啊！ 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来个屁啊！这称号还是自己刚刚编出来的，你能想起什么？ 而且，以你尹漓的身份和天赋实力，别说什么天北三剑，即便是三大圣境，也无法让你露出这般动容之****？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演戏呢！ “咳，你不可能听过的，我们以前的活动范围不大。”他摸了摸鼻子，这丫头，似乎对自己起了疑心啊。 也是，关键时刻，竟然忘了改变声音！ “不！我听过，而且我曾经见过他们之中的一位！”尹漓双手捧心一脸痴迷状，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中。 她这副神情，自有一番天真可爱，更何况她的容颜是那般的绝美。一时间，同行的好几名年轻修行者仿佛看得痴了。 他们几时见过尹漓这副神态？虽然她嘴角永远噙着淡淡的笑意，但任谁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尽管无论谁和她主动说话，都不会招来冷遇，但却没有几个人敢于随便开口。 因为她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对谁更亲近，也不会对谁更冷漠…… 在她身上，你体会不到什么特殊对待，也不会觉得她对自己起了兴趣。 他们本是外界所有人眼中的天才骄子，他们眼内少有瞧得上的人，哪怕是本门或其他门派的天才。然而面对尹漓，他们却都只有一个念头——高不可攀。 因为林四偷袭许姓青年，众人本打算兴师问罪的，尽管很可能不会有任何结果，但必须要有一个态度。 然而现在，他们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本打算要做的事情。 “尹师妹，你听过天北三剑？果然不愧是尹师妹啊，见闻远超我等！” “是啊是啊，和尹师妹相比，我等倒真是孤陋寡闻贻笑大方了！” “啊，我好像也想起来，天北三剑这个名头似乎很耳熟啊！” “刚刚还没有来得及多谢尹师妹出手相救！此恩许某没齿难忘！”许姓青年也顾不得伤势，同样一脸微笑地问道：“不知尹师妹可否为我等解惑，这天北三剑到底是何许人也？” 直到此时，林四才终于见识到尹漓的地位之高，受追捧之甚。 就连队伍里明显是临时头领的陆南，都没有对此露出丝毫权威被挑衅的不满之色，反而‘努力’露出了一丝笑意。 “天北三剑，我曾经见过他们其中一人，而且还和他有过一段难忘经历哦。”尹漓一脸天真娇憨。 没人怀疑她话语的真假，在这些人眼中，尹师妹怎么可能会撒谎？光是对她有这种怀疑，就已经是亵渎了。 于是此时众人心内充满了羡慕和嫉妒！难忘的经历……尹师妹竟然说她和天北三剑之中的某人有过难忘经历！ 这意味着什么？这句话如果传出去，将会造成怎样的轰动？齐天云会怎样？萧秋会怎样？心宫又会怎样？ 那个和她有过一番经历的人，是何等的幸运啊！ 除了林四！ “喂喂！我怎么不知道？姑娘，请自重啊！不要随便和人套近乎，我们和你不熟！”他不停挥着手，迫不及待和尹漓撇清关系，仿佛她是蛇蝎。 他这句话，更是让周围众人眼内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心道风姿绝世的尹师妹用得着和你们套近乎？能和她认识，是你三生有幸知道吗？ 只是，当事人尹漓却没有露出一丝恼怒之色，而是笑眯眯地看着林四：“是吗？我没说你就是那位和我有过交集的人啊，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否认呢？” 这丫头，有九成可能已经认出自己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没道理啊，她没道理这么快就认出自己啊！ 这世上的破境高手很多，而这片大陆也大得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会联想到一个在东南六国遇到的极境少年呢？ “我和我的另外两位同伴无话不谈，他们从未提到过你！从来没有！”他做着最后的努力。 “啊？那真是让人伤心呢……”尹漓嘴里说着伤心，脸上却没有丝毫悲痛之色。 竖起的玉指轻点着下巴，她歪着脑袋似乎在思索：“我记得，我认识的那位朋友好像是姓连，还是姓林来着？” “哎呀呀，记不清了呢，真是让人苦恼啊……” 她忽然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林四的眼睛。 “你的朋友之中，有姓连或者姓林的吗？” 看着她那带着‘要挟’意味的眼神，林四心内满是无奈。 果然是被认出来了。 他不想和尹漓相认，更不想在这里暴露真名。而尹漓，明显是看出了他的苦衷，于是她充满恶趣味地利用这一点故意戏弄自己。 而一旦她不高兴了，也许随时就会将自己的名字公诸于众……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帮助北谷一族，成为神炎帝国大敌的人是林四。来自月国的林四，他即将代表月国参加圣山之战…… 如果换成周围其他人用这个把柄要挟自己，林四一定会选择灭口。 但尹漓，且不说他根本没把握灭掉对方。现在的他，也很难狠得下心对她下手了。 “没有，我的朋友里面没有姓林的，也没有姓连的。”他一本正经的答道。 尹漓不紧不慢地笑道：“是吗？可我明明记得，天北三剑之中有个人叫做……” 这丫头，竟然是玩真的！真是可恶啊！ 不等她说完，林四便用大笑声打断了她。 “哈哈哈！被你拆穿了！”他一脸颓然之色。 “嗯？”尹漓笑容满面。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只是冒用了天北三剑的名号。我们根本不是什么天北三剑，更不认识你那位朋友！”他摇头长长叹息。 只能先退一步了，继续当那个天北三剑，或许这个‘卑鄙的女人’，会真的说出林四两个字来。 可惜了这个‘响当当’的称号，自己才用了这么一会，就不得不放弃。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所谓的‘天北三剑’，根本就是在骗他们。 而尹师妹慧眼如炬，看出了破绽，迫得他的谎言最终无法维系。 “原来如此！”尹漓同样一脸的‘恍然大悟’。 “那你究竟是谁呢？”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而林四却是无言以对。 换成旁人，林四完全就没有必要回答对方每一个问题。 但望着尹漓眼中再度出现的那越来越明显的‘要挟’意味，他不得不苦思冥想其他称号。 再随便想个更好的听的好了，你说你听过天北三剑，未见得另一个你又听过，而且其中又有姓林或姓连的朋友吧？ “呵……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哟！” 毕竟是和林四相处过几天的人，尹漓直接看破了他的打算。 而这句话，更是不折不扣毫不掩饰的威胁了。 “咳，我是上陵三鬼之一。”他闷闷答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尹漓就是看出他不喜欢这个称号，所以才故意逼着他主动揽下这个称号。 这个女人，用心真是‘险恶无比’啊！ “这个称号好怪啊！”她似乎对这个称号很感兴趣。 “这个，都是外面的朋友们抬爱谬赞，我们也是愧不敢当。” “可是好像不太好听。”她很‘体贴’的为林四考虑着。 “咳，还好啦，称号只是外物，并不重要。” 林四嘴角直抽，这丫头果然是故意的！ “你的实力，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尹漓并未就此‘放过他’。 林四明白她所说的是自己进步之快，如果当日在临嘉城内和她对战时，自己是现在这个实力，只怕胜负就不会是一边倒了。 只是，她这句话如果措辞稍微不准，恐怕立刻就会被人听出两人早已相识。 “咳，一般，和您相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哈……你现在的样子真是有趣。”尹漓轻掩樱唇似乎对林四现在无可奈何的模样感到忍俊不禁。 “呵……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林四心内苦涩无比。 这种感觉很不好，然而他没有办法。 他只能希望尹漓能一直保持着好心情。 此时在场每个人都看出来了，这个鬼面人在面对尹漓时显得很没有底气，完全没有了他刚刚显身时的神秘和狂傲。 只可惜，他们看不出这是林四有把柄被尹漓拿捏着所以才不得不低头。 在他们看来，面对尹师妹这样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对方会深陷其中不自觉弱了声势，不知不觉变得有问必答，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是，尹师妹的问题未免太过简单儿戏了吧？虽然这是因为她本性天真烂漫，但趁此时机问问对方的出身来路，以及他另外两名同伴的情况才是正事啊！ 不过，尹漓的下一个问题很快就让他们变得更加无语了。 “你觉得我的武器怎么样？”她扬起手中的镰刀随意晃了晃。 喂喂，你的问题很快就要‘越界’了啊！ 林四何尝不知，尹漓这是故意的。她在‘报复’自己当初偷了她的兵器这件事呢！ 但是！这已经快要脱出陌生人对话的范围了，继续问下去，任谁都能听出有问题了！ “很漂亮！”他违心地恭维道。 “有多漂亮？你不会是故意恭维我吧？”尹漓笑得意味深长。 林四不得不搜肠刮肚找着溢美之词：“外形精巧，刀身的弧度宛若天成，法阵纹路精美似巧夺天工。第一眼看去便能勾人心魄，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实在是亘古未有的天下第一神兵……” 对于林四这个偏爱用剑的人来说，让他夸别人的兵器，而且还是一柄黑漆漆的镰刀，着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然而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也忍不住沉浸其中了吗？” “是的……” “你很喜欢它吗？” “喜欢……” “有多喜欢？” “看到它第一眼就忍不住想要占有它，虽然我明白这是贪欲作祟，但却无法按捺住内心真实的罪恶念头。” 尹漓笑得花枝乱颤：“原来是这样吗？我似乎能明白你的想法了。” “咳，多谢你能理解我。那个，没事我先走了……”林四已经不敢继续和她一起呆下去了，他只想立刻离开她。 离得越远越好。 而尹漓似乎也终于玩够了，对于他的道别，并未表达出否决的意思。 林四如蒙大赦，然而就在他刚准备从树上飞起时，一道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对我们动手，就想这样什么交代都没有的离开吗？” 说话的人，正是那许姓青年。 第524章 杀的就是你 林四散去腿上的印力，淡淡俯视着树下那群人。 因为把柄被捏，他不得不在尹漓面前低头。但面对其他人，他可不会有这个耐性。 他一点都不惧面前这些人，哪怕真的战斗起来，在这山林地形内，他依旧有着极大把握全身而退。 在那之前，这批人之中，至少会倒下一手之数。 他可是比北谷一族更擅长丛林战的人，尤其，他还擅长群战。 “你想要什么交代？”他嘲弄道。 “当众道歉！”许姓青年理所当然道。 这次历练，其他人都毫发无伤，惟有他受了伤。如果不是尹漓出手相救，他现在已经是剑下亡魂。 在度过最初的惊魂未定之后，他心内涌起了恼羞成怒。 可想而知，历练回去后，他会成为其他人背后的谈资笑料。而他们这些人，有时候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他倒没有说什么留下一只手，留下你的命或者下跪这种蠢话，但在他看来，道歉应该不算什么过分要求。 最初他对这名鬼面人充满了忌惮，对方先前虽然是刺杀，但仅仅就是那一剑就让他明白，哪怕正面公平对战，他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故此，他一开始并不敢对林四放肆叫嚣。要走出这山林，最近的西面也还有一千里，而这么长的路途内，自己要是主动惹怒这么一名擅长潜伏的敌人可就着实不智了。 但这名鬼面人和尹漓的一番谈话下来，却又让他发现了另一点。 这个鬼面人，似乎并不像他表面体现出来的那样高傲狂妄。他面对尹漓时，甚至显得低声下气。 这种人，实力再强，也只是软蛋。 让他道歉，他应该不会拒绝，更何况尹漓还在场，他应该会配合…… 自己所要的，也只是趁机挽回颜面。 “许少岳？”林四脸上露出了一缕讥诮笑意。 “你认识我？”许姓青年一脸讶然。 “呵，果然是你，那我先前就没有杀错了。”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哗然。 “你什么意思？”许少岳大怒。 此人完全就没把他放在眼底啊！ “我的意思是，我要杀的就是你。只可惜，没杀死。不过没关系，机会还有很多，好好珍惜所剩不多的时光吧……”林四轻笑不已，仿佛和许少岳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根本就不算什么。 至于他身后站着的无极殿以及什么十绝剑神，根本就没被他考虑在内。 果然，许少岳立刻抬出了身后的人。 “你是要和我们无极殿作对了！而且，当着这么多师兄妹的面，你不觉得自己自大得可笑了吗？”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林四耸了耸肩，随后径直向后飘飞了出去。 只是一个眨眼，他就这么消失在了茫茫密林内。 尽管他已经离去，但众人却没办法轻易平静下来。 虽然他们不认为上陵三鬼有资格做无极殿的敌人，但他们看向许少岳的眼神还是带着同情。 无论怎样，惹上这么一个敌人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而林四出现的时间尽管不长，但在他们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却也怪异至极。 面对许少岳和旁人时，他狂妄生冷，完全没把众人放在眼里。面对尹漓时，却又极尽讨好…… 但是，他似乎又并不像众人所想的那样迷恋上了尹漓。否则他不会这么急着‘逃之夭夭’，反而应该留下来继续多和佳人说说话。 他看上去，似乎是在故意逃避尹漓？难道是因为面皮薄，害羞？又或者，是故意在尹师妹心中留下特殊印象？ 虽然他们觉得后一种可能可笑无比，毕竟以往不是没人这样对尹师妹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招数，然而最终的结果都只是彻底变成了陌路人。 但尹师妹对这上陵三鬼，似乎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啊？ 在场唯一一个还沉浸在暴怒之中的人，便是胸口依旧在剧烈起伏的许少岳。 他自问自己以前从未见过林四，不明白对方这敌意从何而来。 在外界众人眼中，蓝岚依旧是北谷一族的俘虏。 蓝岚被劫那天，除了卫轩之外，其实还有一名蓝翎卫逃了出去。 他成功回到了白风国，并且向白风大公报告了此事。 而在林四等人突围离开帽子峰的时候，白风大公除了雇佣一些冒险者沿着南安山一路进入碧澜帝国寻找之外，还向仙武王国发起了求救。 身为蓝岚的未婚夫，许少岳当然知道她被盗匪掳走了。然而，因为一些原因，他并不打算救蓝岚，只是表面应承下来了而已。 蓝岚不可能会认识上陵三鬼这种强力人物，更不可能让他们为她出头，甚至为此而得罪无极殿这个庞大势力。 所以，他根本想不出，这上陵三鬼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他只知道，现在他的脸丢得更大了。非但被对方所伤，后面的对话更显得自己像是自取其辱，对方在言语之中对他根本就是极尽轻蔑。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他无法消除周围人那异样的目光。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他会后悔，不！他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森然笑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出声的人是陆南。 尽管许少岳看起来如欲疯狂，但陆南问话时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比，并没有被他的气势所摄。 “做什么？哈！我现在收拾不了他，但有的是人对他感兴趣！”许少岳笑得愈发狰狞。 黑衣青年皱眉：“你打算告知神炎军方北谷一族的行踪？” 许少岳冷笑：“怎么？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你自己先前也说了，没必要……” “此一时，彼一时！惹了我，我会让他和整个北谷一族一起去死！哈哈！” 说罢，他大步向西而去，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在了最前方。 从这里离开山林，最近的路线便是向西。 而为了剿杀北谷一族，山外很容易就能找到神炎大军的临时驻地。 北谷一族现在对此一无所知，如果许少岳报信够快，而神炎大军行动也足够迅速的话，也许今天半夜就会有大军突然出现在客苍山四周了。 而这次，大军之中很可能会有天境高手的身影，远不是前两次所能比的！ 一旦被突然围住，北谷一族除了被灭确实再无其他出路。 “我要让他明白，招惹我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想着那血雨横飞，身边的人成片死去，上陵三鬼嘶声惨嚎重伤身死的场面，他心内无比畅快。 至于同样被神炎大军视为必杀目标的蓝岚，他完全抛在了脑后。甚至觉得，她能这样死去，也算是少掉了一个麻烦…… 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人迅速跟了上去。 显然，他们不觉得剿灭北谷一族有什么不对。更何况，他们对林四的印象并不好。 尽管林四只针对了许少岳一人，但其他人同样没被他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还和尹师妹说了那么多话。 林四完全不会想到，仅仅只是和尹漓多说几句话，他其实就已经被在场许多人厌恶上了。 如果，他再和尹漓更加亲近一点，也许他会成为大陆各门派年青一代男弟子的公敌…… 当所有人渐渐离开这里，令得这片略显狼藉的山林再度恢复了平静之后，林四的身影才再度从远处的一片树丛之中现了出来。 此时距离其他人离开，已经过了一刻钟。 在有些人眼中，上陵三鬼应该是离开了，留在这里并无意义，他一个人也杀不过己方这么多人。 而像陆南许少岳等人则猜测，也许林四会在他们离开后，一路尾随他们，甚至绕个大圈子提前在前路埋伏截杀许少岳。 谁也想不到，其实他一直就在附近根本没离开。 望着西面早已空无一人的山林，他嘴角溢出了一缕冰寒笑容。 他杀许少岳，原因很简单，确实是因为蓝岚。 尽管他只是因为契约才答应保护蓝岚，但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何尝看不出蓝岚有多想离开这里，去往仙武王国。 而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去和有过婚约的许少岳成亲！对这门亲事，她投入了自己全部的希望，以至于其他一切都可以不去想。 虽然她的目的是为了白风国，但在这个世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嫁出去就等于将自己的后半生交了出去。 林四本就不看好她这个做法，本国的命运，需要一个女人去维系。而维系的希望，掌握在其他人一念之间。这样的事情，是林四最为抵触的。 但他没想到，事实原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残酷。 许少岳似乎还有另一个未婚妻，那他和蓝岚的婚约算什么？而他明知蓝岚‘被掳’却视而不见，甚至根本就当做不知道有这个人。 最后，甚至不顾她的安危，直接去向神炎大军报信。 这完全就是故意谋杀蓝岚。 白风国的危机，仙武王国会不知道吗？许少岳会不知道吗？ 如果他们有援救的打算，根本就不会等到蓝岚主动上门。 许少岳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蓝岚得知这一切，恐怕会心丧若死吧？ 但很可惜啊，她没看到…… 那个‘蠢女人’，她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就像当初华素素不信自己一样…… 她会傻乎乎的跑去天极城，然后呢？ 林四之前和许少岳无冤无仇，但他自己也算不上什么纯粹的好人。他打仗时诡计连连，但这种事情却让他觉得千头万绪无从着手，于是他选择了在他看来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杀死许少岳！ 杀了他，一了百了！许少岳一死，蓝岚再也不用考虑什么联姻了。许少岳再也无法伤害她，而在她心目中，许少岳的形象也不会变化。 在他看来，当初就是因为自己没杀掉周子川，才会导致后面华素素变得那么痛苦。虽然他和蓝岚的关系不如华素素那般亲近，但依旧不想看到她绝望。 谁让自己这么爱管闲事呢？ 哪怕是恨自己…… 也比痛好吧？ 只可惜，没杀掉啊……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子，向着客苍山行去。 今夜或许便会有大军来袭，自己必须要提早做出布置了。 然而，才刚刚走出三步，他便猛地停下了脚步。 后方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尹漓那悦耳至极同时又不紧不慢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想到，你还真的留在这呢……” 第525章 林小四 “好久不见，连山。” 她亲切的和林四打着招呼，如久别重逢的老友。 她的声音绵绵的，柔柔的，但林四却一点都无法因此而感到愉悦。 “我不是连山，我是林四！”他不得不转过身郑重纠正。 “好吧，林小四。”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林四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于名字的问题。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当然能认出你啊，你在我心中，可是一直留着很深的印记呢。哪怕只是看到背影，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行了行了！你觉得我会信吗？”林四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在旁人眼中，她是如同天女一般的人物，但在林四眼中，这就是个卑劣无耻的可恶女人。 “这么长时间不见，底气变足了很多嘛……” 她轻轻抚摸着手中镰刀，眼波流转诱人至极。但林四却能从中看出，她似乎不介意和自己来一场对决。 如果换做其他时候，林四或许会主动向她挑战，想办法挽回当初被虐后大为受损的颜面也不一定，尽管他依旧没有胜利的把握。 但现在，这女人手握着他的把柄，林四可不想和她战斗时还要顾虑重重。除非能灭口，否则根本毫无意义。 他只得转移话题：“你不是离开了么？又跑回来做什么？你那些同伴呢？” “呵……我回来，当然是想你了啊。至于他们，似乎还决定不了我要去哪。” “那好咯，现在你也看到了，可以回去了。森林里很危险一定要小心，慢走不送……”林四不断挥手和她道别。 他迫不及待想要将这尊‘大神’给送走，关于今晚的神炎大军，他还要急着回山提前做一些部署呢！ 他的样子，让尹漓再度笑得花枝乱颤。 过了好半晌，她才平静了下来。 在林四如同看女疯子一般的目光注视下，她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笑容：“第一天印保存得还好吗？” “啊？你说什么？什么第一天印，真是莫名其妙！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认为我有第一天印，真是活见鬼！”林四气急败坏。 这女人，是在故意显示自己握到的把柄不止一个吗？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心一横和她不死不休吗？ 真是的，林四大爷从没这么被动过！ “如果你继续否认下去，也许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来自月国的林四是上陵三鬼之一！哇！那真是轰动的一幕啊！你猜月国人会不会因此而为你感到骄傲？他们的少年英雄亲手杀掉了数千神炎大军……”尹漓拍着手，一脸夸张的赞叹之色。 “好了好了，你赢了……我认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林四抬起双手投降。 他也看出来了，尹漓对他似乎并没有恶意。 天河之行过去一年了，她明知自己拥有天印，但外界却一丝风都没有传出来过。 而现在，她虽然知道自己就是帮助北谷一族的幕后三人之一，但应该同样不会说出去。 她似乎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解闷的对象而已，这种觉悟，让林四既庆幸又深感挫败。 他发现，自己似乎根本没办法拿她怎样。 与其如此，还不如摊开了说。 反正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不反抗了，你看着办吧！这样这个丫头就会觉得兴味索然了。 “我想要的很简单啊，就是跟你一起去客苍山，看林小四今晚如何谈笑破敌！”对面的尹漓一脸笑吟吟。 “啊呸！你想得美！这一点绝不可能！我不会答应的，你死心吧！”他马上就忘了前一刻‘不反抗’的打算。 他大声咆哮着，他必须要用这种姿态来让尹漓明白，这一点，他不会让步！ 他回山后，很快就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布置。而这一切让尹漓看到，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尹漓和那些门派是一路的。 自己这么激烈的反应，她应该能从中体会到毫不退让的决心吧？应该会打消念头吧？他有些不太确定的想着。 “说完了？”尽管他恶声恶气，但尹漓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依旧一脸笑意。 “是的！”林四喘着粗气，心头却又有些惴惴，这女人不会因此而被自己激怒吧？ 虽然她在笑，但林四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边笑，一边做着翻脸的事情了。 “那就出发吧，我也想见见你的那些朋友们。”她笑眯眯走近林四，步履间轻快无比。 林四瞠目结舌。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我不会带你去的……”他咬牙切齿道。 “嘘……”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尹漓忽然伸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 “我不想让外界更多人和我一起分享林小四的秘密。而且，我真想上山，你的人根本就拦不住。”她笑着放下了手指，留下了一脸懵然的林四。 “不打算给我带路吗……”她已经走到了林四身后。 林四不得不追了上去，他承认尹漓说得对。 如果她真想偷偷潜入客苍山，自己确实是防不胜防。换作陆南和许少岳那些人，林四不吝用任何手段。 但尹漓，他无法下狠手。 而除此之外，是尹漓那让他捉摸不透的行事作风。 她明明和许少岳那些人一路的，可对于自己和他们的敌对关系，她仿佛视若不见，如同旁观者一样。 而同时，她似乎也完全不怕深入客苍山，进入到自己的地盘后，自己会对她不利。 她就这么相信自己？ “这山头是北谷一族的，你上山需要得到他们的许可，你跟着我也没用！”他一边与她并肩而行，一边不忘继续打消她的念头。 谁知道这女人上山后，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是吗？那就麻烦你帮我说服他们咯。我相信，你在这山头应该有着不低的话语权……”尹漓笑眯眯道。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我又不是北谷一族的人！” “就凭南安山和帽子峰那些战斗啊，应该都是你的指挥的吧？如果北谷一族的首领不给你足够的信任与地位，恐怕你也不会留在这了。可惜我们的林小四，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大事，却不被世人所知……” 她眼中流露出了一种类似姐姐安抚弟弟一般的怪异温柔神色，这让林四极其无奈。 他心内暗暗腹诽，还不知道谁大谁小呢，就林小四林小四的，连唐小芷都没这么喊过我呢。 “你太高看我了……”他不太想被尹漓知道太多，尤其是自己指挥打仗的事情。 也许在内心，他依旧将她当成了一个必须要小心忌惮的敌人，他不敢让这个‘敌人’对自己了解太深。 “在我眼中，林小四是个随时都能带来惊喜的人。” 这种话从尹漓嘴里说出来，林四已经近乎免疫了，他完全没有一丝被夸之后的骄傲。 因为对方每一句话，都很可能和字面的意思完全不同。 “我说，你凭什么就认为我能谈笑破敌？敌人明显比我们强大许多倍，而且可能会出现天境高手！”他闷闷问道。 尹漓轻轻一笑：“就凭你留在了这里，而没有去前面伏击许少岳，灭他的口。我真期待你会怎么对付天境高手。” 她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又仿佛有些幸灾乐祸。 “我不去伏击他，只是因为你们人多，我没把握罢了！至于我留下来，只是为了早点回山让大家撤退！” “你不会撤退的！你似乎对于许少岳通风报信，有些乐见其成，这件事就像是你故意促成的。” “哈！简直可笑！我吃饱了撑的吗，故意让他去引敌人来攻打自己人？” “你肯定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计划。”她略带俏皮的眨了眨眼，完全不为林四的话语所动，仿佛对自己的判断极为确信。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呢。” 尽管嘴上这样说，但林四内心却是震撼无比。 因为尹漓说中了，他先前刺杀许少岳是为了蓝岚，但后面挑衅激怒许少岳明显多此一举。而他的目的，确实是故意为了让许少岳去通风报信。 当看到这些门派弟子时，他就已经知道客苍山呆不下去了。 即便他能把这些门派弟子全部杀光灭口也无用，敌人迟早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而在那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他已经想好了后续计划。 让许少岳引来神炎大军，只是第一步。 惟有让他引来大军，自己才能确确实实掌握神炎大军到来的大概时间。 这样，至少算是变相掌握了敌人的动向。 这女人，简直太可怕了。自己完全没有露一丝口风，她只是单凭一点自己根本算不上异常的举动，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 只能说，她现在已经对自己的一些行事作风有足够了解了。 幸亏她暂时不是自己的敌人，否则她也不会把这些猜测说出口来。 他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被他揍过的解飞白。 当时对方也是不断猜测自己心内的想法，并且宣之于口，显得对他的判断自信无比。 现在的尹漓，做的似乎是和他同样的事情。 但为什么给自己的感觉，一个是可笑，另一个却是可怕呢？仅仅就因为解飞白猜错了，尹漓猜对了吗？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客苍山的山脚下。 附近的的许多暗哨虽然看到了尹漓这个陌生女人，但却并未现身，因为林四在她身旁。 而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山里一些正在忙碌的北谷族人也纷纷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林兄弟，回来了啊！” “林兄弟，今晚来我家，我打了一只月脂鹿，味道绝对够美！” “林兄弟，这是你朋友吗……” 来来往往的人们纷纷和林四打着招呼，林四也不断挥手回应。 只是，每个人在看到他身边的尹漓之后，就变得很难再移开目光了。 他们并非没见过美女，远的不说，住在山上的蓝岚就是个绝色佳人。然而美得像尹漓这样惊心动魄，甚至连其他女人都忘了去嫉妒的，他们着实是第一次见到。 “林兄弟，你可算回来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郁荼巨垒等人匆忙的身形从前方迎了过来。 第526章 小误会 “呃，这位是……”在看到尹漓之后，郁荼等人也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仿佛不敢唐突了她。 她身上天然的就散发出了让人自惭形秽的气息，众人甚至忍不住在暗暗检查自己的穿着是否不妥，脸上胡须和头上的发丝是否杂乱，自己的表情没有逾礼吧，手中的兵器是否会吓到她…… 而一路行来，尹漓丝毫没有作为外人的觉悟。她脸上始终洋溢着轻快明媚的微笑，甚至不时对周围人点头致意。 对于她的举动，林四只能选择无视。无论如何，她至少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更何况自己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她。 直到郁荼发问，她才忽然做出了惊人之举。 她踮起脚尖，偏过头笑盈盈地对着林四耳畔轻轻吹了口气。 “看来你在这里的地位，比我想象中还要高啊……” 她的声音似埋怨，似揶揄，又似调笑。 林四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就像是被雷系灵力猛然偷袭，全身都不自觉的一阵麻痒。 他如同被抽了一鞭子一样，慌忙向一旁躲开了两步。 这可恶的女人，到底要做什么，她还嫌这不够乱吗！ “咳！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也不知该如何向郁荼等人介绍尹漓，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透露。 “普通朋友！”他最后强调了一遍，浑然不顾一旁尹漓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郁荼愣了愣，心道你们这也算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的话，这姑娘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亲密之举？ 他忽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朋友，没错，是普通朋友！” 确实，林兄弟虽然无论实力天赋还是智计头脑，都让他们这些比他年长十几岁乃至几十岁的人惊叹不已。但他终究只有十几岁，他其他方面再妖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十几岁的少年，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郁荼想起自己在十几岁时，也曾喜欢过部族内的一位姑娘，但却一直不敢上前和她搭话。 英雄难过情关啊，林兄弟怕是也和当年的自己一样，面皮薄啊！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所以才会极力否认，不敢被外人知道。 殊不知，这一切在现在的自己看来，又算得了什么呢？男女相爱，天经地义的事情，又有什么可避讳的？ 非但是他，他身后的古卿巨垒等人亦是和他同样的想法。 过去的林四，展露出了太多他们无法想象的能力，他身上始终带着一层神秘色彩。而现在，终于露出正常‘少年心性’的他，顿时让众人倍觉亲切。 在他们看来，林兄弟身边这女子，分明就是他的小女友！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客苍山，但也惟有林兄弟这样的天纵奇才方能配得上这样一个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少女吧？ 一时间，众人看向他们的目光变了味。 似祝福，似欣慰，似鼓励…… 林四何尝看不出这些人目中蕴含着的意味，但他能说什么呢？这帮人根本就没说什么，自己就急着否认，只会被他们当成‘欲盖弥彰’。 更何况，尹漓自始至终完全没有露出一丝不满神色，此时她正对着郁荼等人微笑点头，简直就是帮着这些人坐实了他们的判断。 林四暗暗庆幸唐小芷不在这里。 他只能赶紧转移话题。 “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一边向着众人走去，一边问道。 提到正事，郁荼等人终于清醒过来，脸上显出了凝重之色。 “是这样的，最近周边的冒险者似乎越来越多，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恐怕就是为我们而来。”他连忙道。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让大家都去议事堂，我们要准备迎接下一批敌人了！”林四大步走向了村落中心。 郁荼等人的脸上并未露出惊慌之色，从逃到这里之后，他们就对这一幕有了心理准备。 他们快速派人去通知山上的一些头目，以及慕哲平聂河卫轩等人。 “喂喂！我们要商议退敌之策，你还跟着我？不知道避嫌吗？” 在即将走进简陋的议事堂之前，林四停下了脚步，某人的‘不识相’让他大为无奈。难道她不知道，她所代表的门派算是敌对阵营吗？ 许少岳那些人既然选择了通风报信，那他们在这件事上，就算是站在了神炎帝国那边。 尹漓作为他们的同伴，也算是敌营的人吧，林四怎么可能让‘敌人’听到自己的计划？ “你真要这样对我吗……”尹漓轻轻抬起了头，满面失望的看着林四毫不退让的脸。 她凄迷的紫眸之中仿佛有盈盈水光，任谁都能看得出她很是伤心，她的脸上依旧残留着笑容，但任何人都能看出那是为了挽住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的强颜欢笑。 这是什么意思？林四一时间有点懵了。 这不是尹漓的风格啊。 当初暗室牢笼之中的无数次隔栏相望，尹漓对林四有了极深的了解。但与之相对的，林四对她的性子同样有了不浅的认知。 固然在他眼中尹漓依旧充满了神秘，但有一点他基本可以确定，那便是没有人能夺走尹漓的笑。 无论她是高兴生气发怒战斗无聊厌烦失望……她脸上都不会失去笑容。 简而言之，林四认为这个女人的城府太深，脸皮太厚，承受能力太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色变。 就算是难过，她也不可能会让人看出她的伤心，更不会流出眼泪。 不止是表面，就连内心也同样强大无比。 她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这样？ 自己对她说过许多更过分的话，也没见她怎样啊，她的底线自己至今都没能碰触到…… 他心内莫名的有些慌张，但紧接着他迅速反应了过来。这女人，可也是个极其擅长演戏的人啊！ 果然，郁荼等人看不下去了…… “咳，林兄弟，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 “是啊林兄弟，你的……朋友能找到这里，足可见她对你的情义，你就不要这样见外了。” “没错，我们不介意她旁听，就让她进去吧。” 众人七嘴八舌劝说着林四。 确实他们的议事和山上数千人的性命休戚相关，但在众人看来，这名少女是林兄弟的女友，那便也是自己人。 其次，林四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们也不想因为北谷一族，因为这点小事，而害得他和他的小女友之间出现裂痕。 最后，这种大事，一个弱不禁风惹人怜爱的小丫头，又哪能听得进去？她无非是想和自己的情郎多呆一会罢了…… “谢谢大家，不过不用了，我不想让他为难……”尹漓‘破涕为笑’，尽管她最终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很好，那你快点离开吧！林四心内暗笑。 只可惜…… 多么识大体的弟妹啊！眼见她转过身就要离开这里，郁荼连忙伸手拦住了她。 “姑娘，我们都不介意，你又何必离开？难道是生我们这些大哥的气么？” 尹漓摇了摇头，浅浅一笑声音柔柔：“没有，大哥们又没有做错什么，我怎么会生气……” “那就是林兄弟心直口快，惹到你了！我让他亲自来请你！” “不用不用，我没生他的气。”尹漓连连摆手。 只是，郁荼已经不由分说拉过了林四的手。那架势，就像是大人劝两个闹了别扭的小孩和好一般。 换作往常，郁荼自然不会也无法支使林四做事，但眼下不同。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的本意是为别人好时，他能做出许多意想不到的举动。 此时的郁荼便是如此，他一心认为自己是为林四好，是在为他的终身大事着想…… 林四那个气啊，果然这女人一上山就开始给他添乱了。 从她对自己耳朵吹气的那一刻开始，事件就开始滑向了一个自己无法预知的方向。 你们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啊？知不知道她是哪一边的啊！ 他怒瞪着面前的怯怯而立等待着自己道歉的尹漓，他仿佛能看到对方眼底深处掩藏着的那一抹狡黠。 不甘心啊！凭什么？明明是她骗了你们…… 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 “那个，是我不对进去吧……”他含含糊糊地快速说完了这句话，随后狠狠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拖着她向议事堂冲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尹漓并没有反抗，而是任由他那么拽着率先冲进了堂内。 在进入堂内的那一刻，她在林四耳边低笑道：“你的朋友真不错。” 果然，看把这女人得意的！ “嘿，你猜他们要是知道你的身份会怎样？”林四快速威胁道。 怪只怪北谷一族一直隐居北部深山，在外界大名鼎鼎而且特征明显的尹漓，他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认出来的。 “你可以试试。”尹漓悠悠然坐在了他身边，仿佛一点都不在乎。 而此时，郁荼等人也终于一齐进了这议事堂。 片刻后，慕哲平聂河，卫轩蓝岚等人都纷纷来到了这里。 在见到尹漓的那一刻，慕哲平的面色再也无法保持淡然。 别人不认识，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在天河时，他还用尹漓取笑过林四，眼前她竟然真的坐在了林四身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他的接受能力同样也是非同寻常，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咳，你也来了啊，好久不见……”他抬了抬手，脸上露出了亲切微笑。 “好久不见。”尹漓同样笑盈盈地对他招了招手。 得到慕哲平的‘认证’，郁荼等人更是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就连慕哲平都和她早已相识，而且连他这么谨慎稳重的人都没有说什么，那就说明这确实是林四的小女友，是值得信赖的。 而后方的卫轩，明显是同样认出了尹漓。 此时他眼内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他完全无法想象，天女尹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确实他和尹漓素未谋面，但她的名字她的天赋，她的紫眸和镰刀在天书策上占据了浓墨重彩的一页。 天书策对她的评价是万年不遇的修行天才，未来极有可能晋入神境。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而她竟然坐在了林四身边。 “怎么了？”他身边的蓝岚明显看出了他的异样。 “咳，没什么……”他强自抑制着心内的震惊走向了座位。 此时包括林慕二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便是聂河的反应明显不正常。 以聂河在学园之城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格，他看到尹漓后，即便不第一时间扑上去大献殷勤，至少也会主动上前打个招呼。 然而没有，他甚至远离了林四身边。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和尹漓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眼中闪烁着的难言意味。 有着迷茫，有着疑惑，有着亲切，甚至……还有着敌意。 第527章 惑敌之计 “事情就是这样，神炎帝国利用第四天印的假消息，骗得许多冒险者进山。我们这里应该已经暴露了！” 林四简短叙说了一下当前的局面，只是与许少岳和尹漓等人相遇这一节他隐了过去。 “神炎帝国那群杂碎，真是够卑鄙的。”郁荼咬牙狠狠道。 古卿叹道：“是啊，这下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了。” “想出这条计的人，还真是歹毒啊，一下子利用了那么多人。”巨垒沉声道。 飞屏嘻嘻笑道：“怕什么？我们有林兄弟，何况敌人现在还没来，定可化险为夷！” “没错没错，说不定敌人还会栽个跟头呢！” 众人纷纷放下了眼中的忧虑，既然林四眼中没有愁色，那就说明他早有定计了。 见证过他神奇的北谷族人顿时变得战意昂然，仿佛即将到来的神炎大军都是土鸡瓦狗。 “林兄弟，你说该怎么做吧，我们都听你的！” “就是，你只管下令，我姬松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 哪怕心中早有所料，但看着众人纷纷表态，尹漓还是为眼前情景感到了惊讶。 看来，林小四在这群人之中的威望，还在自己想象之上啊。这些人对他信任程度，明显已经超出了正常合作的范围。 “我让大家来，是请大家一起畅所欲言的……”林四站了起来无奈的摊了摊手。 眼下他们还有着足够的讨论时间，他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独断专行，那样会招人反感。当初的刑廉不就是因为忌惮他，才会处处看他不顺眼么？ “咳，林兄弟你还客气什么？你只管布置，我们照做便是！”身为新任族长的郁荼可谓是众人之中最信服林四的人。 就连他都是这个态度，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那好吧，首先第一步，客苍山肯定不能呆了，所有的人都要撤走。”林四不再推辞，而是开始说出计划。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他们的优势是山林内的伏击战，一旦困守在一个山头，那迟早会重蹈帽子峰的‘覆辙’。 “那我们往哪撤呢？”巨垒出声问道。 在众人看来，他们撤退的方向，要么是东面，要么是南面。 只是，这一路并不好走啊。 既然敌人能想出散布第四天印假消息这种计策，那说明他们之前就已经在怀疑己方依旧在上陵山脉中。 那么，无论东面还是南面的边境，恐怕都已经有着重兵布防严阵以待了。 他们想要在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之中杀出重围，何其难也？ 山林内还好说，他们还有着许许多多躲藏的地方，一旦走出去，北谷一族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不，我们依旧留在这上陵山中！”林四淡然一笑。 “难道要和敌人展开山林战？”许多人摩拳擦掌。 但古卿巨垒等人却暗暗皱起了眉，确实他们在山林之中的战斗力比神炎士兵高得多。 然而只要战斗就免不了会有伤亡，关键要看这伤亡值不值得。 在山林中杀死再多的神炎士兵，似乎也没有太大意义，反而他们自己最终会消耗殆尽。 更何况，这次神炎帝国派来的大军，恐怕会比前两次强得多。 一旦天境高手介入，他们北谷一族即便是山林战，只怕也没有什么优势了，毕竟实力差距太大。 而他们的活动空间也不会太大，为了防止他们在数万里的山林内再次藏匿，敌人肯定会拦腰切断他们向北的道路。 “当然不是，那样只会付出无谓的死伤。我们会突围，但不是现在。” “那要怎么做？”巨垒问道。 “敌人应该在东西南三面的山林外都布置了重兵，一旦我们突围，肯定会一头撞上去，到时候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众人暗暗点头，他们最头痛的正是这一点。真要是撞上去了，别说十不存一，恐怕一百人之中都活不下来一个。 “我想请问大家一句，我们这四五千人一起突围会被敌人围杀，老慕和聂河以及郁荼大哥单独突围的话，能有几成把握？” 郁荼愣了愣，旋即答道：“这个，应该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吧……” 没有人反驳他，也没有人认为他在说大话。 边境即便守卫再严密，也不可能拦得住单独的破境高手。 因为目标足够的小，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对方耳目。 破境高手哪是寻常暗哨和探子所能发现的？神炎大军除非派出大批极境破境的探子，或者在边境排出数千里的人墙，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样做有何意义？ 单独逃出去几个人又有何用？ 他们还有几千族人在这上陵山脉之中。 场内惟有尹漓，慕哲平和古卿似乎领会到了林四的意图，目中露出了恍然之色。 “你打算让高手把敌人大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为后方的人觅得空隙？”慕哲平出声问道。 “不错！” “可是，只有几个人，如何能做出几千人已经突围的声势？”古卿瞥眉不已。 “非常简单！我们来这客苍山时，曾经改道向南，当时前一百里甚至一点行迹未露。敌人现在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在他们看来，你们北谷一族刻意隐藏行迹，并且做到这种其余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实在再正常不过！” 林四这变相的夸赞，让众人受用不已，顿时大家热烈讨论起来。 “哈！不错，正是如此！哪怕只留下两三个人从山林向外突围的痕迹，敌人也会想当然的认为这是数千人不慎留下的！” “那是！他们就怕我们北谷一族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呢！” “可这是那几名突围的高手始终未现出身形的情况下，一旦脱出山林，离开边境，敌人在找不到丝毫行迹的情况下，必定会产生怀疑，更不会调动大军！”巨垒冷静地指出了计划的缺陷。 确实，仅凭两三个人，就引走十余万大军，这着实有点异想天开了。 林四洒然笑道：“这一点很容易解决！今天我得到了一个很坏的消息，我和老慕聂河三人，被外人称为上陵三鬼，原因是我们三人在脸上画的鬼面……” “真是该死，那些人什么眼光……”聂河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闻言也纷纷失笑不已，这个称号的确很不好听。 “确实，我也觉得他们眼瞎了。然而这却是一条可以利用的地方，显然现在在外界，鬼面的破境，便代表了我们，尤其是这神炎帝国东南域的范围内！” “所以只要你们脱出边境进入某座城池后，适当的展露实力露出鬼面，便会被人误认为是北谷一族全部逃到了那里！”古卿喜上眉梢，他看出来了，林四这次的计划，纯粹就是在利用敌人的一些错觉。 敌人始终看不到他们的大部队，他们唯一能找到的线索，都是那几个破境故意露出来的。然而他们会想当然的认为，这是北谷一族大举逃脱时，不慎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对于敌人来说，这些线索当然很重要，其中的一些‘聪明人’就会沿着这蛛丝马迹去推断他们的方向。 敌人根本就没有犹豫和怀疑的时间，追击这种事情，需要的就是抢时机。一旦他们发现‘北谷一族’已经逃远，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追上去。 林四就是要牵着敌人的鼻子，让敌人自己去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去想当然。 尹漓静静望着身边如成竹在胸的少年，她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了他的可怕之处。 林四点了点头，随后对慕哲平笑道：“老慕，适当的时候，可以利用一下周围的人，你明白的。” “看来这一趟，我是非跑不可了。”慕哲平耸了耸肩，他当然明白指的是什么。 当初刚刚劫持月洛宁时，林四就曾在沿途利用了一些城内城外的人，最终将月国暗卫骗去了青川国。 这次自己显然也可以活用这一点，比如花钱买通城内百姓假扮商队出城，让神炎帝国的人疑神疑鬼…… “神炎大军在进驻客苍山之后，一旦发现这里空无一人，他们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你们尚未走远，然后沿山四下搜索。即便发现了你们刻意留下的踪迹，也不至于所有人都鲁莽的跟着追下去。” 始终未曾出声，只是静静听着林四和众人讨论的尹漓，终于提出了她的意见。 她对人心的揣摩，完全就不在林四之下。对方的反应，她同样能料到。 而她的话音一落，众人顿时感到惊愕无比。没想到她竟然能将这行动看得如此分明，并且一针见血找出了最大的一个漏洞。 没错，哪怕敌人发现了高手留下的痕迹，派出部分人沿着那错误方向追赶的同时，也依旧会留下大量士兵在附近四散搜寻。 毕竟，敌人人多啊，他们能分出足够多的兵力做各种布置！ 而北谷一族这留下来的数千人，会被对方找出来。 如果他们这些人向其他方向转移，同样也逃不远。 毕竟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如果他们这几千人如同当初那样隐藏全部行迹，那他们的速度将会极慢，对方留下来搜查的人会追上他们。 而一旦全力向外脱逃，那不可避免会被敌人发现踪迹。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死结，根本就解不开。 “如果攻打客苍山的神炎大军人数不多呢？甚至即便他们全部追出去，也不一定能灭掉北谷一族四五千人的时候，他们还会留下多少人四下搜寻？他们会否将所有人集中起来，全力追下去？” 站立在尹漓身旁的林四斜了她一眼，对方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分明就是在故意嘲笑自己，她就是不想看到自己得意。 不过还好，自己对此早有定计，否则这次就被这丫头看扁了。 他的目光让尹漓觉得一阵好笑。 “哦？神炎大军这次至少会来十余万人，你打算怎么让他们变成一支实力仅仅和你们持平的队伍？”她淡然笑道。 郁荼和古卿等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林四这个小女友的聪慧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完全打破了他们先前对她的印象。 而除此之外，她的问题，同样也是他们所担心的。 林四设想得是很好，但他怎么将神炎大军从十余万变成只有一万甚至更少？ 战斗吗？哪怕他能指挥众人取得一场奇迹般的辉煌大胜，似乎对这个计划也没有什么帮助。 一旦他们和神炎大军展开战斗，那所谓的利用敌人错觉诱骗敌人，就只是一场空了。 对方会明确知道他们就在这里！ 第528章 不信 “如果我能做到所有人都不暴露行迹，同时还让神炎大军变得实力和我们相近呢？” 林四得意的对她扬了扬眉，这丫头绝对猜不到自己这次想做什么。 真期待看到她露出震惊的眼神啊，不容易啊！ 嘶…… 议事堂内的数百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这句话不是林四说出来的，那他们会一个巴掌甩过去，然后送给对方四个字——该醒醒了！ 那是至少十余万神炎大军，其中光是高手的数量，恐怕就不下于他们。 哪怕是展开丛林战，他们都没有把握让对方损伤多达七八成以上。 而所有人都不暴露行迹，那意思便是他们北谷一族根本就不用出手，而对方会自己损兵折将。 他们想不出怎么做到这一点，这完全就是神迹。 如果林四能做到，那他在北谷一族心目中，恐怕真的会变成神一般的人物。 “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那幸存下来的神炎残兵，肯定会沿着你们故意留下的踪迹追上去。因为他们兵力已经不足，同时他们也会本能地迫不及待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尹漓的眼眸之中，确实留有一丝意外。 “我很期待，你将会怎样做到这件事。看来这一趟，我没有白来……”她嫣然一笑，似乎真的相信了林四能做到这一点。 哪怕这件事显得很荒诞。 林四环顾了四周众人一圈，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至极的诡笑。 “你们听过厉元弘吗？” 北谷一族之中，只有古卿和巨垒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天火焚城的厉元弘，他们确实在典籍上见过。如果林四能布置出厉元弘那样的天火大阵，那确实能让神炎大军死伤惨重。 但是……他们无法相信林四是那个级别的阵法宗师。 而林四的话音一落，尹漓立刻想起了当初林四用来困住她的奇异阵法。 当时，他只是在激烈的战斗中偷空布置出来的。 但那个简陋阵法，却给自己带来了许多迷惑和不解。 “你打算用阵法？” “不错！”林四洒然一笑：“虽然我和老慕的布阵水平比厉元弘差了许多，但我们有两个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优势。” “那便是，我们有着他所不具备的力量，以及比他当初多了不知多少倍的材料！” …… 林四并未对众人解释太多，毕竟在没有亲眼看到结果之前，自己说再多也只是在‘画饼’。 他只是庆幸现在的族长是郁荼，如果换成刑廉，那他是不可能相信自己的。 除非自己能在他面前当众‘展示’一次那个阵法的效果。 他们的讨论很快结束，北谷族人现在一个个正忙着收拾行囊。 所有人将会全部悄悄潜行到客苍山东面四十余里的嘉平山，而执行诱敌任务的破境高手只有三人——郁荼，慕哲平和聂河。 这已经是除了林四之外，他们仅有的三名破境高手了。身负指挥余下众人突围重任的林四，自然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林四本以为聂河会拒绝一番，或者至少也会习惯性的和自己对呛几句。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自己分布任务时，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应下，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难道这家伙转性了？ 至于尹漓，他可从没指望过。 议事堂内，所有的北谷族人全部离去，只留下了他们六人。 这是林四特意让他们留下的，因为他还有话要说。 面对几人带着疑问的目光，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蓝岚小姐，你是不是还想去仙武王国？” “你！你能想出办法，让我们去仙武王国？”蓝岚一脸惊喜。 对于前往仙武王国，她暂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眼下能先突围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联姻，只能等逃出去以后了。 但林四这句话，却让她如同深陷沙漠之中的人突然迎来了一场大雨一般，既感到惊喜又感到不可思议。 林四的才能，她看在眼里。如果这位‘三把剑’冒险团的团长愿意，带着自己平安到达仙武王国，对他来说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林四长长叹了口气，果然，她虽然一直嘴上没说，但整个心早已提前飞到了仙武王国。 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对她恐怕会很残忍吧？ 尹漓轻轻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仿佛卸下了什么一般。 她明白林四为什么会对素不相识的许少岳出手了，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么？ “也许即便你去了仙武王国，也无法挽救你的国家。也许对方根本就不值得你托付希望……”他尝试打消她的念头，做着最后一次努力。 蓝岚并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展颜一笑：“没关系，我已经提前想过这个可能了。只是，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希望，不是吗……” 虽然你嘴上这么说，但你心里，恐怕已经将这当成了最后一线希望，并为之寄托了自己的全部了吧？ “我今天见到了许少岳。”他终于决定撕开对她来说残忍无比的事实。 “什么！”蓝岚惊呼出声，她甚至不自禁从座位站了起来。 她脸上带着惊喜和急切，同时又带着一丝羞怯与忐忑。那毕竟是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自己终归只是道听途说。 “他知道你在客苍山了……” “然后呢！他现在在哪里！”蓝岚迫不及待的问道。 “然后……他离开了。” “不！我不信！”她面色一变，失神地坐回了座椅。 “他不会这样的，我是他的未婚妻，他至少应该来和我说句话！对了，他以为我深陷重围，所以去找人来救我了！他打算像你们当初那样，晚上偷偷潜入这里，其实只是假装离开而已！” 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脸上再度洋溢起了希望……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哪怕是在战斗中杀死素不相识的人，也不如现在这样让人心情沉重。 “我之所以知道神炎大军很快会来，就是因为他现在去通风报信了。” 蓝岚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明知自己在这里，许少岳还去报信？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骗我的对不对……我不信！你怎么知道他知道我在这？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去找神炎大军了？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谎言对不对！一定是，你不想让我去仙武王国，所以故意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 她无法相信这一切，以至于她对林四的动机都产生了怀疑。 “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证据呢？他这么做的原因呢？他即便不喜欢我，也没有必要置我于死地！你的谎言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她如疯了一般对林四嘶声怒吼。 “他还有另一个未婚妻，好像是个姓夜的女人，来自无上云颠吧？”林四回忆着当时许少岳和其他人的谈话。 只可惜，他这不确定的语气，更加‘坚定’了蓝岚的判断。 确实，林四在几次战斗中，都极尽所能的在欺骗敌人，这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吗？ 他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去什么无上云颠求证什么。 她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呵……你为了骗我，真是用心良苦呢。竟然将故事编的这么复杂……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我是你的敌人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四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尽力了，尽管结果和他一开始预料的差不多，但他还是感到了浓重的失望。 果然，都是一样啊。 果然，一开始杀死许少岳才是最好的结果。 “呵，连对视都不敢了吗……”蓝岚显得极其清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令得他嘴角不禁溢出一缕苦笑。 随后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而卫轩则快速追了上去。 “你还真是爱管闲事呢！”聂河长长伸了个懒腰，仿佛坐太久累了一般。 他似乎忘了这几天不停对蓝岚献殷勤的人是谁，此时展现出的完全就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很快就从蓝岚的事情之中走了出来。 “我叫聂河，美丽的少女，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虽然林四向来不干涉聂河的私事，此时在心内产生了一缕反感。 这段时间，聂河对蓝岚无微不至的关心，他看在眼里。哪怕……他只是游戏，此时的表现依旧让人齿冷。 哪怕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现在，也应该追上去看看对方的情况。而不是刚刚转过头就在这里搭讪另一个陌生女孩。 是的，搭讪…… 极其老套的搭讪方式，然而尹漓的回应却出乎了林慕二人的意料。 “尹漓，我想我们以后还会见面。” 没人看得懂他们两人笑容之中蕴藏着的意味，甚至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在聂河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林四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我不管你那些破事，但这次的行动，希望你不要搞砸了。” 原本因为他的话音而放慢脚步的聂河并未给他任何回应，他很快就消失在了林四视线中。 …… “你为什么不帮我作证，如果你能确实说出许少岳另外那位未婚妻的名字……” 他感到很疲惫，不光因为蓝岚的固执，聂河的冷漠，还因为尹漓的沉默。 在自己劝说蓝岚时，对许少岳的了解明显比自己更深的尹漓，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尽管自己总是在心内说不指望她，但当时自己的的确确期盼她能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 “没有用，而且，我不喜欢影响别人的选择。”尹漓显得无比冷静。 她能看得出，即便说得再多，蓝岚也还是会固执己见，她就是在故意欺骗她自己。 无论怎么选择，都是蓝岚自己的事情，与她素不相识的尹漓根本就不打算插手。 “就因为没有用，所以连尝试都免了吗？”林四低声道。 “你本就不应该干预她的事情，而从你刺杀许少岳失败那一刻开始，这件事你就可以放弃了。我很抱歉，当时并不知道那个人是你……”这是她第一次对林四表达歉意，而她所指的，是先前出手救下许少岳一事。 “那件事，你没有错……我不该因为一个朋友的事而强求另一个朋友，甚至迁怒她，我也很抱歉。” 说罢，他大步走出了议事堂。 第529章 相似的人 “我是否该为他仍旧视我为朋友，而感到欣喜？”她的嘴角有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时堂内已经只剩尹漓和慕哲平两人，所以她这句话很显然是对慕哲平说的。 “也许……不过我觉得没有失去你这个朋友，更应该是那个笨蛋感到荣幸。”慕哲平摊了摊手，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尽管他和尹漓之前从未有过一句交谈，但两人此时却没有一丝生疏之感。 或许是因为林四，他们对于对方都已经有了足够认识吧？ “哦？你竟然会这么看？不打算旗帜鲜明的站在你最好的兄弟那边吗？”尹漓颇为意外的笑了笑。 慕哲平同样笑了笑：“也许让她去天极城真正死心才是最好的结果呢……那个笨蛋偏偏要帮别人做出自以为正确的选择，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而且，面对天女尹漓，我自然会适当的改变立场，我可不想未来多出一名可怕敌人。”他耸了耸肩，同尹漓开了个小小玩笑。 他的话，让尹漓笑得香肩都在轻颤。 “我很意外，没想到你竟然和我是相似的人……另外，你的恭维让我很受用，尽管和那个笨蛋的话一样不可信。” 慕哲平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不，我确实很希望，我们之中能多出一位新伙伴。” “伙伴？你的意思是像你和聂河那样留在他身边的伙伴？”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然最好不过。” “如果我所知不错的话，林小四在学园之城有一位名叫唐小芷的恋人。而身为他们两人共同的朋友，你似乎不应该拉拢另一个女人到他身边。” 慕哲平摇头失笑：“我并不认为你会这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甚至会做出争宠夺爱这种事。如果只将你当成一个普通女人来看待，那未免太看轻天女尹漓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看？难道我看上去不像深爱他的人吗？” “知道吗？看到你和他，我第一个联想到的是聂河和蓝岚。我只希望他不要将你因为一时新奇而随手制造出来的错觉当成真的。话说你和聂河，给我的感觉很像……” 虽然尹漓不知道‘聂河和蓝岚’是什么意思，但慕哲平的话她却能听明白。 对方目光之中的深邃，让她极其罕见的认真了起来。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这个人对于人心的揣摩让她觉得可怕。 这是一个和林四处在两个极端的人，林小四对于这种事情显得懵懵懂懂，但此人却如同已经研究此道数十年一般。 任何意图打算想法念头都逃不出他的眼睛，都能被他透过重重表象一层层剥开。哪怕这些念头自己之前都说不清道不明，哪怕显得很荒谬。 “看来你比那个笨蛋更了解我，拉拢我是因为我的实力天赋以及背后的心宫吗？”她并没有虚伪的否认什么，她很坦然的说出了自己本就具备的一些东西。 至于慕哲平最后那句话，她直接选择了忽略。 慕哲平毫不避讳道：“没错，至少未来我们能少许多敌人。” “能让你们忌惮，我是否该感到欣喜？因为天印？” “或许……不止于此。我想，门派迟早会和神炎帝国一起走到我们的对立面。” “哦？你是怎么得出这个判断的？” “只是一些不太确定的预感，所以，提前做一些准备总归不会错。” 尹漓难掩眼中的意外，慕哲平这所谓的预感，让她不得不用笑容来掩饰心内的惊讶。 “我想我必须重新调整对你的评价了。另外，你所说的准备，是指北谷一族这支力量吗？这就是上陵三鬼依旧留在这里的原因？” “我也必须对你重新评价了……你说得没错，乱世之中，如果不想做任人拨弄的浮萍，那要么躲起来，要么强大起来。而因为天印，我们连做浮萍的机会都不会有。” 慕哲平并没有对她隐瞒自己的打算，面对尹漓这样聪明的女人，兜圈子毫无意义，反而还会让对方失去谈话兴致，于是他很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尹漓轻叹了一口气：“你既然知道我身后站着心宫，就该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是的，我能明白。” 慕哲平当然明白她和自己等人有什么不一样。 自己和林四聂河，随时可以为自己的任何事情做出决定，哪怕任性也无所谓，因为自己三人身后根本没有站着什么所谓的人或势力。 但尹漓不行，她需要考虑的太多。光是心宫十几年养育栽培之恩，就能让她在行事前不得不提前为自己套上一道枷锁了。 “林小四有你这样的朋友，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尹漓何尝看不出，慕哲平现在所说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林四想做的。 如果是那个笨蛋，肯定不会想着要建立什么势力。哪怕真的不知不觉走到那一步，他也不会如慕哲平这般，毫不掩饰的来拉拢自己。 “你能不觉得我这个念头可笑，并且没有明确拒绝，已经让我很惊讶了。”慕哲平并未接过她的话头。 他这番话，对其他任何一个人说，恐怕都会招来嘲笑吧？ 区区几千人，天境都没有一个，就想成为未来能够和门派以及神炎帝国抗衡的势力，任谁都会觉得可笑。 但偏偏尹漓没有，她甚至根本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就对他们保持了一定的信心乃至兴趣。完全不需要自己费尽唇舌去说服她，让她看到所谓的美好前景。 如果，她不是心宫的人该多好啊…… “我只能做出一个承诺。”尹漓似乎经过了一番思考，这句话尽管依旧是笑着说出来，但却显得很是慎重。 “嗯？”慕哲平面色一正。 虽然尹漓现在既不是天境，也没有统领着庞大势力，但慕哲平对她的承诺却显得极为看重。 “如果到时候，你们三人之中有人晋入天境。我会尽力让心宫不与你们为敌。” “多谢。” 她忽然娇笑道：“不，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还与你们为敌，恐怕会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我想也是……”慕哲平扯起了嘴角，很狂傲的承认了这一点。 一旦他们晋入天境，敌人打散他们的势力，让他们变得痛不欲生乃至一无所有的后果，将会是迎来三个疯狂的天境刺客！ 只可惜……天境何其难啊！ 仿佛是终于结束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尹漓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明快起来。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她显得饶有兴致。 “我为什么会一直呆在他身边吗？”慕哲平耸了耸肩，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她想要问什么。 “和你谈话，真的很省心。” “其实，我原本以为你是最能明白原因的人呢……” “原来如此吗？” …… 卫轩颓然从蓝岚的屋内走了出来。 与其说是走出来，或许更应该说是被赶出来吧？ 因为斜倚在门外的聂河分明听到了她的声音。 “走！都给我走！” 看来，林四那番话对她终究有着极大触动。只是，她不愿意面对那样的结局而已，除非亲眼看到。 并非她有多么爱许少岳，而是因为白风国的未来在她心中重于一切。 “呦！她连你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吗？” 眼见卫轩出来，他抬手打了个招呼。 “是啊……”卫轩的心情显得很是沉重。 “还是铁了心要去仙武王国天极城？” “没错。” 聂河浮了浮嘴角：“你对这件事怎么看？你相信林四那家伙所说的话吗？” “我……我不知道。”卫轩张了张嘴，他给不了回答。 他同样不愿相信那是真的，然而他比蓝岚要更加清醒。 “呵……尽管和那个家伙不对付，但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蠢货。” 聂河的话，让卫轩不禁低下了头，他无言以对。 小姐认为许少岳没有动机那么做，那林四又何尝有动机骗她？她去不去仙武王国，和林四又有什么关联？ 他没道理故意欺骗小姐。 “真没想到啊！蓝岚小姐朝思暮想的许少岳，竟然这样一个人物。我对他有点兴趣了……” “你……”卫轩愕然抬头，他听不明白聂河的意思。 如果许少岳真如林四所说的那样，那他只是个人渣，又算得上什么人物？所谓的兴趣，又从何说起？ “你还希望她去仙武王国吗？”聂河忽然邪邪一笑。 卫轩面色黯然：“我，我尊重小姐的一切决定。” “哈！哈哈哈哈……”聂河放声大笑，以至于远处一些北谷族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向这边看来。 “我们没办法放弃任何一线希望，你根本不懂小国的悲哀！”似是听出了他笑声之中的嘲讽，卫轩忍不住出声辩解。 聂河猛然止住了笑声：“既然你明白小国的悲哀，那你更该明白，仙武王国那个所谓的长老会，只是几个大国和大门派的玩物！这一点，就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明白，你们为什么还要对它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他的话，犹如一根尖针刺入了卫轩的心口。 “至少，要试一试，小姐到达天极城后，也不会有危险……”他木然道。 “你怎么确定她不会遇到危险的？”聂河满脸嘲弄：“神炎帝国安排在天极城的人，难道还没有你们强吗？许少岳现在能狠下心来置她于死地，到那就又会变得突然以礼相待了么？” 卫轩默不作声。 “哪怕没有危险，她也是我聂河曾经动过心的女人，我不想看到她万里迢迢跑去另一个男人面前受辱！” 他毫不掩饰对蓝岚的在意，而对此，卫轩丝毫没有感到奇怪。 这些天，任谁都能看出来聂河喜欢蓝岚，恐怕蓝岚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如果没有许少岳，没有白风国的危机这些事，也许小姐会接纳他吧？自己甚至同样乐见其成。 他对聂河的印象一直很好，甚至比对林四慕哲平还要好。 也许是因为聂河救过他，也许是因为聂河一直对小姐照顾有加。 他为聂河和小姐感到惋惜，在他看来，这是命运要‘拆散’他们，让他和小姐只是有缘无分。尽管他们内心对彼此都有好感，但时局迫得他们无法真正走到一起。 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到聂河所说的，只是‘曾经动过心’。 “小姐的决心很坚定，没人能让她打消去天极城的念头。”他希望聂河能放弃这段毫无可能的感情。 即便是心痛，也只是暂时的。 但他面前的聂河却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我可以，相信我！” 说罢，在卫轩惊讶的目光之下，他推开了屋门。 “我需要一些时间，你可以自便……” 卫轩并不相信聂河能劝得动蓝岚，她的决心根本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的。 哪怕明知道前面是悲剧收场，她也一定要看到之后才会放弃。 罢了，聂河下午就会离开客苍山，和慕哲平一起突出南线边境，这也许是他和小姐最后的独处机会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大步离开了这里。 如果他知道聂河打算要做什么，那他绝对会后悔此时的决定。 林四当初选择了自认为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杀死许少岳，但可惜失败了。 聂河马上就要离开客苍山，前去执行林四的行动。也许下次他和众人会合时，蓝岚已经踏上前往天极城的路上了。 他现在当然无法立即杀掉许少岳，他甚至不知对方身在何处。 但是，就像慕哲平与尹漓在某些方面很像一般，聂河与林四在某些方面，同样很像…… 第530章 绝望的蓝岚 入夜时分，巨垒等人带着数千北谷族人撤到了东面的嘉平山。 慕哲平，聂河，郁荼在之前就已经全速向着南线边境突去。 他们三人这一路并不需要顾及太多，甚至还需要或多或少的刻意在沿途留下一下痕迹。 而依旧留在客苍山的林四也终于做完了最后一道布置。 不断有飞屏麾下的探子来向他报告敌人的动向。 从五百里，三百里到现在的一百里。 “我们也该走了。”他仿佛卸下心头最后一缕压力，长长吁了口气。 “你似乎对你的阵法很自信……” 尽管尹漓看不懂他到底在这山上布下了一个怎样的阵法，但想要布置一个庞大阵法，有一点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大量的灵石。 而直到现在为止，她还没在林四手中见过一块灵石。 这种东西，即便是北谷一族，恐怕也没有几块吧？而这也正是制约阵法威力的最大因素。 林四轻轻摇了摇头：“我可以没有信心吗？对方比我们强太多，哪怕只有几成把握，我也只能赌下去。” 尽管他之前已经用魔核试验过很多次，但那都是小范围内的小型阵法。哪怕试的次数再多，他也无法保证这一次就能成功。 更何况，敌人后续是否会按照他所预料的那样行动，一切都还是未知。 “原来林小四的内心深处对这一战，并不像外在表现的那样稳操胜券吗？”身旁的尹漓轻声笑道。 尽管尹漓是他非常忌惮的人，但也许是因为她是此时唯一一个游离于事件之外的人，林四反而在她面前流露出了真情实感。 “你说……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直到我真正接过这副重担，才终于体会到了刑廉的苦楚。因为我的冒险，现在几千人的性命全都悬在了半空。然而我还提前告诉了他们，我们必胜，我们赢定了……这算是欺骗吗？” 尹漓并没有见过刑廉，但林四的话，她却能明白其中每一个字的意思。 这便是慕哲平预想之中，林四迟早会经历的蜕变吗？直到他蜕变成为一位真正合格的王者吗…… 也许，许多年后自己再回想此时一幕，回想林四现在说过的话，会觉得无比珍贵吧？ “没有呢……他们本来没有路，而你给了他们一条路，哪怕这条路前途迷茫……” “谢谢你的安慰。”虽然尹漓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但林四却觉得心胸淤积的苦闷消散了大半。 “呵……林小四需要给他们信心，那我便给林小四信心啊。”她抿嘴笑了起来。 林四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 而此时，他看到卫轩远远向他跑了过来。 “林兄弟……”他一脸焦急之色。 “怎么了？”林四心内一颤，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卫轩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蓝岚。难道她因为自己那番话想不开了？ 果然…… “小姐，小姐她不肯走……”卫轩变得六神无主，他来找林四，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什么？她不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吗？” “我说了，但是……她不听。而且，她的样子似乎很不对。” “快去看看！这女人究竟要做什么！”林四咬了咬牙，快步向着蓝岚的住所掠去。 现在都已经到了危急关头，这女人发什么疯！他心内隐隐有了一丝怒意，尽管蓝岚即便不走，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大计，只是多出她一个无谓的牺牲品而已。 他只是……怒其不争。 但真正见到蓝岚的那一刻，他却发不出火来了。 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脸庞和身段，他几乎无法相信这是蓝岚。 她衣衫齐整，惟有发丝略显散乱，但林四从她身上却看不到属于活人的生气。 她静静坐在床边，林四等人的到来，没能让她的目光有一丝颤动，因为她的目光空洞无比。 她面无表情，无喜无悲，只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抽掉了魂一样。 “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他不由得轻声问道。 然而蓝岚就像聋了一般，根本没有回应他。这和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充满活力，甚至带着一缕娇蛮的少女大相径庭。 “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们说……”林四继续道。 依旧没有回应，他仿佛在对一个死人说话。 “你留在这里，只会被神炎大军杀死。你不是要去仙武王国吗？不是要拯救你的祖国吗？一旦你死了，这一切就都成空了！”他说出了蓝岚最为在意的东西。 但即便如此，蓝岚依旧毫无反应。 就连这个理由都无法让蓝岚有所触动，林四才终于发现，蓝岚可能是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了。 否则，她不可能会如此。 她现在这表现，分明就是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番话？可当时她虽然在自欺欺人，但至少也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啊。而且光凭自己一番说辞，似乎也不至于造成如此突兀的毁灭性打击吧？ 她即便对许少岳失望，也不应该拿她自己出气才对。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出来，也许我们能帮到你……” 他已经不指望蓝岚会回应她了，她仿佛就像是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然而蓝岚的声音却意外的响了起来。 “你能帮我？”她无神的双眸之中陡然射出了寒光，声音更是如同来自极寒的冰川般生冷。 “大概……”林四没有把话说满。 哪怕是在安慰人，林四也不愿意轻易许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他以为她会提出让自己帮助白风国，因为这确实应该是她最大的愿望。 但这个愿望，自己帮不了。白风国和北谷一族不同，北谷一族早已没有了家园。自己的任务是带着他们逃亡，他们能活下去就是胜利。 而要挽救白风国，就必须一直固守在那里，同时对抗神炎与碧澜两大帝国。一旦白风国陷落，那便是失败。 即便自己是战场之神，也没办法带着小小白风公国一次次打退两大帝国的进攻。更何况，自己根本就没有指挥那个级别战役的经验，而白风国同样也没有那个实力。 如果是带她去天极城，那倒是没什么问题。自己甚至可以承诺尽力护住她在那的周全。 但是，蓝岚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震撼无比。 “那你帮我杀掉聂河吧！”她冷冷道。 仿佛聂河，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 “为什么？”林四忍不出脱口而出：“他对你做了什么？” “看来你是做不到了，那就不要说什么大话！”蓝岚尖锐的讥嘲毫不掩饰。 “是的，我做不到。如果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快，我建议等突围出去和他再次见面时好好谈谈。” 在林四看来，聂河和蓝岚之间，应该发生什么分歧，亦或是吵架了？闹别扭？因为许少岳？ 他同样看得出，这些日子以来蓝岚与聂河之间越发亲密的关系。只是他从未看好过，不光因为蓝岚一心想着所谓的联姻，更因为聂河本人那怪异的观念。 可是，无论如何，聂河似乎也并不会真正伤害哪个女人啊。 他选择的目标，多半都是一开始就完全没有什么可能的。最终结束时，也都显得很平静。 而再退一万步，即便聂河真的不对，也轮不到他林四来出头。就像聂河从来没有资格对他和唐小芷之间的事情说什么一样。 因为这是他们各自的私事……而他和蓝岚，还没有亲密到可以为对方的私事主持公道，进而对自己的伙伴出手的地步。 蓝岚闭上了眼睛，似乎彻底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带她走！”林四对卫轩使了个眼色。 无论如何，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即便她因为某些莫名的原因心丧如死，林四也不愿就这么看着她等死。 卫轩面露难色，未经蓝岚允许，他有些迟疑。 但在林四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对蓝岚伸出了手。 只是，当他的手刚刚触碰到蓝岚的衣衫时。 “别碰我！” “滚！都滚！” 坐在床边的她如同被受到了莫大刺激一样，不断的对着室内另外三人大声吼叫，甚至运用杂乱的灵力打了卫轩的手。 卫轩面色大惊，本能地向后退却。 不过紧接着，蓝岚便突然安静了下来，她软软垂下了头。 “把她扛走！”林四放下了扬起的右掌，仿佛出手打昏蓝岚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可没有多余时间玩什么儿女情长，选的向来都是最直接的办法。 等到蓝岚醒来，她爱怎样就怎样好了。到时候，敌人也该差不多退走了，有的是时间慢慢开导亦或劝解。 …… “看来那个聂河，做了和你类似的选择。”说话的人是尹漓，她看上去像是有感而发。 此时山上的人已经撤完，她和林四走在了最后，而卫轩已经抱着蓝岚先一步离开。 “嗯？什么意思？”这句话，林四着实没听懂。 他能看得出，应该是聂河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才让蓝岚变成现在这样。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真猜不出。 聂河那个人，一旦疯起来，行事根本就无法以常理揣度，谁能猜到一个疯子的打算？ “看来，林小四在这种事情上真的很迟钝啊！”尹漓掩口而笑。 林四不满的撇了撇嘴：“喂喂，我都让你这个敌营的人旁观我的全部计划了，你还故弄玄虚？” “还看不出来吗？你杀许少岳是为了什么？” “为了绝掉蓝岚的希望，让她熄掉去天极城的念头。”林四快速答道。 紧接着，他目中涌起一片难以置信之色。 “不会吧……那个家伙，绝掉了蓝岚的希望！”他喃喃失声。 无需尹漓多说，一切迹象，似乎真如他猜到的那个答案一般。 难怪，蓝岚现在变成了这样。除了因为希望被绝之外，恐怕还有对聂河的死心吧？ 那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531章 一柄长剑 当林四来到嘉平山上时，方圆十几里的客苍山已经被神炎大军团团围住。 当日在冒险者大厅和卢恩合作演了一场戏的破境老者，以及上次追剿失利的晋玄都出现在了队伍之中。 但这一次，他们都不是最高指挥。 这一次，东南战区的大将军鄂泰亲自来到了前线。 而他带来的破境强者就不下十名，至于极境，足有四百多位。 就连许少岳的身影，都意外的出现在了这里，他要亲眼见证林四的死。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够亲手取下对方的性命。 而他这个要求，也被这里实力以及地位都是最高的天境高手鄂泰所答允。 毕竟许少岳带来了他最想听到的消息，同时许少岳本人的来头不小，这个不损大局的要求并不算什么。 不过，即便让蓝岚亲眼看到这一幕，她恐怕依旧不会放弃希望。 也许，她会认为许少岳是来救下她，并为她向神炎大军说情的吧？ 鄂泰此次带来了足足十二万大军。 而即便抛去十余万的普通士卒，光是修行者的实力，他们就已经稳居北谷一族之上。 这一战，他们势在必得。 因为前两次的失利，鄂泰已经不会小瞧北谷一族，哪怕他们只有四五千人。他在来到客苍山下时，大军一直没有发出太大响动，甚至连火把都没有点亮一支。 在他们眼中，北谷一族应该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自己的藏身之地已经暴露。 望着山头上那亮起的点点灯火，已经彻底将客苍山围困起来的鄂泰终于下令开始向上进攻。 刹那间，山下火把亮起如同白昼。 整个客苍山几乎已经被一片火把的海洋所环绕起来。 这一幕，站在四十里外更高处嘉平山上的北谷族人们瞬间就看得无比分明。 毕竟，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元境之上的修行者。而夜幕之下居高临下，哪怕相隔几十里，那耀目至极的火光还是逃不脱他们的眼睛。 尽管已经提前有所预料，但敌人的声势依旧让他们感到心惊肉跳。 其中有多少高手他们无从得知，但哪怕这些火把所代表的全是普通士兵，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这人数差距着实太大了。对方只要能将他们围困在一处，那完全可以用人数堆死他们。 如果他们没有提前得知今晚敌人就会到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而紧接着，更让他们忍不住失声的一幕出现了。 敌人竟然直接选择了放火烧山，四面八方齐齐点火，从山脚向上烧…… 可想而知，如果他们此时仍旧在客苍山上，会遭遇到什么。 在帽子峰时，他们不惧火攻，是因为山腰那圈林木的范围不大，已经完全可以被纳入他们的保护范围。 因为时刻有人防备，他们随时都能提前掐灭敌人的意图。 而事实上，如果火势真的起来，他们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但此时，敌人从客苍山的山脚开始点火，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按照正常情况发展，他们现在正应该在客苍山的山顶上。 提前扑灭这大火，显然是不可能的。 大火会一直烧到山顶上，他们能做的，顶多就是保住山顶那一圈不被烧掉。 能不能在那大火之中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毕竟大火除了灼热滚烫之外，还有浓烟和令人窒息足以烧烂心肺的热气……哪怕他们是修行者，恐怕也会损伤不小。 而即便他们能活下来，那时候，他们赖以生存的山林也已经消失。他们只能选择在那一片焦土的山头和敌人硬碰硬。 滔天的大火将整片天际都映照得通红，如果不是提前命令大军砍出了宽达十几丈的空白区域，也许就连他们这十二万大军都会一同被大火吞没。 这场大火不知烧了多久，一直到半夜时分才渐渐熄灭。 原本郁郁葱葱的客苍山，已经彻底变为一片黑乎乎的焦土，处处都冒着浓烟。 而在这个过程中，山下的神炎大军一动未动，他们没有提前冲上去，也没有松开包围圈。 “也许这场大火，就足以令对方全军覆没了。”鄂泰身边的一名破境高手感叹道。 水火无情，这种自然力量，令他这样的破境高手都不禁生出了渺小之感。 在这样的大火之下，破境高手或许能逃出性命，但这也只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至于抵抗，扑灭什么的，他想都没想过。 鄂泰摇了摇头，他的面色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 “山上似乎一直都没有传来动静……” 这很不正常，虽然大火烧山会伴随着巨大声响，足以掩盖上面的人声。但身为天境高手，这种声响应该瞒不过他。 可是，刚刚烧山时，上面连一丝哭喊声和惨叫声都没有。 他烧的仿佛只是一座空山。 难道对方提前得知了他们的到来，所以提前逃走了？不应该啊，许少岳的消息，今天中午才传到自己耳内。 而自己随即便以最快速度整军集合，向着这边杀来…… “或许对方在山上挖了山洞，亦或有其他避火方式。”那名杀死卢恩的破境老者皱眉道。 这一点的确很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离开客苍山，反而中了对方的计。 难道，对方就是要让自己误认为他们被烧死了，所以才故意一点声响不露？ “嘿！他们能活下来最好不过！”一旁的许少岳冷笑起来。 他可不希望林四就这么轻易死掉，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至少也要让他临死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死，最后带着悔恨死去才对！ 对他的话，鄂泰没有做任何评价。 事实上，蓝岚是许少岳未婚妻这件事，并不算什么秘密。 他现在分明就是在谋杀自己的未婚妻，哪怕他有外人所不知的原因，也无法让鄂泰对他生起认同感。 “全军！徐徐前进，勿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点，哪怕是将这座山翻过来！”他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除了两万士兵依旧留在山下之外，另外十万大军齐齐涌上了山。 反正，十二万大军搜这么一座山头，要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他根本就不担心对方会有什么陷阱布置。哪怕是有陷阱，现在一把火也烧光了。 而绝对的实力差距摆在这里，对方无论怎么算计，也逃不脱败亡的结局。 他的命令很快被传了出去，顿时围在客苍山四周的大军缓缓向上开拔。 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烈火焚烧的山峦此时仿佛又经历了一次虫灾，大片的人影向着山上覆盖着。 士兵们一手举着火把，一边用手中的刀枪拨开地上被烧成黑乎乎的树桩，查看其中是否有藏人的暗道或山洞。 事实上，即便在山腰上有山洞，在这样的大火下，洞内的人恐怕也活不成。 “你的阵法，不会因此而失灵吧？”四十里外黑沉沉的山头上，尹漓同样能看到神炎大军的举动。 如果林四将灵石埋在山上，也许会因此而被神炎士兵拨乱。 而阵法在启动前，一旦出现些许偏差，可能就会变成废品。 林四一边注视着远处的动静，一边摇了摇头：“不会，我根本没在客苍山的山体布置阵法。另外阵法如果有这么容易被破坏，那也未免太儿戏了。” “哦？是吗……”尹漓不着痕迹的瞟了他一眼。 对于阵法，她确实不如林四了解得深。到现在她都在好奇，那个阵法的材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而她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林四早在很多天以前，就已经做好了大部分的布置。 他早就有迎接今晚这种攻击的打算了，果然许少岳就是他故意激走的！ …… 大军渐渐推进到了山顶，如果北谷一族依旧留在这里，那他们可以说是插翅也难飞了。 因为这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但是，看到山顶上的一幕，无论鄂泰晋玄还是许少岳都感到了一阵阵错愕。 山顶的房屋早已被烧毁，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从眼前的情形看去，这里确实应该是北谷一族藏身过的地方。但是，先前的大火，也确实一个人都没能烧死。 而这一路上，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山洞或者藏身之地。 这不可能啊！除非对方提前知道他们会来，否则先前这里不可能会亮着灯火，同时还空无一人。 鄂泰的第一反应就是中计了。 但他想到的不是这个山头有什么危险或者埋伏，而是对方故意亮着灯火，将他的人吸引在这里，浪费他追击的时间。 毕竟北谷一族就算将那四五千人玩出花来，也撼动不了他们这十二万大军，他们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提前逃窜。 趁着他们等待大火熄灭的时间，对方可能已经多逃出几百里了！ “我不信！他们一定藏在某个角落！”许少岳一边大叫着一边冲了出去。 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失控。 不光因为意想之中的报复打在了空处，还因为他似乎能感受到了周围人怀疑的目光。 怀疑自己报告的是假消息？ 哼！你们这群不是好歹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你们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找到客苍山来呢！ 他第一个冲进了村子中央，至于其他人则紧随其后。 也许，对方自上而下，将山体挖空，然后躲在其中也不一定。 林四等人上午议事时所在的那间简陋大堂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燃着浓烟的片片残垣。 而在那一片倾倒得到处都是的杂乱废墟之中，有一样东西显得极为显眼。 那是一柄剑！每个人在看到它之后，一时间都无法移开视线。 一柄看上去并不算多么精美的属性长剑。无论剑柄还是剑身剑格都显得平平无奇，上面同样有着被烧过的痕迹。 这柄普普通通的长剑，被插在村落中央大石之上，剑身有一半都没入了大石之中，显得极为张扬而又突兀，反而给了旁观者一种极为不凡之感。 这柄剑有蹊跷，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包括许少岳。 但明明看到了这柄剑，却绕道而走，完全无视它，不动它，同样也说不过去。 说不定，这又是对方故弄玄虚，浪费他们的时间呢？ 哪怕只是作为战利品亦或证物，这柄剑他们也一定会带走。 而在此时的许少岳看来，或许拔出这柄剑，他就能找出北谷一族。 虽然这个想法很荒唐，但他还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鄂泰等人并没有阻止他，没人认为拔出这柄剑会怎样。难道还像传说中的一些故事那样，封印着魔神的长剑被拔出后，黑雾冲天而起，天下因此而大乱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柄剑虽然有一半都插入了石中，但许少岳毕竟是破境高手。 铿！他很轻易地拔出了这柄长剑。 刹那间，地动山摇！ 第532章 滔天之威 这是真正的地动山摇。 当长剑被拔出来的那一刻，石洞中射出了一道直冲天际的剧烈蓝光。 随后猛烈的冲击波以大石为中心，向着四周骤然散发而出，围在周围的人仿佛瞬间被一阵飓风刮过。 除了寥寥十余名破境以及天境高手能够暂时稳住身形外，其余方圆百丈之内的人被这阵无边狂风吹得向后倒退乃至跌倒。 “把那柄剑插回去！”鄂泰狂吼！ 慌乱中，许少岳仿佛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蠢事。 他连忙艰难地将手中长剑向着石洞重重刺去。 但已经晚了，他手中的剑接触到冲天蓝芒的部位，瞬间就变成了一团碎粉随风飞散，握着一个剑柄的他见到这奇异的一幕后呆若木鸡！ 无论如何，这也是以坚硬著称的属性长剑，不是腐朽的树枝，怎么会这样……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客苍山的山脚一里外，忽然亮起了一圈蓝绿相间的光芒。 至少有五千颗魔核同时亮了起来，从高处望去，刚刚经历了摧残的客苍山此时仿佛戴上了一副华美至极的项链。 五千颗魔核亮起之后，整座客苍山四周乃至上空都被一个半圆形的透明光罩所覆盖，这光罩虚虚荡荡浑然天成，仿佛将阵法内外隔成了两个不同的时空。 每一颗魔核散发出来的光芒都向着正中的客苍山轰击而去。 然而在山上的众人，却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那光芒太盛，完全掩盖了魔核的形态。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真的掉入对方设下的圈套了。 “撤！快撤！”鄂泰大声吼道。 但又哪里来得及？ 光罩之中，山体之外的地面忽然开裂，显出了宽大幽深的裂缝。 原本由坚固岩石经历无数年堆积而成，仿佛还将继续稳稳矗立千万年的客苍山，瞬间就像是提前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但凡被蓝芒轰击到的山体岩石，刹那间就会变成粉末。而被绿芒轰击到的地方，则会莫名消融。 与此同时，客苍山自身又仿佛忽然有了灵性有了生命一般，自身也不住震颤起来。 山体下方那些沉积了无数年的岩石，被剧烈的光芒腐蚀成了空洞。 这一切发展得极快，几乎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冲得最快的鄂泰已经退到了山腰，他身后跟随着的是那些高手。 至于一层层围上去的普通士兵，他们甚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着一窝蜂的向山下撤。 而就在此时，高达七八里的客苍山忽然倒了！ 一座千丈高山突然以极快速度倒塌，造成的毁灭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如先前那场大火一般，所有人在这一刻，再次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哪怕他们是强大的修行者，也一样如此。 他们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向着山下栽了下去，他们身后则跟着无数的炸裂的巨石，以及整座客苍山。 顷刻间，便有许多普通士兵被乱石砸死。 而令鄂泰差点疯掉的是，在这个危急关头，客苍山竟然从中间裂开了！ 轰隆隆的巨响几乎掩盖了一切的呼喊和惨叫！ 以那柄长剑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整座客苍山变得四分五裂！这一步，更是给他们带来了雪上加霜一般的灭顶之灾。 有的人跑着跑着，脚下忽然一空，随后跌入了深渊。有的人逃着逃着，忽然被大片的山石活活压死。 至于更多的人，则是被乱石砸死，被客苍山活埋。 甚至就连留在山下的那两万守军也同样没能逃过这一劫。 乱石如同箭矢，被击中的人瞬间骨断筋折，被魔核光芒射中的人瞬间被抹杀，被倒下的山体掩埋的人瞬间离开了人世。 如同一头超大无比的魔兽突然打了个盹，换了个姿势睡觉时，顺便抖掉了趴在它身上的虱子和蚊虫。 也许对于客苍山来说，这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但对于身处他身周的渺小人类来说，这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灾难了。 远在四十里外的北谷族人，此时同样感到脚下发生了强烈的震颤，几乎让他们立足不稳。 而此时客苍山的那场‘灾难’，他们虽然没能看得分明，却也看出了大概。 因为客苍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崩溃并变矮。 他们虽然听不到呼喊，也看不清神炎士兵的举动，却能想象人在那个时候会变得多么无助。 虽然林四先前说过他会用阵法让神炎大军损兵折将，但在亲眼见到这一幕之前，哪怕对他信心最足的人，也没能想到会出现这样宏大的场面。 方圆十几里的客苍山说毁就毁了，这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做到的范围。 天境高手不可能做得到这种事，因为鄂泰此时一样处在逃亡的人群之中，他甚至无力去救身边任何一名部下。 至于圣境呢？谁也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如果这种阵法能随时布置出来，只怕攻城时根本都不需要士兵了。直接在城池外围布置一个类似的阵法，就能将对方的城池夷为平地。 但林四知道这不可能。 这是一场很难再复制的奇迹了。 数千颗魔核，各种级别，各种属性的都有，它们显然无法组成一个特定阵法。毕竟阵法最重要的就是精确和稳定，这也是大型阵法需要灵石的原因。 魔核内的灵力，很难做到数十颗以上都是同系同种并且同级别的。 由于林四和慕哲平已经无法再吸收太多魔核的力量，同时再向空魔核灌注印力，这个难题困扰了他们足足一天。 而即便可以，他们灌注不了几颗魔核之后，也会变得印力枯竭，需要时间恢复。 这样下来，一天至多只能制造出十颗八颗而已。 最终，林四偶然想起的一个思路让他们另辟蹊径，他们将自身当成了一个‘灵力过渡器’，左手吸收魔核力量入体补充印力，右手释放印力进入空魔核。 随后再拿其他魔核补充印力，将左手吸空的魔核放入右手灌入印力。 虽然他们无法因此而增涨修为，但却实现了将魔核同质化这个难题。 这种看似异想天开的举动，令得他们转化魔核的速度加快了数十倍，而在试验小型阵法的过程中，他们再度发现了一个天大的惊喜。 林四的魔核与慕哲平的魔核，虽然并不是同一属性的力量，但却意外的能够兼容在一个阵法内。 而且，其中似乎还产生了一些未知的变化。 也许，这是因为他们的力量，本质上就是同根同源的。 而这一战之后，留下来的空魔核，他们显然也没办法再用类似的方法去补充了。 今后他再想得到数千颗魔核，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毕竟魔核还是很值钱的…… “你这个阵法的威力，简直大得不可思议，看来你赌赢了！”望着远处那震撼的场面，尹漓丝毫没有掩饰眼中的震惊。 “哈哈，那是！”林四双手叉腰放声大笑。 说实话，他本人也没想到这个阵法的威力会这么变态。 他本来期待着能做到地动山摇，乱石飞溅就不错了，但没想到整座客苍山竟然彻底塌了。 “这是什么阵？”尹漓出声问道。 “只是一个放大版的裂地点杀阵，我和老慕足足忙了五天五夜，所幸最终没有出现任何差错。”林四心内怀着侥幸。 那可是足足五千颗魔核，任何一颗摆错了位置，都会令阵法失效。还好老慕竟然意外的会一些新奇的计算和丈量方法，否则光凭林四一人，恐怕半个月都布置不出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不可能会拥有数千颗灵石。”尹漓再也无法压制心内的好奇。 而她同时也知道，尽管‘裂地点杀阵’是高阶阵法，但即便拥有数千颗灵石，也不可能做到这样的恐怖效果。 虽然阵法已经在大型战争中取得了不可或缺的地位，但类似这样一阵坑杀十余万人的场面，似乎也只有当年的厉元弘做到过。 林四的布阵水准当然不可能比得上厉元弘，能布置高阶阵法，已经算是极限了。 眼前这一幕，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哈！你自己慢慢猜吧！”林四得意的扬了扬眉。 “如果外界知道这阵法是你们两人布置的，恐怕你们的名气会变得比那些天境高手还大……” 尹漓这句话一点都没夸张。 两百年前东南域月国的厉元弘，至今依旧被大陆许多人牢记。尽管他的阵法需要提前布置，但他造成的杀伤，已经是圣境级别乃至更高。 如果被人知道林四和慕哲平布置出了一个威力与之相差不大的土系阵法，那他们名扬大陆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此时，一旁的北谷族人看着林四的目光，已经近似于崇拜和狂热了。 他们没有和林四说话，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面对一场‘神迹’，所有的夸赞似乎都显得有些苍白。 …… 客苍山的灾难依旧在持续。 神炎大军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迅速减少，而刚刚冲出客苍山的鄂泰早已顾不上衣甲的脏乱与狼狈，心内只觉得惊魂未定。 没错，这阵法虽然圈定了一个范围，但终究只是杀阵而非困阵。修行者们如果逃得足够快，还是能够脱出危险范围的。 但是，就连鄂泰在先前那一刻都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更何况是其他人？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卒一个个，一群群，一片片死在眼前。面对客苍山的‘暴怒’，他们除了惊恐呼救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渐渐的，阵法终于平息了下来。 哪怕是五级魔核，也经受不起这种大阵的摧残。魔核之中的印力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燃烧，很快一个个熄灭了下去，变成了一堆残渣。 而客苍山裂开塌陷的余波并没有结束，滚滚乱石和泥土依旧如同流矢一般向外飞射着，带走着一个个生命。 原本的千丈高山变成了仅有两百丈的乱石土堆，而范围则足足扩大了一倍多。 现在任谁也看不出这是客苍山了，直到一切平静下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景象宛若人间地狱。 那些碎石之下，不知倒着多少浑身是血的士兵，至于看不到的地方，则掩埋了更多。 一炷香之前的十二万大军，此时活着回到鄂泰身边的，还不到五千。 死去的绝大多数都是普通士兵，但也包括了大量修行者。 元境之下的修行者几乎死光，在那种情况下，他们逃亡的速度根本就没有客苍山倒塌的速度快。 而元境之上，也同样死去了大半。 甚至一些倒霉的极境修行者都同样没能活着回来。 直到最后一名幸存者回到身边，鄂泰才喘着粗气对同样狼狈无比的许少岳咆哮起来：“你干的好事！” 第533章 轰动一时 如果不是因为许少岳出自无极殿，也许盛怒之下的鄂泰真会忍不住出手杀了他泄愤。 敌人这个阵法显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那么他们应该早就料到会有今夜攻山这种事情发生。 而自己等人，就像是特意送上门来让对方坑杀一次一般。 许少岳中午告诉自己，客苍山的北谷一族仍旧窝藏在这里，完全不知他们已经暴露。但晚上自己到来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许少岳和北谷一族串通好了一样。他就是故意取信于自己，让自己陷入这个大阵。 自己早就奇怪了，他明知道他的未婚妻在这里，还故意向自己报信？为的是什么？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就是为了帮她和山上的盗匪们！ 而且最重要一个细节，亲手拔出那把剑，激活整个大阵的人就是许少岳！ 尽管，即便没有许少岳，他们也还是冲到山顶，搜完所有角落，然后拔出那把剑…… 但现在被愤怒冲昏了头的鄂泰，又哪能想得了那么多？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幸存者都毫不掩饰的用充满敌意乃至恨意的目光盯着场内的许少岳，没错，他们也和鄂泰的想法差不多。 因为许少岳的举动太可疑，而且许多地方根本解释不通。 现在这些人之中，除了极少数理智的，其他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恨许少岳。退一万步，没有他报信，自己等人今夜根本就不会来此，更不会受到这种巨大损伤。 而无论他是提前和敌人串通好了，还是被人利用了，他都是个该死的可恨人！ “你说什么！你竟然怀疑我？”被指责，被敌视的许少岳差点疯了。 刚刚山倾地裂，他也同样受了点轻伤。而没有杀死林四以及任何一名北谷族人，他心内同样窝火不已。 他非但没能解恨，反而怒火更甚。而此时，鄂泰竟然将矛头对准了他。 他不求对方怎样感激自己的报信，也没有埋怨鄂泰的失利，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想要拿他开刀！ “你该庆幸你后面有无极殿和应海天撑腰，否则你现在已经死得连渣都不剩！”鄂泰的声音冷如寒冰。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再在乎什么‘留一点颜面，日后好相见’了。 但是，许少岳又何尝是省油的灯？他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就像鄂泰所说的，他身后站着许多人，所以哪怕是天境高手鄂泰，也无法让他畏缩。 “你自己中计，就想拿我泄愤？没有我，你就不会来这里了吗？没有我，那把剑你就不会拔出来了吗？我呸！自己无能就不要怨别人！”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他也不再留口了。 他相信，鄂泰不敢杀他，神炎帝国也不想多出无极殿这么一个强大敌人。 他的话，戳中了鄂泰的软肋。 这一战之所以会失利，说白了，还是因为他自己中计。如果他不下命令，谁也不敢越过他擅自行动。 但这种事情，他自己反省是可以，别人说出来可就不行了。 尤其是让被他迁怒的许少岳来说，只会让他恼羞成怒。 蓬！在许少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他骤然出现在了对方面前。 随后重重一巴掌抽在了许少岳的脸上，将他抽得飞了起来！ “滚！” 在诸多神炎将士带着仇恨与解气的目光注视下，许少岳重重摔落在了十余丈外的地面上。而他摔落之前，不知有多少树枝荆棘被他压断。 这一巴掌，让他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虽然算不得什么严重的伤，但这张脸确实是丢大了。 “好！很好！我真是瞎了眼和你们这群废物合作……”他的目光之中充斥着怨毒。 这一刻，他对鄂泰的恨意超越了林四。 嗤！宽大的剑气向他呼啸而来，将那十余丈的地面刮得一干二净，长长的裂缝出现在他眼前。 如果不是他刚刚避得快，也许这一剑已经切开了他的身体。 鄂泰终究没有打算杀他，否则不会只出这一剑。 而许少岳也终于明白，此时继续激怒敌人，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他只得强行压制着心内的愤怒，狼狈地向着来路飞快逃去。 “将军！现在怎么办！”晋玄小心翼翼问道。 许少岳已经离开，而他们这一仗接下去怎么打，还得看鄂泰的意见。 眼下他们只剩下了五千人不到，这些人之中，破境高手和天境高手基本算是完好无损。而余下的几乎全是极境与元境，事实上他们的战力依旧在北谷一族之上。 但众人最初的气势早已消失无影，此时他们只觉得阵阵寒意袭来。 经历了先前那种场面，他们早已丧失了原本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等人的怀疑。 会否再次掉入陷阱？即便追上北谷族人，在丛林之中，己方这四千多人够用吗？ “有一点，那个小子应该没骗我们，北谷族人在今天之前应该还在客苍山。”鄂泰缓缓平息了胸中的怒火也愤懑。 没人反驳的他的话，不光因为鄂泰的实力与权威，还因为他们自己也确实这么想。 他们来的时候，山上还亮着灯火。虽然那是敌人离开前故意点亮的，但应该能差不多证明对方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派人去四面搜索！找出他们逃走的方向，他们逃不远！” 不出林四所料，鄂泰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做出了他们没有逃远的判断。 而事实上，这个判断并没有错，此时北谷一族正在他四十里之外的嘉平山上。并非他们故意要留下来看戏，而是四五千人的目标着实太大。 动和静，自然是前者更容易暴露。 与其不断向东移动，还不如停下来好好藏着，等敌人走远了再出来。 同时也能看着敌人的行动，做出下一步应对。这也算是林四在天境高手面前，仅有的能获得情报的方式了。 反正敌人最可能找出来的踪迹，就是慕哲平三人刻意留下的。至于向东的方向，他们沿途并未留下痕迹。 一切都和预想之中的一样，很快有士兵发现了慕哲平三人向前留下的踪迹。 虽然这怎么看都不像几千人留下的，但此时的鄂泰根本不疑有他。他平心而论，换成自己是北谷族人也同样会小心掩藏沿途的痕迹，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于是他就那么径直带着所有人追了上去。 他没办法把手底下这些人再分散了，如果再不将这四千多人集中在一起，即便他们发现了北谷一族，也没办法得手，反而会被对方分散击破。 毕竟在山林之中，北谷族人要比其他同级修行者强得多。 站在嘉平山上的林四等人亲眼目睹了敌人向南追击的画面。 直到现在，他的计划都完全没有出错，形势甚至比他所想象的更好。 接下来他的任务就是带着周围的北谷族人离开神炎帝国，并最终彻底摆脱危险。 …… 林四等人一直行到了上陵山脉的最东面，这里已经是神炎帝国与碧澜帝国的交界处。 尽管只有七八百里的路途，但他们来到这里时，却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这三天算是风平浪静，他们已经尽最大能力消除沿途行进留下的踪迹了。 偶尔能遇到一些冒险者，这些冒险者无一例外的被他们全部杀死。至于神炎士兵，他们并没有出现在山林内。 而在外界，这三天时间之中，北谷一族几乎吸引了整个大陆中部的目光。 原本他们虽然引起了一定的关注，但除了神炎民众之外，周边各国都仅限于高层得知。而这次客苍山的一战，因为造成的战果太过惊人，过程太过出人意料，以至于各国民众都忍不住开始口口相传起来。 这一战不可能瞒得住，毕竟当时神炎大军之中还有四千多名幸存者，他们做不到每个人都刻意守口如瓶。 而离开上陵山脉后，许少岳更是故意推波助澜，在外界大肆宣扬鄂泰的愚蠢以及神炎大军的无能。至于他本人的名字，自然不会出现在其中。 一阵坑杀十一万多人，一座方圆十几里的山峰直接被‘夷平’，这场原本不为外界所知的战斗瞬间传了开来。这阵仗，这方式全都超出了每个人的想象范围。 一开始，几乎没有多少人相信这是真的。毕竟这听上去比一场梦还不真实，那可是十一万五千人，而且还是强大的神炎大军。 之前北谷一族在帽子峰固守，随后从南安山突围而出，前前后后也杀死了数万神炎士兵。但当时他们毕竟运用了各式各样的战术，而且不是占据地形优势，就是在充分发挥他们丛林战的优势。 即便如此，当时他们自身也付出了过半的伤亡，而当时他们面对的库夏，在高手数量上其实还及不上北谷一族。 神炎民众虽然无法接受战局的不利，但至少他们还造成了一定的战果。而在外界的宣传中，神炎帝国也是战胜方。 他们至少还有一些说服自己的理由。比如对方太狡猾，库夏太愚蠢，对方破境高手多，对方是自小就成长于山林之中的北谷一族…… 但这一次，北谷一族甚至没有付出一个人的伤亡，就让神炎大军从十二万人变成了四千多人。 神炎官方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粉饰这场失利了。 消息传出去后，很快便有一些修行者特意赶到客苍山，他们之中有神炎帝国的，有周边各国的暗探，也有冒险者，甚至有门派中人…… 他们看到了那一战结束后，残留下来的场面。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那个消息是真的。亲眼看到那巨大废墟以及早已凝固干涸的鲜血及死人，他们甚至认为那比外界传言的更加触目惊心。 一时间，整个大陆中部为之哗然。无论是神炎帝国，还是碧澜，龙燕，乌夏，赤楼等国，无不对此表达了极高的关注程度。 而其中，甚至有着各大门派的身影。仙武王国之中，许多门派的门人也同样纷纷来到神炎帝国。 原因并非因为北谷一族自身有多么强悍，而是因为他们之中出现了一名惊世的‘阵法宗师’。 第534章 误会 在这大陆上，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一名阵法宗师了。 不过，却并非没有出现过规模更大，范围更广，复杂程度更高的阵法。 尽管其中的难度之大超乎想象，需要付出的人力物力更是令人望而兴叹，但这大陆的人并不缺乏尝试精神。 然而即便是出现过比这更庞大的阵法，林慕二人的阵法有一点也是它们所无法比拟的，那便是阵法的威力。 哪怕给那些阵法大师上万颗灵石，让他们布置一个更加巨大的裂地点杀阵，他们也做不到林慕二人所能达到的那种毁灭般的效果。 这样的效果，作为阵基的灵石至少也必须是上品灵石。而上万颗品阶相同的上品灵石，哪怕心宫这样的门派，恐怕也会为之肉痛不已。 要知道这大陆许多修行者，终其一生恐怕也用不上一颗灵石。 北谷一族当然不可能拥有上万颗上品灵石，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林四和慕哲平二人所布置的那个大型阵法，在力量耗尽后，大部分魔核都直接碎成了粉末并深埋在了地下。 许多人掘地三尺，找到的只是一些耗尽灵力后，变成灰色乃至苍白的魔核外壳残渣。 他们没有亲眼目睹阵法触发时的场面，也无从推测这到底是个什么阵法，具体的样子是什么更是无从得知。 于是，每个人最先联想到的就是厉元弘，这个两百年前的人物。 当年厉元弘天火焚城，因为发生在偏远的东南域，虽然也很快引起了各方势力的重视，但却也存在着许多质疑。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被焚烧后的银城，残留下来的阵法痕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超级大阵应该有的样子。 许多人认为那只是偏远小国故意夸大声势，亦或是故意制造出一个‘英雄人物’，让他冒领成百上千名阵法师集体的功劳。 毕竟，对于东南域这种落后的地方，大陆中部的人先天就有着一种优越感。 再加上月国对他的特殊‘保护’，能见到他的人寥寥无几。 而直到数年后，厉元弘在月国国都弦城布置出了一个超级防御阵时，有关他的质疑才全部消失。 但是，当各大势力重新将目光锁定在此人身上时，却发现他彻底消失了。 事实上，月国普通民众并不知道，因为厉元弘的消失，月国王宫在后来的一年时间内曾多次受到过天境高手的‘光顾’。 甚至极其屈辱地任由那些强大势力派来的阵法师，近距离参观触碰研究厉元弘所布置的防御阵内部，就连厉元弘住所遗留下来的一些手稿也被他们全部卷走。 这些人来自各大势力，他们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找出厉元弘，让他为自己身后的势力效力。 只可惜，他们再也没能找到厉元弘。他所布置的阵法，外人复制出来后，根本就是个废阵，一丁点效果都没有。而他所留下来的手稿，虽然有着一些新奇理念，但更多的地方根本就没人能看得懂。 对于厉元弘的阵法，有一点算是举世公认的。那便是他布置的阵法，所用到的材料远少于其他阵法师，阵图的复杂程度似乎也比其他类似阵法简陋得多，但威力却比其他阵法强大数十倍。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人们只能认为这个人对于阵法的认知超越了这个时代数百乃至数千年。甚至有人谣传他很可能是穿越了时光，从未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尽管这种说法很无稽。 他的消失，对于整个大陆来说，都算是一个巨大损失。 哪怕是一两百年后的今天，在大陆阵法界，对于厉元弘以及他的阵法的研究，依旧算是一个重大课题，只可惜他们基本算是毫无进展罢了。 而这次，林慕二人所布置的阵法，在外界眼中，显然和厉元弘当年布置的天火大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北谷一族不可能拥有那么多灵石，所以他们使用的材料绝对少得超乎外人想象。 北谷一族也不可能会有那么多阵法大师配合制作那个大阵，所以那个阵法可能也简陋得令人发指。 然而，它超出其他阵法数倍的威力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一时间，北谷一族之中出现了厉元弘的传人，甚至厉元弘未死，厉元弘转世这种传言都开始甚嚣尘上。 各个大国门派势力，都无不想要找到那个未知的‘阵法宗师’！无论是让他为自己布阵，还是从他身上榨取到超越这个时代的阵法知识，从而培养出一大批‘厉元弘’…… 如果能得到布置这种阵法的诀窍，那就相当于得到了制造许多不会移动的‘圣境高手’的秘密。因为这种阵法的恐怖破坏力，确实已经堪比圣境级别了。 这对任何一个势力而言，都是无法想象的巨大提升。 一时间，北谷一族吸引了大陆中部所有人的目光。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所关注的只是事件的传奇性。而对于各大势力而言，他们迫切想要找到北谷一族自然就是为了那位阵法宗师。 这一点，无论林四还是慕哲平，最初都根本没想到。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误会。 哪怕林四和慕哲平在阵法上确实有着优秀的天份，他们也不可能只是经过短短一年的学习就从阵法新人变成传说中的宗师，那也未免夸张得过头了。 事实上，他们两人联手之下，都只能勉强布置出一个普通的高阶阵法罢了。而这，还是因为林四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加上慕哲平那许多与这个大陆迥异的计算方式共同合力下的结果。 他们两人加在一起，或许勉强算得上一个阵法大师。而且，在理论方面，恐怕还要远逊于一般的阵法大师。 他们和厉元弘唯一的共通点，就是他们都出自圣云学院，仅此而已…… 那个裂地点杀阵之所以能造成那样的破坏力，最大的原因还是印力本身的特殊。 其次，所用材料也不像外界所想的那样匮乏。五千颗灌注了同等印力五级魔核，这样的资源，如果交给其他阵法大师，他们或许同样也能布置出一个恐怖的大阵出来。 就阵法本身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新奇之处，无非一个放大了许多倍的裂地点杀阵。 完全不像外界所想的那样，用了超出这个时代的阵图，布置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精巧阵法…… 因为这个不算‘美妙’的误会，慕哲平、聂河、郁荼三人遭受到了意料之外的压力。 慕聂郁三人顺利潜出神炎帝国南部边境后，进入了南面的龙燕王国。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在龙燕王国各大城池故意露面，吸引神炎帝国的注意。迫得他们不得不将注意力投在龙燕，并且将大军开进龙燕王国。 尽管这很犯忌讳，并且一定会遭到龙燕王国的反对。但以神炎帝国的强大，大量高手进入龙燕最终依旧还是能够实现的。 然后他们可以一路带着神炎高手向着西南方移动，为后方的北谷族人制造脱逃的机会。 他们最初在龙燕最北部的景宁城露了次标志性的鬼面，并故意和城内一支不大不小的冒险团发生了一次小冲突。 当时在慕哲平看来，他们要引起注意恐怕还得加把力。 毕竟在龙燕王国，他们上陵三鬼的鬼面还未传开，更不用说联想到北谷一族。 但第二天，他们在南面千里之外的第三座城池露出行迹后，很快招来了难以想象的后果。 非但神炎帝国的高手们火速赶至，就连龙燕王国本土的高手，乃至一些通过传送阵，来得较快的门派高手都蜂拥而至……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找出城内的北谷一族，然后找出其中那位‘阵法宗师’。 如果不是洗去脸上的汁液露出本来面目，他们三人或许根本都出不了那座城。 尽管鄂泰想不出北谷一族是怎么瞒过边境守军，无声无息来到龙燕王国的。但对方既然连那种阵法都能布置得出，做到这种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四最初的计划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慕哲平原本打算故意利用一些城内百姓，制造出北谷一族向龙燕西面八方潜逃的假象。 而后他则继续向龙燕西南方潜逃，并继续在后面几座城池露面。 这样敌人会很自然的认为，他们利用百姓故意制造出向各个方向潜逃的假象。只是为了掩盖真实的方向，而他们真正的方向应该就是西南方。 而这，也正是林四想要得到的效果。 但现在，他哪里还有机会这么做？ 如果他再次在下座城池露出鬼面，他没法保证龙燕王国乃至越来越多的高手，会否直接封锁那座城池，然后一个个的排查。 他和聂河或许可以混过去，毕竟他们的真容并不为外界所知，但郁荼是肯定不行的。 龙燕王国东北部上万里的地域，几乎已经直接被各方势力封锁了起来。 毕竟，北谷一族逃得再快，也快不过那些高手，更快不过传送阵以及传音阵…… 这种情况下，他们哪还有机会按照原计划行事？ 慕哲平无法判断这种情况到底是好是坏，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炎帝国的注意力确实被成功吸引了过来。 不需要他们再用什么诱敌之计，对方自己就直接认定北谷一族逃到了这里。因为有着太多势力太多高手在这里，他们彼此互相坚定这个错误的判断…… 看吧，就连无上云颠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北谷一族肯定就藏在龙燕王国没错了。 看吧，就连神炎帝国的高手都来到了这里，那我们碧澜帝国跟着他们找就行了…… 而就在此时，另一个消息也同样传了开来。 关于第四天印现世的消息，终于被证实是假的了。 这其中除了慕哲平与聂河的暗中宣扬之外，自然还少不了许少岳的‘功劳’。既然北谷一族已经逃出去，被鄂泰羞辱过的许少岳当然不会让神炎帝国好过。 他很干脆的放出了真相，而后，各大门派也终于发声，证实这次天印现世确实是一个天大谎言。 至于其中的目的，根本不需要他们言明。现在整个大陆中部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神炎帝国为了找出北谷一族，而刻意散播的谎言。 十几天的找寻，整个上陵山脉之中，已经有太多冒险者葬身魔兽爪下，亦或其他冒险者的刀剑之下。这其中的伤亡数字，如果全部统计出来，绝对也是极为吓人。 为了天印，许多冒险团根本不顾自身实力，向着森林深处进发，最终的结局往往都是异常悲惨。 而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神炎军方的一个谎言而已…… 一时间，神炎帝国遭受到了来自里里外外周边各国的冒险者的谩骂指责，同时他们在客苍山的失利，也令许多人幸灾乐祸拍手称快。 第535章 峰回路转 “看来我们的计划，需要做一些改变了。” 龙燕王国北部的江化城内，慕哲平与聂河，郁荼三人暂时停留在了一间客店内。 而此时说话的人，正是慕哲平。 现在林四不在，郁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外界情势的突变，毕竟这和他们最初的预计有着不小偏差。 而聂河，他看上去对这个计划根本就是毫不在意。 反正即便计划失败，他聂河也已经提前脱险了，北谷一族的死活他并不放在心上。 林四必须庆幸这次他派出了慕哲平，否则因为外界情势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化，他原本的计划很可能会失败。 “是啊，没想到因为那个阵法，我们竟然受到了整个大陆中心的瞩目。”郁荼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们这两天同样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关于客苍山那个阵法，现在被传得神乎其神，他们自然不会没听过。 郁荼没想到，林四当初向他索要魔核之后，所说的惊喜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甚至就连慕哲平本人都很好奇，那个阵法究竟造成了怎样的场面…… “啊哈，没想到你们两个整日里鼓捣的那些东西，还真有这么大用处。”聂河用夸张的笑容掩饰着心内的错愕。 在学园之城时，他不止一次见过林慕二人在家刻绘阵图。而他们去圣月阵法系旁听，聂河也曾跟着去过，只是听了一会他就神游物外，之后的几次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圣月学院的女生们身上…… 虽然他对阵法一窍不通，但他也知道，那种阵法肯定很不简单。如果大量普及的话，大陆战争的方式恐怕早就发生巨大的改变了。 “听说那个阵法坑杀了十一万多神炎大军，真是难以想象！”郁荼不住赞叹着。 尽管他得到这个消息已经过了一天，但每次想起，还是忍不住感到振奋不已，只可惜自己没能亲眼见到那一幕啊！ 神炎帝国屠杀了他的族人，他对神炎大军自然有着刻苦铭心的仇恨，哪怕多杀一个神炎士兵，他都觉得最好不过。 果然，刑廉大哥选择将北谷一族的安危托付给他们，一点都没有错！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一直追随着这三个人，虽然他们的年龄看上去真的很小。 慕哲平之前对林四所说的那番话并没有错，此时的郁荼，已经想得很远。他知道，即便这次最终他们北谷一族能够逃出去，最好的结局也只是躲藏在神炎帝国不知道的某个角落苟且偷生。 他们没有回归故土的机会，他们更没有向神炎帝国报仇的能力。 至少，他郁荼做不到。 或许再过几代，几十代，北谷一族会再度兴盛起来。但也有可能他们会渐渐被周围同化，进而渐渐忘记当年的仇恨…… 总之，他郁荼此生是看不到那一幕了。 林慕聂三人的战力，他看在眼底。他能看得出，以这三人的天赋，未来晋入天境恐怕是板上钉钉的。 而林四的指挥能力，他更是叹为观止。没有他，北谷一族早就被灭掉了，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如果，他们三人是北谷族人该有多好。隐藏在客苍山的那段时日，这个念头一直不断萦绕在他心头。 未来在三大天境的带领下，在林四的指引下，也许北谷一族将来真有希望杀回去。 而这个念头，现在终于达到了最强——因为那个逆天的阵法。 他觉得，这次回去后，有必要为了北谷一族的将来，和族人们好好谈谈了。虽然他到现在，连这三人的来历都还不清楚，但他自问不会看错人…… 但慕哲平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得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如果阿四那边，按照原计划继续突围的话，也许会遭到毁灭般的打击。”慕哲平冷静分析道。 郁荼失声惊呼：“怎么会！” 按照原计划，当神炎守军松懈下来，甚至调派人手来龙燕后。林四就会带着北谷一族直接冲进碧澜帝国，在进入碧澜腹地后，快速突到碧澜南部。 最后化整为零散布开来，偷偷潜到南面的赤楼王国。 北谷一族在外形上，和外界民众并没有什么差异。一旦分散，除了几个首脑人物，其他人基本不容易再被认出来。 而几名首脑人物自身都具备着至少极境后期之上的实力，他们自己想要潜过边境也并不难。 这个计划，最难的部分只是突出山林那一刻。 他们需要趁着神炎大军没有防备，快速的冲过去，并且还要冲过碧澜边境。 打的就是个措手不及。 神炎大军即便后续想要追过去，也没法直接派兵进碧澜帝国，毕竟这是个实力不逊于他们的国度。 而碧澜帝国，应该也不至于大举围剿他们。毕竟他们深知北谷一族的来历，他们没必要付出损兵折将的代价帮着神炎帝国剿杀‘叛逆’。 在碧澜帝国眼中，他们至多就是一股流寇，将他们赶出去就行了。进入碧澜境内后，他们遇到的阻力不会太大。 他们原本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北谷一族是神炎帝国和乌夏王国的敌人，但却并不是其他国家的敌人。 “现在如果阿四带人冲出山林，暴露出北谷一族真正的行迹后，碧澜帝国绝对会倾举国之力捉拿他们。不但是碧澜帝国，各国各门派的高手同样会疯了一般的赶过去。”慕哲平摇头苦笑。 “因为那个阵法？”郁荼终于明白过来。 “没错，看现在龙燕王国出现的这么多高手就知道，所有势力都想找出那位阵法宗师，而北谷一族会被顺带殃及到。现在不光是神炎帝国，整个大陆中部都将目光投在了北谷一族身上……” “岂能说殃及？如果没有那个阵法，也许我们已经直接被神炎大军绞杀在上陵山中了。只是，没想到北谷一族竟然因此而闻名整个大陆中心了……”郁荼也是苦笑不已。 北谷一族以往数百年，尽管在同乌夏的战争中骁勇无比，洒下了不知多少热血。但在外人眼中，他们也就是一支被神炎帝国收服的土著兵种，并没有多大的神奇之处。 他们还真没有哪一刻，能够像现在这样引得整个大陆中心都瞩目的。 郁荼现在都不知道是该自豪还是该焦虑了。 “现在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阿四，希望他能自己发现异常之处，然后暂时按兵不动。我们已经来不及去通知他们了。”慕哲平叹了口气。 他们已经深入龙燕王国数千里，现在再赶回神炎帝国，并且赶到上陵山脉东侧，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们在上陵山中，又哪能得知外界变化……”郁荼的面色黯淡了下来。 这一步走错，数千的族人很可能就会因此而全灭，他无法想象那种画面。 慕哲平话锋一转：“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赶快去和他们会合。” 郁荼沉声道：“没错！少了我们三人，他们战力大损！我们要赶回去，至少能提高一线突围希望！”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打算的准备，哪怕到时候北谷一族在碧澜境内遭遇重重围困，他也要和族人一起共生死。 慕哲平看出了他的打算，他并没有评价郁荼这种做法是对是错，只是心内暗暗感叹。 “不光如此，我们三人也需要改变原本计划了。事实上，在危机出现的同时，我们也得到了意外的机会。”他淡淡道。 “什么机会？”郁荼声音低沉。 如果现在说话的人是林四，那郁荼绝对会从一开始就对他抱着极大的期待，希望他能再度扭转局面。 但此时，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慕哲平与聂河。 说实话，出现眼前这种意外的情势，他没对慕哲平抱过多大期望，尽管对方第一个发现了危机所在。 毕竟从帽子峰到客苍山，这一路上出谋划策的人始终都是林四，而慕哲平一直都没有提过什么意见。他最多就是对林四计划中的一些细节抑或漏洞进行补充，仅此而已…… 除了谨慎细心，郁荼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更多和布置计划有关的闪光点。 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藏在林四背后，默默执行他计划的人。 “第四天印是假消息已经被证实，那么接下来，聚集在上陵山脉中的冒险者自然会离开那里。其中的冒险者数量能达到多少？”慕哲平问出了一个似乎不太相干的问题。 “至少也不下十余万吧？毕竟上陵山脉绵延数万里，而周边每座城池至少都会有数千冒险者进山。除了神炎帝国，周边碧澜龙燕赤楼等国的冒险者同样不在少数……” 郁荼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亮了起来。 慕哲平笑了笑：“没错，冒险者们出山回城，固然也会受到边境守军的盘查。但守军不可能会为难他们，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你是说，让我们的族人冒充冒险者，随着大量冒险者出山的大潮，一起混出去？”郁荼重重一拍手，脸上尽是喜色。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没想到神炎帝国散布第四天印这个假消息，反而变相帮助了他们。 在往常，数千冒险者分批出山，自然会引来注意，毕竟人太多太反常了。而现在，十几万乃至几十万冒险者出山本就是各国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各大势力眼中，北谷一族现在应该躲在龙燕王国，谁能想到他们会伪装成冒险者？ 如果真的按照这个计划，那他们甚至不需要冲击山林边的两国边境守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碧澜帝国。 这简直要比原先的计划，还要完美！ “这，这简直是太好了……”郁荼不住在原地打着转，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实在太快，令得他这样的破境高手也快有些承受不住了，毕竟那些族人，可都是他最后的亲人。 这个计划看似很简单，但却并不容易被想到。尤其，他们原本已经差点走到绝境了，谁能想到其中竟然暗含着一条光明大道？ 没想到啊，离开了林四的慕哲平，竟然也这般厉害。 这样独到而敏锐的目光，着实极大出乎了郁荼的意料，然而也幸亏有他在！ 第536章 艰难抉择 “不能高兴得太早，如果现在阿四已经带着人直接按照原计划冲出去，那真是一切休提了……”慕哲平微微摇了摇头，他们现在想出的办法，不代表林四那边也同样想到。 “是啊！”郁荼收敛了笑容。 “那我们赶紧去截住他们，告诉他们这个计划！”他急急道。 “已经来不及了，等我们赶回去，时间至少也是一天后了。那时候，他早该做出了决定。”慕哲平微微一叹，随后缓缓道：“我们三人兵分两路，你立刻赶回去，尽最后一丝努力去提前截住他。” “好！那你们呢？”郁荼微微有些诧异。 慕哲平微微笑道：“我和聂河，去碧澜帝国任意某座城池的冒险者协会。” “去那里做什么？”就连聂河也为这个举动感到奇怪了。 现在这个时候，不赶紧去和林四汇合，还去冒险者协会浪费什么时间？ “很简单，花点金币注册十几个冒险团，得到注册文书，然后花重金快速打造数千枚冒险团徽章。” 顿时郁荼和聂河都明白了过来。 “难怪，这是为了扮冒险团扮得更像啊！反正截住林兄弟只需我一人便可……”郁荼由衷赞叹道。 冒险团过境，也有可能会被例行盘查。 北谷一族尽管在外形上和冒险者没有太大分别，但如果其中连一个冒险团徽章都没有，恐怕还是会引来怀疑的。 而慕哲平显然想得很周到，郁荼截住林四，让他继续在上陵山中等待。 而慕哲平则带着冒险团徽章与文书随后赶来，反正这些文书与徽章都是真的。这样，他们平安过境的把握就更大了。 郁荼已经说不出什么来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离开了林四之后，慕哲平一个人也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那现在，最大的关键就是希望那个家伙没有径直带人冲出去了，否则我们在这里想得再好也是白搭！”聂河撇了撇嘴。 他是想不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计划，在他看来，这种事也只有林四和慕哲平这种整日里想着怎么算计别人的人才会乐此不疲。 如果当初在千宋时，和他们彻底决裂，那自己恐怕还真是招惹了两个极其难缠的敌人呢。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郁荼来不及收拾，背上长刀便准备出发了。 慕哲平点了点头：“我们也去布置了，希望一切安好！” …… 他们三人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而此时，林四已经带人来到了上陵山东面，当郁荼踏上阻截他们的路途时，他们距离森林边缘已经只有两百里。 所有人摩拳擦掌，等待着不久之后冲击关卡时的战斗。 但林四却挥了挥手，让所有人停了下来。 “怎么了？林兄弟？”古卿与巨垒等人连忙出声问道。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林四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让他们打起十二分的认真。自从亲眼目睹那个阵法建功之后，他们对林四已经没有一丝怀疑了。 “我似乎，想出了一个更好的计划。”林四摸了摸下巴，有些犹豫是不是该说出来。 “什么计划？”众人的眼睛顿时一亮。 “这两天，我们沿途杀了好几队冒险者……”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这也是无奈为之。毕竟他们的行迹不能暴露，任何一个看到他们的人，都必须被灭口。 林四的面色忽晴忽暗，时而痛苦，时而释然，时而狠厉，似乎在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不知过了多久，他原本默默低下的头才忽然抬了起来。 “没什么，我仔细想了一下，这个计划漏洞太多……”他不好意思的对众人笑了笑。 周围的北谷族人纷纷发出了善意的笑声，没有一个人埋怨林四一惊一乍浪费大家时间。 计划本就需要经过周密推算，最后被验证无法施行也很正常，他们现在对林四有着极大的包容心。 众人纷纷散去继续赶路，惟有古卿巨垒面露疑惑之色。他们直觉感到，刚刚林四应该不是无的放矢。 “看来，你终究还是心软了……” 晚间休息时，尹漓与林四出现在了一处无人角落。而北谷族人尽管看到，但还是故意给他们留出了空间。 “哦？你看出什么了？”林四咬了口野果，随后用衣袖抹了抹嘴边的汁水。 “关于今天下午的计划，你原本应该是想让他们去主动猎杀周围的冒险者吧？”尹漓悠然坐在他面前的一根横出来的树枝上，不时荡着细长的小腿。 林四点了点头：“没想到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既然尹漓已经看穿，那自己继续否认也没什么意义。 “这个计划很精妙，为什么要放弃？猎杀到足够的冒险者，获得他们的衣物徽章文书战利品，你们这几千人完全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不折不扣的冒险者，然后直接不经战斗混入碧澜帝国。” 尹漓意味深长地看着树下盘坐着的少年，她能感受到，对方在和自己谈话时，似乎也在利用某种特殊方式修炼。 林四平静道：“这个计划有一定的风险，只要走脱一个冒险者，也许我们就会暴露。” “呵……我相信你有办法不暴露。只需化整为零，将北谷一族的高手向四周分散出去，擅长丛林战的他们根本不需要你提醒就能做得足够好。”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继续道：“在山林内，寻常冒险团根本就不是这些北谷人的对手。而丛林之中，冒险团互相厮杀也不足为奇……” 林四终于打断了她的话。 “你这是怂恿我按照那个计划去做吗？无论如何，那些冒险团与我们无冤无仇，而他们原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天印，并非我们！” 路上偶遇冒险团，直接出手灭口，林四尚且能够接受。但让他主动派人去‘捕杀’周围的冒险团，而且一杀就是数千人，他着实下不了手。 哪怕在之前他已经坑杀了十余万神炎士兵，但还是那句话，至少那些冒险者现在还不是他的敌人。 “可按照原计划突围的话，你的人或许会出现一些损伤。”尹漓轻声笑了笑。 此时的她，仿佛就像一个邪恶的魔女，正在不断瓦解着林四的本心，诱使让他走上一条冷酷无情的枭雄之路一般。 “我会尽力安排，尽量到时候，少死一些人……”林四痛苦的揪起了头发。 这是他自从想出那个计划之后，心内出现的最大阴影。 他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不对‘无辜’的人出手，代价却是‘自己人’会出现一定的死伤。 他最终选择了放弃，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这种冷血的计划。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伪善者’，就连自己人都没保护好，却去考虑无辜的人。自己都已经杀过那么多人了，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但内心深处，他却终究无法狠得下心来。 当初劫持月洛宁时，他曾经利用过一些城内民众。那时候他并没有什么心理阴影，因为他觉得那些人只是被自己欺骗，他们最后应该不会被牵连，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现在，他这个计划要的却是那些冒险者的命。 他好不容易将这念头深埋了下去，暗暗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行…… 然而尹漓现在毫不留情的撕开了他的防备，亲手将他深埋下去的阴影扯了出来。 “但终究会死人，哪怕只死一个，死的也是你的自己人！”她的话尽管是笑着说出来，但却如同尖锐的冰锥不断捅刺着林四的心口。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林四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野果，溅出的汁液洒落一地。 “呵……”尹漓当然不会被他吓住，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你说，如果你还是连山，此时会怎么做呢？” “我说过我不是连山。”他冷声道。 “我只是说如果……” “是吗？如果？按照你以前所描叙的那个连山的性情，他会有同伴吗，他会管周围人的死活吗……”林四笑得讥诮无比。 在天河王宫的那个暗室中，尹漓曾经和他聊起过连山。据说那是一个冷漠冷酷而又冷血的人。在剑宗同门眼中，他只是一头凶兽，甚至根本不算一个正常人。 而结合他自己的三个梦，幼年在十方楼经受残酷对待产生蜕变，被剑宗同门指指点点，最终杀死自己师傅的连山，很有可能真是那样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评价连山，那应该就是曾经的自己啊。 也许，如果自己做回连山，就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吧？ 如果自己现在是连山，也许早都已经出现在仙武王国了。根本就不会多管闲事，不会认识蓝岚，也不会认识郁荼这些人。 他们遇到再多的困难，又与自己何干？ 不！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如果是连山，自己当初根本就不会去学园之城，不会认识慕哲平，不会认识唐小芷，不会认识月洛宁…… 因为连山是一个没朋友的人！ 他猛烈的摇了摇头，将这可怕的假设抛出了脑海。 他脸上的神色变幻，全都落在尹漓的眼底。 “是不是发现，还是做林小四更加可爱？”她忽然娇笑起来。 林四愕然抬头，从那沉重的情绪之中退了出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要走了。”她忽然从树枝飘落下地，站在了林四面前。 林四愣了愣：“嗯？走？去哪？” “去天极城啊，我这次就是从那里来的。” “你不是心宫的吗？去那里做什么？” “去看你在圣山之战一鸣惊人啊。”她忽然掩口笑道。 “又在骗我，算了，那你走吧。记得啊，出去后不要泄露我们的行踪！”林四挥了挥手，不无恶意的揣测着她的心思。 “你这是在提醒我那么做吗？”尹漓淡淡瞟了他一眼，脸上虽然挂着笑意，但林四却看不出她真正的喜怒。 这女人，谁知道她会不会玩真的。 “是是是，我错了，我恭送你的大驾！”他苦笑起来。 尹漓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过身，就在林四以为她马上就要消失在眼前时，却意外的听到她最后一句话。 “我建议你暂时不要突围，那个阵法引起的轰动，将会超出你的想象……” 第537章 成功脱困 限于对这个大陆认知的浅薄程度，林四想不到那个阵法会让人联想到厉元弘，更想不到到它会成为外人眼中用来争霸天下的利器。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先入为主的认为，由于材料的难得，这种阵法根本不可能普及。 而尹漓不同，尽管她这两天一直也在上陵山中。 但外界那些大国以及门派因为那个阵法所联想到的，她也能联想到。因此她能预料到外界将会因此，而产生怎样的变化。 她最后那句话，虽然林四有些无法理解，但却并未当成耳旁风。 尹漓的聪慧，他早有体会。对她的话，他无法当成玩笑。 于是他决定在上陵山中多呆一天，同时派出飞屏悄悄潜出去打探消息情报。无论怎样，慎重一点总归没错，毕竟这事关几千人的性命。 他停下休整的决定，看似有些没道理。边境已经遥遥在望，他们只需一鼓作气冲过去，就能逃出险境。这个时候竟然浪费一天时间停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万一出现变故怎么办？ 但因为林四早已树立起来的威望，令得他这个决定并没有受到丝毫反对。 所有人都忠实的执行了他这个命令，甚至根本没有多问一句。 已经走到这一步，北谷一族之中，谁都不会怀疑林四会故意对他们不利。 至于蓝岚，那天晚上神炎大军被阵法坑杀时，她就已经醒了过来。 自从猜出她和聂河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之后，林四也终于能体会到她的部分心情。 但是之后的三天，她一直显得平静无比。 平静得令林四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队伍行进时，她会跟着，并不会掉队。队伍停下时，她也会照常吃食物以及睡觉。 看上去，她就像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人。 她脸上再也不见之前的急切之色，似乎是真的放弃了去仙武王国的打算。但她身上也同时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就连她那两名丫鬟与她说话，她也极少会有回应。 她不再寻死，也没有再提起过聂河。 因为队伍至今尚未脱险，林四并没有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更多的时候，他都在考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次日天明，队伍终于得到了外界的消息，但带来消息的却并不是飞屏，而是火速赶来的郁荼。 看到依旧处于上陵山中，尚未被外界发现的队伍，他心内长长出了口气。 他暗暗庆幸，看来上天并没有放弃北谷一族。 在和众人重逢之后，他立即向林四叙说了外界的反应以及慕哲平的应对。 而直到此时，林四才终于明白尹漓最后那句话代表着什么。 他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因为她，或许自己现在已经带着北谷一族一脚踏进死地了。 虽然这非他所愿，毕竟再周祥的计划，在实施的过程中，也有可能会遇到事先没能预料到的局势变化。 他很快做出了决定，等待慕哲平与聂河的到来。 他们打算冒充那些冒险团的计划，其实和自己昨天下午想出的那个冷酷计划是同一个思路。 不过，按照慕哲平那个计划，自己就不用杀那些‘无辜’冒险者，也不用陷入那样痛苦的抉择了。 他的心情终于豁然开朗，只觉得遮天蔽日的树影都顿时散开了一般。 …… 随后，飞屏赶了回来，带回了和郁荼相差无几的情报。 北谷一族吸引了整个大陆中部各大势力的目光，几乎所有人都想找到他们。 大家都认为这是林四高瞻远瞩提前预料到了这一幕，所以才让队伍停下来休整一天。只有林四自己知道，这全是托尹漓的福。 现在他已经不知该怎么看待她了，她时而和自己作对，时而又会帮自己一把……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等来了扛着包裹的慕聂二人。 摊开包裹，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冒险团徽章，足足有二十几种之多，他们完全可以冒充成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冒险团大摇大摆离开这里了。 众人嘻嘻哈哈挑选着徽章，或者用汁液血迹简单改变着脸上的容貌。每个人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他们明白，距离脱困的时间不远了。 惟有蓝岚，她死死望着远处聂河的背影，就连两名丫鬟帮她易容以及配上徽章，她都浑然不觉。 那个人自始至终没有和她对视过一次，一直到队伍重新开拔时，她才如同终于幡然醒悟一般回过了神。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她的表现，几乎每个人都注意到了，毕竟那目光直勾勾的如芒刺一般持续了很久。 但即便是卫轩以及她的两个丫鬟，也只是以为她和聂河吵了一架，现在只是闹别扭。 整个队伍之中，只有林四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聂河此时的‘逃避’，令他心内很是反感，然而这件事根本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他只能将全副心思放在面前的数千人身上。 四千多名北谷族人被他分成了大小不等的二十多个队伍，其中就连女人和孩子都背上了刀剑，一副修行者打扮。 尽管人数不等，但他还是尽量做到了让每个队伍的战斗力平均。 队伍沿着山林边缘散开了上百里，随后他们顺着不同的出口走出了山林。 林四，慕哲平，聂河，郁荼，古卿，巨垒，飞屏等人全都分散在了不同的队伍之中。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旅程之中，他们都将带着各自的队伍单独行事。 他们本就一直呆在山林之中，经历过战斗也经历过磨难，从外表看去，他们比其他冒险者更像冒险者。 而拥有了冒险团的文书和徽章后，他们根本就没有引起丝毫怀疑。 毕竟，从这天清晨开始，上陵山脉便开始涌出大批冒险者。 他们顺利离开了上陵山脉，经过两大帝国边境，进入了碧澜帝国境内。 随后他们依旧保持着冒险者身份改道向南，各自穿越边境，进入了南面的赤楼王国。 队伍一路长途跋涉，穿过座座城池片片村落，四千北谷族人离他们在神炎帝国的家园海都棱山越来越远。 最终，他们自北向南穿越了整个赤楼王国，进入了紫星王国。 直到此时，他们才算是真正离开了大陆中心的漩涡，也脱离了神炎帝国的追踪范围。 紫星王国西北炎陵城外一座不起眼的山谷内，林四终于等来了最后一支北谷族人。 距离他们离开上陵山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四千多名北谷族人一个不少全部来到了这里。 他们终于脱险了，虽然北谷一族失去了家园，远离了故土，但他们这一族最终还是顽强存活了下来。 在郁荼的带领下，所有北谷族人向着西北方数十万里之外的家园跪遥遥跪拜。从此他们只能在梦中遥想海都棱山了。 随后所有北谷族人欢声雷动，他们现在终于可以庆祝了！ 林四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欢快笑容，这一场场战斗与逃亡，真的是不容易啊！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长舒了一口气，也卸下了肩上的重担。 而从现在开始，他也必须要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圣山之战上了。因为北谷一族，他们已经耽搁了两个多月，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望着或互相拥抱，或喜极而泣的众人，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三把剑冒险团成功完成保卫北谷一族的任务，现在我宣布，任务正式结束！”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每一双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郁荼越众而出，张开双手重重环抱住了他的坚实后背：“林兄弟！这一路，辛苦你们了！你们的恩情，我们北谷一族生生世世永不会忘！” “没错，我们永不会忘！”所有北谷族人齐声吼道。 不光是郁荼，古卿巨垒等人也纷纷来到了慕哲平与聂河面前，每个人眼中都充满着感激。 自从那天清晨，刑廉将北谷一族的安危托付给他们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死一个人。三把剑冒险团凭借一己之力，将他们完整无缺的从数十万大军的包围圈之中带了出来。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奇迹，恐怕就连刑廉自己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那个，郁大哥，还有各位。我们三人现在也该说声告辞了……” 郁荼紧握着林四的双手：“林兄弟，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现在你们已经远离大陆中心，只要不大意，再也不会有人认得出你们是北谷一族。而我们，也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你们要做什么，如果有能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说，我们北谷一族定当竭尽全力……”郁荼当即拍着胸脯，而其余北谷族人也纷纷出声表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现在迫不及待想要报答林四等人的恩情，甚至忘了自己才刚刚脱困。 “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这件事你们插不上手……”林四苦笑不已。 “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才知道啊！”郁荼只当他是故意推辞，不愿接受众人好意。 “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大家……”林四张了张口，决定告知他们自己的来历，毕竟圣山之战后，他们同样会知道。 “其实我们三人来自大陆东南的月国，此行是为了代表月国参加圣山之战。” 听完他这句话，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精彩无比。 第538章 北谷圣者 这些天，对于林慕聂三人的来历，郁荼等人当然不会一次都没在私下猜测过。 他们原本以为林慕聂三人应该是来自某个大门派的天才弟子，虽然哪怕天外天三派似乎也没有出过类似的弟子，但其他地方想要出这样的人物恐怕更难。 现在听到圣山之战这个门派弟子不能参加的盛会，他们才明白原来自己猜错了。 圣山之战，他们当然都听说过。 那是一场大陆各国之间的另类战争，过程虽然比不上真正的战争那么残酷，但同样也伴随着死伤。 而且，死伤的都是各国年轻一代的修行天才。 这场十年一度的盛会，每次都会吸引全大陆的目光。 哪怕是北谷一族，对此也算是如雷贯耳了。毕竟从前他们效力过的神炎帝国，向来都是这项盛会的前两名之一。 如果是旁人，郁荼肯定会劝说他们不要参加。 毕竟这说白了也只是个比赛，而且还是有着性命危险的比赛。所为的除了那什么长老席位之外，更多还是身后国家的颜面。 经历了灭族之战后，郁荼等人对于所谓的荣誉之战，已经不太看重了。在他们看来，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但现在，他自然不会再劝。 “你们三人参赛，那其他人哪还有活路……”他感慨不已。 身后的北谷族人也纷纷哄笑不已。 确实，即便林慕聂三人的年龄比其他参赛者小了七八岁，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已经不逊于那些人之中的佼佼者了。 而且林四等人极擅指挥，就连几千人他们都能完好无损的带出来，更何况是区区百人的队伍。 到时候，其他国家恐怕会对这支队伍头痛不已吧？ 他们的反应让林四也禁不住摇头失笑，事情可没有郁荼等人所想的那么简单呢。 光是他们所在的月国队，就不可能会听他调遣，月鹏和解飞白这些人会听他的吗？而且从一开始月国队的处境就比其他队伍糟糕。 青川，南齐，草原，天河等国的队伍，都会迫不及待对月国队下手。 他们恐怕没办法像其他队伍一样，拥有一个较为平静的开局。 “月国？你们竟然真的来自东南六国？”卫轩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一缕惊愕。他还记得，初次见到他们三人时，聂河就说过自己是来自东南的三把剑冒险团。 只是后来随着冒险团的谎言在双巧城被拆穿，加上后来这三人越来越妖孽的表现，他很自然的也将那句来自东南六国当成了戏言。 别说是来自东南六国了，就算是来自神炎帝国，碧澜帝国，他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除了尹漓之外，他还没听过哪里又出了十六岁左右的破境天才，而且还一出就是三个。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三人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或者根本就是成了精的魔兽变的？ 据说魔兽到了圣境之后，确实是可以幻化成人形，而且也拥有着不下于人类的智力。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猜测太荒诞无稽了，如果他们是圣境级别的魔兽，随便挥挥手就能解决掉神炎大军了，又哪用经历这么多波折。 委实是这三人给过他太多的震撼，令得他不由自主的开始胡思乱想罢了。 “没错，我们来自月国。”林四笑眯眯地承认了。 他能猜得到众人现在肯定感到不可思议，许多北谷族人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月国在哪，又是个怎样的国家。 人群中，甚至有不少族人在谈论着，猜测着月国是不是某个堪比神炎帝国的庞大帝国…… 不过，郁荼和古卿等族中首脑对此自然不会一无所知。 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郁荼出声问道：“那么林兄弟在参加完圣山之战后，是否还会回到月国呢？” “不出意外，应该会回去。”林四点了点头，月国那边他还有着‘亲人’，兄弟和朋友。 “林兄弟可否等我们商议完之后再动身？” 林四愣了愣，随后笑道：“当然可以，反正我们现在也不急于一时。” 随后郁荼等人召集族人去到一边，似乎正在商讨着一件重大的事情，留下了林四和蓝岚等人等在一旁。 “林兄弟，那二十万金币，或许我们要等回到白风国才能给你们了。”卫轩一脸歉然。 他说的是当初他和林四等人达成的契约，时至今日，三把剑冒险团同样算是圆满完成了救出蓝岚的任务。 而按照约定，卫轩需要支付给他们二十万金币。 只是，自从蓝岚被抓之后，他们主仆几人就变得身无长物，一时间也拿不出来。 “咳咳，那个就算了吧……”林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二十万金币他本就没怎么想过，完全是聂河当初心血来潮。而现在聂河做了对不起蓝岚的事情，林四也没脸再要那笔钱了。 “那哪行啊！如果林兄将来不去白风国取那笔金币的话，我会亲自送到月国的！”卫轩郑重承诺。 他倒是从没想过要赖掉那笔债，而且他何尝看不出这三人的能力。哪怕他们不要，自己硬塞也要塞到他们手上。和他们一直保持着良好关系，对于白风国的将来绝对有天大益处！ “咳，随你吧。你是和我们一起去天极城，还是……”林四不得不含含糊糊转移了话题。 “林兄弟说笑了，我和小姐商量过了，我们打算就此向西回白风国。”说罢，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蓝岚，又看了眼望着远方的聂河。 他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天，这两人之间就算是吵架闹别扭，现在也该好了。 都已经到了即将分别的时候，难道还不能放下一切，说几句话吗？ 只是，这两人根本就当对方不存在一般，令他也感到尴尬不已。 经历了一刻钟的等待之后，郁荼以及其余北谷族人才一脸郑重的回到了林四等人的面前。 “林兄弟，我们刚刚做了两个决定。” “哦？”林四隐隐感到这个决定应该和自己有关。 “我们决定，共同推举林四，慕哲平，聂河三人为北谷一族新任圣者！” “这……”林四不禁倒退半步，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此时他的脑海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当初慕哲平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你以为北谷一族不愿意，但也许那正是他们想要的’，‘终有一天，你会被人推着做这些事’…… ‘圣者’是个什么称号，有着怎样的意义，他还不清楚。但一旦称圣道神，往往就代表着不凡。 而郁荼等人给他们这个称号，除了表达亲近认同，以及报答恩情之外，未尝没有和他们继续保持亲密关系的意思。 一旦他成为那个圣者，就等于成了半个北谷族人，北谷一族今后的命运他就再也没办法无视。 而相应的，如慕哲平所说的那样，北谷一族也很可能会真的成为他手中一支可以动用的力量…… 果然，也许是认为他没听懂，郁荼紧接着就解释道：“我们北谷一族，自始至终都会有一位圣者。圣者是族内由德高望重的长者担任，他能为我们指引方向，能为部族带来希望。” “上一任圣者，正是仓泽大人，他在族中地位超然，哪怕族长在决定族中大事前，也往往需要提前和他商议。” 他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林四哪还能不明白？ 仓泽便是北谷一族五十年前出现的唯一一位天境高手，可想而知他在族中的地位能有多高。 这几乎就如同仙武王国那个长老会之中的大长老一般。 而现在，郁荼竟然要将自己和老慕聂河推到和他同样的地位。尽管北谷一族早已不复当年情景，但他还是感到了受宠若惊。 “我们哪能称得上德高望重，大家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圣者之位，着实愧不敢当……”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超过五十岁，而圣者这样的位置，往往都是年岁过百的长者担任才能服众啊。 更何况，他们根本都还不是北谷族人。 只是，他的推辞立即就被众人打断了。 “林兄弟，我们大家都服你，你又何必推辞呢？” “是啊，没有你们，我们根本走不出来，也许北谷一族都已经灭亡。你们的功劳，足以胜任圣者之位！” “林兄弟莫非当我们北谷一族是外人？” “没错，难道林兄弟是嫌弃我们北谷一族势单力孤吗？如果是这样，那当我们没提过……” 林四只能连连摆手：“绝对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着实无力胜任。” 除了受宠若惊之外，另一个重大原因，就是他本能地不想走上慕哲平所‘预言’过的那条道路。 但他的声音很快被众人压下去了，郁荼等人根本没给他拒绝的余地。 面前数千北谷族人忽然齐齐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北谷一族见过三位圣者大人！” 隆隆之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久久不能平息。 望着那一双双炙热无比的目光，林四根本不知该说什么了。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纵然很多时候都表现得处变不惊颇具大将之风，但眼前这突然的一幕，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手足无措。 要知道，面前这些人之中，有一大半都足够做他的长辈了啊！ “蒙受大家抬爱，继续推辞下去未免太过见外，我们应下了！从现在开始，北谷一族便是我们另一个家！”慕哲平清晰的声音忽然响起在他耳畔。 下方四千北谷族人齐齐起身欢呼不已。 林四怔然转头，望着身侧一脸郑重的他，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的，自己的心有时候很软。即便没有他，在这种情势下，自己最终很可能还是会应下。 只是，和上次刑廉托付任务时一样，他再次推了自己一把。 这便是他想要看到的吗？ 随后他听到郁荼说出了第二个决定，他们将会去月国暂时落地生根。 而后他听到慕哲平向他们推荐月国北部的沧城，那里正是容雨上次分别时说过会去的城池。 以容雨的个人实力，在月国已经算是最顶尖的强者了，那个沧城很可能就是他的地头。 让北谷一族去那里，倒算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毕竟两方都是自己人，还能互相照应。 只是，老慕这是打算将沧城发展成为他们最初的地盘吗？ …… 当北谷一族和蓝岚等人都离开后，他们三人也重新踏上了前往仙武王国的道路。 “是不是在心内埋怨我自作主张，做了你不想做的事情？” 听到慕哲平的话，林四摇了摇头。 “你以前说得没错，即便我不想做，事情最后还是会发展到那一步。” 即便自己今天坚决推掉了圣者之位，以后北谷一族有事，自己恐怕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而一旦自己出事，郁荼等人恐怕也一样会站到自己身后。 毕竟一起共患难两个月之久，彼此早就有了感情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你会心有芥蒂！”慕哲平笑了起来。 “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以往我自作主张，你也不曾说过什么。”林四哑然失笑。 “真不明白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喂喂，你们不会相爱了吧？”一旁的聂河忽然用剑鞘抽了抽身下的骏马，远远跑了出去。 他听不懂两人话中的含义，只觉得这就像是恋人之间互诉衷肠…… 看他那样子，就像是在嫌弃林慕二人一般，这一幕弄得林慕二人哭笑不得。 第539章 天极城 当林四等人踏入天极城时，距离圣山之战开始已经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整个仙武王国，虽然有着上万里疆域，但其实一共只有三座城池。这三座城池环绕在圣山之外，而方圆百里的天极城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座。 这里算是仙武王国的国都，包括那个由几大门派轮流当，并没有多大权力的国王。以及大陆皆知的长老会，全都在这里。 至于另外的两座城池地极城和仙极城，没有加入仙武王国的人是很难进得去的。 这座七成以上人口都是修行者的大型城池，此时显得熙熙攘攘。 来自大陆各国的参赛成员，观礼成员陆陆续续感到了这里，为这里带来了来自大陆各地的别样风情。 只看城门口守卫都是极境修行者，随便一个小队长竟然都是破境高手，林四就能感受到这里的厉害之处。 虽然他也明白，这更多的是为了故意摆排场，彰显仙武王国的厉害。但换成大陆其他任何势力，又哪能摆得出这样的排场？ 有几个破境高手愿意屈身当一门口小卒？ 尽管城内随处都是实力远超普通人的修行者，但这里同样有着酒楼客栈商会摊贩，看上去和外界其他城池没有多大分别。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出售的货物多半都是和修行者密切相关的物件。 诸如属性兵器，铸造材料，魔核灵石，药材丹药等等不一而足。 而这里的秩序也井然无比，从林四进城那一刻，到他走到城内一家客店内，沿途十几里他甚至没有看到一次因为买卖而发生的争吵。 在外界，这种景象倒也不足为奇。但眼前这些人，几乎全都是实力高强的修行者。 而修行者多是桀骜不驯之辈，有人或许克己修身洁身自好，但其中同样也不乏仗势欺人之辈。毕竟，他们这些人多半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不少人的戾气都远比普通人重得多。 天极城内，能有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只能说各大门派已经稳稳弹压住了所有人，令得他们不敢在这里放肆。 踏入这间名为‘君悦’的客店后，林四很快见到了月洛宁。 因为这里，是几个月前月洛宁和他约好的汇合地点。而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家客店是月国人开的。 过去几届圣山之战，月国队都是居住在这里。 这家客店位置不算多么好，也不算多么豪华，却能成为月国队数十年来的‘御用居所’，就连王子殿下都下榻于此。 这自然不是因为这客店有什么未知的不凡之处，而是因为这已经是月国人在天极城开的最好的一家客店了…… 至于仙武王国特意安排的住处，那是没有的。 “呦，好久不见！”林四对着月洛宁以及她身后的叶弘宗越薛尘扶摇等人招了招手。 除了周子川之外，学园之城选来的十名队员全都在此。 突然见到这些‘熟人’，已经离开学园之城六个多月的林四顿时倍感亲切。 只是，他倒是笑了，月洛宁可笑不出来。 “你这家伙，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她丝毫没有顾及周围人在场，冲上来就给了林四胸口两记重拳。 饶是林四修为高出她许多，依旧感到隐隐发痛。 “喂喂！几个月不见，不用这么热烈的欢迎我吧？” 他苦笑着和叶弘来了个熊抱，同时对月洛宁抱怨不已。 月洛宁柳眉一竖，对他咆哮起来，“你们明明先出发几个月，为什么这么晚才到！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们！” 事实上，真正担心林四的，恐怕也只有她和叶弘扶摇了。其他人又哪里会在意他来不来？ 林四只得举手投降，“好了好啦，路上出了点小事。但我这不还是跨越重重险阻飞奔过来见殿下了么！” 他一脸笑嘻嘻地将路途上的那些事情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 众人很快步入后院。 月洛宁不疑有他，她哪能想到林四等人这一路做了那么多轰动的大事，很快就进入了正题：“你们来了就好，这次我们的对手强得不可思议。” “哦？有多强？”林四扬了扬眉，经历了前段时间的大战之后，他对于这种比赛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 月洛宁随后抛给他一本多达数百页的书册：“但凡破境之上的高手，这里面都有记载。” 林四接过来和慕哲平聂河凑近一看，这不正是那‘传说中’的《天书策》么？ 他随手翻了翻，前三页正是三大圣境。不过都只是寥寥几笔，留下了大幅的空白。显然对于三大圣境高手，天书楼也不是很了解，亦或不敢透露太多。 后面几十页，每页都会有两三名到五六名不等的天境高手。 而当林四翻到破境篇时，第一页赫然就是尹漓的名字。 上面包括她的年龄，门派，兵器，修行经历，身形长相，实力境界无一不包，甚至还有一副小型的画像…… 尽管看过无数次真人的林四觉得那丫头根本不像画像上那么端庄。 再看看她后面都是十几个名字挤在一页，每个名字都是寥寥几句话带过，足有上百页的其他破境高手，林四不得不暗暗感叹她的地位。 这丫头竟然能享受和圣境高手一样的‘待遇’，在这书上面独占整整一页？ 眼看他似乎沉浸在了这本书之中，月洛宁不得不打断了他，“你下次回房后，可以慢慢看！不学无术的家伙，以前也没见你多好学，现在装什么样子？也是，你也只能看得懂这种杂书了！” 她身后的叶弘扶摇谈修等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尽管她的话听起来很不客气，但林四心内却是一暖。 月洛宁到这里的时间应该也不超过半个月，而这本书应该是在天极城买到的。可从这本书的磨损程度看去，就像是已经被翻阅过足足上千次一样。 这段时间，为了帮自己等人收集对手的资料，她恐怕也是殚精竭虑，耗费了不少苦心吧？而月国在天极城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人手，她所能依赖的，恐怕也只是道听途说以及《天书策》这种书了。 真是难为她了…… 他打着哈哈掩盖着心内的感动：“都有什么高手？说来让林四大爷听听！毕竟林四大爷向来不斩无名小卒！” 他身后的慕哲平与聂河都忍不住撇嘴了，心道你有几次特意在杀人前问对方姓名了？你杀过的无名小卒还少吗？ 月洛宁也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还是那样让人不省心。 不过，似乎他也从没吃过亏。算了，自己为他操心真是多余的。 “因为那个据说可以抵御破境高手攻击的小型防御法阵出现……”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被林四打断了。 “那个防御法阵呢？长什么样，我看看。”他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 毕竟阵法算是他的另一门主业，对这种东西，他向来都有着兴趣。 “那个防御法阵现在我们还见不到，要到比试当天才会发下来。”她面无表情的斜了林四一眼，暗暗警告他好好听着，不要插嘴。 林四抬了抬双手，“好好好，你继续……因为那个阵法，然后呢？” “然后这次的高手很多，光是破境中期，就足有五位！这还是我们在天书策上查到的。” “哪五位？”慕哲平出声问道。 破境中期比破境初期是要强出很多的，破境之上，每高出一个小境界，实力之差就像是元境与极境一般分明。 这一点，从容雨这个破境后期比他们遇到的其他破境高手强出一大截就能看出来。 他们以往遇到的破境高手，诸如那隆，苏摩，刑廉，郁荼，库夏都是破境初期，中期还真没怎么遇到过。 “神炎帝国的夜秋水，牧岩，碧澜帝国的宁常，太叔玉，赤楼王国的项跋！” 月洛宁说完之后，便故意顿了顿，等待着林慕聂三人的反应。 她没有失望，立刻就等来了回应。 “夜秋水，太叔玉，这两个名字听上去像是女人的……”不用猜也知道这句话聂河问的。 月洛宁皱了皱眉，“夜秋水是神炎帝国十七皇子。太叔玉是女的，来自碧澜帝国的太叔世家！” “是美女吗？” “据说是！”她咬牙切齿，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重点？ 聂河吹了吹口哨，一脸轻佻笑意，“哇哦，看来这场比试值得期待一番。” 只可惜，没人附和他……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名字都代表着沉重的压力。 他们月国队，一百人只有五十二个极境，而且多是初期，最强的也只是极境后期而已。 破境初期都让他们觉得不堪重负了，更何况中期。 而向来喜欢和聂河对着干的林四，此时也根本没有取笑他的心情，因为他又想起了蓝岚。 这家伙……还真是个人渣啊！ “这次比试的前两名基本没有悬念，应该还是两大帝国，至于第三很可能就是赤楼了。” 月洛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除此之外，这次大赛吸引来的破境高手足有三十六位！” “这么多？”饶是林四一开始没把这比赛当回事，此时也不禁一阵错愕。 他记得以往的圣山之战，出现在其中的破境高手至多也就十来个而已，这次竟然足足多了三倍？ 终于让这家伙认真了，虽然这消息着实算不上好，月洛宁暗自腹诽。 “没错，神炎帝国六名，碧澜帝国五名，赤楼三名，乌夏三名……”她几乎如数家珍一般将这些破境高手的分布说了个遍，最后甚至说出了每个人的名字。 过了许久，月洛宁的讲述才结束。 如同上了一节课一般，林四只觉得一阵头大。 而身后的宗越叶弘等人，尽管早已知道这些情报，此时再听一遍，还是觉得心情无比沉重。 这些人，可都是他们的对手乃至敌人啊！面对这些拥有破境高手的国度，他们没有丝毫胜算。 第540章 简单规则 “也就是说，这次有十四个国家派出破境高手了？其中还包括我们的邻国草原国？”林四也终于体会到了这次的对手之强。 三十多个破境，其中还包括五个破境中期，这阵容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看来这大陆真的是卧虎藏龙啊，叶城当年在二十五岁晋入破境，曾经被月王称为‘倚天之剑’。 可现在这参加圣山之战的，全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等于忽然出现了三十多个不逊于叶城的人物…… 尽管这有着叶城出身月国，修行资源不及那些大国天才。他早早背负军职，军务繁忙无法像其他人那样专注修行等原因。 但这依旧足以证明，外界的天才何其之多。 月洛宁看得出他的惊讶，闻言点了点头，“没错，草原国三大天才之首的摩丹在你们离开学园之城两个月后正式晋入了破境，他将会是你们的头号敌人。至于神炎碧澜赤楼等国，暂时就不用去想了。” “为什么？难道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吗？”林四愣了愣。 这句话一出，包括月洛宁在内的所有人都面现尴尬之色。 “神炎和碧澜帝国，队伍中修为最低的都是极境后期。赤楼乌夏龙燕等国也是清一色的极境之上，如果碰到他们，只能算我们运气不好。不过，圣山足有三千里方圆，碰到他们的机会不大……” 她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却很明显。 她根本就没把那几大强国当成对手，如果碰到他们，还是及早放弃的好。 至于月山当初给他们定下的第八名目标，她早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林四能猜到月洛宁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他也没办法向她证明，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破境高手。 他能和聂河打成平手，那自然具备了破境的实力。 但他却没有其他破境高手都具备的灵力护体，就连那神识攻击，都是他不断研究和锻炼脑内细线，才在无意中用出来的。 而那细线，他早在转境阶段就已经有了。 抛开这些纷乱的念头，他才发现了一些异常。 “对了，月国队不是有一百人吗？怎么才见到你们几个？” 虽然他也看那月鹏等人不顺眼，但那些人总不至于现在还没来吧？ 一听他提到这个，顿时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嫌这里太小，住到其他地方了。”月洛宁淡淡道。 她没有对月真与月鹏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但林四却不由得叹息起来。 无论如何，月洛宁也是他们这支队伍的带队，再加上她月国王子的身份，其他人本该紧密团结在她周围，跟着她一起行动才对。 之所以出现现在这种局面，只能说她已经被月王打压到了某种地步，以至于现在根本没被月真和月鹏那些人放在眼里。 而指望这支月国队变得精诚合作，那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除非林四主动向月真或者月鹏示好，听从他们的指挥。不过，凭什么？他们算哪根葱？ “这次比试的规则是什么？”他只能转移话题，尽管月洛宁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不快之色。 提到这个，月洛宁立刻便又开始侃侃而谈：“圣山之战的规则，最近几百年来都是大同小异，今年也不例外。大陆三十二国被分为三个大组，从三个入口进入圣山。在进入最后一关之前，三个战场互不相干。” “我们被分在了哪一组？” “暂时还不知道，这要等比赛当天才会公布。不过碧澜，神炎，赤楼等国，我们肯定会分到其中之一。因为他们算是种子队，在最终战之前，他们都不会提前碰到。而且他们不需要闯第一关，他们会直接被带到第二关。” “他们的待遇还真不错……”现在的林四，对于碰到哪个国家比较有利还没什么概念。 “整个圣山三千里自内向外分成三大关，各国队员进去后直接向中间进发便可。” 林四问道：“哪三关？” “第一关主要对付阵法机关，其中一些阵法足以对破境高手造成伤害。而参赛国需要取得自身数量两倍的身份牌才能通过关卡守卫，进入第二关。” “身份牌是什么？” “每个人进去前都会发放一个身份牌，获得其他身份牌的方式很简单，杀死其他国家的队员或者让他主动交出来。方式不限，事后也不得追究。” “哇哦！真直接，我喜欢！”林四赞叹不已。 这规则还真是毫不掩饰的鼓励互相厮杀啊，就算全队毫发无伤到达第二关的关口，如果没有掠夺其他国家的身份牌，那依旧会被淘汰。 而这一关一过，大陆三十二国，剩下的恐怕只有十余个国家了。毕竟过关的队伍，可不一定就只抢了一倍数量的牌子，或许两倍三倍也很有可能。 看来举办圣山之战的仙武王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各国相亲相爱嘛…… “那怎么判定名次？”他很是好奇。 “过关的队伍另算，第一关被淘汰的队伍，按照被淘汰时，身上的牌子总数来判定名次。” “好吧，那第二关呢？”林四继续问道。 “第二关，主要面对的是魔兽，其中不乏一些堪比破境高手的六级魔兽。至于牌子，会重新发放。要通过这一关，则必须要获得所在战场一半以上的牌子。” 林四一脸惊愕：“那不就是等于说每一组只有一支队伍能进第三关？” “没错。” “那第三关是什么样子？” 月洛宁不着痕迹的斜瞟了他一眼，能进第三关那就意味着至少也是前三名了。 她还从未指望过林四能进第三关，哪怕第二关她都觉得已经是奢望了。毕竟月国历史上只进过一次第二关，就是真川王在位，月国获得第九名的那次。 能进第二关，基本就有前十名左右的好成绩了。 只可惜，父王竟然要他们取得第八名…… “第三关没有魔兽也没有阵法，因为第三关的范围最小，就是真正中心的那座圣山。进入第三关，就会被直接带到圣山之巅的决斗台，在那里，三队互杀，哪队站到最后，哪队就是第一。” 林四情不自禁的摇起头来，这规则真不是一般的简单而又暴力。 “这比试，从头到尾，就是不停的让参赛队伍互相厮杀，一直杀到最后啊！所谓的阵法魔兽，只是为这个过程增加点乐子而已。” 月洛宁没有反驳他的话，“没错，确实如此。如果事不可为，你们直接交出牌子认输就行。现在各国之间还算比较克制，很少会赶尽杀绝，而且好在有了那个防御法阵。” “再看吧，就怕有人不想让我们安宁。”林四耸了耸肩，对于比试的残酷程度，他并不太在意。 比这更残酷的战斗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月洛宁明白他说的是青川，南齐，草原，天河这四国。 林四在天河之行与草原之行中，已经将这四国彻底得罪死了，而且展现出的能力也引起了这四国的忌惮。 他们在碰到月国时绝对不可能会留手的。 换在以往她或许还不担心，毕竟现在的林四实力也很强了，加上他的机智，要顺利闯到第二关倒不是没可能。 但现在，破境高手这么多，尤其死敌草原国竟然也出了个破境。 一时间，她显得忧心忡忡。 林四笑嘻嘻安慰她：“放心吧，我正愁第一关还得四处找对手抢牌子，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倒是省事了。” 除了慕哲平与聂河，没有人跟着他一起笑。 显然在其他人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一件好笑的事情。 …… 夜间，林四正在自己的房间内修炼，顺便翻看着那本天书策，上面的一些介绍让他觉得大开眼界。 而就在此时，月洛宁忽然推门走了进来。 “也只有这种杂书能让你看得津津有味了！”她想起了当初那本《剑客之路》，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解释道：“我是来告诉你我们月国这支队伍情况的，毕竟知己知彼，至少也要对己方的战力有一定了解。” 林四心道这书不是你让我看的么？这女人还真是不可理喻啊！ 但这句话他当然没有说出来，他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难在月洛宁面前如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难道是因为她身上笼罩了王子殿下的光环，走到哪都会有暗卫追随？ “你也知道，我本就没指望过他们。”林四无奈苦笑。 “月真那边这次也带来了两个极境后期的高手，如果能好好合作，我们还是有一点希望进入第二关的。你这么聪明，到时候将他们收拢过来也不是没可能啊！”月洛宁明白他说得没错，只是她不想就这样放弃那九十多个人。 总不能就让林四带着扶摇宗越这七八个人自顾自比赛吧？那他可就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林四摇了摇头：“从他们分出去住的态度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和我们合作。” 月洛宁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林四说得没错。 只是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罢了，毕竟当初在天河时，就连自己这个仇敌都能和他变成合作关系。 “明天我会召集他们过来，到时候你和他们见见面。” “好啊。”林四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也想看看那个月真以及另外两名极境后期的队员是何方神圣。 “对了，周子川那个家伙，怎么没在你身边？”虽然这个人的实力不强，但林四却并不会忽略掉他。 月洛宁笑了笑：“他去月真那边了，这个人很聪明，从我这里得到参赛资格后，便很快投向了我的对立面。他心里也很明白，我看他不顺眼。” 第541章 月真 “对了，我走之后，其他人都还好吗？” “你是想问唐小芷吧？她很好，你走之后，我让院长和扶远派人在暗中保护她了。” 顿了顿，月洛宁又继续道：“容雨后来也派了人过来。不过她并没有引起你那些敌人的注意，也许没人会想到你会这么在意一个普通女人。” 也只有她才会直呼容雨大名了，毕竟因为月山的原因，她和容雨的关系再缓和，也谈不上多么融洽。 林四明白她说的院长是圣月院长，也只有月洛宁能指挥得了他了。 “这件事谢谢你了。”他由衷道谢，唐小芷的安危一直算是他的一块心病。 “没什么……” “素姐怎么样了？” “你是问我的王妃么？她很好！”月洛宁勾了勾嘴角。 “你还在拿这个开玩笑……”林四无奈至极，这女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恶趣味了？ “我没有开玩笑，她现在真的成了我的王妃。父王亲自认可了，也许我们明年就会完婚。” “什么！你说什么！”林四豁然站起身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月洛宁浮了浮嘴角，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没听错。”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你怎么能这样！你们两个都是女的，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尤其你还是月国的殿下，一举一动都会引人瞩目！”他差点咆哮起来。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是月洛宁一手促成的，毕竟华素素哪能决定得了？ 然而他的失态，完全没办法让月洛宁变色。 她依旧如同说着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般，“这个问题，你该去问你的素姐，这个要求是她提的。” “什么？她，她为什么要提这个要求？她不可能喜欢你！” “她确实不可能喜欢我，也许，是因为恨我呢？”月洛宁掀起嘴角露出了意味莫名的笑容。 “她难道不知道你的……那个身份吗！”林四相信她明白自己所指的是她女人的身份。 华素素即便在周子川那里遭受了莫大打击，变得心丧如死。就算是为了‘报复’亲手拆散她幸福的月洛宁，她也不应该和一个女人结婚啊！ “她在我身边呆了几个月，你觉得呢？” “她！她竟然知道？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答应？” 月洛宁淡淡纠正了他，“不是答应，而是要求！或许你的素姐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才更加坚定了决心呢！” 看着她脸上那抹如同轻描淡写一般的浅笑，林四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她们了。 她说得，或许没错。华素素恨拆散她，践踏她美梦的月洛宁，尤其在得知了月洛宁的女儿身之后，她才更加无所顾忌起来。 她的美梦破碎了，变得心死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是不会再有喜欢的男人了。而她觉得，同样身为女人的月洛宁无法真正伤害到她。她却可以因此让月洛宁头痛，心烦，无奈。 毕竟，学园之城所有人都以为‘王子殿下’看中了她，她就是要将月洛宁一起拖到这个错误之中，让她骑虎难下。 只是，林四知道，月洛宁可不是这么容易被人拿住要害的人…… 如果她愿意，她随时可以让华素素无法发声。最简单的一点，华素素的家人可还在月国容城呢。 华素素想要真的影响到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错乱了？ “你为什么不拒绝她？她不可能强迫得了你！” “我为什么要拒绝？”月洛宁轻声笑了笑，似乎认为林四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该问出来。 “你不可能和她真的结婚！” “那你希望我和哪个男人结婚呢？” 她这句话一出口，林四忽然发现，似乎这并不算一个坏到极点的结果。 如果月洛宁能因此而暂时不被外嫁出去，说实话，林四反而最能在内心接受，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而华素素和月洛宁一起，应该再也不会被伤害了。以月洛宁的能力，她能很好的保护住她…… 等到某天心结打开，她还能重获新生。 只是，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啊。她们两个，竟然被月王同意了，这岂非意味着她们这辈子都没有再回头的机会了？ “你父王怎么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情？”无论如何，月山是知道真相的人。 他应该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人才对，一旦有朝一日月洛宁的身份被拆穿，王室的颜面何存？ “更正一下，我们根本没有要求他，所以谈不上什么答应，是他主动派人前来宣布这个消息的！” 假戏真做，顺水推舟。望着月洛宁那丝毫不变的面色，林四心内忽然浮现出了这八个字。 月山似乎对这件事乐见其成啊，他的举动分明就是故意将原本的儿戏变成了真的。 可是，为什么呢？ 他完全想不明白，月山根本没有动机这么做啊！ “那你们为什么不反对？你怎么不拒绝你父王？” “你真奇怪，我有拒绝的余地吗？而且这件事一旦成为定局，至少我是真的再不用担心被嫁出去了。这么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拒绝？” “可是素姐这一生的幸福岂非毁于一旦！” “你似乎管得太多了，那你觉得她跟哪个男人在一起会幸福？”她冷冷瞟了林四一眼，意味深长道：“跟你吗？” “当然不是……”林四连忙否认。 对于华素素，他是不折不扣的当成了姐姐看待，而对方应该也是如此。 “那你大呼小叫什么？你的素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都没有表示反对，你操什么心？” “可是，我担心你们只是一时冲动，任性乱来，将来会后悔终生……”林四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 月洛宁的话语似乎越来越尖锐，“没什么可是的，你懂死了心的女人的感受吗？而且比我们年龄小的你，似乎没有资格说我们任性！好好关心你的圣山之战就行了！” 说罢，她长袖一拂转过了身，径直离开了这里。 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林四又哪能平静得下来？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他觉得荒唐荒诞莫名其妙，但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月洛宁，竟然比他还要理直气壮。 而平日里他引以为豪的口才，刚刚也仿佛忽然消失了一般。 …… 第二天上午，林四见到了另外那几十名月国队员。 毕竟月洛宁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些来自月国本土的修行者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而得罪王子殿下。 不过，他随意扫了一眼，便发现来人的数量似乎完全不对。 除去他们这边的九名队员，月真和月鹏那边应该还会来九十一人，但现在他发现真正到来的还不足八十人。 而他所认识的月鹏解飞白，都不在其中。 此时这些人正在大声谈论着在天极城的见闻，很明显，在座的许多人还是第一次来到大陆中心。 只是短短一会工夫，诸如夜秋水，牧岩，宁常，太叔玉，项跋等人的名字他就听到了好几次。 而其中，那些门派天才的名字同样被人不断拿出来追捧，林四甚至从中听到了许少岳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这个许少岳该怎么对待，他暂时还没做下决定。 尽管许少岳是被他特意利用的，但他向神炎大军通风报信的举动确确实实也存在着。他是林四的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如果许少岳在天极城认出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对他动手。而对待敌人，林四向来不会手软。 只是现在他的全部精力必须集中在圣山之战上，暂时也不想节外生枝。 …… 尽管林四从未见过寒月亲王的儿子月真，但他还是在人声鼎沸的客店大堂内一眼找出了他。 毕竟在这样喧闹的大堂中心，他依旧能独踞一桌，并且身旁隐隐有人护持在侧，那自然是因为他的身份稳稳比其他人都高出了一筹。 此人年岁看上去二十三四，比月鹏稍大，长相倒是风姿翩然，俊逸不凡。只是和月鹏不同的是，月真看上去明显要沉稳内敛得多。 哪怕见到林慕聂三人出现，他也只是眼神微微颤了颤就继续在那浅酌他手中的茶水。 如果换成月鹏，也许此时已经迫不及待跳出来怒骂嘲讽林四了，毕竟林四比众人晚到了半个月。 在月真身后不远处，林四还看到了周子川。 此时他和其他几名修行者相谈甚欢，看来这段路途加上在天极城的这段日子，他的手腕终于展现了出来。 以他的个人实力，应该是这批人之中垫底的货色，但现在和他攀谈的几人却并没有露出丝毫不耐以及看不起他的神色。 也是，以他的心机，只要给他足够的机会，他都很快能如鱼得水。 而看到林四之后，周子川甚至对他微微点头致意。 这让林四只觉得一阵好笑，这个人的城府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啊，他明明一直恨自己入骨吧。 “月鹏呢？怎么还不来？”月洛宁毫不客气的坐到了月真对面的空座上。 两人看上去，倒像是互相谈判的双方首脑…… “他去参加另外几个门派的聚会了，最近城内修行者之间的聚会比较多。”月真低沉缓慢的声音响起。 “呵……”月洛宁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嘴角微微一翘，“门派弟子能看得上他？就凭他的实力和出身，谁愿意和他结交？” 她这句话出口，竟然没有一人露出不认同的神情，显然每个人都觉得这理所当然。不少人眼中甚至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尽管月鹏和他们俩在月国都是身份尊贵，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人物，但很遗憾，月国太弱了。 来到天极城这段时间，他们也终于体会到了，对于他们这种偏远小国，外界有多么轻视。许多人甚至只是听过这个国度的名字，连它在大陆的哪个位置都不清楚。 以月鹏这个世子的身份，类似乌夏，龙燕等国的普通队员恐怕他都攀不上，更不用提碧澜神炎这样的超级帝国了。 而至于天极城中那些天才门派弟子，他们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难有。 这便是小国的悲哀啊…… 第542章 队长之争 月真轻声笑了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然没人看得上他。但解飞白毕竟出自龙泉学院，和他同校的，可是有着不少现任碧澜队伍的成员。今天清晨，解飞白就特意换上了龙泉学院的衣服……” 碧澜帝国的队员，自然有着足够资格成为那些门派弟子的座上宾。 毕竟，他们的实力，比之门派天才的差距并不大。 和他们搭上线的解飞白，如果要去的话，倒也算是正常。而他若是要带着月鹏一起去，似乎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闻听此言，月真身后两名青年面现不屑之色。 其中一人冷冷道：“等到比试开始，他就会发现，他能依赖的只有他自己！” 这个人突然插嘴，月洛宁与月真都没有露出丝毫不快之色。 林四自然也早就看了出来，月真身后这两人，应该就是月国队另外两名极境后期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支队伍内部已经分裂到了这个地步。就连月真和月鹏的人，都相互间看不顺眼了。 月鹏因为这个理由缺席月国队内部的事务，显然让月洛宁无法接受。 对方这一看就是根本就没把圣山之战放在心上，或许参加圣山之战就是来走走过场。 或许在他看来，即便再认真，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与其如此，还不如多结交几个天才，未来那些人成为各自国度的大人物时，自己或许还能借着这次的一面之缘攀攀交情。 其实不光是他，在场许多人恐怕都是类似的心思。 在天极城见到如此之多的天才，强队之后，他们在月国时尚且有所存留的雄心壮志早已烟消云散了。 虽然同样是参赛队员，但面对几大强国的队员，他们根本没办法端正心态，将对方当成对手平等视之。 在他们心目中，那些强国，那些破境队员，就是比他们高出一等两等。他们在座这些人就像是那些人的追捧者一样，不断谈论着他们的过往经历，他们的辉煌战绩，有时候甚至会因此爆发争吵。 而当他们回到月国之后，他们自己在本国也会拥有许多追捧者，也会有许多人讨论他们的一切…… 目睹过先前他们谈话，将这一切看得透彻分明的林四，只觉得很是可悲。 哪怕月国现在突然变得强大，一统东南变成了大国，他们骨子里的自卑，很长时间内恐怕也无法根除吧？ 不知学园之城那些学生得知眼前这一幕，又会作何感想？他们心目中高高在上，他们平日里如数家珍的‘勇士们’，此时的表现甚至还比不上他们。 至少学生们谈论支持的都是月国本土的人，是他们承载着他们希望的英雄。而这些‘英雄’，现在竟然在追捧自己很快会面对的‘敌人’…… 相对而言，月洛宁看人的眼光倒是很准。 无论宗越薛尘还是谈修边旭扶摇，似乎都只是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却没有露出丝毫谄色。 也许，是因为往昔他们在各自学院领头人的身份，让他们此时无法露出那种低姿态。或许，这只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们依旧存留着在学院时养成的锐气，哪怕在周围那些比他们强的修行者看来，这是不成熟，妄自尊大的表现。 也许有朝一日，他们的锐气也会和周围这些人一样被磨掉，但现在这锐气却真的很宝贵。 “既然他们不来，那我们就开始吧！”月洛宁并不清楚林四已经想到了那么多，她很快进入了正题。 月真温声笑道：“可以。” “这次召集你们来的原因很简单，我们这支队伍该选一个队长了。”月洛宁直接说出了这次聚会的目的。 月洛宁只是带队的，她并不会参加比试。到时候，月国这一百人在比赛中，自然需要一个临时的头领。否则到时候众人各行其是，只会变得一团糟。 月真身后的许多人顿时鼓噪起来：“这还用选么？当然是我们月真世子，论声望，谁比得上世子？” “那是，除了月真世子，谁还有资格服众？” 在月真的人看来，这个世子根本就不需要选，本就应该是月真的。 只可惜，在场的人之中，还有月鹏的人。 “月鹏世子的声望同样不低！” “然而他甚至连这样重要的场合都缺席了！” “就是，更何况月真世子是极境初期，而月鹏只是区区元境！” “首领并不以实力而论，月鹏世子和碧澜等国交好，对我们更进一步有着极大帮助！” “那也算交好？人家转脸就忘了他了！而且碧澜帝国在第二关，我们能碰到吗？可笑！” 一时间，双方的人争吵不休，整个大堂再度变得喧闹无比。 身为当事人的月真只是静静听着，始终没有发言，他的嘴角甚至留着一缕浅笑。 显然这样的争吵，并不足以令他心绪有所波动。 啪！月洛宁忽然重重拍击面前的桌面，令得全场的争吵陡然变得寂静下来。 “我这次来，不是让你们推举人选，而是宣布结果！我决定，这次的队长由林四担任！”她环顾四周一圈，缓缓逼视着所有人。 除了林慕聂三人以及叶弘之外，所有人眼中都露出了错愕以及不敢相信的神色，包括宗越薛尘。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听过林四的名字，毕竟林四在圣云学院击败了解飞白，这件事现在在月国传得很广。 而这件事，最近也常常被月真的人用来当做打击解飞白和月鹏的话柄。 不过，也只是这样了。他们还真没想到，月洛宁竟然会让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当他们的领头人。 他能击败解飞白，足见其实力不弱，应该同样是极境后期。 只是，没有亲眼见到那场战斗的人，都觉得过程肯定是被添油加醋极尽夸大过了。 更何况月鹏的人有一句话没说错，当队长，并不全是看实力。 果然…… “就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当队长？” “他走过的路，还没有我们过的桥多，就凭他也能指挥我们？到时候别吓得尿裤子就好了！” “就是，区区学生而已，他见过血吗？别见到破境高手就吓得跪到地上了……” “让这样的人当队长，到时候月国的脸都会被丢尽！” 敢于率先挑战月洛宁威严的，自然是月鹏身后那两名极境后期。 “庄图！董超群！注意你们的言行！”月洛宁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再不发话，其他人恐怕就要跟着帮腔，将这里变成嘲讽谩骂林四的大会了。 那庄图董超群尚未说话，月真却摆了摆手，他抬眼看向林四含笑道：“你就是虎头人林四？果然少年英雄！不枉大家等你这么久，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得见真人了！” 他倒是和身后人不同，上来就夸起林四来，显得极有胸怀。 只是，林四又哪里是这么容易被糊弄的？月真这是要将他变成在场所有人的众矢之的啊。 现在所有人都在心内质疑自己的时候，他还刻意提起自己晚来半个月的细节，这目的不言而喻。 而且说得好像他林四比其他人高一等，众人都等着见他一样。 果然，这句话一出，不少人眼中的反感之色更重了。 他们本就不服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毛头小子骑到自己头上，尽管这队长只是临时的。但作为队长，在外界自然能受到其他所有人都比不上的瞩目程度。 这个位置，让月真月鹏坐也就算了，他们也兴不起争抢之心。 但给林四？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在许多人眼中，林四已经变成了一个只是和月洛宁关系亲密，所以才被屡屡照顾的人。 看吧，大家都是一起出发，惟有他来得这么晚，架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同样是极境后期的解飞白，庄图，董超群尚且要和众人一同行动呢！ 而且他一来就要当队长，嘿嘿，这果然是有内幕的！ 以至于，众人都忽略了林四的个人实力，至少要比他们之中排名前三的解飞白强。 这一切，同样全都落在了林四眼内。 对于这个月国队的队长之位，他自然不看重。北谷一族几千人他都指挥过了，眼前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甚至根本无法让他提起兴致。 只是，这个队长之位，他又非要不可。 他不当，那队长就会落到月真或者月鹏手中。到时候，自己反而还要受到他们节制，这他自然不能忍受，毕竟他的实力比眼前这群人强太多了。 “既然你觉得我是少年英雄，那你的眼光自然比其他人独到，你觉得我有没有资格当这个队长呢？”他一脸似笑非笑。 林四这回答显然大大出乎了月真的意料，他还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应自己。 面对自己的夸赞，对方最正常的反应，应该是谦虚几句吧？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林四这个问题，他若是承认了，那他后面的人也没办法反对了。他若是说林四没资格，那先前的夸赞又算什么？ “我相信林四小弟迟早能成为我大月修行界的领军人物……” 他很轻松的卸掉了林四那个不好回答的问题，顺便继续让他成为众人反感的目标。 迟早能成为，但不是现在…… “确实我年纪尚轻，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林四意外的谦虚起来，但紧接着让众人瞠目结舌的话语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他指了指庄图和董超群，“可除了我之外，又有谁有资格呢？这两只废物吗？” 虽然他一脸笑吟吟，但这句话简直就是大石砸入了水池，溅起了大片水花。 就连原本算是林四同一阵线的谈修边旭都忍不住以手扶额，这虎头人，非但一如既往的狂傲，而且更甚从前啊。 他知不知道自己指的是谁？那可是月国队，仅有的三名极境后期之二。 他几个月前已经得罪了解飞白，现在又挑上了另外两个，这是要将这支月国队搅得天翻地覆吗？ 第543章 周子川的冒险 “小子，你找死？” “我想他这是提前疯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庄图和董超群缓缓抽出了腰畔的长剑，同时不断向外散发着属于极境后期的气势。 月洛宁同样深感意外，只是，她没有阻止对方。 尽管林四有时候会做一些幼稚的事情，但他并不蠢，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 庄图和董超群的气势，怎么可能镇得住林四？ 他同样抽出了被法阵线条刻画得面目全非的大剑，嘴角微微勾了勾：“我说，你们都是废物！如果你们想要队长之位，就凭实力来取，不然就乖乖给我闭上嘴。” 他缓缓扫向面前每个人的眼睛，“你们谁要是不服，都可以来挑战。所谓队长，那就是老大！当老大的，自然要最能打！你们都是修行者，难道你们的武器不是刀剑，反而是嘴皮子吗……” 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市井之中的混混，说出来的话匪气十足。 然而除了庄图和董超群二人之外，其他人竟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林四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就像神炎和碧澜的队长，肯定会是那几个破境中期之中的人物。而赤楼的队长肯定是项跋，草原国的队长也肯定是摩丹，否则其他人又怎么指挥得动他们？ 只是他这话，听着就是怪怪的。他们都是月真和月鹏挑来的，从一开始，他们就觉得队长不是月鹏就应该是月真。 而且，就连解飞白都被他击败了，除了庄图和董超群之外，其他人还真就不是他的对手。 原本以为林四有着什么妙计的月洛宁也是一脸错愕，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挑衅所有人？得罪所有人？和所有人为敌？ 他这是把后面的比赛抛在脑后了吗？还是他此举带着某种深意？ 只是，她哪能猜得到，林四现在根本就是不耐烦了。 原本因为昨晚华素素的消息，他就心绪不宁。现在看到一群‘乌合之众’不断在争着那队长之位，甚至都快要提前内斗了，他终于失去了本该有的耐性。 没错，在前段时间一直将破境当初对手，甚至将天境当成假想敌的林四眼中，这些人根本无法让他提起兴致来了。 至于什么用言语说服他们，用诚意感染他们，用人格魅力征服他们，用时间证明给他们看……很遗憾，林四根本就没那么想过。 直接用实力把他们打服好了，哪怕他们心内依旧有着其他心思，至少表面上不会再有人敢放肆。 反正这些人和自己成不了一路人，打完圣山之战就一拍两散。 这就是，他的本意…… 他相信，只需要他展露出足够碾压这两名极境后期的实力，到时候没人再敢对他动歪心思。 而他需要的，也仅止于此。用剑压住这些人，只要这些人不在背后扯他后腿，他就心满意足了。 而被他指着鼻子挑战的庄图与董超群，自然是无法忍受。 “你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或许你以为侥幸击败解飞白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庄图轻轻抚摸着剑锋，一脸阴测测的冷笑。 “看来用不着我出手了。”董超群回剑入鞘，双手抱胸退后一步，一派高手风范。 林四扯了扯嘴角，“你可以和他一起上，否则他输了之后，你恐怕会失去出手的胆量。”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除了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慕哲平与聂河之外，所有人已经找不出语言来形容对林四的感受了。 这已经狂过头了…… 他以为他是破境高手吗？如果他现在有二十多岁，或许众人还会那么想，但可惜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这个年龄的破境高手，惟有独占天书策一整页的尹漓一人。至于林四这个名字，天书策上根本就没有！ 就连一些月鹏阵营的修行者，都忍不住期待着庄图能教训林四一顿了，毕竟林四的话将在场这些人全都贬低了一番，他们也很想看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狠狠丢一次颜面。 一场大战眼看就要爆发，众人都开始移步去后院了，月真却站了起来。 “林小弟的胆气果然非同一般，看来是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那我们在后面的比赛之中，还需要多多仰仗林小弟了。既然你要当队长，那便你来当吧！我很期待林小弟能带着我们月国队取得前所未有的辉煌成绩！” 他巴拉巴拉一大段话，说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连他身后的庄图董超群等人也是一脸愕然，世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将队长之位拱手让人？ 这队长之位，虽然只是临时的，而且约束力不强，但却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世子能容忍别人骑到他头上指手画脚？ 更何况，他这番话都快将那林四捧到天上去了！ 什么叫做都需要仰仗他？在他的带领下？其他人都是来凑数的吗？凭什么？ 不理解，在场许多人都是万分的不理解。 但是，既然月真都已经发话，其他人又还能说什么？月鹏的人倒是不服，问题是解飞白早在几个月之前就败在了林四手中，此时月鹏本人又不在，他们根本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很快，这件事竟然就这么意外的定了下来。 …… “世子！你为何要放弃那个位置！否则我定能让那小子好看！” 一走出君悦客店，庄图就迫不及待抱怨道。 不光是他，周围许多刚刚走出来的人也同样是难以接受这一结果。 月真和声笑了笑，“大家都是一个队伍的，何必伤了和气？战前内斗，队伍内部肯定失和，不值得……” “可是，世子你也不用如此委屈自己啊！那位置本就应该是你的！”董超群摇头叹道。 月真摇头笑道：“无妨！只要月国队能团结一心，我失去区区一个队长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齐声感叹月真世子的胸怀真非常人所及，为了大局宁愿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同时，对于那个不顾大家利益，只顾争权夺利的林四更加反感了。 人群中，也只有周子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些蠢货，真是哪都修炼到了，唯独没修炼到脑子啊！ …… “你今天为何会悄悄对我使眼色，劝我答应下来？” 当回到他们的住处后，周子川竟然独自悄悄出现在了月真的房内，而此时说话的人赫然便是世子月真。 若是被旁人看到这一幕，只怕是大呼不可能。世子怎么可能对实力垫底的周子川如此看重？ 而世子今天的意外之举，竟然是因为这个人？ 然而，这就是事实。 他们从月国出发，到现在已经两三个月过去。这支队伍之中，月真最为看重的人，偏偏就是实力最低的周子川。 极境高手虽然难得，但在月国并不算罕见。而一个智囊的作用，有时候要比千军万马都重要。 周子川和月洛宁，华素素，林四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也已经知晓。他明白这个人想往上爬，但在月真看来，这是人之常情，前提是周子川有那个本事。 “世子高风亮节，子川佩服！”周子川长长一揖，他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月真的心腹人物。 “哦？这便是你的本意？”月真眼内的失望一闪即逝。 周子川连忙摇头，他知道面对月真，他周子川暂时还没有藏拙的资格。如果他不努力展现自己，只怕月真会很快对他‘弃如敝履’…… “在外人看来，队长之位很重要。然而，如果世子真的取得这个位置，却未见得是一件好事！” “哦？”月真双眉一扬不置可否。 “这支月国队已经分为了三派，世子这一派实力最强，其次月鹏，再次代表着月洛宁的林四。世子若是真得到这个位置，其他两派自然不会服气。真到比试时，另外两派只怕会暗中群起而攻之……”周子川侃侃而谈。 “所以呢？” 月真一点都不奇怪周子川能看穿这一点，这个人在倒向他之后，已经给他带来好几次惊讶。 “所以，倒不如将这个位置拱手丢给实力最薄弱的林四一派。这样，月鹏会将矛头对准他！到时候，林四为了顺利指挥这支队伍，将不得不向世子求助！” “而月鹏为了打击所谓的队长，也会‘同仇敌忾’，选择和世子联手！最终……这支队伍还不是世子说了算么？子川当时只是多此一举，世子殿下恐怕早已看穿了这一点，却在故意考子川哩……” 周子川最后恭维了月真一句。 尽管月真知道他这是恭维自己，然而他却很是受用。 事实上，这一点他自己确实也早已看穿。否则，光凭当时区区周子川一个眼色，他堂堂世子怎么可能立刻就照着做？ “你能想到这一点，倒是不枉我这般看重你。只是，队长之位同样会为林四带来极高的声望……” “非也！世子何必继续故意考量子川？”周子川苦笑一声：“看得见的声望归了林四，然而看不见的声望，却全归世子了啊！” “哦？” “只需将此事传回去，圣山之战若是不利，罪责便是月洛宁与林四故意制造内讧，世子则会被民众同情。所有人都会顺理成章做出假设，如果是世子担任队长会如何如何……而此次圣山之战，月国队这种情形，恐怕是很难顺利……” “而同时，世子与月洛宁也会被比较一番。任谁都能看得出，世子胸怀宽广，而月洛宁却任人唯亲独断专行！假以时日，世子将会比月洛宁更得月国人心，月国英豪将会尽归世子麾下……” “与之相比，区区一场圣山之战，又算得了什么……”周子川一边侃侃而谈，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月真的反应。 他的话，其实已经犯禁了。无论如何，月王现在是月山，唯一的王子是月洛宁。世子比王子更得人心，那他是想要做什么？ 月真的目光渐渐凌厉了起来。 “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希望你能明白，我能让你起来，也能将你碾下去！” 周子川连忙躬身俯首：“子川深知自己的身份，同时也感念世子知遇之恩，定当肝脑涂地！” “你下去吧……”月真深深看了他一眼。 周子川退出许久，月真忽然对着身后屏风说道：“景老，你看如何？” 一名年过六十的灰发青袍老者忽然自屏风后转出身形，他静静望着周子川离开后被关上的房门。 过得片刻他才缓缓道：“此人出身微末，然而仅凭这几个月的观察，便能看出这些东西。他的眼光和心机手腕，远非常人所能比！若是用得好，或许真的能助王爷成事！但此人野心也极大……” 而此时，回到自己房内的周子川则在闭目沉思。 他在回想方才自己在月真面前的表现是否过火，对方应该能从自己的话中听出来，自己已经看出月真和寒月亲王的‘雄心’。 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最为机密最为紧要。然而，自己如果真的要爬上去，就必须要展现出足够多的东西，这样才能真正靠近权力中心…… 自己要当的是他们为他们谋划大事的军师，而不是区区一次比赛的智囊。寒月亲王和月真座下能人何其多？也许这次比试之后，月真就会将自己忘掉也难说。 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冒险！自己要么被更加重用，要么被灭口。 他甚至能猜到，自己离开后，月真会和他真正的心腹谈论自己。 他们会怎么看自己呢？他脸上露出一缕莫名笑意。 第544章 青娑 “你今天怎么这么冲动！” 待到众人散去后，月洛宁自然逮住了林四要问个明白。 月真能看出来的东西，其实她也能看出来。 这次月真倒是结结实实在众人面前卖了个好，而代价只是那个并不太讨好的队长之位。 她月洛宁的手腕并不逊于月真，她能看出后续的影响。 为了让林四能有充分发挥自身能力的条件，她才不得不强行要下这个位置。她不想看到林四屈居别人之下，行事束手缚脚。 只是，她没想到林四竟然表现得这么霸道逼人，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得罪完了，这一点都不似他以往的作风啊。 “我也没想到那个月真竟然这么圆滑，本打算把他们都打服的。”林四浮了浮嘴角，感到了一丝无奈。 原本就算是看似霸道，但至少他能在这些人面前展现出足够担任队长的实力。而月真的退让，令得他的打算也泡了汤。 现在在别人眼中，他林四倒成了个不顾全大局的蛮横小人了。 “唉，那现在该怎么办？” “无妨，反正队长之位已经到手……”只要不受他人节制就行，至于指挥那些人，林四也没抱多大希望。 月洛宁却依旧是一脸忧心忡忡，显然她依旧没办法平静下来。 “放心啦，你何时见过我吃亏，不用想太多……”林四只能宽慰着她。 …… 由于林慕聂三人昨日才到天极城，中午时分，月洛宁便带着三人前去城中的会场报名登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步骤，不可能参赛国递上名单，组织圣山之战的各门派连一道检查都不做，就直接放任对方参加比试。 更何况，到时候每个人在比试时的身份牌也都是固定的。 事实上，这报名再过个十来天就会截止了。如果到时候林四等人再不出现，月国队便只能是少三人出战。 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旁观着过往人流如织的修行者，只觉得这里和外界相比，就像另一个世界。 很快三人就随着月洛宁等人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会场从外面望去，和圣云学院的训练馆类似，但却要大了不知多少倍。 远远一看，方圆足有三四里的巨型建筑令得林四不住多看了几眼，暗叹大陆中心就是不一样。 进入会场后，林四便见到了如同冒险者协会大厅一样的场景。 许许多多的修行者穿行其中，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年纪普遍都在二十岁左右，比冒险者要年轻许多。 但修为却又要高出许多，粗略一看，几乎全是元境之上。 “这里不是报名的地方么？难道有这么多人没报名？”林四纳闷不已。 月洛宁本能地打击他：“你傻了啊，这么大一个会场，难道建在这里，就是为了十年才用一次吗？” “那还能做什么？” 尽管月洛宁表面很不客气，但林四发问后，她还是马上耐心为他解释。 “虽然这里不是冒险者协会分部，但天极城的修行者可以在这里接一些任务。而里面还有许多修炼室，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比武台乃至交易区，就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有。最近许多国家的队员都直接住到这里了。” 林四哑然失笑，怪只怪自己对这个大陆的认知太过浅薄，哪能想到这么多的东西？ “原来如此啊，那你们怎么不进去修炼？”他好奇问道。 “无知！进去修炼是需要付大量灵石的，我们哪里修炼得起？”月洛宁撇了撇嘴，径直走在了最前面。 身后的聂河叶弘扶摇等人纷纷笑出声来，显然难得看到林四被教训的模样。 “笑什么笑？不知道我现在是队长吗？还不快来巴结队长，不然到时候我不带你们去第三关了……哼哼！”他转过身狠狠威胁起身后众人来。 他这神态，众人一看便知是假装的，于是笑得更放肆了，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宗越薛尘也不禁莞尔。 三人的报名过程很是顺利，这也算是小国的好处了，报上三个陌生队员根本没能让对方慎重对待。 没有人在意他们之中有哪些人参赛，更谈不上研究他们的队员。 于是，谁也不知道，原本实力处于中下游的月国队之中，突然多出了三个破境战力。 随后，在月洛宁的带领下，他们推开了大厅侧面的大门。 因为林四打算看看热闹。 一进去，一阵热浪便扑面而来。事实上，并非真的有多热，而是因为里面人声鼎沸气浪喧天。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方圆足有两里的室内场，高约二十丈的穹顶上绘着各式彩画，让人看得目眩神迷。 林四不知道这样大的一个室内场是怎么建出来的，因为这里面，他甚至连一根柱子都没看到。 也许其中运用了阵法吧？他的目光已经被面前数十个错落分部着的高台吸引。 每座高台都是约三丈高，二十丈长宽的高台，上面有着不少人在切磋比试，旁边则围着许多人驻足观看。 “天极城不允许私斗，这里算是一个可以解决私怨的地方。不过现在参赛各国队员，多半都是为了切磋对练，不是真的有仇，下手都会比较克制。”月洛宁在一旁为他解释着这里的用途。 林四点了点头，这种对练，确实对实力的提升有帮助。他们三个的实力之所以能在这一年来突飞猛进，最大一个原因就是容雨毫无怨言的每晚给他们当陪练。 而除此之外，这里也算是个比较容易成名的地方。在这里不断击败其他国家的天才，也算是扬了威名。 有些高台边围得水泄不通，有些高台旁则只有寥寥十几人观看。 他粗略看去，比较冷清的高台，比试双方都是极境，而人多的则出现了破境高手。 在一些角落，他甚至看到有人在下注。 不可否认，观看这种比试，还是能得到一些感悟的。毕竟来这里的天才，遍布了整个大陆各个国家，他们能带来各种不同的修行理念和新奇的战法。 看了片刻，林四便决定今后这段时间要常来这里观战。尽管他的作战经验很丰富，但就像当初扶摇那特殊的战法能给他极大启发一样，这对他的实力还是很有帮助的。 就在他刚刚沉迷进去时，耳畔月洛宁的声音忽然惊醒了他。 “看，那就是摩丹！据说他最近在这里打出了不小的名气，甚至击败过两个破境初期。”她指着一处足有上千人围观的高台淡淡道。 出现在这里的观众并非全是各国参赛队员，就连许多门派弟子以及城内修行者也出现在了这里。 毕竟，无论在哪，破境都已经算是一方高手了。 顺着她指过去的方向，林四看向了那处高台。无需月洛宁介绍，他很轻松的就认出了摩丹。 毕竟，草原人用弯刀的实在太多了，这个摩丹也不例外。 他肤色黝黑，双臂和小腿上都绑着兽皮，精赤着一双大脚看上去倒像是当初林四在青月森林内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他竟然长着一脸络腮胡…… 他挥舞弯刀不断进击，完全无视对面那名破境剑手的攻击，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不去顾及，悍勇的作风彰显无遗。 只看了一会，林四就知道他最后应该能赢。他对面那名对手，实力并不在摩丹之下，但在气势上已经被压倒了。 只是，林四的注意力却被渐渐吸引到了其他地方。 那是一名翠衫女子，秀美绝伦的面庞之中透着一股英气，她腰间悬挂着的不是草原人惯用的弯刀，反而是一柄长剑。 她站在高台上的围栏旁，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场内激战的两人。 她身旁还站着两名中年草原人，林四能感受到那两人身上属于破境强者的气息。 但他们却隐隐以这名女子为首，这更平添了此女高贵不可方物的气度。从她身上，林四能感受到一股寒意，如寒梅般孤傲。 林四并非没有见过美女的初哥，此女虽美，但终究比不上尹漓那个层级。然而，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自己的目光竟然很自然而然的就投注到了她身上。 “那是谁？”他指了指那名女子。 “哈！这也是我想问的！”聂河一脸嬉笑。 月洛宁看了看，旋即大怒：“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正常点？那女子是本次护送草原国队伍的三名破境之一，名叫青娑，修为已经是破境后期！实力足以在草原国排进前三！” 这两个家伙！自己本指望他们能从破境高手的对决之中看出点什么，然后得到启发乃至顿悟就更好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将注意力放到了场边的美女身上！ 这着实让月洛宁气闷不已。 “哇，这么强？”单从外表，林四还真看不出这名女子竟然这么强。 本以为她像月洛宁一般，只是草原国的某位公主之类的带队人物，没想到，她竟然有着破境后期的实力。 怪只怪她的气息内敛无比，完全无法让人从表面看出深浅。 “那她为何不参加圣山之战？”此女从外表看去，比那个一脸虬髯的摩丹要年轻太多了。 “她现在至少也有三十岁了，你们对她很感兴趣吗？”月洛宁一脸嘲弄之色。 “咳，没有！”林四哑然。 他之所以注意到那女子，当然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更不是因为对她动心，然而原因他却又说不上来。 场内的比试很快结束，不出林四所料，尽管摩丹受了不轻的伤，但最终的胜利仍然属于他。 一时间，后方草原人大声喝彩，如同打了胜仗一般，就连那两名中年破境也是喜形于色。 只是，那青娑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来。 而就在此时，后方连接大厅的大门被人推开，有人推着数百本书册进来大声吆喝。 “最新的天书策出炉了，神秘至极的上陵三鬼本次也被记录其中！一本一百金币呐！” 闻听此言，林四差点眼前一黑。 第545章 遭遇项堂 顿时，许多人蜂拥而上，前去抢购那《天书策》。 对于许多人来说，上陵三鬼还是很值得注意的，毕竟他们和北谷一族关系甚深。这三人的个人实力倒在其次，关键是找出他们，就很可能会找出北谷一族，乃至那个‘阵法宗师’。 而月洛宁也在其中。 尽管月洛宁对那上陵三鬼不太在意，但她却在意书中那些其他国家参赛队员的实力变化。 这一点，天书楼的描叙往往比外人亲眼观察的还要准确。 “喂喂！不用这么着急吧，一本破书一百金币，简直就是抢钱啊！”林四连忙跟了上去。 他现在简直有将那卖书的人灭口的念头。 一旦被人知道他是上陵三鬼之一，那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参加圣山之战了。 这世上知道上陵三鬼真实身份的人其实有不少，但北谷一族现在去了月国，而且他们不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 尹漓同样不可能泄露，如果她想要坑林四，以前就有许多机会了。 难道是卫轩亦或蓝岚？这还真是很有可能啊！ 毕竟，蓝岚想要报复聂河也不奇怪。 事实上这一点林四早已想过，但他总不可能因为猜测，就提前残暴地灭杀掉蓝岚与卫轩，彻底让他们出不了声。 由于占了地利之便，距离门口不远的月洛宁在‘重重拼杀’之中抢购了一本。 一拿到这本《天书策》，她便傍若无人的快速翻看起来。 看完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次其他国家队员的实力并无变化。” “咳，那上陵三鬼是什么情况？”林四摸了摸鼻子假模假样问道。 “你最近才赶来天极城，竟然连上陵三鬼都不知道？”月洛宁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是啊，这三个人现在风头简直比‘石剑’陆南等人的风头还劲，整个大陆中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三鬼之中的‘水鬼’曾经偷袭重伤过无极殿的‘追魂剑’许少岳！并在十几名门派弟子的包围下扬长而去……” “岂止如此，听说三鬼亲手杀死了五千名的神炎大军，迫得神炎大军不得不退却……” 说话的人是谈修和边旭，而显然许少岳被林四偷袭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当时他周围那些同伴给传了出来。 以至于，现在天极城内所有人都听过。 林四嘴角抽搐：“水鬼是个什么鬼？” 传言终究有所夸大，他自己很清楚，当时许少岳只受了点轻伤。而神炎大军也不可能被他们三人杀退，库夏只是迫于当时依旧保存着六千战士的北谷一族，才暂时退却。 只是！自己怎么就变成水鬼了？ “三鬼的身份神秘莫测，为了区分他们，和他们交过手的神炎高手用他们的属性分别给他们命名为水鬼，木鬼，风鬼。”叶弘笑着解释道。 林四白眼狂翻，这都什么跟什么？这简直比上陵三鬼还要难听了。而且就连那许少岳竟然都有追魂剑这种有气势的称号，真是岂有此理啊！ “找到了！没想到上陵三鬼竟然能够在天书策共占一整页！看来天书楼对他们的评价极高啊！”月洛宁忽然出声道。 林四连忙第一个凑近去看。 带着忐忑不安，他很快一目十行看完了这一页全部内容，随后又仔细逐字逐句重新确认了一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蓝岚和卫轩，看来还是很够意思的，并没有出卖他们。 关于上陵三鬼的消息，天书楼确实是从卫轩那边得来的。毕竟，和林四交过手的神炎士兵基本都只是简单照过面。而卫轩与蓝岚，却曾和北谷人一道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外界眼中，他们是被北谷一族劫持了。哪怕卫轩多次出现在同神炎大军交战的战场上，也被他解释为对方利用小姐的性命胁迫才不得不为。 最终在北谷一族逃出去上陵山脉后，他们趁乱也逃回了白风。至于北谷一族去了哪，他并不知情，只知道他们进了碧澜帝国。 于是最近这段时间，碧澜帝国内部掀起了如火如荼的搜寻行动。 在他的描叙中，上陵三鬼从未露出过真容，他们很可能是北谷一族秘密培养的天才，甚至可能就是北谷一族那位已经死去的天境高手当初亲自教导出来的。 他们年龄约莫二十四五，修为全是破境初期，但战斗力惊人！ 虽然他所透露的这些情报，外界基本都已经猜到了，但至少他说出了三鬼的大致年龄出身，以及他们平时的一些生活习性。 比如生吃兽肉，渴饮兽血什么的…… 看到这里，所有人眼中浮现出的都是三个未开化的野人形象。而久居山林之中的北谷一族出现这样的野人，似乎也不算多么奇怪。 卫轩和蓝岚，算是暗中帮了自己三人一把啊！ 林四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聂河，这个人渣对蓝岚做了那种事，她最后依旧还是没有出卖他们。 而他旁边的慕哲平，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事实上，上陵三鬼这个身份一直是他们三人最为担心的。 虽然他们一直没有暴露真容，但真到了圣山之战比试时，月国队突然冒出三个破境高手，而且身形也类似于上陵三鬼，那任谁都会朝着那里联想。 毕竟上陵三鬼出没的时间才过去了两个月，现在正是最引人注目的时候。 哪怕他们拿出过去在月国上学的经历也无济于事。 而现在，卫轩告诉外界，他们是北谷一族的‘野人’，年龄足有二十四五，倒是将所有人都误导到了另一个方向。 北谷一族的野人，当然不可能在月国圣云学院上过学。 他们三人的面容，再怎样看也不像二十四五的人。 “这三人用的属性，和你们三个还真像呢！也是水木风，就连兵器都像……”月洛宁忽然感叹道。 叶弘笑道：“是啊，如果你们三个是上陵三鬼就好了，哈！” “那我们就高歌猛进，直进前八了！我也跟着沾沾光……”扶摇也跟着打趣起来。 说实话，现在他们也没想到上陵三鬼代表着外界许多势力的觊觎。只想着如果他们是上陵三鬼，那月国队就真是一跃成为强队了，圣山之战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担心了。 只是他们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饶是他们再高看林慕聂三人，也没敢把他们往破境上想。更何况天书策上说得很清楚，那是二十四五岁的北谷人。 林四也明白他们只是说笑，他现在已经在考虑比试时，是不是要换个兵器了。 只是，此时他们周围有着不少上来买书的人，月洛宁和扶摇的话立时被人听在耳内。 “哈哈！简直可笑！就你们，还上陵三鬼？” “不要侮辱上陵三鬼行不行？” “就是，我认得他们，月国的，真是痴心妄想啊！” “月国？就那种边远小国，也配和上陵三鬼这种人物扯上关系？” …… 只能说，这世上有许多人就是喜欢借着打击别人来彰显自己。哪怕这种嘲讽来得很莫名其妙，完全没什么深层目的，尤其他们和月洛宁等人其实根本素不相识。 月洛宁的呼吸粗重起来，显然这些人的话，让她心情很不好。 然而，有什么办法？这些人说的是事实，而且他们的实力比自己等人更高。 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这次在仙武王国，类似的对待，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林四很想为她出头，但他没办法暴露自己上陵三鬼的身份。事实上周围人的猜测正中他的下怀，他巴不得别人都那么想，当然不可能冲出来反驳。 他只能选择将这些人的脸都记下来，然后盼着最后能分到自己这一组。他林四可不是唾面自干的人，有时候还是很记仇的…… 然而，这边的动静也引来了旁人的注意。他们才刚刚迈出脚步，旁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林四！你竟然真的敢来这里！”这声音之中带着狠厉和恨意，林四偏头一看，不是当初在天河遇到的项堂又是谁？ “怎么？我不能来么？” “当然能来！你来得好啊！我正怕你会退缩呢！”项堂皮笑肉不笑。 他对林四自然是恨之入骨，在天河破坏了他们杀死月洛宁的计划还在其次。关键临嘉城那晚，这小子巧言令色，一张嘴竟然鼓动着他们三方联军与天河人厮杀了一场，白白死了许多人。 而他项堂就是被林四愚弄的目标，回国后更是受到了严厉训斥，颜面尽失。他无时不刻不想杀死林四，只可惜没机会。 林四击败解飞白后，名气很快传到了青川。得知他下落的项堂乃至南齐的虞海都亲自来到了学园之城，为的就是亲手取他性命。 哪怕当时他们身在月国境内，此举带着极大凶险也在所不惜。 只是当时林四已经离开，遍寻无果之下得知林四即将参加圣山之战，他更是自告奋勇要求带队…… 哪知道，来到天极城一番打探，他才发现林四竟然没来。难道是躲起来了？他失望不已。 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这个日思夜想的‘仇敌’！ 如果不是天极城不允许私斗，尤其是不得对参赛队员动手，恐怕他早就不顾身份的扑上去了。 “我当然不会退缩，我还要和你身后那群绵羊好好玩玩呢！”林四浮了浮嘴角，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就像当初玩你们那几百人一样……” 轰！项堂再也无法忍受，一身属于破境高手的气势四散而出，旁人纷纷色变！ 而他身后那数十名青川队员同样也是勃然大怒，纷纷抽出了兵器。 林四这番话，完全就是不折不扣的挑衅外加侮辱，他们怎么可能受得了？而且林四在天河做过的事情，他们之前也都有所耳闻，这简直就是新仇旧恨齐齐涌上了心头！ 第546章 反常 这场眼看就要一触即发的大战没能打起来。 开玩笑，天极城不得私斗的规矩可不是说说而已。项堂只是刚刚激发出自身气势，场内瞬间就传来了更强的天境之威。 尽管门派乐于见到各国天才厮杀，但如果他们连天极城的秩序都不能维持，那还有何颜面主持这场盛会？ 那天境高手未曾出现，但项堂以及他身后那些青川队员却如堕冰窖，陡然清醒了过来。 这里可不是他们能够放肆的地方啊！ 项堂怒瞪着林四，却发现自己此时根本对他无计可施。 现在他还有个办法可以对林四光明正大的出手，那就是上比武台。 但他也明白，对方不会这么蠢的应战，除非自己派出身后队员。 然而，除了林慕聂三人，在场众人对林四的实力看得最高的反而就是项堂。当初他和林四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正面碰撞，他知道林四的实力在极境后期也算佼佼者！ 尤其解飞白被击败的传闻传出来后，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青川并不比月国强，他们队伍之中也只有三名极境后期，这三人的实力不见得就比解飞白强。 一旦让他们和林四上比武台，也许到时候反而会自取其辱。 “小子，你等着！”他只能撂狠话…… 而就在此时，旁边再度有人认出了林四。 “小子，你果然在这里！这次你死定了！”虞海阴测测的声音传了响起。 随着他的出现，南齐的队员同样跟了过来。 “林四？谁是林四！”草原国的摩丹竟然也挤了进来。 时至今日，草原人哪能不知当初杀了苏摩那隆，打败上万草原骑兵的背后人物是林四？ 他们可还没有糊涂到连凶手都会找不准的地步。 他逼视着面前的月国众人，目光中透着凶性与危险的光芒，如同猎食前的猛兽。而在他眼中，面前这十来名月国人就是孱弱的羔羊。 尽管摩丹一出现，就带着盛气凌人的凶悍气息，令得围观的一些人都不禁想要后退，但林四自然不可能怕他。 “我就是，另外麻烦你退远点，你身上的臭味熏到我了。”林四一脸嫌恶的对他挥了挥手。 他一点都没有因为对方是个破境高手便露出怯懦之色，对他自己来说，这很正常。但在外人看来，这小子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一旁的虞海与项堂都冷笑起来，他们巴不得摩丹能亲自出手教训林四，最好是斩杀了他！ 摩丹眼中闪过暴怒之色，但很快恢复了平静。长于草原的他，历经大小战斗无数，并没有那么容易失去冷静。 “呵！你很有种，加洛就是你杀的？” “不错，是我杀的……”林四点了点头，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只问极境的加洛，反而不问破境的那隆苏摩。 他却是不知，摩丹与加洛并称草原三大天才，以往都是互相争锋的竞争对手。苏摩和那隆毕竟都是死于诡计与围攻，他最在意的反而是当初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加洛。 对方能杀死加洛，说明当时同样是极境的自己，恐怕也难说就稳赢这家伙。 不过，很遗憾，自己现在已经是破境！ 他嘴角溢出一丝残忍笑意：“你该明白，有些事情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如果你依旧带种，就跟我一起上比武台！” 摩丹的话音一落，周围一片哗然。 这段时间，来自草原的摩丹以其悍勇的打法，渐渐在天极城崭露头角为许多人所知。尽管这次参赛的破境队员足有三十多位，但摩丹的实力却被人排进了中游。 在许多人看来，破境初期之中，除了神炎碧澜赤楼乌夏龙燕等几个强国的队员外，接下来恐怕就数摩丹了。 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开始渐渐被人所关注，而最近三场，和他对战的也都是破境高手。 于是当他向林四发起挑战时，众人在惊讶之余，也纷纷幸灾乐祸起来。 这个月国小子，真是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上摩丹。 “你确定？”林四扯起嘴角，同时在心内盘算打残或者杀死摩丹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没错，在林四眼中，摩丹已经是一盘鱼肉。尽管他刚刚的表现已经足够惊人，但还不足以让此时的林四如临大敌。 “看来你还算个男人，没有临阵脱逃。”摩丹解下弯刀，浑然不顾身上依旧流血的伤口。 在他看来，林四死定了，破境对极境，这场战斗不会有丝毫悬念。这个蠢货，自己随便一激，他就上钩了。 他恐怕还以为自己现在受了伤状态不济吧，真是可悲啊！ 等会在台上他就会明白，自己解决他，十招都用不了！因为破境和极境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只看他脸上那得逞的笑容，林四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正要解下布条内的大剑，却被人一把抓住了右手。 “不！不要和他打！”月洛宁忽然拦在了他面前。 “放心，没关系……”他宽慰道。 “不行！对方明显是激你，你还看不出来么？你根本不需要应战！”月洛宁的脸上带着焦急与怒意。 在月洛宁眼中，林四依旧还是极境的实力。 毕竟破境实在是太难突破了，有些人在这个境界一卡就是五六年甚至十几年都不奇怪。 她觉得林四可能是因为昨晚被华素素的事情给刺激了，所以今天频频出现反常。 先是挑衅庄图董超群，然后又挑衅项堂和青川队员，现在更是对上了摩丹。 这完全颠覆了她心目中林四那奸猾无比的印象，她觉得林四现在的状态很让人担心。 这样的林四，她再也无法如以前那样抱着百倍的信心去信任他能创造奇迹…… “真的没关系，我会尽管结束战斗。”月洛宁的关心让林四很感动，但却又很无奈。 他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在她面前展露一下属于破境的实力了，不然总是害得她白白担心。 不过话说自己根本就不会灵力护体，就算在她面前‘表演’，她也不会信吧？除非自己能亲手在她面前击溃另一名破境。 他的话，让周围人哭笑不得。 尽快结束战斗？是尽快输掉吗？ 一时间众人纷纷哄笑起来，这小子不会是个傻子吧？神志不清？所以才会这样底气十足？ “不行！我以领队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回去！” 月洛宁又气又急，她一把拽起林四的手就要将他往外拉。 在名义上，她的领队身份确实能约束队员。在其他国家的队伍之中，赛前队员的行动都是由带队的破境高手一手安排。 但在月国队内，月真和月鹏根本就无视了她。而她和林四一直也不是主从关系，此时完全就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眼见她似乎较真了，林四不得不松开了剑柄，一脸苦笑：“是是是，我这就回去。” 他这一天还真是憋闷不已啊！以往在学园之城时，他不想过多出手，最终却依旧出战数次。 而今天从早上挑战庄图，到现在的青川人和摩丹，他每次都是做了出手打算的，最后却偏偏总是莫名其妙打不起来！ 这让他也深感无语。 这个摩丹，还是让他多活几天，留着比赛时再下手好了，他暗暗撇嘴。 “小子？你要逃？”摩丹一脸轻蔑。 林四摇了摇头，被月洛宁强行压下战意，他的心情自然没法舒畅，此时根本失去了搭理摩丹的兴致。 眼见他们就要这样离开，摩丹忽然伸手拦在了他面前。 “小子，你不可能一直逃下去！除非你要当一个懦夫，就此夹着尾巴灰溜溜钻出天极城！” “说完了吗？”林四淡淡道。 “怎么？动怒了？想杀我？有种就上台啊！”摩丹大笑起来。 林四浮了浮嘴角：“知道吗？你现在玩的激将法，都是我以前玩剩下的。蠢货！是不是自以为很高明？” “你会后悔的……”摩丹面色瞬间铁青，弯刀铿然出鞘。 这一刻，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在台下当场出手。 “住手！”一道清澈似水的女声响起。 众人往去，才发现正是那青娑。 她破境后期的实力并不是什么秘密，在场这么多人之中，比得上她的寥寥无几，顿时场内忽地一静。 摩丹胸口急剧起伏，一直到青娑来到身边，才颓然插回弯刀。 “你就是月洛宁？”来到场内的青娑第一句话就让众人意外，她没有问林四，反而问起了月洛宁。 “不错！”月洛宁昂然挺立，倒是丝毫没有弱了气势。 尽管在天极城这种地方，她月国王子的身份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但面对破境后期的青娑，她并没有坠了月国的威严。 所有人都以为青娑也会撂几句狠话，毕竟草原和月国本就是敌对国。 但让她和所有人意外的是，青娑竟然只是那么静静望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原本冷若寒潭的双眸之中，竟然开始浮现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任谁都能看得出，青娑的表现太反常，已经近乎失态了。 她现在和月洛宁对视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久别重逢一般。至于是仇敌还是老友，谁也看不出来。 然而，站在她对面的月洛宁却是满腹疑惑，她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 她早就听过青娑的大名，毕竟草原国有哪些高手，她这位月国王子一直就倒背如流，但她发誓，她还是第一次和对方见面。 类似的疑惑，还存于林四心头。 虽然青娑并没有看他一眼，但他还记得，先前这个女人莫名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过得许久，青娑才仿佛回过了神来。 “你走吧，我们以后还会见面……” 她再度恢复了先前那冷漠的表情。 “至于你，即便你逃得了这次，也逃不过下次！杀了我们的族人，哪怕天涯海角，我也会取你性命！” 她前面那句话，是对月洛宁说的。而后面那句，则是对林四说的。 随后不等月洛宁与林四回话，她便转过身，快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留下了满地发愣的众人。 第547章 暗中谋划 当月洛宁和林四等人离开后，这场小闹剧才算结束。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确实只是一场小闹剧。来自东南的月国，青川，南齐等几支中下游队伍之间，无论发生什么，也引不起众人太多兴趣。 而唯一受到注意的草原国摩丹，也没能出手，让许多打算看热闹的人失望不已。 众人纷纷散去，而就在草原国的另外两名破境打算离开时，项堂忽然开口了。 “来自草原的朋友，请留步！” “何事？” 虽然青川的战力不及草原，但项堂的实力却并不比这两人差，这两人倒不会无端冷脸对待一名破境中期。 “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两名草原国的破境高手愣了愣，草原和青川之间横亘着三四万里的月国，两者向来没有什么交集，有什么需要谈的？ 不过很快两人反应了过来。 “关于月国队？” 项堂嘴角咧起，露出了你我皆懂的笑容，“两位果然是聪明人，虞兄，你说呢？” “我也觉得，我们确实需要谈谈！”虞海阴阴笑起。 …… “你今天怎么了？那么反常！”离开会场之后，月洛宁便忍不住出声问起林四来。 往常林四如果做出反常的事情，往往都是带着目的性。而今天他这几次挑衅，月洛宁完全没发现他能从中得到什么。 “反常吗？你是说得罪那些人？”林四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是啊，你明知道，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不那么做，而是选择委曲求全的话，月国队就会团结一心吗？青川南齐草原就会放过我们吗？” “可是，你也不用那么刺激他们……那样只会将事情变得更坏。” 月洛宁摇了摇头，她倒是没有责备林四乱来，只是为之感到更加担心罢了。 林四轻吐口气：“放心吧，其实眼前的结果并不坏。” “这结果还不坏？” “这几国的敌意，本就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不是吗？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再加把火而已。”林四轻笑起来。 望着他那看似高深莫测的笑容，月洛宁心内一喜，心道他难道早有定计？ “你想做什么？” “你也说了，前两关都是收集牌子。即便有实力，也得找到对手才行。圣山三千里范围，几百人撒进去，想要找出来并不容易啊。” 月洛宁一脸难以置信：“所以呢？你不会真打着让对方找上门来的打算吧？” “没错，这样也免得我们四处去找了。”林四一脸得意笑容，仿佛这是什么了不起的计划。 你当月国是什么碧澜和神炎帝国吗？进去圣山后就等着当猎人？捕杀猎物？ 月洛宁强忍住要骂街的冲动，平心静气地问道：“万一这几国联合起来，一起杀过来怎么办？” “哇哦，那更好啊，我们能得到更多的牌子了。” “你疯了……” 不光是月洛宁，一旁众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们觉得，现在的林四似乎太过自信了。 难道因为击败了解飞白，他内心开始膨胀，变得目中无人了？ 他们的反应，林四当然是看在了眼底。 只是，现在也没办法证明什么。如果现在告诉他们自己是上陵三鬼，他们根本就不会信。 即便信了，万一其中有人不慎传出去就完了。 “算了，不谈这个了。今天那个青娑为什么那么看着你？” 提到这个，众人都兴起了好奇心。 月洛宁并没有这么容易就从先前的阴霾中走出来，闻言只是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我根本没见过她。” 林四并未介意她的语气，他知道月洛宁会这样，只是因为她还在为自己担心。 “你还记得我先前就问过你，那个女人是谁吗？”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想了起来，摩丹与人切磋时，林四确实问过这个问题，后来还被月洛宁鄙夷了一番。 最初他们以为林四只是和聂河一样见色起意，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啊。 果然，月洛宁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你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你见过她？”她皱眉问道。 说实话，青娑反常的目光，令她也很是好奇。只是那女人自己不说明白，谁能逼得了她？ 月洛宁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就是要乱自己的心，毕竟月国和草原国本就是敌对国。只是又觉得这种猜测太无稽了，对方没道理用这种没什么效果，目的还很可笑的招数。 林四的脸上同样带着迷茫：“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注意到她，我没见过她，只是觉得应该是认识的。” “也许，是你以前认识的人也不一定。” 月洛宁知道林四从青月森林之前的记忆暂时都已经失去，他想不起来自己以前认识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青娑是草原人，林四以前不是那个什么剑宗的么？怎么可能会和她有交集？ “不……”林四摇了摇头，“如果我以前和她认识，那她今天就该认出我来。她今天根本就不像是认识我的样子，反倒是认识你。” “可能是你见过她的时候，年龄还小。长大后的你，名字变了，样貌也变了，她才会认不出来？”月洛宁推测道。 “也许吧……” 如果换在刚出青月森林时，他或许会对此很感兴趣。甚至会立刻去找到那个青娑，这样有可能会找回过去的部分记忆。 但现在，他根本不愿意变回连山了。 他宁愿自己过去那十几年就是一片空白，哪怕这只是逃避。 除了慕哲平与叶弘，一旁的扶摇宗越等人听得一头雾水，他们并不清楚林四的过往经历。 至于聂河，早在离开会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独自逍遥快活去了。 这天极城虽然到处都是修行者，但除了一些藏在深处的天境高手，现在能威胁到他的存在，几乎是没有了。 林四并不打算对他做太多要求，更何况自己也约束不了他，只要他比试前按时出现就行。 …… “天极城会场今天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说话的人是月真，而除了他之外，那位名叫景老的老者也直接出现在了他身边。 “子川洗耳恭听！”侧面坐着的周子川语气谦卑，然而心内却是终于大定。 月真虽然看似闲聊，但其中意味，周子川听得很分明，月真有事要和他商量。 看来，月真已经做出了选择，否则他不会叫来自己，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他周子川赌赢了，从这一刻起，他平步青云，直入月国最高层权力圈！ 这一步，他跨得比常人要快太多太多，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资历的积累，任何底层中层的磨练！ 然而，他心内并没有感到一丝不安与惶恐。因为他觉得，这个位置他周子川足以胜任。 月真很快将月洛宁与林四一行人，在会场与项堂虞海摩丹等人发生冲突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当时看到的人非常多。只是很多人没太在意罢了，但对于月真来说，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随后他直接问道。 周子川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世子想要除掉林四？” 月真与那景老目露震惊之色，如果不是周子川已经被他们彻底接纳为自己人，也许他们现在就会忍不住灭口了。 自己只是说出了这件事而已，并未表达任何看法。也许是幸灾乐祸，也许是担心自己会被林四殃及，也许是担心月国队因此遭到围攻。 他怎么就猜到自己想要杀林四？ 要知道，月真与月洛宁作对，尚且表现得并不激烈，只是有些许不和而已。 到现在，根本看不出什么月国内部太子之位的争夺。因为在外界眼中，月洛宁这个月国唯一的王子根本就没有竞争对手。 而林四，就更谈不上与月真有仇了。 两人除了在决定队长归属时有过接触之外，其他方面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无论如何，月真也没有对林四下手的动机。 以周子川之前的身份和眼界，他不可能知道太多东西。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于情于理，我也不可能想要除掉他。他毕竟是月国队的队员……”月真不动声色地问道。 周子川知道自己猜对了。 于是他自信一笑：“世子既有雄心，那月洛宁迟早都会是敌人！而现在看来，林四便是他手中的一柄利剑，世子想要除掉他，并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世子突然提起今日发生在会场的事情，自然是打算要借此事做更多的事情。而世子要做的，自然不会是联合林四对抗青川等国。那么，趁势让月洛宁的利剑折断在圣山之中，显然是个不错的结果！” 月真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人，只凭借着微不足道的观察与只言片语，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着实太过可怕。 在他面前，自己几乎保存不住什么秘密。这一刻，他甚至对周子川生出了忌惮之心。 不过旋即，他就为这个念头感到可笑。此人的实力与出身，终究是他最大的软肋，他的根太浅，自己随时都能将他毁灭，他根本逃不出自己的掌控。 于是他笑了笑：“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想杀死林四，借着青川南齐和草原人的刀。” “世子请恕子川直言，此事太过蹊跷。林四此人，我一直没能看透。当初在容城，他的实力仅仅是转境阶段，而现在，已经能够击败极境后期的解飞白！除此之外，我和此人有过几次接触，他并不像是一个莽撞冲动的人。” 尽管周子川与林四有仇，但得知月真要对林四下手后，他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急切，反而谨慎无比。 自从坠星楼一战后，他便再也没有小看过林四。 “你是说，林四没道理激怒项堂虞海以及摩丹？而项堂与摩丹会找上他也很奇怪？所以你觉得此事充满了疑点？” “不错！”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去年在学园之城，月洛宁被劫持一事以及随后发生的许多事情。” “什么？”饶是周子川城府再深，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惊讶之色。 第548章 隐秘 虽然月洛宁被劫持这件事，在学园之城的一些高层之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扶摇甚至在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经过，但同为四年级学生的周子川，却是从未有过耳闻。 因为那时候的他，身份太过低微，还不够格知道这些东西。 月真很能理解他，于是他一五一十，简单将当时林四劫持月洛宁，直到从天河归来，被月山要求参加圣山之战的经过说了一遍。 周子川完全没想到林四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离奇曲折的事件，他暗暗庆幸在学园之城时，没有对华素素以及林四动手。 原来那时候，自己面对的是这样一个人，好在自己向来谨慎，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林四在学园之城没有直接用雷霆手段灭杀自己，将会是他此生最大的失误！那可是自己和他相差最为悬殊的一段时期，当时无论实力背景，他都远比自己强太多。那时候他要杀死自己，简直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而现在，自己将会渐渐拥有许多东西，他今后即便想对自己下手也难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和青川南齐结仇！”他做出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而事实上，月真的解释，并没有让他释疑。青川南齐等国欲杀之而后快，这一点林四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还是真的来参战了。 非但参战了，还一点都不低调，简直就是故意挑动敌人的怒火。 不过，既然月真这么‘想帮自己报仇’，自己又何必阻挠？ “不错，这次是杀死他和慕哲平的绝佳时机，错过这次，以后恐怕他们会成为令我们头痛的敌人。” 月真同样没有看轻林慕二人，任谁得知了他们在天河经历的人，都不会看轻他们。 当时那么多人要杀他们，但最终他们还是带着月洛宁活着回到月国了。 “此事必须要做得完全和我们无关，一丝痕迹不留才行。否则被现任月王知晓，开始打压我们，那对我们来说，反而得不偿失……” “你错了，月山巴不得我们杀林四。” “为什么？”周子川讶然不已。 “你此时心内肯定有疑惑，为什么凉月做了那种事，竟然都没有被追究。而月洛宁反而受到了打压，不断被月山卸掉原本的许多权柄。”月真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确实……”在月真说完林四等人在天河的经历之后，周子川心内就存了这个疑惑。 月山的举动，让他完全猜不透。 月真忽然大笑起来：“月山最初做出这些决定时，我们也完全无法理解。但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无论打压月洛宁还是想杀林四，这一切对月山来说都有着充足理由！” 周子川明白，这其中定然包藏着一个天大的隐秘。而这个隐秘，也是月真在对抗月洛宁时，底气那么足的真正原因。 这个隐秘，月真现在肯定不会告诉自己。不过没关系，这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并不重要…… “那么，我们可以放手而为，看来林四真的是死定了。”他笑道。 “没错，我打算派人去联络青川南齐草原等国。在比试时，直接向他们泄露林四的方位，这样他必死无疑。你看如何？” “泄露林四的方位是必然，但事前却万万不可和那几国接触！”周子川连忙劝阻。 “为何？” “一旦做出此事，我们便有了把柄在这几国之手，未来会受人掣肘。”周子川现在确实是一心一意为着寒月亲王以及月真的大事着想。 “无妨，月山不会在意那些把柄。而等到我们登基后，那些把柄又算什么？” “世子错了，月山不追究，群臣会追究，民众会追究……” “倒是你想得长远，那你有什么建议？” 月真并未计较他直指自己有错，事实上他更希望周子川能对他毫无保留。 “很简单，我们最近非但不能去和青川等国联系，反而要尽量避开和他们的接触。等到比试时，要泄露林四方位的办法实在太多了。我们完全可以做成意外，让所有人都看不出来，而那几国会很自然的沿着踪迹找过来……” …… 无论是周边几国的秘密联手，还是月真和周子川的打算，对于月国队来说都算不上好消息。 不过林四并未对此感到担心，对他来说，圣山之战真正的敌人不是东南六国，而是那几大强国。 这段时间他依旧和慕哲平忙着为各自的兵器刻绘法阵。 一柄剑的范围虽然不大，但法阵的线条却是复杂无比。这个工作他们从离开学院之城前就开始做了，至今一直未能完成。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这两个外界遍寻不着的‘阵法宗师’，其实刻绘经验匮乏得可怜。 由于使用的是印力，林四自然无法在自己剑上刻绘几乎所有武器都会带上的灵力属性法阵。诸如风系的撕裂，火系的灼烧等等。 他刻绘的只是一些通用的法阵，诸如轻灵，坚韧，锋锐，加速…… 几乎将这柄大黑剑刻绘得面目全非。 这些法阵早都有固定的阵图，对他来说，只是依样画葫芦而已。所幸他的剑身足够宽阔，足以承载如此之多的法阵。 除此之外，他在修行之余，闲暇时间都会去那会场看比武台上的切磋。 说实话，尽管林四已经身经百战，但他很少有机会看到对方尽展所长，用出一些特殊招式。 以往和他交手的人，多半都是很快就被结束了战斗，极少能发挥出全部实力与他一战。 至于破境，他见过他们出手的次数并不多。 他很少能拥有像其他门派抑或大国的修行者一般，有着许多观摩学习，乃至细致研究一场场切磋战斗的机会。 而这里每天都会出现的切磋，算是弥补了他在这方面的缺失。 最初他去那会场时，还会受到许多人的指指点点。毕竟他得罪了摩丹，而摩丹可是个名人。 但久而久之，随着他旁观次数的增多，众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他身边，经常都会伴随着慕哲平。至于聂河，林四并不清楚他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临近比赛，许多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能够近距离观看这场盛会，这也让这座城池变得更加喧闹。 而城内各国选手们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划和备战中，一些势力也开始早早就为这场比赛开了各式各样的盘口。 诸如碧澜和神炎谁能夺冠，某队能进第二关，某队能进前三之类的赔率…… 整个天极城，仿佛陷入了一场异样的狂欢之中。 而这一切，似乎都和林四无关。他在这里过着和学园之城时一般平静而又繁忙的生活，外界的浮华仿佛离他很远。 时间不断流逝，很快，便到了比试的前两天。 这天晚上，林四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你不去做刺客，真是可惜了！”望着正在掩上房门的紫眸少女，他无奈的撇了撇嘴。 他原本正在修炼印力，直到对方来到他房门外一丈范围时，他才猛然察觉到她的到来。 而换成聂河与慕哲平，恐怕在他们经过房门外两三丈范围后，自己就能感知到了。这女人的实力，果然还在自己之上啊！ 尹漓很自然的坐到了他旁边的凳子上，并且还顺手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可以啊，如果你愿意当我的练手目标。” 她一点都没有因为林四语气的不善就色变，反而笑吟吟地‘恐吓’他。 “你放出消息，我相信会有很多人乐意配合你。啧，天女尹漓，这段时间在天极城，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林四毫无形象地挠了挠耳朵。 虽然他觉得尹漓应该是说笑，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轻易开玩笑的好，这女人行事根本无法以常理揣度啊！ 尹漓的刺杀技巧肯定比不上他们三个经受过十方楼训练的正牌刺客，但就凭她这敛息手段，被她多练习几十次，自己可能就真的死了。 “刺杀你比较有挑战性啊！”尹漓似乎被他提起了兴致。 林四撇撇嘴，“你可以选择那些天境高手，会更具挑战性。” “不，你似乎专门练习过刺杀，你比那些人更难刺杀。”尹漓笑得充满了深意。 “你不是说我是剑宗的吗？剑宗难道还教刺杀？难道就凭我上次刺杀许少岳，你就武断的得出这个结论？哈哈，真是荒唐可笑！”林四打着哈哈，心内却暗道这女人的直觉未免太敏锐了吧？ 自己都是从梦中才知道，原来自己曾经还做过刺客，她应该是瞎猜的吧？ 只是，尹漓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弃原本的推测，她的念头向来就很难被动摇……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知道吗？你的剑术境界确实很高，但剑术风格却与剑宗门人有很大不同。” “我说了我不是连山！对了，剑宗门人是什么风格？”林四好奇问道。 直到现在，他还从未见过一个剑宗的人。 他的否认，在尹漓面前早已毫无力度，直接就被她无视了。 “我和剑宗弟子打过交道，他们没有一个像你这样，战斗时交手十余招内就能分出胜负的。你的剑术风格，比他们要直接太多，也冒险太多。这很容易让我联想到刺客，因为他们往往就是崇尚一击必杀。” “剑术本就有许多种风格，喜欢冒险并不足以说明什么。”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尹漓的话却让他内心翻江倒海起来。就连慕哲平都没能从中发现什么问题，甚至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自己的剑术原来和刺杀这么相近。 因为自己二人一直就觉得这种风格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慕哲平的战斗节奏同样极快。 她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从华素素教自己练剑开始不久，自己就很自然而然的选择了这种大胆冒险的风格。 面对比自己弱的对手，几乎都是两三招内就解决战斗。而即便是实力相近的，也很少会缠斗上百招以上，自己本能地就不喜欢拖泥带水，而是喜欢觑准破绽一击必杀。 哪怕为此而受伤，也在所不惜…… 如果自己猜的不错，这种剑术风格，应该是结合了刺杀手段后才脱胎形成的。 第549章 两个人 “这确实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是，据说当年的连山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呆在剑宗。”尹漓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辩驳，而是不紧不慢的抛出了另一条例证。 “这能说明什么？出山历练很正常啊！” 林四心内并没有太过惊慌，这丫头即便再聪明，也不可能凭空猜到自己还有十方楼刺客这个身份。 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让尹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她忽然一脸幸灾乐祸。 “什么？”林四愣了愣，很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放弃‘逼迫’自己承认刺客身份。 难道就像连山和第一天印那样，不管自己承认与否，她都直接强行当成已经确定的事实了？ “你这次参加圣山之战，很可能会暴露身份。”她笑眯眯观察着林四的反应，似乎想看他会否失态。 “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我是上陵三鬼？”林四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她。 “那个蓝岚和卫轩，确实帮了你很大一个忙，然而我说的不是上陵三鬼这个身份！”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说出了几个让林四惊讶不已的字眼，“……而是连山。” “为什么？”林四本能地愣了愣。 目前知道他连山身份的，只有月洛宁，容雨等几人，而且他们都没法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除此之外，就是尹漓了，她已经笃定林四就是连山。 但她不可能会故意暴露自己连山的身份。 如果她真要这么做，那她也不会告诉自己了。 “一直以来，你似乎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大陆上……是有人认识连山的！”尹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是说——剑宗？”林四反应了过来。 “没错，这次圣山之战，其实就有两名年轻的剑宗长老来到了天极城。这个门派虽然极少和外界沟通，但终归不是完全与世隔绝。” 呼…… 林四长长叹了口气，确实，自己一直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一旦自己在圣山之战抛头露面，乃至被全大陆的人看到，那剑宗的人不可能会看不到。 自己就算改名换姓，但面容却没有变。 而在剑宗眼中，自己是杀死自己师傅的凶手，是叛门狂徒。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死了，如果突然被他们看到自己出现在圣山之战中，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是什么实力？”他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你说那两名剑宗长老么？他们的实力都是破境中期，年龄不过二十二三。这种天赋，毫不逊色于无极殿最天才的许少岳了。剑宗果然名不虚传啊，随便派来两个籍籍无名的长老，就已经是这种水准……” 尹漓一脸赞叹，随后兴致勃勃道：“你要杀他们灭口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带路？我好近距离观摩真正的刺客是怎么行刺的。” 林四知道，如果自己要她带路，她可能真的不会拒绝，哪怕她和剑宗的人无冤无仇。 因为这女人的想法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而且她现在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不过思虑片刻后，他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都说了我不是刺客！再说杀死他们也没有用。据说圣山之战能让全大陆有幻影阵的地方都看到，光杀他们根本没有意义。” “那你打算怎么做？放弃这次比试吗？那我可是会很失望的……”尹漓一脸遗憾之色。 林四心道你失望关我屁事？不过他可不会把这句话直接说出来。 说实话，以他和慕哲平现在的实力，即便不参加圣山之战，月山也拿他们没办法了。毕竟破境已经是月国最顶尖的战力。 只是，都已经来到天极城了，就这样放弃，他着实不太甘心。 更何况，他打算帮月洛宁取得月国王位。而在他看来，在圣山之战中为月国取得足够多的长老席位，对月洛宁来说应该也会是一件很大的资本。 但是，为此而被剑宗盯上，似乎又太过冒险…… 一时间，他的面色变幻不断。 他这表现，自然全都落在了尹漓眼中。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四不断皱眉，不断权衡，仿佛能猜到他内心每时每刻的念头。 一直看了很久，她才忽然笑出声来。 “其实你想多了。” “嗯？”林四愕然抬头看向了她。 尹漓悠悠一笑，“现在剑宗的人看到你，确实是会将你当成连山。但只要你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超过半柱香，他们恐怕就会推翻这个猜测……” “你是说，我和连山说话做事差别太大？”林四面露喜色。 确实，当局者迷，这一点他倒是想漏了。 “没错，依照传言中那个连山的性情。你和他，除了样貌相似，其他方面完全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一个人若是经受过重大打击，或许会从你变成他。但从他那样变成你这样，着实让人无法想象。更何况，你在剑宗的命牌碎裂是事实……” “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早已固定。他们绝对不会相信原本冷得像块冰的连山，会变成现在你这样一个泼皮无赖。真想看到你们相见的那一幕啊，一定很有趣，恐怕到时候就算你主动承认，他们都不会相信……” 她一脸的期待之色，仿佛很想见证林四与剑宗门人见面后的全部过程。 虽然她将自己贬低为‘泼皮无赖’，但林四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欣喜不已。 尹漓说得一点都没错，像连山那种性格，即便要改变，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彻底。 “但是，我的实力和连山接近，这未免太巧合……” “这一点，你只能请月洛宁帮忙了。我相信为了让你们三个代表月国参战，关于你们在月国的假身份早已做得天衣无缝。即便日后被剑宗发现，那时候你也应该有足够和他们周旋的实力了。” “你倒是对我很有信心……不管怎样，还是很谢谢你。”林四由衷感谢她。 他发现如果尹漓站在自己同一阵线的话，那还真是一件让人无比省心的事情。有她在，许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思考。 她的门派出身，让她思考问题的眼光角度，从一开始就和自己与老慕不同。只可惜，这女人的立场和目的，自己根本猜不透。 就像现在，她为什么要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着想，林四根本想不明白。按道理，她应该站在剑宗那边不是吗？毕竟他们都是门派中人。 “我当然对林小四很有信心，如果你哪天让我失望，我可能会忍不住亲手毁灭你呢……”尹漓满面笑容地说着完全不正常的话。 果然，这女人根本就是脑袋有问题啊！自己明明是在感谢她，她却故意无端挑起自己的敌意。 林四暗暗撇了撇嘴，虽然他并没有将她这句戏言当真，更不认为她有这个能力，但却决定今后还是要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慕哲平是否告诉过你，大陆将会大乱？”她忽然转换了话题。 “你和他交谈过？没错，他说过，难道这是真的？”林四愣了愣，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这个。 难道她也希望自己建立所谓的势力？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当初慕哲平说这番话时，他并没有当真，但尹漓现在再次提起，他却有些认真了。毕竟对这个大陆的了解，尹漓比慕哲平要深太多。 只可惜，尹漓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知道吗？其实现在大陆二十多个门派，并不算多么和睦。” “这很正常啊，门派之间有纠葛不算奇怪吧？”林四只感到莫名其妙，尹漓这东一句西一句，到底要说什么？ “确实，门派之间或多或少有着纠葛。但近几年来，矛盾却在不断激化，白云道已经彻底和我们心宫以及无上云颠决裂，甚至将人手撤出了仙武王国。与此同时，包括南无宗，琉璃宫在内的七大门派也相继撤走。” 林四想说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跟我毫无关系啊！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这可是惊天大事啊，为了限制两大帝国，各大门派联手建立了仙武王国。 而其中，白云道更是天外天三派之一，算是其中的中流砥柱！现在竟然分裂了？这是为什么？ 尹漓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出了一句让林四大为震惊的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师傅封琴，或许我该叫他连琴……毕竟这是你亲口透露的。”她忽然掩口娇笑起来，显然是想起当初在天河王宫那地下暗室中，与林四的一次次口头交锋。 “这……怎么可能？” 对于连琴这个人，林四已经了解得越来越多。然而随着了解的深入，他也觉得越来越迷茫。 在容雨口中，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但在自己梦中，他却又是个严厉的师长，同时兼具剑宗和十方楼这两个神秘势力的双重背景。 他一点都不像容雨描绘的那个性情和善，不拘小节，毫无架子的三弟形象。他给梦中连山的感觉只有敬畏和惧怕。 但是，连琴一人怎么可能分裂得了这么多大门派？ “大概十六年前，大陆上传出了一个消息，一位名叫连琴的天境修行者，拥有第一天印。这个消息，各门派事后追查得知……是从月国传出来的。”尹漓的讲述，让林四心头狂震。 他完全没想到原来容叔那五兄弟决裂，后面竟然还有后续！ 连琴拥有第一天印，这件事肯定是极度隐秘的。知道的人，应该只有容叔他们几人。 就像自己和老慕的天印，也没有瞒着月洛宁，叶弘，谢少英…… 但除此之外，就连唐小芷和聂河都不知情。 容叔自然不可能泄露这个消息，他至今都还对连琴念念不忘，渴望再次见面。钱无垠当时已经死了，方羽那段时间远走他国隐姓埋名，而且他和连琴无冤无仇。 唯一的可能，就是月山了。他要报复连琴最后在月国王宫用剑伤了他的仇恨！ “连琴在月国做过的一些事情，在各大门派看来，并不算什么。尽管此人二十五岁就晋入天境着实骇人听闻，但为了第一天印，各门派开始追杀他。为此，足足出动了七名天境，五十余名破境！” 第550章 不断出现的天印 林四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阵容，让他觉得一阵眩晕，哪怕连琴是天境高手，他也不可能挡得住！尽管他知道，连琴后来还多活了十几年，但依旧无法想象他是怎么逃下去的。 “那一战，每个人都以为十拿九稳。七名天境追杀一名天境，完全不应该会有意外。需要考虑的，只是杀死他之后，那枚天印归谁所有……然而连琴无论是战力还是狡猾程度，都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说到这里，尹漓瞅了瞅林四，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当时连琴的影子来。 林四没有理会她异样的目光，而是追问道：“他怎么了？” “那场围杀，发生在碧澜帝国境内，足足持续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最初赶到的是白云道的几名长老，而连琴一开始便被偷袭受伤，但却意外的杀出了重围。随后各门派高手渐渐赶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久了。” “但他最终还是彻底逃出去了？” “非但逃出去了，在那三个月时间内，他足足杀死了三名天境，二十余名破境。” 林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厉害……” 尹漓却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只是说厉害，却没有说他这么做很反常，很荒唐。可见你和他，是同一类人。” “干嘛又要扯到我！”林四怒道。 这女人每时每刻都在想方设法探究他的一切，这让林四很是无奈。 事实上她说得没错，遇到这种超出己身实力数倍的敌人追杀自己，正常人的反应多半都是拼了命的逃，然后躲起来，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但如果是林四的话，他会在逃亡时找出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反击对方。这样做其实很冒险，甚至原本能逃掉，也会变得深陷进去，并不算是多好的选择。 连琴当时显然也做出了一样的选择，这种源自骨子里的秉性，两人几乎如出一辙。 “好啦好啦！我不说你了。”尹漓笑着‘安抚’他，虽然她看上去更像是在随口敷衍。 “他总会在所有人觉得不可能的时候突然现身偷袭追杀他的人，而且不时故布疑阵，引着追杀者去错误方向，本人却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事实上他要逃的话，早就能逃掉了。也就是从那场追杀后，连琴成了各大门派极为忌惮的一个名字。” “最后呢？” “最后他被杀死了。”尹漓诡异一笑。 “你别开玩笑了。”林四扯了扯嘴角，这丫头就不知道好好说话吗？ “不，我没骗你。当时他确实被杀死了，也许是因为太过自信以至于大意了，他最终陷入了各大门派布下的圈套之中，被轰杀得尸骨无存，第一天印也由此落入了白云道之手……” “这怎么可能……”林四感到难以置信，如果连琴那时候就死了，自己梦中见到的人又是谁？ 而且，第一天印如果落入白云道之手，自己身上这天印又是怎么来的？ “事实就是如此，当时天印落入了白云道的人手中，他们立刻便受到了其余高手的围攻。毕竟这天印一旦被他们带回宗门，其他人就再无机会了，最终这一战白云道的人死伤惨重。”尹漓淡淡道。 “就因为这个？白云道和其他门派结了怨？可是这也不能怨连琴吧？只能怪你们这些门派太贪婪！” 尽管林四不相信连琴那时候就死了，可是尹漓似乎并不像是骗自己。 “确实，当时的他，只是被迫反击的受害者。要说各门派太过贪婪，也不算错。”尹漓并未因为自己的门派的出身，便为门派辩护。 “只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她忽然话锋一转。 “嗯？” “当时白云道的人拼死杀出重围，原本的两名天境十几名破境，最后死得只剩下了一人。在其他同门的牺牲掩护下，此人彻底脱出了重围远远遁去，但却没能将天印送回白云道的宗门中。” “他怎么了？” “不知道？当时的猜测，他可能被人截杀了，也有可能是携着天印独自潜藏起来了，总之这名天境长老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然后呢？” “各门派搜寻半年无果，渐渐放弃。两年后，就在所有人渐渐要淡忘第一天印时，远在大陆西南的天焰宗内，忽然亮起了属于第一天印的光芒。当时拥有天印的心宫，无上云颠，白云道，无极殿全都感应到了……” 林四愕然不已，“天焰宗？我怎么没听过？” “你没听过并不奇怪，天焰宗只是个中小门派，门内只有一位天境高手坐镇。而且因为第一天印，这个门派已经覆灭了。” “你是说，其他门派杀进了这个门派之中？”林四微微有些怔然。 他发现所谓深山大派，和常人并无二致，贪婪与野心甚至表现得比外界的人更加毫不掩饰。 “没错，在各大门派赶到天焰宗时，其余天印都明确起了反应。他们确实拥有第一天印，但天焰宗的人矢口否认，拒不交出。而他们的实力相对赶来的众多高手，又太过弱小……” “然后你们这些门派就直接灭了他们？”林四冷笑。 “没错，随后无上云颠的人得到了第一天印……” “然后遭到了围攻？” “不，在那之前，无上云颠与我心宫定下了合作协议。无论谁率先取得天印，另一方都选择相助，事后可以得到巨大报酬。” “于是你们和无上云颠联手，抵御其他门派？” “是的，那一战死伤惨重，但无上云颠最终还是成功将第一天印带回了宗内。但又过了两年之后，第一天印就离奇失踪了……” “这……无上云颠的守卫这么松散？那他们另一枚天印呢？没有跟着一起失踪吗？”林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枚天印并不在一处，因为天印靠的太近，会一直产生反应。” “然后呢？第一天印又现世了？”林四仿佛已经猜到了后面会发生什么。 “你猜得没错，这次第一天印落在了一位名叫莫秋的天境初期手中。他很快被人找了出来，不过此人倒也见机得快，在遇到围杀时，他主动将第一天印献给了白云道的人……” “又是白云道？”林四仿佛明白了什么。 “没错，又是白云道。莫秋免于一死逃之夭夭，但白云道却受到了围攻，他们没能带走天印。混战之下，最终反而被无极殿意外夺下！” “无极殿这次，又是怎么失去的？”林四仿佛早有所料。 “呵……”尹漓浮了浮嘴角，“他们带回了天印，但白云道的人却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紧接着就调遣门内高手攻打无极殿。” “哇哦！攻打无极殿？”林四赞叹不已，这绝对是一次大动作啊！ 无极殿算是仅次于天外天三派的一个大派了，虽然和后者的差距不小。 “是啊，白云道在几次抢夺天印的过程中都死伤惨重，同时又两次短暂得到过，他们不忿这个结果也很正常。这次的无极殿虽然算是大派，但比白云道还是要差许多。” “然后呢？” “白云道的圣境太上长老妙空道人当时破关而出，无极殿岌岌可危，向我们和无上云颠发出了求援，于是另外两位圣境也加入到了这场争夺之中。” “然后三派大战？” “在那之前，白云道和无极殿打了一场，两派都损伤了不少人。若非依赖护山大阵，无极殿已经覆灭。而在我们赶来之后，白云道也叫来了南无宗，琉璃宫等几个大派助阵，双方在无极殿的山门前大打出手。” “这场战斗结果怎样？” “三大圣境齐齐负伤，不得不闭关。天境高手死伤十余人，继续打下去，各门派的根基恐怕尽毁！最终双方不得不各自退去。” 林四若有所悟，“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白云道那几个门派，和你们有了裂痕？” 尹漓点了点头：“没错，那时候开始，各门派矛盾渐渐被激化。” “第一天印呢？”林四知道无极殿肯定保不住第一天印，甚至后来他们原本就拥有的第二天印都被方羽盗走了。 尹漓露出了怪异的神情：“第一天印作为无极殿邀请我们这几大门派助阵的报酬，归了心宫……” “也就是说，你们这前四大门派，都曾经拥有过天印？”林四感到一阵啼笑皆非，“无极殿最初为何不选择直接交给白云道？那样根本不会打起来。” “虽然无极殿不具备同时拥有两枚天印的实力，但被人上门强行索要和自己主动送出去，是两回事。” “原来如此……” 因为第一天印现在在自己身上，那说明心宫最终也没能保住。 “是的，我们吸取了前面的教训。将第一天印交给了圣境的太上长老祝云，由她老人家亲自保管！她虽然受了伤，但依旧不是天境可以撼动的……” “但你们还是失去了那枚天印？” “没错，两年后，祝云长老闭关时被人偷袭。来人虽然未能战胜祝云长老，却在她和心宫众高手的围攻下全身而退，甚至还打伤了两名天境长老，而第一天印也被他成功带走……” 呼！当尹漓说到这里时，林四几乎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说得没错，关于第一天印的多次现世，很可能都是连琴故意做的。他第一次被围攻，根本就没死，后面那几次，完全就是为了挑动各门派互相厮杀。 因为梦中的林四，亲眼见过连琴展露威能，那根本不是天境所能做得到的。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很可能就是第一次被围攻后，过了数年变得实力大进的连琴。 “他没有带走第三天印？” “没有。” “那你们也该看出有问题了，这么多次天印离奇出现又失踪，而且全都是第一天印……” “确实……但所有人猜测的方向都和你我现在不同。”尹漓罕见的露出了一丝苦笑。 “怎么了？”林四心道，难道此时各大门派还猜不出其中有人故意策划着这一切吗？应该不至于吧？ “因为偷袭祝云长老，带走天印的人，虽然黑巾蒙面，但露出的满头银发，以及圣境独有的规则属性和所用绝招，全是白云道妙空道人所拥有的……” “不是吧！”林四已经是一头雾水，难道自己猜错了，其实是白云道的人不忿之下才做了这种事？ “事实就是如此，否则大陆恐怕早已传出第四个圣境的消息了。而事后，白云道却矢口否认他们做出了这件事。最后虽然不了了之，但也因此，双方彻底决裂！” 第551章 连琴的目的 “后来呢？”林四已经完全听入了迷。 “三年后，白云道的宗门驻地白云山亮起冲天蓝芒，第一天印现世，各门派齐至白云山。尤其我们心宫，更是要求他们给出解释。” 林四嘴角直抽，他现在明白了，这确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真要是白云道得到那枚天印，他们岂不会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故意让它亮起来？吸引旁人注意吗？ “白云道怎么可能承认？” “你错了，白云道竟然任由我们入内搜寻。” “难道这次天印未出现？” “不，反常就反常在这里，凭着第三天印的指引，我们很快就在白云道的宗门内找到了天印。” “这……怎么可能？白云道怎么会这么蠢？” “是啊，白云道如果找到第一天印，那他们早就自己藏好了。他们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是真的笃定自己没有，而偏偏第一天印真的出现在了各大门派的高手眼前……” “然后又发生了抢夺？”林四几乎已经麻木。 “是的，心宫，无上云颠都曾拥有过第一天印，都认为这枚天印本就该属于自己。既然你白云道说自己没有第一天印，那说明这是无主之物。只是，这枚天印最后却意外被苍羽派的一位天境长老抢走。” “圣境高手面前，怎么轮得到他得手？” “圣境高手不易受伤，而一旦受伤，往往都是被同级高手的规则之力所伤，很难恢复。多半都需要闭死关数年，当时三大圣境都没有出关。而那位苍羽派的长老身法极快，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他突出了重围。” “然后苍羽派被围攻？” “没错，苍羽派的实力比天焰宗强，但强得有限。他们一共只有三名天境高手……这种东西，他们本不该染指。” “最后呢？那天印究竟去哪了？” “苍羽派被围攻时，那位长老非但否认自己得到了天印，更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根本就没去过白云山。最终爆发了大战，苍羽派被灭。其中出力最多的就是白云道，因为他们恨意最深……” “那是自然，原来第一天印真在他们那，那就该属于他们了。”林四撇了撇嘴。 “是的，但很可惜，苍羽派被灭后，第一天印消失无踪，后来再也没人见过它。”尹漓终于结束了第一天印漫长的故事。 “各大门派就没想过自己可能是被人挑拨了？”林四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想过，但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各门派死的人已经足够多，双方的仇恨很难化解。不过自那之后，各门派在抢夺无极殿被盗的第二天印时，都克制谨慎了许多……” 不等林四开口，尹漓便定定注视着林四的双眼，“这件事，我本来也只是当故事来听。但自从听到你那次提到连琴这个名字，并且你还拥有第一天印后……” 林四叹了口气。 确实，无论这经过多么曲折复杂，最终天印还是落在了自己手中。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些事情全是连琴一手策划的。 他有这个实力…… 果然，尹漓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判断。 “我现在能做的推断只有几个，连琴当初根本没被杀死。无论封琴，莫秋，偷袭祝云长老的那个蒙面妙空道人还是另外那位苍羽派的长老都是他假扮。” “他最初可能是为了报复白云道最先伤了他，但后来却是为了故意利用第一天印挑动各门派厮杀……” “除此之外，他很可能，已经是圣境高手。同时，他拥有操控第一天印的能力。要知道，我们得到第三天印那么多年，从来不能主动让它起反应！” “我只是很奇怪，他即便是圣境，也不可能冒充得了妙空道人的圣境规则……”她微微瞥眉，这一点让她想不明白。 然而林四却几乎能给她解释，因为他亲眼见过连琴展露威能，更亲耳听过他对修行一道的理解。 也许，连琴对那什么圣境规则、对力量、对修行的了解，比三大圣境还要深，所以他才能做到这种尹漓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尽管这很不可思议，毕竟他比三大圣境肯定年轻了许多倍，但他本就是个充满了谜团的人…… 他轻轻吐了口气，“其实我比你更感到奇怪。” 是的，林四同样无法让第一天印主动起反应。他的天印两次亮起，都是他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而且声势也远不如连琴那般，全大陆任何角落都能感知到。 但另一方面，他可以修炼第一天印，能修炼出印力，同时还曾吸收过魔核。而据容雨所说，连琴当初是不能吸收魔核的，而他用的似乎也是灵力。 同时，连琴几次让第一天印离开自己，甚至放在其他门派数年。这一切似乎都可以证明，连琴是不会修炼第一天印的！ 而抛去这一切，他心内最大的疑惑，便是连琴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似乎是在布很大一个局，各大门派决裂，完全就是他暗中促成的。凭着第一天印，他完全将各门派玩弄于股掌之间，其中甚至包括三大圣境！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十方楼‘刺皇’的身份！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最后，月山明明出卖了他的第一天印，他为什么不去报复？以他的实力心机和身后势力，别说杀死月山，就是整个月国他都能轻易覆灭。 这个人，身上的谜团实在太多了…… 他此时所想的这些，尹漓并不知情，算是他在她面前仅有的一些秘密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切全是尹漓一步步推断出来的，除了她，应该没有人知道原来各门派决裂的幕后推手可能是连琴。 这些推断，她应该连心宫都没有告诉。毕竟要证明这一点，她就必须要泄露林四和连山的关系，以及他身上的第一天印这些秘密。 但她现在却告诉了自己……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连琴也许根本就没死！你以后，很可能还会遇到他……”她望着林四的目光之中，蕴含着无比复杂的意味。 “怎么可能！”杀死连琴，这是林四心头的一片梦魇。 弑师叛门，是剑宗追杀他的理由。如果他没有杀连琴，那剑宗的人为什么要污蔑他？难道连剑宗的人也被他骗过去了？ 连琴既然没死，那他在哪里？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难道他其实一直在暗中默默注视着自己？ “我也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这一点，按理说剑宗不应该连他是否真的死去都辨不清。但你知道圣境有多可怕吗？别说是完好状态，即便是只剩一口气，都不是你我所能杀死的。” “更别提你叛宗之前，据说还是极境后期。” “圣境根本不是破境偷袭就能杀死的，即便连琴将后背对着你，让你杀，你都杀不死他……” “而连琴在第一次被围杀时，就已经假死过一次，他为什么不能再假死一次？即便他真被人杀死，也不是你杀的！你被定为弑师叛徒，其中毕竟有隐情！” 林四默然。 他不得不承认，尹漓说得有道理。 “这一切，也是你们这些门派自找的，如果你们不去招惹他……” 他不愿意提起自己和连琴以及剑宗之间的瓜葛了，他根本不想知道其中的内情。 即便自己真是被冤枉的，又怎样？剑宗追杀他的举动都已经做过了，他们还会为此而推翻之前的错误决定吗？那岂非让他们自己打自己的脸？ 从尹漓这一系列讲述之中，他对这些门派产生不了一丝好感与信任。 贪婪，霸道，好面子…… 从梦中那三名追杀自己的剑宗执法者就能看出，如果剑宗知道自己拥有第一天印，不管自己是否无辜，都会被抹杀！ 尹漓轻声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他对连琴的辩护，“或许吧，总之，如你那位兄弟慕哲平所猜测的一样，这片大陆快要乱了。” “就因为门派内部分裂？”林四感到无法理解。 “大陆各国存在已经数百年，和各门派之间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而除此之外，还有着其他你所不明白的更大原因。” 林四脱口问道：“什么原因？” 尹漓眼波流转着揶揄的神色：“你不是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吗？难道你想要从中趁势而起？” 林四恼怒起来，“我没那么想过，明明是你故意勾起我的好奇心！” “呵，那你就继续好奇着吧。我今天累了……”她戏谑道。 “你这女人，真是恶劣无比！” 林四对于所谓的争霸天下确实不感兴趣，然而尹漓前面说的连琴已经彻底勾起了他的兴趣，甚至和他自己休戚相关。 后面她所说的那个更大原因，自然让林四兴起了迫切想要知道的念头。 哪怕不为什么建立势力，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东西，也能提前做好准备不是吗？ 哪知道，这丫头竟然故意吊着他的胃口…… “多谢你的夸奖，今晚能烦劳你去你的兄弟那边挤一挤吗？我不打算回去了……”她自然而然的走到了林四的床边。 “喂喂！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你可是个女人啊，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林四跳了起来。 这女人疯了吧？一旦明天被人发现她从自己房内出来，天都会被捅破啊！ 整个天极城恐怕都会瞬间引爆吧？尽管林四向来胆大包天，但那个场面还是让他感到一阵眼晕。 “是吗？如果你不愿意离开，那你可以留下来。”她已经坐到了床边。 林四当然不会留下来，他不想过多的招惹尹漓。这女人说连琴神秘莫测，事实上她自己身上何尝不是充满着迷雾？ 而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夹缠不清，林小四同学向来对唐小芷忠心不二嘛…… 然而现在自己根本没办法让她离开，一旦赶她走或者和她打起来，都会产生更大的动静，最终的结果还是天极城轰动。 在心内衡量一番，发现自己拿这个‘女无赖’没什么办法后，他选择了妥协。 在被赶到门口时，他才回头仔细‘叮嘱’道：“你明天离开时，千万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以你的实力应该轻易就能办到吧？” “看心情咯！”身后的尹漓仿佛根本没拿他的话当一回事。 林四摇了摇头，这女人虽然性子恶劣，但行事其实根本不需要外人操心，她应该不会故意坑自己。 在他走到门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尹漓悠悠的声音。 “我明天就会离开，希望下次再见时，我们还不是敌人……” 第552章 防御法阵 这是林四心情最复杂的一夜。 尽管得知尹漓在他房内后，慕哲平并未大呼小叫，只是随便取笑了几句就没有多说什么。 但林四的心情却完全没办法平静下来。 尹漓最后那举动，只是闹着玩他也知道。他更在意的，是先前她所说的关于连琴和第一天印的一系列经过。 连山的这位师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真像尹漓所推测的那样，他还没死，那他在哪？又会对自己产生怎样的影响，他完全无法得知。 与之相比，他甚至忘了圣山之战这场很快就要开始的盛会。 直到后半夜，他才渐渐睡去。 而当他天明时分回到房内后，尹漓已经离开。 回想起她所说的‘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不是敌人’，林四微微有些怔然。 她这是暗示着什么吗？即便门派和各国全部发生动乱，和自己也不会有太大关系。 自己从未有过什么类似推翻门派，推翻两大帝国这种远大而又不实际的理想，这些势力是好是坏，都和自己无关…… 自己和她似乎没什么利益冲突，也没有多大观念差异，应该不至于变得刀剑相向吧？ 他的身边传来了慕哲平的调笑，“怎么？还在思念着她？” “怎么可能？算她识相，知道乖乖离开，不然林四大爷会让她好看！”林四撇了撇嘴，反正那丫头现在不在，还不是随自己怎么说？ 慕哲平哑然失笑，懒得戳穿他的虚张声势。 “快收拾吧，今天就要启程去圣山脚下了。” “知道了，慕老妈。” …… 走到客店门口不久，月洛宁以及其他月国队员已经全部齐集于此。 包括月真，月鹏等人都一个不落，所有人都换上了统一的队服。 “出发！”月洛宁一声令下。 随后，一行百余人向着城中心的广场前进。 天极城距离圣山有着三千里之遥，他们当然不会就这么走着去。 这里毕竟是仙武王国，自然要比东南六国这种地方强盛得多，所有参赛队员将会通过广场中心的传送阵依次被传到圣山。 而在那之前，三十二个国家的队员将会聚集在广场，听着那些组织圣山之战的门派天境高手以及仙武王国的现任国王宣布规则以及发下那防御法阵。 当他们来到这巨大的广场时，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围满了从城内各处赶来的修行者。不过好在中心的一里区域已经被隔空，三千二百名队员将会站在这里等着安排。 来到这里之后，月洛宁便不能再跟随队伍前进。 而即便她骑马赶到圣山，也没办法进去了。比试的一个月时间内，整座圣山都将被封闭，除了里面的参赛队员以及维持秩序的门派中人，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入。 “一切小心，如果遇到危险，就提前放弃也没关系。”林四入场之前，月洛宁对他悄悄叮嘱道。 对她来说，只要林四活着就好，至于名次倒在其次。 “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林四笑道。 “你越这样说，我越不放心，你最近似乎太过自信了……” “没事。”林四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转过身就要走入场内。但紧接着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回头悄声道：“如果，你在这里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立刻离开仙武王国。不用管我，我有把握离开。” 什么意思？月洛宁面色陡然一变，但此时林四已经随着人群进了广场中心。 林四的话让她心头剧震，他似乎有什么隐情，但却没有明说，这让她根本不知从何猜起。 事实上，林四所指的只是上陵三鬼的身份暴露。一旦这个身份暴露，对方在抓不住自己的情况下，可能会暗中盯上月洛宁。 他希望月洛宁能提前逃走，不过他也不确定这身份在圣山之战时会否被人识破。 按理说，有了卫轩和蓝岚那番说辞，不可能再有人会怀疑到他们了。 在人群中，林四见到了这段时间行踪不定的聂河，也见到了代表千宋参赛的谢少英和席飞远赵兴等人。 这段时间他只和谢少英见过一次面，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毕竟谢少英也是个修炼狂。 而除此之外，便是来自大陆各国的参赛队员。 各种兵器，各种打扮，各种长相的各国天才齐聚这里。可以说，除了门派之外，整个大陆年轻一代的天才都在这里了。 望着神情各异的各国队员，林四心头冒起一个诡异念头。如果将在场这三千二百人全部杀死于此，大陆修行界会否出现数年的人才凋零期？ 他为自己这种莫名想法感到可笑，难道自己骨子里竟然有着这种恐怖至极的邪恶因子？而紧接着，各国队员就被带到事先安排好的方位站好。 自然，这站位也是按照实力强弱来分布的。 类似神炎碧澜都是前方正中直面上方高台，而月国只能站在后方，至于千宋都已经是边缘地带了。 他很快见到了那些传闻中的门派天境长老，只是他一个都认不出来罢了。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门派弟子也出现在了前方高台附近，只是林四并没有从中看到尹漓和陆南许少岳等人的身影。 很快便有一位天境长老上来宣布规则。 和月洛宁那次所说基本没有分别，只是更加细致而已。 第一关限定十五天，第二关限定十天，第三关限定五天完结。一旦超出时限还没有进入下一关，将会被直接淘汰。 而每一队，只要队长依旧存活，那都还有着机会。一旦队长被杀，那除非剩余队员超过五十人方可进入下一关。这个规则，也为比赛增添了很大的不确定性。 林四暗暗庆幸自己早早将队长之位抢了过来，否则被那个月真或者月鹏得到，自己还得费尽心思保护他们了。 随后又上来了一位长老，开始向众人演示那个小型的防御法阵。 事实上，这个法阵的出现，引起了许多国家的猜疑。许多人都怀疑这法阵是否真的有效，而如果此时这个法阵被测试出无效，恐怕很多人一开始比试就会主动退场…… 毕竟，不少天才还是怕死的。 “我知道这个法阵引起了许多人的质疑，口说无凭，现在我亲自请两名队员上台演示这个法阵！有请神炎帝国队长夜秋水，碧澜帝国队长宁常……”这位长老向台下发出了邀请，直接让参赛队员自己试验。 很快，台下就走上去了两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许多围观人群发出了喝彩声，显然夜秋水和宁常代表了这次盛会最高的战力，身为两大帝国的队长，他们受到的瞩目自然远超常人。 两人上台后，那名天境长老便让夜秋水在数千个防御法阵之中闭眼随便挑选了一个。 随后对宁常笑道：“一会夜秋水发动法阵之后，你可以全力攻击他。” “全力？包括兵器？”宁常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围观人群纷纷大为哗然，虽然神炎和碧澜帝国这几年来关系有所缓和，但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成为朋友。 毕竟这两国都视对方为最大敌人，偶尔合作或许可以，但若是有削弱对方的机会，他们绝不会含糊。 让宁常攻击夜秋水，万一这个法阵无效，夜秋水在不做反抗的情况下，真的被宁常一剑杀死怎么办？ 相信宁常绝不会放弃这次机会，毕竟这是这位天境长老提议的。事后要怪也是怪法阵无效，他只是一时失手。 “全力，包括兵器！如果夜少侠不愿配合，我们可以换一位门派弟子前来。”那长老捋须笑道。 他这句话一出口，表面上是尊重夜秋水的意见。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他真的拒绝，在许多人眼中他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没胆气的人…… 而这一幕，现在甚至已经通过那个幻影阵在对外传送画面了，此时大陆各国但凡拥有幻影阵的地方，早已围满了人。 许多神炎帝国的民众早已经是破口大骂这天境老杂毛卑鄙无耻，给他们神炎帝国下套。而相反，碧澜帝国的人则幸灾乐祸不已。 毕竟，在此之前，除了几个大门派之外，谁也没见过这些法阵，谁也不能保证这个阵法是否真的有效。 “没问题……”夜秋水如玉般英俊的面庞上露出了一缕淡然笑意，似乎根本不在意即将面对的风险，随手便将那巴掌大小的法阵别在了腰间。 “那么夜兄，我便不客气了。”宁常笑了笑，铿然拔出了长剑。 “请便……”夜秋水负手在后，一脸平静。 一时间，看到这一幕的许多人都屏息注视着场内的两人。没想到比赛还没开始，便有了这样刺激的一幕。 长剑骤然亮起了剧烈紫芒，看来宁常是一名雷属性修行者。 而后，在包含着各种意味的目光注视下，长剑划过一道紫色弯月长虹，重重劈砍在了夜秋水身上。 并没有金铁交击之声，但同样也没有鲜血飞溅。 长剑在接近夜秋水三尺范围内之前，就仿佛被一个透明圆罩阻隔，再也不得寸进。 而诸如林四等人，甚至能看到长剑被弹回来的瞬间，夜秋水身周那一闪即逝的褐色光芒。 竟然真的有效？林四略微感到一丝意外。 宁常这一剑绝对是破境中期的力量，而夜秋水身周那个圆罩也不可能是所谓的灵力护体。 因为灵力护体没有这么大的范围，一边都只是紧贴皮肤，同时也没有这么强的防御力。 可是，门派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如果真是这样，这次圣山之战恐怕不会死人了。门派不都是希望各国天才多死一点么？ 除非运气太差，死前连防御阵都来不及开启。或者，被人困在原地，耗到防御阵失效…… 不过那样做的话，等于触犯规则，毕竟按下防御阵就等于认输淘汰。 对淘汰队员进行攻击，将会被取消资格。 而眼前这一切，似乎证明他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第553章 比试开始 “宁兄可以继续攻击……” 在夜秋水说出这句话时，神炎帝国的民众欢声雷动，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在他们看来，这等于是夜秋水将宁常比了下去，至少在胆魄上。 尽管，这种念头很是无稽。 “那么，得罪了！”宁常轻声笑了笑，随后毫不客气地对站立于原地的夜秋水发动了狂暴的攻击。 众人只能看到一团紫影不断缠绕着夜秋水，他们看不出这攻击到底有多强。但从四周那被剑气弥漫得近乎扭曲的气流来看，这攻击落在许多人身上，结局恐怕都是瞬间被斩为肉泥。 在这样连绵不间断的攻击之下，许多人终于看清了那个若隐若现褐色的圆形光罩。 站立其中的夜秋水一动不动，就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一丝，而他身上就连衣角都没有破一道口子。 许多人的目光渐渐变了，这个小型防御法阵的强悍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宁常是破境中期，而他还是攻击力突出的雷属性，就连他都完全打不破这个法阵，那这个法阵有多强？ 一旦买下一个这样的法阵，岂非代表着自己在遇到破境高手攻击时，可以安枕无忧？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宁常才停下了攻击。 而结局已经令众人麻木，在这种强大攻击之下，不坐任何抵御的夜秋水毫发无伤。 “这个阵法，确实厉害，看来这次的比试，会比以往平和许多……”宁常回剑入鞘郑重评价道。 “这个法阵可以为参赛队员提供足足一刻钟的防护，天境之下无人能破！而与此同时，开启了法阵之后，本人也无法再对其他人做出攻击，所有攻击都会被阻隔在防护罩内。” 那天境长老含笑解释道。 而此时，夜秋水也按下法阵，将之交还到这名天境长老手中。 再也没有人对这个法阵感到怀疑了，许多参赛队员在看到刚才的演练之后，都彻底放弃了心内担忧。 有了这个法阵，他们如果还死在圣山之战，那就真的只能怪命不好了。 随后，现任仙武国王，同时也是无极殿的一名天境长老上台开始了分组抽签仪式。 这个过程同样是令得许多人屏住了呼吸，谁都不希望自己一开始就被分到大批强队一组。 除了神炎，碧澜，赤楼这三支直接进入第二关的种子队外，类似乌夏，龙燕，西陀，东煌等国都是许多人不愿意早早面对的强队。 这些队伍之中或多或少都有着两三名破境。 而月国也并非完全垫底，诸如千宋，天河，灵国，岚国之类的小国比他们更弱，队伍之中可能仅仅就一两个极境…… 随着一个个国家的名字被抽取出来，无论台下还是远在大陆各地透过幻影阵看着这一幕的各国民众或欢呼，或叹气不一而足。 而直到抽签结束，林四也终于明白了一点，这抽签，原来并不如外在表现得那么公平。 如果不出他所料，南齐青川草原等国肯定事先在暗中给了天极城这些大门派好处。 因为月国和这三个国家分在了同一组，这简直就是故意让月国被围攻。 虽然这种事情可能是巧合，但未免太巧了点。分组本该是全部打乱的，而东南六国除了天河之外，其他五国全部分在了同一战区，这显然有问题。 对于门派来说，他们本就鼓励厮杀，不想看到其乐融融的一幕。而既然南齐青川等国打算对月国下手，他们当然是乐见其成，甚至将草原国的宿敌千宋也安排了进来。 除此之外，天河却意外的被分到另一组。这其中，也许有着尹漓的功劳吧？ 她知道自己三人的实力，天河想要与青川等国联手，最终只会落得惨淡收场。所以，直接把天河分到了另一组。 只是，在这种场合，哪有月国人说话的份？虽然他们在长老会有着三个长老席位，但和没有根本没分别。 而且，让林四奇怪的是，既然这个法阵这么神妙，到时候草原人青川人打算怎么杀死自己？难道是围起来，等着一刻钟后阵法自动失效？ 无论他怎么想，这分组终究还是定了下来。 他们这一组的第二关是碧澜帝国，至于第一关的十支队伍，除了东南五国之外，还有乌夏这个强国。 除此之外，便是稍弱的流奴，重罗，沉海以及灵国。 算起来，这一组算是实力最弱的一组了，毕竟东南五国的实力都只是大陆三四流，也就草原国因为有了摩丹的异军突起而显得稍微强点，更何况还有更弱的灵国。 至于其他战区，第一关往往都已经汇聚了三四支强队。而这组称得上强队的，也只有乌夏重罗和草原了。 在外人看来，这一组有希望到第二关的，也就是这三队了，基本不存在太多悬念。因为除了这三队之外，其他队伍之中都没有破境高手。 在场许多人都对重罗和草原国的队员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如果他们分在另外两组，想要进第二关恐怕机会不大。 随后，仙武国王宣布比试开始。 所有参赛队员依次领取了那个防御法阵后，在无数人的瞩目下，一队队被传送到了圣山。 一阵光芒闪过，林四随着身边的九十九人一起来到了圣山旁边。 与其说这里是圣山，倒不如是群山，因为这里的山脉实在太多。 出现在附近的，都是刚刚被传送过来的同组对手。 看到林四的出现，先他们一步被传送过来的草原国与南齐国队员纷纷怒目而视，而摩丹甚至对他做出了一个挑衅动作。 不过林四根本就无视了他，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太多时间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因为紧接着他们就被早已守候在这里的门派高手分别带走。 依旧是传送阵，三千里圣山周边似乎被设置了许多传送阵，尽管只是短途的。 每支队伍的入口都不在一起，这也是防止一些强队在一进入后，就立即对身边队伍发动攻击。这样的话，许多弱队可能连一时半会都撑不下去。 而在来到入口，再次经过了一次身份检测后，林四和身边的月国队员怀着各式各样的心情进入了圣山范围，正式开始了这次的比试。 “你有没有感觉到？”他忽然悄声问起身边的慕哲平。 而慕哲平竟然听懂了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感觉到了，我还以为是错觉……” 林四一脸的不可思议，“看来，很有可能圣山之中有着那个东西了。” “是啊，但是没道理啊。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一旁的聂河以及叶弘等人根本听不明白他们两人在说什么，而在许多人眼中，他们只是在故弄玄虚。 “喂！队长大人！身为队长，你说说我们该怎么走下去？我们还等着你带我们去第二关呢！”不远处的月鹏一脸阴阳怪气地叫道。 而他的话音一落，队伍中便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他们都能听出来，月鹏不是真的要听林四的命令，而是故意挖苦林四罢了。 他这个队长之位，根本没能让众人服气。如果不是月洛宁一力坚持，也根本就轮不到林四这个比他们小了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来当。 这一路，月真和月鹏这两位世子恐怕会不断给这小子制造困难，让他窘况百出颜面尽失。 “想要去第二关，并非我一人可以办到，还得看大家的表现。为了月国的荣誉，诸位努力吧！” 林四干巴巴的说出了符合队长身份的一席话，算是战前鼓舞士气，只不过响应者寥寥无几，大部分都只是暗暗撇嘴。 你现在倒是想起大家了，早干嘛去了？之前抢队长时，还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打上三关呢！ 怎么？现在事到临头，又开始退缩了？ 只可惜，他们根本不知道，林四只是说说场面话而已，毕竟每个队长都会说类似的话。 “至于怎么走？当然是朝前走！朝着第二关乃至中心的圣山之巅进发！”他一挥手，昂首阔步走在了最前方。 众人差点晕倒。 向前走？这还用你教？关键这第一关据说暗中埋藏着无数的阵法机关，怎么可能一条直路走到头？更何况，他们迟早还要和其他队伍战斗呢！ 身为队长，至少也要稍微做点安排吧？比如安排哪些人上前探路，哪些人沿途警戒，夜间哪些人守夜，遇到敌人后，又该怎样配合…… 完全没有！只有一个向前走！啧，真不愧是学院里还没毕业的新嫩啊，除了一腔热情，其他什么都不懂。 像这样的新人，外出历练时，即便有老手带着都会状况不断，更何况是让他带着大家打圣山之战？ 啪啪啪！ 月鹏大力拍着手，而他身旁数十人见状虽然不明所以，也跟着拍手起来。 “好！瞧瞧，这就是我们的队长大人！多么英勇，多么有气势！大家还看什么？跟着走呗！”他大步跟了上去，显得极为配合。 众人再也忍不住，全部跟着哄笑起来。 而林四仅有的‘班底’，宗越薛尘等人则一声不吭快步跟在了林四身后。 现在就连他们都开始怀疑，让林四当队长是不是一个错误…… 至于慕哲平与聂河，只是露出了一缕轻笑，他们当然明白为什么林四会这么轻率。 因为根本就没必要注意什么啊！ 有他们三人在，这第一关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难度，又何必太过麻烦？ 更何况，月真和月鹏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他们一路人，即便有着周密布置，他们会配合吗？ 第554章 英明的队长 “大家都跟着本队长啊！别乱跑，不然陷入阵法就麻烦了……” “我们可是要闯进第三关的队伍，如果在第一关就损兵折将，还有何面目去见月国父老？” 林四大言不惭的走在了队伍最前方，嘴巴里还不断说着他自认为‘鼓舞士气’的话，引来了后方众人心内不断腹诽。 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跟着本队长’？除了那几个学园之城的新嫩，谁会真把你当队长看？ 还闯三关？把所有人当成三岁小孩在哄吗？ 之所以现在没人跳出来反驳，只是因为拿你这蠢货当枪使，让你在前面探路懂不懂？ 这支队伍之中，除了几个学园之城的队员，其他绝大部分人都是已经在外历练过多年的老手。活了这么多年，谁没遇过点风浪，谁不知道怎样才能尽量在野外活得更久？ 于是，众人望着林四的背影时，目光便带着讥嘲和解气了。 过不了多久，这小子肯定会一脚踩进阵法中，又或者被山林内的陷阱机关给缠住。 这里是圣山之战，这里的机关当然不会像山里猎人所设的那样‘温和’。 众人甚至开始期待起来，期待着什么时候能看到这小子吃个大亏，到时候看他还怎么有脸在大家面前‘摆谱’！ 一时间，就连月鹏也破天荒的没吭声挑衅林四，而是幸灾乐祸地祈祷他早点一脚踩进深坑，或者被突如其来的绳索倒吊着挂起来…… 众人就这么走着，走着。 一直走了一上午…… 然而，他们连一个陷阱机关都没碰到，更不用说传说中的阵法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小子福星天降？傻人有傻福？瞎蒙之下，正好碰巧选了一条避开所有机关的路线？ 又或者？本届圣山之战的组织者忘记布置那些东西了？ 这两个猜测，似乎都有点不太可能，然而事实却又摆在眼前…… 他们这些人虽然只是第一次来参加圣山之战，但并不是没见过上一届叶城参赛时的幻影阵画面。 当时第一关有许多人不是淘汰在其他对手的剑下，反而是被阵法给生生逼得主动认输亦或直接被击杀。 那些阵法对于乌夏重罗这样的队伍来说，自然没有多大威胁，毕竟他们的队伍中有破境强者，完全可以直接强行打破阵法。 但其他一些弱队就难说了，被阵法困得越久，也就越危险，毕竟这第一关的许多阵法足以对破境强者造成伤害。 他们跟在林四身后，虽然是打着让这小子探路的念头，但同时自己也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哪知道，开赛至今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们都走了上百里，这一路竟然风平浪静…… 这让许多人心内狐疑不已。 哪怕是城府甚深的月真和周子川，心内也是充满着疑惑，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事实上，这些人的念头，林四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只是懒得点破而已。 这山林内确实有不少陷阱，光是林四一路走来，他就发现了不下十来个各式各样隐藏极深的陷阱机关，同时还有一个中型的不知名阵法。 那些陷阱机关，有的林四也看不出威力，但有的却透着蓝绿光芒，显然是淬了毒。 只是，这一切都没能逃脱他的目光罢了。 他和慕哲平，聂河都出身十方楼，而且他还在山林内生活过很长时间，布置陷阱这种事情本就是他的老本行。 哪些地方适合，哪些地方容易被发现，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至于阵法，林慕二人本就是阵法师，对于阵法的了解比许多修行者要深得多！更何况还有神识细线探路，这一路他和慕哲平都在轮流用着神识细线，早就提前发现了那个中型阵法。 这些月国队员满以为林四是走了****运，又或者是这一路根本没有阵法。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其实一直都徘徊在‘刀尖’旁，如果没有林四，他们现在能走出二三十里都不错了…… 这第一关，之所以会给出十五天的时间，可不是毫无根据的。因为即便各队伍之间不互相厮杀，许多队伍也真的要经过十多天才能到达第二关的关口…… 只可惜，除了林慕聂三人，此时其他人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于是，许多人的心态开始渐渐变化起来。 他们想着的，不是庆幸自己等人这一路安然无恙，没有遇到丝毫危险。他们反而，对前方的林四越来越不忿起来。 凭什么？难道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蠢小子就真的能这么得意洋洋将他们带到第二关？好吧在那之前，他们还必须要得到牌子。 但无论如何，能够到达第二关的关口，已经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了。 毕竟参赛各国，除了三支种子队以外，最终能到那里的，恐怕也不超过十队。 到时候，他们甚至可以出个风头，毕竟他们这行进速度着实不算慢，也许能排在前三到达都不一定。 到时候，回到月国，‘不明所以’的民众反而还以为他们都是在这位‘英明’队长的带领下，才得意取得如此辉煌成绩的呢！ 这不行！绝对不行！ 这蠢货一直目中无人，嚣张狂妄到了现在，早该得到点教训了！ 许多人渐渐变得和月鹏同样的想法，都开始暗暗期待着林四能快点踏入陷阱之中。 他们此时全然忘了此次比试的目的应该是取得好成绩，他们心头最大的念头，已经渐渐变成了不能看着那小子得到本不该属于他的荣光。 而自己一开始明明都预料到那小子会因为愚蠢而吃亏，但现在一直平静，这岂非证明自己猜错了？ 自己当然不会猜错，也不能猜错，自己的经验比那小子丰富了无数倍，怎么可能会错？所以那小子必须吃个大亏！也许下一脚，也许再下一脚…… 这便是人心…… 事实上，他们在某方面并没有预料错，月国队现在确实出名了！ 因为此时尚在第一关的二十九支队伍中，月国队已经走在了最前面…… 许多队伍进山不过片刻后，就会遭到陷阱机关的袭击，随后又不断陷入阵法中。哪怕乌夏龙燕这样的强队，在陷入阵法之中后，尽管不会因此减员，但也需要花费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慢慢破阵。 对于许多队伍来说，这片山林的前方密布着无穷艰险。总会有不知从何处射过来的淬毒箭支，总会有外表完全看不出的深坑，坑底则是淬毒尖刀…… 一旦反应稍慢，也许就会丢掉性命。 而那些阵法，更是让他们苦不堪言，令得他们泥足深陷。 此时排在第二的乌夏，也仅仅是向前行进了八十里。 于是，一路畅通无阻，奇迹般走出了一百多里的月国队，就显得极其惹眼了！ 尽管圣山上空漂浮着近百个探测法阵，为的就是给幻影阵提供画面，但每次幻影阵只能放出其中一个探测阵的画面。 原本画面上出现的都是乌夏，龙燕，东煌这些强队，毕竟他们之中高手众多，更被人瞩目。 诸如月国，青川这样的队伍，能匆匆在幻影阵上出现片刻，被本国民众看到就很不错了。 而且，往往还是被强队淘汰的那一刻…… 而此时，圣山之战的门派组织者却不得不将画面放到了月国队身上，因为他们实在太突出了。暂时排在第一的队伍，无论如何，也必须要给出露脸的机会。 尽管他们心内也同样腹诽不已，暗道这月国队难道真的是运气好？ 于是包括月国民众在内，全大陆能看到幻影阵的人，都看到了这极为意外的一幕。 “现在看到的是暂时排在最前面的月国队……他们，咳咳，运气很好，沿途没有遇到一次阵法，也没有遇到一个机关……”负责介绍画面的两位门派弟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情况。 “这支月国队，据我们所知，一共有……三个极境后期，分别是解飞白，庄图，董超群。不过他们的队长，却意外的是一位仅有十六岁，名叫林四的修行者……”另一名门派弟子忙着找出月国队的资料念了起来。 “此时走在队伍最前方，提着大剑的就是林四。他看上去……似乎很是放松。没错，很放松，完全没有派出一个人去前方和四周提前侦查……也许下一刻他们的好运会就此终止，我实在无法相信他们就是这样如同郊游一般走到了这里……” “确实，依赖运气是不可能走到第二关的，毕竟运气只是巧合，终究会有用光的时候……嗯，我们看到，他们后面的队员似乎也很轻松，他们甚至连汗都没有流一滴……” 看过了先前那些强队和阵法激烈搏斗，用尽全力在血与火之中破阵而出的画面之后，现在再看到眼前这支正在‘郊游’的队伍，所有人目瞪口呆。 在经过了一阵短暂的愣神之后，全大陆几乎每座幻影阵前都同时响起了爆笑声。 “我的天，这样也行？” “我是不是看错了？” “这支月国队绝对是被命运之神眷顾了，哈哈！” “我现在很期待他们能走到哪里！” “你还真以为他们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啊？第一关足有上千里的路途，不可能这么一直好运下去。” “没错，就算他们真的运气通天，也只能到第二关的关口。你刚也听到了，他们只有三个极境后期而已，他们不可能收集得了一百个牌子。除非他们在那之前，还能遇到千宋或者灵国……” “咳，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好的乐子。为圣山之战带来了很多欢笑……” “确实，我决定关注一下这支月国队了，哈哈哈！” …… 哪怕是月国民众，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和大陆其他国家的民众一样，他们同样认为这是因为运气好，好得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因此而开怀大笑，毕竟哪怕月国就此被淘汰，也算是长了一回脸，值了。 以往的圣山之战，月国哪有这样被全大陆瞩目的时候？ 真正看出其中奥妙的，或许只有那些和林四相处过的人了。 诸如月洛宁，她不禁想起当初在曲山大峡谷时，跟着林慕二人一起，总会提前发现一些危险的经历。 她明白，现在月国队那些人完全就是因为林四慕哲平，才会走得这么顺风顺水。 只是，这次比试真正的威胁，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对手啊！ 第555章 分道扬镳 傍晚时分，林四停下了继续前进的步伐。 这一路看似走得很轻松，但事实上他和慕哲平的神识细线消耗很大。 沿途为了提前发现隐藏着的阵法，他们两人都付出了极大努力，否则又哪会创造出这样的奇迹来？ 也因此，月国队一直走出了三百里！而此时排在第二的乌夏才走出了刚刚两百三四十里…… 这差距看似不大，但乌夏阵中许多人已经面带疲倦衣衫染血了，一看就是经历了一场场磨难。 而再看月国队，每个人依旧是一脸轻松神情，一天下来，他们的剑甚至都没出过一次鞘…… 他们看上去，仿佛和另外二十八支队伍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 这个成绩让全大陆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无法理解，如果圣山之战不需要收集牌子，只是拼速度的话，也许月国队这次能轻易取得前几名了。 因为现在即便其他队伍想要对月国队出手也没机会，他们比其他队伍快太多了，追都追不上，还谈什么截杀。 许多人心内已经渐渐怀疑起来，这真是运气吗？ 运气能做到这一步？这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这可是三百里路程啊！看其他队伍的遭遇就知道，一百里至少会遇到七八次陷阱机关和一到两次阵法攻击…… 三百里的话，其间真是不知多少次和危险擦肩而过了。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认为这支月国队真的有可能会第一个到第二关关口了，而关于他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的猜想和讨论乃至争论也是接连不断。 就连组织这次圣山之战的门派高手们都感到不可思议，如果所有队伍都像月国队这样，那他们在圣山第一关的布置完全就是笑话了。 只可惜，此时林四身后的那些人却不会这么想。 原来第一关，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阵法和机关，原来这届的比试环境改变了。 难怪，这次还给每个人都发了小型防御法阵！为的就是保障选手的性命啊。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一定是这样没错！ 他们行进到此，并没有触碰到任何一处阵法机关，也没有遭遇到其他队伍，于是他们都理所当然的这么想起来。 那么，也就是说根本不需要所谓的探路了，第一关并无危险。那凭什么还跟着那小子后面走，还让他带路出尽风头？ 于是，在吃过随身携带的干粮之后，面对林四原地宿营，等待明天天明再出发的决定，终于有人提出了异议。 “现在天色尚早，为什么不继续连夜赶路？”月鹏撇了撇嘴。 “没必要赶这么急，第一关一共只有千里路程，按照我们这速度，三四天就能赶到了。”对于正常的质疑，林四自然不会无视。毕竟他是队长，如果月鹏愿意配合他，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他不想现在继续赶路的原因很多。 首先他和慕哲平的神识细线耗尽了，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如果现在继续赶路，他没办法保证不一脚踩进阵法，到时候队伍可能会出现损伤。 其次，现在是夜间，那些陷阱和机关并不如白天那样容易被提前看穿。 最后，他并不想走那么快。这毕竟不是拼速度的比赛，他们想要进第二关，迟早必须要和其他队伍交手。 但这一切，月鹏并不知道。 也许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听，因为他就是要挑战林四的队长权威，他看林四不顺眼，仅此而已。 所以他立刻冷笑着反驳道：“现在是圣山之战，而不是一般的赶路。难道你不知道兵贵神速吗，误了时机会让其他队伍缠上，到时候你负得起这个后果吗？” 在他口中，如果今后月国队遭遇不利，责任全都在林四身上。 但听出这一切的林四只是淡淡解释道：“我知道，但连夜赶路，会影响状态……” 月鹏身后的一名极境中期修行者阴阳怪气道：“影响什么？我们都是修行者，就算几天几夜不休息，又能怎样？也只有你们这种学院里出来的学生才会这样身娇肉贵，一点苦累都受不了！” 立时，便有许多人附和起来。 “就是！我看是你自己不想走，所以才会拖着我们一起！” “为了你一己之私，影响整个队伍，嘿嘿……”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队长呢。” “就他这样，我们迟早会被他连累！” 偏见，便是这般可怕。 尽管林四这一路根本没有犯什么错，也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导致队伍出现任何损伤，但无端的指责却这样骤然降临到他身上了。 是的，因为一路都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于是这个没有做出任何指挥，甚至连一点警觉心都没有表现出来的‘草包队长’，让许多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人越发看他不爽。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月真和月鹏选来的人…… “喂喂，没有本队长英明神武的领导，你们可没这么容易走到这里！” 林四知道他们心内在想什么，但说实话，他并不太在意。因为从一开始他便没对这些人抱过期待，于是，也不会存在什么失望。 他只是，尽着最后一丝队长本该做的努力——让这支队伍尽量不要分裂。 为此，他甚至故意表现得大大咧咧毫无架子，免得因为冷漠的态度而招致距离拉大。 但很遗憾，他的话反而让面前这些人哄堂大笑起来。 “你的英明领导？你领导什么了？” “他可能觉得我们连路都不会走，所以在前面教我们……” “你做了哪一点队长该做的事情？无论警戒，侦查，排列阵型，宿营安排守卫，你做到哪一点了？” “什么都不懂，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多厉害，真是可悲……” “老子最恨这种什么都不会，还偏偏什么都要抢到手，抢着强出头的人了！你一个人死了没事，不要拖累了别人！” 此时无论月真的人还是月鹏的人，都开始极尽嘲讽起林四来。 毕竟，他们人多，而且有月鹏带头，他们并不怕林四这个队长拿他们开刀。 林四脸上并没有显出什么怒色，自始至终都平静听着他们的指责。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面前这些人。 除了学园之城的几名学生，也就只有月真和周子川一直没有表态了。 其余人，几乎不是正在指责他，就是一脸鄙夷，冷笑抑或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这支队伍，终于开始内讧了，尽管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料到会出现类似的情景，但还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毫无因由。 “我是队长，我的命令就是原地宿营。”他将大剑插回地面，解开背包直接开始准备扎营。 “可队长如果胡乱指挥，招致绝大多数人反对时，我想我们有权拒绝执行队长的决定。”解飞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确实，队长一意孤行，我们没必要也跟着送死！” 尽管不是‘同一阵营’，但同为极境后期的庄图却站在了解飞白一条战线。 因为此时，林四已经成为了大家共同的敌人。 顿时，众人纷纷鼓噪起来。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林四环顾众人一圈。 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着。 真正站在他这边的，仅有慕哲平，聂河，叶弘，扶摇而已。哪怕谈修边旭……此时也仅仅是低头表达着中立的立场而已。 他们本能地认为这样挑衅队长很不好，但另一方面，又认为这些人历练多年，经验肯定比林四丰富，林四应该虚心采纳众人意见。 “如果你们觉得我的决定会害到你们，想继续赶路，我不反对，你们请便吧……”林四挥了挥手，随后回过头继续忙着扎帐篷。 他这反应，让许多人愣住了。 按理说，抢到队长之位的林四，应该努力拉拢他们，又或者‘镇压’他们，维护他队长的权威。 如果说一支队伍之中，最不想看到分崩离析，人心涣散画面的人是谁，那最有可能就是队长。毕竟，这些人本就是他的‘部下’。 林四应该努力留住他们，不是吗？ 可他现在看上去，根本就像是完全不在乎这支队伍是否会分裂。 虚张声势！许多人心头浮现出了这个词。 这小子只是在虚张声势，其实他内心生怕所有人都离他而去！毕竟真到那一步的话，他这个队长也是名存实亡了！ 甚至就连月真与周子川都有着类似的猜测，他们也看不出林四的打算，但他们同样认为林四肯定是害怕队伍分裂的。 这小子只是出言吓唬其他人。 “你确定……任由我们自己走？”月鹏似笑非笑。 “是的，我确定。但我劝你们考虑清楚再行动，否则一旦遇险，我不能保证来得及救你们。” 果然啊！这小子确实是在说着违心的话，什么劝我们考虑清楚，这分明就是心内着急又死要面子不肯低头相求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一步出发了！至于遇险，就不劳烦队长大人您的救援了！”月鹏一脸讥嘲。 根本就不会有危险，而且谁救谁还不一定呢！ 随后，两人齐齐看向了月真。 “你也是这个意思吗？”林四平静地问道月真。 在先前的争执之中，月真一直没有开腔，谁也不知他的看法。 月鹏要走的话，自然要联合着月真一起，否则光凭他手底下那三四十号人，分离出去后，碰到任何敌队，都是白白送死。 果然，这么快就到这一步了吗？无论月鹏还是林四，都开始来拉拢联合自己了。 那么自己该怎么做呢？ 月真心内暗笑…… 第556章 后悔不迭 “呵呵，林小弟为大家着想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有时候也需要多听听大家的意见嘛！毕竟集思广益，也许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呢？” 月真这一番话说得语焉不详的，似乎蜻蜓点水，两边都不得罪。 但林四还是听出来了，这人先捧了一下自己，后面又站在了月鹏那边，还真是好人都让他给做了。 “这么说，你是赞同月鹏的意见，打算连夜赶路了？”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团结在一起，不要分成两派，有分歧可以坐下来谈。”月真显得很是为大局着想。 说实话，无论月真和月鹏都知道队伍分裂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此时的目的并非真的要将这支队伍分裂开来。 而是希望在保存队伍完整性的前提下，迫得林四不得不一次次妥协，这样的次数多了，林四这个名义上的队长就真的只是一个笑话了。 每次队长的提议都会招来反对，最终总是按照月真或者月鹏的意思去行事，到时候林四哪里还算得上一个队长？ 他们完全就是要故意架空林四啊，尽管，这只是一支区区百人队的队长之位，但这里依旧可以施展权谋之术…… 只可惜，林四怎么可能会妥协？ “没什么好谈的，我是队长，如果你们拿我当队长，那就跟我留下。不拿我当队长，可以请便……” 到了这一步，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吗？许多人心内冷笑起来。 真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真的可以要挟到谁吗？你以为这里的人都是你的朋友，犯得着给你面子？ 月真和月鹏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意味。 看来，只能是先分出去，让这小子冷下来，最后主动回去求自己等人了。 他们二人一走，许多人都会跟着。这支一百人的队伍将会只剩十人不到，到时候林四除了求他们，别无他途。 而到那时候，这支队伍的主动权早已易位，轮到他们说了算了…… “我们走！”月鹏一挥手，顿时足有三十多人纷纷响应，脱离了队伍。 “林小弟，对不住了。”月真抱了抱拳，语重心长道：“我觉得你有时候真的需要冷静一下，等你想通了，就再来找我们吧！” 在众人看来，这位月真世子可真是好耐心。 那个林四都已经是那种恶劣态度了，他依旧没有放弃，真是一心为大局着想啊。 但林四却是冷笑不已。 看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月真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他现在站在自己对面的事实。 林四并未说话，而是径直扭过头，和慕哲平一道忙着原地生火。 许多人摇了摇头，这小子真是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回头啊！在外面谁会迁就你，以为还是在学园之城吗？ 渐渐的，林四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下了他们学园之城这九个人。 叶弘和扶摇能留下来，并没有出乎林四的意料。但宗越薛尘谈修边旭这四人最终能留下来，还真是让他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己这个队长已经成了个笑话了吧？ 而且此时正是圣山之战期间，不跟着大队人马，反而和自己在区区几人一起，一旦遇到其他队伍简直就是毫无还手之力。 “还能怎么办？我们都离开了你，你这队长岂不是没人指挥了？”谈修撇了撇嘴，同样解下了后背的包裹。 “无论如何，我也是王子殿下挑来的，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而他既然选你当队长，不管对错我边旭都会响应……” 谈修和边旭的话，让林四对他们的印象改观了许多。 确实，月洛宁算是对他们有知遇之恩，毕竟当初在外界看来，沈齐远骆玉书等许多人实力都比他们两个强。 只是，这世上知恩图报的人着实不多了，以至于此时林四都涌起了一丝感动。 而另一边的薛尘，在看到林四探询的目光之后，只是淡淡丢了句：“你是队长，在你阵亡之前，我当然都必须听你的。” 说罢，他和身边的宗越一道盘腿坐下开始修炼起来。 薛尘的话很短，其中的道理也很分明。如果换作战场上，都像月真月鹏那些人那般，属下不断质疑上级命令，拒绝执行，亦或要求上级给出足够理由，甚至弄个投票表决…… 那仗还有必要打吗？ 令行禁止，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但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并做到的，似乎只有宗越和薛尘。 其他人，包括林四本人在内，都没有真的将自己这个队长看成真正的指挥官，更不觉得这个队长具备多大权威…… 林四浮了浮嘴角，看来月洛宁真的没有挑错人。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叶弘出声问道。 他脸上带着忧虑，队伍顷刻间从一百人变成了九个人，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能让人高兴得起来的事情。 尤其现在天色渐黑，这圣山之战本就以凶险著称，谁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 “很简单，吃饭，然后睡觉……”林四摊了摊手，好似浑然没感受到现在的情势有多么糟糕。 众人在发现他并非说笑之后，也不由得为之哑然。 虽然他们无法理解林四的底气从何而来，但刚刚经历了‘众叛亲离’的那一幕之后，林四能表现得浑然不觉，脸上连一缕怅然都看不到，这让他们也不由得暗叹不已。 众人很快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其余二十八支队伍也多半都选择了连夜赶路。 毕竟对于有些队伍来说，十五天能否赶到第二关还是个问题。 由于这只是第一天，而圣山范围又太大，这一晚显得风平浪静，并没有两支不同的队伍相遇碰撞的事情发生。 至于碰到陷阱机关以及阵法的，那自然是多不胜数了。 对于外界民众来说，这一天下来，看的就像是一个闯关比赛，而不像是对决。 而除此之外，这一晚也终于有了第一支被淘汰的队伍。 和月国在同一组，全队仅有一名极境初期的灵国队，在艰难前行了五十多里，付出了小半死伤之后，最终不幸陷入了阵法之中。 在被阵法困住长达两个多时辰后，他们选择了放弃，向外界的门派发出了求援信号。 这并没有太过出乎外界民众的意料，因为历届比试以来，灵国一直都只是走走过场的垫底国家。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第一天就被淘汰。 而除了灵国之外，类似白风国，岚国，千宋，天河等小国一般也撑不过几天，甚至根本不需要其他队伍找上他们，他们自己就会被严苛的环境淘汰。 相对而言，月国倒是要比他们好得多了。 尽管此时月真和月鹏的面色都很难看。 他们现在正被困在一个中型迷阵内，四周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到任何景物。而除此之外，这阵法内还会不时有火焰风刃冰凌的攻击。 这攻击的强度尽管不大，但若是这么一直无法破阵出去的话，他们迟早也会出现死伤。 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们陷入这个阵法之中已经两个时辰了。而在那之前，他们经受了无数磨难。 在离开林四不久，这支九十多人的队伍很快就被林中射出来的淬毒箭支光顾。除此之外，包括地上的藤蔓，看似无害的草堆树丛都有可能成为致命之物。 如果他们没有白天那悠闲的经历，或许还会提前打起精神，提高警惕，或许还会渐渐习惯。 但很可惜，这一个白天，他们本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全都被林四或提前避开，或直接悄然出手破坏掉了。以至于，他们此时在突然遇到这些杀伤力极大的陷阱机关时，根本就没能来得及做出本该有的反应。 尤其此时还是夜间。 第一次遇到箭支的攻击后，队伍便倒下了三人。 没能来得及打开那个防御法阵，这三人直接就此身亡。 这让众人仿佛突然从悠闲的阳光午后来到了寒风凛冽的冰川，他们再也不敢大意了。 只是，哪怕他们亦步亦趋，哪怕他们小心翼翼，随后他们在这片密布着无数陷阱机关的山林内还是不断出现伤亡。 失去了林四之后，这片山林终于对月国队张开了獠牙。 到清晨时分时，已经行走了整整一晚的月国队，只是向前走出了五十里…… 但与此同时，队伍中原本的九十一人已经只剩下了七十三个。 许多人脸上都带着疲倦和惊恐，不少人眼内甚至出现了血丝。 他们前面还有六七百里的路程，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该怎么走完这余下的路途。 此时他们面对的最大敌人已经不再是其他队伍，因为他们根本无暇想及这些，只想着能尽快走完这片山林就行。 经过了一个晚上，现在无论他们多么不能理解，都不得不在心内承认一个事实——原来那个队长真的很英明。 他们想不明白林四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白天三百里路程，竟然连一个陷阱机关都没遇到？ 但如果再有人对他们说这是依赖运气，那他们一定会给对方一个耳光。这一晚将他们折磨得快要不成人样的机关陷阱是凭借运气就能全部避开的吗？这是在侮辱他们这一晚的努力吗？ 他们只是终于开始后悔起来，真的不该离开那个小子啊！ 难怪他那么有恃无恐，原来他根本就不怕队伍分裂，因为每个人本就需要求着他啊！ 他们无比怀念白天时的顺利情景，那时候，真的是轻松无比啊！ 那样三四天就能施施然走到第二关的关口，而现在，即便他们不眠不休，十五天时间能不能赶到都是个问题。 可是，自己这些人，却莫名其妙的把他舍弃了…… 现在他们又哪里还拉的下脸来回去求那个小子。 而就在他们以为天亮之后情势会变好时，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迷阵之中。 第557章 你赢了 经过一个晚上后，除了灵国直接被淘汰，各队伍之间的排名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尽管路途远近这个排名并不会成为最终排名的依据，但这同样能体现出各国之间的实力差距。 实力越强的队伍，自然行进得越快，诸如乌夏，龙燕等国。 不过许多民众们第一个关注的却是月国队是否还是第一。 毕竟这种戏剧性的发展，往往最能激起人们的兴趣，人们都想看看他们能将这个奇迹保持多久。 反正这支队伍实力不强，也影响不了最终排名。 但是，随后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失望不已。 “来自东南域的月国队，最终没能延续白天时的好运，他们在昨晚接连遇到机关陷阱，不断减员，在艰难行进了五十里之后，现在更是被困在了阵法内。” “目前他们已经被乌夏，龙燕，东煌，西陀等国超越，暂时排到了第五……” “看来他们的运气用光了，终于显出了他们的本来实力。” “这个中型迷阵，已经足足困住了他们两个时辰。而同样的阵法，乌夏队昨天只花了半个时辰便破阵而出……” 负责介绍比赛的门派弟子原本也同样对这支月国队起了好奇心，但现在看来，昨天他们的表现，可能真的只是一时之间的意外而已。 同样是失望，对于月国民众来说，这失望就像是一场美梦破碎，令人失落。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少个谈资，少了个乐子，仅此而已。 这比试，还有二三十支队伍，如果不是因为第一天的意外，他们原本就不会关注到月国队。 吃饱喝足在帐篷内睡了一晚的林四，一直拖到了第二天上午才出发。 下午时分，他们见到了月鹏等人。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他本来就打算选择这个方向。 尽管林四一开始便已经料到他们这一晚会遭受打击，但在看到他们的惨状之后，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无语。 他见到月鹏和月真时，他们刚刚从那个迷阵中脱困而出。 而此时他们原本的九十一人已经只剩下了六十多个。 包括解飞白，庄图，董超群这些极境后期在内，没有谁还能轻松得起来。 这次圣山第一关的难度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极境之下几乎是寸步难行。 此时每个人看上去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不过好在他们都已经破阵而出了。 在看到林四之后，每个人脸上都闪过了不太自然的表情。 他们将林四抛在后面，本意是让他悔恨交加的。而他们想象中的画面，也是林四受到打击挫折最终不得不向他们低头服软，然后请求加入他们之中。 但现在，他们并没有过得更好…… 这让他们一时间没了声音，因为他们不知该说什么。 真是可恶啊，这次要让这小子嘲笑了！每个人几乎都能预见到林四会说什么。 哈哈哈，你们这些人，吃亏了吧，受苦了吧？活该啊！让你们跟着本队长走，你们偏偏不听…… 只是，预想之中，林四肯定会说出来的话，却迟迟没有出口。 在看到这群人之后，林四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径直向前走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看上去，他就像是和面前月国队这些人素不相识一般。 这让许多人都感到了意外，就连林四身后的谈修边旭等人也不由得频频看向他，等着他改变决定。 现在只需林四说句话，这些人肯定就会顺势跟上来了，这样队伍就能再次变得完整。 只可惜，林四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很快穿过了或坐或站着的六十余名月国队员，而再过不久，也许他的背影就会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等一等！”月鹏终于叫出声来。 林四缓缓顿住脚步。 “你赢了！”月鹏狠狠道。 林四愣了愣，目中透出疑问目光。 他没听懂月鹏话中的意思，然而月真和周子川却听懂了。 现在的情势很清楚，队伍内部三分，月真和月鹏暂时在联手挑战队长林四权威。最终如果是林四主动来求他们，那么他们就赢了，之后林四再无任何威势可言。 如果是他们主动低头，那便代表这他们这次挑战输了，他们将不得不暂时屈从于林四这个队长之下。 而他们此时也已经明白，林四有着规避阵法与机关的能力。 在他们看来，林四需要在场这六十多人，毕竟极境之上的战力几乎全在这里。而他们则需要林四带路，那么双方谁先开口，谁就丧失了主动权。 在月鹏和月真眼中，林四一言不发直接走开，是故作姿态。最后要么是他先停下来主动示好，要么是他们开口叫住他，请他留下。 两种方式，看似结果一样，但意义却大不一样，因为这事关谁求着谁…… 关键就看谁更能沉得住气，而最终，月鹏率先忍不住了。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在林四心目中，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你是队长！难道要丢下队员吗？”月鹏虽然暂时服软，但话语依旧是生硬无比。 换成昨夜，他哪里会真的把林四当成队长。 而此时，之所以重提林四队长身份，只是不希望他独自离开，故意用队长这个身份来约束他罢了。昨晚一夜的煎熬摧残，他现在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如果不是他身边环绕着的都是极境高手，恐怕他自己都已经受伤乃至身死了。 “那好吧，你们先原地修整，我们明天再赶路。”本打算直接就此离去的林四，最终选择了留下来。 除了那个所谓的队长责任之外，他其实并不想走得太快。 通过月鹏等人的惨状，他发现了一件事，那便是这比试最终能走到第二关关口的队伍不会太多。 而想要过进入第二关，他们必须灭掉其他一支队伍取得他们的牌子才行。如果现在跑得太快，反而很难碰到猎物。 是的，林四可从没想过要避开谁，他想要做的是猎人。 他这个念头惟有慕哲平与聂河知道，其他人哪能猜到他会这么狂妄大胆。 类似叶弘扶摇谈修等人，都纷纷露出了喜色，在他们看来，林四现在正在渐渐收拢着这支队伍的人心。 迟早他会将这支队伍凝结成铁板一块，变得精诚合作…… 随后的几天，分布在圣山之中的一些队伍开始互相遭遇了。 一场场围绕着牌子而掀起的争斗在圣山展开。 在许多人看来，这争斗并不会具有多大危险，因为有那个小型防御法阵的存在，只要不是运气太差，都能在不敌时保住性命。 而且一旦激活了法阵，就等于主动认输，对方如果继续追击，将会视为破坏规则，直接被取消资格。 有着这些保障，弱队在面对强队时，往往也会稍作抵抗再认输。 第一场相互间的战斗，发生在乌夏和流奴国之间。 乌夏国的队伍中拥有三名破境，数十名极境后期。论实力，当然比仅有七名极境后期，没有破境的流奴强悍。 但流奴并未直接认输，而是选择了反抗，毕竟他们再不济，也能赶在落败前激活法阵。 结果他们全部被杀，没有一个活口！ 这个结果，让全大陆为之震惊！即便是过往的几十届圣山之战，也极少有这样的灭队事件发生。尤其最近几届，各国队员之间相互都是极其克制。 乌夏队未免太过残暴，哪怕这是在规则允许范围内。 而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流奴国的队员为何在死前都没有一人去激活那个防御阵？ 他们难道看不到实力差距吗？他们实力虽然比不上乌夏，但也不是顷刻间落败。在那足足几个呼吸的时间内，为何有着充足反应时间的流奴队员竟然没有一人按下防御法阵？ 因为这一战，原本还算轻快的圣山之战，瞬间就被抹上了一层血腥色彩。 流奴国领队抗议那个法阵无效，然而因为没有证据胡乱指证而被各大门派直接驳回。 尤其是在接下来其他组的战斗展开后，他们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在另外两处战场，东煌和龙燕等国的也同样取得了首场战斗的胜利，但和乌夏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杀死太多人。 和他们交手的两支队伍，最终都活下来了七八十人，而他们活下来原因，就是他们激活了防御法阵。 透过幻影阵的外界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两支队伍之中，战死的数十人，都是因为没来得及开启法阵。 而一旦开启法阵，就不会有人攻击他们了。偶尔有攻击落在他们身上，也对他们无效，因为他们身上会散发出明显的褐色光芒。 而即便法阵时效过去，他们也不会再继续被攻击，毕竟东煌和龙燕等强队不可能为了他们而故意触犯规则。 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这个法阵真的有用，那之前流奴队怎么可能会被灭队？ 这个问题，一时间，几乎没有人能想得明白。 而无论外界怎么想，这圣山之战终于进入了相互厮杀的节奏，一支支弱队被淘汰，诸如天河，诸如千宋…… 无论怎样，他们的运气总比最初的流奴要好得多，至少都有一半以上的人活了下来。 至于月国队，随着厮杀逐渐变得惨烈，他们渐渐被人淡忘，因为他们的排名一降再降，早已跌出了前十。 虽然林四刻意放慢速度的举动，无论月真还是月鹏都能看得出来，但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至少从那之后，他们又一次踏上了‘悠闲之旅’。 只有当他们真正痛过一次之后，才能体会到这种不用时刻提心吊胆，不用防备着林内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角落射出的毒箭，不用防备着脚下随时可能出现的深坑的时光是多么宝贵。 而至于月真，他的本意就不是这圣山之战的比试，而是借着草原，南齐，青川的刀杀死林四。 如果林四赶得太快，那这三队即便筹划得再周密也是枉然，追都追不到，还谈什么杀人？ 就这样，在缓缓向前推进了三天之后，他们终于第一次在这圣山之中见到了外人。 第558章 抛弃 出现在林四面前的是谢少英。 此时他一袭白衣染上了片片血迹，握着长剑的右手甚至已经在不自觉的颤抖。 看到这一幕的林四知道，谢少英这是已经到极限了，否则他的剑绝不会这般不稳定。 于是他和慕哲平，叶弘连忙迎了上去。 在看到他们之后，谢少英明显放松了下来。 “后面有人在追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再也无力维系原本的奔逃动作，缓缓坐倒下来。 “放心，交给我好了！”林四小心将他扶到了一棵树下，让他背靠着大树坐好，随后才抽出大剑看向他跑过来的方向。 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他大概能猜到，千宋队肯定是遇上比他们强的对手了。谢少英的其他队友恐怕不是被淘汰就是直接被杀了，否则他不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 只是，都已经只剩谢少英一个人了，对方还不肯放过么？这是比赛，又不是寻仇，难道后面是草原人？ 不过，在看到紧随其后出现的八十多个人后，他才明白自己猜错了。 来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在见到月国队这七十多人后，对方明显也放慢了脚步。不过紧接着可能是认出了他们，又可能是看到了坐在树下的谢少英，这些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残酷笑意。 “小子，你不是很能跑吗？” “你就算逃到天边，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领头那人长剑微抬，一步步缓缓向前行来，而他身后八十多人则纷纷向着四周散开。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他？”林四站了出来。 领头青年吐了口唾沫，一脸凶狠道：“你们是月国队的？交出这个小子，然后滚！” “有我在，你们可能没办法动他。”林四自然不可能被对方的凶悍之气震住，他脱离布条的大剑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我并不介意将你们整支月国队全部吃下。”那领头青年浮起了一个残忍笑容。 “他们是沉海国的！他们队内全是极境，其中极境后期足有八名！”月鹏在后方惊呼道。 他这一出声，顿时所有人的心都颤了起来。 这沉海国的实力，尽管比不上几大强国，但已经完全在月国队之上了。他们所知道的月国队，极境一共只有五十二人，而后期包括林四在内，一共也就四人。 虽然对方看上去也损失了部分人手，但依旧不是月国队所能抵抗的。 “是七个，还有一个已经死了。”谢少英并未昏过去，而是淡淡出声更正月鹏的话。 对面那沉海国的青年首领以及身后众人闻言便是一怒，但却没有立即出手。 先前他们遭遇千宋时，本以为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战斗。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除了谢少英之外，对方阵中许多人并未做太多反抗，便直接按下了防御法阵。 毕竟千宋和他们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加上谢少英，他们之中的极境也只有五个。 然而沉海队的某位队员或许是在先前和阵法的搏斗中兴起了怒气，竟然对着已经按下法阵不再还手的千宋队员发泄般挥了一剑。 而这一剑，竟然意外的杀死了这名千宋队员。 当时原本已经罢手的双方顿时大打出手起来。 激战之中，千宋队员死伤近半，就在他们即将全军覆没前，余下的人却又意外的被法阵保护了起来。 最初没有按下法阵，而是打算继续独自历练的谢少英，在厮杀中斩杀了对方一名极境后期以及其他六名队员，自己身负重伤之后逃之夭夭。 遭受如此损伤的沉海国队员自然无法接受这种结果，他们没办法对已经被法阵保护起来的其他千宋队员出手，但他们却不打算放过谢少英。 这名少年同样是极境后期，但战斗力却比他们每个人都要高，如果没看错，他的剑术竟然到了剑道境界。 和这种天才结仇，那就一定要杀死，留到未来，只会成为沉海国的大敌。 哪怕对方最后开启了防御法阵，也要一直耗下去，付出一两个人失去资格的代价将他杀死完全值得。 月国队自然不是沉海国的对手，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要将月国队一锅端。 只是想要吃下这支队伍，他们也要付出很大代价。而之后的比试中，他们能不能坚持到第二关的关口还是个问题。 同时他们也担心谢少英与月国人联手，他们对这个白衣少年的实力极为忌惮。 在沉海人看来，一个谢少英能有两三个普通极境后期联手的战斗力了。 只是，林四怎么可能会放弃谢少英。 “如果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他对着面前那些沉海国的修行者轻声道。 无论如何，谢少英还活着。 林四真正想要对付的只是草原青川那几国人，至于眼前这些陌生人，他并没有全部杀光的念头。 “看来，你是打算和我们为敌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那个防御法阵，可能会让你们失望……”对面的青年森然一笑。 “什么意思？”林四皱了皱眉。 他身后谢少英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法阵，确实有极高的防御力，但从启动到张开防护罩，却需要将近两个呼吸的时间。” “什么……”就连林四都吓了一跳。 两个呼吸的时间？这么长时间，自己如果全力高速出剑，都能挥出成千上万剑了。一旦碰到无法力敌的敌人，在战斗中将这个防御法阵当成最后的保命手段，岂不是会害了自己？ 对面沉海国的人，并没有反驳谢少英的话。 他们也在思索，因为刚刚和千宋的战斗确实很意外。明明看到对方按下了法阵，最终那一剑还是斩了进去。 而明明杀死了对方二三十人后，其余人却又真的被铁壁般的防护罩保护起来了。 这一切，似乎都在证明谢少英说得没错。 一时间，后方的月国队员齐齐色变。 他们之中许多人之所以争先恐后抢着来参加这次的圣山之战，就是因为这次有那个防御法阵，不容易死在比试中，同时还能获得极高声誉荣耀。 如果那个法阵需要两个呼吸的时间才能启动，那他们要么在见到敌人时就早早按下法阵，否则一战开始战斗，遇到危险时根本就来不及了。 “他说得，或许没错。”对面的沉海队长狞声笑道：“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这一组的流奴队，已经被乌夏杀得一个不剩。” 他这句话一出口，更是令得许月国队员惊呼出声。 从未有一刻，他们觉得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许多人的手已经按在了那个法阵之上，几乎下一刻就有可能会按下去了。 “那又如何？我说过，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他！”法阵的缺陷，只是让林四稍微有些意外。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太大感受，毕竟他本就没打算要用这个东西。 “林四，你疯了吗？他们实力比我们强你知不知道！”后方的月鹏咆哮起来。 “为了个千宋人，你要将我们所有人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不等林四开口，他后方已经是变得一片骚乱。 显然，在法阵这个‘保命利器’变得不太灵光后，面对沉海国这匹恶狼，许多月国队员瞬间丧失了战意，他们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不可能打得过的！为什么还要故意激怒对方？对方现在只是不想付出太大代价，不想血拼，还不趁机离开，还在这里留着做什么？ 因为你和谢少英的私交，就要让我们这些人为你拼死力战吗？ 这是许多人的心声。 对面的沉海队长笑了起来。 “看来你的人，并不太赞同你的决定。”他看着林四的目光充满了讥诮。 如果换成他麾下的队员这样，他会直接用雷霆手段，让对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林四摇了摇头，果然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啊。 自己一开始就料到月鹏他们会这样，他们现在只是不出自己所料而已…… “不想战斗的可以自行离开。”他平静道。 随后，他的身后众人开始渐渐后退。 月鹏第一个退了出去，随后解飞白，贾年等人一个个离场。 有了人带头，很快林四身后渐渐空了下来。 “唉，林小弟，何必如此逞强……”月真在走之前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在劝他一起走。 果然呢，他也不出所料的离开了，而且连说的话，都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 林四嘴角溢出了一缕莫名轻快笑意，仿佛终于放下了什么一般。 哪怕经过了三天时间的相处，此时留在自己身后的，依旧还是那几个人。 老慕，聂河，叶二哥，扶摇，宗越薛尘谈修边旭。 “哈哈哈哈……”眼见除了他们几个人，其他六十多个人撤得一干二净，对面沉海队的人放声大笑。 到现在，他们自然卸下了最后一缕担忧。 眼前只剩下了九个人外加一个受了伤的谢少英，他们这八十多人足以轻易拿下对方。 “看来你的人缘真不太好，听说你们是直接从学院内出来的新人？”那名沉海队的队长嘲弄不已。 对于月国队的一些简单资料，他还是知道的。 “你们还真是信任我啊……” 林四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回过头，一脸莫名地望着宗越和谈修等人。 说实话，他有些无法理解。 他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实力，所以在他们眼中，留下来应该是死路一条。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留下？仅凭这几天一起相处的交情就付出性命？未免有点夸张了吧？ “不是信任你，而是就这样走，未免太丢脸了……”几人之中，最爱说话的谈修无奈的笑了笑。 “命都没了，还要脸有什么用……”沉海队长冷笑起来。 “也许我死前正好被那个法阵给保护起来了呢？”谈修摊了摊手。 “嘿嘿！我保证战斗一起，你们不会再有任何活命机会，哪怕是拖到保护时间结束。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现在要走的话……”那沉海队长勾起嘴角阴测测笑起来。 “如果他们后悔的话，你还会给机会放他们走？”林四似笑非笑地问道。 “或许，你们可以试试……如果我心情好的话。”沉海队长笑得无比残忍。 现在他们占着极大优势，主动权在握，还不是随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呼！林四重重吐出了口气，他不想再玩什么考验人心，考验友情的游戏了。 他觉得继续让身后的人做出艰难抉择，是对他们的折磨，也是对他们的侮辱。 于是他决定结束这场‘游戏’。 “叶二哥，你们保护好少英，战斗交给我和老慕聂河三人就行。”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让大家安心的笑容。 除了缓缓抽出兵器的慕哲平聂河以及倚坐在树下的谢少英之外，每个听到他这句话的人，都感到了极度的不可思议。 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第559章 惊喜不已 对面的众多沉海队员刚打算放声嘲笑这不知死活的蠢货，随后便见到三道飓风刮进了本方队伍之中。 首当其冲的沉海队长见到林四冲上来的那一刻，还在心内暗嘲对方不自量力。 但紧接着对方便以比他想象中快了数倍的速度陡然来到了他面前，当他抬起剑时，闪着蓝芒的大剑已经快速挥了过来。 大力袭来，他的剑飞快被砸开。 他心内大惊，这名对手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在他之上，他心内大骇！四个字浮现在他脑海——破境高手！ 怎么可能，月国队怎么可能会有破境高手。 一阵风刮过他的脖颈，是紧随林四之后的聂河。 不等这名沉海队长迎接林四的第二剑，他已经提前一步削断了此人的脖颈。 林四暗暗撇嘴，这家伙竟然抢自己的猎物。 而此时前方八十余名沉海队员尚未反应过来，一直到林慕聂三人疾速撞入他们阵中，同时他们看到前方的队长重重栽倒在地后，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时这八十人之中还包含着六名极境后期，二十二名极境中期，至于其余人全都是极境初期。 这样的阵容，若是放在学园之城，恐怕又要让各方势力的首领严阵以待了。 但现在，这些人却如同鸡鸭一样被人宰杀。前方出现了三处由飞溅的鲜血残肢和高速切割的劲气组成的漩涡，沉海队的队员正在不断被卷进这漩涡中，然后被绞碎。 面对林慕聂三人，这些人几乎没有一个能撑过两招以上的。 无论他们之间是否有联手配合，无论他们是选择进攻还是固守，无论他们是多少人同时面对其中一人，都没办法改变被屠杀的结局。 他们呐喊着咆哮着冲了上来，他们眉目狰狞，他们暴怒不已，他们灵力全开，然而全然无用。在被漩涡卷进去之后，他们立刻就会变得身不由己，然后被切开身躯。 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许多沉海队员脸上现出了惊惶之色，有的人在疯狂喊着停下认输，还有一些人已经有了逃离这里的念头。 但根本没有用。 已经彻底沉浸在杀戮中的林慕聂三人，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冷漠地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后方学园之城的众人已经彻底看呆。 他们原本已经抱着死战的决心，但现在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沦为了观众。 “我的天……这真是他们？”扶摇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觉得不说点什么，恐怕真的没法平息现在的心情。 边旭结结巴巴道：“我，我没看错吧？他们，竟然在屠杀那八十多名极境……” 向来话最多的谈修已经彻底失声，他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没办法合拢。 “他们？似乎是破境？” “而且……三个都是。” 哪怕是向来沉默寡言的宗越和薛尘，此时也终于动容了。 直到现在，他们才终于发现一直被他们视为后辈的虎头人，实力已经远远凌驾在他们之上了。 难怪啊……难怪他们对于月鹏和月真分裂队伍的举动根本就不在乎，有这样的实力，他们凭什么要跟着月真月鹏？他们完全可以自己打进第二关！ 没有人来攻击他们这几个人，因为对面那些沉海队员已经被杀得胆寒。 八十多名沉海队员以极快的速度在减少，不断有人哭喊着倒在血泊之中。眼前的一幕看上去就像是地狱一般，就连与林四同一队的几人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无论谈修边旭还是扶摇，以往即便是见过杀人，又哪里见过杀得这么轻易，这么平静的？那些死去的人，最弱的都是比他们厉害的极境强者啊…… 对面沉海国的队员们早已后悔不迭，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招惹了什么人。 只可惜为时已晚，他们一直到真正见识到林慕聂三人的实力才忙不迭开口叫停，又怎么可能动摇得了他们三人的心志？ 路是对方主动选的，杀戮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停下。 唯一逃过一劫的，只有早早见势不妙，逃入山林的寥寥几人。 其他人，哪怕是开启了防御阵的，也一样被毫不留情的斩杀当场。毕竟，那个防御阵可不是按下去就能立刻生效呢……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仅仅用了不到半柱香时间。 而此时，原本沉海队员们站立的地方，已经彻底被血水和碎肢残躯所覆盖…… 沉海队八十多人，最终逃出去的，不过三四人而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但林四却忙着在尸身血水之中翻翻找找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和慕哲平聂河一道回到众人面前，手上提着的是一大捆染血的身份牌。 除了沉海队的，还有先前他们从千宋队抢去的。 “没想到你们已经是破境了。”叶弘苦笑不已，“竟然连我这个二哥都被瞒着了。” 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惧怕之心，这样的林四和慕哲平，他以前在曲山峡谷就已经见过，并且还一同并肩作战过。 他只是感叹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义弟的进步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他根本兴不起追赶之心。 原来在学园之城，他们和自己对练时，依旧是隐藏了实力的啊！ 回想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的境界还比他们俩人高呢。现在的自己，恐怕已经快没有和他们一起战斗的资格了吧？ 林四连忙笑着解释道：“哪里敢瞒二哥啊，只是口说无凭你们也未必会信啊！而且一直也想给你个惊喜嘛！” “咳，这惊喜，着实够大的！这是否意味着我们可以轻松进入第二关了？”扶摇同样也是摇头失笑。 先前沉浸在杀戮中的林四让他有些陌生，而他看得出来，此时的林四，又恢复到了他在学园之城时所认识的那个林四。 “哈！当然！我早说过英明的队长会带你们去第三关，可他们偏偏不信……”林四耸了耸肩。 “你们……真的全是破境？”宗越正色问道。 “应该，算是吧……”林四笑了笑。 谈修一脸夸张道：“天呐，你们怎么练的？而且，月国队怎么会请来你们三个怪胎！” 他想起当初虎头人刚出来时，似乎还只是个转境后辈而已吧？难道那时候他们就隐藏了实力？ “说实话，我刚才有点后悔一时冲动留下来的。现在看来，倒是要庆幸做出了这个决定了，虽然只是当了一次看客……”边旭苦笑不迭。 “你们能留下来，我已经很惊喜了。”林四认真说道。 这群人之中，真正一开始知道林慕聂三人实力的，也只有谢少英了。 毕竟在学园之城时，他们偶尔会切磋对练，面对谢少英时，林四往往会用上破境级别的力量。 “接下来和我们一起走吧？”林四郑重对他发出了邀请。 众人纷纷动容，林四这个邀请，很可能会对这次圣山之战的排名造成更大改变啊！ 谢少英是千宋队长，一旦他跟着林四一起进入第二关，那千宋岂非也等于直接进了前十？ 而谢少英只是稍微思索片刻，便很干脆地点了点头：“好！”。 他确实很排斥依赖别人，但林四和慕哲平却是例外。 …… 而在另一边，月鹏和月真等人带着那六十余名月国队员快速离开了交战场地之后，便开始逃之夭夭。 此时月鹏只想尽快离沉海队远一点，同时希望林四等人能多拖他们一会。 反正人是他们招惹的，他们死了垫背，为自己争取逃脱时间也是应该的。 不光是他，此时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场比试，已经不再是一场单纯的比赛了，那个防御法阵的缺陷，让他们瞬间变得胆气全无。 而月真则在思索着什么时候退出这场比试。 之前他已经在沿途留下了印记，如果草原和青川南齐等国不是太笨，总归能找到月国队的踪迹。 到时候他们要杀林四，就让他们杀好了。自己完全可以按下防御阵直接早早认输退场。 只是现在，那三国还没找上来，林四竟然就主动找死，那自己岂非多此一举？ 失去了林四，这支队伍便没有继续前进的必要了，毕竟前面有着重重阵法与陷阱。而一旦遇到乌夏那样的强队，他们可能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直接抹杀。 月真已经开始盘算着脱离这场比试的可能。 反正他们已经来到圣山，已经在这里转了一圈并且走得足够远。现在带着这层圣山之战队员的光环回到月国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只是，退场也要找个恰当的时机啊。 要不，下次陷入阵法时，自己直接放弃？ 他不断和周子川交换着眼神，显然两人现在已经想到了一起。 而当他们逃出三四十里之后，前方忽然出现了人影。 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月真简直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面前出现的人正是摩丹，他身后则站着草原国的七八十名队员。 而在他们的左侧，则是青川的人，右侧更是出现了南齐的队员，这三队竟然真的联合在了一起。 或许也正是因为联合在了一起，人多势众的他们这一路走得很顺利。虽然同样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但他们三方加在一起，依旧还有着两百多人。 而这两百多人，此时自然是以实力最强的摩丹为首。除此之外，三方一共有着十五名极境后期，一百七八十名极境之上的成员。 这实力，足以压垮这一组除了乌夏之外的任何一支队伍。 按理说，门派不应该给参赛国这样的联手机会，因为这几乎形同作弊。但事实摆在眼前，或许门派只是希望为这比赛增添一些激烈元素，同时又认为这三队即便联手也影响不了那些强国。 这三队在对付月国队，实现杀死林四这个目标之前，自然是会联手。一旦林四被杀，月国队被淘汰后，他们之间同样可能会成为竞争对手。 看着一脸不善，缓缓向着己方围过来的三队成员，月真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 自己如果告诉他们，林四已经被沉海队杀了，他们会信吗？ 第560章 认输 “那几个小子呢？”赤着双脚，提着弯刀的摩丹一步步逼近月国队众人。 他每走一步，都让面前的月国队众人心头一阵狂跳。 他们生怕这草原人会突然暴起出手，那样他们连启动法阵的机会都不会有就直接被杀死了。 哪怕是向来心高气傲的解飞白，此时也没了言语。 他想要一个体面的结束，比如和对方缠斗十几招，然后再不敌落败按下防御阵保住性命。 那样他至少也算是战斗到了最后。 但很可惜，那个法阵从启动到生效，竟然要花两个呼吸那么久的时间…… 这里和自己同级的极境后期就有十几个，更何况还有破境。一旦交起手来，自己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真的不该来参加这个比赛啊，现在天空有着浮空的探测阵，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已经被全大陆的人透过幻影阵看着了。 如果不战而降，那他解飞白将会成为全大陆的笑柄。 只能说，他这种爱惜羽毛的人，想太多了…… 这圣山之战面对强队主动认输的并不在少数，不战而降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他没有猜错，他们现在的情形，确实正在被全大陆的人看着。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来自东南的草原国，青川国，南齐国以及月国之间的遭遇战，草原国拥有破境天才摩丹，同时他们似乎和青川南齐联合在了一起……”负责介绍情况的门派弟子在经过了几天的练习之后也终于变得滔滔不绝。 由于幻影阵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故此他们这介绍还是显得很有必要的。 另一名门派弟子接口道：“是的，这三队似乎选择了联手，而此时和他们对上的月国队，正是开赛第一天一度冲到第一位，为我们带来了许多惊喜的一支队伍。” “他们第一天那神奇的表现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那么他们这次能否为我们带来惊喜呢？我们拭目以待……” 对于许多大陆民众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遭遇战。 这些天以来，他们已经见过了许多次遭遇战。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见到了西陀国和高真国之间惨烈厮杀。 两支队伍都各自拥有着两名破境高手，最终的结局是经历了两个时辰的大战之后，西陀惨胜。 而高真国除了那两名破境逃脱之外，其余人几乎全部战死。 许多人根本还没能从那激烈的大战气氛中回过神来，此时看到这四国遭遇的一幕，完全都没能提起太大兴致。 对于这些天看过太多次战斗的大陆民众来说，这四国之间的战斗，只能算是餐后甜点…… 毕竟他们四国加起来，可能都敌不过先前战败的高真国！ 仅有的看点，也就是草原国有个破境高手。除此之外，就是开赛第一天给他们带来了笑声的月国队…… 而在东南域，此时看着幻影阵的民众们就不会这样想了。 草原，南齐，青川三国民众齐声欢呼，仿佛他们已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而月国民众则是如丧考妣…… 完了，根本不是对手，月国队到此为止了。 无论是在弦城，平城还是学园之城，无论看着幻影阵的是普通民众还是学生教师士兵商人，此时每个人的心都提了上来。 这几国之中，草原是他们的世仇，而南齐青川作为月国的邻国，自然也是偶有摩擦。 他们既不想看到月国队员全部战死，又不希望他们就这样在死敌面前认输…… 一时间，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沉重无比。 他们只能暗恨敌人太卑鄙，竟然选择了联手。 而在天极城，月洛宁与身后的月国官员以及暗卫们，同样死死盯着广场中的幻影阵。 不远处的项堂虞海冷笑着看向了她，但她此时又哪里能感受得到？ 林四在哪？慕哲平呢？聂河呢？叶弘呢？怎么都不见了？难道他们已经战死了？只是没有被幻影阵显示出来？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那么容易死！ 不光是她，此时许许多多想杀林四，亦或认识林四的人，都在好奇，他去哪里了？ 而就在此时，幻影阵上负责介绍的门派弟子讶然笑道：“没想到月国队已经开始有人放弃了，他们的阵中，已经亮起了防御法阵的光芒……” “是的，看来他们自知不敌。这种情况下选择认输也不失为明智之举，留得性命至少要比战死强，毕竟未来还有着许多可能性……” 负责解说的弟子哇啦哇啦顺口就说了一大段，在他们看来，这很正常，完全不值得奇怪。 但对于月国民众来说，他们还是感到了一阵失望。 然而，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紧紧捏住了拳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 “这么快就有人认输了？啧……一群软蛋。”摩丹一脸嘲弄。 而他身后的两百多人齐齐哄笑起来，他们看着面前的月国人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群待宰的猪羊。 “你不要欺人太甚！”月国阵中一名极境初期的青年怒道。 摩丹摇了摇头，缓缓踱步，来到这名青年面前。 “刚刚是你在说话？”他似笑非笑地问道。 “士可杀不可辱！”这名极境青年梗着脖子怒视着他。 并非所有月国队员都那般怕死，只可惜这样的人终究不多。 这名青年的话，并没有得到同伴的响应。因为在其他人看来，这是在白白送死，毫无意义。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摩丹的嘴角就微微勾起，手中弯刀陡然划出一道闪电。 噗！ 鲜血飞溅，面对破境的摩丹，这名极境初期的月国青年完全没有还手之力，重重栽倒在地。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去死……”摩丹的弯刀依旧在滴血，他缓缓抬头，对面前六十多名月国队员笑了笑。 “还有谁不想要侮辱，而是要死的？我可以成全他！我一向敬重勇士，对于勇士的要求，我向来都会尽量满足……”他森然笑道。 一些月国队员目光之中露出了目眦尽裂般的恨意，他们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和摩丹大战一场。 然而，他们终究不敢动弹。 而更多的月国队员则是低下了头，他们眼中只剩下了畏惧…… 越来越多的人悄悄按下了防御阵。 “再问一遍，林四，慕哲平，聂河，叶弘这几个人去哪了？”摩丹不带丝毫感情地问道。 林慕聂三人是杀死那隆苏摩的凶手，是导致草原人阜伦坡大败的主要原因，而叶弘则是月国西北边军最高统帅叶谦之子。 这四个人，都是摩丹欲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他们刚刚被沉海国的人围上，现在应该已经全部死了。”月真忽然淡淡开了口。 摩丹缓缓转头看向他：“呵，你也按下了防御阵？你确定他真的死了？” 眼见褐色光罩升起，月真原本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只要正式开启了这个法阵，就等于是主动认输淘汰。一旦被淘汰，对方便不得再对他们出手，否则便会失去比试资格。 他这个世子在月国自然是身份显赫，但现在他面对的是敌国的人。 如果是在外界，对方自然不敢随便对他动手。但现在是圣山之战，是比试。 这里的规则，是允许杀人的…… 他这个世子，很有可能会被人随手杀死，到时候他的命和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分别。 直到真正按下这个防御法阵，他才终于安下了心。 他终于可以保留他身为世子的颜面了。 “我只能告诉你，他很可能死了……”面对摩丹，他终于有了底气。 摩丹勾起嘴角，“也就是说，你也不确定？” 月真一言不发，现在被防御法阵保护着，算是被淘汰了的他，已经可以不用怕摩丹。 他再强，也不敢对自己出手，那样他会失去资格。 “你们怎么会和他们分开的？你明知道他们遇到沉海队，却依旧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你们放弃了他们？”摩丹的笑容愈发浓郁。 他身后众人同样露出了讥诮不已的笑容，无论在哪，抛弃队友都算不上值得称道的事情。 月真依旧一言不发，他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如果现在他说得太多，难免就会有出卖队友之嫌，那样会有损他世子的形象。 哪怕林四已经死了，他也不能对敌人有问必答，毕竟那显得太过谄媚，太没有气节！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安全的他，有了这样做的底气，他可以无视摩丹的话。 “他们在哪里？”摩丹森然笑道。 “无可奉告……”月真淡淡一笑。 “呵……你很有种。”摩丹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他忽然呼哨一声，顿时附近的两百多人齐齐将中间这六十多名月国队员全部团团围了起来。 月真的心头涌起一阵不妙之感。 摩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是这个防御法阵给了你信心吗？然而明明有防御法阵，我们却还要杀死那几个小子，你是不是该明白了点什么？” 人群在经过一阵死寂之后，陡然像是炸开了锅。 “什么？” “你们不能这样！” “这是触犯规则！你们自己也会失去资格！” 无需月真开口，后方的许多月国队员全都尖叫起来。 摩丹的意思很明显，这法阵毕竟只有一刻钟的时效。他现在只需将众人围在这里，一刻钟之后，法阵的时效一过，他便可以杀光月国队这些队员。 只不过，他们要付出失去资格的代价。 谁出手，谁失去资格。 对于这种事，门派的惩罚并不严重，并不会全队连坐。因为那些门派，或许很乐于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我们这里还有两百多人，哪怕有几十个人因此失去资格，又有什么关系呢？杀光月国年轻一代的天才，我想青川和南齐的朋友应该不会拒绝……”摩丹含笑环顾了身后众人一圈。 人群中，青川队的队长和南齐队的队长越众而出。 “当然，我们当然很乐意这么做……”两人轻声笑道。 如果没有摩丹和草原人，月国队在碰到他们时绝对会拼死力战，又哪有眼前这犹如猫戏耗子般的机会？ 而另一方面，他们两队都没有破境高手，此时队伍的主动权完全在摩丹手中，他们又哪能说得出拒绝的话来？ 他们只能希望搭着草原国这条大船，顺利在圣山之战走得更远罢了。 第561章 贪生怕死 月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终于无法保持他身为世子的淡然姿态了。 此时的他，无比后悔来参加这次圣山之战。 同时，他更后悔自己这一路泄露了林四的踪迹。如果不是因为他暗中在沿途留下标记，草原人根本不会这么容易找到他们。 而现在，林四倒是死了，但草原人的胃口却似乎变得更大了，竟然连他们也不想放过。 他堂堂世子，竟然要死在这里？他还有着满腔野心和抱负，这一切竟然全部在这里结束了？ 他无法接受，他无法想象那样的结局，他不甘心！ 这一刻，他竟然无比痛恨起林四来。 如果不是因为林四，草原，青川，南齐这三国又怎会这样针对月国队？ 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全然忘了，他自己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想要置林四于死地的。 不光是他，他身后的许多人，包括周子川在内，每个人的面色都变得苍白无比。 草原人看上去并不是在说笑。 而青川人和南齐人，更是不会介意杀死他们。 毕竟他们本来就无望进入第二关，杀死他们而失去资格又能怎样？ 如果他们遭遇到的是其他队伍，或许对方还不会付出失去资格的代价故意杀他们。但现在他们遇上的三队，全是来自和他们关系不怎么样的邻国。 没有人会来救他们。 比试正在进行，也不会有人出来中止这一切，他们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 “你们要杀的人是林四！那个家伙已经死了，他做的一切都和我们无关！”庄图大声嘶吼。 他同样按下了防御法阵。 面对摩丹，他根本兴不起抵抗之心。 “我们和你们一样非常痛恨他！我们也恨不得他早点死去！”董超群也同样一脸的不甘心，为此，他甚至痛斥林四。 “哦？”摩丹脸上露出了一缕不明笑意，“你们也恨林四？” 尽管他没有做出什么保证，但此时月国的许多队员却仿佛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是的，我们也恨他！明明没有能力，却偏要抢队长的位置！”月鹏第一个叫道。 解飞白也沉声道：“我早就想对他出手了，面对沉海队时，就置全队安危于不顾贸然插手……” 他告诉自己，这不是因为对方的逼迫，而是自己本就想这么说。 自己只是说出了心里话，是的，没错…… “他一个毛头小子，没有实力却偏偏要去得罪那么多人，害得全队都跟着遭殃，我诅咒他不得好死！” “他被沉海队的人杀死是他的幸运，否则他就算活着也会被你们杀死，就算你们放过他，我们也不会放过他……” “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一个个月国队员，在摩丹和周围三国队员戏谑目光的注视下，纷纷开始一个个声讨林四。 他们一个说得比一个凶狠，一个说得比一个恶毒，仿佛林四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哈哈哈哈……”摩丹仰天长笑。 周围的两百多人也纷纷大笑不已。 一直到笑完，摩丹才极尽讥讽道：“林四有你们这样的队友，还真是够不幸的……” 而月国队的队员，尽管知道刚才的举动极其丢脸，极其屈辱，却连怒色都不敢表露一丝了。 修行者，往往比常人更加怕死啊…… 他们只能等着对方的决定，他们只能希望摩丹的心情还不错。 “带路，我要亲眼看到他的尸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摩丹对于林四的恨意极深。 不光因为林四和草原国结了仇，还因为那天在会场，林四激怒了他。 “我这就带你们去……” 立即便有月国队员跑出来，向着来路指去。 其余月国队的队员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急切，恐怕只是想要表现得好一点，这样最后活命的机会也许会大一点。 许多人甚至暗恨自己没有早一步想到这点，以至于被人抢了先。 …… “月国队直接选择了投降，他们之中越来越多的人直接按下了防御法阵，看来这支一开始为我们带来过惊喜的队伍，此时已经没有太多的神奇要为我们展示了……” “但他们的对手，似乎并没有就此离去……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 “他们似乎在交谈，只可惜我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双方的面色，似乎月国队正在被羞辱……” 外界看着这一幕的大陆民众同样很好奇，好奇此时遭遇到的双方正在说些什么。 月国人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刚刚摩丹出手杀死那名月国队员的举动，他们全都看在眼底。 除了愤怒和咒骂，他们只能透过幻影阵远远看着。 那名门派弟子忽然叫道：“他们动了……月国队，似乎正在带着草原，青川，南齐这三队去往某处。” “是的，他们开始移动了。很奇怪，草原人没有立即收缴他们的牌子，同时又没有放他们离开……他们看上去，像是被那三队俘虏了……” “咳，是的。虽然按下防御法阵就不能再被攻击，但如果对方愿意付出失去资格的代价，那还是会有被杀死的风险的。看来月国队员虽然投降了，但却还是被对方押送着去做某件事……” “这……面对着失去性命的危险。呵，暂时妥协，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 “去你妈的！”学园之城北城区的幻影阵前，一名学生忽然破口大骂。 “什么投降，什么胁迫！全是你们在胡乱臆测，不要强加到我们月国队身上！”又一名学生愤怒咆哮起来。 尽管那两名正在介绍情况的门派弟子不可能听得到他们现在的怒骂，但却仿佛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索，瞬间便有无数人加入了这场怒骂之中。 而仿佛是有着默契一般，月国其他城池的幻影阵前，同样变成了一片嘶喊和咆哮的海洋。 没有人能接受那两名门派弟子的推测。 不战而降已经足够丢脸，但还可以用审时度势，敌方势大，没必要白白牺牲来解释。 投降之后，被敌人极尽羞辱不反抗，还可以用忍辱负重来形容。 但成为敌人的俘虏，甚至在敌人的胁迫下做某件事情，那就真的很难再找出其他理由了。自出现这圣山之战数百年来，还从未有过哪一队成为俘虏的…… 贪生怕死！ 几个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心头最先浮起的，都是这四个字。 身为月国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他们只感到自己脸上在火辣辣的痛。 如果只是普通战争中出现这种场面也就罢了，关键这群人，可是月国年轻一代最优秀的精英啊…… 他们代表着月国修行界年轻一代的最高水准…… 月国人简直无法想象今后在见到其他国家的民众时，还怎么抬起头来做人。 这一刻，就连身处弦城王宫之中的月山都愤怒地一掌拍断了王座的扶手！ 奇耻大辱啊！ 这是国耻，那六十多名队员的作为暴露在全大陆人的眼睛中，将会变成整个月国都无法抹去的一个污点。 饶是他城府再深，再喜怒不形于色，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他终究还是无法抑制心头的愤怒。 这一刻，他恨不能亲手将那六十多名月国正在为对方带路的的月国队员全部抓来处死！ 然而，和外界那些民众一样，他也只能对着面前那座幻影阵看下去。 哪怕不想继续看到月国队被羞辱，他也必须强迫自己看下去。 这段路途是如此的漫长，这段时间是如此的难熬。 尽管只是十余里，但看着幻影阵的月国人却全都兴起了同样的感受。 他们不知道他们会带着那三国的敌人去哪，难道是故意带着敌人进入某个阵法？诱使敌人上当？有的人心中浮现出了这样侥幸的猜测。 但很快，答案就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两百多名三国队员加上六十多名月国队员，一共三百人的前方，渐渐出现了十个人。 许多人认出了他们，毕竟林四是月国队的队长。 而当那名带路的月国队员欢呼着指向林四，频频向着摩丹呼喊着什么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出卖了自己的队友。 尽管不知道月国队怎么会分散成两半，但眼前的情景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带着敌人，找到了落单的其余几名队友。 这几人原本可以继续比赛，而现在，他们的队友将他们一同拉下了水。 学园之城那名一开始便咆哮怒骂的学生此时骂得更厉害了。 但骂的却不再是那两名负责介绍的门派弟子，而是月真月鹏以及那六十多名月国队员。 因为他是施鸿宇，而林四是他的同班同学。林四身边那几个人，全都是他们学园之城选出来的骄傲。 他本指望看到林四他们在圣山之战大展身手，尤其是他虎头人的身份公开后，更是让无数学生对他们产生了期待。 他们之中许多人已经在这广场前不眠不休看了好几天，就为了看到月国队，为了看到虎头人和其他学院那几名他们耳熟能详的队员。 他们第一天，便见到了带来意外惊喜的月国队，看到了林四，宗越，薛尘，扶摇…… 那时候，他逢人便说那是虎头人，是他的同学。 而之后，随着比赛逐渐变得激烈，他们极少再看到月国队的身影。 他们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强队，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破境极境高手，他们终于明白外界那些队伍有多强。 但他却依旧没有放弃寻找他们身影的目光。 而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属于他们学园之城的人再次出现。 只是，他没想到，再次在这幻影阵的画面上见到林四等人的身影时，他们已经面临着绝境。 出现在林四面前的敌人，不下两百四十多名，其中更是有破境高手。 对方无论是实力还是数量，都是他们的许多倍。 而这些敌人，竟然是他们月国队的其他队员一路刻意带来的。 这些人，原本应该是他们的倚靠，是他们的后盾，是他们的主力…… 第562章 主动进攻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在看到林四的那一刻，摩丹非但没有因为月真等人的消息不实而感到愤怒，反而无比畅快的笑了起来。 是的，他活着，才好啊！ 他活着，自己才有机会尽情羞辱他，最后亲手慢慢杀死他。 不然，又怎么能算得上是报仇……和血恨？ 哗啦啦，不需要他开口，周围那两百多名三国队员齐齐涌了上去，将面前的十个人全部包围了起来。 “交出你们的牌子和兵器，然后滚！一群废物，碍手碍脚！”他轻蔑地对着那六十多名月国队员命令道。 事实上，他并不愿意付出代价强行杀死这些人，他还想在这比赛中走得更远呢。 而对于那些活下去的月国队员来说，也许回去后，他们会觉得还不如现在战死更好。 他的话音一落，包括月真月鹏在内的所有月国队员如蒙大赦…… 尽管摩丹的话听上去很刺耳，但至少他说了让他们滚。那也就是说，他们被放掉了。 尽管他们很奇怪，为什么林四等人一个都没死，但现在他们根本无暇去想及太多。 几乎是如同争抢一般，所有都忙不迭的将牌子和兵器丢到了地上，随后看了看不动声色的摩丹，试探着向外围走去。 发现摩丹并没有反悔之意后，所有人逃命一般飞快向着远方狂奔而去。 这一幕，同样被幻影阵传到了无数人的眼中。 “看来先前摩丹就是让他们带路，找出他们剩余的队员啊。没看错的话，现在出现的正是月国队的队长。”那门派弟子恍然大悟。 “没错，如果我记得不错，半个月前这名月国队长，曾经和摩丹发生过冲突。难怪摩丹这么急着找到他……”另一名门派弟子仿佛记起了什么。 “原来如此啊，那看来这名月国队长很难活下去了……”此时这名门派弟子甚至连林四的名字都没有刻意去翻找。 因为在他看来，这月国队长马上就会成为死人。 许多月国人已经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什么林四和摩丹有仇怨之类的他们不想知道，他们只是不愿再看到月国队员再继续被羞辱。 而同样在人群中的唐小芷，几乎是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她并不清楚林慕聂三人的实力，只是看得出，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数十倍。 这一刻，她宁愿林四认输，但按照那门派弟子所说的，即便那样林四恐怕也活不下来。一时间，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而身在王宫之中的月山，此时也再没有计划成功的满足感了，虽然林慕二人很可能会和他最初预计的那样死去。 但是经过了先前那一幕幕，现在他更希望林四能举起剑来，哪怕最后战死，也算是维护了月国最后一丝颜面。 …… “被众叛亲离的感觉怎么样？”摩丹一脸揶揄，他现在有着足够的时间来陪林四玩。 那些月国队员做了什么，林四当然能看出来。 只是，他此时完全就没有感到丝毫的失望，更不会因此而失落。 毕竟，从他们先前离开他的那一刻起，林四便再也没有将他们当成自己同队的队员。 “你似乎玩得很起劲？”他浮了浮嘴角，看着面前缓缓走近自己的摩丹。 “你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摩丹一脸凶残的笑了笑，“哪怕你开启防御法阵，我也一样会杀掉你！” 说罢，他便等着林四，以及他身边那些人做出反应。 尖叫吧，惊呼吧，求饶吧…… 然而很可惜，对面的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全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们看上去，根本就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会死一样。 “防御法阵只有一刻钟时效，除了林四，慕哲平，聂河，叶弘之外，其余人现在交出武器和牌子认输还来得及……” 他并非杀不死宗越等人，他只是想让林四在死前更加痛苦而已。 而就在此时，一名草原人悄悄凑近他，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 “啊！哈哈！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谁是谢少英？真是不凑巧啊，你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摩丹抚掌大笑。 对于草原人来说，千宋就像一根死死钉在前方的钉子，令得他们向东侵略南齐与月国的征途从此受到严重阻碍。 尤其那隆苏摩身死，阜伦坡一战之后，千宋大王子白元浩紧接着又顺势对西面草原进行了一番扫荡，给草原国带来了不轻的打击。 他们对千宋人的恨意，更在对月国人之上。 千宋国本就不大，这些年来，他们之中最为出色的修行天才谢少英的大名，自然早已传入了草原。 据说现年十六岁不到的谢少英，已经是极境后期。这天赋，几乎已经是仅次于尹漓以及无上云颠和白云道的两位首席弟子了。 摩丹知道，谢少英的修行天赋犹在自己之上。如果谢少英现在是他这个年龄，也许已经是破境中后期了。 他迟早会成为草原人最为忌惮的大敌。 但很可惜，他现在还年轻，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趁他还未成长起来，将他扼杀在这里。 “这个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一直在那自说自话，还傻笑个不停？”林四对身边众人摊了摊手。 “我想应该是的，他看上去就像是自认为已经掌控了一切。”谈修笑嘻嘻道。 “哈哈，他可能在期待着我们内部上演一场分裂叛变的好戏……”边旭耸了耸肩。 “喂喂，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啊！”扶摇抱怨道。 自从见到林慕聂三人先前的实力之后，他们现在已经有了无穷信心。 有着三个破境在侧，哪怕对方的人数比他们多了二十多倍，他们也感觉不到一丝害怕，反而一个个跃跃欲试。 毕竟，先前林慕聂三人杀沉海国那八十多名极境，简直就像是在切菜，对方甚至没能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他们并非破境，虽然讶异于破境和极境的差距怎么会如此之大，竟然直接无视了巨大的数量差距，但也只能猜测或许这便是破境高手真正的威能。 在他们看来，只要不碰到同样拥有三名破境的乌夏队，在这第一关他们应该可以横着走了。 现在对面的摩丹虽然是破境高手，但林慕聂三人，无论谁上，应该都能拖住他吧？然后另外两人加上他们这七人，完全可以大杀特杀嘛！ “那你们尽量保护好自己……”林四哑然失笑。 “没问题！”叶弘抬起长枪正色道。 他们的反应，让四周的三国队员讶然不已，因为他们不明白这些人的底气从何而来。 是因为明知必死，所以放开了一切吗？ 摩丹面色铁青：“看来你们迫不及待的想找死……” 林四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提醒你一点……你站得太靠前了……” 随后他便呼啸着冲向了对方，而他身边的慕哲平与聂河则轻笑着跟了上去。 林四与摩丹之间，仅仅间隔了不到两丈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林四几乎是一个瞬间就闪到了他的眼前，甚至他原本站着的地方还留着残影。 摩丹不愧是破境修行者，哪怕林四来得极其突然也极其迅速，他仍旧在间不容发之际挥刀挡住了湛蓝色的大剑。 铛！火光四溅，劲气弥漫在两人之间！ 摩丹只觉一阵大力袭来，这股力量，竟然属于破境！ 在他眼中，林四一直都是极境后期，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那天在会场，林四为什么会那么有底气了！ 他的刀在和对方接触的那一霎那，便被带得稍稍偏移。 如果不是弯刀极其灵便，而且弯月般的形状攻守兼备，恐怕这第一招他就会落入下风。 还好自己这方人数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一边抽身后退，试图稳住阵脚，同时心内庆幸不已。 但紧接着，带着莹绿色光芒的狭长刀锋忽然出现在了他腰间左侧。 事实上摩丹先前就已经注意到了林四身边还有两人，也对这两人起了防备之心。 但这刀在到来之前，几乎没有一丝征兆，同时又快得不可思议。 这把刀此时离他的腰间已经只有几寸之遥，虽然快，但却又轻柔无比，如同情人的手要抚摸他一般。 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能拧腰旋身，将灵力密布在体外做出了一旦闪不过去便硬抗的打算。 与此时同，他向着身外两丈方圆散发出了属于破境强者的神识之力，希望能短暂震慑住对方。 只要缓过这口气，他便能稳住阵脚，然后等着后面同伴来援。 在他拧身转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一柄青色长剑忽然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 而他简直就像是自己凑过去将脖颈送给对方切割一般…… 他大吼一声，想要喝退对方。 但是，又怎么可能？他非但没能震住对方，自己的脑内反而陡然一阵剧痛。 噗！ 青色长剑如同切水一般削了过去，他的头颅冲天飞起，脖颈中的鲜血喷出数尺之高…… 摩丹身死！ 虽然林慕聂三人以及摩丹全都出了手，但事实上，只是过去了短短一个刹那。 围着他们的三国队员甚至根本没能料到他们会突然出手。 哪怕他们已经出手，许多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而在摩丹遇袭之后，终于呼喊着向前冲出来的后方草原队员，此时仿佛被人迎面狠狠砸了一锤般，陡然停在了原地。 他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摩丹，他们草原国第一天才，破境高手，竟然就这样死了？ 而林慕聂三人根本没给他们震惊的机会，他们径直杀向了对面的那些人。 第563章 难以想象 当林四直接飞跃而起，跨过摩丹尸身，杀向面前其余人时，对面草原国的队员呆若木鸡。 他们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摩丹竟然就这样死了？死得这样迅速，这样轻易，这样不明不白？ 草原国的队伍中，一共还有六名极境后期。 他们之中，还有除了已经升入破境的摩丹之外，另一位当初和加洛齐名的草原三大天才之一——古萨。 但现在，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同伴，都仿佛瞬间失了魂。 自从摩丹升入破境后，他们就见证过许多次他的强大了。在天极城，摩丹经历过大小不下二十余次的切磋挑战，只输给过乌夏国的队长一次。 在这些草原队员的心目中，他就是强悍无敌的象征。有他在，他们在这次的圣山之战中走得很放心，很稳定。 他是这些草原队员的主心骨，是他们最大的倚靠。 因为他，原本只是三流的草原队，才能被许多人看好。 这次圣山之战后，他本会被草原国的大可汗分封为小可汗。 然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死了，虽然草原国的队员们不是没想过摩丹可能会失败甚至身死的可能，但那也应该是遇到乌夏，抑或碧澜帝国那样的强队才会有一丝可能。 毕竟，破境强者本就没那么容易死，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绝招，保命手段。 他怎么可能在这样一个照面之后，就无声无息的死了？ 别说是他们这些人，就连后方的宗越薛尘扶摇等人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们现在知道林慕聂三人是破境战力，但在他们的预想之中，摩丹应该是对方阵中最难缠的目标。 林四他们，应该会和摩丹大战上千回合，手段尽出，绝招尽展，底牌尽出，互占上风，惨烈搏杀…… 最后，也许还不一定能杀死摩丹，只能是将他杀跑而已。 然而现在，片刻前还在他们面前显露着威势的摩丹，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身，就那么倒在了脏乱的林地中。 一直到谢少英振起长剑，率先一步杀入旁边的青川阵中时，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随着他一起杀了过去。 林慕聂这三个非人战力，他们当然没法比，他们这七个人必须要精诚合作，才能有希望在这重重围困之中活下来。 毕竟这周围还有着上百名极境。 林四的大剑刺到古萨胸前一尺时，他才慌忙后退，同时挥出弯刀截击对方。 然而，面对林四，极境后期的他竟然还愣神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活的久？ 弯刀重重击打在了大剑上，溅起炽烈火光。但却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没能改变大剑的方向…… 他退得再快，也没有直直向前的剑快。 大剑带着尖锐的嘶鸣之声急速向他接近，古萨似乎预见到自己正在身不由己地接近着死亡，但他却根本无力改变这结局。 噗，他的心口被扎了个通透！ 而在另一边，慕哲平与聂河同样瞬杀了两名草原国的极境队员，三人就此杀入了人群之中。 直到此时，原本包围着他们的两百多人才疯了一般围了上来。 几乎所有的草原人都围上了林慕聂三人，他们要为摩丹报仇！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青川与南齐的队长以及绝大多数极境高手。他们在出发前，项堂和虞海就对他们下达了首要任务——杀死林四，慕哲平！ 确实，摩丹已经死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败了。 他们的人数是对方的数十倍，哪怕用人堆，也可以堆死对方！ 于是，原本的两百四十多人，至少有一百七八十人围上了林慕聂三人，剩余的则在和谢少英等人缠斗。 从高处望去，林慕聂三人已经彻底被人影，刀剑，劲气所包裹，甚至根本看不出他们的身形。 三人结成最简洁的三角阵型，再次复制了当初南安山面对神炎大军和北谷一族时的场面…… 而此时，外界看着幻影阵的所有人已经全部失声。 原本毫无悬念的一战，原本应该是三方联军，是摩丹虐杀月国几名残兵的一战，竟然出现了这样惊天的大逆转！ 事先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无法想象到这样的一幕。 当摩丹在一个照面便被枭首之后，望着幻影阵上那高高飞起的头颅，几乎所有人的心都被强烈冲击了一遍。 这是本届圣山之战开赛以来，死去的第一名破境高手。 前面那么多场交锋，那么多的强强对话，都没有一名破境高手身死。 他们至不济都能在队伍惨败之后逃得一命，破境高手的强韧早已深入人心。 而现在，摩丹以所有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快速被斩杀了。 杀了他的人非但没跑，反而径直杀入了数量是他们数十倍的敌阵之中。这是何等的悍勇，何等的张狂？ 哗！ 学园之城北城区的幻影阵前，终于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和欢呼声！ 虽然战斗才刚刚开始，但所有人都仿佛疯了一般又跳又叫！ 在刚刚经历了那屈辱的一幕幕之后，许多人甚至已经退场离去。 不少人已经缩入路边酒馆的某个角落买醉，更多的人则是直接回到家中紧闭家门睡觉，他们觉得自己根本抬不起头来。 而留在这里的人，尽管已经预料到更加悲惨的结局，却强迫着自己看下去。 然而他们没想到，留在这里竟然等到了这样一个惊喜！ 面对着强大的三国联军，面对着比己方多了二十多倍的敌人，面对着破境高手。仅存的那几名月国队员悍然主动发起了进攻。 在许多人根本未能看清，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他们就砍飞了先前那名压着月国队员不断屈服，不断妥协，仿佛如同魔头一般的草原国破境高手的头颅！ 而现在，死在他们手中的敌人更是越来越多…… 敌人在惨叫，在嘶喊，在倒下，而他们的队员依旧挥动着他们的武器！ 他们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这简直就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奇迹画面。这真是月国队吗？这真是向来都只是在圣山之战走走过场便被草草淘汰的月国队吗？ 许多人听到了广场上的嘶喊，许多人垂着头走到街道上，向着幻影阵那边望去。 意想之中的屈辱画面没有发生，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无数的刀光剑影…… 尽管那画面无比血腥，但此时却没有一个月国人感到不适，他们只觉得那是无比的美好，无比的绚丽。 每个人都在大声向着周围人呼喊，他们迫不及待希望更多人知道这个‘喜讯’，哪怕现在月国队那几名队员依旧居于巨大的人数劣势。 但无论如何，面对敌人的羞辱，他们没有‘跪下’，而是勇敢的拔出了剑！ 当摩丹的头颅冲天而起时，月国队先前遭受到的耻辱，终于被鲜血洗刷…… “那是我的同学！那是林四，还有聂河！他们都是我的同班同学！” “真的，我们都是圣云医学系的，林四就是虎头人知道吗……” “他现在是月国队队长，对对，就是刚刚冲出去杀死那个摩丹的人！” 施鸿宇疯了一般抓着身边每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大声告诉他们，他认识林四，认识聂河，还见过慕哲平。 没有人对他不耐烦，每个人都和他一起笑着，纵情呼喊着！ 被唐母搀扶着的唐小芷，终于站直了身子，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林四。 原来他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真是无法想象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偷药后被自己‘要挟’的少年呢…… 她晶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幻影阵，尽管上面正是林慕聂三人战斗的画面，但实在太乱太快太过刺眼，又哪里是她所能看得清的？ 只是盯了一会，她就觉得眼花缭乱，一阵眩晕。但她却咬着牙努力分辨着其中属于林四的身影。毕竟，自己只是看着，而他，却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 “真没想到，小四和小慕竟然是破境高手……”一旁的唐母毕竟是修行者，但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她只感到一阵荒唐。 几个月前，在得知林四是虎头人，并具备极境后期的战力后，她就觉得不可思议了。 而现在，在发现竟然还是看低了他们之后，她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破境高手在月国有着怎样崇高的地位，她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他们还这么年轻。那背后代表着的，是无比恐怖的修行天赋。 而他们平日里，竟然完全没有展露出一丝属于破境强者的傲气来，这才是她觉得最为难得的地方。 此时的月国，每一座幻影阵前，都已经是一片欢腾的海洋。 而月国王宫的广场上，月山同样看到了所有的过程。 当林慕聂三人杀入敌阵中时，他身边许多宫女侍卫宫人大臣已经忍不住放声呐喊。 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月山向来注重礼仪尊卑，许多人在他面前往往连大气都不敢喘。 但此时，那些人仿佛都忘了这一点。 而月山，也什么都没说。 虽然这个结果不是他最初想要的，毕竟他一开始想要林四和慕哲平死。 但现在，他们终归对着敌人挥起了武器，也终于挽回了月国的颜面…… 不愧是连琴和方羽的传人啊，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破境。 不，这甚至已经比他们当年更加优秀了。 只可惜，洛宁是女儿身，否则…… 他静静望着那不断跳动着的厮杀画面，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 而此时，身在天极城的月洛宁早已一洗先前的颓色，脸上布满了震惊。 她终于明白林四之前对她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难怪他前段时间那么反常，原来他们三个竟然全是破境强者。怪不得他没将月真月鹏以及月国队的内讧放在心上，在绝对实力面前，那些人的小心思又有什么用？ 怪不得他没把摩丹放在眼底，此时摩丹不都已经倒下了么？ 拥有三名破境的月国队，取得父王所说的前八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毕竟本届大赛，除了神炎碧澜赤楼乌夏这四国之外，其他国家都没有三名以上的破境高手…… 她看到项堂和虞海已经一脸震骇，她看到草原国的领队们双目失神喃喃自语，哪怕那破境后期的青娑，此时都同样是失神不已。 第564章 大获全胜 不光是月洛宁，此时身在大陆每一处幻影阵前的人，几乎都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如果没记错，月国队第一天曾经是所有队伍之中走得最顺利的。当时许多人都认为那是因为运气好。 而现在，看着那三名破境，他们觉得这一切恐怕并不是太难解释。 但是…… 月国队怎么会突然出现破境高手？而且一出现还是三名？ 原本的弱队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可怕？ 这一切根本无法让人理解，天才就那么容易出现吗？ 难道他们是某个门派的天才，冒名顶替参加了比赛？ 这一刻，月国队已经成为了全大陆瞩目的焦点。这个偏远小国，此时已经引起了包括两大帝国乃至各大门派的好奇。 “咳，真是难以置信，这段时间被许多人看好的摩丹竟然一个照面便被人杀死。虽然他算是死于围攻，但着实还是太快了，快得超出了想象……” 两名负责介绍情况的门派弟子，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失声之后，终于回过神来。 “是的。”另一名弟子接口道：“哪怕亲眼看到这一幕，我依旧不太相信这是真的。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月国队之中拥有着三名破境高手，这简直是神迹。” “根据我们得到的资料，这三人分别是队长林四以及慕哲平和聂河。恐怕有无数人怀疑他们不是月国人，毕竟这三人之前在大陆可谓是籍籍无名……” “没错，就连天书策上也没有关于他们的资料……而我们的人也已经去向月国队打听。不过有一点基本可以肯定，他们应该不是我们所知的任何一个门派的弟子。” “确实，如果是门派之中的破境弟子，那不至于至今无人知。除非是某个门派秘密培养出来的，以往从未出现过的天才……然而我无法相信这样秘密的人物第一次现世时，会被用在圣山之战，并且还是跟随月国队参赛……” 这两人虽然只介绍了林慕聂三人的名字，但至少他们算是抹除了三人出身门派的可能性。 此时，几乎每个看到幻影阵的人，都对这三人出身感到无比好奇。 至于组织圣山之战的门派高手们，此时也已经迅速行动起来。除了寻找月国领队之外，更是派了更多人远赴月国查探情报。 这样三个以往从未出现过的年轻破境，无法不让门派认真对待，因为再过十几年，他们很可能就是三个举足轻重的天境高手。 …… 而此时，场中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两处战圈都是激烈无比，谢少英那边，七人已经结成了一个特殊的阵型。 前端以谢少英和薛尘为锋锐，左侧是宗越谈修，右侧是扶摇边旭，至于后方则是最擅长防守的叶弘。 从学园之城选拔队员至今已经过去六七个月，除了谢少英之外，其余六人其实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残酷训练，无数次的磨合演练。 毕竟他们早早被选定成为了参赛队员，而和月国队其他人不同，他们来圣山之战，是抱着战斗的觉悟的。 几个月以来，宗越薛尘已经是极境中期，而叶弘扶摇也已经是极境初期，至于谈修边旭也已经处在了元境后期的顶峰…… 此时他们四周围了六七十名敌人，数量达到了他们的十倍，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无比艰苦的战斗。 处于锋矢位置的谢少英和薛尘本就是善攻之人，此时完全不考虑受伤的代价，只是不断地高速向着前方敌人挥剑。 而两翼的宗越和扶摇则稳稳为他们招架着来自两侧的敌人，无论宗越还是扶摇，都是这个阵型之中最擅长应付各式各样突发状况的人。 而后方的叶弘更是用一杆长枪为他们营造出了一个稳固的后方。 至于实力最弱的谈修边旭，此时更多的是为宗越扶摇填补空隙，他们极少会和周围敌人正面接触。 尽管他们的实力并不算太高，甚至敌方有不少人的单体实力都和他们相当。但有默契的配合与临时联手之间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此时他们虽然感到压力沉重，但却意外地在这重重围攻之中坚持了下来。 而在另一边，林慕聂三人已经掀起了一场血腥的盛宴。 简单的三角阵型，如同一个布满锋刃的同时还是疯狂旋转着的轮盘，但凡接触到他们的人，无不纷纷惨叫倒地。 他们身周以及上空撒下了无尽血雨。 也许是因为有过类似的联手经历，也许是因为几个月后，他们的实力又有了精进，此时三人联手已经更加默契，造成的杀伤力也更加惊人。 若换成其他破境，哪怕单体实力比周边那些极境后期，中期的敌人强，在这样的战斗中也不可能撑得久。 毕竟攻击来自四面八方，无穷无尽，任何角度，任何时机都有可能迎来攻击。即便是破境高手，被极境修行者的攻击击中后，也可能会受伤，而受伤多了之后也会死。 就像当年的容雨，在离开曲山大峡谷时虽然就已经是破境后期，但面对仅有十几名极境和数百元境的青川南齐凉月联军，他依旧只能选择用计突围而不敢正面强杀。 当时威势惊人的六级魔兽紫火魔狮也险些丧命于围攻之下。 这并非容雨和紫火魔狮单打独斗比不上林四等人，而是他们根本无力同时兼顾那么多的攻击，尤其还是长时间的缠斗下去。 时间一长，他们犯错的可能就越大，被敌人攻击到的空隙也越多，最终也会被对方耗死，他们应付不了这种人多的场面。 但对林慕聂三人来说，这种场面恰恰最适合他们发挥全部实力。 这样的战斗，所谓的精妙招式，完全就是多余的，这种战斗追求的就是力量速度反应。 不断的挥剑，不断的砸，不断的劈…… 如果不能在一两招内解决面前敌人，下一刻自己就会迎来更多的攻击。如果不能以最快速度让敌人数量减少，那自己的体力和印力也很快会耗尽，同时自己的伤势也会渐渐加重。 同样有着刺客出身经历，同样崇尚一击必杀的三人，在这种战斗中，杀敌的速度简直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更何况，林慕二人还擅长面对群攻，他们完全可以同时应付面前五六名敌人的攻击。 如果此时敌人之中有破境高手缠住他们之中的某一人或者两人，或许其他人就能趁虚而入，让他们这种阵型出现停滞乃至崩溃。 但很可惜，没有啊…… 他们周围，全都是实力低于他们，根本没法跟上他们节奏的极境乃至元境修行者。 三人的每一刀每一剑都能带起一片血光，敌人根本无法打断这种节奏…… 四周的林木早已被剑气清扫一空，此时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许多多被血水染红的尸身。 随着喊杀声渐渐减弱，四周的敌人已经渐渐从最初的两百四十多人，变成了一百多人，最后变成了几十人。 无论林慕聂三人还是谢少英与叶弘那七人，此时已经全部变成了血人。 有他们自己受伤后流出的鲜血，但更多的则是敌人死前流下的。 三国剩余的队员仿佛如梦初醒，原本已经杀红了眼的他们，此时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浑身一阵发凉。 这样的敌人，他们之前不曾见过，也从未想象过。 他们没有认输，因为知道无用。 有的人已经按下防御法阵，但却根本不知那阵法生效需要时间，以至于因为毫无防备而被更快的杀死。 而最终剩余的三十余人终于向着密林之内四散奔逃。他们已经丧失了再战的勇气，在他们看来，无论派多少人来，也没办法杀死那三个人。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无论林慕聂三人还是谢少英等人，此时都受了不轻的伤。 和上次在南安山不同，那时候林慕聂三人面对的神炎大军之中，有许多人只是普通战士，并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 但这次他们面对的最低都是元境后期的修行者，而绝大部分更是极境之上。 这么多的攻击，总归会偶尔有一两道落在他们身上。而这整场场战斗下来，他们每个人身上的伤口已经不下十余处。 如果再来一两百人，也许真的可能会就此压垮他们…… 但是，没有人来这里。 原本喊杀声震天的战场，此时已经骤然安静下来。留在场内的，除了十道依旧站着的身影之外，就只有满地的尸身。 “收起牌子，快点离开这里！”林四收起大剑，随后众人强忍着伤痛和疲惫开始收拾‘战利品’。 而此时，看着幻影阵的所有人，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心内的感受。 竟然真的赢了，十人面对两百四十多人，竟然就这么赢了？ 甚至这十个人，一个都没有战死…… 即便先前摩丹被速杀，也没人能猜到现在的结果。 谢少英那七人，还可以被解释为配合精妙默契，而且他们周围的敌人数量并没有差到让人绝望，最终的战果勉强还能让人接受。 林慕聂这三人的表现，就真是让所有人都无法淡然视之了。 确实修行者能够以一敌多，确实破境和极境之间的差距很大，但换作另外三名破境修行者，恐怕早就死在刚才那围攻之中了。哪怕是三名破境后期，恐怕也不行。 想要做到这种事，惟有天境才有可能，毕竟那已经是另一个境界了。 难道他们是天境？许多人心内浮现出了荒唐不已的猜测。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 一时间，全大陆看过刚才那一战的人，都对这三人好奇到了极致，每个人都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第565章 一战成名 林四等人的战斗尚未结束时，便有两名来自天极城的天境高手找到了月洛宁。 月洛宁认得出他们之中的一人，因为这位名叫吕思的中年男子，非但是无上云颠的人，同时还是长老会的一名长老。 他们的到来，自然是为了获取林慕聂三人的资料。 面对月洛宁，吕思显得温和有礼。而他所问的，也都是学园之城许多人都知道的内容，于是两人的谈话进行得很顺利。 而后，这名中年男子匆匆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月洛宁知道，当林慕聂三人当着全大陆的面斩杀摩丹的那一刻开始，他们身上就将会被投注许许多多的目光。 从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许多人注视着。 而刚刚，只是个开始而已。 这三个不明不白，突然出现的年轻破境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月洛宁还记得，刚刚吕思在向自己确认了林慕聂三人的年龄之后，那原本始终浮现着淡然笑意的面色显出了无可抑制的震惊。 是啊，怎么可能不震惊？ 尹漓十五岁入破境，由此在天书策独占一页，而从未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妥的。每个人都认为，这是她应得的‘待遇’。 因为除此之外，大陆有记载以来，最优秀的天才达到这一境界，也需要十八岁以上。 无论在哪，破境都已经算是一方强者了。 而据月洛宁所知，林慕聂三人现在的年龄分别是十六，十七，十七……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大陆上突然出现了三个修行天赋仅次于尹漓，但却高于历来无数英杰的修行天才！ 而这三个人，竟然无门无派…… 或许很快，他们就会被某个大门派所招揽，甚至被几个大门派抢着瓜分吧？月洛宁心内默默想着。 她忽然想起林四最后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听到不好的风声，立刻离开仙武王国……’ 难道就是指现在？可是，这些门派应该对他们不会有恶意吧？毕竟他们不是门派的敌人。 无论是外界民众，还是此时正在修整疗伤的林四等人都不知道，一场关于林慕聂三人的讨论正在天极城的长老会秘密进行着。 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多，但任何一个人走出去，都会引来一方震动。 除了先前那吕思，以及无极殿的十绝剑神应海天之外，出现在这里的还有心宫的素叶长老，以及神炎，碧澜，赤楼，乌夏等国的长老代表。 这些人，全都是天境高手。 “这便是我刚刚从那月洛宁那里得来的情报，如果她没有撒谎，那么这三人确实是无门无派，而且……非常年轻。”吕思结束了讲述。 说实话，他很想等那三人从比试中出来后，就立即向他们发出邀请，让他们加入无上云颠。 而除此之外，另一位当年曾被无上云颠看中过的谢少英，他也打算再次发出邀请。他看得出，在林慕聂三人光芒的掩盖下，此时并没有受到太多关注谢少英的天赋同样极其惊人。 他们这四人，虽然不是从小就由无上云颠培养的，但毕竟年龄不大，依旧可以将他们的心变成只为门派着想。 而一旦得到这四个人，也许未来几十年抑或上百年后，无上云颠就能多出两个三个甚至四个圣境高手！ 这是何等可怕的画面？ 然而，这基本不太可能实现了。 这件事瞒不住，那三人现在正在比试中，无数人都对他们感兴趣，他们的一切都会很快被人挖出来。 恐怕现在心宫的素叶长老，无极殿的应海天以及神炎和碧澜的人，此时内心都在转动着和自己一样的念头。 “这个消息，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是真的……这样的三个人，之前怎么可能籍籍无名？而且，又是谁教出来的？”碧澜帝国的那名天境长老皱眉道。 他的问题，也是许多人心内的疑惑。 这三人，出现得太过突然了。以他们这种天赋，在极境时就应该在大陆崭露头角才对。而且，他们肯定应该有个不下于破境的师傅，否则难道还是自己修炼的不成？ 坐在他对面的应海天冷冷道：“这三人，让我联想到了前段时间才消失的上陵三鬼！” 其余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猜，因为他的弟子许少岳被上陵三鬼给伤了不说，后面还因为被水鬼利用，给神炎大军带路，害得神炎十余万大军被阵法坑杀。 应海天当然也会恨上陵三鬼，这三个人应该时常浮现在他脑海吧？以至于现在他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他们。 说实话，在座的许多人也有类似的疑惑。毕竟林慕聂三人和上陵三鬼出现的时间相差不远，而且就连所用的兵器与属性都极其相似。 只是，按照卫轩所说的三鬼特征，他们和林慕聂三人还是有着很大分别的。 听到上陵三鬼这四个字，神炎帝国的那名长老原本微微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射出了阵阵寒光。 显然，对于其他国家来说，上陵三鬼是值得招揽的目标，但对神炎帝国来说，那就是他们的死敌。 “如果他们是上陵三鬼，那反而更好了……我们就能从中找出那个阵法宗师了。”碧澜帝国的长老可不会怕神炎人，他反而一脸兴致勃勃。 “难道是上陵三鬼逃离之后，半途加入了月国队，并且让月洛宁为他们伪造了身份？”乌夏王国的长老猜测道。 “很有可能，这件事需要彻查到底！”赤楼王国的长老也是一脸凝重。 吕思皱了皱眉：“月洛宁先前所说的话，应该不假，这一点，我自信不会判断错……” 如果乌夏和赤楼这两位长老的推测是真的，那说明月洛宁刚刚骗了他。 “我或许可以为你们做出解答。”来自心宫的素叶长老忽然神秘地笑了笑，“林四这个名字，早在一年前，我就听过……”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心宫竟然早就知道这三人的存在？ “月洛宁并没有骗我们。早在一年多以前，他曾经被那林四劫持过。这件事，我也是听师妹素秋后来向门派汇报才得知的……” 当年天河之行结束后，心宫寻找天印的行动无功而返。 不过，这倒也没有太过让人失望，毕竟历来天印出现后，能被成功找到的可能性都极小。 但在向门派报告过程时，素秋曾经屡次提及了一个名字，那便是林四。 这个人在天河闹出的动静着实太大，峡谷口挑动几方厮杀甚至伤了尹漓，随后又大闹临嘉城，最后还逃得不见踪影…… 虽然当时林四的个人实力对于素秋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他仍旧给素秋留下了极深印象。 而对于心宫的人来说，当时的林四只能算是个少年英杰。素秋没有说出她的怀疑，便也无人将林四和天印联系到一起。 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他劫持了月洛宁，所以适逢其会。 此时的素叶，自然也不会对众人透露当时心宫的人恰好出现在天河境内的原因。 但至少，在场众人都从他的话中得出了一些信息。 至少一年多以前，林四和慕哲平都还是在月国境内上学，而他们也是从那时候，与月洛宁，叶弘，谢少英认识。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位破境后期名为容雨的修行者。 “这么说，他们还真是月国人？”应海天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素叶没道理骗他们，而她之所以会告诉他们这些，也是因为这一切迟早会被他们查出来。 对于许多月国普通民众来说，林四劫持月洛宁依旧是秘密的事情，但这些门派如果想查，还是很容易知道的。 毕竟整个天河国，就有无数人知道这些。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不太可能是上陵三鬼了。毕竟上陵三鬼，是北谷一族的人，而且年龄本就对不上…… “这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在月国的学院上学？这不是浪费他们的天赋吗？”神炎帝国的那名长老也是感到难以置信。 “至少，他们的来路应该比较清白……没有人会故意将两位这等天赋的弟子故意放在月国那种地方蹉跎岁月，而那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图谋的东西。”吕思做出了判断。 碧澜帝国的长老点了点头：“确实，按照素叶长老所言，他们背后应该没有站着什么大人物或势力，否则他们在天河时，就不会那么被动。” “这足以证明，他们的天赋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惊人。”仅次于无极殿的另一大门派星罗门的一名天境长老缓缓道。 他们先前都认为林慕聂三人身后有着隐士高人亦或庞大势力，那样的悉心培养之下，他们能取得今天的成就虽然依旧惊艳，但勉强也能被人接受。 毕竟，还有更出色的尹漓在前不是吗？ 但现在得到的情况却是，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多么优越的条件。 那对他们的天赋，就要重新评估了。 而同时，将他们挖入自己门派或国内的可能，也就变得更大了。至少，不会有来自未知力量的阻挠…… 一时间，许多人眼中都开始闪着莫名的光芒。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圣山之战，也许他们已经直接去圣山找林慕聂三人了。毕竟在他们这些人看来，能否拉拢到他们，关键就看他们会否被自己先一步说服了。 但这房内，却忽然响起了不协的声音。 “即便那林慕二人来路清白，那聂河呢？而且……”说话的人，是高真国的一位天境长老。 此时的他，双目逼视着素叶，吕思，应海天等门派中人：“我总觉得这次圣山之战，似乎是个阴谋！你们的防御法阵，真的有效吗？” “防御法阵当然有效，不光最初已经测试过，最近圣山之上的一些战斗，防御法阵也保护了不少人，你们应该亲眼所见。”吕思淡淡答道。 “那么……流奴被乌夏灭队，又作何解释？难道他们不会按下法阵？”龙燕王国的天境长老同样质问道。 现在那些参赛队员依旧在圣山之上，而被淘汰后依旧存活的队员，此时尚未归来。透过幻影阵，哪怕这些天境长老，也看不出防御法阵的问题出在哪。 “真是笑话！”乌夏国的长老放声嘲笑，“实力差距足够大而已，对方根本来不及做太多举动！没见月国队也差点全灭了草原南齐青川三方联手吗？” 神炎帝国的长老淡淡补充道：“而且据最新消息，月国队在灭掉这三队之前，还灭杀了沉海队，留下的活口仅有四人。” 第566章 尹漓的行踪 确实，无论乌夏和神炎的长老，说得似乎都不算错。 真比较起来，月国队杀的人，并不比乌夏少。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留下了极少数的活口，而乌夏一个未留罢了。 而对比起来，之前高真国与西陀国之间的战斗，最终高真同样也死伤惨重，一百名队员只剩下了两名破境。 这也是高真国的长老对那个防御法阵提起质疑的原因。 要知道，因为那防御法阵，高真国年轻一代才尽遣高手参赛，为的固然是取得更好成绩，但这些人作用绝对不是为了一次比赛。 他们未来将会成为高真国的中坚人物，正因为有防御法阵的保障，他们才会来参赛。 而现在，他们差点全部死光了。 对于高真国来说，这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他固然恨直接造成这一切的西陀国，但说实话，西陀的损伤同样不小。 除了两名破境之外，最后他们剩下的队员还不到三十人。 西陀的长老同样在场，他至今依旧一言未发，显然虽然他们战胜了高真，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那些队员活着，或许比什么都好。 他们只是奇怪，为什么明明有了防御法阵，这一届的死伤人数却比往届还要高了！ 这死伤人数，甚至和最初那几届圣山之战不相上下了！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只是一时间，他们又找不出问题所在。 …… 而接下来的一天里，林慕聂三人的大名，已经快要传遍整个大陆了。 现在有无数人知道他们真的出自月国，而且极其年轻，修行天赋直追天女尹漓，这一切都不得不让人为之瞩目。 月国队一时间成为了大热门，虽然没人认为他们能夺前三，但至少有不少人看好他们进前八。 而林慕聂三人的实力，外界普遍认为是在破境初期到中期之间，这是从他们挥出劲气后造成的威势来判断的。 他们之所以能造成这样的战果，是因为他们擅长应对群战。而在此之前，他们还灭掉了沉海队，只可惜当时正值高真与西陀大战，幻影阵没能放出当时的画面。 当这一切被外界渐渐确定后，月洛宁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踏破门槛。 这一天下来，她和暗卫们居住的君悦客店，已经被上千人光顾过了。 这些人，有来自城内的修行者，有富商大贾，有达官贵人，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势力。 吕思能看出来的东西，这些人也差不多能看出来。 现在和林慕聂三人交好，很可能就等于是在和未来的圣境高手交好啊！毕竟这天赋，是远超其他门派弟子，仅次于尹漓的…… 林慕聂三人还在比赛，那提前和他们熟识的月国队交好，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人数太多，月洛宁不得不推掉了许多人的会面请求，但有些大门派以及国家使团，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掉的。 她终于有了一丝明悟，或许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终有一天，他真的能帮自己登上月国王位吧？ 但是……圣境高手？她有些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毕竟像三大圣境那样的人物，在许多人眼中，就像是活着的神一样遥远而不可侵犯。 …… 距离天极城十几万里之遥的龙燕王国信河城，这里是龙燕西北边境，越过这里向北，将会进入神炎帝国境内。 事实上，龙燕北疆与神炎交界处足有十余万里长。这个国家能在庞大的神炎帝国南面安然无恙数百年，足可见其强大。 林慕聂三人灭杀摩丹的这天，紫眸少女尹漓进入了这座城池。 不光是她，就连石剑陆南以及那天出现在上陵山脉之中的十几名门派弟子也全都在此。 而除此之外，仙武王国的龙卫军也有数十名高手随行。 这里是龙燕王国的边境，对于进出城池的人等，检查得当然较为严格。这些来自天极城的门派中人，自然引起了城内的城主以及守将的注意。 不过，他们倒也没有如临大敌。毕竟最近两三个月，因为北谷一族以及上陵三鬼，龙燕王国内进出的修行者本就极多。 北谷一族最后一次出现在外界眼中，便是身在龙燕境内。为了找出那个阵法宗师，许多势力至今仍未放弃。 在信河城的城主以及守将看来，这些门派弟子，应该也是为此而来。 他只希望，这些门派弟子不要在城内为非作乱，否则他真是很难处置。论身份，这些门派天才其实并不逊于一些大国的王子世子。 进城不久的天极城众人，很快入住了城内一家大酒店。而此时，显得风尘仆仆的众人才终于得以喘息。 如果林四看到这一幕，那他一定会很惊讶。 从天极城到这里，尽管可以乘坐两次传送阵，但依旧有上万里的路途需要步行或骑马。 而他和尹漓那晚分别之后到现在，也不过刚刚过去三四天而已…… 也就是说，尹漓从和他分别后，就立刻踏上了前往信河城的道路。她们没有观看圣山之战，甚至没有出席那天的开始仪式。 “真是没想到，月国队竟然出现了三个破境。” “是啊，而且是如此年轻的破境。这样的天赋简直是仅次于尹师妹了。” “真遗憾没能留在天极城，否则也可以知道他们到底是何出身了。” “谁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内情，依我看，他们恐怕没有外界所说的那么年轻。” “就是，尹师妹又岂是他们所能比的？” 在进入酒店不久，他们同样开始讨论起林慕聂三人起来。 毕竟，他们虽然一直在赶路，却并不代表消息闭塞，更何况沿途许多城池内都有幻影阵。 对于这些门派天才来说，要想让他们认同其他天才比自己天赋更高，尤其还是来自偏远小国的陌生天才，着实很不容易。 然而林慕聂三人的战绩根本没有一丝花假，全大陆有无数人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战斗。 而他们的年龄，也基本上得到了天极城那些门派势力的确认。 因此，他们最终只能将尹漓‘抬出来’，仿佛她能为他们挽回颜面，重拾信心。 场内唯一真正和林慕聂三人都有过接触的尹漓此时根本没有答话，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室内一角，静静听着眼前这些人的讨论。 她的嘴角浮现出了一缕淡淡的笑意，林小四终于一战成名，变得举世皆知了吗？只可惜自己没能亲眼见到那一幕。 而且，他挑选的真不是一个好时机啊！因为很快，他的风头就会被盖过去了啊！ 下一次他和自己相见时，恐怕就会明白自己那句话的意思了吧？ …… 此时的林四等人正停留在第一关的一处山谷修整。 之前那一战，他们人人负伤，此时虽然恢复了灵力，但伤势或多或少影响着他们的状态。 而接连灭掉沉海，草原，南齐，青川这四队，加上先前沉海队抢了千宋队，草原抢了月国，此时他们的牌子数量已经达到四百多块。 这牌子，已经足够他们稳稳进入第二关了。毕竟进入第二关的标准就是拥有两百块牌子。 只是，他们的人数现在也着实少得令人发指。哪怕加上谢少英，也才十个人而已。 至于月国队包括月鹏月真解飞白等人在内的其他队员，此时已经全部淘汰，被留在圣山的门派中人找到后带下山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谈修理所当然地问起林四这个队长。 而其他人也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哪怕宗越薛尘等人无论是年龄还是在学园之城的资历，都要比林四老得多…… 说实话，之前他们虽然一直服从着林四，更多都是因为林四的队长身份，其次则是因为他是月洛宁殿下亲自挑选的。 而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算是从内心认同了这位队长。 “接下来啊？很简单，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第二关！”林四笑着说道。 “这一组，应该还有其他队伍存在吧？流奴被灭后，应该还有乌夏，重罗，至于灵国应该已经被淘汰了。”叶弘思索道。 扶摇笑眯眯道：“队长大人不准备带我们去扫平重罗队吗？” “咳咳！”林四重重咳嗽了两声，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喂喂，你不是这么好战的人吧？” 扶摇耸了耸肩，虽然同样受了伤，但脸上却依旧挂着懒散的笑意：“我当然没那么好战，这不是考虑你这个虎头人的感受么？” 他这句话一出口，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就连宗越和薛尘都不禁莞尔，显然他们都想起了当初令各大学院忌惮不已的‘虎头人’了。 和林四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们也都明白，林四并不像扮成虎头人时那般嚣张刻薄咄咄逼人，他的性子反而出乎意料的谦和。 若换成其他人拥有他这样的实力，面对之前月真月鹏那样的分裂之举时，恐怕早就出手镇压了，然而他自始至终也没对那些人做什么。 林四哑然失笑：“乌夏和重罗，就让他们多活一阵子吧……反正现在无论是否和他们交战，我们都能进第二关。” “乌夏你也有把握？”谈修愕然不已。 灭掉重罗，所有人都有信心。因为重罗也只有一名破境，除了极境比草原国多之外，他们和草原国的实力并无太大分别。 但乌夏，他们可是有着三名破境，三四十名极境后期的队伍啊！ 之前他们杀死摩丹，只是因为三人出其不意的围攻。对上乌夏时，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局面了。 哪怕林慕聂三人能挡住那三名破境，他们这七人也不可能挡得住其他的乌夏队员。 “我连他们的队员都没见过，哪能谈得上把握？”林四无奈的笑了笑，“只是，作为修行者，一定要有信心嘛……” 第567章 残暴的乌夏队 “你应该是故意想让那两队进入第二关吧？”一直一言未发的薛尘忽然认真问道。 “哦？”林四脸上浮现一缕惊讶，“你怎么会这么看？” “如果我们现在和重罗，乌夏大战一番，哪怕最终真的取胜，淘汰了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而让他们完整的进入第二关，反而对我们更加有利。”接话的人并非薛尘，而是宗越。 而他身边的谈修也快速点了点头，“没错，这一组已经只剩三队了。如果那两队出现损伤，抑或被淘汰。那我们进入第二关后，就只剩唯一的对手碧澜队了！” “留着他们，让他们进入第二关和碧澜争斗，无论胜负，他们都能消耗碧澜的实力。同时，也不至于出现碧澜只针对我们的情况。”边旭的声音也不出意外的响了起来。 林四微微有些恍然，事实上，他们没有说错。 自己确实有着类似的考量，一旦他们灭掉重罗，再和乌夏斗一场，那进入第二关后就很难继续走下去了。 如果乌夏第一关被淘汰，碧澜在第二关就只剩下他们月国队一个目标，他们也将会把所有精力放在寻找月国队，并战胜月国队上。 面对两名破境中期，三名破境初期，九十五名极境后期。他们这支队伍，着实不够看。 而如果乌夏和月国第一关斗得两败俱伤，那么乌夏进第二关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月国队的麻烦…… 毕竟那时候他们实力大损，挑战碧澜无望，还不如干掉月国队提升他们的排名，同时获得一半牌子。 他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些人竟然全都看清了这局面。 看来，这些来自学园之城，并且之前全都是各自学院修行者协会会长的人物，都很不简单嘛。 至少，他们分析起事件来，都具备着常人难有的眼光。也许是因为他们之前，处理过各式各样校内校外的事务吧。 这份能力，其实许多人都具备。诸如跟着月真月鹏的数十名修行者，他们之中不少人以前也曾是学园之城某些学院的领头人。 但也许，这就是所谓成熟的代价…… 那些人在离开学园之城后，在外闯荡了数年。在见识了许许多多不逊于自己以及比自己更强的人，经历了许多事之后，得到了许多东西。 但同时也渐渐丢失了一些原本自己就有的东西，渐渐变得人云亦云，渐渐变得随波逐流，渐渐变得平庸了起来…… 不过，此时的林四，根本无法体会到这些东西。 他的心思很快回到了眼前局势。 “没错，我不想动他们，确实是这个原因。而除此之外，重罗队其实应该已经被淘汰了。” “为什么？” 林四的话，让众人不解，他们这些身在场内的人，其实并不了解周边的战况。 就像现在，月国队出现了三名破境，整个大陆恐怕都传遍了。但无论乌夏重罗还是其他战区的神炎赤楼等队伍，都不会知道。 不过，转瞬之间，他们就纷纷明白了林四的意思。 “不错，除非重罗之前灭掉了灵国整队，否则他们已经没可能凑齐双倍的牌子了。这一组其他队伍的牌子，已经全部集中在我们和乌夏手中。”宗越点了点头。 扶摇领会了林四的意图：“那这么说，我们要低调咯？” 林四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笑道：“当然，我们要低调。成为众矢之的的话，我们是走不到最后的。最好无论乌夏还是碧澜，都不把我们放在眼底才好。” “这不正是我们月国队的天然优势吗？他们即便知道我们进入了第二关，恐怕也会认为是侥幸吧……”谈修怪笑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笑了起来。确实，他们这偏远小国本就不被那些强队放在眼底，即便他们进了第二关，也会被当成投机取巧。 “小英？你的伤势恢复得怎样了？”林四瞅了瞅所有人之中，唯一还站立着的谢少英，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说实话，他的伤势应该是最重的。 原本他就被沉海队所伤，后来只是简单的恢复了一下，就又投入了和那三国的战斗中，恐怕之前的伤势也被再次牵动了。 只是，这家伙到现在还不忘逞强耍帅啊…… “我随时可以动身。”他干巴巴答道。 “那行。”林四无奈的浮了浮嘴角，反正进入第二关后，他们还有着很长一段时间用来修整，毕竟距离十五天的期限还剩十多天。 “这些牌子你拿好。”他整理出了两百块牌子递给了谢少英。 这是众人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的事情，而谢少英也没有惺惺作态，而是直接收下了。 无论是为了和林四并肩作战，还是为了他身后的千宋国，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随后的两天时间，他们在林慕二人的带领下，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关口赶路，沿途依旧没有遇到一次阵法与陷阱。 同时，也没有遇到乌夏和重罗战队。毕竟一旦他们全力赶路，那真是比其他队伍快太多了。 最终，月国和千宋，成为除了三支种子队之外，最先进入第二关的两队。 而此时，其他许多强队依旧还在第一关或厮杀，或赶路。 哪怕早已料到月国队能进第二关，这个消息依旧引来了一片哗然，尤其是仅剩一个队长的千宋，竟然也跟着进了第二关…… 无论月国还是千宋国内，此时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场面。他们还从未在圣山之战取得过这么好的成绩。 在进入第二关之后，他们被带到了设定好的五处起始点的其中一处进行修整，同时等待十五天期满后，正式开始第二轮角逐。 没有人知道，此时林四与慕哲平早已是心急如焚。 是的，自从来到圣山范围内后，他们两人的天印就一直处在活跃状态。 而随着他们不断向着第二关进发，并最终进入第二关后，体内的天印已经在不自觉的颤动了，显然那感知已经越来越强烈。 这是林慕二人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即便是那次在天河感知到尹漓的第三天印，他们的天印似乎都没有这样异动过。 如果不是两人不断压制那天印波动，恐怕此时他们身上已经会散发出蓝色和绿色的光芒了。 林慕二人最初的猜测，就是圣山上有着某一块天印。 这个猜测，显然太过荒唐。圣山之上这些阵法机关和魔兽都是门派刻意安排的，而同时，无论最初的圣山寻宝还是后来的几十届圣山之战，这里都迎来过无数的人。 如果圣山上有天印，那这近千年来，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 但另一方面，这个猜测却又有着合理之处。 这里，可是当年琴英大战过的地方。要说他最后在这里布置了点什么，似乎完全说得过去。 而在林慕二人看来，这圣山之上，藏着的应该就是真正的第四天印了！ 毕竟第一二天印在他们自己身上，而三五六分别在天外天三派那里。 要说林慕二人对第四天印毫无觊觎之心，那显然是自欺欺人。拥有一枚天印，他们就取得了现在的成就，如果拥有两枚，那会怎样？ 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办法回答，因为从未有机会去尝试。 体内会否再出现另一个气海呢？又或者体内两块天印轰然爆开？这一切都是未知。 于是，时间就在这不断的等待中渐渐流逝。 第一关的队伍在不断减少，许多队伍为了能够进入第二关，也不得不在剩余的时限内和阵法搏斗着，和其他队伍厮杀着。 联手，埋伏，偷袭各式各样的戏码在圣山之中上演，而这段时间，大陆民众也算是见识到了一场场精彩无比的对决。 但是，恐怕无论谁都忘不掉月国队的那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屠杀。 而看过不止一届圣山之战的老人们，则在心内默默感叹，这届圣山之战，精彩固然是精彩，但是死的人太多了。 光是这第一关死掉的各国队员，就已经超出之前三届圣山之战的总和。 由于被淘汰的少部分各国队员依旧停留在圣山外围，因此外界至今不知那防御法阵有着如此重大的缺陷。 而在随后的几天内，最让人感到触目惊心的一场战斗，依旧发生在月国队所在的战区。 月国队进入第二关后的第三天，乌夏队终于第二个来到了第二关的关口。 然而，已经取得足够牌子的他们，却没有选择进入第二关。 他们埋伏在了关口附近，而且在这里一直等了下去。 又过了三天，他们等来了开赛至今除了阵法陷阱之外，没有碰到一个敌人的重罗队。 几乎所有人都能预见到重罗队即将面对什么，他们被乌夏队埋伏了。 重罗队的战力仅仅比草原国强出一线，面对拥有三名破境的强大乌夏，尤其还是被偷袭的情况下，几乎是一触即溃。 而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乌夏再次做出了灭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哪怕所有透过幻影阵，所有人都能看到重罗队员有的在呼喊着认输，有的甚至已经在逃走，但乌夏队却还是没有放走一个…… 他们杀光了重罗队的所有队员，仿佛和他们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没人知道乌夏队为何会这样做，而且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做出灭队之举了。 这和先前林四他们灭掉沉海队以及三国联队完全不同。面对林四时，无论沉海还是三国联队，都认为他们稳操胜券，而且他们也没打算放过林四。 说起来，林四他们的两次‘屠杀’，最初都算是被动还击。 但乌夏，却完全就像是蓄谋已久，而他们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有了认输的打算，根本就没有多大战意。 另外，林四他们并未追杀逃走的人，而乌夏却是一直将对方追杀到死。 第568章 反常的魔兽 天极城的乌夏国领队以及长老会的长老，受到了流奴以及重罗国的强烈谴责。 然而，根本无用，响应他们的人并不多。毕竟乌夏接下来就会遇到碧澜帝国，同时还有三名破境的月国队。 碧澜会惧怕乌夏吗？月国的声音能发得出来吗？ 至于其他战区的强队，他们根本不会遭遇到乌夏，他们没有切肤之痛。 而且，乌夏队的所作所为，其实也并没有触犯圣山之战的规则，只不过太过残暴而已…… 在灭掉重罗队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乌夏队依旧埋伏在关口附近。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乌夏队，明显就是打着全灭这一组所有队伍的打算啊！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组的第一关，已经只剩他们这一队罢了。 然而……为什么呢？ 这么做，对乌夏有什么好处？除了让他们被其他国家所排斥与厌恶记恨之外…… 一直到最后的第十五天，没有更多‘收获’的乌夏队才上缴了整整三百块牌子，同时领取了新的一百块牌子，正式进入了第二关。 几乎每个人都能想象到，这一组的第二关，将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毕竟，这一组的人数虽然最少，但却拥有着强大的碧澜，残暴的乌夏以及……神奇的月国。 而在其他两组，最终进入第二关的队伍也终于确定下来。第二组的龙燕，东煌，宇海，第三组的西陀，紫星，古夏都成功进入了第二关，他们将会分别对上神炎和赤楼。 第二关的比试，也在这一天，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一关已经没有阵法和陷阱机关，出现在这十三支队伍前方的，是五级和六级的魔兽。 可以说，如果队伍中没有破境高手的话，在这一关基本上是寸步难行。 毕竟六级魔兽的杀伤力要比破境修行者还恐怖，唯一的差别只是它们不会人类的招式罢了。 先前能避开阵法和陷阱的林四，现在面对魔兽，也只能做出战斗的准备了。 毕竟，六级魔兽已经有了一定的智慧，加上实力强大，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神出鬼没。不过好在他么这支队伍足足拥有三名破境，到达关口倒也算不上太大难题。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另外那十一支队伍在比试开始后，得知月国和千宋进入第二关后，露出了怎样意外的表情。 此时才刚刚走出十余里的他们，已经和三头五级的炎阳巨兽相遇了。 这三头巨兽通体呈暗红色，都是火系魔兽，而最大的特征，就是体型庞大足有三四丈。 站在他面前，人显得异常渺小。不过，修行者的实力自然不能从外表来判断。 如果是一队极境修行者遇到这魔兽，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水系修行者为主力压住对方气焰和攻击，毕竟水能克火。而同时其他人为辅助吸引它的注意力，一般体型越大的魔兽行动也就越不灵便。最后让金系或雷系修行者对它做直接攻击…… 不过现在林四他们自然不需要这么麻烦，在曲山峡谷时，他们就已经经常和五级魔兽搏杀了，此时有着三名破境，那自然是轻松随意。 片刻后，三头炎阳巨兽就已经被切割成了一段段，整个过程中，扶摇谈修等人甚至根本都不用出手。 这场战斗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而队伍在继续行进了十几里之后，又一次遇到了两头五级的大地巨熊。 仍旧是片刻后就结束了战斗，但众人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终于可以不用吃干粮和野果了，只是这里的魔兽也未免太多了吧？”林四一边收拣着魔兽的残躯，一边有感而发。 “是啊，只是刚刚进入这片区域，就出现了魔兽，而且还是三两成群的五级魔兽。这一路，恐怕要多花很多时间了。”慕哲平亦是微微瞥眉。 这第二关道第三关，有着六七百里的路程，而给出的时间却只有十天。 如果每隔十余里就出现魔兽，那即便不和其他队伍交战，他们想要赶到关口，也要花上七八天了。 毕竟，杀五级魔兽是简单，但六级魔兽就不一样了，那恐怕也要经过一番苦战才行。 如果只是为了比试，他当然不会着急。 关键是他们的天印感应到的那个目标，似乎就在圣山中心啊！ 如果不能早点赶过去，到时候恐怕来不及找到那个‘第四天印’。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内，他们接连遇到了数次五级魔兽。少则十余里，多则二十里，必定会有五级魔兽挡路。 而这些魔兽，少的时候单独出动，多的时候四五只一起。 如果不是门派刻意控制，恐怕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毕竟五级魔兽其实并不弱小，它们的领地又怎么可能才十余里？ 甚至还是几只共存在一起…… 下午时分，他们终于遇到了六级魔兽。 这是一头六级的飞天银狐。 如果是普通的狐狸，那确实没有多大杀伤力，而这飞天银狐的体型相对其他许多魔兽来说，也算娇小无比了，只有区区五六尺而已。 但是，队伍中却没有一个敢怠慢，每个人都变得严阵以待起来。 因为他们之所以能发现这头魔兽，便是因为走在最前面的林四被突然冲出来的飞天银狐攻击了。 如果不是因为林四的反应足够快，也许此时他已经被这头魔兽撕碎。 身在他后方的众人当时甚至只看到一道流光闪过，他们没能看清它从哪里出现，也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它落足何地，因为太快了。 他们可都是修行者，眼力和洞察力本就远超常人，就连他们都无法辨清，可见这头魔兽的速度有多恐怖。 哪怕风属性同时还是破境阶段的聂河，也没有它一半快…… 望着林四左臂被风刃刮破的衣衫以及三道血口，众人心有余悸地打量着面前这头看似人畜无害的魔兽。 如果它刚刚攻击的不是林四，而是宗越薛尘扶摇等人，也许现在地上躺着的已经是一具尸身了。 当速度快到一定程度，哪怕只是一截树枝也能造成恐怖杀伤。更何况这头魔兽既然是六级的，那它风属性灵力的杀伤力，恐怕是不会比他们这些修行者弱的。 果然啊，六级魔兽没有好惹的。当初在曲山峡谷，面对那头六级的紫火魔狮，容雨虽然占据了上风，最终却也没能杀死它。 众人纷纷抽出刀剑，缓缓向着四周散开，打算围攻这头魔兽。 这头魔兽，最难缠的地方自然是它那如同闪电一般的速度。如果能跟得上它的速度，那想要杀死它应该不难。 在具备这种速度的前提下，它的防御力，不可能还比得上当初的紫火魔狮，否则它就不是六级魔兽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没有它快，那最终想要杀死它，只能选择各自站位配合，尽量封堵它的飞遁线路了。 飞天银狐那幽深的碧绿瞳孔之中，倒映着众人的身影，显然它也在观察着面前的敌人。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直到众人都站好了位置，它依旧没有选择突袭。 要知道，现在大家最担心的就是它肆意突袭场内实力最弱的谈修和边旭，以他们元境后期的实力，面对飞天银狐的攻击，几乎没可能幸免。 而其他几名极境也同样是岌岌可危，为此他们都是三两结对站在一起的。 而对于风系魔兽来说，它们最惯用的，也就是主动突袭的战法。那样才能将它们来去无影，神出鬼没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它们不可能像某系魔兽一样固守原地，或者徐徐攻击稳扎稳打，那完全就是扬短避长。 这头魔兽的反应，有些反常啊…… 它即便是观察对手，这时间也未免太久了吧？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甚至能看到它眼中露出了人性化的情绪。 似惊讶，似茫然，似震骇…… 不知过了多久，它竟然呜咽一声，随后闪了闪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一时间未能看懂这种情况，按理说，魔兽本就是凶性的代名词。在面对敌人时，除非是被击败，否则它没道理会逃走的。 这头魔兽没理由就这么放弃眼前的敌人啊，哪怕它面前有着三个和它同级的破境修行者。 如果魔兽会因为对方有破境就逃走，那这圣山第二关设置的六级魔兽就只是一场笑话了。 能闯到这一关的，队伍基本都会有破境强者。 过了好久，在确定这头魔兽是真的跑远了，再也不会出现之后，众人才面面相觑的收回了刀剑。 “怎么会这样？”林四纳闷不已，完全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情况。 慕哲平也同样一脸意外，“咳，我也不知道……太奇怪了。” “喂喂！你们两个，会不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啊？”扶摇忍不住嚷嚷起来，这里除了聂河，也只有他会这样无所顾忌地对他们说话了。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忍不住拿眼睛瞟向林慕二人。 说实话，岂止是现在啊？在第一关时，他们心内就满是疑惑了。为什么第一关其他队伍都会遇到陷阱机关以及阵法，唯独他们一次都遇不到？ 哪怕林慕二人说过他们对阵法有所涉猎，也依旧无法让众人释去怀疑。如果阵法师都有这种能力，那阵法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只是，林四总不能告诉他们，我的细线感知能力极强，而且持续时间也极长，比破境强者的神识感应要省力得多吧？ “我真不知道，避开阵法和陷阱倒是有原因。但这魔兽，真和我们无关，别忘了它刚出现时，第一个攻击的人就是我。”他撇了撇嘴。 众人一听也觉得他说的有理，而且他确实没必要故意骗他们。 只是，为什么呢？那头飞天银狐怎么会放弃攻击他们呢？ 第569章 是因为我 “也许是因为本队长绝世的身姿和无敌的气势，让这头魔兽心生景仰，然后主动退避让出通路也不一定。不是都说，六级魔兽已经具备一定智慧了吗？”林四摸了摸下巴，大言不惭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这句话，自然是故意在开玩笑，毕竟现在他们根本就猜不出真实原因。与其疑神疑鬼，还不如放松面对。 只可惜，这句玩笑没能让任何人发笑。 每个人在听到这句话只有都忍不住掩面扶额撇嘴，哪怕是向来敦厚的叶弘也露出了不忍猝睹的神情。 “咳咳，你的脸皮厚度，让我们望尘莫及。”扶摇连连拱手，“也许那头魔兽是因为发现它的攻击根本无法穿透你那厚实的皮肤，所以才果断放弃……” 谈修也跟着打趣：“是极是极！队长大人的绝世神功，确实令人惊叹……” “没错没错……”众人纷纷‘恭维’起林四来。 哪怕不太爱说笑的宗越薛尘以及谢少英，都不禁加入其中。 事实上，他们都明白林四的心意，他不想让众人在这比试中绷得太紧。 毕竟那魔兽逃走，表面看是好事，让他们避免了一场苦战。 但另一方面，也许其中蕴含着什么‘阴谋’也难说，比如那头魔兽只是见胜利希望不大，所以去和后方其余六级魔兽汇合，打算在后面围攻他们？ 六级魔兽有多聪明，他们也说不清…… 而他们此举也同样是故意配合林四，故意玩闹而已。 而林四自然也不甘示弱的和他们斗起嘴来。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过了好一阵才平息下来，而先前那场意外，也终归没能影响他们的心情。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一直到众人都渐渐安静下来，聂河才一脸神秘地轻声笑道。 他的话一出口，就连向来和他不太对付的林四也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毕竟他们都很好奇这一路上几乎从未发表过什么意见的聂河，这次会突然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 眼见众人露出感兴趣的目光，聂河才故意一脸正色道：“其实……刚刚那头狐狸，是被我吓走的。它当时一直在盯着我看……” “啊呸！”不等他说完，林四就迫不及待打断了他。 “就你？你是不是想说那头狐狸看上你的美貌了？啧啧，要不接下来遇到魔兽，都让你上前去露个脸？” 在林四看来，聂河这完全就是在跟风啊，跟着自己一样往自己脸上贴金。 而其他人也纷纷摇头失笑，他们的想法和林四一样。 只是他们没想到，来历更加神秘的聂河竟然和林四一样不要脸。 尽管聂河最忌讳别人拿自己这张脸说事，但林四是个例外。毕竟，相处时间足够长，类似的次数太多，他已经习惯到觉得自然了…… 不过，这可不代表他就会乖乖被林四嘲笑。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呢？”他扯起嘴角看似在笑，但林慕二人却知道他现在已经在不爽了。 “那以后你就是三把剑的团长！”林四满不在乎地拍着胸脯下注。 他当然不信聂河的话，魔兽怎么可能因为某个人而离开？魔兽可都是凶残野性的象征，哪会考虑那么多？ “行！这可是你说的！”说实话，林四这里还真没有什么赌注是聂河想要的。三把剑的团长算是他唯一耿耿于怀的东西了。 林四放声大笑：“哈！那是自然，下次遇到魔兽，就麻烦你上前用你那张脸****它们了，我们等着为你喝彩……” “这团长我当定了！”聂河邪邪一笑。 众人也顿时都起了玩闹之心，反正以聂河的实力以及风属性的速度，即便让他一个人先单独和魔兽接触，也不会有危险。 没过多久，两头五级的暗影魔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数十丈外。 这魔兽，当初在曲山峡谷时，林四和谢少英曾经拼尽全力联手杀死过一只。 而此时再见这魔兽，他们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忌惮之心，哪怕这魔兽一次出现了两头。 无须林四提醒，聂河就大摇大摆的走上了前去，而后方众人则是笑嘻嘻看着。 他们并不看好聂河，只觉得他现在仍旧是在故意耍宝。 但事实上，此时独自越众而出的聂河，目光已经变得非常认真。他紧紧盯着其中一头暗影魔狼，闪烁着幽亮光芒的眼睛散发着不知名的意味。 那两头魔狼很快发现聂河独自一人缓缓向他们走来。 众人已经预料到，下一刻魔狼就该扑向聂河了，毕竟这是它们的本能动作，尤其这暗影魔狼同样是喜欢主动突袭进攻的魔兽。 但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头魔兽竟然没有动，而是同样一瞬不瞬的盯着聂河。 它们竟然，愣住了？ 而后方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也同样愣住了，难道这聂河，竟然真的有操控魔兽的能力？ 这不可能啊，林四记得之前他们在上陵山脉时，就遇到过许多次五级魔兽，那时候也没见聂河展露过这种能力。 竟然真的有效？ 事实上，聂河本人也愣住了，因为离得最近的他，分明看到那两头魔狼的眼睛中流露出了疑惑。 呼！两头魔狼忽然扑向了他，于此同时，他们锋利的爪尖还带起了冷冽的青色光芒。 两头魔狼向他发起了攻击！ 原本还以为真有效的聂河，此时一边快速拔剑挥剑，一边恨不得骂娘。 这下，他要被众人嘲笑了，尤其是林四！ 果然，后方传来了爆笑声，声音最大的就是林四！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那两头魔狼真的被你迷住了呢！原来只是一时错觉，哈哈哈，你的魅力不够啊……” 其他人也同样莞尔不已，他们和林四的想法差不多。 聂河怎么可能迷惑得了魔兽？魔兽就算会被异性迷住，那也该是其他同类魔兽才对。在魔兽眼中，人类就算长得再俊美，恐怕也和他们看魔兽一样丑陋无比。 “你给我闭嘴！”前面和两头魔狼搏斗的聂河依旧有着余力‘还击’林四。 不过很显然，他现在有些气急败坏，以至于这两头魔兽在死前几乎被他的剑切割成了碎片。 他不等林四继续嘲笑自己，便快步一马当先走向了前方。 林四等人只能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随后的路途中，他们再次遇到了四次五级魔兽。而每次，都无一例外的由聂河单独出手斩杀，其他人只是站在旁边看热闹。 这些魔兽并没有因为对面站出来的是聂河就主动退避，显然现在的事实已经足够证明，聂河先前的话完全就是在吹嘘。 “哎呀呀，看来某人是没命做团长了，真是可惜啊！”林四掏出三把剑冒险团的徽章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别在了胸前的外衣上。 他这个举动自然是为了故意气聂河，反正他也知道，以聂河的脾性，是不可能真因为这点小事而记恨他。 更何况，从月国出发进入神炎帝国的那两个月的路途中，聂河都不知嘲讽过他多少次没见识了，他现在只是还回去而已。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很快就会变得震撼无比。 因为没多久，他们就再次遇到了堪比破境的六级魔兽。 这是一头血眼莽牛，尖锐的蹄脚撑起了高达两丈的庞大身躯，它的毛发都如同尖刺一般向外竖了起来，一旁的树木只是被它微微擦身碰过之后就直接断裂倒地。 而它金色的大眼之中，更是散发着毫不掩饰的凶光。看过魔兽图鉴的林四知道，这魔兽是攻击力超强的金属性魔兽，破坏力恐怕比当初那头紫火魔狮还大。 而他同时还知道，一旦彻底激怒这头血眼莽牛，让它的眼睛从金色变成血红色，那它会丧失理智彻底疯狂。 那时候的它，会完全无视敌人的攻击，只顾疯狂破坏。虽然这样林四等人能得到可趁之机，但前提是他们能顶住这魔兽更加狂暴的攻击才行。 更何况这魔兽无论毛发还是表皮的防御力都极高，恐怕惟有他们三个破境战力能勉强穿透。 果然六级魔兽没有一头是能让人掉以轻心的，拥有他们三个破境，这一战他们肯定不会输。但最终，也许人数本就极少的小队还会出现减员。 每个人都缓缓抽出了兵器，同时组成了适合应对冲击的阵型。 林四和慕哲平既要作为主力攻击手，同时还要不断吸引这头血眼莽牛的注意力，让它始终将攻击集中在自己二人身上。 至于聂河，他现在依旧站在了最前方。 他也早就放弃了先前那可笑无比的想法，觉得可能最初和那飞天银狐对视只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 令所有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血眼莽牛最初还在向外不断散发着它的滔天威势，从发现众人的那一刻开始，它的气势就在不断上升。它周边的气流甚至都开始变得扭曲，这完全就是出击前的征兆。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它没有主动攻击。 此时，它已经在开始缓缓收敛自身的气势。 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们再次联想到了先前那头飞天银狐。 当时，它也同样是反常的没有主动进攻，而是和众人对视了很久之后，自己主动退走了。 而这次，这头血眼莽牛竟然，似乎也在效仿它…… 这一次，众人清楚的看出来了，这头血眼莽牛盯着的人正是聂河。而它那金黄色的瞳仁之中，竟然也渐渐流露出了极富人性化的色彩！ 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凶性正在缓缓消减。 第570章 神奇的聂河 过了许久…… “它，它竟然真的撤走了？”边旭显得结结巴巴。 刚才那头血眼莽牛给了他极大的压力，毕竟哪怕是破境高手想要对付它也不容易，更何况他现在连极境都不是。 也许只要被对方攻击的余波擦中，他都会受到重创。 而这样一头令他心内狂跳不已的魔兽，竟然一招未发，就这么离开了。原本意想中的激烈大战，竟然又一次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避开’了。 刚刚那头血眼莽牛在和聂河对视了许久之后，最终做出的选择和之前那头飞天银狐一般无二，同样是直接退入了山林深处，为他们让开了前进的道路。 “是啊，这也……太反常了吧？”林四都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而其他人，也同样是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他们都拔出了刀剑，做出了战斗准备。他们的敌意，无论是飞天银狐还是血眼莽牛都不可能感受不到。 更何况，魔兽攻击人类，原本就不需要理由不是吗？它们不都是见到人就动手的吗？ “哈哈哈哈！我就说先前那头狐狸是因为看到我才逃走的吧！”聂河叉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 这一次，众人就算想要反驳他，一时间都找不出理由来了。 前一次聂河站在人群中，他们还看不出什么来。而刚刚这次，血眼莽牛的眼睛确实是一直都落在最前方的聂河身上没错。 望着哑口无言，无力反驳自己的林四，聂河细长的眉都忍不住扬了起来，显然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愿赌服输，这下三把剑冒险团的团长是我聂河大爷了！哈哈哈哈……”他终于一扫先前的闷气，此时看上去真叫一个吐气扬眉啊！ “咳，也许这次只是巧合！毕竟之前你都失败了四五次了……”林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即便那头魔兽是看着聂河，也不代表它是被聂河吓走的吧？ 这家伙的实力又不比自己强，魔兽凭什么怕他？ 聂河的笑容瞬间变得冰寒，“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你打算反悔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森然无比，和前一刻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看来，他真的很看重这个团长之位。 林四当然不会被他震住，他只是撇撇嘴，“我当然不会说话不算，只是团长之位何等重要？自然不能轻率，你失败了四五次，只成功了一次而已。而且这次，这头牛是不是因为你而退走，都难说得很。” 对于他与聂河来说，哪怕三把剑冒险团只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冒险团，这团长之位也依旧重大无比…… “你是白痴吗？定然是五级魔兽太过蠢笨，完全看不出我的厉害来，所以才会盲目攻击。而六级魔兽就不同了……” 聂河这句话，倒是让众人都暗暗思索起来。 确实，他说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啊！两次退走的，还真都是更加厉害也更加聪明的六级魔兽。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让它退走的？”林四似笑非笑追问他。 他可没这么容易被聂河给糊弄住，他一眼就看出来，聂河完全就是瞎蒙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魔兽为什么会退走，他自己也是瞎猜的。 也许那魔兽真的就碰巧只是看他罢了，然后就被他顺势将功劳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么轻易就想夺走团长之位，门都没有！ “当然是因为我绝世的身姿，无敌的气势……”聂河恬不知耻的借用了先前林四的话。 原本已经快要相信他的众人顿时哑然失笑，原来这家伙自己心里也没底，要不是林四，他们还真被他给唬住了呢！ “哈？绝世的身姿？无敌的气势？那分明就是用来形容林四大爷的专属词语，麻烦你不要乱用！你要是真有本事，下次遇到其他魔兽时，还能让它退走，我就真相信你了！” “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你不要言而无信！”聂河嘴角弯起，虽然他根本不知道魔兽退走的原因，但不妨碍他表现出很有底气的样子。 “林四大爷向来说到做到！就怕你到时候明明办不到却还耍无赖。” “那你就等着瞧吧，我事先说好，只有六级魔兽才能感受到聂河大爷的内在气质……” “没问题，我们拭目以待。” 他们两人的争吵，其他人并未参与。不过众人倒是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毕竟这也算是为这紧张凶险的比试增添几分乐趣。 而且，至少他们队伍中的破境高手，完全没有像其他队伍中的那般居高临下透着距离，这种感觉让他们很舒服。 只可惜，随后的行程中，他们遇到的一直都是五级魔兽。 为了决出胜负，决出团长之位的最终归属，聂河破天荒的领头带着众人连夜赶路，这和他之前能躺着绝不坐着的风格大相径庭。 一直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才终于再次遇到了六级魔兽。 这是两头双星银纹豹！这次出现的六级魔兽，竟然是两头！ 望着那两头目露银光通体漆黑只有脖颈处带着一圈银色花纹的魔兽，林四收起了玩闹之心。 只看这两头从一出现就静若磐石，浑身非但毫无一丝凶气，就连活气都看不出的魔兽，他就知道这场战斗很难打。 从他看到这两头魔兽的那一刻开始，它们就一直蹲在一片树丛之后。如果不是他天生目力惊人，同时擅长发现丛林中的异常之处，恐怕根本就会直接忽略掉直接从它身边走过去。 这样有耐心，而且敛息能力极强的魔兽，就如同修行者之中的刺客。如果他们没有提前发现它们，恐怕在经过它附近再被攻击时，就真的是谁也躲不过了。 这会是一场苦战！ 当林四不动声色将众人拦在身后时，那两头魔兽才缓缓直起盘坐的身躯，迈着无声无息的步伐来到了他们面前。 “喂喂，不要逞强，这次出现了两头，我们要打起精神了！” 望着依旧走在最前方的聂河，林四决定暂时中止那个‘赌约’，毕竟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 这种既强大又狡猾的六级魔兽，他们对付一头就已经要打起全部精神了，更何况是两头？ 然而，聂河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他竟然只是放慢速度，同时继续向着前方款款而行。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两头银纹豹身上，仿佛真的是想要用目光逼退它们。 林四心内暗骂这个蠢货，为了团长之位，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说实话，哪怕聂河实力不比这两头银纹豹之中的任何一头弱，但要是同时被两头一齐攻击，也许陡然之间也是可能会受伤的。 但是，让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悄无声息向前行进的两头银纹豹，忽然停下了！ 它们没有对已经脱离队伍的聂河发起攻击…… 竟然……真是因为他？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总不可能这圣山之上的六级魔兽都会这么‘心性平和’。 说实话，此时林四已经差不多相信聂河真具备某种能够驱走魔兽的潜质了。只是无论是他们还是聂河自己，都不知道原因罢了。 然而，这一次的聂河，也许是为了证明魔兽真是因为他而退走，他竟然在银纹豹停下来之后，还继续向前走，而不是停下来和对方对视。 这家伙，是在玩火啊！林四忍不住悄悄站了出来，同时跟了上去…… 尽管总是和聂河互相作对，但他不可能看着他落入陷阱而无动于衷，毕竟这家伙现在是队友。 他只是向前轻轻走了三步，就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更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在聂河走到那两头魔兽身前两丈范围内时，这两头魔兽做出了更加反常的事情。 说实话，两丈范围内，这两头魔兽已经只需要轻轻一跃，就能如闪电般来到聂河面前了。 但它们却后退了！ 没错，原本前行，然后停下的它们，现在竟然在一步步向后退…… 尽管它们没有掉过头去，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此时完全就是聂河前进一步，它们就后退一步！ 后方所有人都惊呆了，此时的他们，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因为这比静止不动更加离谱！这是任何书本上抑或传说中都没有提到过的事情，从未有人能让与自己同级的魔兽如此安静地后退…… 魔兽静立不动，最后自己退去，还可以理解为尊重抑或忌惮对方。而这被逼着后退，那可就不止是尊重，而是——畏惧啊！ 如果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是三大圣境，当他们放出属于圣境高手的威压时，也许这两头银纹豹也会落荒而逃。 如果聂河现在面对着三四级魔兽放出破境强者的神识，也许也能让它们主动逃走。 但那都是等级上的先天压制，和聂河现在这种气息收敛得如同普通人一样的情况，完全不同。 聂河根本没做什么，而对面的银纹豹完全就不弱于他。 它们也没有更不可能被聂河驯化，这是为什么…… 所有人都看不懂这种情形，一直到足足前行了十丈，两头魔兽也足足退后了十丈之后，他才陡然停住了脚步。 随后两头魔兽仿佛是互望了一眼，又仿佛是征询了一下聂河的意见，在注视了他片刻后，才双双快速飞逃，消失在了林内！ 这…… 这下几乎可以算是可以完全确定了，这前后三次一共四头魔兽，确实全是因为聂河，才会主动退走的。 但是，原因呢？ 聂河和他们一样都是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除了长相过于俊美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这些魔兽总不可能是真的因为他的容貌而退却…… 这其中，一定有他们根本想不出来的原因。 第571章 所谓天才 能让陌生的六级魔兽做出这种举动，那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聂河比这些六级魔兽强大太多。 比如他是圣境高手，抑或他是传说中能幻化人形的八级魔兽。 然而这两种可能自然更加荒诞，聂河如果拥有这种实力，那以前他就不会被苏摩和那隆追着狂奔数千里了。 他也更不可能会忌惮十方楼，有那样的实力，他完全可以挥挥手灭杀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名敌人。 在林四看来，聂河身上亦或体内，可能有着某种奇特宝物，这种宝物能让高级魔兽退避。 就像某些药粉能让蛇虫鼠蚁退避一样。 他和慕哲平身上连天印这种东西都有，要说聂河身上也有着什么秘密，那完全不是没可能。 事实上，关于聂河的奇特，他们这三个最亲密的人很早就已经是彼此心照不宣了。 在能找到的记载之中，修行者突破到破境最少也要十八岁以上。在从前，那已经算是绝顶天才，都是极有希望晋入圣境的种子。 正因为如此，尹漓的天赋才会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因为除了更加神异的琴英之外，修行史上，确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天赋上和她媲美。 出现一个尹漓，已经足够让人感慨上天的偏爱。 同一时期，还能再出现几个类似的，那简直就是开玩笑啊！ 林四知道，其实连山之前并非破境，他最后之所以能击杀那三名剑宗执法者，完全是因为引动了第一天印的某种未知变化，才会在短时间内突然实力大进。 论起天赋，其实连山应该是比不上尹漓的，哪怕他有连琴这个独一无二的师傅。如果没有那些意外，如果他现在依旧平静呆在剑宗或者十方楼，那也许连山现在还是极境后期，毕竟破境真的很不容易突破。 之所以他和慕哲平现在能有破境战力，除了他们两人的努力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拥有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天印。 而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具备了破境战斗力，真正破境修行者所必须领悟的神识与灵力护体，林四现在其实并无头绪。 那么聂河呢？ 林四知道得很清楚，聂河晋入破境时，其实还只是十六岁。 如果说他身上没有点特殊的秘密，那林四是绝对不信的。 这大陆有记载以来的无数天才，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他们之中一些人的根骨，悟性恐怕比自己三人更优秀。他们之中，也肯定有比自己等人修炼得更加刻苦的。 然而他们都没能在十八岁之前突破，那就足以证明这是一道天堑。也许，其实单凭个人资质天赋，根本就不可能跨得过这道天堑。 林四知道的人之中，最为接近那种真正意义上天才的人，也只有谢少英一个。他应该就像是过往那些绝代天才一样，完全依赖自身的根骨资质以及勤奋执着。以他现在的势头，也许能在十八岁后突入破境。 至于其他几人，跨过这道天堑时，其实应该都没有通过正常途径。 琴英跨过去了，因为他同时具备六块天印。 林四和慕哲平跨过去了，因为他们有天印之二。 而尹漓，她身上或许也有着隐秘，比如林四一直怀疑她所用的紫色力量根本就不是雷属性的。 至于聂河……他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林四想起了一个快要被他遗忘掉的细节。 聂河曾经说过，他在叛出十方楼那个分部时，卷走了那里所有的丹药，并且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全部吃光了。 十方楼一个分部内有多少丹药，林四并不清楚，但那本来肯定也是准备给几百甚至上千人用的。 他一个人吃光了那么多人份的丹药，没有爆体而亡，没有经脉紊乱气海爆碎，没有任何不适，最后甚至还实力大进，在极短时间内连升两三个小境界。 这种事，其他修行者想都不敢去想，更不可能做得到。 他身上，肯定有某种宝物！ 正是那宝物，帮着他平稳吸收了那些药物之中的精华，并且排除了其中的丹毒。同时还将他暂时无法吸收的部分贮存了起来。以至于他后来晋入破境时完全就是水到渠成，感悟一到，根本无需灵力积累！ 而也正是因为那宝物，具备一定智力的六级魔兽才会望风而退。 他们不是怕聂河，而是怕那个宝物？ 就像天印，具备的能力也不止一种，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真是好宝物啊！林四心内有些艳羡，不过想到天印，他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真是太不知足了。 尽管包括聂河本人在内，没有人能对此说得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来，但林四还是说到做到，将团长之位让给了聂河。 反正，这个团也就三个人，谁当不是一样？而且之前他当团长时，也没见慕聂二人对他低眉顺眼。 他只能这样在心内抚慰着失去团长之位的‘伤痛’。 而同时，他也不打算去探究聂河身上的‘秘密’，就像聂河明知他和慕哲平的力量异常，却并没有对此做出过什么过分举动一样。 ‘终于夺回原本属于自己位置’的新任团长聂河显得很是有干劲。 他大手一挥，继续走在了最前方，而且连夜不眠不休的开始了赶路。 由于夜间光线昏暗，加上这里是山林地形，在没有激烈战斗时的劲气摧毁林木荡除空白地带的情况下，哪怕天空中的探测阵，也无法辨清他们的行踪。 于是在第二天一大早，让全大陆一片哗然的事情发生了。 月国队再次在不会被计入成绩的‘赶路比赛’中取得了第一名…… 而且，他们的优势还不是一般的大，此时已经行出四百多里的他们，足足领先了排名第二的神炎战队两百里…… 而碧澜，赤楼这两支种子队甚至还未到达两百里，至于乌夏，龙燕这样的老牌强队，此时才刚刚走出一百三四十里。 看上去，至少在赶路方面，月国队和其他队伍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这种现象，着实是惊爆了一地的眼珠子。别说大陆各国民众了，就连大赛的组织者也是完全摸不清头脑。 而月国和千宋的民众在欢欣鼓舞之时，同样也是心内狐疑不已。 对于能进入第二关的队伍来说，杀死五级魔兽那自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完全就是片刻解决。 但六级魔兽就没那么简单了。 哪怕神炎和碧澜这样的强队，在遭遇破境魔兽时，也会耗费一刻钟乃至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与之缠斗。 毕竟有些六级魔兽的实力，已经可以和破境后期的修行者媲美了。如果不是围攻，这些队伍甚至根本就不是魔兽的对手。 而一旦和魔兽的战斗拖得太久，也许打斗声，魔兽的吼叫声会招来附近的其他魔兽一同加入围攻也很难说。 再说一些魔兽在山林内根本就很难杀得死，因为见势不妙时，它们逃得比人类快太多。等到队伍启程时，它可能又会远远吊在后面伺机复仇。 这一切，都给参赛各国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这一关要比第一关的阵法更加可怕。除了两大帝国之外，此时其他队伍都或多或少的出现了减员现象。 哪怕拥有破境中期的赤楼战队，一天下来，队伍中也死掉了三名极境队员。 至于较弱一些的紫星，宇海等队伍，此时都已经死去十几名队员了。 月国队虽然出乎意料的拥有三名破境，但他们在第二关的前景并没有人看好，原因很简单，他们人太少，整体实力太单薄。 在许多人看来，他们在经过第一天的战斗之后，恐怕队伍中那七名极境就会被六级魔兽杀得一个不剩了。 后面他们最多仅存三个破境，至于速度，就不用去指望了，能到达关口就是万幸。 然而现在的局面是什么意思？ 他们怎么可能走得这么快，而且，一个队员都未死？甚至毫发无伤？ 这着实是太不可思议了，每个人都想起了第一关时，当时月国队同样有过类似的不可思议的表现。 只是那时候的阵法毕竟是死的，是不会动的。 而现在的六级魔兽，可是会动的，而且分布极为密集。哪怕运气再好，洞察力和观察力再敏锐，也不可能避得开。 一时间，外界关于他们的猜测也是精彩纷呈。 有人认为他们可能作弊了，提前就知道了所有魔兽的大致地盘分布区域，所以尽最大可能避开了。 有人认为他们可能掌握了某种神秘的御兽法门，尽管不能让魔兽为自己所用，但却能消除魔兽敌意。 还有人甚至认为他们之中隐藏着天境高手，屠杀六级魔兽轻而易举…… 然而无论他们猜，很快还是真正看到了月国队和六级魔兽遭遇时的画面，毕竟此时就连各大门派对这支队伍也是异常的关注起来。 他们看到了一头紫火魔狮出现在了月国队面前，这是一头货真价实的六级魔兽。不光攻击性强，还很记仇…… 当初在曲山峡谷时，林四等人就遇到过一头紫火魔狮。当时经历一番苦战，在拥有容雨这个破境后期的情况下，依旧没能杀死它，足可见它的厉害。 深知这种魔兽厉害的人紧紧望着幻影阵上的画面，他们想要看看月国队打算怎么快速解决这头魔兽。 如果不能在半刻钟之内解决这头魔兽，那他们之前根本就不可能赶得这么快。 但是，在外界无数双充满探究期待质疑的目光注视下，月国队根本什么都没做…… 他们仿佛没有看到那头紫火魔狮，就那么直接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而那头紫火魔狮明明看到了他们，却根本没有对他们发起攻击！它就那么静静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近自己，然后和自己擦身而过，然后走远，然后消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头魔兽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正在阳光下趴着休憩的温顺土狗，面对着过往的人类，完全没有做出反应的打算。 看到这整个过程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第572章 不正常的比试 这真是紫火魔狮吗？ 这还是号称极其凶残，极具凶性和攻击性，甚至还极度记仇的六级魔兽紫火魔狮吗？ 为什么它对途经自己领地的月国人视而不见？ 难道它当时被控制了神智？这显然不太可能，毕竟这比御兽更加离奇。 那么，那诡异的一幕，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虽然没人能想得通其中的因由，但并不妨碍月国队继续这样神奇下去……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月国队快速灭杀沿途的五级魔兽，同时他们遇到的六级魔兽和那头紫火魔狮一样，对他们完全视而不见，敞开去路让他们通行。 对比其他队伍和魔兽之间的惨烈厮杀，月国队这边轻松写意的情形着实让每个看到这一切的人都感到无言。 这支月国队，已经彻底颠覆了赛前所有人对他的印象。 在这之前，除了月国民众，以及周边几国，谁能注意到他们？即便提起，也是如杂鱼般随时都会被强队扫平的形象。 但现在，所有人都只觉得这支队伍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要多妖孽有多妖孽。 他们只能看着月国队越来越快，同时将他们和其他队伍之间的越拉越远。 许多人心内都冒起了之前就兴起过的一个怪异念头，如果这场比试是考验速度，谁先到达关口，谁就是头名，那月国队真的是一骑绝尘毫无敌手了啊！ 而且事实上，那种模式原本还真谈不上什么不合理。毕竟抛开月国队，现在各队伍行进的速度，确实大致和他们的实力对比一致。 强队自然能更快击败魔兽，弱队也当然深陷其中寸步难行。 用速度，其实一样能公平的分出各队之间的实力排行。 不过，在看到月国队这种完全不合常理的表现后，包括大赛组织者都在庆幸，幸好没采用那种比试规则…… 现在已经没人能看得穿这支月国队的深浅，他们带来了太多不可思议。如果他们不是被分在强大的碧澜帝国一组，也许都会有人认为他们能杀进最终的第三关了。 无数人对这支队伍的兴趣都提升到了极点，哪怕这一关之中加入了碧澜和神炎这样强大而又盛名久负的队伍，也无法掩盖这支月国队的风采。 此时就连那幻影阵，在绝大多数时间内，都将画面放在了月国队身上，哪怕他们在这一关根本就没有和魔兽进行什么精彩的战斗。 除了和其他队伍一样轻松解决五级魔兽之外，就是和六级魔兽直接擦身而过，根本看不到什么激动人心的场面。 然而他们却牢牢吸住了每个人的目光，哪怕他们走路的样子，都已经开始被人拿出来分析研究。人们似乎想从中找出他们能避开阵法，同时无视六级魔兽的真正奥妙。 可以预见，一旦比试结束离开圣山，月国队这几名队员会被许多人近距离研究，甚至会有天境高手接触他们。 对于林四来说，这恐怕是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了，因为那样他的天印很可能会暴露。只是此时身处圣山之中的他，又哪能想得到那么多。 而这一切，在第二关开始后的第四天清晨时分戛然而止。 那天清晨，所有人忽然发现，他们找不到月国队了。 那十个人，消失在了探测阵的‘目光’下，无论怎样，都找不出来了。 全大陆一片哗然。 他们昨夜终于被魔兽杀死了吗？抑或是被某支强队灭杀了？根本无人知晓。 毕竟他们只有十个人，目标本就是最小的。而在山林掩护下，在夜色的笼罩下，那晚发生了什么，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也许他们现在其实就藏在某处，只是刻意避开了浮空探测阵的‘视线’，或许他们打算埋伏起来偷袭碧澜或者乌夏？ 没人能猜得到。 而很快所有人的目光也开始被其他队伍所吸引，因为在其他两组，同样发生了许多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由于已经进入比赛第四天，齐齐向着各自关口进发的各个队伍碰面的几率也变得越来越大。 而原本冲在前列的神炎和赤楼却在第三天时，就突然原地停下修整起来。 在第四天的下午，他们分别等来了各自的对手——龙燕和古夏。 最终的交手结果并没有出现逆转，人数仅剩八十的龙燕战队面对满员的神炎帝国，几乎没有做出太大抵抗便直接被灭。 另一边同样损兵折将的古夏也被强势来袭的赤楼淘汰。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但关键是，龙燕战队八十人被神炎队杀光了，一个不剩！就连队伍中那两位破境，同样没能幸免，他们分别死在了破境中期的夜秋水和牧岩手中。 当然那时候已经是战斗的尾声，他们同时还受到了神炎其他腾出手的队员的围攻…… 这是开赛以来第三支被全灭的队伍，同时也是被杀掉的第二第三名破境队员。 神炎战队的凶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在以往的圣山之战中，神炎战队固然强势，却也从未做过灭队这种事…… 当时看到那一幕的人都看得很分明，在一开始，龙燕战队就没有太大战意，他们甚至已经打算直接放弃了。 完全就是神炎队不想放过他们，而战斗开始后，哪怕中途向外突围的龙燕队员，也依旧被追上杀死。 神炎队的这种举动，和乌夏几乎就是如出一辙啊！ 而就在外界众人为此感到震惊和无法理解时，赤楼与古夏之间的战斗再现了同样的场面。 古夏战队仅有一名破境，他们能进入第二关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遭遇到拥有三名破境，其中还有破境中期存在的赤楼，他们当然不是敌手。 当他们和赤楼遭遇时，其实已经只剩下六十多人了。 然而即便如此，面对已经明确作出认输手势的古夏，赤楼战队还是发起了进攻。 并且……杀光了他们！ 破境初期的古夏队长死在了项跋手中。 而直到此时，众人才赫然发现，这一届的圣山之战，蹊跷反常之处实在太多太多了…… 无论是伤亡人数，还是乌夏，神炎，赤楼的残暴灭队举动，都让人根本无法理解。 能取得胜利，夺到牌子就行，为什么要杀光敌人呢？很明显这三队所屠灭的队伍，都是从一见到他们之后，就变得没什么战意的队伍。 他们本不用经过太激烈的战斗，在以往的圣山之战中，类似这种遭遇强队的场面发生过无数次。 一般都是象征性的交交手，然后弱队主动认输交出牌子…… 但这次，这三队却都做了多余的事情，杀光了对方，得到了对方的恨意。 说实话，做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不被记恨的。 虽然他们的举动是在圣山之战的规则允许范围内，但却触动了各国之间原本彼此默契的约定。 这么做，绝对会招来各国反感以及抵制。 神炎赤楼虽强，但其他国家也不弱。而且国与国之间并不是纯粹的攻伐关系，之间同时也都还存在着各式各样的合作联系。 龙燕这一百名队员自然也是他们这一代最为出色的修行天才，他们原本很快就会成为龙燕新一代的中流砥柱。 但现在，他们全部死光了。等到下一代天才成长起来，恐怕还要过个五六年了。可以说，他们的损失实在不小，而更关键的是对方这举动等同主动撕破脸。 也许这次圣山之战后，龙燕王国震怒之下，就会拒绝神炎帝国的商队以及货物入境了。非但如此，很可能还会撤回原本留在神炎境内的一些大型商会以及工坊。 固然这样做之后，对龙燕本身也不是好事。但已经被这样挑衅之后，哪怕他们的国王和大臣再冷静理智，也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他们颜面何存，又如何平息民众的怒火？ 这结果，对神炎有好处吗？这就是他们想看到的吗？ 与之相比，神奇的月国队都显得不是那么奇怪了。至少月国队没有这三队那种明显过火的攻击性。 而除此之外，许多人也在猜测，是否还有其他队伍也和他们一样。 比如先前杀得高真国只剩两名破境的西陀队，以及至今仍未遭逢一战的碧澜。 难道这些强队都约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队伍的举动，已经为这届圣山之战蒙上了一层血色基调。 很多人都在好奇，一旦打到第三关，出现在台上的三支队伍会否杀到另外两队全灭，只剩唯一最强的那队站着…… 如果真那样的话，那场面可真是太劲爆，而且损失也太大了。 而在之后的三四天时间内，大陆各国民众已经近乎麻木。 神炎队在灭掉龙燕队之后，很快又灭掉了东煌以及宇海两支强队。而且，依旧是灭队一个不留。 而在另一组，赤楼战队同样灭掉了紫星以及在第一关时损伤极大的西陀，同样是一个不留。 至此，这两组已经只剩下了神炎以及赤楼两队，他们已经算是提前进入第三关了，尽管他们最终也付出了一定的损伤。 尽管所有人都提前猜到神炎和赤楼最终能够过关，但这过程还是让太多的人无法接受。 太过分了，一下子将这么多强队的天才杀光，得罪了这么多国家，神炎和赤楼究竟想要做什么？ 此时已经有无数人看出其中的问题了，这两队这么做，似乎是怀着某种目的。 其次，那个防御法阵肯定有问题，否则那么多被灭队的队伍，怎么一个都不按下阵法保护自己？ 最后，神炎，赤楼，乌夏这三个喜好灭队的队伍好像也分布得太过巧合了。 正好三组各占一队？这要说和门派的安排无关，谁都不信。 联系乌夏在第一关最后那几天蹲在关口埋伏等待的画面，这三队看上去，就像是刻意分在三个不同的组，然后分别灭杀这三组所有的天才。 而现在，让所有人都好奇的是，乌夏和碧澜遭遇时，会怎样？ 乌夏的实力，肯定不够灭掉碧澜。那么他们会和碧澜提前约好，主动认输相安无事吗？ 第573章 阴谋 在所有人或期待振奋，或焦虑忐忑的心情等待下，第二关开赛第十天，碧澜和乌夏遭遇到了一起。 每个人都看到了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一幕。 乌夏队在遭遇碧澜队后，并没有主动展开进攻，甚至没有表露多大的敌意。 两队看上去，虽然是互相防备着，但同时却也都没有出手。 而从双方的交谈场面看去，乌夏似乎是打算主动投降，因为他们剩余的八十多名队员几乎全都拿出了自己的牌子。 这很明显就是提前放弃的征兆，不过这也很正常。 他们和碧澜的实力差距太大，一旦真的打起来，吃亏的只是他们自己。 很快外界众人看到碧澜阵中出来了十几名队员，他们将直接进入乌夏阵中收缴牌子。 这一幕，让许多人失望不已。 说实话，许多人都期待着碧澜能和乌夏大战一场。尤其是那些被灭队后满是怒气的那几国民众，他们更希望碧澜能为他们报仇雪恨，将乌夏也灭掉。 现在看到乌夏竟然直接认输，他们无不气愤填膺怒骂乌夏队欺软怕硬，缩头乌龟。 只可惜，碧澜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第一关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们也不知道另外两组的战斗都已经全部结束了。 他们还以为这届圣山之战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虽然乌夏完全不做任何抵抗的表现太过软弱，但他们自然也是乐得接受。 对于碧澜队来说，真正的战斗是在第三关，而在那之前尽量保存实力，也是对本队有利的事情。 然而意外很快就发生了，碧澜战队那十五名前去收牌子的极境后期队员，遭到了乌夏队的突然攻击。 在碧澜队那些高手们如欲喷火般的目光注视下，那十五名毫无防备的队员，瞬间就被斩杀当场。 而后碧澜队长宁常以及另外几名破境队员和后方那八十名极境后期愤怒杀向了乌夏……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前一刻，他们还认为乌夏队胆小懦弱怂包没种，而现在，他们才发现这支队伍真是太有种了…… 碧澜队，一开始对他们明显是没有杀心的。 哪怕他们正面遭遇，公平对决一场，碧澜队可能都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只要他们在撑不住的时候及时认输。 但现在，他们竟然用了这种诡计。 可以说，碧澜队现在不可能会放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肯定会杀光乌夏队为之前的队员报仇，为受到的愚弄而出气！ 乌夏队，这是在主动找死啊！ 但是，当双方短兵相接的不过一个呼吸，乌夏队迅速在碧澜恐怖的攻势中被杀死三名队员之后，战斗竟然戛然而止了。 每一名乌夏队员身上都亮起了褐色的，属于防御法阵的光芒…… 透过幻影阵看到这一幕的大陆民众，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乌夏队此举，无疑意味着他们现在已经被正式淘汰了，但是这过程却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说实话，最初在外界众人的预料中，弱队遇到强队，被攻击时，就应该是像乌夏队这样马上开启防御法阵然后逃过一死的。 但前面那么多战斗，几乎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面。 外界民众并不知道这防御法阵从启动到生效需要足足两个呼吸的时间，所以他们很奇怪里面的队员为什么都那么悍不畏死，明知是死都不按下法阵。 他们并不知道，其实那些人已经按下了法阵，只是在法阵生效前，他们就被杀死了。 乌夏队的举动，未免太过卑鄙。他们就是故意要让碧澜队减员，同时自己还不用付出多大代价。 而碧澜战队的人尽管被挑起了真火，却根本无法再对他们出手了。 一旦他们对开启了防御阵的人出手，那他们之中许多人就会被取消资格。那样他们即便能进入第三关，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乌夏队被淘汰，然后被带离这里。 但外界民众却仿佛渐渐明白了什么。 那个防御阵，其他队伍仿佛都不会用一样，而偏偏乌夏队就用得这么顺手，这其中自然有问题。 这次的圣山之战，似乎就是一场阴谋，而碧澜队同样是被算计的目标！ 乌夏队做这种事情，明显是出力不讨好，他们和碧澜队又无深仇大恨，做出这种事情后，反而会被碧澜帝国恨上。 那他们为何还要这么做？ 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就是尽量削弱碧澜。 而联想到另外两组的神炎和赤楼，这两支和乌夏那斩尽杀绝的风格一样的队伍，乌夏此举恐怕就是为了让碧澜实力损伤的到达第三关。 而到了第三关后，碧澜恐怕还会遭到神炎和赤楼的围攻。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三队其实是事先商量过了。 到时候在第三关，碧澜队恐怕也会全军覆没吧…… 想明白这一点的所有人，心内都不禁变得一片冰寒。这次的圣山之战，分明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圈套，为的就是杀光大陆各国这一代最优秀的天才！ 在这其中，门派同样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 如果说门派没有配合这三队行事，那简直就是把所有人当傻子耍！ 而那三队，究竟是要做什么？是要和大陆其他所有队伍为敌吗？ 没有人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这阴谋其实真没有多大价值。虽然成功坑杀了那么多队天才，但意义何在？ 这么做一次，神炎乌夏赤楼这三国以后将会被其他国家群起而攻之。 而除此之外，下次圣山之战还会有人参加吗？ 圣山之战之所以一直这么延续了下来，除了因为那个长老会席位之外，还有一个重大原因就是他相对公平。 这次门派这种龌龊行径，恐怕会让他们丧失所有的声望，今后谁还会在他们的主持下参加这种充斥着内幕和阴谋的比赛？ 而同时，他们在大陆各国之中的形象恐怕也会跌至极点。 怎么看，他们都是在自绝后路。而他们得到的，仅仅是坑杀掉了各国五六年间的一批最出色天才。 虽然死去这些天才让各国肉痛，但要说这样就动摇了各国根基，那简直就是在扯淡。任何时代都不缺少天才，老一辈可以多顶几年，新一代也能很快成长起来。 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就让人无法理解。 …… 很快，终于有第一关被淘汰的幸存队员回到天极城。 他们带回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那便是关于防御法阵的秘密。这些幸存队员，几乎都是开启过防御法阵的，他们清晰感受到那个法阵需要足足两个呼吸才能开启。 但他们被淘汰后，却没能被立即带下山，而在下山后，又没能立即被用传送法阵送回来，反而被用一些莫名借口集中在了一起。 一直到现在，才有人回到了天极城，并且还不是通过传送阵，而是用两条腿走回来的。 因为门派宣称广场中心和圣山之间的那个传送阵坏了…… 所有人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当初开幕时，选择神炎队长夜秋水测试那个防御法阵已经说明了一切。 当时夜秋水在拿到法阵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启动了法阵。随后在几句话之后，成功拖到了阵法生效…… 然而这一切，当时外界其他人根本不知情。从外表看去，那个防御法阵是多么神妙啊！ 天极城内，碧澜帝国的领队以及他们在长老会的长老们愤怒咆哮着，他们也已经料到了碧澜队覆灭的场面。 然而距离第三关开启只有半天时间了，哪怕他们现在想要终止比赛，将碧澜队带出圣山都来不及了。 毕竟门派刻意破坏了广场中心的传送阵，他们只能靠脚力前去三千里之外的圣山。而到了圣山之后，面对满山的阵法陷阱和魔兽，他们即便是天境高手，也来不及在半天之内赶到了！ 尽管此时几乎所有队伍的领队以及长老会长老们，都拼尽全力飞奔赶向了圣山，但他们可能已经只有看到最终结局的机会了。 碧澜队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 如果没有月国队存在的话。 因为月国队尚未被淘汰，他们和千宋还持有着这一组整整一半数量的两百块牌子。而按照规则，除非月国和千宋被魔兽淘汰导致牌子不见，否则碧澜战队必须取得场内一半以上的牌子才能进入第三关。 现在谁敢说月国队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淘汰了？那么神奇的一支队伍，同时还拥有三名破境，他们即便被淘汰也不可能无声无息。 所以，现在碧澜队，还真就进不去第三关！他们必须等到时间的到达最后一刻，月国队和千宋队依旧没有出现在关口，才能得以进入第三关。 而已经消失了很多天，引起无数猜疑的月国队，现在究竟在哪？ 这已经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不久前遭受了偷袭的碧澜队自然是满腹闷气，然而他们没有撒气的地方。 他们现在根本找不到另外两队，同时关口的守卫还告诉他们，没有达到过关条件。 他们这几天已经将这片区域找了个遍，杀掉的魔兽不知凡几，然而除了先前的乌夏队，他们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每个碧澜队员都无法忍受这种事情，他们觉得自己像是被戏耍了一样。 他们本该万众瞩目，本该带着势如破竹的恢弘气势进入第三关。而现在这算什么？这次的比试，他们几乎完全没有展露自己的实力，就要这样莫名其妙的过了第二关？ 如果不是乌夏偷袭了他们一把，他们甚至就像是专门来打魔兽的。这样的圣山之战，对于堂堂碧澜来说，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他们此时就那么堵在了关口前等待着，而他们根本不认为月国和千宋最后会出现。 在他们看来，这两支队伍要么是藏起来了，要么就是缩在起始点不敢前进。 一直到天色完全变黑，距离十天期满还剩区区两个时辰时，消失多日的月国队终于出现在了场内，也出现在了大陆所有民众眼前。 第574章 空间阵 在看到月国和千宋那一共十名队员熟悉的身影时，外界许多人都爆发出了呼喊声。 这段时间，月国队这些队员也开始渐渐有了拥趸。除了月国和千宋本土民众外，许多国外的民众也开始渐渐关注支持乃至追捧起他们来。 这并不算稀奇，虽然出身小国，但林慕聂三人的实力是实打实的。 而如果只比天赋的话，哪怕碧澜和神炎的民众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人十六七岁就晋入破境的资质，已经甩开夜秋水和宁常这些天才几条街了。 再加上他们这一路的神奇表现，随着参赛队伍的减少，许多国家的民众也渐渐转而支持起月国队来。 不少人聚在幻影阵前为月国队呐喊助威，虽然林四等人不可能听得到。 不过事实上，即便是月国本土民众，对这一战也毫无信心。 他们支持林四等人必胜，那只是出于感情上的原因。 但他们内心也很清楚，实力悬殊太大了…… 五名破境对三名，尤其碧澜这五名破境之中还包含着两名中期。 更不用说，剩余的八十名碧澜队员全都是极境后期，而月国千宋‘联军’剩余的七个人之中，惟有谢少英一人是这个境界。 这根本就没办法打。 “你们还真的出现了！” 对面碧澜的队员一个个面色不善，说实话他们本来对月国和千宋并无恶感。 这两个国家本就算是碧澜帝国阵营之中的小国，但或许是因为乌夏先前的偷袭，再加上这两队一直拖到了现在，令得他们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于是他们的语气，也就同样不善起来。 “怎么？我们不能出现吗？”既然对方没有好脸色，那林四的话自然也就透着生冷。 “当然可以，只是原本，还以为你们缩起来了呢！”队伍中一名破境初期的碧澜队员冷笑道。 林四同样冷笑起来，虽然他对碧澜帝国并无恶感，但对方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觉得此时或许只有用剑说话才有用了。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对手，是敌人，不是吗？ 他刚刚才从某一处隐秘之地出来，此时才重见天日，倒并非刻意躲着碧澜和乌夏。然而，他又凭什么要对其他人解释其中内情呢？ 这几天，他们经历的事情无比离奇。而他们从中知道的一些秘辛，一旦传出去，或许足够震动全天下。 …… 月国队之所以会消失那么多天，原因自然是林慕二人循着天印的指引最终进到了某处。 在比试第三天的那个晚上，林慕二人找到了令天印反应最强烈的准确方位。 那里并非他们一开始所想象的圣山中心，反而就在他们所在的第二关的关口附近。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里才一直没有被发现吧？毕竟真正中心的那座圣山，一直就是世人眼中的焦点，早已经被人翻遍一草一木了。 当时依照感知，两人停在了一棵参天古树之下，而其他人则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那个，我们在这里有点发现。”林四并没有故意支开其他人。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就是直奔这里来的吧？”聂河扬了扬眉，对他们先前的隐瞒有些不爽。 林四摊了摊手：“没错，还真就是。不然我何必赶得这么急？” 扶摇问道：“那你发现的是什么？” “暂时，还不确定。但应该是很了不得的东西。” “哦？”众人纷纷来了兴趣。 “那这东西在哪？” “应该就在这附近吧？”这里的感知最为强烈，在林四看来，第四天印应该就在这附近。 或许，被埋在了树下的土里？ 天印其实并不大，如果不是林慕二人能直接感应到准确方位，鸽蛋大小的天印藏在圣山三千里范围，真的是大海捞针一般。 然而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门派占据圣山数百年了，都还没发现这第四天印。门派不是拥有三枚天印吗？为什么感知不到这里会有第四天印呢？ 按理说，即便是大海捞针，几百年来，这圣山也该被人或者魔兽光顾过无数次了。 他摇了摇头懒得去想那么多，他决定相信自己和老慕的感觉。 于是他把大剑当成了挖地的工具。 虽然是夜间，但因为担心动静太大被天空的探测阵发现，他显得很是谨慎。 他小心翼翼将这棵巨树下方挖出了一个大洞，随后向下继续开挖。 然而，他和慕哲平足足挖了两三丈深，依旧毫无所获。 其余人站在坑洞上方看着两人忙忙碌碌，一时间也插不上手。 “喂喂，你们两个不会是来这里种地的吧？”聂河对他们挤眉弄眼。 一开始他还期待着他们真能找到什么宝物，现在看来，似乎只是空欢喜一场啊！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笑了起来，反正挖洞对于林慕二人来说也算不上多么劳累。何况他们现在都在第三关的关口附近，也不怕浪费点时间找乐子。 一直挖到七八丈深了，两人依旧什么都没发现，反而弄得满身泥水邋遢无比。 这不应该啊，越往下挖，林四反倒越觉得这里不像是第四天印的所在地了。 他不得不暂时停止这种看似毫无用处的举动，而一出这里，天印的感受顿时又变得强烈无比起来了。 “哈哈哈，看你们两个这模样，真是狼狈不堪啊！”聂河现在根本不信这里有什么宝物了，在他看来，这应该是林慕二人的错觉。 然而林四却没有心情和他斗嘴，天印的感应绝不可能会错。 即便自己一人出错，慕哲平不可能也跟着出错。 可是，为什么明明找对了地方，却一无所获呢？ 他和慕哲平齐齐苦思冥想起来，而聂河等人则呆在一旁有说有笑。他们什么都没感应到，甚至就连林慕二人要找什么都不清楚，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看林慕二人这个样子，似乎他们真不是故意说笑的。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内，林慕二人不时继续打洞，时而又爬出来在这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敲敲打打。 但最终，他们还是把目标锁定在了最初那棵参天大树之下，因为这里的感应最强烈。 强烈到，他们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会控制不住体内的天印了！ 这个感觉是那般真实，但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呢？ 他们不断利用那代表着神识的细线四下探测，然而一直一无所获。 众人并没有催促他们离开，谢少英宗越薛尘等人甚至已经趁着空闲时间坐在一边打坐修炼了。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一直到下半夜接近黎明时分，林四才忽然叫道！ 慕哲平连忙露出了询问的目光，而其他已经不做任何希望的众人也纷纷转头向他看去。 “你们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方圆十丈内和外界，其实有点不太一样！”林四跑到了以这棵大树为中心的数丈外，仔细的用手触摸起地面的泥土以及叶片。 “有什么不一样？这里的树木都是相似的种类，地上的泥土也都出自同一处。”聂河等人赶了过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对于林四的判断向来不会当成玩笑。 “将这棵树当成中心，向外画一个方圆十丈的圆圈的话……”林四站起身来，似乎已经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说，这十丈正圆的边界，平整无比，除了落叶之外，没有一棵树木长在边线上吗？”得到林四的提醒后，最为细心的慕哲平第一个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错……这绝对有问题！”林四点了点头。 而聂河却觉得他是否走火入魔。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十丈圆圈的边线没有长任何一棵树有什么不对的吗？我还说那棵树一丈范围内也没有其他树木存在呢！”他没有感应到那天印存在，所以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 “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现在应该在一个阵法之中！”林四自信一笑，做出了最终推断。 众人面色一惊，不知不觉陷入阵法之中，那可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哈哈，简直可笑！”聂河大步向外走去，没几步，他就走到了众人外面三丈外。 “现在呢？按照你的说法，我已经离开这座阵法范围了！”随后他耸了耸肩，又施施然走回到了林四身边挤了挤眉眼：“我现在又回来了，怎么样？这就是你所说的阵法？” 他的举动让众人放下了心，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林四是否真的魔怔了。 如果真的是个阵法，那要么能困敌，要么能杀敌，但无论是什么阵法，一旦进入后都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脱离。 “这可不是我们见过的任何一种阵法，如果我所料不错，其实我们现在根本就不在原地！”林四摸了摸下巴，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你是说……传说中的空间阵？”慕哲平瞪大了眼睛。 他和林四对于阵法算是颇有涉猎了，在一些古老典籍中，他们曾经见过类似阵法的描述。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在那描述之中，空间阵有着其他任何一种阵法都无法比拟的神妙之处。 然而，那只是传说，事实上这大陆上根本没人见过这种阵法。 哪怕就是阵法界，也认为这只是某人异想天开的一段臆想而已。 “这种阵法，可以将另一处空间截取到我们这里，而我们进入这里之后，其实已经出现在大陆其他地方了。而一旦我们走出去，就又回到了圣山！”林四的脸上透着凝重之色。 “你没发疯吧，喂喂！你说的简直和荒诞的传说一样，谁能做到这种事？而且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我不知道谁能做到，但它的意义很明显，那就是我们明明找到了地头，却白忙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因为我们挖的地方其实根本就不是圣山，而是大陆另外某一处的山林。”林四摊了摊手，说出了极为大胆的猜想。 随后不理会聂河的震撼不解，他便开始在阵法的边线处摸索起来。 第575章 古文字 空间阵的阵图，林四当然没见过，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人见过。然而眼前这阵法根本不具备任何杀伤力，一旦确定这阵法的范围，不断在边沿摸索，迟早是能找出玄机所在的。 林四和慕哲平开始沿着那边线开始向下挖掘，以他们的实力，这种事简直不需费什么力。 而一直挖到五六丈深，他们终于有了发现。 一块巴掌大的灰色灵石出现他们眼前，尽管这灵石布置了可能有许多年，但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其中强大的力量。 众人齐齐大惊，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林四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灵石，品阶可不低啊！”扶摇罕见的露出凝重之色，“这恐怕比上品灵石还要高出一个等级了！” “难道这里真是个阵法？”聂河感到不可思议。 “事实就在眼前……”林四笑了笑，随后众人齐齐开始沿着边线挖掘起来！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其他埋在边线五六丈深处的灵石。 一直到他们取出按照规则的六边形排布的六块灰色灵石后，他们所在的地面突然摇晃了起来！ 虽然这摇晃极其轻微，但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而与此同时，他们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和扭曲，如同身在波动的水底一般。 一个眨眼后，这一系列的异状全部平息，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依旧是一片十丈范围的山林，依旧和周围的参天树木无比协调。 然而，众人却很快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虽然这十丈范围内同样是一片林木，甚至就连里面的巨树数量都一致，然而位置却和先前完全不同了。 至于小型的灌木树丛，更是分布得完全不一致，最重要的是，他们先前挖的坑洞，一个都不见了。 原本这里已经被他们挖得狼藉不已，现在看去，却完全像是没有人来过这里一样。 “真的是个空间阵？”哪怕以聂河这样凡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性子，此时也不禁为这种堪称‘神迹’的事件感到震撼。 林四却摇了摇头：“不，这不应该是空间阵。没有阵眼不说，就连六块灵石的排布，也完全不是用来布阵的。空间阵的阵图更不可能这么简陋。” “那是什么？”叶弘诧异问道。 “说出来可能更加吓人，先前那块空间，也许是被某位高手直接从大陆某处直接截取到这里，然后覆盖在我们现在这片范围上的。而这六块灵石，只是为了稳定住这片空间，让它一直不会崩散……” “嘶……”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怎么可能。谁能做到这种事……” 这不能怨他们大惊小怪，而是空间这种力量，他们之前根本就闻所未闻。这世上灵力种类就那么几种，还从未有人听过空间也属于一种力量的。 而即便真存在这种力量，这直接截取一片空间，然后填补覆盖的事情，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恐怕只有传说中根本就没有真的存在过的神，才能做到吧？ “别忘了，圣山当年是谁战斗过的地方。”和其他人相比，谢少英反而是第一个接受这一切的人。 “琴英……”这里的十个人，每个人都听过琴英的事迹。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显出了向往乃至崇拜的神色。如果要说是这位大陆已知唯一的一位神境高手布置的，那还真是很有可能。 宗越感慨道：“此生如果能入神境，纵然立即死去，也值得了……” “这等威能，真是让人无法想象。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说一个人就能改变一个大陆的命运了！” “是啊，没想到人力竟然能强大到这个地步……” 谈修边旭等人也纷纷慨叹。 “我说，我们还是先找宝物吧！琴英再厉害，也已经死去千年了。”聂河撇了撇嘴，他对琴英并不像其他人那般尊崇。 林四原本挖洞的那棵参天古树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片长满藤蔓荆棘的灌木丛。这一次，应该是真正的圣山景物了。 顺着那灌木丛查探，众人极其轻易地，就发现了异常。 拨开树丛，一个幽深向下的洞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到了现在，谁还会犹豫，众人自然是直接跳了下去。 这个位于地面下方的山洞足够五六丈深，如果是转境之下的修行者这么直接跳下来，恐怕会摔伤都不一定。 而下方的空间大得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上方的洞口仅有两尺宽，而下方的地面却足有十几丈宽广！ 洞内弥漫着一股发霉的腐烂气息，好在众人都是修行者，一阵劲气催发之下，倒是很快将污浊的气流扫了出去。 而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传送阵。 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他们现在也都乘坐过传送阵了，这座阵法和外界其余传送阵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特点，就是太大了。 林四等人坐过的能传送得最远的传送阵，能直接传送五六万里。然而和眼前这座传送阵相比，那些阵法，似乎还是太小了点。 阵法多半都是威能越大，范围就越大。 以眼前这个传送阵的大小来看，恐怕是能直接传送几十万里超远距离传送阵。 “这座阵法，是传去哪里的？”边旭自言自语地问道。 “我们乘坐一次，不就知道了吗？”聂河浮了浮嘴角。 “这个阵法谁知道还有没有用，坐上去，不会出现意外吗……”谈修苦笑道。 传送阵一旦出现意外，那很可能会被传送到未知地带，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而这还算是较好的结果，怕就怕直接被阵法炸伤甚至被空间乱流撕碎。 “咳。”林四摸了摸鼻子：“这个，暂时还是不要试了，我们现在还在圣山之战中。万一传送过去回不来……” 众人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他们好不容易闯到了圣山第二关，可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传送到几十万里之外，然后脱离比赛。 “那你们感应到的，就是这个传送阵？这也算宝物？”聂河环顾四周，发现这偌大山洞内，除了这座传送阵之外，就只有山石。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林四也是疑惑不已，他依旧能清晰感应到那‘第四天印’的存在，然而这里却根本没有啊！ 外面已经快要天光大亮，而他们在这洞内敲敲打打，四处搜寻，却再也没有其他发现。 这山洞似乎并没有隔层，石壁敲上去也并无空洞声音发出，同时也没有任何一处像是有门的样子。 “这里，像是有字……”就在众人快要放弃时，林四在石洞的一处角落，发现了刻在石头上的字迹。 众人连忙围了上去，这些‘字’很明显是被人刻上去的，是有规律的，而非自然形成。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细若蚊蝇的‘字’时，却根本认不出这些是什么字。 “这些，难道是上古时期失传了的古文？”扶摇算是这群人之中，学识最为渊博的人了，然而这些字，他们一个都认不出。 “不像啊，这字体，和我们这大陆的风格完全不同。”叶弘摇了摇头，他看过的典籍同样不少，从未见过这种文字。 众人顿时一筹莫展，这些字，肯定对于解开这洞内之谜有帮助，然而他们根本不认识又有什么用？ “要不直接把这山洞毁掉试试吧？”到现在，聂河也相信这洞内肯定是藏着某样宝物了，否则不会凭空出现这么大一个传送阵。 “不！我认识这些字！”慕哲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什么！”不说其他，就连林四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说实话，慕哲平虽然看起来比他要成熟稳重。但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他‘不学无术’的程度比林四差不了多少。 对于这个大陆的认知，他比林四多不到哪里去。而平时林四也没见他抱着什么古老的典籍研究过，他看的除了修行和阵法类书籍外，大多只是一些新奇有趣的杂书而已。 他竟然能认出这些连扶摇和叶弘都认不出一个的，已经失传了的文字？ “取下传送阵边缘的三颗青色魔核……”慕哲平站起身来，他的面色显得极其古怪。 他确实认识这些字，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古文字，更不是什么生僻字。 在几年前，他每天都能看到这些文字，这些文字根本就属于另一个世界…… 现在再看到那熟悉的文字，他只觉得荒唐无比，同时又觉得百感交集。 他终于可以确定，无论这里是不是琴英布置的，在这个世界，他确实早已有了‘同乡’来过。 只是，那位‘前辈’还真不是一般的恶趣味啊。他难道就能料到后世会有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找到这里吗？ 不说别的，如果他现在没有第二天印抑或没有林四同行，那他根本就感应不到这个位置，根本就找不到这个山洞。 传送阵的边缘，确实环绕着一圈各种颜色的魔核。对于这种高深阵法并无理解的众人，只能猜测这是传送阵本就必须要有的部件。 谁又能想到，这其中竟然有三颗青色魔核是可以被取下来的？ 而当这三颗魔核被取出之后，向来都被认为不能移动位置的传送阵竟然诡异地浮空而起。阵法原本所在的位置下方，出现了一条向下蜿蜒的甬道！ 直到此时，他们才终于相信，慕哲平是真的认识这些字的！ 第576章 转世 已经到了这一步，众人也不再犹豫，沿着幽深的甬道，众人依次向下方行去。 而当他们全部进入之后，那上方的传送阵忽然重新落回了地面。 众人心内一惊，不过到了这一步，他们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往下走。 这条甬道看似极长，站在上方竟然只能看到下方的蒙蒙亮光，却看不清到底是些什么。 虽然山腹内出现亮光很离奇，但就连空间阵和会飞的传送阵他们都见过了，现在对此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经过了长达四五里的蜿蜒甬道，他们渐渐走到了底部。 众人明白，以这山体的高度，这里其实还不算是山的最底部。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这座坐落于山腹之中的广场长宽足有七八里，通体皆是白石铺就，虽然边缘有着嶙峋山石，但却依旧给人以恢弘磅礴之感。 而在广场正中，则有着一座方圆两三里，红墙绿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宫殿的风格同样与这大陆其他建筑不太一样。 而林慕二人也终于可以确定，那‘第四天印’应该就在那宫殿之中！ 众人依次下到甬道最底部，踏上了广场。 随后，他们发现了异常。 当他们踏足于广场白石之上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林四是第一个踏入广场的，而当他双足出现在广场上时，眼前的广场和宫殿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茫茫白雾。 这是……迷阵？幻阵？ 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陷入了阵法中。 “都停下！这里是阵法！”他大声喊道！ 随后他开始向回走，然而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明明朝着先前甬道的方向行去，但足足走了一刻钟也没能回到原地。 这么长时间的行走，以林四的速度，即便走不会甬道，直直向着一个方向也该走到山腹的边缘地带了。 但是，他眼前除了白雾，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当他踏入广场后，后方众人眼中的他，正是站立于广场白石上，他们并不能看到那茫茫白雾。 但凡没有踏足广场范围的人，都能清晰看到下方林四的身影。 而同时，他们根本就听不到林四的声音。 因此他们根本不疑有他，反而一个个依次进入了广场之中。 于是，他们也遭遇到了和林四完全相同的一幕。 每个人身边的同伴都消失了，他们眼前除了茫茫白雾，什么都看不到。而无论他们怎样呼喊，其他人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们仿佛，已经根本就不在一个空间了。 这种手法，简直神乎其技！ 哪怕林四和慕哲平擅长破阵，此时这种阵法还是让他们无从着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无论他们在阵法中直直行走还是转圈亦或闭眼静止不动，都丝毫不能改变他们的处境…… 足足一个多时辰后，他们之中许多人心内甚至已经冒出了一个预感，自己不会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面直到渴死饿死吧？ 这种猜测，让人想起来不由得浑身一阵发凉，然而却是极其有可能变成真的。 而此时，林四却已经意外的脱离了那诡异阵法的范围。 没过多久，慕哲平出现在了他身边。 “看来你也是被天印指引过来的了。” “是啊，这里的设计，着实超出我的想象。没有天印根本无法通行……” 他们两人能脱离那阵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宫殿中有吸引天印的宝物。他们两人在阵法中找不到方位后，都选择了沿着天印的指引向前摸索。 最终，很轻而易举的就走到了宫殿前方。 而此时，他们回头望去，还能看到包括聂河在内的其他八个人在广场范围内绕着圈子。 “这阵法怎么破解？这样下去，无论我们还是他们，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里。”林四开始担忧起来。 虽然他自己已经来到了宫殿门口，但最后怎么回去上面？而且，怎么把聂河等人带出去？ “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这阵法看上去并无杀伤力。我们先进去再说……”慕哲平无奈的笑了笑。 “好吧。” 到了现在，林四也发现慕哲平身上的某些神秘之处在渐渐开始展现了。 他现在看上去很是古怪，似乎知道点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林四并没有打算去探究，他能相信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不会害自己…… 两人穿过高达数丈的高耸宫门，进入了一座宽阔大殿。 入目所及的，是几人才能合抱过来的高大巨柱，一共十八根巨柱撑起了一座既破败又华美至极的宫殿。 说华美，是因为各种木质或金属材质的座椅桌案之上，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花纹近乎巧夺天工，而镶嵌在殿内的各式宝石翡翠珍珠几乎随处可见。 说破败，是因为殿内那些绫罗绸缎几乎已经全部腐烂…… 殿内空无一人，而顺着殿门向前方望去，百丈之遥的正上方是一张王座，座位前方摆着一个方形台子，而台子上方则有着一个方形盒子。 那里装着的，或许就是寻找已久的第四天印吧？ 这一天下来，林四已经见过太多不可思议，以往完全无法想象的事物。此时终于见到最终目标，难免心情激荡，便想要直接向前走去。 然而他的脚步才刚刚抬起，慕哲平便拉住了他。 “先不要动……”他的面色凝重无比，而他的眼睛却是看着脚下的地面。 “怎么了？”林四微微诧异，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们脚下密密麻麻写着许许多多那种‘古文字’。 “如果你继续往前走，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慕哲平叹了口气，“这前面的一些布置，足以杀死天境乃至困住圣境高手！”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林四惊呼出声。 这世上的阵法固然有不少厉害的，但想要杀死天境高手还是没那么容易。 就像林慕二人在客苍山布置的那个‘裂地点杀阵’，虽然震惊大陆，但最终连破境都没能杀死一个。 至于困住圣境，还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他很快就微微恍然，这里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琴英啊！之前的截取的空间以及后来那个迷阵，哪一样是他以前所能想象的？ “别忘了，我是认识这些字的……”慕哲平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又有些茫然。 “上面说了什么？”林四本能地问道。 场内出现了一片寂静，慕哲平似乎很犹豫是否该告诉林四他看到的内容。 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他才忽然如同想通了什么一般笑道：“你真想知道吗？”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为难自己。其实我也有一些秘密没有告诉你……”林四连忙摆了摆手。 “我知道，不过，我愿意和你分享。” “你……” 慕哲平笑着对他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欢迎你的到来，许多年后的我……”他看着地面的字迹，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念了出来。 而只是这第一句，林四就顿时面色大变！ 这句话，实在太骇人了！ 他先前推测这里的一切都是琴英留下的，那么这些字，自然都是琴英写的。 他写的这些字，其他人都不认识，只有慕哲平认识。那么原因很简单，琴英知道这种文字只有他所选定的人才能认出来。 而他说‘许多年后的我’，岂非意味着，慕哲平是千年之后的琴英转世？ 这！这怎么可能！ 琴英没死？不，他死了！但是他却能料到千年后他会以慕哲平这个身份复生？ 这，这已经不是什么预言，而是彻头彻尾的神迹了啊！人难道真可以如传说中那般转世重生吗？ 而自己这两年一直以来，竟然是和琴英的转世一起生活？ 他终于明白慕哲平为什么会犹豫那么久，仅仅这一句话，就能掀得这个世界天翻地覆啊！他竟然不吝于和自己分享这个秘密…… 慕哲平的声音却在继续。 “不知你来到这里已经是多少年后了！能来到这里，那么你应该已经觉醒了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记起了我们的母语。我很欣慰，第四天印依旧在你身上……” 说到这里，慕哲平对林四摊了摊手：“你肯定有了一些可怕的猜想，但我要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他料错了，我可能确实是他的同乡，但却不是未来的他……” “咳，是吗……”林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慕哲平的来历恐怕神秘得令人无法想象。 慕哲平继续念着下方的文字。 “你应该早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我琴英的转世。但可惜第四天印只能保持最本源的真灵不灭，我只能在其中封存属于自己的武道感悟以及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而许多记忆碎片我只能无奈舍弃。” “六大天印既不属于这个世界，亦不属于我们那个世界。世人皆认为这代表着六大属性灵力着实荒谬无比，第一毁灭，第二吞噬，第三嗜血，第四控魂，第五腐蚀，第六混乱，六印合一则可掌控空间之力。然而，这其实仍不是神境！” “为了掌控空间之后的时间之力，真正升至神境。我明知各大门派居心叵测却依旧强行为之，乃至最后酿成苦果。六大天印仅存毁灭控魂两片，然而……我们并没有输！” “这世间无论灵力神识之力圣力，都只是表象，只是结出的果实。而能得到多少成果，最终还是要看源力深浅，它代表着一个人在修行之途到底能走多远。” “源力，等同天赋资质。而当年得到六印之时，在六印上方还有一枚源珠。源珠之中封存着的，便是我的源力……” “高台之上，存放着的就是源珠，这是我留给自己的遗产。去吧，得到它！你将得到我全部的天赋，同时我们将能拥有两世资质，突破神境指日可待！”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未入圣境，我建议你立即调头回去，其中的源力足以摧毁你！” 第577章 截取机遇 当慕哲平念到这里时，林四已经彻底震惊无言。 尽管琴英留下的话看似东一句西一句漫无条理，然而他却几乎全部听懂了。 而正因为听懂了，他才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 这一切，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世人都认为琴英死了，这并不算错，从眼前这些字来看，当年他确实是死了。 但谁也没想到琴英竟然还有着后续的布置。 依照他这番话，他其实早已料到自己最后的结局。 而他原来，竟然还不是神境高手，只是因为他的力量太过特殊，所以才能拥有那么高的战斗力。 而他之所以未能突破神境，在他看来，应该就是天赋不够，也就是那源力不够。 那些门派坑杀他，却没想到他竟然暗中布了一个更加久远的局。 他竟然利用那第四天印，将自己的真灵封存转世。直到自己的转世找回这里，才能得到他那所谓的源力，同时两世天赋合二为一，真正晋入神境！ 千年之前的他，确实无法预言后世，但他却近乎已经提前安排到了千年之后！ 一旦他成功，真正的神境高手琴英将会重现于这个世界！ 当年还不是神境的琴英就已经强到那个地步，一旦他真正晋入神境，将会如何？ 能够发现这里的，只有身具天印，同时还能修炼印力的人。光是前一点，就让目标缩小到了六个以内。 而天外天三派那三枚天印根本无人能够修炼，也就意味着范围缩小到了三人。 最后，还必须认识琴英那个世界的母语，否则沿途的阵法布置足以挡住任何圣境之下的人！ 这一条，其实已经将林四都排除了。 琴英几乎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外人即便能破开外界的空间阵法误入这里，最终也只会是个死。 惟有他的转世，才能在这里畅通无阻。 那么，慕哲平…… “我真的不是……我没有那所谓的控魂天印，我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也不是通过什么觉醒得来。我只能说，这一切真的是个天大的巧合……” 似乎知道林四依旧没有释去怀疑，他无奈的摊手苦笑。 “我相信你，而且无论你是不是，我都能接受。” “看来我应该感动？” “哈！你知道就好，说实话刚刚我差点害怕失去你这个兄弟。” “放心啦，我不会和你成为陌路人的。” 两人互相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后，原本已经显得有了隔阂的心，似乎又一次变得毫无保留。 “我很好奇，那位拥有第四天印，并且作为琴英真正转世的人，现在在哪里？”卸下担忧和疑虑之后，林四显得很是轻松。 慕哲平淡淡道：“我有一个怀疑的人选。” “谁？” “你的师傅连琴……” 林四大为愕然：“什么？为什么是他？” “你们可能都无法理解，但我却几乎能确定。因为连琴，应该也是那个世界的人。如果他不是和我一样来到这里，那么他很可能就是琴英转世。尤其结合他的修为天赋资质……” 林四回想着几次梦境，同时结合尹漓的那一系列推测，发现慕哲平所说的，似乎真的很可能是真的。 连琴的实力进步实在太快了，而且他竟然能假扮白云道那位圣境高手的圣力规则，这哪是其他圣境所能做到的？ 这足以证明他对修行的理解，完全在其他圣境之上，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继承了琴英的武道感悟。 他能操控第一天印，证明他对天印的理解远超常人。而这，同样是天印原主人琴英才可能知道的东西。 他能随时取回第一天印，而三派的另外三枚天印他很可能也随时可以拿走，那他拥有第四天印也完全有可能。 林四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如果连琴是琴英转世，那为什么他没有找来这里？难道他感应不到这里的源珠？ “你说的，很可能是对的。因为我曾经做过几个梦……”他最终决定将这一切对慕哲平和盘托出。 “什么梦？” …… 当林四将杀死连琴，十方楼以及尹漓的推测全部说了一遍之后，慕哲平同样久久不能平静。 林四所说的这一切，这给他带来的冲击同样大得不可思议。 过了许久，他才苦笑道：“如果你在剑宗时，真的杀死了他就好了，我真希望尹漓那个推测是错的。” “我以为你会说十方楼。”林四挠了挠头，他一直担心慕哲平会因为他刺王的身份而不快。 慕哲平哑然失笑：“我像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吗？我现在只是担心，他很可能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敌人。” “你也认为他会成为敌人？琴英当年似乎并不是一个恶人吧？” “人有纯粹的吗？何况依照尹漓所说，连琴这个人所图极大，我现在更加相信这片大陆会大乱了。除此之外，他对你，似乎很奇怪……” “像爱又像恨吗？” “原来你自己能感受到。” “当然，对于连山的经历，我一直是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 “这可真是一句听起来无比悲哀的话。” “我很奇怪，为什么他没有找到这里来。”林四不想再提连山，他直接将话题拉了回来。 慕哲平点了点头：“这其中的原因我们根本无从揣测。他当初很可能同时拥有第一和第四天印，然而他应该没有修炼出印力，否则他不会放弃第一天印。” “他的记忆没能完全觉醒，或许正是因为没能修炼出印力，所以他感应不到这里的源珠？”林四现在也知道，最初他的猜测是错误的。 将他吸引过来的并非第四天印，而是那枚和天印共生，同时还留下琴英源力的源珠。 “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拥有三枚天印的三大门派，至今仍未发现这里。”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去取得那能够催生更多土壤的源力吗？”林四征询着他的看法。 “你也想到了我们当初的推测了吗？确实，如果土壤是力量之源，那么源力则是资质。惟有资质足够，才能修炼出更多土壤，让气海这棵果树变得更加高大，从而达到更高境界。每个人生下来后，修行资质应该就已经定型了，后天的修炼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进……” “可是琴英说了，不到圣境，不要去吸收那个源珠。我猜测，可能其中蕴含的东西太多，不到一定境界根本无力承受！”林四的面色无比凝重。 慕哲平摇了摇头。 “我们很难等到下一次机会了！如你所言，连琴这个人极其可怕。也许之前他一直在大陆的某个角落默默注视着你的成长。无论实力还是其他，他都比我们强出太多。如果你不想被他掌控命运，那就要主动打破局面。而眼前，就是一次天赐良机！” “截取本该属于他的际遇？” “是的，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他不可能预料得到！而只有这样，才有破局的机会。而这，可能也是上天给我们留下的一线机会，绝不能错过！” 林四沉思片刻，眼内浮现出了坚定，“你说得没错，看来我们需要将他们都从外面叫过来了……” 慕哲平笑了笑：“没错，一个人不到圣境都无法吸收琴英遗留的庞大源力，但十个人分摊，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看来这上面有破阵之法？”林四笑了起来。 现在的他，仿佛已经解开了许多心结。包括一直以来对慕哲平的隐瞒，包括真正直面连琴。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背负着许多东西，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陡然卸下了许多枷锁。 慕哲平耸了耸肩，笑得很是莫名：“当然，琴英的布置再厉害，也会为他的转世留下破绽。而这一切，全都在这上面写着。” 他自己也对此感到啼笑皆非。 换作旁人来这里，恐怕会遭到无数阵法和布置的毁灭性打击。 但琴英完全不会想到，这个世界会再次来一个‘同乡’，而这个同乡还能同样得到天印，甚至修炼出印力。 他借助那个世界文字以及眼前这些精妙布置，无非是为了阻止所有外人，只有他自己的转世能够畅通无阻。正因为如此，他在第四天印中封存了属于那个世界的记忆。 然而，这却等于对慕哲平开了一扇宽敞的门。 按照地面那些字迹，他们很轻易地按照琴英所说的方法，将被困在广场中的另外八人全部带到了宫殿门口。 在众人一番心有余悸的感叹之后，慕哲平冷静说出了关于源珠的存在。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天大机遇。得到这个机遇，也许此生原本只能止步极境的人，未来能入破境。原本只能入破境的人，未来可能会晋入天境……”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睛都差点红了。 “你说什么？这世上竟有这种宝物？” “这怎么可能！” “人的资质也能改变？” 别说谈修边旭了，就连扶摇宗越薛尘等人都开始喘着粗气。 甚至，就连谢少英和聂河都变得无比认真起来。 这并不能怪他们太激动，而是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人的修行资质，从出生之时差不多就已经定型了，这是全大陆的共识。 修行除了需要感悟之外，还需要根骨资质。 否则这世上修为最高的就不是武者，而是学者了，因为他们对事物本质的理解，可能比武者要更加透彻。 有的人生来就不能修行，有的生来就比别人突破境界更快，有的人少年天才老来平庸，这一切都是因为根骨资质。 许多人终其一生止步于某个境界，除了感悟不够，更大的原因就是潜力不足，进展太慢。 限于资质，他们体内那片属于修行之源的‘土壤’增涨缓慢，无法‘培育’出更加强大的气海‘果树’。于是体现在外界，就变成了修行进展缓慢，终生不得寸进。 他们听过能提升修为的灵丹，听过能加快修炼的法阵亦或特殊宝物。 但他们还从未听说这世上有什么宝物能够直接提高人的资质的。 第578章 吸收源珠 在场的这些人，如果不出意外，除了林慕聂三人之外，惟有谢少英有希望进入天境。 而宗越，扶摇，薛尘，叶弘这四人，此生能否晋入破境还是未知。 至于谈修边旭，可能最多就是极境了。 这一切，其实他们自己心内也早有觉悟。有时候并非他们自己没有野望雄心，而是一切早有天注定，哪怕努力也改变不了注定的资质。 他们能做的，只是变成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强极限，不浪费自己的资质而已。 诸如极境后期，破境后期…… 而现在，打破极限的希望竟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要是说出去，只怕就连圣境强者都会为之疯狂！ 慕哲平并没有卖关子。 “这里留有琴英的源力，或许你们并不知道源力是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代表着琴英的根骨资质！而我们现在，有机会继承它……”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场内出现了长时间的寂静。 除了林四之外，每个人都浮现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琴英……你是说，神一般的琴英？”边旭喃喃道。 谈修双手抱头，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真的是千年前那位琴英？” “我们……能得到他的源力？”就连宗越都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声调。 慕哲平笑了笑：“不是得到，而是分享。我们十个人共享他一人的源力……” “你们为什么……不独占？”聂河忽然冷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目光炯炯地望着慕哲平，他们现在确实已经变得心内一片火热，但却还没有失去理智。 是的，这样的‘宝藏’，为什么要和他们分享？ 十个人分肯定不如他和林四两个人独占得到的多啊！ “因为我们两个人吃不下，这源珠之中，除了他的资质根骨之外，恐怕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不到圣境都无法承受……”慕哲平淡淡道：“你们有选择的机会，因为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功。” “不需要考虑了，我肯定答应！”谈修第一个表态。 “没错，这种事，怎么可能会犹豫？” “难得有一个不再平庸的机会……” …… 很快包括边旭宗越薛尘等人在内的六人便全部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剩下的只剩聂河和谢少英。 惟有他们两个，依旧迟迟没能做出答复。 林四完全明白他们会是这种反应的原因。 聂河没有直接答应的原因很简单，他的天赋本就强大，身上可能还有着某些秘密，他应该是不想冒险。 而谢少英，恐怕还是因为内心的傲气吧？他不愿意依赖这种‘外力’提升自己。 “喂喂，你们还犹豫什么？现在犹豫的话，将来被林四大爷超越可不要后悔啊！” 此言一出，聂河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谁说我犹豫了？我只是在考虑怎么吸收而已。”他撇了撇嘴。 随后林四一把揽过谢少英的肩头，低声在他耳畔道：“就当是为了千宋吧……” 谢少英身躯微微一震，随后默默点了点头。 林四之所以不愿意放弃谢少英，是因为作为四哥，想把好东西和小弟一起分享。至于聂河，林四完全就是看中了他的吸收能力。 他能短时间内吸收那么多丹药而不出现任何异状，那么吸收源珠时，有他在，众人出现意外的可能就会变小很多。 …… 在慕哲平的带领下，他们踏上了宫殿内的砖石。 随后他们眼前的景物便开始了不断变幻，他们的前方时而出现熊熊火光，时而出现万古冰川，时而出现阵阵雷光，时而出现无穷风刃…… 这一切，是不是幻觉他们无从得知，毕竟从殿门到王座仅有百丈，而现在他们完全就看不到道路的尽头。 也许当他们认为是幻觉的时候，阵法就会吞噬他们。也许他们跨进去后，会发现自己真的出现在了茫茫大海或者沙漠之中再也回不来也未可知…… 跟在慕哲平身后亦步亦趋的他们，完全没有遇到丝毫危险。 慕哲平的步伐始终稳定，有时候他的前方会出现万丈悬崖，而他依旧是直直前行。有时候前方是一片坦途，他却突然拐进旁边刀剑密布的空间之中。 跟在后方的众人尽管知道他可能是依照某种指引走在正确的路上，却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眼前的各式阵法忽然消失一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已经是一座高台。 台子上方，摆着的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普通盒子。 林四珍而重之的取下了那个盒子，随后打开了它。 一颗看似普通无比，仅有鸽蛋大小的白色石珠静静躺在盒内。 石珠有着一些如同浑然天成般的奇异花纹，而当盒子打开时，它并没有放出所谓的冲天光芒，但众人却仿佛觉得那一刻有一阵风猛地吹过了自己的脑海。 “开始吧！”他将珠子放在了手心，而后将这只右手和慕哲平的左手抵在了一起，两人同时握住了这颗石珠。 而其余人则纷纷盘腿做好围城了一圈。 林四的左边是聂河，慕哲平的右边则是谢少英，他们同样和扶摇宗越等人抵手而坐。 十人坐定，源珠亮起，剧烈的白色光芒笼罩住了十个人的身形，令得他们像是沐浴在一种神秘洗礼中一般。 每个人在这一瞬间都只觉得脑海变得剧痛，但很快又变得一阵清凉。 同时，他们全身都有着一阵鼓胀之感传来。 只是片刻后，他们便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爆体而亡。 一阵有一阵的冲击波动向着他们的脑海袭去，仿佛在其中凭空堆砌着什么。 林四明白，这应该就是在增加他们的本源之力，一旦自己能承受到最后，那么自己今后就能结出更多的修行‘果实’，此生就有希望达到更高境界。 而除此之外，还有着许许多多纷乱不堪的意识情绪在冲击着他们，令得他们头痛欲裂。 修为稍弱的谈修和边旭，仅仅在坚持了半柱香时间后，便陷入了昏迷。 两人一倒，其余八人则在源珠的指引下自然而然的围城了八人的小圈。 半刻钟后，宗越，薛尘，扶摇，叶弘相继失去了全部意识。 他们已经到达了所能吸收的极限，此时的剩下依旧还能吸收的人，已经只剩下了林慕聂谢四人。 林四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痛苦，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快被某种未知力量撕碎，然而他不想昏过去。 自从得知连琴越来越多的隐秘之后，他变强的心已经越来越迫切。 宗越等人的昏迷他能清晰感受到，他知道他们已经再也无法吸收其中的源力了。然而他不想和他们一样放弃。 除了源力的渐渐积累之外，他们脑海内充斥着种种繁杂的念头。 他们的表情时而平和，时而狰狞，时而狠厉，时而冷漠，时而欣喜…… 这些念头，来自琴英。 他们不得不庆幸自己等人是联手吸取这源珠，否则即便他们是圣境，也会被琴英取代原本的意识。那最终他们即便活着，也等于是死了。 或许是因为吸收的人数太多，琴英的记忆碎片变得更加细碎，也因此而没能被他们吸收，但琴英当年的情绪以及意识却在不断影响着他们。 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有变成疯子，被主宰意识的可能。 他们只能紧紧守着内心的一点真灵一点清明，他们每时每刻都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又是半个时辰后，谢少英昏了过去。 而此时，吸收源珠的已经只剩下了林慕聂三人。 属于琴英的情绪已经消失，他们三人的面色早已恢复平静，然而这源珠却像是没有极限一般源源不断向外涌着源力。 即便不被冲击成疯子，也会爆体而亡吧？ 林四觉得自己早已经到了极限，他不断提醒着自己放弃吧，放弃吧，贪心下去只会毁灭自己…… 然而，心内的执念令得他一直苦苦咬牙坚持着。 直到某一刻，他脑海内的天印陡然一亮，随后他只觉得浑身陡然一阵清爽，原本的爆体之感陡然消失。 蓝芒充斥着他的全身，他看到脑海内那巨大的天印变得无比光亮。而与此同时，原本已经快被填满的天印第二层细线迅速向着上方扩展。 只是片刻间，那细线便突破了第二层，直达第三层…… 他并不知道，慕哲平身上的天印此时也同样亮了起来。 只是因为那源珠温和的白色光芒笼罩，他们这天印波动才没有散发出外界。 与此同时，也许是因为第一和第二两块天印突然被激活，那源珠就像是要活过来一般，突然在他们手心颤动起来，仿佛要破空飞去！ 林慕二人死死紧扣着手，将它牢牢固定在手心。 而透过他们的手掌，原本白色的源珠显着蓝绿红紫黄青六色光芒。彩光流转照耀得整座大殿都瞬间变得斑斓耀眼，只可惜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看到！ 无穷的意识神识精神之力从源珠之中散发而出，随着那源力不断像他们脑海和体内钻去。 这绝对不是琴英的力量了！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无比苍茫，无比久远，无比厚重的气息！ 这是属于源珠本身的力量，只是，琴英自己恐怕也从未发觉这一点。也许他曾经试过，但最终他只是将源珠当成了储存源力的道具。 三人的脑海内陡然一阵炸裂，白色光芒充斥着他们的脑海。 脑海内的白光消失，尽管闭着双眼，他们却仿佛看到了无穷星辰，无穷黑暗，无穷光明。 无数的流光却划过了他们的眼前，他们仿佛正在一种无法比拟的速度下疯狂向着前方移动，然而现实中的他们其实一直就坐在原地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在前方黑暗和流光交织的景象中，看到了一枚白色珠子。 这枚珠子，便是他们此时握着的源珠。而他们现在看到的这枚珠子，正悬浮于六片六边形排布的天印上方。 原本飞速变幻的画面，忽然静止了下来。除了一片黑暗之中的珠子与天印，其他一切齐齐消失无影…… 第579章 第四梦 尽管从极快的动到此时的完全静止转变得极其突然，但三人却并未有丝毫的突兀之感。 他们仿佛觉得这两者之间的转换是那般的理所当然，在先前那近乎能让时光逆流的极速之中，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宁静。 而在现在这完全的静止如死物一般的珠子面前，他们又仿佛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变化。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令得他们似有所悟却又无法真正掌握其中的奥妙。 外界也许只是经过了一瞬，但他们却仿佛已经看着那珠子亿万年一般久远。无论时间抑或空间，此时仿佛都完全失去了原本的规律。 某一刻，一抹黯淡流光忽然自六片天印下方划过。 在此之前，林慕聂三人已经见过无数的流光，那些流光几乎全是一闪即逝，他们并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也许珠子和天印之前其实一直就在那无尽黑暗中告诉移动，只是他们完全看不出来。 又或者还是它们一直未动，而只是流光闯入了这里。 直到此时，这抹眼看同样会逝去的流光竟然意外的穿过了天印之间的空隙后，他们才发现了变化。 那珠子似乎是寂寞已久，陡然发现了‘新玩伴’，它竟然主动追上了那抹眼看就要消逝的流光。 原本只能存在刹那的流光被珠子碰触之后，瞬间变得骤亮，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而与此同时，那六片天印也追了上去，团团围绕着那珠子和流光。 随后，又是一阵极速的穿行，无尽的光暗交错…… 不知过了多久，追随着珠子与天印，林慕聂三人仿佛陡然穿过了一层隔膜，随后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之中有着数之不清的星辰，它们有大有小，无论怎样都望不到边。 不知飞行了多久，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倦了，珠子忽然带着那流光飞入了其中的一颗星。 穿过厚厚的云层，划过剧烈的火光，他们看到了大地和海洋，看到了许多鲜活的色彩，甚至看到了人影…… 当看到这一幕时，三人心内升起一股明悟——这珠子和天印，恐怕已经来到苍罗大陆所在的这个世界了。 而就在此时，林慕二人掌心的珠子忽然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在了这个大殿之中。 三人终于齐齐昏迷了过去。 …… 大殿寂然无声，除了十个昏迷不醒的人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活物。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时他们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一种难言的蜕变。 无论谈修，边旭，宗越，薛尘，扶摇，叶弘，谢少英，此时都仿佛突然回到了呱呱堕地时的那一刻。 他们仿佛在梦中重新活了一世。 尽管那一切过得比现实要快千万倍，几乎每一刻，他们都能看到时光留下的明显刻痕。 他们亲眼看着自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长大，不断经历着种种人和事，这种匪夷所思的经历令得他们心头阵阵失神。 许许多多他们根本不可能想的起来的事情，现在全都以一种怪异的方式呈现在他们眼前，尽管只是一闪即逝。 宗越于襁褓中，再次感受到了自己那已经死去多年的父亲那坚实臂弯。 叶弘再次回到了月国王宫之中，看到了仅有几岁却镇定自若的月洛宁。 谢少英看到了自己第一次握着剑柄时青筋暴突不断颤动的右手。 薛尘望着前方的数万大军，身后是父亲薛玄那伟岸的身影。 …… 每个人都看到了自己前半生最为触动心弦的那一刻。 那么，林四又看到了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的他，似乎只是刚刚出生，外界隐约传来喊杀声，而他眼中只能看到自己的母亲。 那是一个令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女人。 她或许并非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但她有着林四所幻想过的母亲所有的光辉。 她的目中透着足以融化他的爱怜…… 人在长大后，本不可能回忆得起刚出生的记忆。然而那枚珠子帮他做到了，但也仅此而已。 几乎就在转瞬之间，第一天印的花纹忽然浮现在他眼前，蛮不讲理的打断了他的宝贵回忆，他感觉自己似乎在离她远去。 他徒劳地挥着双手，他不想就这样看不到她。 他有预感，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看到她了！他疯狂吼叫着，他不想离开她，他想躺在她怀中，贪婪地多享受一刻温暖。 然而，此间的他，又哪能影响得到那时的他？ 尽管林四对于自己的父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平日里他也从未有过要找回身世，找到亲生父母的念头。但在这一刻，他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内心对这常人都能享有的一切，是存着无比渴望的。 他再次进入了梦境，而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婴孩，而是一个六七岁的男童。 他的背上背着一柄长剑，他的前方是茫茫草原。 他知道，自己第四次进入了连山的梦中。 从没有哪一刻，林四会对第一天印生出这样强烈的怨尤之心。他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第一天印的干预，他绝不会被强行从那段记忆中拽出来。 他本可以享有更多和母亲‘共处’的时光。 面对着这一段由第一天印为自己安排的记忆，他心内惟有抗拒。哪怕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连琴。 他脸上已经没有面具，此时林四已经能够清晰看到他的面容。 他并非外界标准之中的英俊美男子，脸型稍长而宽，额角微高且阔，下巴微微前倾有着一股雄奇之味。 他的五官均如斧凿刀劈的一般分明，狭长的眼眸之中带着的是一股意味莫名的笑意，从那眼神之中，林四能看到舍我其谁唯我独尊的自负！ 在他身上，林四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点——除了他自己之外，天下间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被他看得起。 这和容雨当初形容过的那个视兄弟如手足，视国王和乞丐为平等地位，从不高看任何人亦不蔑视任何人的连琴——完全不同！ 虽然林四有着许多问题想要问连琴，比如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你又是我的谁，你究竟要做什么…… 但现在，连山的身体并不由他控制。 连琴和连山，一高一矮一老一少矗立在草原边缘，他们的身后是茫茫群山。 这里，是草原国吗？林四有些疑惑。 直到他看到前方出现人影。 那是一名翠衫女子，她的身下是一匹白马。 白马猎猎，青丝飞扬，随着她的接近，林四看清了她的脸。 纤细的眉和小巧的嘴令她的面容显得很是精致可人，然而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却让她透出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 而林四能注意到，这女子在见到他们之后，眼瞳之中的冷意更浓了一层。 他终于确信这里是草原国了，因为他认出了这名女子，正是那天在天极城会场见过的草原国女子青娑。 此时的她，容貌和十年之后的她看上去并无太大分别。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此时的她多了一分稚气，而后来的她多了一分端庄。 自己果然是和她见过的，当日的熟识之感，并非错觉。 只是十年后的自己，容貌变化太大，对方没能认出罢了。 “好久不见……”连琴长笑一声迎了上去。 呼…… 对面依旧坐于疾驰马背之上的青娑一剑挥出一道剧烈剑气，从那青色的属性光芒亮度以及剑气破空的速度角度，林四能轻易辨别出其中的境界。 应该还没有到破境，至多极境后期。 林四并没有因为这一剑而动容，因为他知道连琴绝不可能被这么简单一道剑气所伤。 此时的连琴即便未到圣境，也该是天境中后期了，即便来一百个青娑，他也是挥手可灭。 他只是很惊讶，这名单枪匹马同时修为不高的女子竟然敢对连琴出手？ 然而，让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面对这道青色剑气，连琴竟然不闪不避，亦没有张开任何防御，直接硬生生承受了下来！ 站在身后的林四，能清楚看到他蓝袍被剑气碎裂后飘飞的几片碎布！ 对面的白马似乎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陡然原地停了下来。而青娑则从马上跃下，一言不发的冷冷望着他。 林四看到连琴胸前出现了点点殷红，那是受伤后的血迹。 以连琴的实力，即便是硬扛极境后期的一剑，也不可能受伤。他中剑后，依旧纹丝不动傲然挺立的身形便已说明了一切。 然而，他却流血了！这只能说明，他是故意的。 故意散去体表灵力，故意让这青娑击伤他？ 难道连琴是个受虐狂？林四心内不无恶意的揣测起来。 自从得知越来越多有关连琴的事情，林四对他已经渐渐没有了敬畏感。 “你还有脸出现？”面对神色丝毫不变的连琴，青娑终究还是率先开了口。 “可曾消气？”连琴笑吟吟问道。 林四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内心感受了。 连琴对这个女人，似乎迁就到了近乎讨好的地步啊！ 难道，他喜欢这个女人？ 但是，青娑的下一句话，就颠覆了他的猜测。 “你深爱的女人被杀死，你明明有实力报仇，却不敢去做。你这样的懦夫，不配让我生气。”她的话语一点都不客气。 林四觉得，这世上敢这样对连琴说话的，恐怕只有这名女子了吧？ 这个青娑，到底是什么来头？ 论身份，草原国的人，即便是大可汗也不配让连琴如何。论实力，她更是拍马都难及连琴。 而连琴果然还是没有丝毫怒意，他只是笑着辩解：“谁说我不敢报仇……” 青娑冷冷打断了他，“那你就去杀了月山！” 林四大惊，月山竟然杀死了连琴最爱的女人？这月山也未免太狠了吧？ 第580章 实力大进 “他毕竟，曾经是我的大哥！”连琴摇头苦笑。 青娑一脸嫌恶之色：“你真是虚伪得令人感到恶心。” 连琴继续苦笑。 对这个女人，他有着无比的包容心，似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 然而青娑并未停止对他的指责。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大事，但姐姐当年没有选择你，看来并不算错过。你这种人，一样不配拥有她！” 连琴的笑容渐渐不再明朗。 “如果你不信任我，那你可以亲自去找月山。”他淡淡笑道。 青娑没有说话，尽管她看上去很想杀月山。 林四也听出了点什么，这个青娑的姐姐，是连琴喜欢的人。而她却死在了月山手中，现在青娑希望连琴为她姐姐报仇，但连琴却没有出手。 这让林四更加不解了，月山竟然敢做这种事？而连琴竟然还能忍？ 林四可是知道，月山还杀了他们之中的老四钱无垠，还向门派出卖了连琴的第一天印…… 做了这么多事情的月山，竟然一直活到现在都没被连琴杀死，真是个奇迹啊！ 而除此之外，或许正因为喜欢青娑的姐姐，连琴才对眼前的青娑百般忍耐。 这个时候的月山，登基应该也有六七年了。他身边虽然可能没有天境高手，但却有着无数破境之下的护卫以及大军，又哪里是青娑能杀得了的？ 如果月山有这么好杀，那身为世仇的草原国高手们早就办到了。 呼！连琴忽然抛给她一本薄薄书册。 “这是我在剑术上的一点微末心得，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青娑本能地伸手接过了那本书册。 林四终于知道，为什么此时已经二十多的青娑明明只是极境实力，天赋并不算多么惊艳，后来十年内却能突破到破境后期了。 原来她得到了连琴的‘指点’。 而同时，他也愈发不明白连琴的心意了。 如果他真想杀月山，他自己应该就能办到。而他现在让青娑学他的剑法，确实让青娑的实力后来突飞猛进，但距离杀死月山还有很遥远的一段距离。 这结果，他自己应该也能料到，那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难道，他终究还是不忍杀死月山？给她剑谱，只是给她一些安慰与补偿？ 青娑并没有想到那么远，虽然她同样不明白连琴的心意。 她只是神色复杂的望着连琴，以及他身边的连山。 蓦地，她面色忽然一变，用颤抖着的手指着连山惊呼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你终于认出来了吗？他现在叫连山！”连琴掀起了嘴角。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青娑愣愣道。 连琴仰头大笑状若疯狂，“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如果你刺杀月山失败，那他未来会帮你完成！这个计划是不是很完美？你看，我其实一直都是想着报仇的！” 他似乎觉得这句话很是好笑，以至于浑身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青娑情不自禁地向后倒退了两步，似乎难掩心头震惊。 这一刻，她的冷漠和冰寒早已消失不见，“你！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孩子，来我这里！不要和这个残忍的疯子一起……”她忽然疯了一般扑向连山，似乎想要将他揽过去。 林四心头狂震！ 如果现在主宰连山身体的人是他，那他可能真会扑向青娑。 因为他看得出来，青娑对他，是真正的关心和在意。而且，她似乎知道自己的身世。 然而他没有机会这么做，此时的连山并没有奔向青娑，他反而向连琴这边缩了缩身子。 随后他被连琴一把提起向后疾飞，远远离开了青娑。 青娑在后方狂呼追赶，但林四已经一句话都听不到了。因为连琴飞得太快，快到耳边全是风声，快到青娑的身影很快就被甩得不见。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刺王。刺杀国王的刺王！”他耳畔忽然传来连琴的长笑。 …… 林四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个大殿。 此时除了慕哲平和聂河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苏醒过来。 眼见他醒来，所有人都连忙围了上来，他们的眼中带着喜色，同时又带着关切。 “怎么样？你还好吗？”叶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勉强笑了笑，“我还好，你们呢？” “好到不能再好了！哈哈，我只觉得自己神清气足，虽然实力提升不大，但后面的境界却仿佛能够清晰看到一般！”扶摇欣喜地答道。 “是啊！我已经晋入极境了，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边旭重重击掌，同样是一脸的振奋！ “这次真是多谢你们了，再造之恩永世不忘！”薛尘双手抱拳沉声道。 另一边，宗越谈修同样也是连忙道谢。 这一次圣山之战，如果不是林四和慕哲平，他们第一关就会被淘汰。 而后更是不可能走到这里，并且得到这么一个天大机遇。 林四看得出，他们每个人都从那珠子之中，得到了很大的收获。此时他们的境界甚至没能全部获得提升，诸如谢少英，此时依旧是极境后期，但他们通向更远的路却被打通了。 那珠子，并不是直接提升修为，但却重塑和加深了他们的根基，这才是最为难得的。 只是，此时的林四却根本无法融入他们的欣喜之中。 原来，‘刺王’并不是代表刺客之王，而是代表着刺杀国王么？ 而连琴所说的那个国王，自然就是月山无疑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背负过这样一个‘使命’。 如果不是因为在青月森林之前的那场意外，也许自己后来真的可能会在连琴的安排下，杀死月山吧？ 那时候，自己和月洛宁将会成为死敌呢！ 他已经决定，等到这次圣山之战结束，就立即去找到那个青娑，直言不讳告诉她自己就是连山。 只要告诉她这个名字，她就会明白自己是谁！ 到时候，或许自己就能知道许多关于身世的内情了！ 或许……那个青娑就是自己的母亲？否则自己上次见到她时，为什么就会有着亲近之感？而她在认出连琴身边的自己时，又会那么失态？ 是了！很有可能！连琴让她的孩子去犯险刺杀月王，她当然会那么疯狂的阻止！ 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猜到真相的林四，此时简直已经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他恨不能立即飞出圣山见到青娑…… 不过，他很快又苦笑起来。 如果自己真是青娑的孩子，那就代表着自己是草原国的人啊！ 而自己杀过的草原人，还真不少呢。一时间，他有些头痛起来。 身边再度传来的欢呼声惊醒了他，原来是慕哲平也醒过来了。 林四知道，这次吸收源珠，他和慕哲平以及聂河的收获是最大的。 其他人吸收到的都是琴英的部分源力，其中谢少英吸收得最多。而他们三人，则是真正和那颗珠子形成了共鸣，并最终得以窥见了一些玄奥景象。 尽管他自己，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那个珠子和天印，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事物，只是因为某种意外，才来到了苍罗大陆。 而即便是琴英，恐怕也没有意识到那个珠子的玄妙之处，在他眼中代表着六系力量的天印才是真正宝贵的东西吧？ 如同先前大家问他一般，此时他也一脸关切的扶着慕哲平，“怎么样了？” “我很好，刚刚回了趟家……”慕哲平的眼中浮现出了一层波光，语气更是极其反常地颤抖起来。 没有人嘲笑他的失态，因为先前他们每个人在昏迷时都有过一段足以触动心弦的经历。 他们知道，慕哲平肯定是回忆到自己过往的点滴了。 然而林四知道，慕哲平所说的回家，恐怕是在梦中，回到了自己的那个世界了。 此时唯一一个没有醒来的人，就只有聂河了。 林四暗暗庆幸这次将聂河拉了进来，他的吸收能力果然不是一般的强悍。如果这次没有他，或许自己等人一开始就会被源珠撑爆，亦或被琴英的意识击成白痴。 “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不会已经过去很久了吧？”心情极好的扶摇嬉笑道。 他们在这大殿之中，根本不知时光流逝了多久。也许他们只是昏迷了片刻，也许真的过了数月也难说。 边旭狂呼道：“应该不会吧，那我们岂不是错过圣山之战了？” “哈！现在圣山之战又算得了什么？” …… 而此时，林四才开始检视自身的变化。 脑海内的第一天印，细线原本只修炼到了第二层末尾，距离点亮第三层还遥遥无期。毕竟这算是一次大境界的突破，需要足够的机缘和感悟。 而现在，第三层已经被细线填补了一小半。 哪怕不释放出脑海那条代表神识的细线，他现在也能清晰感应到身前身后的变化。 而只是微微向着四周探出感知，他就发现非但感知范围已经从一条线变成了一个圆，而且感知范围也出奇的大。 他竟然一直感应到了百丈外殿门之处的景象，而这么大的范围，恐怕就连破境后期都没办法做到。 只是，这股感应之力似乎并不像其他破境强者的神识之力那样具备杀伤性。 换作其他破境强者，这样向外辐散神识之力，足以让范围内其他人的意识受到严重冲击。 而此时他周围的人几乎全都是浑然不觉，仿佛他根本什么都没做。 不过林四却没有因此而气馁，因为他发现除去这感知之力外，细线的触角也能跟着衍伸到百丈开外了。 而这细线，可是能造成与神识之力相当的杀伤效果的。 除此之外，他感觉自己体内的印力水准也有了本质的提升。 和慕哲平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知道，这次他们算是真正晋入了破境。而在这之前，他们虽然具备破境战斗力，但多半还是因为天印力量的特殊使然。 第581章 一个提议 随后的几天，循着琴英留下的字迹，他们继续探索着这里。 很快慕哲平在宫殿后方发现了两头七级魔兽。 这很可能是琴英留给自己转世的得力臂助，因为琴英的留字中说过，这两头魔兽都被封存了一部分真灵进入控魂的第四天印之中。 他的转世拥有第四天印的转世，应该能直接控制这两头七级魔兽。而七级魔兽的战斗力虽然肯定比不上圣境高手，但在战场上造成的杀伤，恐怕要比天境高手强得多。 只是很可惜，琴英虽然将一切都安排得尽量完美，却应该也没能想到这一过就是千年…… 当林慕二人看到这两头魔兽时，它们已经成为一堆枯骨了。 所幸两人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得到了两颗七级魔核。 而除此之外，琴英留下的丹药因为时光流逝早已化为泥灰，再无任何用处，令得众人感慨不已。 之后众人便一直在等待聂河醒过来。 他沉睡的时间尤其的长，一直到五天之后才苏醒过来。 聂河在醒来之后，并没有主动提起自己昏迷时的经历，但林四看得出，此时的他和之前有了不少改变。 脸上比以前少了一丝玩世不恭，却多了几分沉凝。 他看向众人的眼光，不时会透着陌生和疏离，似乎仍未从梦境中完全脱离出来。 在慕哲平的带领下，众人终于回到了地面上。看着远处夜空中那依旧没有撤去的浮空探测阵，他们才知道圣山之战仍未结束。 此时的林四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提前神炎赤楼可能联手等在了第三关。 对他们来说，继续往前闯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他向着第三关的关口而去，然后他们看到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碧澜战队。 …… “我不管你们这种烂队是怎么闯到这里来的，但现在留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主动交出牌子。”这名碧澜队伍中的破境初期队员显然是心情不太好。 就连他身边的碧澜队长宁常都不禁皱了皱眉。 不管怎样，月国和千宋也算是碧澜帝国这方阵营的国家。圣山之战是一场另类战争，但面对这种小国，碧澜应该有大国风范。 反正他们肯定能赢，为何要这般盛气凌人呢？传出去，只会有损碧澜的形象，让人觉得碧澜帝国太霸道。 不过他也明白身边的同伴为何会这样，换在往常他们或许会展现出一定的气度。但先前面对乌夏时，他们的气度却成了对方利用的地方。 十几名同伴因此而惨死，每个人心内都憋了一口气。 而月国和千宋迟迟才出现，让他们等了许久。见到他们后，也没有立即表现出臣服认输之意，这让许多人心头不禁火起。 被乌夏坑一次已经不可饶恕了，什么时候就连月国和千宋这种货色也敢挑衅堂堂碧澜帝国了？ 他正要开口缓和一下场内气氛，最好还是平和收场，让月国和千宋在认输的同时不至于心生怨愤。 但他的话还未说出口，身边的女子便突然叫出声来。 “是你！你竟然是月国队的人！”这名容貌秀美带着一丝高贵气度的女子，正是碧澜队伍中的另一名破境中期太叔玉。 而此时，她的青葱玉指正遥遥指向月国队伍之中的一人——聂河。 “好久不见，美女。”聂河掀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轻快笑容。 林四忍不住叹息起来，他终于知道聂河前阵子在天极城都在忙些什么了。 这个人渣，在招惹了蓝岚之后，竟然又去招惹其他女人了么？而且，竟然是碧澜队伍之中的那名破境中期女子？ 从太叔玉那满是怒意的眼神之中，林四看得出，聂河恐怕没给她留下多好的印象。 “难怪月国队能走到这里，原来是有你的存在么？不过你这次死定了！” 铿！对面的女子拔出了长剑，战意毫不掩饰的散发了出来。 顿时，碧澜战队后方众人齐齐躁动起来。 他们本来就对月国队不爽，现在得知他们之中竟然有人招惹了太叔玉，一时间自然跟着义愤填膺起来。 太叔玉是碧澜战队之中实力和宁常并列的存在，同时她还是碧澜豪门太叔世家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子，也许这队长会是她来当也不一定。 秀丽的容貌，高贵的出身，强大的实力……在这些光环的笼罩之下，她成为了这届圣山之战之中备受瞩目的焦点，同时也是许多男子追捧和沉迷的对象。 包括碧澜战队内部，同样有着许多人对她倾心不已。 只是，面对太叔玉，他们无论实力还是出身都有所欠缺，因此又有几人敢对她表露？他们多半只敢将这放在心内。 而对面那个月国小子，虽然容貌妖艳得过分，但他凭什么敢招惹太叔玉？月国人也配得上他们的天之骄女？ 尤其，此时聂河脸上的笑容是那般轻佻，那般漫不经心，好似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一样。 “你对她做了什么？她看你就像看仇人一样……”林四咧了咧嘴，悄悄问着身边的聂河。 “没什么，只是热情的追求她，被拒绝后，顺手拿了她的一些丹药抚慰受伤的心灵。”聂河浮了浮嘴角，说出了近乎让碧澜全队暴走的话来。 哪怕是宁常，此时也无法保持原本平淡的面色了。 对面这个小子，大胆得过头了。招惹太叔玉，本就会招来碧澜人的反感。被拒绝后，他竟然胆大包天的偷了佳人用来修炼的丹药…… 而此时，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后悔与后怕。这个人，是真的该死啊！ “交出他，然后认输，你们可以离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个决定，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很仁慈了。如果换成其他人主事，也许碧澜队会一哄而上杀光月国队的人为太叔玉出气也不一定。 然而林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只是偷丹药？”他问身边的新任团长大人。 “是的。” “没做别的？” “没有。”聂河莫名的笑了笑，他知道林四会站在他这边。 “那还好……”林四长出了一口气，如果聂河对太叔玉做了更过分的事情，那他真的会对聂河很失望。 他们两人的对话，并没有避讳其他人，因此场内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于是碧澜队所有人都抽出了武器。 因为这对话让他们出离的愤怒，在对方这名队长口中，那小子偷丹药似乎不算什么一般？我们是不是还要庆幸这小子没有做更多过分的事情？ “看来你是不打算交出他了。”宁常同样拔出了剑，作为队长他必须表达该有的立场。 林四和声笑道：“对于他的所作所为，我表示很抱歉，然而他终究是我的队员……” “这么说，你是打算和我们战斗了？”宁常很奇怪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面对碧澜队，对方不可能不清楚将会面对什么，然而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惊慌。 说实话，虽然碧澜队其他队员给林四的印象并不好，一个个显得高高在上，但宁常却没让他生出反感。 而且，相对先前只想置他们于死地的沉海以及草原等队伍来说，碧澜现在的表现已经算是有气度了。 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闹得血腥收场。 杀掉太多碧澜队员，对于月洛宁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好事吧？ 于是他认真道：“我有个提议……” “你要是打算认输现在还来得及，不过那个小子你们必须留下！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这么有耐心！”先前那名破境初期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后方的碧澜队员七嘴八舌纷纷叫喊起来。 “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招，我建议你熄了这个念头。” “你以为侥幸击败过解飞白，就有了对碧澜队提要求的资格？” “是认输还是战斗，一言而决！” 碧澜的队员根本就不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在他们看来，月国队的队长又算得了什么？ 解飞白被月国队长林四击败的事情，他们在天极城时都有所耳闻，毕竟解飞白是碧澜的龙泉学院出身。 但在月鹏和解飞白口中，林四只是利用诡计和阴损手段才侥幸击败了解飞白。 在他们看来，这名队长至多也就极境后期。这样的人，换在往常根本都没资格和他们对话。毕竟他们这里最弱的人都是极境后期。 破例和月国队说这么多话，已经是一种恩赐了，对方还想蹬鼻子上脸？ 而且，一听到所谓的提议，他们就本能地想起了乌夏队。 对方又想耍什么花招来坑我们碧澜队了吗？真把我们当傻子了？ 不会给你们耍阴谋诡计的机会！直接正面强攻，摧枯拉朽，一举荡平面前这几个乌合之众！ 林四微微扯了扯嘴角，心内只觉得很是可笑。 他难道真的怕和这些人全面厮杀吗？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一旦真的杀起来，他有把握将碧澜战队之中所有破境之下的队员全部杀死！ 这些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经全在林四一念之间。 他只是，不愿意杀死那么多人。 这并非他多么仁慈，而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圣山之战看似公平，其实根本就不公平。 乌夏的队员敢于偷袭碧澜队，因为乌夏国也是大国，他们并不是太忌惮碧澜帝国。但林四所在的月国，却不行…… 比试他赢了，但比试之后，月国会受到碧澜帝国的制裁。 月国只是属于碧澜阵营之中的一个小国，月国还需要仰碧澜的鼻息生存。庞大的碧澜帝国只需随便耍点手段，诸如暗中支持南齐青川等国，打压月国，那么月国就会受到灭顶之灾！ 哪怕圣山之战的规则本就允许随意杀人，哪怕他有把握杀光碧澜队员，他也不能那么做。他就算是能赢，也只能选择相对缓和的手段…… 这便是小国的悲哀。 因为月国‘王子’月洛宁这个结拜大姐的存在，林四此时没办法选择随心所欲。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一直这么委曲求全，如果对方执意要全面开战，他不会选择退缩，大不了血流成河便是！ 第582章 三局两胜 林四嘴角那缕讥诮笑意，宁常看得很是分明。 这一缕笑意，在此时显得很是刺眼。 于是他决定听听对方要说什么，无论如何，堂堂碧澜战队没道理连对方的话头都不敢接下。 如果对方的提议太过荒唐，他大可以拒绝。 “说出你的提议吧，如果不是太离谱的话……”他淡淡道。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显然宁常在这支碧澜队之中的威望甚高，哪怕先前那些碧澜队员对林四的话很是不屑。 “我的提议很简单，我们分三场对决，三局两胜，输的一方直接交出所有牌子。”林四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怎么分三场？”宁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无论如何，对方至少敢于战斗，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我们这边，会派出三个人……” 宁常身后一名破境队员冷笑着打断了林四的话。 “你是打算让你们之中最强的三个人来挑战我们这边最弱的三个队员？或许你把别人看得太笨了！” 林四摇了摇头。 “听说你们有两名破境中期，三名破境初期……” “怎么？难道你要来一场破境之下的对决？破境之上不能出手？”后方有的碧澜队员大声讥笑起来。 这种比试，在外界倒不是没有。一般学院内学生之间的挑战对决，多半都是同境界之间进行。有时候甚至会决出校内元境最强，极境最强，破境之下第一人这种称号来。 然而这里可不是学院也不是擂台比武，而是圣山之战。再抱着那种想法，未免太过天真。 碧澜战队至今仍不知道月国队之中拥有三名破境，于是他们认为月国是想用这种可笑的规矩来约束他们。 “如果你是这个提议，那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宁常对林四摆了摆手，他也觉得林四可能是打着这种天真主意。 无论如何，他们的人数占着绝对优势，没道理自缚手脚故意只派几个人。 随后他听到了差点被当成听错了的一句话。 “你们五个，应该是碧澜队最强的了。击败你们后，要你们交出牌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林四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这句话却让场内所有人瞠目结舌。 几乎所有的碧澜队员在经历了瞬间的错愕之后，都涌起了强烈的可笑情绪。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 “这是在说梦话吗？” “这月国队长，不会是个疯子吧？” “我们这是被人藐视了吗？哈！” …… 宁常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随后他发现对面林四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说笑。 “你是说，你们打算击败我们这方五名破境？”他死死看着林四的眼睛。 林四耸了耸肩，很是随意地答道：“没错，三局两胜。聂河对那位太叔玉姑娘，我对你，至于另外三个破境初期，就交给老慕吧！” 他转过头问两名同伴，“喂喂，你们两个没问题吧？” 他身后的慕哲平哑然失笑：“我尽力而为……” 聂河则是嘻嘻笑道：“看来队长还是很照顾我的嘛！” 随后他对太叔玉‘含情脉脉’的眨了眨眼：“虽然你恨我，但我还是会手下留情的。” 直至此时，他仍旧不忘挑逗对面的破境美女。 对面的碧澜队员笑不出来了，先前他们还觉得林四是打算取巧占便宜，而他们感受到的只有强烈的羞辱。 这五个人已经是碧澜阵中最强了，能击败他们的话，那月国队拿牌子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从林慕聂三人这寥寥几句话，他们看到的，就是对方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仿佛取得这三局对决的胜利，只是探囊取物而已。 在对方口中，他们已然如同羔羊，而对方则在随意分配着对手。 这还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什么时候，碧澜队竟然会遭到这样的对待了？ 哪怕是神炎战队面对他们时，也不敢如此托大吧？ 尽管他们认为月国人疯了，但被这样轻视之后，他们依旧还是感到了强烈的愤怒。 尤其是那三名破境初期，更是目欲喷火，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林慕聂三人砍倒在地。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当成了以一挑三的对象…… 而太叔玉同样也已经被聂河彻底挑起了怒火。 “你是认真的？”宁常的眼神冷了下来。 林四点了点头，“没错。” 这确实是他现在所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想要得到碧澜战队的牌子，那自然需要经过战斗。而战斗的规模一旦扩大到双方所有人，那他没办法控制伤亡。 不光会杀死很多碧澜人，他自己身后的宗越薛尘等人恐怕也很难活下来。 宗越等人的资质刚刚得到提升，未来有着无比广阔的前景，但却不是现在。他们需要成长的时间，现在的他们，还不够强…… 他的念头，后方宗越扶摇边旭等人又哪会看不出来？ 这一刻，他们无比痛恨自己太过弱小，弱小到单打独斗连一个普通的碧澜队员都赢不了。 月国队本就不具备和碧澜交锋的资格，如果不是因为有林慕聂三人的话。 现在的他们，只能一直站在他们三人后面，看着他们面对对方阵中最强的几人。 这一刻，他们这些来自学园之城各大学院的‘领头人’，终于在心内渐渐将自己当成了真正的‘部下’。 “好，我答应了！三局两胜，如果你们能胜两局，我们会交出全部的牌子！”宁常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身后众人并无一人反对，因为没有反对的必要。 如果连这最强的五人都输掉，那只能证明碧澜队确实战不过月国队。 在他们看来，这种可能根本不存在。用这种方式获胜，碧澜队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闯入第三关。 “如果你们胜两局，我们也会交出全部的牌子！”林四郑重承诺。 “比试一旦开始，我们的人不会留手。” “彼此彼此！” …… “碧澜队和月国队遭遇已经过去半刻钟，此时依旧没有动手，看来双方都很克制。” “是的，说实话碧澜队必须庆幸没有抢先出手，否则他们即便能赢也会是惨胜……” “没错，月国队那三名破境的群战能力太强。其他碧澜队员到时候很难活下来。” 天空的探测阵此时已经将这里的画面传送了出去，全大陆看着幻影阵的人都听到了那两名门派弟子的讨论。 碧澜战队的队员绝对想不到外界对这场比试是这样评价的，只可惜他们根本听不到。 哪怕是碧澜帝国的民众，此时也没办法反驳那两名门派弟子的话。 他们看过之前月国队和草原南齐青川之间的战斗，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一旦真的开战，碧澜固然能赢，但绝对会死伤惨重。 哪怕是骄傲的碧澜民众，此时也不愿意看到双方彻底拉开血战。月国队之中的那三名破境在混战时简直就是杀神附体，碧澜大部分队员面对他们时恐怕会遭遇和草原人一样的下场。 那样即便赢了之后，碧澜队能活着进入第三关的人数恐怕也会少得令人发指。 然而现在，两队已然相遇，战斗迟早会打响，那一幕似乎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这一战，牵动了无数人的心。 有的人期盼着，有的人祈祷着…… 远在东南的月国民众同样目光炯炯看着那依旧平静的画面，仿佛那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在圣山之战开幕前，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月国队有一天会站在碧澜队面前。 而现在，这一幕竟然真的出现了，这让他们觉得极其的不真实。 哪怕是输了，也值得了！从此以后，谁还敢轻视月国？ 他们只希望他们的队员们能活下来，活着回来就行…… 他们现在就算是直接认输，也不会有人怪他们，他们已经是英雄了！ 随后他们看到画面上，双方队员开始动了起来。 “双方队员都开始后退，碧澜队之中只剩下三名破境初期荆凯，荀泰，向荣。而月国队那边，只有慕哲平一人站在最前方。” “他们这是……打算用决斗的方式来决定胜负吗？可是，月国队怎么只派了一人？” “这个，我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两名负责介绍的门派弟子也是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一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面对强大的碧澜，月国队竟然会狂傲的选择一挑三。 当所有人都退到足够距离，场内真的只剩下拔出兵器遥遥相对的四个人时，全大陆的人都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月国队的慕哲平……似乎打算以一敌三……对付碧澜队的荆凯，荀泰，向荣三人？”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两名门派弟子迟疑道。 所有身在幻影阵前看着这一幕的人，此时都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内心感受了。 面对碧澜，月国队竟然选择了这种比试方式，所有人只觉得无比荒唐。 在所有人眼中，林慕聂三人最多就是破境初期，因为他们太年轻了。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们的战斗，恐怕就连破境都不会有人相信。 自大？狂妄？面对月国队这种反常大胆之举，人们已经不知该作何评价。 而此时，场内的战斗已经一触即发。 “真不知道你们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或许你们只是想要一场体面的失败？”站在三人中间的荆凯长剑遥指慕哲平。 他右侧的荀泰并未因为以三敌一就大意放松，而是双手持刀锁定了慕哲平的侧面。 “或许你们认为，在决斗中输给我们之中最强的几人就不会有损颜面？最后交出牌子，也会显得很体面？” “我不得不说，一旦战斗真的开始，你们很可能会付出性命！这就是你们自作聪明的代价！”左侧的向荣冷声道。 三人对面的慕哲平以一种怪异至极的姿势站立着，表面看去，微微前倾着上身的他完全不像是准备战斗，倒像是打算奔跑。 而他手中的刀，也根本不是常规握法，反而紧紧倒贴着他自己的右臂。 “我很期待……”他轻声笑了笑。 随后，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他陡然消失在了原地。 第583章 以一敌三 战斗开始，谁也没想到慕哲平竟然会主动进攻。 在碧澜队员看来，面对以少敌多的局面，这个月国队员应该是打算牢牢固守，拖到十几招再认输。 这样他既保存了性命，同时输得也体面。 这已经是他们对慕哲平实力最高的预估了。 但当慕哲平突然消失，随后陡然出现在荀泰面前时。包括宁常和太叔玉在内的所有碧澜队员，面色全都变了。 这个速度，惟有破境之上才能达到！ 月国队之中，竟然真的有破境？ 而当慕哲平自下而上斜斜一刀抹过荀泰身前时，那刹那间骤亮的刀光映照着的，是荀泰那略带惊惶的脸！ 他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当对方来到自己面前时，自己竟然才刚刚做出反应。 慕哲平这一刀更是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有着一刀就能直接了结他的势头，这令他差点魂飞魄散。 他终究是破境高手，本能地抽身急退之时，他挥刀向前疾挡！ 铿！他挡住了慕哲平那贴身抹来的那一刀。 但场边的宁常与太叔玉却惊呼出声。 “不好！” 呼！ 慕哲平莹绿的刀芒骤然黯然，泛黑的长刀忽然紧贴着荀泰的兵器轻轻一转，如同缠绕在树上的藤蔓一般，转到了他的侧腰。 与此同时，慕哲平本人那瘦弱身躯仿佛忽然失去了重量，如同一张纸般飘飞而起，随着刀一同荡到了荀泰的侧面。 在外人看去，这简直就像是他的刀在带着他自己的身体绕着荀泰的刀旋转一样，这种无比诡异的战法，场内所有人闻所未闻。 荀泰继续后退，同时徒劳地想要将长刀从对方那‘藤蔓’中抽离出来，然而又哪里来得及？ 这一刻，他心头的震骇已经到达了极点。 他终于明白，慕哲平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不光他看出来了，宁常太叔玉以及所有碧澜队员都看出来了。 如果只是单打独斗，荀泰在慕哲平手中撑不过五招！ 在得出这个结论时，宁常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内心的震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提出这样的比试方式了。 根本不是为什么体面的失败，而是为了战胜他们！ 刺啦！衣帛破裂之声响起在场内。 绿芒带着血花飘散在场内，开战只是短短瞬间，荀泰已然受伤。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已经失声，战前无论是对月国队多么看好的人，都没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仅仅只是刚刚开战，碧澜这一方便有人受伤，这完全出乎了每个人的预料。 荀泰的侧腰被慕哲平的长刀拉出了一道长长血口，所幸他闪避得足够迅快，否则这一刀足够要了他的命。 而直到此时，中间的荆凯才堪堪杀到，他身后则跟着向荣。 如果不是他们终于杀过来，恐怕荀泰再过一招就会倒下了。 面对后方剑气滔天的荆凯，慕哲平果断放弃了荀泰，悍然向他迎了上去。 而另一边，刚刚从鬼门关打了个转的荀泰狼狈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翻身而起，随后同样追向了慕哲平。 他们只是一开始被对方利用速度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只是利用了出其不意的战法。一旦他们三人形成合围，那对方就没机会了！ 真是可恶啊，对方竟敢伤了自己！ 绝对不能饶恕他！他一边挥刀急速前冲，一边心内发狠地望着慕哲平冲向荆凯的背影。 只是，令他意外的一幕再次出现了。 明明正面冲向荆凯，即将和他正面交锋的慕哲平再次消失了。 原本只需荆凯缠住慕哲平一两招，他就能追上去从后方夹击慕哲平。再加上向荣，到时候这个月国小子就将成为瓮中之鳖，任他再奸猾也没有翻身余地。 然而，荆凯竟然一招都没能拖住对方…… 在他挥剑迎向慕哲平时，提刀疾速袭来，本该出现在荆凯正面和他刀剑相击的慕哲平，忽然连人带刀向右侧了侧。 荆凯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匆忙之间连忙变招向右划去。但就在此时对面的慕哲平却陡然矮了下去。 荆凯挥在半空的长剑只是划到他的发丝，而慕哲平竟然从他剑锋之下穿行而过，顺势一个旋身来到了他的左侧。 荆凯大惊失色，他才明白先前荀泰为什么会两招就受伤了。 这名敌人不光速度反应极快，而且贴身战斗的技巧亦是令人防不胜防。 他就如同一棵藤蔓，能在战斗中‘缠绕’在敌人的任何一个方位。而战斗中，一旦被对方贴近到这样的距离，那危险的程度真是不言而喻。 不过，他好歹见过了先前荀泰与慕哲平交手的瞬间，对此倒是有了些许防范。 在慕哲平连人带刀抹过他的左侧时，他的长剑终于在间不容发之际竖直挡在了腰间，与此同时他疾速向着右侧闪避。 这一刀，他避开了，而且最终并没有受伤。 只是，紧接着，他就大叫一声不好！ 因为对方的刀竟然都没有和自己的剑接触，而原本在预料之中，刀剑至少也该有一次碰击才对。 向右退避的他借着眼角余光，看到了从自己左侧一闪即逝的身影。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对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后面的向荣！ 为了来救援荀泰，自己和向荣一前一后飞扑过。 对方正面冲向自己时，自己也挡住了后方向荣的视线。这原本没什么，因为向荣离自己不过两丈之遥，转眼他就能赶来一同加入战斗。 而现在，自己根本没能缠住慕哲平。两人完全就像是错身而过，但后方的向荣却毫不知情！ 他依旧在向前冲，他完全不知道慕哲平已经从自己左侧下方突了出去。 自己和向荣，仅仅相隔了两丈。而且在自己和慕哲平交手这一瞬间，向荣应该又拉近了一丈距离。 也就是说，向荣此时距离突然出现的慕哲平只有一丈之距。 他根本不知道慕哲平会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原计划，应该是来协助自己！ 那么，当他突然迎来慕哲平攻击时，会怎样？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荆凯想通了这一切，但很遗憾，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甚至连当时场面都来不及看到，他只能强行向后拧身，同时神识之力不要命一般向着后方辐散过去，期望能够尽量拖延慕哲平片刻。 身在战斗中的荆凯看不到，但宁常等人却看得异常分明。 他们眼睁睁看着慕哲平矮身穿过荆凯身侧，当他出现在向荣正面时，向荣甚至根本没有看到他。 他的目光竟然还是看着前上方，他还做着支援荆凯与荀泰的打算。 一直到慕哲平突然出现在他身前三尺之时，他才陡然惊觉。而在外界众人的眼中，他简直就像是直接送上去配合着慕哲平的长刀。 他大吼一声，同时挥剑下劈，但却已经完全来不及。 而且，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脑海一阵剧痛。 慕哲平完全就是蓄谋已久，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一刀？切向对方肚腹的同时，他代表着神识的细线早已更快一步杀入了向荣的脑海。 原本向荣就已经来不及防范这一刀，而此时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数倍。 尽管他下一瞬就忍着剧痛强行清醒了过来，但腹部的剧痛再次袭来！ 这样的机会，慕哲平如果再把握不住，那他也枉为三把剑的副团长了。 大片大片的碧绿光芒之中，向荣凌空向后抛飞，他被慕哲平反手一刀直接自下而上带得飞了起来。 身在半空，他的肚腹便开始向外冒血，而他的灵力防御直至此时才姗姗来迟。 无论哪一步，他都比慕哲平慢的太多，他完全没能跟上对方的节奏。 只是一个照面，向荣直接飞坠落地，重重摔在了数丈开外，再也没了声息…… 而这，其实还只是他和慕哲平的第一次交锋，他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展现他的实力，就已经彻底失去了再战能力。 宁常快速奔向了他，伸手一探鼻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虽然向荣重伤昏了过去，但至少还活着。 看来对方还是留了情啊，在刚刚那种情势下，慕哲平如果想要彻底杀死向荣，其实并不难…… 他一脸复杂地抬起头看向交战场，目光之中再度透出了强烈的不可置信。 在他眼前七八丈外，荆凯同样倒在了地上，而好几名碧澜队员已经快速跑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荆凯怎么会这么快就倒下？ 他没能看到当时场面，但太叔玉以及其他所有人却看到了。 慕哲平在击飞向荣的一瞬间，荆凯刚刚拧身向着后方扑来，他赶得不可谓不快，他的反应完全不慢。 在所有人看来，他即便不能立即将慕哲平压制住，至少也该能够缠住他。 然后他和后方赶来的荀泰联手稳扎稳打，依旧还有希望。 因为慕哲平刚刚削飞向荣的那一刀都还没能来得及回收，他根本来不及变招。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瞬间化为了泡影。 慕哲平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做出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没有转身，但却像是已经看到了身后荆凯的全部动作一般。 刚刚击飞向荣的他，没有如同常人所选择的那样拉开和其他敌人的距离缓一口气。 前一刀还未收回，他反而便连人带刀疾速向后倒飞起来，他竟然主动接近了荆凯。 当时荆凯距离他已经只有六尺之遥，同时挥剑向着他的后背劈去。 慕哲平这一退，令得荆凯这一剑失去了目标，而且显然是晚了半拍。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慕哲平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他正好退向了荆凯的必经之路。 而且，就在荆凯打算变招之时，他的身躯在半空诡异地扭了扭，竟然如一条鱼般绕开了对方的剑锋所向。 随后，他就像是继续挥完先前削飞向荣的那一刀一般，直接以刀带人在荆凯身前旋了一圈…… 此时的荆凯已经完全无力反抗这一刀，他自己的剑势早已用尽，就那样直接被旋转起来的刀锋刮中了胸膛。 鲜血飞溅，他整个人几乎是和向荣一前一后相继飞了出去。 而此时，荀泰甚至还没能赶到两人交战的附近。 不过下一瞬，慕哲平就骤然出现在了他前方。 原本打算和荆凯向荣夹击慕哲平的荀泰，直至此时才发现，他已经在转瞬之间变成了孤军奋战。 他的两名同伴已经莫名其妙倒下了！ 这个发现，几乎瞬间摧垮了他的战意。但慕哲平却不会因此而放松，对他来说，战斗尚未结束。 哪怕荀泰已经鼓荡起全部灵力，哪怕他已经将神识之力全部散发开来，单独面对慕哲平时他还是没能撑过三招。 蓬！伴随着重重的倒地之声，他最终也被击败当场。 这场以一敌三的决斗，就这样以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方式快速落下了尘埃。 第584章 输定了 事前无论是谁都没能想到这场战斗会变成这样。 哪怕战斗开始后，慕哲平骤然在荀泰那里占到了上风，令得一些人大胆猜测他或许会胜，但这些人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向荣依旧在昏迷中，荆凯和荀泰虽然清醒，但却委顿在地被同伴搀扶着。 战斗的结果一目了然，慕哲平赢了。 而他获胜的过程，除了林四与聂河之外，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接受。 太快了，快得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是场中的几道人影闪了几次，随后骤然停歇。 最后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情景便是碧澜三人倒地，慕哲平站着。 他们甚至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意想之中的慕哲平被三人围攻，拼尽全力，苦苦支撑这些场景根本就没有发生。 而真正看懂了全部过程的人，则在不断倒吸着凉气。 慕哲平的实力确实远超他们所想，恐怕至少是破境中期之上，否则不至于全面压制碧澜三名破境初期。 但最让他们无言的，还是慕哲平那诡异的战法。 他的每一次出手，事先都完全没人能猜到。无论是进是退是攻是闪，他次次都让对面那三名对手判断出错。 而事实上，又岂止是碧澜那三名破境初期。外界看着幻影阵的人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在扪心自问，换作自己，就能猜到慕哲平的下一步吗？ 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面对这样一个完全猜不透的敌人，他的战斗，如同鬼魅一般不可捉摸。 那两名介绍情况的门派弟子过了好半晌才出声。 “实在是令人惊叹，我承认自己被震撼到了。完全没想到，月国队这个慕哲平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 “确实，尽管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但此人已经将对手的心理利用到了极致。和这种敌人作战，等于时刻都在刀锋徘徊，碧澜这三人败得不冤。” “我现在真的很期待，这支月国队还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惊喜……” 直到此时，大陆每一座幻影阵前才终于响起了鼎沸的人声。 许多人都大声说着话，大声表达着自己对先前那一战的看法和感受。 无论他们有没有看懂那场战斗，他们都忍不住强迫自己说点什么。 因为他们心头在发寒。 无论是挑战还是圣山之战，本来都应该是热血沸腾的，是慷慨激昂的。但刚刚那场战斗，却让他们有了种在野外遇到毒蛇时毛骨悚然的感受。 那样的战斗，就像毒蛇攻击时一般既迅快，又完全不可预测。 他们觉得自己不说点什么，恐怕根本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而月国的民众则截然相反，此时学园之城的几座幻影阵前一片欢呼声。这场胜利，来得太过意外，他们事先根本就没有期待过。 以至于此时，月国民众们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月国队员竟然在圣山之战中击败了碧澜队员，而且还是以一敌三？这在月国历史上，还真从未有过先例。 在过去，他们甚至都没有碰到碧澜队的机会就早早被其他队伍淘汰。 他们并不清楚月国队和碧澜队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定，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场怪异的比试。 但现在他们看上去就像是庆祝月国队夺到圣山之战第一一样。 而在月国王宫，月山同样静静看着那幻影阵。 整个弦城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以至于连深处宫内的他都听到了呼喊声。 他知道，林慕二人已经不是他所能杀得死的了。 以慕哲平这样的实力，月国恐怕无人敢说稳赢他。 而他身后不远站着的符南同样是默然无言。 对于慕哲平，他比许多人都要熟悉，因为他曾经亲自和他交过手。那一次，对方就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但现在，他看着那幻影阵中的少年，却还是觉得一阵陌生。 他们的实力进步太快了，洛宁殿下是真正的慧眼独具。只希望月王陛下，不要做让整个月国都后悔的事情。 …… “这一战，你们赢了。” 在确定三名队员都没有性命危险后，宁常一脸平静地接受了第一战的结果。 他身后的碧澜队员再也没了声息，没有人会再多说什么了。 先前的战斗已经表明了一切，对方在正面对决之中摧枯拉朽击败了他们的三大破境初期。对方用实力证明，他们是有和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的。 他们也终于明白月国队为什么能走到这里，即便他们只有一个慕哲平，恐怕也不是一般队伍所能抵挡的。 有的时候，用刀剑说话，要比用嘴有效得多。 看着那走入月国阵中被众人连连拍打起哄，同时还不断微笑着的慕哲平，他们只觉得先前那一战如同一场梦。 “好说好说！”林四笑着拱了拱手，“那么，开始第二战吧！” “可以！”宁常微微一笑。 碧澜阵中，太叔玉提剑缓缓走了出来。 哪怕只是一步一步平平常常的向前走着，但她身上依旧散发出了高贵冷漠的气息，而且随着她的步伐，这种气息不断的叠加着。 这种近乎如同实质的气息，将她破境中期的实力彰显无遗。而面对这冰寒气息的压迫，普通人恐怕会真的觉得寒冷刺骨，同时呼吸急促。 如果对面的对手实力不济，恐怕开场前，就已经会被乱心了。 “出来受死！”她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长剑直指聂河。 林四对这一战自然不会有丝毫的担心，因为面对聂河，就连他也没有必胜把握。 而最重要的是，在其他人看来强大无比的破境中期，对他们三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压力。 他们三人在学园之城时，就已经和破境后期的容雨足足对练了一年。尽管无法取胜，但容雨的气势，又哪里是太叔玉所能比的？ 聂河施施然步入场中，他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林四喷血。 “真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时，竟然会刀兵相见……真是令人唏嘘感叹……” 这家伙，到现在仍旧不忘轻薄对面那名美女吗？ 说得好像你们有过一段刻苦铭心的美好回忆一样，你这个偷药贼！ 没看到对方那几乎能冻结一切的冰寒眼神吗？这女人恐怕都恨你入骨了，还唏嘘感叹？你以为对方会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吗？ 果然，聂河的话音一落，对面的太叔玉目光之中寒意更浓了几分。 她没有再接话，因为她看得出，对面这个‘无赖’的脸皮厚度根本不是她能穿破得了的。 湛蓝的水系荧光之中，她的剑直直刺向了聂河，而她整个人则如同飘飞的柳絮一般身形再也不可预测。 聂河轻笑一声，如同一阵清风般刮进了那晶蓝光幕之中。 两人之间的战斗终于打响。 而两名门派弟子也不出所料的开始介绍起来。 “原来这一战是碧澜太叔玉对阵月国聂河，太叔玉是本届圣山之战中仅有的五名破境中期之一，实力自是不用多说。那么现在作为她对手的聂河，又是什么实力呢？” “现在双方已经交上了手，从场面上看，无疑是太叔玉占据了上风。她的灵力已经渗透在了方圆两丈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聂河的身影已经完全被包裹其中。” “不愧是破境中期，太叔玉这两丈范围几乎已经成为了她个人的绝对领域。在这里她的身形根本无法被轻易预测，而她却能利用无孔不入的水气提前锁定对方。” 此时外界许多民众根本看不懂这场战斗，甚至都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因为这两人一个飘忽不定，另一个如一阵风般左冲右突，根本就没有停在原地交手的时候。 而和前一场战斗不同的是，这场战斗看起来就像是毫无烟火气般。无尽的蓝色光点与青色旋风交相辉映，将两人的交战场点缀得美轮美奂。 他们看不出到底谁现在更有胜算，直到听了这两名门派弟子的介绍，才稍微明白了一点其中玄机。 原来是太叔玉占了上风吗？顿时碧澜民众们振奋起来，先前那场败绩让他们很是憋闷却又无话可说，他们只能期盼后面的碧澜队员能扳回颜面。 堂堂碧澜如果输给月国，那就真会让全大陆耻笑了。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太叔玉，他的水系灵力带着寒冰属性，看地面的碎叶，全都结上了冰霜……”一名门派弟子惊呼道。 另一名弟子连忙道：“确实，虽然修行者对严寒酷暑的抵抗能力很强。但长时间在这种环境下战斗，聂河恐怕会慢慢受到极大影响。因为寒冷，他的行动会越来越慢……” “这对于依赖速度的风属性修行者来说，更是毁灭性的打击啊！” 听到这里，月国民众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先前慕哲平创造的奇迹令他们开始有了一些原本不敢想的美好期待，而现在，这期待就将化为泡影了吗？ 破境中期，果然还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吗？ 而此时，看着场内交战的宁常也暗暗点了点头。 因为之前慕哲平的表现，他对这一战再也不敢抱着绝对信心。 直到现在看到战斗的局势一直在按照太叔玉的节奏行进，他才慢慢松了口气。 太叔玉的实力和他相当，他们之间有过切磋交手，他很明白这队友的厉害。一旦被她展开全力，在场内密布下她的冰寒灵力，将战斗一直拖到后期的话，即便是自己也会落败。 想要击败她，惟有一开始就用雷霆手段正面对轰。 但她的水属性在察敌和隐匿闪避方面又有着极佳效果，想要短时间内击溃她谈何容易？ 这一战，她赢定了！ 第585章 心寒的话 论身法速度，太叔玉当然不可能比得上风系的聂河。但被水幕的遮掩之后，落在其他人眼中时她的位置其实已经发生了偏差。 就像人在看着水底的鱼一般，很容易被水光所欺骗。 正因为如此，两人交战到现在，看似打得缤纷多彩。但其实根本就没能伤到对方，甚至就连兵器交击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聂河一直没能锁定住她的身形。 而太叔玉虽然能够找出聂河，却又不及聂河的速度快，以至于捕捉不到破敌良机。 但是，继续这样打下去，聂河的身体会被寒气所侵蚀。 他的速度将会越来越慢，到时候，他可就真的很难赢了。 随着两人交手时间的拉长，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其中的胜负关键。 聂河的速度确实已经不如开场时快，他被太叔玉击中剑身的次数越来越多。 场边碧澜队员们面现喜色，这一场他们终于可以赢了。 而第三场出战的将会是他们之中最强的队长宁常，以他强大的雷属性攻击力，对面的那个队长绝对一开始就会被击垮。 堂堂碧澜帝国，怎么能输给月国？ 第一战输给慕哲平后，他们几乎是失魂落魄，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而现在，太叔玉终于给他们找回了信心。 “看来这一场是碧澜队获胜了，说实话，聂河已经足够令人意外。能够和破境中期的太叔玉交战上百招而不败，他的个人实力足以排进本届圣山之战队员之中的前八了。”一名门派弟子评价道。 “是的，月国队在这次圣山之战为我们带来了太多惊喜。这一场月国队落败后，那么会不会还有第三场呢？” “很可能，双方看上去，似乎是要来一次高手间的比试。用这种方式决出牌子的归属倒是不伤和气，不出所料，第三场应该是宁常对林四了。” “宁常是龙泉学院之中实力最强的学员，亦是碧澜这一代的旗帜人物。本届圣山之战中，单打独斗有机会击败他的，恐怕也只有神炎的夜秋水了。而月国队长林四……或许也能为我们带来更多惊喜吧？” 这两名弟子已经开始在预测着下一场比试，只可惜对于林四，他们的了解实在太少，以至于根本无法评判他的实力。 而听到他们这番推测之后，外界也已经有无数人开始为下一战展开了热烈讨论。 宁常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公认，就凭他碧澜队长和破境中期这两个身份，就让人不由得对他充满信心。 而林四，虽然在圣山之战前籍籍无名，但他却是月国队队长。本届大赛，月国队创造了太多的不可思议，作为队长的林四，又有谁敢小看？ 一时间，各种看法充斥在无数幻影阵前。 人们讨论着，争辩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内较为倾向的那一队，除了碧澜和月国之外，其余国家的民众有的希望碧澜能延续强队的‘统治’，有的则希望月国创造奇迹，掀翻老牌强队。 而场内那已经变得近乎如梦似幻一般的交战场内，两人的战斗依旧在继续，但却已经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了。 并非没有人关心这场战斗的结果，而是因为这两人的身形在大部分时间都隐藏在光幕水雾之后，浮空探测阵根本无法精准的掌控他们的行迹。 他们的战斗，根本没多少人能看得懂。 再加上那两名门派弟子以及许多修行者一致认为聂河必败的观点影响，在许多人眼中，这场战斗已然没有悬念。 差别只是聂河能撑多久而已。 而此时，两人交手已经过了两百招，一切都在按照众人所预料的那般进行着。 宁常不禁看向了对面的月国队那边。 平心而论，聂河同样给他带来了极大惊讶。 太叔玉可是破境中期啊，如果让太叔玉去对阵荀泰荆凯向荣三人，她最终也一样能赢。因为破境中期和初期，就是有这么大的差距。 只不过，她做不到慕哲平那么快，那么震撼罢了。 聂河能和太叔玉缠斗这么久都未落败，甚至没受伤，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了！ 真是没想到啊，月国队之中竟然有着这样的高手，而且还不止一个。 不出意外，那个林四应该也是这个级别的高手了！作为月国队长，能够‘指挥’慕哲平和聂河的人，他必有过人之处。 看来，接下来，自己将会面临一场激烈的战斗啊！ 这支月国队，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这实在太令人无法理解了。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月国队那几人脸上时，却看不到预想之中的担心。 无论林四还是慕哲平，都是一脸的轻松，仿佛根本不担心聂河这场战斗会败一样。 随后他听到林四低声对慕哲平说了句话。 尽管林四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是对慕哲平所说，但此时场内根本没有其他人开口。再加上这里的人，实力几乎全都是极境后期之上，耳力都远超旁人，因此这句话被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在抱怨什么。 “就这样还当团长？真是丢死人！” 碧澜的人听不懂这团长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听得出，这是林四在嘲讽聂河，怨他无能…… 他们心内涌起一阵荒唐之感。 即便聂河会输，以他这个实力以及天赋，无论在哪一队，他都还是会被当成众星捧月的对象，哪怕在碧澜和神炎都不例外。 而在挑战决斗时，身为场边同队队员，往往都只会是鼓励和助威。 谁会在挑战进行时，就埋怨己方的人无能的？更何况是聂河这种天才，往往都需要尽心呵护，哪怕是他败了，也要第一时间送上安慰…… 这个月国队长的话，听上去真的很欠揍啊！这样的队员，你竟然不好好珍惜好好笼络？ “你一开始提三局两胜不就是料到了这一点么？他这场本来就被你提前放弃了……”慕哲平掀了掀嘴角。 “也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他能赢。”林四耸了耸肩。 “只可惜丢了月国队的脸。” “他这团长一输，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自称三把剑的人了。” 拜托！即便现在聂河败象已呈，身为同队队员甚至是队长，在战斗未结束时也不应该露出没有信心的样子吧？ 这种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抱有任何期待的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奴仆，在努力干活时偶尔都能得到主人的夸奖不是吗？更何况他是队员，是同伴…… 一些碧澜队员甚至已经开始为聂河抱不平了，看看吧，场内那个男子现在战斗得多么认真，多么卖命。 他现在正在挥洒着自己的汗水，他随时有可能流下自己的血水，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然而他后面的人，却在指摘他，埋怨他，贬低他。 他们自问，如果自己是聂河，现在应该很心寒吧！ 自己出生入死，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对待…… 林慕二人的话，场内的聂河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而他心内当然也是有触动的，只是和其他人所想象的不一样罢了。 外人哪能知道他和林四那种怪异无比的相处方式，类似这种让人寒心的话，在他们之间还真就是可以随便说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明白林慕二人为什么要这么说。 …… 原本已经被蓝色晶芒压制甚至是冻结的青色光点忽然颤动了起来，场内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轰！青芒剧盛，原本的狂风仿佛突然变成了飓风！ 聂河突然消失在了太叔玉身周两丈范围内，观战的众人之中，能够看到聂河身影的，已经只剩下了宁常林四慕哲平三人。 而在其他人眼中，他们看到的只是不断在场内肆虐的青色光芒。那光芒快得不可思议，以至于变成了一个光圈。 青色的光圈刮起了地面的数寸深的泥土碎叶，方圆十几丈的上空，全都被各种杂物所覆盖，如同一场风暴突然降临，又如同地面和天空突然颠倒！ 两人的交战场内，本已经被晶蓝水幕和苍白冰霜所覆盖，而此时却忽然全部被那青色光圈荡平。 被风裹挟着的聂河，就是这光圈的始作俑者。此时的他，早已被无尽的风所环绕。 宁常面色大变，因为即便是他，此时也只能若隐若现的捕捉到聂河的身影。 此时他的速度和开场时相比，快了何止一两倍？在这样的速度之下，想要追上他的身形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几乎每时每刻，他的位置都在变化，在许多极境修行者眼中，此时的聂河完全就是在瞬移！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哪怕太叔玉隐匿得再深也无所遁形，哪怕她找到聂河的身形也是无用，因为当她出剑时，对方早已变幻过好几次位置了！ 这样的情况下，太叔玉还怎么和他战斗？ 原来，从一开始聂河就没有用出全力…… 难怪林四和慕哲平会说出那种话，他们一早就知道了！ 他猜得没错，林四和慕哲平并不清楚聂河的实力在吸收源珠后有了多少长进，但他开场和太叔玉交手时展露出来的实力，还不如他当初和容雨交手时的状态。 两人哪能看不出，这个家伙又在故意制造和美女多相处的机会了！明明能轻松取胜，却偏偏要拖到两三百招甚至更久，林四自然看不下去。 太叔玉好歹是破境中期，聂河若是玩过头，很可能是会真输掉的！修行界类似这种明明能赢，却因为大意而输掉的事情，着实是数不胜数。 只是，聂河根本不是他所能约束的人，更不要谈命令了。最终他只能选择用‘团长’这个聂河唯一在意的东西来刺激他。 铛铛铛…… 场内响起了急促的兵器交击声，如骤雨般迅快，众人一时间甚至根本数不清短短一瞬间内两人互碰了多少记。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聂河正在攻击太叔玉，而他攻击时，他的人和剑始终都不在同一个方位。 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甚至可能在太叔玉的头顶上方！ 太叔玉的身周已经被一个青蒙蒙的光团环绕，而在那光团之中，不断闪现着剑的光芒。 她已经尽力了，在这种快得令观战旁人心脏都忍不住跟着加快跳动的攻击之下，竟然还能连挡那么多剑。 第586章 尘埃落定 呲…… 场内的光芒骤然停歇，人影闪现。 望着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胸口不断剧烈起伏，同时额角已被香汗浸湿的太叔玉，宁常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她还活着。 刚刚的那片刻间的战斗节奏着实太快，快到连他都无法完全看清。他自问，换成自己是太叔玉，恐怕也很难在聂河的剑下幸免…… 没想到，聂河的实力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 这实力，已经凌驾于圣山之战所有参赛队员之上了！ 他并不知道，就连林慕二人此时眼内也同样浮现着讶然，显然聂河现在的实力同样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太叔玉并没有受伤，不过战斗的结果依旧是一目了然。 因为此时聂河的手中拈着一片薄薄的白色丝布，那是太叔玉右手衣袖的一片袖口。聂河能得到这片衣袖，那说明他想要削断太叔玉的右手，同样也能做到。 这场战斗，毫无疑问是聂河获胜。 而碧澜人还必须要庆幸聂河没有杀狠手，否则现在太叔玉即便没死也会重伤。 将那片衣袖凑近鼻端深深闻了闻，聂河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太叔小姐的馈赠，我会好好珍藏的。”他微微对她躬了躬身，显得很是有风度。 对这个人，碧澜的队员就算是恨都恨不起来了。 以此人的实力，他当初在天极城招惹太叔玉，最终只是偷药，还真是称得上仁慈了…… 如果他要做更过分的事情，说实话，太叔小姐可能是挡不住的。 而且，面对冰霜一般的太叔玉，他自始至终都是笑脸相迎，这着实算是难能可贵了。而最后在决斗中，他也尽量控制着分寸，丝毫没有伤到太叔玉，因此不少碧澜队员甚至对他生出了好感。 有时候明明是同样的事情，却偏偏能给人带来完全不同的观感。而之所以会造成这一区别，只是因为聂河展露出了足够的实力。 实力不济时，他的举动是不自量力的轻薄之举。实力超群时，他的举动便是风度翩翩的忍让宽容…… 只是，对面的太叔玉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人。 对于聂河的行为，她只是冷冷瞟了一眼便转过了头。显然在她心目中，聂河的形象早已无法改变。 “这一战，我输了！”她丢下了最后一句话。 虽然两人的战斗结果，众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毕竟谁都没有受伤，如果她执意要说成平手，那林四等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好在太叔玉倒是个输得起的人。 扶摇和谈修等人顿时喜形于色，按照林四与宁常最初的约定，三局两胜的比试他们已经提前获胜了！ “哈哈！厉害啊！”望着施施然回到阵中的聂河，众人连连夸赞。 聂河显然心情颇好，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尤其是看到林四那微带意外的表情后。 “对于某些人的以下犯上之举，本团长这次就既往不咎了！”他得意地扬了扬眉。 “嘁！才当几天团长，尾巴都翘上天了……”林四撇了撇嘴，很是后悔前几天提出那个赌约。 而此时，宁常也带着碧澜队员来到了他面前。 众人连忙纷纷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望着对面的碧澜人。 确实，按照约定，碧澜队现在应该交出牌子了。 只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遵守承诺？毕竟他们的人数占着极大优势。 “很精彩的比试，你们的实力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你们赢了，我们败得无话可说！” 宁常平静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随后，拿出了属于碧澜与乌夏的那两百块牌子，递向了林四。 身后碧澜队员们神色无比复杂，许多人已经低下了头。 他们没想到，这次的圣山之战，碧澜队就这样走到了结束。 从第一届圣山之战至今，碧澜队没有哪次会掉出前两名的。而这次他们竟然连最终的第三关都没能进去就倒下了。 这个结果，事先无论是谁都没想到。 然而，此时他们根本说不出反悔的话来。 除了最初的约定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现在根本没把握战胜月国队了。 荀泰荆凯向荣三人现在失去了战斗之力，聂河可以压制住太叔玉，作为队长的林四，应该也能拖住宁常。 剩下的他们，则要面对危险无比的慕哲平以及剩下的七名月国队员。 慕哲平的实力他们看在眼底，就连破境初期面对他都是一触即溃。到时候即便能赢，碧澜恐怕也会死很多人吧？ 没有必要战下去了。 而且以他们现在三名主力重伤的状态，即便进入第三关，也无力再做什么了。 林四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了那两百块牌子。 “谢谢！面对强大的碧澜，我不得不选择这种比试……” 无论怎样他们已经赢了，没必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他顺嘴捧了一下碧澜队。 果然，因为他这句话，许多碧澜队员的脸色好多了。 是啊，因为他们强大，所以对方才不得不选择这种三局两胜的比试。这并不代表碧澜队就真的打不过月国队，真要全面开战，谁知道结局如何呢？ 宁常微微一笑，尽管知道对方的用意，但林四这句话还时让他颇为受用。 “很遗憾这次没有和你交上手，希望以后能有机会。” “彼此……”林四微笑答道。 而至此，月国队已经取得了这一组的晋级资格，现在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挺进第三关了！ …… 先前两人比试时。 “聂河的速度依旧在继续变慢，继续下去，恐怕再过五十招，太叔玉就能赢得这场比试了。” “是啊，现在就要看最后一场，是否真的如我们所推测的那样，由双方队长进行对决了……”另一名门派弟子习惯性的接着话。 但紧接着，他就惊叫一声：“不！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聂河造成的？他的速度……” 幻影阵已经无法识别场内那变成了光圈的青色光芒，更是捕捉不到聂河的身形，但他至少能看得出，这应该是聂河做到的。 先前那名门派弟子同样惊呼出声，“他的速度突然变快了太多太多，这速度……根本不是破境中期所能做到的！天哪，太叔玉危险了！” “太叔玉要败了……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战斗结束了！结果是什么……太叔玉没有倒下，聂河也站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结果到底如何？在刚刚聂河那速度面前，恐怕没有哪个破境中期能跟得上……” 两名门派弟子的语气急促无比，却完全跟不上场内局势的转变。 他们再也无法保持沉稳，甚至已经从座位站了起来，仿佛凑近那画面便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而此时，全大陆看到这一幕的人同样安静了下来。 原本他们和那两名门派弟子一样，都认为这场战斗毫无悬念，但谁能想到场内形势会突然出现这样巨大的逆转？ 从那两名门派弟子的推断，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聂河先前隐藏了实力，直到战斗最后一刻他才突然爆发。 现在没几个人看得出战斗的结果，于是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尤其是碧澜人和月国人。 当看到宁常向林四交出所有牌子时，整个大陆都沸腾了。 毫无疑问，刚刚的战斗应该是聂河赢了。 他击败了破境中期的太叔玉，这足以证明他的实力至少是破境中期，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 而除此之外，碧澜队就这样认输了？ “如果我们所料不错，双方应该是一开始就约定了三局两胜的比试，慕哲平对荀泰荆凯向荣三人，聂河对太叔玉，林四对宁常。只是现在月国队提前取得两胜，第三场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是啊，应该就是如此。没想到月国队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赢了碧澜，而碧澜竟然就这样倒在了第二关……” “这是碧澜队史上第一次没能闯到最后，只能说这支月国队太妖孽了……” “是啊，无论慕哲平还是聂河，实力都远超我们最初的预料。很遗憾我们没能看到月国队长林四和宁常的战斗……” “看来我们只能等到他们在第三关遭遇神炎帝国时，才能看到他出手了。” 碧澜输了，月国赢了。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他们见证了全过程。 没有人认为月国队取巧，因为和他们对战的，就是碧澜阵中最强的几人。 慕哲平和聂河，用实力证明了这支月国队有资格进入第三关。 一旦进入第三关，那就等于是至少前三名。而在所有人看来，赤楼战队不可能是月国队的敌手。 面对月国队，就连碧澜都输了，只有一名破境中期和两名初期的赤楼又能怎样？ 唯一有希望挡住月国队前进步伐的，恐怕只有拥有六名破境的神炎帝国了，毕竟他们整体实力摆在眼前。 可以说，月国队已经等于提前获得了第二名。 这么算来，赛后月国将会获得至少十五个长老席位。想到这一点，不少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幻影阵前，几乎每个月国人都在疯狂的挥着双手喊叫着。而学园之城的许多地方，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焰火，整座城池似乎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毫无疑问，这支月国队创造了前无古人的辉煌战绩。尽管到现在他们都觉得不太真实，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大肆庆祝。 虽然月国的国力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但从此他们即便在面对大陆中心那些大国民众时，也能挺直腰杆了。 而场内那九名月国队员，全都来自学园之城，他们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第587章 圣山来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王都弦城，同样变得一片沸腾。 而留在宫内和月山一起观看那幻影阵画面的侍卫宫人及部分臣子们，此时齐齐跪地恭贺月山这位月王陛下。 月山长身而起，目中同样透着一缕无法掩饰的振奋和狂喜。 他也没想到，原本打算杀死林慕二人的计划失败后，他竟然能得到这样的意外之喜。 月国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绩，而这成绩，将会为月国带来许多东西。 不出意外，这次月国将会至少获得仙武王国长老会的十五个席位。在以往，这都是神炎亦或碧澜帝国才能享有的东西。 确实，这位置只能持续十年，同时长老会还有八位大长老的制约。 但无论如何，月国在大陆上的地位，还是会因此而得到改变。 月国当然不能像碧澜和神炎那样，利用那长老席位影响乃至操控整个长老会，从而为本国谋取利益，因为月国的国力不济。 月山很清醒，如果他因为这十五个席位而忘了月国本身的位置，那么他很可能会引火烧身，招来祸患。 没有足够的实力，却占有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会招来怎样的后果他很清楚。 因此，他并不打算利用这十五个席位为月国做什么，那只会让月国被人嫉恨排挤。 现在大陆各国间有许多事务都是通过长老会来商讨决定，并不仅限于仙武王国。 今后十年，月国完全可以将这十五个席位当成一件筹码，跟着碧澜或者其他大国下注就行。 为了拉拢这十五个席位，月国将会得到碧澜亦或其他大国暗中许下的许多利益。 只要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去主动在长老会发声，那他将能得到很多以前根本得不到的东西。 诸如修行者之间的交流，诸如经济上的扶持，诸如军事上的援助…… 对于碧澜这种超级大国来说，这些可能根本不算什么。但对地处东南的月国来说，碧澜微微的一些倾斜，很可能就会一举改变他们在东南六国的地位！ 他已经想得很远很远…… 他一直仇恨林四，并不全是因为林四知道月洛宁的女儿身份，更因为他是连琴的传人。 但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对林四兴起了一丝感激。 对他来说，月国重于一切。 反正自己也没机会再杀死那两人了，倒不如全力拉拢他们…… 据说洛宁和他们结拜了，看来，对于她的未来，自己要重新谋划一番了。 将他们留在月国的话，或许十年后，月国就真的变成东南第一强国了。 而在天极城，月洛宁以及身后的月国暗卫们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无数人向他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许多国家前来观礼的王公贵族纷纷上前向她道贺。 他们同样能预见到赛后月国能得到什么，他们这是为了提前和月国打下良好关系。 这样在今后十年，他们在长老会中就有希望得到月国的支持。 短短片刻，便有十余个国家向月洛宁发出了访问邀请。而在过去，月国根本就没资格和这些国家平等对话。 所有的月国暗卫全都喜形于色，而天极城内为数不多的月国人则纷纷自豪不已。 月洛宁分别和各国王公贵族交流攀谈着。在这些人之中，她表现得举止有度极有分寸，她游刃有余的应付着每一个人，仿佛早已习惯面对这些身后势力远强于月国的大人物。 她深切的明白到，林四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只是，她脑海内，却不禁浮现出了林四最后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他明明都做到这一步了，还在担心什么呢？ 对于林四的预感，她从来都不会当成玩笑。 …… 没有几个人知道，此时的圣山第二关已经有了许多外来者闯入。 这些人的速度，没有一个下于先前的聂河，因为他们全都是天境高手。 足足二十多位天境高手冲入了圣山范围，最前方的正是碧澜帝国在长老会的大长老钟离信。 他身后两里之外跟着的，则是另外两名碧澜的天境高手。 他们后方遥遥跟着的二十多人则分别来自神炎，赤楼，乌夏，龙燕，东煌等国。而除此之外，包括吕思，素叶，应海天在内的五名门派天境长老同样身在其中。 圣山之战之所以能持续这么多届，正因为它至少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公平。 参赛的队员虽然只是破境，但天极城这些天境长老却从来不能中途干预。 另外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赛后也不得报复参赛队员。当然，回到本国之后，各国之间会怎么做，那谁也管不了。 如果各国天境高手介入圣山之战，那这比试就毫无意义了。 这种事，从第一届圣山之战开始，就从没有发生过。 但这次，却终于出现了意外。 原因很简单，碧澜帝国坐不住了。 钟离信和身后的两位碧澜高手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因为碧澜被淘汰了。 下午时分开始从天极城飞奔而来的他们，一直都在赶路，现在根本不知道碧澜战队输给了月国队。而如果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恐怕现在也不会心急如焚。 他们只想将碧澜队救回去，因为在他们看来，碧澜队一旦进入第三关，将会遭受到神炎和赤楼的联手攻击。 只是输掉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个防御法阵的漏洞，会害得碧澜队最终全军覆没。 宁常太叔玉等人是碧澜这一代最出色的天才，他们不能坐视这些人就这么死去。哪怕为此中止圣山之战也在所不惜。 而且，这次圣山之战还有太大意义吗？分明就是门派和那三国联手设下的圈套！ 他们只希望自己来得不是太晚，只希望第三关的比试没有立即打响。 他们无比庆幸在他们出发时，月国队和千宋队都没有现出身形，以至于碧澜在得到乌夏的牌子后没能第一时间进入第三关。 至于他们三人身后追得最快的，是神炎帝国的大长老申鸿和领队葛乾。他们和赤楼大长老陶恒之所以会跟着追来，原因很简单，他们生怕碧澜这三位天境会一怒之下对夜秋水和项跋等人下手。 碧澜长老没有猜错，神炎赤楼确实已经联手，他们也的确是打算在第三关灭掉碧澜队。 如果第三关的比试已经开始，那么碧澜势必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看到这一幕之后，谁知道天境后期的钟离信会否发狂？ 一旦他对神炎赤楼的队员出手泄愤，那这两国可就损失重大了！ 至于后面龙燕，东煌，西陀等国的高手之所以会赶来，目的是为了声援碧澜。他们的队员已经在之前的比试中，被神炎赤楼屠光了，他们对这两国充满了恨意。 而吕思，素叶，应海天等人，则是为了维持局面…… 这些人全是天境高手，速度是何等之快？ 尽管门派刻意破坏了通往圣山的传送阵，但几千里的路途，在历经两个时辰之后，还是快要被他们走完。 如果不是因为第一关存在着的阵法机关不时牵绊他们的脚步，恐怕他们早就已经到了。 没错，第一关那些对于参赛队员来说头痛无比的阵法，只能适当减缓他们的脚步，完全不能真正陷住他们…… 至于第二关的五六级魔兽，又哪里能挡得住他们这些人？不是被随手击杀，便是缩在山林深处不敢妄动。 …… 此时林四刚刚伸手接过宁常手中的牌子。 他并不知道其他两组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下方已经有了那么多天境高手正在赶来。 他没打算就此放弃圣山之战。 虽然从那防御阵的缺陷，他看出了点不对的地方。但对他来说，帮助月国队获得最好的名次，取得最大的利益显然更加重要。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为月洛宁增加更多的资本。 他现在只是在考虑第三关该怎么做。 继续用这种单打独斗的挑战方式吗？只怕神炎和赤楼那两国队员不会答应啊，事关头名的归属，对方哪会这么容易认命？ 那么，要杀很多人了？ 就在他即将转身和碧澜人告别时，耳畔却传来了聂河的声音。 “下面来了不少高手。”他只是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林四愣了愣，此时他们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聂河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很快，他就联想到了先前闯第二关时，聂河所展现出来的神奇之处。 尽管不知道原因，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 宁常等人奇怪他们为什么还留在原地，现在距离第二关截止的时间已经只剩一个时辰，再不进去，就要错过机会了。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因，因为钟离信的身影出现在了远处。 他们很好奇，为什么天境后期的大长老会出现在这里。 哪怕是在天极城，他们都极少见到这位钟离大长老，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天极城的某处潜修。 而现在圣山之战尚未结束，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随后他们看到了碧澜另外两名天境高手的身影，于是他们更加惊讶了。 难道他们提前知道了自己等人会被淘汰，所以前来阻止？ 可是，这场比试自己等人败得无话可说。堂堂碧澜帝国，似乎没有必要当着全大陆的面反悔吧？ 第588章 行动 在看到宁常等人依旧停留在第二关，并且没有多死一个人时，钟离信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来得不晚。 随后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月国队，以及被人搀扶着的荀泰荆凯向荣三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时间有些看不明白了。 如果双方已经开战，应该不至于这般相安无事的站在一起。如果双方没有开战，那这三人又是怎么受伤的？ “大长老！”宁常等人连忙迎了上去。 在这位大长老面前，他们还没有骄傲的资本。毕竟，他们此生很可能根本就达不到这位钟离大长老的成就…… “发生了什么？”钟离信快速问道。 宁常微微一愕，心道这个问题应该我们来问才对吧？ 不过既然是钟离信发问，他自然还是很快一五一十将那三局两胜的比试说了一遍。 此时后方两名碧澜高手同样赶到了这里。 三人原本只是平静的听着，但很快面色就渐渐变了起来。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碧澜找出月国队，然后击溃他们提前进入第三关。 他们完全就没有想过碧澜会进不去第三关这个可能。 碧澜输了？竟然输给了月国队？ 这个消息如果不是宁常亲口说出，如果不是其他碧澜队员没有一个出声反驳，他们绝对会怀疑是假的。 “你说向荣他们三人短短几招就输给了对方一人？太叔家的丫头也输了？”钟离信不太相信地重复问道。 碧澜队员们纷纷低下了头，面对大长老，他们觉得很是羞愧。 他们携着夺冠的气势而来，却在第二关就铩羽而归，这无疑是辱没了碧澜帝国的声威。 只是，对方的挑战根本就没有丝毫取巧之处，两场战斗都赢得无可争议。 他们的表现，钟离信和身后两人自然是看在眼底。 能让心高气傲的碧澜队员们连辩解都无法做出，足以证明一切了。 钟离信长吁了一口气，随后深深看向了林慕聂三人呢。 要说碧澜队让他心内有些失望那是一定的，毕竟他们打出了史上最差的成绩。 但另一方面他也庆幸是这个结果，至少因为这原因，即便他们没能赶到，碧澜队也稳稳避开了早有预谋的神炎和赤楼。 而除此之外，对林慕聂三人实力的惊讶，几乎占据了他们剩余的全部念头。 之前在天极城时，无论是他们还是其他国家门派的长老们都已经讨论过这三人，当时对他们的实力评估，仅仅是破境初期。 固然这三人在和草原那三国对战时创造了辉煌战绩，但那是因为他们善于群战以及配合默契。 这一点，他们这些天境高手当然看得出。 从这三人兵器上的光芒以及招式造成的声势，他们觉得自己完全看清了这三人的深浅。 他们之所以这么关注林慕聂三人，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天赋。 这可是仅次于尹漓的三人啊！ 只是，没想到自己等人竟然看走眼了，他们原来一直在隐藏真实实力吗？ 那么，关于他们的资质天赋，就要重新评估了……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次于尹漓？ 只是，这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过？ 他的目光，林四自然能注意到，此时他同样看着这三名‘不速之客’。 圣山之战，还可以有外人闯入的吗？ 按理说，即便是在这里维持比试秩序的门派中人，一般都不会刻意显出身形。只有当某队被淘汰，他们才会出现将对方带下山。 从钟离信和宁常等人的对话，他看得出这三人是碧澜的高手，应该不低于天境。 于是他暗中戒备了起来，毕竟他们刚刚赢了碧澜，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突然反悔？ 他看到对面的钟离信似乎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最终一句话都没说。 随后宁常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大长老，您这次来是……” “咳，我是来带你们回去的。”钟离信回过神来。 他最终没有当场说出原因。 平心而论，他对林慕聂三人的印象并不坏。虽然他们淘汰了碧澜，但至少他们没有大肆杀戮。 刚刚他看着林四时，心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神炎赤楼乌夏这三国的反常之处，要不要说出那个防御法阵的缺陷。 这样月国队同样能避开那最后的围攻。 固然林慕聂三人实力强悍，但他们的人数终究是个极大缺陷。在钟离信看来，除非他们是天境高手，否则凭借这寥寥几人，他们不可能赢得过神炎与赤楼联手。 不过与之相对的，这三人毕竟擅长群战。他们在败亡前，同样也能给神炎和赤楼那两国造成巨大杀伤。 钟离信当然深恨神炎赤楼乌夏这三国，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也许这碧澜现在已经被他们联手给坑杀掉了。 他自然也想看到神炎帝国吃个大亏。 虽然林慕聂三人天赋惊人，他也想拉拢一番，但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他甚至连这三人是谁教出来的都不清楚，谁知道他们是哪里冒出来的？ 倒不如让他们和神炎赤楼自相残杀…… 只是，他着实太过低估林四等人的精明程度了。 钟离信这三名天境高手在得知碧澜队失败后，几乎就没有露出多少失望的神色，反而不知不觉间显出了一丝庆幸。 加上他现在这语焉不详的样子，如果林四和慕哲平再看不出有问题，那他们就真是白活了。 更何况，那个防御法阵有缺陷，他们早就已经从谢少英口中得知。 这次圣山之战有问题，几人心内齐齐冒出了这个念头。 碧澜长老之所以来这里，不是为了什么改变比试结果，而是为了带碧澜队回去。 那说明，他们不希望碧澜队进入第三关。 林慕聂三人互望了一眼，心内开始暗暗警惕起来。 看来，这第三关，不能随便进啊。 而随后，他们就看到神炎赤楼以及其他各国的高手纷纷赶来这里。 随着一个个天境高手的加入，这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天境高手的气势令得许多碧澜和月国队员压抑无比。 而这一幕，自然也落入了大陆各国民众眼中。 两名门派弟子一一介绍着这些天境高手的身份，许多人都看得出来，圣山之上肯定是要发生什么了。 这种天境高手介入比试的事情，在以往还从未发生过。 一时间，各种传闻猜测充斥在大陆各处。 …… “看来圣山之战的圈套，已经被人看破了。”龙燕王国信河城的一间酒店内，陆南遥遥望着远处那幻影阵。 他周围站着的正是前段时间来这里的门派弟子。 这些天，他们一直在信河城以及周边城池活动。在外人看来，他们自然是来找北谷一族的，因为他们不时会四处打探北谷一族的情报。 而除此之外，这些人并没有和信河城的各大势力过多接触。 这一切，完全瞒不住这里的城主和守将。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会对这些来自天极城人感到疑心，怀疑他们目的不纯。那现在经过这么多天后，他们早已放下了最初的戒心。 在他们看来，过一段时间，当这些人依旧找不到北谷一族后，就会自行离去了。 只是，如果他们听到接下来的谈话，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无妨，我们也该发动了。神炎人已经快到了。”龙卫军之中的一名破境后期高手沉声道。 “每个人负责的位置都记下了吗？”陆南环顾房内或坐或站的二十多人一圈，他暂时算是这些人之中的主事者。 “这么多天了，所有位置都已经摸清，放心吧。”来自星罗门的一名黑衣青年沉声道。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显然他们事先就已经安排好了各自的‘任务’。 “那么，出发吧！不要让我们这里成为唯一失败的地方。”陆南提起放在桌上的长剑，大步走出了房间。 其他人纷纷鱼贯而出，而尹漓的身影赫然也在其中。 他们很快一个个分散在了信河城各处，尹漓最终出现在了一片不起眼的民房附近。 无论哪座城都有光鲜和污浊的地方，这里算是信河城的贫民区，居住在这里的人多半只能算是勉强活着。 这些房子残破不堪，一到刮风下雨天，这里的人就会变得很头痛。屋内漏风漏雨还只是其次，怕就怕房子直接垮塌。 阴暗狭窄的巷道内，弥漫着腐烂菜叶和泔水混合的臭味，不过尹漓并没有露出丝毫不适的表情。 她缓缓行走在堆满杂物的‘道路’，她的身形始终都隐藏在阴影中。但如果此时有人看到她优雅的身姿，或许会产生她正在走向王宫中央的错觉。 只可惜，此时正值黑夜，加上她完全没有发出丝毫声息，以至于完全没人知道此时天女尹漓出现在这里。 而且，现在这座信河城的民众，大半都已经被吸引到了城内的两处幻影阵前观看那圣山之战，此时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出现。 看着各国天才的厮杀和表演，这已经是最近这段时间来，大陆许多民众夜间的一个主要消遣方式了。 尤其今晚碧澜和月国队之间的比试，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远处不时传来惊呼声与喊叫声，显然幻影阵上的画面让许多人心动神摇。 先前慕哲平与聂河的战斗他们这些人都看在眼底，说实话，虽然他们当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任务上，但那两人的实力还是让包括陆南在内的门派天才们全部失神。 就连尹漓自己也是讶然不已，她本以为林慕聂三人的境界至多就是破境初期。 可现在看来，他们的实力已经接近自己了啊！ 真是遗憾呢，没能看到他出手。 今夜自己等人所做的事情传出去后，他所参加的圣山之战就将变得真正毫无意义了。 可惜啊，林小四是那么的努力，然而那一切最后却会变成一场空…… 第589章 毁阵 在一处墙角附近，她停下了脚步。 紫色眼瞳之中倒映着的是一处如同顽皮孩童涂鸦所作的符画。 这符画被随意画在地面，只有一只手掌大小，线条简陋不堪毫无规则。在这脏乱的地板上显得一点都不起眼，而在符画的中央，有着一粒小石子微微凸起着。 这粒石子看上去，就像是无意间落在了这里。 但如果有人用手去抠的话，就会发现它如同长在了地面一般，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没有人会注意这里，哪怕一直住在这里的居民，也不会刻意观察这种东西，因为就连他们都觉得很脏。 但尹漓知道，这里是信河城一直被牢牢掌控在龙燕王国，没有被神炎等国攻打下来的关键所在。 类似这样的关键点，在这城内，还有大约一百多处。 它们或位于城墙下方，或位于宅院内部，或位于某座桥身，或位于某棵树下…… 这一百多个点，组成了一个——防御阵法。 和圣山之战时门派发给每个队员的放的单体防御法阵不同，这种隐藏在城池内的防御阵法显然是大规模的。 当战事起来，外敌攻城时，城内的守军完全可以启动这种大型防御阵。 这种阵法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形成一个大型防护罩，将整座城都包裹起来。 而类似信河城这种边境大城的防御阵，一旦开启后，完全可以将一般的天境高手拒之在外。 在大陆中央这些大国，战争中出现破境天境高手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以破境和天境高手们的破坏力，普通的城墙又哪能挡得住他们？ 面对普通士兵的阻挡，天境高手直接单枪匹马杀入城内打开城门，这种画面并非传说。 而一旦城门轻易被人洞开，那拼死守城自然也就成了笑话。 当修行者的实力强到一定地步，确实是能改变战争形势的，他们要比攻城拔寨的重型利器好用得多。 这种情况下，要么守城方的高手不比对方弱，直接兵对兵将对将。用高手拖住对方高手，直接让对方的高手无从施展那强大的破坏力。 而除此之外，就只能用这种防御阵来阻挡高阶修行者了。 一旦信河城的防护罩张开，那么这座大城就将全部被置于保护之下。破境修行者几乎是完全不可能攻得进去，而天境修行者同样很难攻破。 即便他杀进去，到时候也会孤立无援，反而陷入守城方高手们的围攻。 只是，这种阵法一般不会轻易开启。 首先它会消耗灵石，不可能无限制的用下去。其次这种阵法还需要至少元境之上的修行者辅助催动。 阵法启动后，每一处阵基都需要有人向内持续灌注灵力。否则光凭这个法阵，是不足以造成如此卓越的防御效果的。 事实上这个阵法更多的是充当一个媒介的作用，将阵法本身的力量以及修行者的力量集中起来，并且通过阵法放大数倍效果。 毕竟，天境高手可不是那么好挡的。 这种防御阵的阵基位置，自然都会设置得隐秘无比，以防被外敌提前破坏。 不过，这种阵法在被提前破坏时，是会引起城内阵法中枢的警报的。那时候，城内的守军会提前知道那一处被破坏，他们也能够快速修复过来。 而且这种阵法最复杂宝贵的地方也是中枢，至于阵基，仅仅破坏一两处对于阵法本身的影响也并不大。 这次天极城派到信河城的人手足有二十六位，他们每个人都负责破坏两处阵基。而一旦他们同时行动，那么信河城的防御阵会顷刻间被毁掉一半。这样的破坏程度，足以让这个防御大阵彻底瘫痪。 在之前的那些天，他们表面上在寻找北谷一族的踪迹，事实上却是在暗中寻找这些阵基的位置。 而今夜，就是他们行动的时间。 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如果被外界得知，恐怕会引来轩然大波。 破坏一座城池的防御阵，等同对这个城池所在的国度宣战。做出这种事，他们这些门派等于是彻底得罪死了龙燕王国。 除此之外，大陆其他国家恐怕也会齐齐声讨他们。 尹漓的任务，就是破坏这一处以及半里外的另一处阵基。 此时的她，只是在静静等待…… 这次的行动，可不止她们这二十多人。仅靠他们这点人手想要攻破足有十几万守军上万修行者，其中包括天境统领在内的信河城，那显然是痴人说梦。 半个时辰后，这座城池突然乱了起来。 尹漓知道原因，因为城外已经来了神炎大军。 这次行动，她们这些门派是和神炎帝国联手的。 不过，哪怕神炎大军突然跨过边境杀到这里，类似信河城这种边境重城也不可能就一触即溃。以往数百年间，这座城池一直没有沦陷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哪怕只是日常的预警也足以让他们提前做出反应。 此时城内的守将以及城主等人肯定已经点齐军马开赴各处城楼了。 双方很快就会展开激烈的攻防战。 她所在的这片区域很快变得喧闹起来，许许多多原本聚集到城中心观看圣山之战的民众赶了回来。 这些人有的直接闭门，但有更多人则是拿出了刀剑甚至农具冲了出来。 他们三五成群呼喝不已，齐齐向着各处城墙奔去。 这毕竟是边城，这里的民众对于战争并不陌生，他们之中出现有血性的人也不足为奇。 攻城往往比守城更难，对方坐拥地利人和的优势，没有对方两三倍以上的兵力，一般很难攻下一座城池。 就像这些民众，他们的战斗力或许不强。但哪怕只是帮着守军烧热滚油，帮助守军搬运滚木石块，造成的效果也已经足够可怕了。 人影来回奔走，短短片刻，已经有数百人从这里跑过，但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静静站在墙角阴影中的尹漓。 这便是修行者的能力。 而战争中，最容易逆转局面的，也是他们这些人。 往常情况下，信河城自然很难被攻陷。但这次神炎大军中，还有着来自门派的天境高手，再加上这些提前潜入城内的门派弟子…… 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名修行者。 之所以能看出他是修行者，是因为和这名中年男子相比，其他人奔行的速度简直就像是龟爬。 从他的身形，尹漓轻易判断出了他的境界——极境后期。 这名中年修士直直向着她的方向奔来，他要做的事情，正是看守这处阵基。同时在防御阵开启后，向着这里灌注灵力。 此时城内做着和他相同事情的，应该还有一百多人。 和其他人一样，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尹漓的存在。一直到他奔到阵基两丈之外，他才陡然一惊。 突然发现这名完全不似周边民众的紫衣少女，他心神自是猛然一震。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名绝美女子？而且自己竟然直到冲到这里才发现她？ 而后他眼前的视野便被剧烈紫芒所替代。 他奋力向前挥剑横挡，紧接着他的长剑飞起，手腕震碎，胸膛剧痛，鲜血喷出……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瞬间，原本在普通人眼中强横无比的极境后期修行者，突然就变得孱弱无比。 尹漓的镰刀长驱直入，直接以‘霸道无比’的方式从正面一招击溃了他。 这名中年修士倒了下去，临死前他口中甚至没能发出丝毫声音。 直到此时，周围那些奔行的民众才终于发现了这里发生的‘战斗’。 他们依旧不明所以，他们不知道这紫衣少女和倒地的中年人到底是谁，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一处阵基。 以至于在看清尹漓那绝美容颜之后，他们之中许多人竟然立即在心内兴起了追随她保护她的念头…… 他们看得出这名少女是修行者，但他们本能地认为，这样美得不似凡人的少女，肯定不是‘坏人’。被她杀死的那名中年人，肯定是死有余辜！ 尹漓没有对这些龙燕平民出手，尽管她现在所处的，是他们的敌对阵营。 她只是挥动镰刀，重重向那刻绘着阵图的阵基砸去。 轰！乱石飞溅，阵图破碎，地面下方亮起了一道冲天光芒，震得她的手腕一阵酸痛。 这是阵法被毁损前的‘反击’，如果换成一名破境之下的修行者，恐怕是很难破坏这阵基的。而即便成功破坏掉，自己恐怕也会被这反击打伤。 但尹漓自然不会有事，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脸茫然的围观民众眼前。 她很快如法炮制，破坏掉了她所负责区域内的另一处阵基，同时杀死了几乎是和她一起赶到那里的一名龙燕军方修行者。 随后她行至信河城东城门附近的一处街角。 此时城头上方已经是一片震天喊杀声，而下方则有数以万计的士兵以及民众在忙碌着。 或是准备滚油巨石，或是帮忙抢救伤员，显然外围的神炎大军此时正在猛烈攻城。 而东城门这里已经算是比较缓和的地带了。在北门和西门，神炎大军投注了更多的兵力，而那里的战斗也更加激烈。 此时尹漓等人在城内做的事情，肯定已经被城内守将知道了。 现在只是对方无瑕分身，不过一旦发现她以及她那些同伴的行踪，恐怕她们马上就会迎来雷霆般的打击。 这里毕竟是对方的地盘，在这座城内，对方的高手远比她们多。 尹漓并没有贸然杀上城头，她在等其他人前来这里汇合。 破坏防御阵这一步，最重要的只是不被对方提前发觉，而后破坏的过程并没有太大难度。 很快陆南等人便来到了这处街角，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扇巨大厚重的城门。 那城门厚重无比，上面甚至还刻绘着许许多多的阵法线条，具备着加重和坚韧的效果。以尹漓的实力，哪怕是从内围也没办法击毁这座城门。 但现在她并非一个人，而且从内部开门也并不一定非要通过毁门的方式。 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都反应不及的时刻杀到城门附近，快速打开东城门。 这样外围的神炎大军就能蜂拥而入。 她们需要冒一定的风险，一旦被龙燕大军围在城门下方，哪怕他们是破境修行者也很难活下来。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林四慕哲平那样，面对身前身后四面八方的敌人还能持续战斗下去的。 不过，这本就是他们和神炎帝国提前约好的‘任务’。 众人快速杀了上去。 …… 是夜，龙燕王国西北信河城被神炎大军攻破。 守城的龙燕军兵死伤惨重，破境之上的统领死伤十余人。 而其余数万残兵在神炎大军的追赶下，仓皇逃向了南面的房罗城。 身在其中的信河城守军最高统帅心内愤怒无比，神炎帝国竟不顾外界谴责，悍然攻打龙燕王国，而且其中竟然有门派中人的参与！ 这件事，绝对会引起全大陆的公愤，神炎的死对头碧澜绝不会坐视不理，而周边其余王国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神炎和那些门派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他并不知道，发生在这里的战争，其实只是刚刚拉开了某个序幕。 第590章 让你失望了 身在圣山之上的林四等人，根本就不知道远在十几万里之外发生的战争。 他只是很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二十多名天境高手。 他脸上的惊讶有一半都是伪装出来的，毕竟他已经预感到这次圣山之战或许会提前终止了。 不过，作为一个‘少年高手’，尤其是没有靠山撑腰的月国少年，他必须要适当表现出必要的手足无措。 因为……这是面对天境高手时，许多人都会做出的‘正常反应’。 他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因为在这些高手之中，他找不到一个自己人…… 他感到很无力，哪怕他智计过人，此时面对二十多名天境，他也同样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如果这些人全都对自己出手，那自己肯定活不下来。 这个觉悟，让他很是憋闷，他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感觉。 以至于他都忘了，大陆上又有几人会遭遇到这种阵仗？ 哪怕是尹漓那里正在进行的那场大战，出现在其中的天境高手一共也不过两名而已。 而且，即便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连琴，面对二十多名天境的围攻，恐怕也只能选择先暂避锋芒，更何况是此时的林四？ 他因此而感到沮丧实在是有些可笑…… 场内一时间出现了寂静，事实上这些天境高手之间，同样也在互相戒备。 一直到钟离信带着碧澜队员打算离去时，神炎的大长老申鸿才冷冷一笑：“怎么？碧澜队连进入第三关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堂堂碧澜帝国，竟然变得如此懦弱，着实可叹可笑……”他身边的葛乾立即跟着附和起来。 而旁边赤楼与乌夏的三名高手虽然没有开口，但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讥诮眼神。 确实他们就是打算在第三关联手坑碧澜帝国一次，只可惜最终竟然被提前识破。 怪只怪他们先前太贪心，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乌夏先偷袭碧澜了，以至于引起了碧澜的疑心。 现在钟离信找到了碧澜队员，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再进第三关了。 和刚到这里时的钟离信一样，他们尚不知道碧澜已经被月国淘汰。 岂止是他们，场内其他天境高手同样无法想到这个结果。 于是他们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次，打算用激将法，激碧澜战队进入第三关。 事关碧澜帝国的颜面，或许碧澜人就忍不住要用这些队员的鲜血捍卫他们的尊严了呢？ “你们很希望碧澜进入第三关？”钟离信似笑非笑地看着申鸿。 事到如今，神炎和赤楼的计划，早已经是毫不掩饰，他也彻底确定了先前的推测。 申鸿的胡须微微翘起，用一种略带遗憾又略带讥诮地语气回道：“不是我们想，而是看你们敢不敢！秋水那孩子一直遗憾没能和宁常分个高下，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却没想到，原来你对宁常如此没有信心么……” 即便说不动钟离信，也要挑动碧澜的队长宁常。 修行者，普遍都是四十岁之前进步最快。而四十岁之后，大多潜力用尽，只能慢慢依赖时间打熬缓缓突破。 因而，年轻时代的状态便显得尤其重要，这直接关乎他们能给未来打下多厚的根基。 类似这种年轻天才，最重的便是勇猛精进的锐气，宁常此次避战夜秋水，本就会在他心内留下一丝阴影。 而现在自己直接说出来，哪怕不是宁常本人做出的决定，他也会在意外界看法，到时候外界都会认为是他宁常怕了夜秋水。 宁常和夜秋水身为这届碧澜和神炎的领军人物，自然是会经常被外人拿出来比较。而这样明显的避战，将会比战败更加耻辱。 这会在他心内形成‘心魔’，对他未来的突破，绝对是不利的。 在场这些天境高手，哪个不是修行了数十年的‘人精’，哪会看不出申鸿的意图。 他们也只能在心内暗叹，申鸿这一席话，着实太过阴损歹毒了。 现在钟离信恐怕也是纠结万分吧？ 只是，当他们看向场内另一名主角宁常时，却发现他根本没有露出丝毫的愤懑与不平。他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比，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申鸿的话。 钟离信则是在心内冷笑起来。 夜秋水对宁常？如果是公平对决，那他自然不会阻止。无论是输是赢，都算是宁常修行生涯中的一次宝贵经验。 只可惜，申鸿嘴上说得好听，事实上却是打算让神炎和赤楼合伙攻击碧澜队。到时候宁常面对的，恐怕会是夜秋水和项跋两人的联手吧？ 不过，现在事情尚未发生。哪怕自己说出来，对方也不会承认，反而会认为自己在找托辞避战。 这一刻，他倒是有些庆幸碧澜已经被月国淘汰了。 否则他现在还真是有些骑虎难下。 他嘴角微微勾起，“我也很期待小宁与夜秋水之间的精彩对决，但很遗憾，这次无法如愿以偿了……” 申鸿嘴角微撇，“只要你们转身进入第三关，这场全大陆都会瞩目的对决就会如期上演……钟离兄又在怕什么呢？” 同为天境后期的他，话语间自然是不会对钟离信有多大顾忌，因为神炎碧澜之间的不对付，两人在长老会就一直是死对头。 “不是我怕，而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啊……”钟离信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以及他身后的葛乾陶恒等人。 这些人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月国队这次竟会这么妖孽吧？ 很快夜秋水他们就会享受到月国队的攻击了，到时候三方杀得死伤惨重。碧澜反倒因为第二关的意外失利，而保存下来大半的队伍。 这次月国至少能获得十五个席位，而月国是碧澜阵营中的一个小国。只要他们的国主不是太过愚蠢，那这十五个席位事实上就等同于还是碧澜的。 当然为了安抚月国，碧澜在今后十年内，会给月国一些‘补偿’就是了。对于碧澜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他心内暗笑，世事真是奇妙啊，神炎赤楼乌夏这三国处心积虑，最终却成全了碧澜…… 他的话，让在场的众多天境高手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为何？”申鸿本能地皱眉问道。 他感到，自己似乎错过了某些事情。 “小宁，告诉他们！”钟离信长笑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觉得碧澜虽然输了，但却输得妙…… “是！”宁常向他恭敬地躬了躬身，随后朗声道：“就在一刻钟前，碧澜队输给了月国队，已经失去了进入第三关的资格。对于和秋水兄的对决，宁某也一直心向往之，此次失之交臂，心甚憾之……” 他不知道第三关有什么，但他也不是傻子，到现在他也看出来了点苗头。 钟离大长老不想自己等人进入第三关，而神炎人却希望自己进去，那定然是第三关有什么局在等着自己。 只是这样的话，进去应局的人，可就变成月国队那几个人了…… “什么？不可能！”神炎领队葛乾本能叫喊出声，以至于宁常最后那番场面话，他完全就没能听进去。 不光是他，场内各国各门派的天境高手们同样是一脸不信。 “为了避战，想出这个借口，碧澜帝国也未免太过掉价了吧？”说话的人是应海天，而此时许多人心内都是和他类似的念头。 碧澜队的宁常太叔玉都完好无损的站着，而且他们还有八十多人。至于月国队，只有十人不到，而且双方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爆发了大战的样子。 最后，月国队怎么可能是碧澜队的对手？ 在他们看来，这或许是钟离信第一个赶来这里后，临时想出来的办法。 反正在他这个天境高手面前，月国队那几名队员也只有配合听命的份不是吗？ 钟离信冷冷扫了应海天一眼，尽管这位十绝剑神声望极高，甚至被世人当成大陆第四高手，但他却不会有丝毫的忌惮。 应海天这句话，完全就暴露了门派那有所偏斜的立场。 一时间，东煌西陀龙燕等国的天境高手们纷纷对那几名门派长老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门派暗中配合，这次他们的那些天才队员又怎么会死得一个不剩？ “那还真是让应长老失望了！”碧澜领队秦烈讥嘲道，“就在不久前，碧澜和月国进行了一场三局两胜的对决，月国队连胜两局，提前获取了碧澜队所有的牌子。我们碧澜帝国，没必要故意输掉，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什么？三局两胜？什么比试？” 一时间，不光是申鸿葛乾应海天等人，就连龙燕东煌等国的长老们都是一脸好奇外带不解之色了。 从秦烈这语气，他们听出碧澜人，似乎是真的输了。 尤其他们来到这里后，就看到碧澜队那三名破境初期都受了伤，似乎真的经历过了大战。 宁常短短几句话再度将三战定输赢，慕哲平聂河和碧澜阵中那几人对阵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时间，众人着实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陆各国民众好歹还透过幻影阵看到了全部过程，而他们这些人当时全都在飞奔赶路…… 他们完全无法在脑海内想象当时的画面，按照宁常这个说法，月国队那三人的实力，比他们最初预测的还要强得多啊！ 这怎么可能？ 望着场内只有寥寥十人的队伍，他们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月国队的那三个人。事实上，他们尽管在听着钟离信与申鸿的对话，但却也都留了一份注意在那三人身上。 毕竟前段时间，他们还特意讨论过这三个人。而月国队身上的一些神秘之处，至今他们还没能解开。 诸如他们是如何避开所有阵法的，他们是如何让六级魔兽对他们视而不见的…… 而现在，他们听到了更大的不可思议，那慕哲平与聂河的实力，完全就不在破境中期之下啊！ 这样的天赋，几乎已经完全和尹漓相当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591章 意外变故 “这么说，这一组最终进入第三关的，将会是月国队了？”无上云颠的吕思哑然失笑。 哪怕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是真的，他的语气依旧带着一缕惘然。 强大的碧澜，竟然就这样被人掀翻了？ “自然，怪只怪我们碧澜队员实力不济……”钟离信长叹一声，只可惜这语气中却带着莫名的欣喜。 将月国队这三个擅长群战的妖孽放进第三关，神炎赤楼以及你们这些门派，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到时候山上那一百七八十人，至少会死掉一半吧？ 虽然最后这三人也会死，但他们和自己无亲无故，死就死了，又有什么关系？而且月国多出三个无法掌控的绝代天骄，谁知道是好是坏？ 或许他们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他能想到的，在场这些天境高手都能想到。 一时间，东煌西陀龙燕等国的天境长老们纷纷幸灾乐祸起来。 “真是遗憾，看来我们只能看月国队与神炎赤楼之间的龙争虎斗了！” “是啊，不过月国队能淘汰碧澜，自然有其过人之处，看来我们还是能看到一场精彩比试。” “这应该也是申鸿长老所期待的场面吧？他不是希望夜秋水遇到足够分量的对手吗？” “哈哈，我觉得神炎和赤楼的队员在开战后，一定会变得很……惊喜！” 这些国家的长老们，恨不得立刻就看到月国队与神炎赤楼之间的厮杀。 他们甚至比钟离信更加期待这场对决，因为和碧澜相比，他们已经被神炎赤楼坑过了。 他们无比希望看到这两国狠狠栽一个跟头。 如果是在之前，他们或许不会对月国队抱多大期待，哪怕林慕聂三人擅长群战配合。 那时候他们一直被当成破境初期，在这些天境高手看来，一旦面对破境中期以及过多的破境对手，他们就会变得无从施展。 而现在自然不同了，慕哲平和聂河已然被当成了破境中期，而身为队长的林四自然不应该弱过他们。 三名擅长以少敌多的破境中期一旦被放到神炎和赤楼的围攻之中，那会发生什么？ 恐怕会是一片血肉横飞鬼哭神嚎的场面吧！ 想到这里，他们的眼睛都在冒着火花了！ 申鸿葛乾以及陶恒等人的面色变了变，他们同样想到了那个画面。 说实话，他们和月国队并无仇怨，如果能顺手灭掉，那他们当然不会拒绝。但如果这根骨头硬得扎嘴，那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口了。 说白了，他们想要灭掉的还是碧澜龙燕东煌西陀这些国家的天才，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恨那些年轻队员，只是因为这样能打击这几个强国。 至于月国，一开始就没在他们的计划内。 他们现在都有点庆幸一开始将月国分在了碧澜这一组，否则分在神炎或者赤楼那两组之一的话，现在那两队之中的某一队很可能已经提前覆灭了。 以月国队之中那三人的实力，既然他们能淘汰碧澜，那一旦神炎或者赤楼对他们下死手，招来的肯定会是恐怖的反击。 这三人，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先前他们灭杀草原那三队时，表现出来的凶残程度丝毫就不亚于神炎赤楼的人。 三方遭遇，肯定是一场惨烈的死斗！ 没有必要啊！既然无法灭掉碧澜，那就没有必要和月国队死斗了。 即便最终灭掉月国队，沉重打击了月国，又有多大意义呢？那种小国，从来就没被他们当成对手，而他们自己还会因此付出沉重的死伤…… 只是，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了进入第三关的资格，如果挡住他们，又完全说不过去。 大陆各国民众现在应该都在看着呢，而更关键是其他国家的长老们不会答应。 哪怕这圣山之战已经彻底变了味，也很难就此终止。 看着他们深深皱起的眉头，钟离信和秦烈等人心头一片畅快，这件事已经成为定局，神炎就算反悔都没有机会！ 他们就算要强行阻拦月国队都办不到，因为自己等人绝不会坐视！自己等人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护圣山之战的公正’，确保比试继续顺利进行下去…… “月国队确实可以进入第三关，但这三个人……就算了吧！”应海天忽然冷笑出声。 他的手指着的，正是林慕聂三人。 顿时场内一片哗然。 “嘿！应老匹夫，你可真是无耻到了极点……”钟离信微微错步拦在了他和林慕聂三人之间。 这应海天，以为圣山之战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吗？ 他想要谁上就要谁上？想要谁下就要谁下？还真把那十绝剑神当成一回事了！ 不光是他，除了神炎赤楼乌夏三国的长老之外，其余各国的十几名天境高手同样是一脸恼怒，齐齐拦到了应海天的对面。 月国队如果没有林慕聂三人参战，那就根本没有继续比试的必要了。这支队伍之所以能走到这里，完全就是因为这三个人，否则月国队在第一关都走不远。 应海天竟然想要拦住这三个人，这样他们哪还能看到神炎赤楼在第三关死伤惨重的画面？这绝对是不行的！ 原本还算平静的场内，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天境高手的气势互相交错，将这方圆数十丈的空间压得沉重起来，许多极境队员的面色都变成了不正常的红色，因为呼吸愈发艰难。 林四静静望着面前这些天境高手，至此他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三关肯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原本碧澜进入第三关肯定会被坑杀，而现在自己等人却意外的替碧澜接过了这个局。 在得知了自己三人的实力之后，碧澜等国希望自己等人进去，‘替’他们和神炎赤楼的人战斗，他们想看到神炎赤楼的人死伤惨重。 而神炎赤楼以及门派中人，则不想看到月国队进去，因为他们不想因此而付出无谓的死伤。 平心而论，林四现在还真不想进去。 既然知道里面是个局，那自己还踏进去做什么？脑子坏掉了么？ 反正到了这一步，月国队已经算是第三名了，远远超额的完全了最初的目标。 这些大国和门派之间到底有什么，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意搀和。 他和神炎赤楼的队员无仇无怨，也不愿意被碧澜的人当枪使。 他原本已经打算抽身离开这里了，只等这些天境高手一散，他就宣布主动放弃圣山之战好了。 可没想到，应海天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他是真的不愿意进第三关，应海天这句话算是投其本意，但他还是感到很意外，自己三人怎么就没资格进去了？ 难道自己三人不是月国人的事实已经被查出来了？ 应该不至于吧？说实话，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出身哪国。而慕哲平来自那个未知的世界，至于聂河，从来就没听过他说起自己是某国人。 要把自己三人算成月国人也完全说得过去，哪怕只是最近才加入月国都完全没问题，只要月洛宁和月山不主动拒绝就行。 难道应海天还能给自己三人安排出其他国家的身份来？ 随后他听到应海天说出了他一直担心的话来。 “你们不是一直好奇这三人是什么来头吗？我已经查出来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关注的神色。 这个问题，他们确实是好奇无比，只是前段时间他们不是早已在月国打探过了吗？传回来的消息和他们之前所知的并无太大分别。 这三人之前确实是在月国上学，而且也有着月国身份文书。 至于大陆其余各国以及各大门派，也的确没有这三人。他们应该就是月国人无误，尽管这个消息很让人不可思议…… “说出来可能根本不会相信，事实上早在圣山之战前，我们就已经在经常谈论这三人呢……”应海天的目光直射被钟离信的身形挡住的林四，仿佛能穿透过去一般。 “什么？”申鸿忽然惊呼一声，“你是说，上陵三鬼！” 他首先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因为神炎帝国在上陵三鬼身上吃过很大的亏。 而另一方面，这三人确实和上陵三鬼有着相似之处。比如他们的灵力颜色，都是蓝绿青…… “不可能，上陵三鬼是北谷族人，而且年过二十多。这三人之前甚至还在月国上学！”秦烈脱口而出的为林四等人辩驳起来。 上陵三鬼代表着什么，他自然不会不知。 这三人是大陆各大势力一直想要找到的目标，因为找到他们，就能找到北谷一族那个阵法宗师。 他可不希望好好的比试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打断，他还想着林慕聂三人帮他们杀神炎和赤楼的队员呢！ “天书策的消息有误，我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就是上陵三鬼！”应海天纵声大笑。 听到他这样确定的语气，场内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无论吕思素叶还是申鸿钟离信等人，看向林四的目光都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而宁常太叔玉等人则是一脸的错愕，他们完全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出现这么大一个转折。 神秘的上陵三鬼，亲手杀死数千神炎大军，帮助北谷一族斩杀数位神炎破境大将，水鬼一击刺伤许少岳，随后在十几名门派天才的环视下扬长离去。 这一切都让他们这些天之骄子神往不已，在天极城时，有关这三人身份的猜测，一直流传于各国队员之间。 没想到，这三人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圣山之战，甚至出现在了自己等人面前吗？ 而他们的实力，甚至比传言中更强…… 第592章 三鬼现 宗越扶摇谈修等人面面相觑。 从应海天那言之凿凿的语气，他们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而且和其他外人相比，他们可是知道林慕聂三人其实提前好几个月就从学园之城出发了。 要说他们正好赶上神炎大军围剿北谷一族，还真是有可能。 自从林慕聂三人展露出破境的实力后，他们心内偶尔就也会冒出这个猜测了。 只是，林慕聂三人一直没说，他们自然不会胡乱去问。 没想到，他们真的是前段时间经常被他们挂在嘴边的上陵三鬼吗？ 他们不禁想起那天和月洛宁一道去会场报名，当时最新的天书策出来后，他们还打趣林慕聂三人，说他们要是上陵三鬼就好了，最后还招来周围其他国家的队员一通嘲笑。 世事未免太过奇妙，一直被他们津津乐道的人，原来就是他们身边的人啊！ 和上陵三鬼做过的那些大事相比，他们在圣山之战的这些战斗，还真是小打小闹了…… “你有什么证据？”钟离信正色问道。 应海天淡淡一笑，“这三人和草原那三国战斗过后，我就派人去查了他们最近的行踪。然后发现了很有意思的巧合，神炎将军库夏围攻南安山北谷一族那天，这三人同样出现在了那附近。” “你怎么查出来的？” “大军围攻南安山的前一天，白风国的蓝岚进入附近的双巧城，而与她们同行的便有这三人。此事，我特意派人去双巧城冒险者协会打听过。” “而除此之外，月国队的某些队员已经向我透露，这三人在七个月前就已经从月国出发。算算他们的行程，当时他们赶到南安山真是一点都不奇怪。然而他们最终却比其他人晚半个月才到天极城，那这中间几个月，他们在哪呢……” 应海天的话说到这里，许多人已经开始相信了。 在圣山之战前，没人会注意这三人的行踪。但千防万防，这三人也防不住自己人的出卖。 月国其他队员早早被淘汰，他们会被应海天暗中找上盘问，并不算多么奇怪。 这三人光是那几个月的行程，就足够让人起疑，当时正是北谷一族与神炎大军在上陵山交战的时期。 而蓝岚被北谷一族掳去这件事，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后来白风大公四处求助，只是没能得到多少回应罢了。 同样是三个破境高手，同样是之前无人所知，事发时出现在同样的地点，甚至都和蓝岚有过接触，这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了。 再加上他们相同的‘灵力属性’，答案便只剩下了一个，林慕聂三人就是上陵三鬼！ “你倒是有心了……”钟离信微微讽道。 他敢肯定应海天一开始就是奔着上陵三鬼这个猜测而去的，因为他的弟子许少岳被上陵三鬼刺伤过。而之后，许少岳又向神炎大军出卖了北谷一族正在客苍山的消息…… 其他人或许还能拉拢上陵三鬼，但他肯定不行。所以他自然是一直盼着上陵三鬼早点死，否则他们成长起来，会变成他们无极殿的大敌。 而其他人，又哪里会一上来就朝着南安山和双巧城去查？也惟有他这个一直对上陵三鬼耿耿于怀的人才会做这种事了。 应海天的面色变了变，钟离信的讥讽他当然能听出来。 不过钟离信是和他同级的高手，而且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那天他们在双巧城的冒险者协会分部注册了一个名为‘三把剑’的冒险团，冒险者协会的文书上有详细的日期记录。” “另外，那天他们还和城内一个名为黑铁的冒险团的人发生了争执，当时协会大厅内有不少人见过这一幕……当晚，这个黑铁冒险团就被人夷灭，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而最后，还有一名月国队员向我透露了更有趣的消息。这个林四，只是两年前从青月森林被人带到月国的……他算不算月国人，都还有待考证……”应海天勾起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话已至此，就连林四都无话可说了。 应海天没有说空话，他掌握了确凿证据，足以证明他们是上陵三鬼。 其他地方还可以用作伪证，泼脏水来搪塞，直接矢口否认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三人当时还无人认识。 但是冒险者协会内有他们注册‘三把剑’的记录，当时三人报上的都是真名，这确实算是铁证了。 没想到啊，自己三人竟然因为那个一时心血来潮建立的冒险团而暴露了身份…… 至于透露他行程以及两年前从青月森林出现消息的人，应该就是周子川无疑了！ 这个家伙，果然应该早早杀死。虽然他实力低微，但留着他……真是自己犯下的最大一个错误！ 因为他这出卖，自己这次即便逃出去，未来面对剑宗门人时，也无法再抵赖连山的身份了。 那三名剑宗执法者被连山杀死在青月森林，几个月后，自己从那里出来……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口气，心内暗暗做出了某种决定。 “你们真的是上陵三鬼？”心宫的素叶忍不住直接问起林慕聂三人。 她实在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她可是听过林四慕哲平的大名的。然而当时素秋给出的评价，只是智计过人，实力在极境左右。 而现在，慕哲平已经是破境中期的实力了，林四自然不会比他差多少，是素秋看错了吗？ 这进步的速度，着实有点恐怖了。 而除去他们本身的天赋资质之外，他们上陵三鬼还和北谷一族有关，那就意味着他们知道那个阵法宗师的下落！ 得到那个阵法宗师，对于自己身后的心宫有多大帮助，这简直无法想象！ 前提是，要先得到他们…… 尽管心宫向来收的多是女弟子，但并非完全不收男弟子不是吗？ 一时间，许多人的眼睛都变得炙热起来。 无论是无上云颠的吕思，还是碧澜钟离信，亦或周边各国的天境长老们，呼吸全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已然不在乎林四是不是月国人了，现在他们根本就无暇去想什么圣山之战。 他们看着三人的目光，就像是饥饿了许多天的人，看着散发诱人香味的烤肉时一般急切且丝毫不加掩饰。 林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然而现在即便是否认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参加圣山之战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且局面甚至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足足有二十多位天境高手，凭借他们三人的实力，完全就没有脱身的可能。 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叶弘，谢少英，扶摇等人。即便他能逃掉，也会连累他们。 果然还是大意了吗？将天下人想得太简单了……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徽章，随后熟练的别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看到他的动作，聂河与慕哲平笑了笑，同样将那很久没有戴过的徽章戴了上去。 在场的二十多名天境高手以及碧澜的八十多名队员静静看着他们三人的动作，一时间不太明白他们这举动的意思。 他们都看清了那略显‘丑陋’的徽章，他们甚至无法认出那三根交叉在一起的线条是三把剑。 “虽然不喜欢上陵三鬼这个难听的称号，但现在看来不承认也不行了……”林四扯了扯嘴角，他并没有因为这么多高手的注视而失态，更没有绝望。 他显得很是平静。 “没错，我们三把剑，就是上陵三鬼！”聂河微微前倾上身，露出了一个迷人微笑：“本人聂河，三把剑冒险团现任团长，各位晚上好！” 慕哲平耸了耸肩，同样是微微一笑：“虽然我是用刀的，但是这两个家伙的提议，我向来没办法拒绝。” 无论是碧澜队员还是他们身后的月国同伴，此时全都感到阵阵失神。 不光因为这个消息真正得到了三人的确认，更因为他们现在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姿态。 一旦他们暴露了上陵三鬼的身份，想杀他们的人绝不会少。 现在在场的神炎申鸿葛乾，无极殿的应海天是肯定不想看到他们活着的！ 而现在和神炎联手的赤楼，乌夏很可能也会选择同样的立场。 杀掉上陵三鬼，非但解决了大敌，他们在第三关也再不会遇上死伤惨重的局面…… 而即便他们这次有幸逃脱，今后他们也会成为大陆人人争相想要找到，得到，杀死的目标。 哪怕现在有人想要得到他们，更大的目的也是想从他们口中得知北谷一族那位阵法宗师的下落。 一旦他们不从，恐怕也会遭遇到悲惨的下场！ 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盘人人都想得到了的肉，面对众多天境高手的觊觎，他们是怎么做到这样淡然视之的？ 他们应该一脸惊慌恐惧，他们应该瑟瑟发抖，他们应该求饶，甚至落荒而逃才对。 无论宁常还是太叔玉，此时都在扪心自问，换作自己易位处之，能做到像他们这样吗？ 一时间，三人尽管没有做什么，那谈笑自若的风姿却深深刻印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钟离信长笑一声，“三把剑吗？虽然只是第一次听说，但我想这个名字以后肯定会传遍大陆……” “承蒙夸奖！”聂河彬彬有礼的向他点头致意。 “你们和北谷一族，究竟是什么关系？”申鸿冷冷问道。 “我们接下过两个任务，一个是从北谷一族手中救出蓝岚，一个是在神炎大军的围剿下，帮助北谷一族顺利突围……”林四轻描淡写的笑了笑。 啪！啪！啪！吕思忍不住拍起手来。 “好气魄，好胆识！很显然，这两个对别人来说棘手而又艰巨的任务，你们最终都成功完成了……”他一脸真挚的赞叹之色，“真是让人想不到，原来外界猜测不断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简单……哈！” 第593章 天境结界 尽管林四只是寥寥两句话，但吕思却能推出其中的前因后果，也能想到其中的诸多凶险。 他感到很是荒唐，之前许多人都以为上陵三鬼是北谷一族的秘密传人，谁能想到他们只是因为两个可笑的任务而介入了那场战争？ 但同时，他却又不得不在心内感到赞叹。 在他们这个年龄，许多门派弟子还只是在门派师长的羽翼下修炼着。 他们整日里为了门内的资源而互相较劲，为了门内的某个漂亮女弟子而争风吃醋，为了一些意气之争而耿耿于怀…… 相比之下，这三人实在是要出色太多了。无论资质，胆略，气魄都远超许多年轻天才。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将他们都收入无上云颠。 只可惜，出现在这里的人太多了…… “虽然查出了你们的身份，但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们。”应海天的声音再度响起，此时他的表情怪异无比，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打算。 不过事实上，在得知林慕聂三人是上陵三鬼后，这里所有人都有无数问题想要问他们。 因为对这三人，他们有太多好奇了。 “你说。”林四笑了笑。 “你为什么……会对许少岳出手？莫非你之前和他见过？”应海天死死盯着他的双眼。 林四扯了扯嘴角，原来是这个问题吗？ “如果我说认错了人，你会相信吗？” “你觉得呢？”应海天皮笑肉不笑。 那可是杀人，你当是拍错了肩膀，打错了招呼吗？ 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好吧，看来只能坦白了。其实我之前根本没见过许少岳，我之所以对他出手，原因很简单啊……” “什么原因！”几乎所有人都不禁好奇起来。 或许这能成为找出上陵三鬼真正出身的一条重大线索也不一定，比如他们很早就和无极殿有仇？ 而应海天之所以会问清这个问题，应该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面对众人探询的目光，林四嘿嘿一笑：“因为……我看他不爽啊！” 众人只感到一阵啼笑皆非，同时也不由得暗叹，这上陵三鬼真是活够了嫌命长。 “好！很好！”应海天的面色变得森然无比。 “北谷一族，现在身在何处！”申鸿冷冷逼问道。 北谷一族是神炎帝国的敌人，他自然不想放过他们。 慕哲平微微摇了摇头：“三把剑既然接过有关他们的任务，自然就不会泄露雇主的秘密。” “看来你们是真的想死了！”申鸿拔出了剑，属于天境高手的气息毫不掩饰的罩向了三人。 “慢！”钟离信同样拔出了剑，同时毫不示弱的拦在了他面前。 申鸿森然道：“你要保这三个人？” “你说呢？”钟离信淡淡一笑。 顿时，两边的人再度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申鸿自然不想让林慕聂三人活下来，万一被碧澜的人得到那位阵法宗师，那对神炎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钟离信和秦烈等人，也自然不想看着上陵三鬼就这么死掉…… 一时间，两边的人僵持了起来。 “你无非就是想要得到那个阵法宗师罢了，又何必摆出这种路见不平的姿态。”申鸿微微讽道。 他直接将钟离信的目的点了出来，就是要让林慕聂三人对钟离信反感。 否则上陵三鬼一旦活下来，同时又对碧澜人充满感激的话，万一真的全力倒向他们怎么办？ 那碧澜很可能就会真的得到那位阵法宗师了，这对神炎帝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又如何？至少我们现在是在救他们，而你们却是想杀他们。”钟离信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反正现在话已经说开，继续遮遮掩掩也没有意义。 一边是生，一边是死，他相信这上陵三鬼知道该怎么选择。 嗡！ 金色光芒陡然照亮了这片天际，也让每个人的眼睛突然一阵酸痛。 “住手！”场内传来秦烈的震喝之声。 然而似乎已经晚了…… 谁也想不到，众目睽睽之下，十绝剑神应海天竟然趁着众人注意力全都放在申鸿和钟离信身上时，悄悄绕到一旁向着林慕聂三人发起了偷袭！ 应海天是天境后期高手，他向来被人当成三大圣境之下的第四人。他的偷袭，哪怕是天境高手也很难抵挡，更何况是林慕聂三人？ 几乎就在瞬间，他就来到了林慕聂三人的身前三丈之外。 而四人所在的这方圆五丈范围，已经完全被应海天张开的结界所包裹。 尽管应海天只是重重一剑向着首当其冲的林四劈去，但这方圆五丈内的地面却齐齐炸裂，碎石泥土冲天而起。 仿佛只是因为应海天一作势，他周围的一切环境就都被无形的力量猛烈破坏了。 这和破境强者的神识之力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身在其中的林慕聂三人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沉重的压力如同深水一般挤压着三人，令得他们哪怕是移动脚步都倍觉艰难。 他们的动作仿佛忽然变慢，而脑海中响起了嗡嗡之声更是不断摧残着他们的意志。 林四见过天境初期的素秋出手，然而和天境后期的应海天相比，素秋当日展露出来的实力，简直就不值一提！ 他们所在的这五丈方圆，仿佛已经成为应海天的个人领域。而在这其中的林慕聂三人，根本就无法脱身。 金色的剑气遥遥劈向了林四，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在迫得自己不由自主向前凑近。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是向后逃遁，哪怕是向旁边闪避都成为了奢望。 下一刻，他就将不得不直面这道将地面撕裂出一道幽深裂缝的剑气！ 他的剑招，他的身法，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身在结界之中的他，身体都不能完全受自己的控制，应海天几乎主宰了这五丈范围内的一切！ 天境高手，已然强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心头一片震撼。 滔天的剑气瞬间就逼近了他的身躯，在所有人看来，林四都是死定了。 申鸿等人在狂喜，而钟离信则在震怒，他们没想到应海天竟然如此不顾形象，直接悍然偷袭三个小辈。 可见他是多么想要杀死这三人。 一方是蓄谋已久，一方是猝不及防，天境后期的神识威压足以将这三名少年催成白痴。 应海天的雷霆一击，天境之下几乎是不可能挡得住。这道剑气不光会直接吞没林四，将他绞杀成碎片，还会继续覆向慕哲平与聂河！ 这一剑，很可能会同时杀死三人！ 这，便是天境后期的实力！ 十绝剑神，绝灭一切……面对他的全力一击，天境之下的存在确实是会被全部灭绝。哪怕是这五丈方圆内的气流，都变得凝固起来，显出了不正常的色泽。 这一剑已经挥出，应海天的天境结界已经张开，哪怕钟离信，秦烈以及素叶等人上前阻止，也已经来不及。 轰！ 金色剑气切开了气流，带起了阵阵爆裂，但场外的人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结界内爆发出了震天的光芒，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四并没有被应海天的神识击成白痴。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闪避，因为应海天的某种手段，他的后路几乎已经完全被堵死。 他选择了正面迎击，哪怕在旁人看来，他破境的灵力不可能挡得住应海天的剑气。 但是，想象中摧枯拉朽的画面并没有发生。湛蓝的剑气尽管从声势上看完全就比不上金色光芒，但却顽强的钻入了金色的剑气之中。 林四的身躯开始被金色剑气推着后退，两道剑气交汇之处，就连周边的气流都开始炸裂起来。 只是刚刚接触到那剑气，林四的双臂就发出了咔咔声响。骨头在这重压之下发出了悲鸣，然而他却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如果他撒手撤剑，下一瞬间这道剑气就会直接撕碎他的身体。 代表着毁灭的湛蓝剑气在所有人都无法看清的金色光芒中左冲右突不断肆虐，金色的剑气尽管凶焰滔天，但却完全无法击散这湛蓝莹光。 而但凡被湛蓝剑气接触到的金芒，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消融！ 外人眼中，那金芒依旧带着滔天凶焰，带着即将吞没一切的气势。然而就连应海天本人都不知道，在那剧亮的金芒内部，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空洞！ 哪怕金属性的光芒看似强大了数十数百倍，但面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毁灭印力后，那光芒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炽烈的阳光，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消融。 虽然这个过程看似漫长，但在外界却只是过了短短一瞬。 林四只觉得压力骤减，随后他福至心灵地向后撤剑抛飞而起，重重跌落在了十几丈外！ 他的胸前有一片血迹，那是最后残留的剑气所伤。在外人看来这伤势或许可怖，也许里面的胸骨都已经尽碎，但事实上只是轻微擦伤。 而与此同时，应海天已经紧紧追随着自己的剑气向前杀来。 轰！轰！ 刹那间，双剑一刀重重碰撞在一起！ 慕哲平与聂河做出了与林四相同的选择，两人同时向前迎击，随后同样被剑气震得远远抛飞…… 蓬蓬！两人同样重重跌落在林四身边。 而此时，应海天已经停止了追击，因为钟离信秦烈以及素叶等人已经彻底将他围了起来。 这样的雷霆之击，竟然没能杀死这三人！ 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剑气在和林四慕哲平接触后就开始消散，在他看来，这三人的防御能力着实太过强大。 哪怕是天境初期，面对他这两剑，也应该会重伤倒地。 天境之下，只有当场身死这一个可能。 然而此时那三人虽然看似伤势惨重，却终究全部活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 “应老匹夫，你要做什么！”钟离信怒骂出声！ “应海天，这种为人所不齿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你若是杀死这三人，我必将与你势不两立！” …… 应海天骤然出手，三人受伤，事实上都只是短短一个瞬间发生的事情。 直至此时，这些天境高手才终于回过神来。 好险！若非上陵三鬼抵抗能力出众，只怕此时已经成为三具尸身了！ 一旦上陵三鬼身死，那他们的拉拢招揽就成了笑话，至于那个阵法宗师，就更是找不到了！ 应海天差点坏了他们的计划！ 而且是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出手，这自然让他们震怒不已。 “哼！老夫行事还轮不到你们指摘！只可惜没能杀死这三个崽子！”应海天同样是一脸不快，没能杀死林慕聂三人，让他感到面上无光。 而这，也更坚定了他对三人的杀心。 自己刚刚的偷袭，等于彻底走到了上陵三鬼的对立面。 假以时日，他们成长起来后，必定会报复自己，报复无极殿！ 这三个人，不能留！ “我呸！你这老匹夫越活越回去了！你若再对他们出手，我碧澜帝国将终止一切与无极殿的合作，今后任何无极殿门人进入碧澜境内都将受到绞杀！”钟离信怒声喝道。 第594章 招揽 钟离信倒不是真的要为林慕聂三人抱不平，只是不想这三人就这么死掉罢了。 就算是死，起码也要说出那阵法宗师的下落不是吗？ 而且，现在未尝不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自己这番话一出口，那三人必定心生感激！ 他们刚刚受到应海天的偷袭，很可能就会将自己当成值得信赖的倚靠！ “你敢！”应海天同样是震怒不已。 说实话，面对无极殿，碧澜帝国还真有这样的底气。 “有何不敢！你若再做那等下作之事，我龙燕王国今后同样拒绝无极殿的人入境！”龙燕王国的一名天境长老同样大声喝道。 钟离信的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他只是暗叹自己没有早点开口表态，可不能让这三人全被碧澜给拉拢过去了。 顿时东煌西陀紫星等国的长老们纷纷跟风出言声援。 不过，终归还是有人站在应海天这边。 “这三人滥杀无辜，犯下滔天罪责，人人得而诛之！我提议，立即杀死他们，免得成为苍罗大陆的后患！”神炎大长老申鸿死死盯着相互搀扶，艰难站起身来的林慕聂三人，眼内有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葛乾出声附和道：“不错！假以时日，他们实力达到你我这样的境界时，诸位绝对会对今日决定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的只是你们！他们杀的是你神炎的士兵，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你们对北谷一族做的那些事，可算不上多么光彩！” “就是，活该你们神炎人被杀……” 立时便有人对他冷嘲热讽起来，这次那么多战队被神炎赤楼乌夏所灭，他们早已激起众怒。 更何况，这可是趁机让上陵三鬼归心的好机会啊！ 申鸿震怒不已，然而眼前这些人都是天境高手，完全就不用惧怕他，更不用给他面子。 他很想杀死林慕聂三人，应海天的偷袭没能得手，他感到无比失望。 如果有机会，他甚至想再度攻击这三人。 只可惜，因为刚刚应海天的举动，现在他们这些人已经被其余的天境高手们严密防范着了。 而且，在众人尚未讨论出结果时，应海天就悍然出手，这一举动已经犯了众怒。此时就连门派中人的意见，都开始出现了分歧。 就在众人出现僵持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开口了。 “三位小兄弟，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来我们无上云颠！我吕思在此作保，你们一进本门，立刻就能成为无上云颠的内殿长老！” 虽然在圣山之战这件事上，门派站在神炎赤楼乌夏这边，但在上陵三鬼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哪怕应海天和神炎人有多么想杀上陵三鬼，吕思也不为所动。 在他看来，拉拢这三人，和他们之间的其他协定并无关联，亦不影响他们的大计。 无论这三人本身，还是他们背后的阵法宗师，都值得无上云颠为之出头！ 吕思的话音一落，申鸿与应海天面色剧变！ 而与此同时，许多碧澜队员的眼睛都红了。 林慕聂三人或许不明白无上云颠的内殿长老代表着什么，但他们却清楚无比。 和其他门派一样，无上云颠的弟子在进入破境后，也能自动成为门内长老。 但那一般都只是普通的外务长老。 而只有天境之上的门人，抑或极为出色的破境天才弟子，才有资格成为外殿长老。 诸如‘石剑’陆南这样的年青一代领军人物，便是外殿长老。 而在外殿长老之上，才是内殿长老。 这个位置，一般都需要为门派立下许多功劳，经历数十年的积累才有希望从外殿长老晋升上去。 成为内殿长老，便有了角逐无上云颠掌门的资格。而权柄也比外殿长老和外务长老大太多了！ 可以说，无上云颠的内殿长老，已经和神炎碧澜的亲王地位相当了。而外殿长老，则只能相当于一些朝中大臣。 虽然上陵三鬼进去后，不可能就真的有希望当上无上云颠掌门。毕竟现任无上云颠掌门齐无生还活得好好的，以他圣境的实力，未来也许还会活好几百年。 但光是内殿长老这个位置，就已经足够让众人呼吸沉重了。毕竟，他们才十六七岁啊！ 无上云颠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年轻的内殿长老呢，而且一次就是三位。 “吕思！你可真是……舍得下本啊！”应海天咬牙切齿，为了笼络上陵三鬼，吕思竟然连内殿长老的位置都舍得给出来。 在他看来，上陵三鬼绝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一旦进入无上云颠，那今后还真没有谁能再有机会杀他们了。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得到无上云颠的全力栽培…… 当然，他们要付出的，就是他们的忠心。 从此他们必须对无上云颠忠心不二，生是那里的人，死是那里的鬼…… 北谷一族那个阵法宗师的行踪，自然是要向无上云颠透露的。 而在一番思量之后，他发现无上云颠这个‘生意’做的并不亏。这可是三个修行天赋直追尹漓的天才啊，看看尹漓在心宫的地位吧，那可是少宫主啊，就连天境后期的素叶与她对话都会满面笑容平等相待。 这么算来，上陵三鬼成为无上云颠内殿长老，还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哪怕只是他们本身的价值，都已经值得无上云颠付出任何代价了…… 一旦成功收下这三人，也许几十年后，无上云颠就会成为拥有圣境高手最多的一个门派了！除非尹漓真能晋入神境，否则到时候，天外天三派将会变成无上云颠一家独大都不一定。 而除此之外，他们只是来自偏远的小国月国，他们背后也没有站着什么庞大势力，拉拢他们完全是可行的。 如果不是因为许少岳，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这三个人，值这个价啊！ 许多人开始后悔起来，自己一开始怎么没有抢着下注？ “虽然你们在天河与我心宫有过冲突，但如果你们愿意加入心宫，我们非但可以既往不咎，同时我素叶也可保证，你们将会直接成为心宫议事长老！地位……和尹漓相当！” 在场众人之中，唯一能给出不次于无上云颠开出价码的，也只有心宫素叶了！ 和无上云颠类似，心宫的议事长老具备着商议门内所有大事的资格。这同样不是一般的长老够资格参与的，心宫议事长老和无上云颠的内殿长老地位等同，几乎就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和尹漓相当的地位，其实就相当于是和素秋素叶这些天境高手平起平坐了。 这哪里是其他破境弟子所能享有的？ 虽然因为心宫向来都是女子当权，未来的宫主注定是尹漓，但这三人的地位并不会比她低多少。 其他人能看出来的东西，素叶当然也能看出来。 心宫和这三人并无化不开的仇恨，拉拢三个和尹漓同级的天才进入心宫，哪怕他们是男子，也绝对会得到心宫举门上下的热烈欢迎。 毕竟，无论无上云颠还是心宫，他们本就会时常在大陆各地寻找资质优异的好苗子。 而这三人的资质，已经超过了除尹漓之外，他们所找到的其他所有天才了。 未来有尹漓为主，这三人为辅，心宫还有何人可挡？ 齐天云？陆南？萧秋？夜秋水？宁常？许少岳……全都不足为虑。 虽然林慕聂三人刚刚受到偷袭，此时看似状态不济，但宗越薛尘等人甚至已经无暇为他们担心了。 他们的内心已经随着吕思和素叶的一席话，而变得剧烈波动起来。 林四他们会怎么选择？ 一旦他们选择加入无上云颠或心宫，从此就等于是门派中人了。虽然他们还和月国有着些许关系，但只会越来越淡。 他们的心，到时候只会渐渐归属于某个门派。 然而他们扪心自问，若换成自己是林四，能狠下心来拒绝这份诱惑吗？ 且不说这价码开得有多高，就算是为了摆脱眼前危局，他们恐怕也只有从中挑选一个了！ 随后碧澜，龙燕等国的长老纷纷对三人‘开出了价码’。 一旦他们加入这些国度，基本上都能获得和天境高手平起平坐的地位。 宁常和扶摇等人几乎已经麻木了。 他们从未见过哪个少年天才能得到这样的‘殊荣’，这在全大陆，恐怕都是头一遭。 往常其他少年天才，最多也就是让天境高手们点头颔首，赞一句不错而已。 而现在，这三人却在被十多个势力争相拉拢。 他们有着挑选权，只看他们的心意如何…… 尽管三人身染血迹灰头土脸，还被叶弘和谢少英搀扶着才勉强站立，看上去狼狈不堪。但在场的碧澜和月国队员们，却不知有多少人在心内艳羡他们现在的待遇。 应海天和申鸿满面怒容，却是无可奈何，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亦没有阻止的机会。 现在的他们，显得‘势单力孤’，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们知道，这三人，他们没机会杀死了…… 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说话，每个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林慕聂三人，等着他们的决定。 呼，林四长长吐了口气。 他和慕哲平聂河的伤势其实都很轻微，只是外表看起来吓人而已。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除了拉开和应海天的距离之外，最大的原因的只是为了示敌以弱。 能挡住应海天的剑气，可不是因为什么防御抗击能力强，完全就是因为天印。 天印帮他们挡住了应海天的神识摧残，而也因为印力的毁灭和吞噬属性，他们才能挡住那两道剑气。 在外人看来，他们刚刚能侥幸在应海天的剑下活下来，最终只是受了重伤，着实是命大。 然而事实上，即便应海天再出两剑，也不一定杀得死他们。 而一旦被外人看出来这一点，看出他们只是轻伤，那他们更大的秘密天印，恐怕就会暴露了。 应海天的实力，让林四彻底明白了他和天境高手的差距有多大。 如果可以，他现在确实想加入其中某个门派。 平心而论，林四本人并不抗拒成为某个门派的弟子。加入门派后，他能借鉴到更多修行上的经验心得，这对他的实力提升绝对是有好处的。 而素叶的提议最让他心动，或许是因为‘熟人’尹漓在那里，一旦成为她的同门，自己就再也不会和她敌对。 对于紫眸少女，他心内的感受已经越来越复杂。但不可否认，原本的排斥已经在渐渐消散。 而且，她知道自己许多秘密。进入她一个门派，她或许会帮自己吧……他有些不争气的想道。 但是，不行啊…… 无上云颠和心宫，都有天印的存在。 一旦自己和老慕进入那里，天印之间立刻就会相互发生反应。 他们确实能够隐藏天印的波动，但与之相对的，隐藏时，自己二人也不能动用印力。 一旦加入那两派，又怎么可能常年累月不显露一丝力量？ 第595章 抉择 至于加入碧澜和龙燕这些大国，他完全就没考虑过。 虽然在那里不像在门派时那样受束缚，但那样他就彻底成为别国人了。 也许对其他修行者来说，这并不算什么，毕竟许多修行者的国家观念都很淡漠。 但林四做不到…… 他可还承诺过，要帮月洛宁登上王位呢。而除了帮她登位之外，他原本还打算留下辅佐她一段时间的。 她一个女人，即便被自己强力扶上那个位置，也会面临无数挑战。尽管每次林四和月洛宁说话总会不知不觉争吵起来，但为了自己的这位结拜大姐，他其实想得很多很多…… 更何况北谷一族，容雨还在月国沧城等着他们，而唐小芷，也还在月国。 他在学园之城生活了太久，苏醒之后，他大半的记忆都留在了那座城池。 后方的叶弘扶摇等人以及学园之城那么多支持他的学生，还有给予过他许多教诲的圣月院长，他在那周围的街坊四邻……这一切都让他无法背弃月国。 即便他其实不是月国人，也不得不渐渐在内心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月国人了。 他没办法加入其它国度。 所以……只能放弃这一切了。 “承蒙各位前辈的厚爱，林四受宠若惊。”他郑重的向前微微躬了躬身。 尽管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会拉拢他们，只是因为天赋和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阵法宗师，他依旧认真地感激他们。 无论如何，因为他们，自己才没有继续受到应海天以及申鸿等人的攻击。 面对周围每个人那或期待，或赞许，或羡慕，或仇视的目光，他轻声叹道：“圣山之战尚未结束……林某现在只想将比试进行下去。” “什么？” “你说什么？” “你还要参加圣山之战？” 吕思素叶钟离信等人甚至已经来不及失望，便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 他们不相信林四会蠢到这个地步，难道他还看不出圣山第三关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吗？ 一旦他们踏入那里，将会受到神炎赤楼两国一共三名破境中期，六名破境初期，外加一百七十多名极境后期的围攻！ 他们确实能给那些人造成极大伤痛，但他们最终的结局只会是死！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选择。 哪怕在扶摇和宗越等人看来，无论是否选择加入某个大门派，至少圣山之战也该放弃了。因为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比试了…… 而在碧澜众多队员看来，背负着上陵三鬼的名号之后，他们三人的正常选择也该是找一个靠山，亦或好好隐藏起来。 而应海天之所以揭穿他们上陵三鬼的身份，就是让他们无暇顾及圣山之战。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绕了这么一大圈之后，林四还是要固执的选择继续比试。 所有人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应海天说出上陵三鬼的身份，林四本已经打算放弃圣山之战的。 正因为他的揭露，林四才会做出这个选择。 “你知不知道进入第三关后，你们将会面对什么！”钟离信沉声问道。 “我知道。”林四平静的点了点头。 “你明知道里面有什么，而且明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是执意要进去？” “是的。” “哈哈！既然你执意要继续参赛，那我们自然不会阻拦！”申鸿喜出望外。 “应长老……我林四……是月国人！对吗？”林四浮了浮嘴角，用着一种看似亲近的语气问应海天，仿佛已经忘了片刻前应海天差点杀死了他。 应海天放声大笑：“不错，你林四是月国人！如假包换，真真正正的月国人！你有绝对的资格进入第三关，谁若是阻拦你，便要问过老夫手中的利剑答不答应！” 此时他仿佛已经忘了，先前他亲口说出过‘林四月国人的身份有待考证’这句话。 吕思素叶钟离信等人已经彻底无言。 只要林四自己执意想要进去，那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只能说事件的发展太过奇诡，现在神炎和碧澜的立场已经完全对调。 原本神炎人不希望他们进去，不希望因为月国队而付出太大损失。 原本碧澜人希望他们进去，希望他们杀得神炎赤楼两队死伤惨重。 而现在，随着上陵三鬼的身份被揭开，碧澜人乃至吕思素叶这样的门派中人，都不希望他们这样简简单单死去了。 反之，因为上陵三鬼的身份，应海天和神炎人更加想杀他们。只可惜在众多天境高手的‘护佑’下，他们已经无法做到。 应海天本来后悔不已，不该当场透露他们的身份。 他本以为揭开上陵三鬼的身份后，这三人就不可能会继续参赛了。而自己出于报仇出气的原因，直接用雷霆手段偷袭杀死他们也算是有着‘正当理由’。 反正上陵三鬼是神炎人的敌人，也和无极殿结了怨，这一点整个大陆中部的人都知道。 只要杀死他们，事后又有多少人会为三个死掉的天才出头？而自己大可用为弟子报仇，一时冲动失手来搪塞。 至少，这都是因为他应海天的私仇，而不会太过影响门派在圣山之战中的形象。 但没想到，他势在必得的偷袭竟然失手了。 这三人反而因为身份的揭开，而受到了‘保护’。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隐瞒着他们的身份，自己暗中找其他机会对他们下手反而更加稳妥。 他本以为自己再无机会杀死这三人，而现在，他竟然听到林四主动要求进入第三关。 这个消息让他喜出望外，他恨不得亲自帮他们开路，如果现在有谁拦着，那他一定会为他们扫平一切阻碍。 原因很简单，既然自己等人没机会杀死这三人了，那还不如让神炎和赤楼的队员名正言顺杀死他们好了。 在圣山之战的比试中被杀死，吕思和钟离信等人完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而且他们也来不及救援。 第三关中心这座圣山，方圆足有五十里，除非他们能看到幻影阵的画面，否则他们根本无法知道每时每刻山上发生了什么。 而最近的幻影阵，也在圣山脚下。 他不明白林四为什么会愚蠢的提出这个要求，在他看来，这也许是少年人想要扬名立万的幼稚心态作祟。 只可惜，他们死定了。 虽然神炎和赤楼也会因此付出沉重代价，但申鸿一定不会拒绝。 现在的上陵三鬼确实还弱小，但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呢？ 如果他们现在跟着吕思或者素叶离去，那许多年后，他们可能就会迎来三个圣境仇敌！尤其，还有那个阵法宗师…… 只要想到这些可能，他们就觉得，哪怕让山上所有队员为上陵三鬼陪葬都是值得的！ 反正那些队员死了一批，再过十余年就又会有下一批成长起来。 无论旁人有多么无法理解，也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劝说，都无法改变林四已经确定下来的心意。 而慕哲平与聂河，对他的决定也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 慕哲平支持自己，不愿意加入任何势力，林四还可以理解，因为同样拥有天印的他，在许多事情的考量上和自己是一致的。 但聂河，林四就真无法理解了。 林四才不信他真这么有义气，或许，是因为他体内也有什么宝物不想暴露？又或者，是他不愿意屈身别人之下，为某个势力卖命？ 总之，在他们的坚持下，他们进入第三关的决定还是确定了下来。 毕竟，他们本就有着进入第三关的资格。 吕思和钟离信等人一脸无奈的看着三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三人明知是死还要抢着去。 而应海天与申鸿等人则是一脸的迫不及待，他们恨不得下一刻就听到三人战死在圣山之上的消息。 唯一不情不愿的，恐怕只有赤楼长老陶恒了。 赤楼王国和上陵三鬼无仇无怨，他是真不愿意看到这三人进入第三关和赤楼对杀。 只是，现在赤楼已经算是神炎一个阵营，又哪里好当面拆台。 而另外，即便他不愿意，又哪里拦得住？月国队进入第三关本就是规则允许顺理成章的。怪只怪他们赤楼一开始就做出了某种选择，现在这个苦果他们只能选择品尝。 在宁常和太叔玉等人极度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林慕聂三人缓缓行至第三关关口。 而叶弘扶摇则坚定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至于宗越薛尘等人，在经过短暂的思量之后，同样一言不发的加入了队伍。 十人之中，惟有谢少英因为千宋人的身份而只能眼睁睁看着。 虽然知道此一去很可能是九死一生，尤其他们这些极境，几乎是死定了，但他们依旧选择了同行。 这样的豪迈义气，让场边这些天境高手亦是刮目相看。 只是…… “你们回去吧，用不上你们了。”林四回过了头，淡淡开口说出了让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话。 “阿四……”叶弘张了张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什么叫做……用不上了？ 慕哲平微笑着打断了他，“带你们来到这里，已经算是你们的无上荣幸了。第三关就免了吧，那里的荣耀，你们还不配享有……” 叶弘扶摇等人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这一瞬间，他们只觉得林四和慕哲平变得极为陌生。 尽管他们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但落在众人眼中，却带着无比的讽刺。 是的，他们实力不济，如果没有林慕聂三人，他们根本就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但是…… 他们虽然总是嘴上打趣，说着沾了光才来到这里，但心内却总是想要帮他们三人一起战斗，哪怕只是帮着挡几剑也好。 从最初还不清楚三人真实实力时开始，他们就一直默默坚定的站在他们身后从未背弃。 而在得到那地下宫殿中的源力灌体后，他们有了更加广阔的前程，只要他们能一直活下去。但是，在眼见三人即将赴险，他们明知自己这次很可能会战死，依旧还是选择了不离不弃。 他们为的不是什么第三关的荣耀，不是为了在全大陆民众眼前出风头，而是完全抱着必死的信念在支持林慕聂三人的决定。 他们甚至连原因都没问一句。 但最终，却得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不配…… 原来，在他们眼中，我们真的只是拖后腿的吗？ 第596章 分道扬镳 “这段时间陪你们玩了这么久，应该也算足够了。相信这也足以成为你们心中一段最美好的回忆，回到月国后，你们大可用这份功劳爬得足够高。” 林四拍了拍叶弘宽厚的肩膀，完全无视了他不自觉抖动的嘴唇以及即将润湿的双目。 “阿四……你怎可……这样说我……”他的声音在发颤。 “我们很累了，前两关也就算了。第三关，我们又哪还有精力照顾你们这些拖油瓶？你们也该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不是吗？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啊……有些地方，不是你们能去的……”慕哲平耸了耸肩。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轻声笑道：“所谓的队友，只是个笑话，难道你们不觉得吗？这一路，你们的存在本就是多余的……我的队友，至少也该是破境之上才有资格啊……” 这一瞬间，叶弘仿佛觉得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离了身躯，他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淌了出来，挂满了微黑古朴的脸庞。 他已经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了，因为他甚至连发声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而无论是宗越薛尘还是谈修边旭，此时都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们，仿佛直到此刻才第一次认识他们。 林慕二人的话，深深刺入了他们心内最为柔软敏感的地带。 “林四！慕哲平！我看错你们了！”不远处的谢少英嘶声怒吼！ 他们对叶弘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他的心和叶弘一样，变得冰凉冰凉…… 他无法相信，这是他认识了两年的三哥四哥。 原来，人真的会变吗？ 原来他们两人在内心，一直就没有瞧得起其他兄弟吗？ 原来他们一直是这么高高在上，俯瞰着自己这些人的吗？ 原来在他们心目中，陪他们参加圣山之战，只是一种施舍吗？ “是！你们是绝世天才，我谢少英高攀你们了！当年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把你们当成最好的兄弟！从此你们走你们的路，我过我的桥！”他快步奔向这边，一把扯过叶弘的手，将已经快要瘫软的他拉离了林四面前。 他不忍再看二哥伤心了。 “呵……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林四轻声笑了笑，缓缓看了看面前一脸无法接受的扶摇，宗越等人。 “告诉你们的王子月洛宁殿下，让他……别忘了我最后那句话……” 说罢，不顾后方碧澜战队以及众多天境高手异样的目光，他大步走进了第三关！ …… “嘿！真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这样一场戏码。这上陵三鬼果然是薄情寡义之徒，你们要是将他们收入门内，有朝一日若是他们得势，嘿嘿嘿……”应海天嘎嘎怪笑起来。 申鸿大笑起来，“哈哈！应老又何须惊讶？难道你我还见少了这种为了争名逐利而兄弟阋墙的人么？” “只可惜，这三人天赋是不错，就是太蠢了点。到了这个地步，还抱着去圣山之巅证明自己的可笑念头。只能说，虚荣足以摧毁一个人……”葛乾淡淡讥嘲道。 “或许他们是觉得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全部表现出来，心有不甘呢？打算在第三关再好好表现一次，然后再回头加入你们之中的某个门派也说不定啊！”应海天哈哈大笑，话语之中透着揶揄之意。 “只可惜，他们根本就回不来了……” 此时叶弘扶摇宗越等人都已经下山离去，而碧澜队员也同样在秦烈的带领下回返天极城。 留在圣山的，只剩下了余下的这些天境高手们和……谢少英。 就在林慕聂三人刚进第三关不久，吕思便向谢少英发出了邀请，请他加入无上云颠！ 只要他加入无上云颠，立即便可便为弟子之中最受重视，凌驾于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之上的亲传弟子。 在场众人一点都不为吕思这个提议感到惊讶，事实上他们在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谢少英——这个光芒一直被林慕聂三人遮掩着的天才少年。 以谢少英不到十六岁便修炼至极境后期的天赋，他有着足够的资格在任何门派受到最大的重视和栽培。 换在往常，谢少英恐怕想都不想就会拒绝！ 因为加入门派，他便无法时刻守护着自己的祖国，也无法在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兄弟。 但这次，吕思只是一开口，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在场每个人几乎都能猜到他为什么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因为他的目光之中一直透着冰寒刺骨的恨意。 而只有实力一直突飞猛进，他才有一直恨那三个人的资格。直至某一天，超越那三人，将他们的话原封不动送回去吧？ 而无上云颠，显然是这大陆上最有利于修行的地方之一。 尽管众人都觉得那三人这次回不来了，但吕思对谢少英这种近乎扭曲的心态并没有进行干预，他甚至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恨，或许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比拟的动力吧？他默默想着。 而另一方便，他和素叶脸上依旧残留着一缕失望之色。 尽管林四和慕哲平最后那番话，是对那几个无关紧要的月国队员所说，但他们同样无法认同。 无论如何，哪怕那些月国队员实力不济，但他们的义气胆气血性，却是太多人都所不具备的。 对于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哪怕他们实力再低微，都应该给予尊重。 上陵三鬼的话，着实让人心寒…… 或许，真的是因为他们太急着要表现自己了，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急迫和自私吧？ 也许应海天他们说得对，将这样的人招入门派悉心培养，未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而与之相比，谢少英反而让他看得更加顺眼。 …… 方圆五十里的中央圣山边缘，亮起了一圈柔和白光。 这是属于阵法的光芒，和信河城那个防御阵类似，但却更加巨大的一个阵法。 留在圣山的许多门派弟子在应海天等人的命令下，连夜赶来了这里，他们整座中央圣山团团围了起来，一边向着阵基灌注灵力，一边守护着这个阵法。 一旦阵法开启，方圆五十里圣山再无外人可以进入，而里面的人也无法出来。 除非，他们的修为像应海天和钟离信那般，到了天境后期，才能凭借着实力强行撕裂一道口子。 从这一刻起直到比试结束，整座中央圣山已经等于被封闭。 神炎，赤楼的队员和林慕聂三人，已经如同进入了被关上门后没有了出口的斗兽场。 在以往的圣山之战中，极少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往常的圣山之战最后决战，打不赢依旧可以认输，可以被淘汰。 但这一次，在应海天等人的干预下，恐怕里面的队员是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不到哪一方彻底败亡，都不会有人能提前离开这里。 之所以封闭整座圣山，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林慕聂三人在不敌的情况下暗中逃走。 可以说，哪怕林慕聂三人在第三关创造惊天奇迹，拼死力战杀光了神炎和赤楼的一百七八十人，最终也还是要面对上陵三鬼这个身份暴露所带来的后果。 他们要么选择某个势力加入，得到靠山的支持。 要么就是……被应海天和申鸿杀死！ 进入第三关，只是将这选择的期限稍微延后了几天而已。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他们没有第三条路了。 …… 这一夜，许多人彻夜难眠。 除了龙燕王国那场暂时尚未传开的战争之外，发生在圣山上的一幕幕，当时已经被大陆各国无数民众通过幻影阵亲眼目睹过了。 他们看到了二十多名天境高手的突然出现。 他们看到碧澜队即将离场，看到了应海天偷袭林慕聂三人。 最终，他们看到了月国队的三名破境进入第三关，而其他人则直接选择了下山。 尽管这结果，在宁常交出牌子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猜到了，但这过程却让他们完全没办法看懂。 这些天境高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圣山上？ 他们和双方队员说了些什么？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绝剑神为什么要偷袭三个小辈？ 月国队其他队员为什么要放弃比试？ 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谜，因为幻影阵无法传出声音，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一夜之间，关于当时种种，大陆之上流传着无数的猜测。 诸如碧澜帝国输不起，诸如大国大门派联合打压小国，诸如门派高手扼杀新出现的天才所以才会有偷袭，诸如限制他们在第三关的发挥…… 无数的猜测流传在大陆上，无论是神炎碧澜赤楼，还是无上云颠心宫无极殿乃至仙武王国，他们的形象在这一夜之间都受到了严重的质疑。 为此，吕思，应海天，申鸿，钟离信等人连夜回返天极城，对外通报圣山关口发生的一切内情。 这一切，必须要给全大陆一个交代。 否则从此之后，大门派和大国蛮横霸道仗势欺人，肆意破坏规则的形象就将深入人心了，那时候他们将会被无数人反感唾骂。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圣山时，早早聚拢在幻影阵前的各国民众终于听到了门派方面关于昨夜之事的解释。 十绝剑神应海天之所以出手攻击林四，慕哲平，聂河三人，只是因为他们就是前段时间在大陆中部传得沸沸扬扬的上陵三鬼。 十绝剑神应海天的关门弟子许少岳，曾经被林四所伤，双方早有仇怨。 因此应海天在得知三人身份后，一时难以控制内心的愤怒，才会在冲动之下对三人出手。 而之后，在其余天境高手们的救援和阻拦下，上陵三鬼得以存活。 门派和各大国，为了维护比试的公正公平，决定让他们进入第三关继续比试。 十绝剑神应海天，风雷双刀申鸿等和上陵三鬼有仇怨的前辈高人，也决定暂时不追究和他们的私仇。 一时间，全大陆都差点失声。 第597章 怎么可能 并非所有人都那么容易被门派的说辞蒙蔽。 这大陆上并不缺少聪明人，他们能看得出，圣山之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完全像幻影阵上那两位破境弟子所说的那样简单。 最明显的一点，既然应海天发现了那三人是上陵三鬼，为什么第一个冲上圣山的却是碧澜人？ 仅仅这一点，就能让人看出，当时在圣山上，肯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门派和那些大国，绝对不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么高尚。 不过，这些猜测与质疑，很快就被淹没掉了。 因为上陵三鬼这个称号，让所有人都无法平静下来。 大陆中部的民众又怎么可能没听过上陵三鬼？ 圣山之战开幕前，这三人就已经时常出现在许多人的讨论中。无数人猜测这神秘的上陵三鬼到底是谁，北谷一族又到底在哪里。 现在上陵三鬼终于出现了，被神炎帝国和无极殿视作眼中钉的他们，非但没有躲没有藏，反而大摇大摆出现在了圣山之战中。 哪怕因为三人那‘灵力的颜色’，之前就已经不少人有了类似的疑惑。但如果没有那么多天境高手的证实，他们依旧不敢想象，这三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明知道有无数人想要杀死自己，找出自己，他们怎么敢堂而皇之的出现？ 甚至有人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月国人。 然而，现在应海天等人根本就不会质疑林慕聂三人的月国身份。 为了保证第三关的比试顺利进行下去，他们公开作保，这三人就是货真价实土生土长的月国人，他们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而为了证明他们就是上陵三鬼，他们三人提前离开月国，路遇蓝岚，在双巧城注册三把剑冒险团，覆灭黑铁冒险团，接下救援蓝岚的任务，卷进北谷一族和神炎大军的战争，接下帮助北谷一族突围的任务…… 这一系列‘证据’，全都通过幻影阵的介绍，公布到了全大陆。 就连偏远的千宋和月国民众，现在都知道他们在那几个月做了什么了。 人们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林四慕哲平聂河这三人，是月国人，是三把剑冒险团的人。同时，他们也是杀戮过无数神炎士兵的上陵三鬼！ 就连天书楼，也在第一时间修改了《天书策》中关于上陵三鬼的介绍。 月国民众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原来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在圣山之战前就做了那么多轰动的……‘大事’。 他们是该为此感到自豪吗？确实还没有哪个月国人能让堂堂神炎帝国如临大敌，让无极殿恨之入骨，让整个大陆中部的民众为之侧目。 但是……那可是神炎帝国和无极殿啊…… 那样的庞然大物，肆意招惹真的没关系吗？ 弦城王宫中，月山的面色晦暗不明，谁也不知道他心内的决定。 然而他身边的一些臣子却知道，陛下之所以半个多时辰没有开口出声，定然是因为林慕聂三人，或者也可以称为‘上陵三鬼’！ 陛下现在一定很头痛该怎么对待那三个人吧？ 就连碧澜和无上云颠这样的大势力都想得到的三个人，月国如果直接放弃，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然而，如果接纳他们，势必会得罪神炎帝国和无极殿这样的庞然大物。 陛下，究竟是怎么选择呢？ …… ‘君悦’客店内，月洛宁见到了叶弘，扶摇，宗越等人。 圣山和天极城中心广场的那个传送阵，已经被仙武王国连夜‘修好’，他们今天一早就回到了这里。 月洛宁只是刚刚从外界得到上陵三鬼的消息，她心内同样是一片震惊。 然而和她的父王相比，她虽然为之感到了沉重的压力，却并没有在心内做过任何的天人交战。 对她来说，上陵三鬼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去过多思量。林四还是那个林四，慕哲平也还是那个慕哲平，这就够了。 她本能地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林四，然而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更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他。 她仍旧不明白圣山之上，发生的那一幕幕的真正内情。更不明白，第三关明明九死一生，他们为什么还要继续比赛。 或许林四又有什么计划了吧？她只能这样猜测着。 毕竟他们以前在曲山峡谷和天河，甚至遇到过更加危险的时刻，但最终还是化险为夷了。 她对他有着无穷的信心。 直到叶弘等人的出现。 “你们回来了啊！辛苦了！”尽管在为林四的事而伤神，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了笑容，迎向了众人。 虽然他们没有进入第三关，没和继续和林四并肩作战，但月洛宁一点都不怪他们。 对这些一路不离不弃的队员，她心内有的只是满意和赞许。 这些人，她没有看错。 “这次你们表现得极好，回到月国后，你们可就都是英雄了，哈！到时候可不要不认我这个殿下啊！”她破天荒的同众人开起玩笑来。 “殿下说笑了，英雄是他们，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多余的。”边旭垂下头低声道。 “胡说什么呢！那种情况下，你们能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齐战斗，全天下的人都看在眼底！尤其和某些人比！”她说的，自然是月真月鹏解飞白那些人。 他们在昨天回到天极城后，就已经匆匆启程回返月国了，甚至没有来和月洛宁报告一声。 不过现在月洛宁已经不在乎那些了，这次月真月鹏的表现，险些让整个月国蒙羞。回去后，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 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说话时，回来的六个人面色都极其不自然。 她只当这些人是累了，兼之担心林慕聂三人在第三关的安危，所以才会这样情绪低落。 “你们的表现很出色呢！对了，他们还好吗？竟然全是破境修为，而且还瞒着我，等他们回来后，看我不收拾他！哼哼！” 她努力说着令人开心的事情，希望这些为月国奋战过的队员们能早点露出笑脸。 “你们这一路遇到些什么了？为什么能避开所有阵法？还有六级魔兽？说实话我真的很奇怪……” “你们失踪的那几天躲在哪里了？当时我还以为你们被魔兽淘汰了呢，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她一边招呼众人坐下休息，一边叽叽喳喳不断说着话。事实上，平日里她完全就不是这个样子。 往日里，她在这些队员面前始终都保持着不苟言笑，沉着稳重的殿下形象。 而现在，她甚至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上陵三鬼这个让人心情沉重的词。 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每个人都低着头，就连和她最为亲密的叶弘，也没有出声。 她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阿弘，你们怎么了……”她的素手轻轻探上了叶弘弓着的后背。 随后她就看到了地上滴落的泪滴。 “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她面色一变，一把将叶弘拉了起来，看到的是一张满是泪水，伤心欲绝的脸。 “他们……不会回来了！” “什么！”月洛宁倒退一步，如遭雷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寒彻骨，如欲噬人。 “他们……抛弃了我们……他们不再是我们的三弟和四弟了……”叶弘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夜，从圣山第二层回到边缘，再从传送阵回到这里，他一直在苦苦压抑着自己。 直到现在见到月洛宁，他才终于无法再控制。 “怎么可能……”月洛宁惊叫出声，双手不知不觉从叶弘的手臂滑落。 “你一定是看错了！他们不是那种人，我了解他！”她大声咆哮道。 “可是事实俱在，他们亲口说出来的！”宗越同样深深低垂着头，他和林慕二人并无太深交情，因此并不如叶弘那样悲痛。 但是，毕竟一起相处，一起‘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天，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触都没有？ 林四和慕哲平的话，毫无疑问，深深刺伤了他们几人那颗原本滚烫的心！ 他感到无比的失望，无比的失落，无比的讽刺…… 原来自己的努力，在他们看来只是笑话而已。 “他们说了什么？”月洛宁沉声问道。 她知道，圣山之上，肯定发生过什么…… 谈修缓缓抬起了头，用一种无比嘶哑却又带着讥诮的声音缓缓说道：“他们说，我们是拖油瓶，不配去第三关，不配和他们成为队友。说他们已经忍了我们很久，说陪我们一起比试是我们的荣幸，现在已经够了，我们该识相的乖乖滚回来了……” 边旭狂笑起来：“哈！真是可悲啊，枉我一直以为大家可以成为好兄弟的。没想到，只是自作多情！是了，那样的天才，我边旭怎么高攀得起呢？” 哪怕只是回忆，他们都觉得无比的刺痛。 “他们……真的这么说的？”月洛宁的唇在颤抖，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林四和慕哲平能说出这种话来。 她怀疑谈修和边旭是不是故意诋毁林四和慕哲平。 然而，无论扶摇，薛尘，宗越，他们都没有反驳谈修的话。更关键的是，叶弘……同样没有反驳。 他们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们变了？不可能！她不信！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全部的过程！”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森冷气息，令得周围众人不由自主的抬头向她看去。 相对其余几人，扶摇算是唯一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了，尽管笑容之中夹杂着太多的无奈与苦涩。 “当时击败碧澜战队后，山上就来了人……” 他一五一十将当时所看到的全部经过，听到的每一句话，全都向月洛宁说了一遍。 直到此时，月洛宁才明白，原来当时的情况竟然发生了这么多转变。 扶摇的结束讲述后，她沉默良久。 直到某一刻，她才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淡淡俯视着面前几个垂头丧气的男子。 “你们真以为，他们是抛弃你们？” 第598章 误解 “难道不是吗？”边旭反问。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月洛宁的王子身份了，说话间也不在顾忌什么礼节。 月洛宁并未计较这些，她只是浮了浮嘴角，“他们有什么理由那么做？难道拉着你们一起去第三关，是很为难的事情吗？说得难听点，至少多几个人帮他们挡刀子吧？” “他们不想我们抢了他们的风头罢了！”谈修冷冷道，“他们上陵三鬼得到了那么多大势力的拉拢，自然想要表现得更好。” “是我们实力不济，被瞧不起也怨不得别人。”宗越紧紧捏起了拳头，手背的青筋暴突。 “呵……你们觉得，他们会选择加入某个势力？”月洛宁微微讽道。 “难道不会吗？有谁能拒绝那种诱惑吗？从此他们和我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么急着和我们这些人划清界限，我完全理解。”薛尘淡淡道。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已经不再为林慕二人的话介怀。 “你们都这么认为？”月洛宁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就连叶弘……你也这么认为？” 叶弘并没有回答她，已经重新瘫坐回椅上的他，头已经彻底埋进了臂弯之中，仿佛将整个人都封锁了起来。 月洛宁忽然放声长笑，然而那笑声听上去却像是在哭。 “哈哈哈哈……林四啊林四，你和小慕，真是看穿了人心啊！这些内心的自卑，已经全然被你们料中了，你们又一次得逞了……只可惜，你的苦心却也完全被他们当成了恶意！” “什么意思！”宗越抬起了头，瞪视着这位殿下。 “没什么意思！就是……替他们感到不值。”月洛宁的语气讥诮无比。 “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这样做的？他们另有用意？”扶摇长眉扬起，露出了思索之色。 “呵……总算还有清醒的人！我可以用性命作保，他们绝不会因为那个上陵三鬼的身份，而加入任何一个门派。至于原因，我想叶弘同学，你应该最明白不是吗？别忘了，他们拥有的那个东西……”月洛宁嘴角微微勾起，静静望着缓缓抬头的叶弘。 “你是说，那个东西……”叶弘陡然想起了天印，更想起了当初在临嘉城时，因为第三天印的感应，林四被尹漓抓走的经历。 这段经历，在他们几人之间并不算什么秘密，后来林四都告诉过他们。 这么一想，确实林慕二人不可能会加入心宫和无上云颠。 但是，还有碧澜，龙燕这些大国…… 看着他眼中依旧残留着的不信，月洛宁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叶弘，你忘记我们当初刚被追入曲山大峡谷时，是谁悄悄留下来断后的吗？你忘了，明明猜到临嘉城的暗卫很可能是假的，却依旧执意主动一个人去城内赴险最终深陷敌营的人是谁吗？如果你连这些都忘了，那我只能说，你不配做他们的兄弟！” “我没有忘！”叶弘脱口而出，他的眼睛渐渐不再模糊。 月洛宁紧紧追问：“很好！那我问你，为了我们，他连命都可以不顾，又有什么理由为了那所谓的出风头，而抛下你？” “是的……没有理由！”叶弘目中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只是，叶弘虽然明白了什么，其他人却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那段经历，并不属于他们，他们甚至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这世上，共患难的人有，但同富贵却难……他们现在到了另一个层次，眼界变高了，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并不奇怪。”谈修淡淡反驳道。 不等月洛宁开口，扶摇却意外的摇了摇头。 “不，我相信他们不是那样的人。”面对众人转过来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我和你们不同，别忘了，头套人当初可是我们圣云的。我和林四，还是很熟识的……对他的了解，我应该要比你们深得多。” “所以呢？”边旭沉声问道。 “论实力差距，他现在和我们的差距是很大。但是，有他和那些医学系的学生差距大么？那些学生甚至都只是不能修行的普通人。或许你们想不到，在那个班上，许多人都可以取笑他，调侃他，而他从来不会动怒……” “在他眼中，就连普通学生都和他是同等地位。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一点身为修行者的自矜自傲。这一点，我扶摇都自愧不如。如果这是伪装出来的，那我只能说这伪装太成功了。” “而除此之外，别忘了那个地下宫殿。论起共富贵，恐怕没有哪个富贵能比得上那一次。” 他这段话说完后，场内陷入了寂静。 月洛宁所说的天河之行，他们并不了解其中内情。但扶摇所说的学院，他们却是完全能够代入进去。 无论宗越薛尘还是谈修边旭，他们之前都是各自学院修行系的领头人。 在听了扶摇这段话后，他们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在过往的学园时光中，根本没有做到林四那个地步，而且也做不到。 哪怕他们面对普通学生时，会表现得平易近人和颜悦色，也没办法改变他们内心那‘自己正在迁就别人，正在折节下交’的想法。 如果普通学生取笑他们，调侃他们，即便他们表面不动声色，恐怕内心也会恼怒不已吧？ 因为，他们怎么配？ 就像恶毒的言语，损友之间可以说，因为可以当成玩笑。而陌生人却不能，因为会当成侮辱。 比自己实力高的人评判自己，可以当成指点。比自己实力低人评判自己，则会被当成无知…… 他们回想起了这段时间和他们三人在圣山相处的时光，才蓦然发现，扶摇说得一点都不假。 他们实力比林慕聂三人低很多，然而在那一路，他们可以对他们三人说任何话，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的感受。 有时候，他们甚至都忘了林四是队长，忘了他们是破境高手。 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甚至都已经习惯了那种相处方式。 而如果将他们换成林四，他们能做到这样吗？ 原来，真正有着优越感，真正会有高人一等心态的，不是林四，不是慕哲平，反而是自己吗…… 月洛宁很欣慰扶摇能够第一个理解林四，毕竟当初扶摇是他亲自向自己推荐的人。 “哎，也许我们真的错怪他们了……只怪他们当时那番话，太刺骨，太伤人了。”谈修摇头叹道。 “他们不说那番话，你们会回头吗？我已经说了，他们完全把握住了你们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他知道你们心内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所以他利用了你们这自怨自艾的心态，轻易的几句话，就将你们赶了回来……” 尽管月洛宁的语气带着嘲弄，但她心内却是骄傲无比。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执意要进第三关……”到了现在，薛尘已经相信林四确实是刻意为之，然而他猜不出原因。 月洛宁快速答道：“很简单，他们知道此去九死一生，所以他们不想你们跟着送死。” “但是他们自己，为什么要进去呢？他们完全可以不用进去的……”边旭皱眉问道。 “他们上陵三鬼的身份暴露了，在你们看来，这或许是荣耀，是进身之阶。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他们不愿加入任何一个势力，最终会面对怎样的后果？”月洛宁反问众人。 宗越缓缓推测道：“如果他们不加入任何一个势力，那很快，那些拉拢他们的势力会失去耐心。或许会对他们用强，逼出那个阵法宗师的下落。而失去保护后，神炎人和无极殿的人……会杀死他们！” 他霍然抬头：“他们故意进入第三关，只是想拖延时间，寻找机会逃离圣山？” “不错，所以他们将你们赶走。只是为了在那些天境高手面前，故意割裂和你们的关系，也割裂与月国的关系。一旦他们成功逃走，那么，和他们关系亲密的人都会因为上陵三鬼这四个字，而惹上无法抵御的敌人！” “只有连你们都骗过去，把戏演得足够真，才能骗过其他人啊……” 月洛宁的语气渐渐变得沉重，她想到了林四即将面临的处境。 或许圣山第三关都只是个开始而已，今后，这个大陆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吗。 “怎么会这样……”叶弘颤声道。 此时他的心结早已全部解开，然而想到林慕二人背负着那样的压力，却还想着不连累其他人，而最终甚至落到被自己等人误解乃至嫉恨的下场。 他又哪里还能平静得下来？此时他心内充满了担心与内疚。 “对了，少英！”他忽然惊呼出声。 “他怎么了？他没跟你们一块回来吗？”月洛宁面露急色。 他们五人之中，谢少英虽然很少表达什么意见，但却是性子最刚烈，也最容易冲动的人。 “他加入了无上云颠，看他的样子，很可能已经恨上他们了。他似乎是打算在那里修炼到超越那三人……”谈修苦笑了一声。 月洛宁知道，他说的可能一点都不夸张，因为谢少英就是那样的人。 他话虽少，但内心却热情似火，而若是浇灭了那火，他会比冰更寒冷。 现在他都已经加入了无上云颠，又哪里还有回头路？难道告诉无上云颠的人，对不起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加入了？ 那可是无上云颠，天外天三派之一，岂能容忍这样的戏弄？ 而且，她现在又哪里能找得见他？ 她不禁揉了揉光洁的额头，感到一阵头痛。 还真是没有一个能让她省心的啊。而偏偏她还发现，这些小弟都极有主见，她一个都管不住…… “我们该现在怎么做？” 此时众人已经全部理解了林四的苦心，只是，接下来怎么办？ 似乎，他们除了眼睁睁看着，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论实力，论身份他们在这天极城根本就说不上话。而现在脱离了圣山的他们，也没有资格回去参赛。 “对了，林四最后说了句话，说让殿下您别忘了他最后的那句话。”扶摇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 谈修猛地一拍手，“不错，我也想起来了。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决绝的话呢……” “最后那句话？”月洛宁皱眉思索起来，骤然间，她的面色忽地一变。 第599章 最后一战 “看来我们要马上离开天极城了！” “离开？为什么？难道就这样不管他们了吗？”月洛宁的话，让叶弘无法接受。 “留在这里，你能做什么？能干预圣山最终决战的结果吗？还是你打算留在这里天天注视着幻影阵长吁短叹？”月洛宁嘲弄道。 “可是……”就连边旭都有些无法接受就这样走掉了。 自从刚刚得知原来自己误会了林慕二人，原来他们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等人后，他无比迫切的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然而殿下竟然要他们就这样离开，尽管他们已经不在圣山比试，但这还是让他生出了一种，战友在前方拼死力战，而自己却临阵脱逃的感受。 不光是他，宗越，薛尘等人同样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 月洛宁一方面为他们这种反应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却又有些无奈。 这些人，为了那个家伙，竟然连自己这个殿下的话都不听了吗？ “你们可曾知道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她长叹一声，不等众人发问，便自顾自道：“如果，你在这里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立刻离开仙武王国。不用管我，我有把握离开。” “这就是他当时悄悄对我说的话……他早已料到上陵三鬼的身份可能会因为比试而被人揭开。” “这……”众人一时间没了言语。 按照月洛宁这说法，林四本人似乎早已经料到了点什么。 “他希望我们离开，虽然我不知道天极城有什么危险，但他肯定有他的用意。如果你们不走，那非但什么都做不了，还会白白辜负他一番苦心。” “现在确实没人注意我们，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么死定了，要么出来后会迅速选择一个势力投靠。而一旦他们逃离圣山第三关，那么他们的态度与立场，将会被人看穿。” “到时候，无论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逼迫他们现身，身在天极城的我们都很可能会被许多庞大势力盯上。所以，他希望我们早点离开这个漩涡……” 月洛宁一席话说完之后，便看向了远处一直静立不动的暗卫头子。 表情复杂的暗卫头子点了点头，随后对着附近某个角落打了个手势，立即便有两名暗卫从那里冒了出来。 随后暗卫头子说了几句话后，两人便快步离去。很快，所有暗卫便开始整理起行囊包裹来。 “真的很不甘心啊！没想到我宗越有一天，竟然会当逃兵……”宗越再度捏紧了拳头。 他身边的薛尘紧闭着双眼，然而如雕刻般的脸却在微微抖动着。 “你们要做的，就是变得更强。这样总有一天，他们才能堂堂正正回到月国，而不用担心月国被上陵三鬼牵连……”月洛宁淡淡道。 她的话，让每个人都陡然一震。 没错，如果月国像碧澜龙燕等国那样强大，那林四等人即便暴露了上陵三鬼的身份，也不用过多担心什么。 他们根本不需要在那些天境高手面前故意假装割裂与他们的关系，割裂和月国的关系。因为月国如果足够的强，他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它被上陵三鬼牵累。 怪只怪，月国太弱，他们也太弱，根本承受不起那些强大势力的摧残…… 他们很快收拾好行囊走出了君悦客店，而后走向了天极城南城门。 这一路，并没有多少人对他们的离开表示惊讶。 这些天，已经不少被灭队的小国离开了天极城。 对于月国众人的离开，仙武王国并没有太过在意。 而或许是圣山之上的某些消息被传入了一些人的耳中，尽管上陵三鬼高歌猛进闯入了第三关。但这些天来，时常会出现在君悦客店的一些大国大臣与达官贵人们，今天再也没有出现。 也许，在许多人眼中，上陵三鬼和月国，已经是两回事了。 月洛宁明白这一切，她并没有说什么。 只有月国的国力上升，真正强大起来，才能从根本上赢得尊重。 他们一行人很快出了城，踏上了回国的道路。 无论宗越薛尘，还是扶摇叶弘，乃至那些暗卫，此时人人眼中都冒着雄雄的斗志。 他们现在等于是在‘逃’，尽管现在身后并没有什么追兵。他们只希望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昂首挺胸回到这里。 而与此同时，幻影阵的画面上，林慕聂三人终于登上了圣山之巅。 无数人屏息凝神，望着那三人的身影，以及早已经出现在高台之上的一百七十多人。 与其说是高台，不如说是中心圣山的山顶被人用外力直接削平，修建出了一个方圆三里的平台。 这里是历来圣山之战的最终决战场，数百年来，已经不知有多少年轻俊杰在这里洒下鲜血。当然，同样有人从这里获得了最终的荣光。 这高台下方是平整的黑色铅陨石所筑造，和林慕二人的兵器其实是同一种材料。 只不过，现在这种石头被当成了地板铺得满地都是，让林四也忍不住砸了咂嘴，感到一阵无言。 这平台，除了无比坚硬之外，并无太多奇特之处。 平台之上，并无其他任何装饰，显得很是简陋，第一次看到的人，往往无法想象这就是决出全大陆最强队伍的最终‘舞台’。 除了眼前那一百七八十人外，林四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名门派中人出现在这里。 不止是这里，昨晚休息以及今早赶路的时候，他同样没有在第三关这座圣山内看到一名外人。 而与之相对的，他能看到天空那丝丝流转的五彩光芒，那是属于阵法的光芒。 显然，这方圆五十里的圣山已经被仙武王国彻底封闭并且交给了他们。 这里已然成为了角斗场，他们没有退路了，必须在这里拼死力战。 山风猎猎，吹动着三人的发丝。 对面的人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出现，于是他们一步步走了过来。 双方最终在高台中央相遇。 最前方一人身形和林四相似，都是高出常人半头，且显得雄壮。甚至就连肤色，两人都一致的微微偏黑。 只是，两人的容貌给人的印象却是天差地远。 看到林四时，陌生人会本能地认为，和他搭话不会招致冷遇，因为他的热情几乎刻在了脸上。 但此人却不同，恐怕看到他的人，第一眼就会生出避开目光的念头。因为他的目光太具侵略性，他的眉粗长斜插入鬓，他的鼻高挺且微微勾起。 这一切，都令得此人的面容看上去过于凶悍狠厉。 “想不到，第三支队伍竟然不是碧澜。”来到林四面前五丈之遥，他第一个开了口。 他的神情带着一缕不耐烦，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般。 “没想到，最终闯到这里的，竟然是月国队。难道你我联手的计划，被碧澜人识破了？”神炎队长夜秋水缓缓来到了此人身边。 他丝毫没有避讳林四等人在场，当面便直言两队会联手。 而他们两人身后的众人，也完全没有因此而变色，显然他们早已知道这一点，同时他们也不认为当面说出来有什么不妥的。 换作面对碧澜帝国，他们或许还是先做一场戏，诸如某队先和碧澜决斗，另一对伺机偷袭等等。 但现在，面对的只是月国队，而且对方只有三人…… 他们几天前就已经进入了第三关，他们并不知道发生在另外一组的种种，于是每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从夜秋水和先前那人的谈话，林四推断出，此人应该就是赤楼王国那名破境中期项跋了。 “真是令人失望啊，原本还期待着一场激烈大战的。没想到，来的只是这么几个小角色。”项跋身后的一名破境队员撇了撇嘴。 “人算不如天算，早点料理掉他们，早点结束就是了。”神炎阵中，站位仅次于夜秋水的一名青年男子淡淡道。 “要不牧兄你一个人解决掉他们？我们也好一观牧兄的风采！”赤楼的另一名破境嘿嘿笑道。 “如果你继续耍这种小手段，我不介意对你拔剑。”这名青年显然就是神炎的另一名破境中期牧岩，而此时他正神情淡漠地警告那名赤楼队员。 他并不傻，这里的几名破境其实都不傻。 尽管没有看到碧澜和月国这一组的战斗，也不清楚这边的情况，但月国队这三人能闯到这里，显然实力不会太弱。 即便碧澜故意不进来，那一组毕竟还有着乌夏队的存在，除此之外重罗和草原都有破境队员，更何况第二关的六级魔兽并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 即便是取巧，月国队想要站在这里，那至少也得有一定实力才行。 虽然他们不认识林慕聂三人，但事实上，此时已经有人怀疑他们可能是破境初期了。 不过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三名破境初期，完全可以直接碾压。 但问题是，终究需要经历一番战斗。 如果太过托大，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有人被对方所伤甚至杀死。 牧岩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一个人出头，赤楼人的鼓动挑唆，让他觉得自己被当成蠢货了，自然会心内不爽。 那名被看穿用意的赤楼队员转回头不再言语，他可不敢过分激怒牧岩。 两国现在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无疑神炎要比他们强大得多。谁知道一怒之下，神炎人会不会突然拿他们开刀？ 第600章 主动认输？ “牧兄何须动怒，你我双方各派十人将他们解决掉就是。”项跋长声笑道。 牧岩并未答话，而他前方的夜秋水倒是微微点了点头。 “可！”他淡淡道。 虽然他们现在说话时，完全就是傍若无人的姿态，仿佛对面那三人根本就不存在。 但其实，他们并没有太过看轻林慕聂三人，只是双方都不愿意独力和这三人战斗罢了。 能上到圣山之巅的队伍，哪怕再不起眼，他们也不会太过大意。 这三人的实力也许会出乎他们的意料，而无论哪一方单独出战，都很有可能付出死伤的代价，他们可不想看到另一方‘占便宜’。 两边各挑十个人，一方面能稳稳杀死这三人，另一方面，也算是双方共同出力。 他们这盘算，倒是打得精细。只是当大陆各国民众透过幻影阵看到双方挑出的十人后，却不禁摇起头来。 这十人之中，神炎和赤楼各派了两名破境初期，至于其他十六人，全都是极境后期。 这二十人，如果是对上乌夏，龙燕这些国度的三名破境初期，倒是足够用了。 毕竟光是破境初期，他们就多了一人，更何况还有十六个极境后期做帮手。 但是，他们面对的是上陵三鬼啊！ 慕哲平昨夜一人击溃碧澜三名破境初期的画面，许多人依旧历历在目。聂河更是击败了破境中期的太叔玉，而上陵三鬼本就极其擅长以少敌多的群战。 先派二十个人上阵，简直就是白白送这些人去死。 只可惜，这一切无论夜秋水还是项跋都毫不知情…… 也许，即便听过也不一定会信吧？那种事情，没有亲眼所见又有几人能够想象？ 许多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其中甚至包括回到天极城的那些天境高手们。 这段时间，神炎和赤楼两队灭掉了许多队伍，已经犯了众怒，无数人都盼着他们自己付出代价。 而申鸿和陶恒却是面色难看无比，这一刻，两人恨不得将夜秋水和项跋抓过来狠狠痛斥一番。 如果他们一哄而上，雷霆打击之下，或许上陵三鬼撑不住多久就死了。 现在无端白白送出去四个破境初期，接下来即便能杀死这三人，恐怕也要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只是，他们的声音又哪能传到数千里外被阵法笼罩的圣山之巅…… 于是，在这二十个人眼中，面前三个衣衫略显破烂的月国队员，已然是待宰的羔羊。 他们要做的，就是防止这三头羊被宰杀前顶他们几角。 行至林四身前一丈外，当先一名神炎帝国的破境初期队员停住了脚步。 “你们是月国队的？” “没错，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林四咧嘴一笑。 “现在可不是问好的时候啊，哈哈！”这名神炎队员感到很是可笑，而他身后的十几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尽管林四并没有说什么惹人发笑的话，但就是那句简短的问候，就已经足够令他们笑起来了。 在他们眼中，这是示弱的表现。 无论是在天极城还是圣山第二关，他们都见过许多人这样对他们套近乎了。 因为他们是强队，每个人见到他们后，都会忍不住放低姿态。 眼前这三人，显然也是如此。 但很可惜啊，从开战至今，无论对方是认输还是套近乎亦或死守着颜面，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被他们杀光。 他们很欣赏对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仇视的目光怒瞪他们，一边被他们杀死的画面。 真是无趣啊，没想到一开始，对方就没了斗志。 一名赤楼王国的破境队员讥嘲道：“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走到这的，难道碧澜和乌夏的人都睡着了？” 林四摇了摇头：“乌夏队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至于碧澜，他们已经回去了。” “是么？看来你们倒是捡了个便宜。”对面众人纷纷放下心来。 碰到乌夏的队伍，不可能不经历战斗。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月国队站在这里，他们还以为他们战胜了乌夏呢。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见到乌夏队啊！ 看来，很可能是月国碰到了千宋亦或灵国，侥幸获取了他们的牌子进入了第二关。随后乌夏灭掉了草原重罗沉海流奴等队伍。 而在第二关，乌夏提前和碧澜遭遇，被淘汰出局。碧澜人发现了不对之处，随后成全了月国？ 对！很可能就是这样！ 他们觉得，那一组情势，应该就是按照自己这个剧本进行的。 在‘解开疑惑’之后，他们终于失去了谈话的兴致，一个个拔出了兵器。 “你们……要动手了？”林四无奈问道。 “哈！你怕了？没办法啊，谁叫你们替代碧澜来到了这里呢？”另一名神炎破境队员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剑锋，同时用打量死人的眼神打量着林慕聂三人。 “这么说，原本你们是打算合力对付碧澜？” “没错，怪只怪你们命不好。不过，你们虽然会死，但至少也创造了月国队的最好成绩，也算是死得其所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没有必要再掩藏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二十多人纷纷散开，将三人彻底包围了起来。 而林慕聂三人一动不动，甚至连刀剑都没有拔出来，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些举动。 太怂了，面对强大的对手，连拔剑的勇气都失去了吗？ 无论是眼前这二十人，还是后方抱胸观战的一百多人，心内都是同样的念头。 看来，一开始倒是太过看重这三人了。 “你们真打算杀死我们？我们似乎无怨无仇……”林四浮起嘴角笑了笑。 “呵……圣山之战哪里有不死人的？求饶在这里是无用的。”一名赤楼战队的破境队员哈哈大笑。 “庞茂兄何必说得如此可怕，万一吓坏了我们的对手怎么办？”最前方那名神炎破境忽然勾起了嘴角。 “哦？班亮兄有何提议？”那赤楼战队的庞茂笑着问道。 尽管这算是自作主张，没有立即执行最初夜秋水和项跋两人的命令，但后方的夜项二人却并未出声。 庞茂与班亮毕竟是破境初期，是他们手下的‘主将’，只要最终结局不变，让他们自由发挥也没什么。 更何况第三关有着五天时限，对方只有三个人，他们有着足够时间慢慢玩。 虽然碧澜没有来到第三关让他们有些失望，但无论如何，他们避开了一场大战，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显得很放松。 “如果你们愿意按下防御法阵主动认输，我们可以考虑放过你们。”那名叫班亮的破境剑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四。 庞茂刚想出声制止，却又陡然想起了什么。 他心内暗咱，班亮这一招高明啊！ 原本对方以为必死无疑，死前势必会反抗。 而现在他故意给了对方一条生路，对方误认为按下防御法阵就可以活下来。 至少，他们会以为按下法阵后，一刻钟内不可能遭到攻击。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那法阵按下后，要过足足两个呼吸的时间才会生效。 自己等人完全可以趁着他们松懈下来的那段时间，对他们发起狂猛攻击。 那时候，对方仗着防御法阵，也许连反抗都不一定会做，就那样干脆的被自己等人杀死。 之前在第二关，他们就杀死过许多按下防御法阵，自以为不会被杀死的对手。 只不过那时候是在战斗中，而现在班亮显然是故意诱导对方这么去做。 啧，很快就可以看到三名月国队员临死前那震惊愤怒不甘的表情了。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们可能都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林四和慕哲平聂河互望了一眼，三人都能看到彼此眼中那一抹戏谑。 对方似乎出乎意料的感觉良好啊！既然要玩，那就好好玩玩吧…… “只要按下防御法阵，你们就会放过我们？”林四不太相信的问道。 “按下防御法阵，你们就等同被淘汰。我们没有必要杀已经被淘汰了的人，毕竟全大陆都在看着呢。”班亮笑得很是温和，仿佛是非常值得信赖的人。 尤其此时，其他人本打算杀掉他们，他这打算网开一面的姿态很容易让‘猎物们’不自觉的心生依赖与信任。 “我们怎么相信你们？”慕哲平看似很不放心。 庞茂冷冷道：“看来你们是打算放弃这次机会了。” 他舔了舔手中的刀锋，同时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盯着慕哲平。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真是难为了你们啊！林四心内暗笑。 “至少你们能得到一刻钟的逃亡时间不是吗？”另一名赤楼队员讥嘲道。 其余人纷纷哄笑起来，这种戏耍猎物的感觉，让他们感到很是舒爽。 “我们需要商量一下。”林四一脸的纠结之色，显得既对这个提议动心，又怕对方反悔。 “我们的耐心有限……”庞茂恐吓道。 “我们保证，会很快的！” 说罢，林四便当着他们的面，回过头与慕聂二人‘商量’起来。 “怎么办？我觉得不如认输。”林四焦急道。 “万一他们反悔呢？”慕哲平摇了摇头。 聂河摊了摊手：“不答应肯定会死，答应了还有一线生机。” “没错，而且按下法阵，至少有一刻钟时间是安全的！就算反悔，我们或许也能逃掉。” “万一没逃掉呢？” “哪有这么多万一？为了性命，冒险也是迫不得已！”林四撇了撇嘴。 “还不都怪你，非要来到这里出风头！早知道，还不如听我的，一进第三关的山脚下，就直接放弃。”慕哲平反唇相讥。 “嘿，难道你就不想上来了吗？被全大陆瞩目的机会我不信你当时没动心！你要是不上来，我还能强拉着你不成？”林四恼羞成怒。 聂河连忙打着圆场：“现在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我反正赞同按下法阵，至少一刻钟内可以只管逃，不用管身后的攻击！” “随你们了。”慕哲平皱眉道。 “那就按我说的来！”林四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决定。 第601章 送菜 “你们商量好了？” 望着转过身重新面对自己的林四，班亮一脸莫名笑意。 如果不是为了将这场戏演下去，也许现在他就已经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了。 这三个月国人，可真不是一般的奇葩啊。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竟然还差点内讧了。 林慕聂三人的谈话，不光他们，就连后方的夜秋水与项跋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他们已经彻底释去了戒心。 这三人贪生怕死，患得患失，互相指责，推卸责任…… 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配来到这里，让他们站到这个圣山之巅，简直就是玷污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商量好了，我们决定……按下防御法阵！”林四紧紧捏着双拳，痛苦的低下了头。 这是正常的反应，哪怕是弱队面对强队，在不战便认输的时候，也会觉得羞耻。 随后，在周围二十人或讥诮或玩味的眼神注视下，三人不约而同将手轻轻放在了腰间那个按钮上。 “好了，我们按下了法阵，已经等同淘汰，你们说好了，不能再攻击了。”林四抬了抬手，此时他看上去就像是乞求活命的战俘。 他和慕哲平聂河三人快速转过身，面对着来时的方向迈步向前，似乎生怕对方改变主意，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开溜’。 “当然，我们当然不会……” 呼呼呼！急剧的破风之声响起。 与此同时，还有着神识之力的波动。 三人身后的天际瞬间就被五颜六色的劲气所完全占据。 “……放过你们！”班亮的狞笑声已经出现在了林四身后五尺之处。 而除此之外，庞茂和另外两名破境初期也同样挥着刀剑狠狠劈向了慕哲平与聂河。 至于那十六名极境后期队员，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们追随着四名破境高手的脚步齐齐向着三人围了上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全大陆的民众都被这突然的袭击弄得心神剧震，而神炎和赤楼的长老们则腾地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幻影阵的画面。 事前所有人都认为这二十人撞上上陵三鬼这三个硬茬子后，会死伤惨重，最终在夜秋水和项跋的救援下，才能勉强活下来几个。 而现在看那画面，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每个人都看得出，上陵三鬼似乎没什么战意。 他们甚至已经打算离开，而神炎和赤楼的人，正是在他们转身的那一瞬发起了偷袭。 太卑鄙了！ 但是，上陵三鬼也完了。 莫非上陵三鬼至今还不知道那防御法阵有问题？ 夜秋水，牧岩和项跋已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他们看来，这战斗已经结束了。 这三人如果正面厮杀，或许还能多撑一会。 现在面对这么多人的偷袭，他们片刻都活不下来。 只是，紧接着他们就面色大变。 班亮的剑刺向了林四的后背，而直到他的剑离对方仅剩三尺时，林四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看样子，他似乎是真的很信任这个防御法阵。 以至于除了向前逃遁之外，连一点反击都没做。 然而，当他的剑距离林四的后背只有一尺时，他向前俯冲的身躯忽然停住了。 并非他自己想要停下来，而是身体被挡住了。 一柄泛着蓝芒的大剑突然从林四的腰侧下方斜斜向上探了出来，如切豆腐般捅进了他的肚腹之中。 班亮的眼中透着强烈的难以置信之色，他不敢相信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对方这一击，明显是早有预谋。 因为直到大剑将他整个人贯穿时，前方的林四都没有回头。 对方的剑，就像是早早等在了那里，而他就像是送上来让对方捅一剑…… 这怎么可能？他按下了防御法阵的，他怎么会故意等着算计自己？ 他腹中的一切肠道脏器在瞬间被毁灭印力冲击成了碎粉，他的肚子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腥臭的血水不要命泼洒在了黝黑的铅陨石板上。 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他看到庞茂毫无抵抗的被慕哲平一刀拦腰斩成两段，他看到另外两名破境队友被聂河以极快速度割断脖子。 冲天喷出的鲜血正式拉开了这决战的序幕。 只是，场内的神炎和赤楼队员怎么都没能想到，开局竟然会是这样。 他们在第二关灭掉了那么多强队，那时候他们一个破境未损，即便是极境后期，也只是一共死了二十人而已。 但现在，交战开始的一瞬间他们就倒下了四名破境初期。 无论是本能地向着林慕聂三人冲来的十六名极境后期，还是后方的夜秋水，项跋等人，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但林四可不会在乎他们怎么想。 没错，从一开始他就是在骗对方。 从这四名破境初期出场不久，林四就决定要先杀死这四人。 他们的人数终究是巨大的劣势，而一旦先声夺人，杀掉这四名破境初期，那他们后面面对的压力就会小得多。 他和慕哲平聂河三人，确实能杀光面前这二十人，但那前提是夜秋水和项跋不插手。 杀死这些人，需要一番战斗。 破境初期，如今确实敌不过他们，但也不是站着的木桩任他们杀。 即便每个人都是三四招就解决掉对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一旦他们开战就占据上风，那后方夜秋水与项跋吧一百多人绝不会坐视。 他们只派二十人，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二十人赢定了。而一旦发现这二十人会输，那他们肯定会冲上来帮忙。 夜秋水与他们只相隔了不到五丈的距离，一个疾冲就能加入战团了。 到时候，想在开场时就最大化的削弱敌人战力这个目标就很难做到了。 在班亮提出那个按下防御法阵的提议后，也许是算计敌人的本能已经渗入骨子里了，林四几乎是瞬间就想出了应对的计划。 班亮等人不知道，林慕聂三人其实早已清楚这个防御法阵的缺陷。 这是林四可以利用的地方。 于是一番演戏之后，他们成功地让敌人不断轻视他们。 他们当然没有真的按下那个防御法阵，虽然这圣山之战意义已经完全变味，但按下去至少在名义上是真的被淘汰了。 他们只是在按钮上虚按了一下，而因为防御法阵的缺陷，对方完全辨别不出来真假。 再看到三人头也不回的走掉，他们又哪里还有思考查看的时间？ 满以为他们毫无防备的班亮等人，完全不知道真正毫无防备的人其实是自己。 他们扑上来的时候，也忘了戒备，忘了防御…… 于是他们现在死了。 而此时夜秋水等人根本就没能来得及插手。 林四在捅穿班亮之后，直接就向着侧面的三名极境后期疾速掠去，此时他的剑甚至还在班亮肚腹内。 随着他的疾冲，大剑从班亮体内被带出来，同时带出了大片的血花。 那三名极境后期直到此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面色大骇，然而他们完全就停不下来，直直的就撞向了迎面而来的林四。 血色大剑挥起，三名极境后期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他们的反击在林四看来，完全没有丝毫威胁，甚至不能改变他手中大剑的轨迹。 噗噗噗！ 三人齐齐倒地，而与此同时，夜秋水和项跋终于一脸惊怒的杀了过来。 当他们赶到交战场内时，先前派出去的二十人已经一个不剩，尽数变成了死人。 对于神炎和赤楼来说，这绝对是无法接受的战损。 林慕聂三人的实力和阴险凶残的程度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然而他们不可能就这样算了，这损伤以及耻辱，必须用这三人的鲜血来洗清。 面对着杀气腾腾的三名破境中期以及后方那一百五十多人，林慕聂三人长笑一声迎了上去。 全大陆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差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每个人目光炯炯的望着那幻影阵，他们不知道该怎样用言语来表达心内的震撼。 他们料到了上陵三鬼会和神炎赤楼血战一场。 在看到班亮和庞茂那二十人围上去，他们也看得出他们不是上陵三鬼的对手。 只是，他们着实没想到这二十人会死得这么快，死得这么干净。 明明前一刻上陵三鬼还在被对方偷袭，后一刻，偷袭他们的人就像是主动送上去让他们杀一般。 许多人已经猜到，那二十人是被上陵三鬼给算计了，虽然他们听不到里面人的谈话。 不过显然那二十个人是活该，如果他们不包藏祸心的上去偷袭，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现在，面对实力大损的神炎赤楼两队，他们已经不知道上陵三鬼还能创造多少奇迹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满足了先前的一个遗憾。 昨夜月国队和碧澜队的三局两胜只进行了两局，无论慕哲平还是聂河，所展露出来的实力都让外界惊呼不已。 但很可惜，因为提前分出了结果，最终第三战没能进行下去。 这让许多人对月国队长林四的实力好奇无比。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的实力应该不会比慕聂二人差，毕竟他是月国队长。 然而没有亲眼所见，毕竟只是猜测。 之后三人虽然挡了应海天两剑，但都是一触即溃，让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直到此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林四出手。 两道蓝芒碰撞在了一起，场内掀起了剧烈的气流波动，首当其冲的林四和夜秋水终于交锋了！ 负责介绍情况幻影阵画面的两名门派弟子语速惊人。 “林四碰上了夜秋水，聂河碰上了项跋，慕哲平直接杀到了人群之中。不好，牧岩也杀向了林四！完了，就连神炎的另外两名破境初期安晔和章越也径直向林四杀去……” “面对两名破境初期，两名破境中期的围攻，林四危险了！看来神炎人对这位月国队长极其重视，打算集中全力，用最快的速度除掉他！除此之外，他们三人身边周围已经围上了一百多名极境后期……” 无需他们过多介绍，所有人都亲眼见到了那一幕。 第602章 混战 此时已经回到天极城的宁常与太叔玉等人同样在看着这场比试。 如果不是因为上陵三鬼的横空出世，现在正在进行这场比试的，应该是他们。 神炎和赤楼果然联手了，而得知防御法阵的缺陷后，他们也是庆幸不已。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被淘汰，或许现在碧澜队已经陷入绝境了。 如果说昨晚他们之中许多人还在抱着‘只要我们一起上，上陵三鬼也挡不住’的念头的话，那现在这个念头早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神炎和赤楼那四名破境初期的死，让荀泰荆凯向荣这三个受伤后，本来有着怨恨的碧澜破境彻底心平气和下来。 他们甚至觉得，昨夜自己三人没死，真的是很幸运。 面对上陵三鬼，破境初期似乎变得和极境后期一般脆弱不堪。 这是其他破境后期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们的打法很冒险，几乎都是顷刻间就分出了生死胜负。”宁常一边看着那画面，一边缓缓道。 “是啊！和他们战斗太危险了，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对此感受颇深的荆凯连忙附和道。 “每时每刻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事实上他们自己也同样如此。”太叔玉面无表情的评价道。 宁常点了点头：“没错，从一开战，他们就将自己和对手，同时送上了刀尖！事实上，如果稍有疏忽，也许他们自己也会很快败亡……”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忽然顿住了。 “快看！”荀泰惊叫了一声：“他……他竟然……”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变调，因为眼前的场面他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 当夜秋水和林四交上手后，他以为自己一人就能拖住这名对手。 而加上牧岩后，十招之内，他们就能斩杀此人。 再加上安晔和章越，那么……五招之内便可！ 但是，仅仅两招，林四就暂时击退了他。三招时，林四已经来到了牧岩面前。四招时，林四已经卸开牧岩，杀到了安晔和章越身前。 而此时，自己竟然来不及追击。 对方的灵力太过霸烈，两次碰击，自己都没能占到上风。 而除此之外，每次和对方的剑接触，自己的剑都会变得不受控制的微微偏转。 这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如果不是围攻，或许自己面对此人时，会很快落败！ 最后，此人的剑术境界，比自己更高……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从刚刚接触的那一刻开始，战斗节奏便由对方主宰，哪怕自己这方是四名破境围攻。 六招后，章越左臂中剑败退，安晔右腿被拉开一道血口，行动大为受限。 如果不是此时被林四刚刚突破的夜秋水和牧岩返身杀来，也许这两人会被林四趁机杀死。 后方两名破境中期的存在终究给了林四一些压力，为了杀伤安晔，夜秋水追击的一剑同样点中了林四的后背。 血迹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后方是夜秋水和牧岩，而前方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其余神炎队员。 他毫不犹豫的径直冲了进去，竟然直接无视了两名破境中期的存在，直接杀入了人群之中。完全没想过，这样自己就真正陷入了重围。 人群瞬间就变成了一片血腥的战场，杀入人群之中的林四如同一具人形绞肉机，不断切割和刮削着周围能看到的每一个目标。 他没有停留在原地，他一直在动，从左杀到右，又从右杀到左。 但凡和他接触的极境后期，几乎没有一个能撑过第三招。 那柄已经沾满鲜血的大剑，舞动的轨迹再也不可捉摸，带起的只是阵阵的血雨和惨叫！ 而远远追在身后的夜秋水与牧岩睚眦尽裂，却又无计可施。 林四确实陷入了包围，但包围着他的是神炎队员。他们此时甚至根本无法插足其中，除非他们杀死自己人，撕开裂口冲进去。 看着那幻影阵的画面，宁常久久不能出声。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不是林四的敌手，而答应三局两胜定输赢这个提议，是他做的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否则，现在碧澜战队可能已经被灭队了。 他无法想象林四是怎么从四名破境的包围中冲出来的，那其中可是有着夜秋水和牧岩啊！怎么可能连几招都缠不住就被他冲开？ 他更无法理解常人极力想要摆脱的重重包围，怎么就成了他保命脱身的所在？ 他看得出，在神炎那八十多名极境后期队员的围攻下，林四完全就是如鱼得水。 虽然他偶尔也会被周围的刀剑与劲气击中，但每次同时面对周围一齐攻过来的十余柄刀剑，他都能全部一一应付到。 非但能尽数招架住，甚至还能不断的展开反击！ 许多宁常无法想象更无法做到的招式动作，他随随便便就用了出来。大剑的方向角度切换，完全没有丝毫规律可言，寻常的经验眼光在他身上已然无用。 他的后背就像是长了眼睛，不，他的左右两侧似乎也长了眼睛。所有的攻击都无法逃过他的感应，他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林四已经将那特殊的感知之力散发了出来。 此时非但他身周的十余人，就连外围的夜秋水牧岩，甚至远处正在交战的慕哲平，聂河项跋都没能逃过他的感知。 整个战场的形势，几乎是以比幻影阵更加具体的方式不断呈现在他脑海中。 这感知之力，令得他的群战技巧如虎添翼。 过得良久，宁常才长叹了一口气，“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明明有慕哲平和聂河的存在，林四却还能当上月国队长了。” “他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哪怕是性子淡漠的太叔玉，此时也不免为那画面动容。 至于其他碧澜队员，此时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神炎队员不断倒下，他们心内不断冒着一个念头，如果当时遇到月国队时，他们没有接受林四那个提议，现在自己会不会也这样？ 虽然他们现在平平安安站在这里，但这个莫名的念头，却令得他们冷汗淋漓。 “虽然这是我们一开始就预料过的场面，但我还是要说，上陵三鬼的实力再一次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幻影阵上，两名门派弟子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为月国队惊叹了。 这次圣山之战，自从月国队出现在这画面上后，就没有哪一次能让他们料中后面会发生什么的。 此时这两名门派弟子也不免为之感到了一丝无奈。 另一名门派弟子接口道：“没错，谁也没能想到林四竟然无视了夜秋水和牧岩。事前我们都以为他们的群战能力会被高手限制，现在看来，我们又猜错了。” “慕哲平正在赤楼阵中大杀特杀，而林四则在神炎阵中掀起了血雨腥风，聂河打得项跋节节败退，夜秋水和牧岩在这场战斗中完全就摸不到林四的边……这一切，都让人无法相信是真的。” “说实话，现在夜秋水和牧岩应该去支援项跋，和他一起围攻聂河。两边的混战他们根本就无从插手，白白浪费了两大战力。” “我们是旁观者清，但身在其中的他们，看着自己本国的队员正在被屠杀，又哪有余力想其他？更何况现在战场局势一片混乱……” “你说得倒没错，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让其他队员散开，这样林四和慕哲平就无法得到……那些极境后期的保护了……” 这名门派弟子自己也觉得‘保护’这个说法很可笑，毕竟林四现在其实已经在那乱战中受了不少伤，他其实也在搏命。 然而，如果不是因为林四被那些极境后期所包围，那现在对上他的应该是破境中期的夜秋水和牧岩以及章越和安晔。 而看着自己的队员不断被屠杀时，神炎和赤楼的民众要么双目血红，射出了仇恨，要么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他们没想过，几天前，他们的队员也是这样杀其他国家的队员的。 那时候，那些国家民众的心情，和他们现在没什么两样。 这次的圣山之战，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看着原本强大残暴，在第二关接连灭掉其他队伍的的神炎与赤楼队员现在在上陵三鬼面前不断被砍倒，不知有多少人在挥舞着手臂叫好。 他们觉得无比的解气，如果可以，他们希望上陵三鬼能杀光包括夜秋水，牧岩和项跋在内的所有人。 然而显然这是不太可能发生的。 林慕聂三人即便再逆天，终究还是处于破境层次。 虽然现在有人猜测他们可能已经是破境后期，但面前的敌人太多，他们不可能无限制的这么发挥下去。 林四和慕哲平在这混战中已经受了不少伤，这是必然现象。 哪怕他们再擅长群战，也避不开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的对手最低都是极境后期的。 这些人，谁没个绝招狠招的，即便是两三招就被林慕二人杀死，他们也很可能会在死前给他们以反击。 林四和慕哲平已经做得足够好，尽管中了许多招，但至少都尽量避开了要害。 他们不可能在这样的混战中，还毫发无损，那未免太过夸张。 他们的状态已经在不可避免的低落下去，和开战当初相比，他们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身形也不如开始时那般灵动。 这是因为身体不断的失血，加之印力和神识之力不断的被消耗造成的。 如果对面的敌人源源不断，那他们迟早会战死，哪怕夜秋水和牧岩不出手…… 第603章 情势难料 随着时间的推移，神炎和赤楼两队的队员渐渐变得稀少。 黑色的石板上，横七竖八躺着满地的战死队员，鲜红为这地面染上了一层残酷色彩。 渐渐的，剩下的极境队员失去了斗志。 这样的围攻都杀不死的敌人，他们已然不知该怎么办。 冲上去固然壮烈，而且他们也知道全大陆此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他们，但有用吗？ 怎么看，似乎都是去送死。 尤其是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 他们开始渐渐后退，而后他们开始四散奔逃，不再聚拢到一起。 此时场内剩下的神炎队员已经只剩下了三十多名，而赤楼队员只余二十多。 先前的战斗中，夜秋水和牧岩一直在追着林四杀，但自始至终都没能寻到好的机会。 林四的身边始终都围着一大圈人，他们很难找到机会。而当他们挤进去后，林四又会如游鱼般快速杀向别处。 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了空当，于是他们迫不及待的冲了上去。 至于另一边，赤楼队员也同样散了开来。 虽然散开后，他们面对慕哲平将会更无还手之力，但至少不是主动送上去给他杀。 而在四五名极境后期队员的竭力辅助下，项跋也终于在聂河在剑下得到了喘息机会。 开战之初，他那火红的刀气曾经染红了半边天，但在和聂河交上手后，他就一直被压制着。 聂河的剑太快，而且剑术境界比他的刀术境界高，他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他甚至觉得自己会被这样一口气压制到死，他很想和对方展开对攻，一味的退守不是他的风格。他项跋以往和敌人战斗时，向来都是用狂猛霸道的攻击将对方轰杀至渣的。 但是，只是尝试了一次，他就付出了胸口中剑的代价。 面对聂河，他根本做不到主动，他只能被对面这个长着一张女人脸的男子如伐木劈柴般不断的劈得倒退。 他怒火滔天，他恨不得立即生撕了面前的敌人。他项跋长这么大，还从未在同年轻一代的战斗中这么被动过。 以往的对手光是见到他，听到他的名头，就在气势上弱了三分。 但在眼前这个敌人眼中，他看到的只有轻蔑和藐视！仿佛在对方眼中，他和那些极境队员没什么两样。 然而，他的情绪左右不了战斗的进程。 如果不是身后的赤楼队员上来协助他，恐怕他已经死在聂河剑下了。 以往的项跋很厌恶别人干扰自己的战斗，他觉得那是对他的侮辱。若换成从前，他恐怕会怒斥自己的同伴，甚至会对同伴出手。 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 林四和慕哲平的伤势已经越来越严重，他们的状态已经越来越差。 尤其是在夜秋水和牧岩终于找到机会加入战斗后，两人已经明显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如果他们状态完满，现在大可一鼓作气将夜秋水和牧岩也斩杀当场。 只是，现在他们很难做到了。 他们只能利用速度和身法不断出没于那些四散的极境队员身边，收割着他们的性命，同时尽量避开夜秋水和牧岩的追击。 场内的神炎和赤楼队员在继续变少。 直到某一刻，场内剩下的极境队员已经只剩二十多人，林四觉得继续杀下去，自己可能真的会死了。 他这才长笑了一声，卸开了身后夜秋水的剑，远远向着前方奔行而去。 不远处的慕哲平同样快速脱出了战圈跟了上去。 “喂喂，你们两个等等我！”三人之中，唯一没有受伤的聂河一边随手一剑逼退项跋，一边急速向两人追去。 项跋的队友死得只剩十余人，而他本人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在不断被压制着。 难得现在夜秋水和牧尘占据了上风，而他也稳住了局面，眼看着胜利在望，对方竟然逃了。 “给我死！”项跋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废物！来追大爷啊！”聂河的声音遥遥传来。 这让项跋更是火冒三丈，他从未被人说过废物，无论在哪，别人提起他项跋都是用天才，绝世天才来形容。 但面对刚刚压着他打的聂河，他一时间竟然无力反驳。 他只想着尽快追上那个杂碎，然后杀死他，撕碎他的身体，惟有这样才能洗刷耻辱。 夜秋水和牧岩同样追了上去，这是必然的，他们都看出了林慕二人现在状态不济。 不趁着现在杀死他们，等他们恢复过来，就将会是自己等人的噩梦。 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三人单打独斗的实力已经凌驾于他们之上，而群战的能力更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他们很后悔一开始的轻敌，如果最初那四名破境初期没死，那战斗绝对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但很可惜，这个错误已经犯下，苦果他们只能自己品尝。 现在他们不会再继续犯错！ 必须要趁着敌人虚弱的时候，要了他们的命！ 三方人马顷刻间冲下了高台，进入了下方的山林内。 尽管历届圣山之战基本都是在这决战台上决出胜负，但其实整个方圆五十里的中心圣山，都属于第三关的战场。 眨眼间，原本激战不休的决战高台忽然变得宁静了下来，留在上面的只有那些战死队员的尸身。 由于这些人的追逃速度太快，幻影阵一时间也未能及时切换到另一个浮空探测阵的画面，而且此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交战地点会在哪。 于是此时，所有人只能透过幻影阵，呆呆看着那没有一个活人的比武台发愣。 太夸张了，哪怕是希望神炎赤楼两队得到教训的人，此时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无言。 事前人们想过的最好结局，无非就是上陵三鬼杀掉两队一半的队员，如果能再杀死一两个破境初期，那便算是奇迹了。 而最终，上陵三鬼也将付出性命的代价。 无论如何，双方的人数和实力对比都太过悬殊。 许多人甚至认为上陵三鬼根本就不敢和两队正面交锋。 然而现在，结局摆在眼前。 神炎和赤楼的人马，已经被杀掉了七八成，其中已然包括四名破境，上陵三鬼一个都没倒下。 刚刚那场大战，许多人甚至只看到一半就已经不忍再看，因为场面太过残酷。 他们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对上陵三鬼的感受，许多人心内甚至冒出了莫名的猜测，这次圣山之战，不会到最后，竟然是月国队夺到第一吧？ 前提是，他们能从夜秋水和项跋等人的追击中活下去。 上陵三鬼之中，林四和慕哲平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点许多人都能看得出来。 夜秋水，牧岩两人在先前的战斗中几乎没怎么交上手，自然不会受伤，也谈不上什么损耗。 而项跋虽然一直被聂河压制，并且受了点伤，但至少不像林慕二人那样一直处在围攻之中。 如果抓住这次机会，他们确实有机会杀死上陵三鬼。 如果抓不住，那之后他们恐怕再无机会了。 申鸿葛乾陶恒等人颓然坐回椅内，堂堂天境高手此时只能双目无神地看着那毫无变化的画面发呆。 他们满以为凭着神炎赤楼两队合力，杀死上陵三鬼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为了杀死上陵三鬼，他们本已经做出了付出一定代价的觉悟。 但是现在，都已经付出这么大代价了，上陵三鬼竟然还没死。 “低估他们了，无论是实力还是狡猾程度……”申鸿的声音透着疲惫，听上去仿佛苍老了十岁。 这些队员，毕竟是神炎这一代最精英的一批，然而他们却这么轻易的死在了圣山之巅，死得几乎是毫无声息。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之前第二关时，龙燕东煌西陀等国的长老是什么感受了。 “早知道，之前在第二关就应该不顾一切的杀死他们！”葛乾咬牙切齿道。 “是的，不该放他们进去！当时强行杀死他们，现在何至于此！”相比他们，赤楼的长老陶恒更是心痛无比，赤楼本和上陵三鬼无仇无怨。 这一刻，他甚至对自己的盟友起了不满之心。 虽然当时钟离信，吕思，素叶等人都在保着那三人，但如果他们拼死也要杀那三人，这些人绝不至于和他们拼死力战。 最多，也就是阻拦片刻，尽尽人事罢了。 “只希望，他们能追上去，杀死那三个崽子！”申鸿目中透着滔天的杀意。 其余人纷纷重重点头，现在他们寄希望于此了。 过了片刻，葛乾才轻声道：“如果……他们没成功呢？” 这个可能，并非不存在。 一时间，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更加难看了。 申鸿狠狠道：“如果他们没成功……那就只有看我们的了！看来，我们需要再去一趟圣山！” 葛乾陶恒齐齐点头，他们明白申鸿的意思。 上陵三鬼如果直接死在第三关自然最好，如果他们最终真能活着出来，那自己这些人就埋伏在出口！ 只待他们一出现，便动用天境的手段，直接灭杀那三人！ 到时候，大陆民众的谴责，还是钟离信，吕思等人的愤怒，都可以置之不理。 无论如何，这三人必须死。不管是因为他们之前和现在对神炎赤楼犯下的滔天大罪，还是因为未来他们可能会变得更加可怕…… 第604章 故技重施 林四现在正在奔逃，整个中心圣山，足有方圆五十里之广。这里密布着的是参天古树，这里有着足够的空间让他逃遁。 他和慕哲平现在的状态都很差，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立即躺下来大口的喘气。 以他现在的状态，返身和夜秋水那二十多人再战，只有败亡一个可能。 一旦被那些人追上，他恐怕真的如许多人猜测的那样，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他心内并没有丝毫的不安与惊惶。 因为类似的场面遇得太多了，以至于他都快习惯了。 曲山峡谷，长桦山大乐山，上陵山，他已经不知多少次经历类似的追击战。 比现在更糟糕的状况比比皆是，但他最终都逃出了生天。 只能说人的习惯确实很可怕，虽然这种事情在外人看来刺激无比，简直就是命悬一线，但现在他却完全能够平静对待。 更何况无论是那几次，还是这次，都有很大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处于山林地带。 他最危险的一次，是和聂河一起被苏摩追击，那次最终追入了开阔的草原，而他们无论是单体实力抑或速度，都比不上苏摩。 至于这次，论及单体实力，夜秋水和项跋根本都比不上他。 虽然他们状态不济，但在山林地带的奔行速度，却远非后者所能比。 他们很快拉开了距离。 双方的距离从五丈拉开到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转眼间，已经跑出了二十多里。 牧岩追在了最前方，因为他是风系修行者，但他同样已经被林慕聂三人甩开了一百余丈，他们只能透过重重树影看着前面模糊的三道身影。 他们没有放弃。 不光是因为心内的怒火与不甘，更因为他们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一旦错过这次机会，等到那三人恢复过来，也许就会是他们的死期。 虽然林慕聂三人的速度令他们吃惊，也令他们倍受打击，但至少有一点无法改变，那就是林四和慕哲平的伤势严重。 这代表着，他们的持久力比不过自己等人，他们现在是跑得快，但只要一直追下去，他们迟早会累倒。 拖，也要拖垮他们！ 他们的判断，一点都没错，事实上林四和慕哲平确实已经快不行了。 而身后追兵的锲而不舍，也确实让他们头痛不已。 他们即便是想随便找个地方躲一下，都找不出机会来。 再度奔行了十五里后，林四觉得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 如果现在一不小心被绊倒，也许他就再也起不来了。 而另一边，慕哲平的面色已经变成了不太正常的苍白。 “想不想再来一次刺激的？”林四稍稍放慢了脚步，对身前的聂河喊道。 “早等你这句话了，老子讨厌被人这么一直追。”聂河怪笑一声，同样放慢了速度。 后方的牧岩本已经快被三人甩出两百丈，在这密林内，他几乎已经看不到那三人的身形，完全就是凭借着他们奔逃时留下的痕迹在追踪。 追到现在，无论是他还是夜秋水，心内的感受都变得复杂起来。 对林慕聂三人的仇恨那是毋庸置疑的，但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得不佩服这三人。 实力强大还在其次，这意志力更是令他们惊叹。 说实话，他都已经在怀疑，那三人是否会真的就这么彻底逃掉。毕竟这密林着实太广阔，尤其是相对二十多个人来说。 但就在他心内不断提醒着自己这是在做无用功的时候，他忽然又看到那三人了。 前方影影绰绰显出了三道正在逃窜的身影。 他们终于不行了！ 牧岩大喜，事实上全力追到现在，再加上先前的战斗，就连他都感到了一丝疲累。 那三人再不慢下来，那简直就是鬼神附体了！ 这一刻，他甚至突破了极限，速度变得更快了一丝。 以至于，他都忘了一个细节，聂河明明没有受伤，怎么会跟着一起慢下来。 他一马当先追在了最前面，后面五六十丈外，追着的夜秋水和项跋，至于那些极境，此时已经被甩开了三四百丈，完全没了踪影。 那三人的速度越来越慢，牧岩甚至渐渐看清了他们微带踉跄的身形。 他们仿佛每一刻都有可能会提前栽倒在地，根本都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近了，越来越近了…… 终于，再度追出五里之后，他距离这三人已经只剩下了五丈之距。 他能清楚的看到林四和慕哲平那破损衣衫之内，被血水伤口以及汗水浸湿的后背。 此时他向前挥出一剑，也许剑气都能直接伤到林四了。 但他决定一直追上去，他要彻底缠住这三人，甚至是杀死他们！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三人是上陵三鬼，更不明白月国队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三个人。 这三个人看上去比他们还年轻，但实力却比他们还强。这样的人，现在不杀掉，未来也会成为永远遮掩在他们上空的乌云。 四丈，三丈…… 他甚至已经能清晰嗅到前方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能够看到他们身上挥洒出来的汗滴。 随后林四的后背在他面前急剧放大。 三丈的距离，本来继续追下去，恐怕还需要两三个呼吸的时间才能超越。 但是此时，向前的林四和慕哲平忽然逆转了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向后倒退，而牧岩却毫无防备的继续向前狂追。 这三丈几乎是一个瞬间就变成了贴身。 蓝芒炸裂在他眼前。 牧岩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毕竟是破境中期，在那石火电光的刹那，大惊失色的他本能地抽剑横在了胸前。 铛！林四返身一剑劈在了他的剑上，随后双剑同时砸在了牧岩胸膛。 剧痛和胸闷齐齐袭来，牧岩难受得几欲吐血，然而他却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左右两侧，此时同样闪起了光芒。 是慕哲平和聂河，此时两人左右夹击，同样杀向了懵然不知的牧岩！ 而与此同时，牧岩的脑海剧烈一痛，如同被人撕扯过一般。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此生最为凶险的瞬间。 他已经来不及后退，更来不及躲避，他本能地借着先前那双剑的一击之力向后快速仰躺而去。 …… 浮空探测阵终于找到了上陵三鬼的身影，外界的人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他们。 映入他们眼帘的第一幕，便是战斗。 牧岩仰面躺倒，慕哲平和聂河的刀剑刺空。 这一幕，令得原本已经开始喧闹的幻影阵前为之一寂，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牧岩怎么会被上陵三鬼围攻？ 上陵三鬼本不是在逃亡吗？追击上陵三鬼的其他人呢？ 随后他们看到了远处数十丈外，夜秋水和项跋那惊怒交加的脸。 但此时，人们已经无暇顾及他们了，他们最在意的是，牧岩会不会死？尽管他们不明白，先前那么长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岩这一躺，算是神来之笔。 如果不是这一躺，那慕哲平和聂河的刀剑夹击他定然是避不开的。 但是，这一躺……终归只是饮鸩止渴。 因为前方的林四已经彻底转过了身，并且再度正面向他杀了过来。 而躺在地上的他，除了竭力退避，同时向上举剑，做着狼狈的迎击之外，几乎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铿！ 大剑重重劈在了他举起的长剑上，溅起的火光甚至射到了他的脸上。 随后他的脑海再度剧痛。 “住手！” “你们敢！” 夜秋水和项跋的怒喝声从十余丈外传来。 三人战斗的这片刻时间内，这两人已经追近。 “嘿……”聂河邪邪一笑，长剑自牧岩的左腿削过。 而另一边，慕哲平冷酷的一刀切断了牧岩的右腿。 “啊！”牧岩嘶声痛呼，双腿的剧痛袭便全身，他的身下已经是血流如注。 如果他不是破境修行者，也许此时已经昏死过去了。 但偏偏，他实力极高，生命力极其顽强，因此他只能活着经受这一痛苦。 作为一个风系修行者，失去双腿是何等的打击？ 虽然大陆上，存在着断肢续接的神奇医术，但那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得到治疗，否则便会误了时间。 而这里，是圣山第三关，被封闭的第三关。 这里没人救得了他，而救得了他的人，也赶不到这里。 当夜秋水和项跋赶到这里时，林慕聂三人早已再度逃之夭夭。 项跋继续追了上去，夜秋水停了下来，面色复杂的望着痛得满地打滚的牧岩。 此时的牧岩，又哪里还有一丝神炎天骄的风采…… 他知道，上陵三鬼是故意的。 刚才他们明明有机会杀死牧岩，却故意不杀。 然而砍断牧岩的双腿，和杀了他又有什么分别？ 分别恐怕就是为了拖住自己吧？ 在战争中，有时候重伤比杀死，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 像牧岩这种伤，等于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斗力。如果他战死，那自然会影响神炎战队的整体实力。 但现在他重伤，非但使得队伍之中失去一员大将，同时还因为他而拖住了整个队伍。 现在牧岩确实凭借这强大的生命力活着，但只要再拖半刻钟，他就绝对会因为失血过多伤势过重而死。 除非夜秋水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哀嚎下去，否则他现在必须停下来帮牧岩止血疗伤。 而在之后的战斗中，他甚至还要派人照顾牧岩，还要保护他不被袭击…… 那三人是强弩之末，这一点毋庸置疑，但问题是，夜秋水无法保证他们下次是否会故技重施。 他知道自己等人错在哪，追击的时候，原本就已经变得薄弱的队伍已经彻底分散了。 以至于人数的优势荡然无存。 除非追在最前方的人能拖住对方，否则完全就是孤军深入。 可是，这三人的打法根本就是在玩命，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拖得住？ 是继续追，还是停下来？他的面色阴晴不定，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抉择。 片刻后，他终究还是蹲了下来，一掌打晕了牧岩，同时拿出药粉为他疗伤…… 第605章 阻止 片刻后，项跋回到了他身边。 没有夜秋水在侧，他一个人又哪里敢一直追下去？ 牧岩触目惊心的下场就在眼前，他虽然看似凶狂，却并不傻。 而至此，他们这场追击战以失败收场。 现在他们停下来，那三人完全可以逃得完全不见踪影。 五十里方圆的中心圣山，就凭他们这二十多人，又怎么可能搜得过来？ 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三个恢复过来的强大敌人。 双方的主动权，从这一刻开始开始易位。 从现在起，他们的实力已经居于下风，而他们也无法再采取主动进攻的手段了。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追！”看着夜秋水蹲在原地，项跋怒气冲冲地吼道。 夜秋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治疗着牧岩腿上的伤。 似是察觉到现在的夜秋水同样处在爆发边缘，而自己又不能和他决裂，否则更会被上陵三鬼分别击破，项跋最终识趣的闭上了嘴。 …… 但此时外界已经是一片沸腾。 上陵三鬼明明已经被追得如丧家之犬了，他们最好的结果无非是暂时侥幸逃掉，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躲起来疗伤。 而更大的可能就是被神炎赤楼直接趁势灭杀。 任谁都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反而废掉了牧岩。 牧岩的双腿被斩断，那血流满地的画面令许多人头皮发麻。 尽管上陵三鬼没杀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这是故意的。 当时慕哲平和聂河，完全可以对着他的肋下，他的脖颈，他的头颅下手，但他们没有。 牧岩已经完了，即便这次他能活着回去，也毫无前途可言了。 这是本届圣山之战开战至今，第一个被废掉的破境中期。 但凡上陵三鬼出现的地方，无论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似乎都会变得可能。 而现在即便是支持他们的人，也不禁为他们的狡诈和残忍感到一阵心悸。惹上这样的敌人，如果不早点杀死，以后恐怕会很头痛吧？ 此时已经有无数人相信月国队能夺得最后的第一了。 这一切令月国民众如坠梦中，他们从未想过向来都是第一关就被草草淘汰的月国队，竟然有了染指第一的可能。 他们也明白，这全是因为林慕聂三人的横空出世造就的。 等到下一届，月国队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这不妨碍他们为此欢呼雀跃。 至于另一边…… 砰！ 房内的桌椅轰然爆碎，眼前的小型幻影阵骤然熄灭。 申鸿站立当场，他的衣衫鼓荡，须发根根竖起，眼前这一切自然是他造成的。 他并没有出手，只是散发出了属于天境后期的气势，便已经造成了这样恐怖的破坏力。 但很可惜，他就算再强，也改变不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了。 牧岩双腿被断的那一刻，他再也坐不住了。 这一刻，和陶恒一样，他也开始为之前第二关时的决定后悔。 他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更加强硬点，直接杀掉上陵三鬼一了百了。 尤其上陵三鬼进入第三关，最后还是在他和应海天的支持下进入的。 可以说，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竟然有他申鸿的一份‘功劳’…… 想到这里，他更是怒不可遏！ “出发！去圣山！”他厉声吼道。 后方葛乾等人一言不发的跟在了身后，每个人都是杀气腾腾。 他们已经坐不住了！ …… “哈哈哈哈！杀得好，杀得妙！”钟离信抚掌大笑。 而他身边，龙燕，东煌，西陀，紫星等国的天境高手们俱都是拍手称快。 “没想到，上陵三鬼竟然给了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竟然废掉了牧岩！”碧澜领队秦烈同样是满面狂喜。 作为神炎帝国年轻一代的第二人，牧岩自然是碧澜帝国的眼中钉。 他现在的个人实力在这些天境高手眼中自然不算什么，但他有着极大的成长空间。 假以时日，他成为天境高手的可能性非常大。 到时候碧澜就会多出一个头痛的敌人。 只是，明知如此，他们却没机会杀死牧岩，毕竟神炎帝国同样知道他的重要性，一直都将他保护得很好。 而且天境对破境极境出手这种事也很犯忌讳，如果碧澜这么做，那神炎自然也会对宁常和太叔玉出手。 即便真的能得手，这样死拼下去，基本上大陆今后也不会存在什么新一代精英了。 而上陵三鬼竟然这么轻易的帮他们拔掉了这颗眼中钉。 “嘿嘿嘿，不知道夜秋水和项跋最后会不会死！”龙燕王国的领队秋文成怪笑道。 龙燕在第二关被灭队，他现在对神炎赤楼自然没有一点好感，巴不得他们全部死光。 “哈哈！很有可能，现在上陵三鬼得到了喘息之机。之前一百七八十人都灭不掉他们，现在牧岩一死，仅存的那二十多人，正面对决恐怕都已经不是上陵三鬼的对手了！”东煌王国的一名长老乐呵呵道。 “不错，夜秋水死定了，可惜看不到现在申鸿和陶恒的脸色。” “肯定会很精彩，哈哈！” 他们这里，俨然已经是一派庆祝场景。 足足过了好半晌，这些在外界高高在上的天境高手们才平静下来。 钟离信却忽然面色凝重道：“我们还是低估了上陵三鬼的实力。” “是啊是啊，确实低估了他们。之前以为他们能杀死百八十个极境后期就很不错了。没想到他们杀了四个破境初期，废了一个中期，而且竟然还活得好好的。”秋文成笑着附和道。 钟离信却摇了摇头：“不，他们之所以能造成这个战果，除了实力之外，更大的原因还是战术得当。先是示敌以弱，一举反偷袭了四名破境初期，令得群战时的压力减轻许多，后面又利用对方追击时的队形脱节，才废掉了牧岩……” 众人纷纷点头，钟离信所说的，他们也看出来了。不过他们知道，钟离信肯定还有后话。 “但是，你们别忘了，昨夜上陵三鬼可是被应海天打成了重伤……” 钟离信此言一出，众人面色顿时一变。 说实话，今天开战之后，或许是因为场面太过激烈紧张，他们都已经忘了这个细节了。 直到此时钟离信提起，他们才骤然想了起来。 应海天的实力，他们很是清楚，毕竟他们都是同辈高手。 昨夜应海天那两剑，绝对是全力施为，会造成多大的破坏力他们几乎都能预测出来。 哪怕昨夜站在应海天面前的是天境初期，遭受那两道剑气之后，也会重伤。 只不过，天境初期不一定会像上陵三鬼那样正面中招罢了。 昨夜上陵三鬼都是胸前中招，可以说是伤得结结实实。当时他们没死，已经足够出乎众人意料了。换作其他破境修行者，恐怕会当场立毙。 众人只当他们的身体淬炼得比其他破境更加坚实，抗击能力比旁人更强。 但即便那样，重伤也是免不了的，应海天的剑气不光会伤及体表，更会伤及内腑。 他们后来搀扶着站起身进入第三关，在场这些天境高手们还以为他们是在用意志力强撑着。 然而，看他们今天在决战台那场惨烈混战，又哪里有丝毫受过伤的影子？ 这三人，昨夜竟然只是在故意伪装？ 那他们，究竟是什么实力？总不可能是天境吧？ 不，那不可能，以他们的年龄，如果就已经是天境，那未免太过夸张了。 “他们当然不是天境，昨夜的伤或许是伪装，但今天的伤却是真实的。”钟离信仿佛知道众人在想什么，“但他们的战力，恐怕也已经不次于破境后期了。至于昨夜为什么没受伤，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说实话，他也想不明白。 如果上陵三鬼是天境高手，那神炎和赤楼在决斗台就已经被他们直接碾压掉了，又怎么可能在刚刚的战斗中受那么多伤？ 而如果他们身怀某种异宝的话，怎么可能挡住了天境后期那种程度的攻击，却挡不住极境后期的围杀呢？ 这一切，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结合先前第一第二关时，月国队避开阵法，无视六级魔兽的异状，他只觉得这上陵三鬼身上充满了迷雾。 而就在他脑海内不断转动这些念头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名碧澜帝国的破境修行者，而他之前的任务，就是负责暗中盯着天极城内神炎人的动静。 这种事很正常，钟离信知道，自己这屋外远处，肯定也有伪装起来的神炎人。 “申鸿，陶恒，葛乾等人都去了中心广场……” 只是这一句话，钟离信就明白了。 中心广场有直通圣山的脚下的传送阵，牧岩被废，而上陵三鬼未死之后，申鸿定然是再也无法坐视了。 尤其现在夜秋水和项跋也将面临岌岌可危的局面。 申鸿打算直接去圣山，中止这场比试，救下夜秋水，同时……杀死上陵三鬼！ 第三关虽然有结界的存在，但如果申鸿强行要闯进去的话，花费一番力气，他还是能撕开裂口的！ 到时候…… 不行，要阻止他！ 杀死夜秋水机会，怎么能就这么被破坏掉？ 而上陵三鬼，也不能这么简单的让他们死去了，他们身上有着太多秘密！ “快！去阻止他们！”他长身而起，环顾众人，“诸位，为了让圣山之战公平顺利的进行下去，看来我们又要跑一趟了！” 第606章 欺骗 申鸿的计划自然没能得逞，因为钟离信等人很快就赶了过来。 不等申鸿费尽心力撕开结界，双方就在结界之外大打出手。 幸亏此时的浮空探测阵已经只传送第三关的画面，否则让外界看到这一幕，恐怕会以为大陆即将掀起大战了。 申鸿自然不想看到夜秋水就这么死掉，更不甘心看到上陵三鬼活着。 然而这次钟离信等人像是铁了心。 只能说，随着林慕聂三人的价值不断展现，双方对他们的态度也一直在变化。 最初钟离信希望他们进去，甚至希望他们死，当时申鸿和应海天不想他们进去给神炎赤楼制造损伤。 上陵三鬼的身份暴露后，钟离信不希望林四等人进去，而申鸿又盼着他们进去送死。 现在林慕聂三人展现出更强的战斗力，甚至有可能活着杀光神炎赤楼战队后，钟离信又希望他们一直呆在里面了。 那样，神炎和赤楼的天才队员就会死光。 这场战斗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双方终究不想在这里生死相向。 天境高手哪怕是死掉一个，在大陆上都算是天大的事情。到了这个级别，一般也很难分出生死。 只是，令钟离信意外的是，申鸿在明知没有机会后，竟然还是留在了关口。 难道他还想趁着上陵三鬼出来时偷袭他们？ 己方的高手加起来，要比对面的人数多，申鸿应该知道他没有机会了才是。 虽然猜不出原因，但他们最终也只能陪着申鸿留在了这里。 他们需要等到比试结束，夜秋水和项跋死掉，然后再次拉拢上陵三鬼。 如果这次拉拢不成，也许他们就会用强硬手段了，因为他们发现这三人身上似乎有秘密。 而此时的林慕二人，已然停在了中心圣山的边缘一角修整。 聂河的身形忽然从树丛之中钻了出来。 “外面那些老头子又来了，再加上这个罩子，我们似乎是插翅难逃了。”他对两人耸了耸肩，虽然情况很糟，但他似乎并不太着急。 盘坐在地的林四只是抬了抬眼皮，“是么？看来我们让他们更加无法平静了。” “下一步怎么做？我们的……队长大人？” 虽然聂河的语气似嘲弄，但这问题他确实是完全丢给了林四。 他发现自从和林四一起后，自己的脑袋似乎都很少再动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那个地宫上方的传送阵，虽然不知道它会送我们去哪，而这也是对方不可能想得到的地方。” 聂河幸灾乐祸的笑道：“你能保证，那几个人不出卖那里吗？他们似乎被你伤透了心呢……” 出卖了我，难道你自己就没事了吗？ 林四暗暗腹诽，他知道聂河说的是叶弘，谢少英以及扶摇宗越等人。 那番话，确实极其伤人，然而不那样，现在他们恐怕已经死在神炎人的剑下了。 “我相信他们……”林四闭上了眼睛。 “是么……这个防护罩，你打算怎么打破？用你们那特殊的力量？”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事实上，这才是林四这次最大的底气。 他当然不会乖乖等到比试结束，然后正常出来，最后面对那些‘迎接’他们的天境高手。 那他们这次进入第三关就毫无意义了。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进入第三关后，某一时刻避开浮空探测阵悄悄回到第二关，然后通过那个超级传送阵逃走。 只有那样，他们三个才能真正脱离圣山这个大漩涡。 否则无论是逃出圣山还是逃到天极城，都根本无济于事。 面对天境高手，他们还是太过孱弱了。 那个防护罩到底有多强，他其实还不知道。然而现在只能赌了，希望毁灭和吞噬之力，能够再次不让他们失望吧。 反正就算赌输了，结果也只是和最初在关口时一样…… “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一直沉默的慕哲平忽然出声问道。 他所指的行动，自然就是破开防护罩逃走。 原本他们的计划就是这第一天的夜间行动，毕竟夜长梦多，山上还有着神炎和赤楼的队员，谁知道会不会对他们的计划造成影响。 只是今天的战斗，战果出乎了他们自己最初的预料。 他们也没想到对方一开始会‘白送’四个破境初期给他们杀。 当然，虽然因此造成了极大战果，但他们两人的伤势也太过严重。 林四沉吟了片刻，“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还不适合破阵逃亡，更何况外面那些天境高手刚来这里，现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里。” “你就说该怎么做吧！”聂河撇了撇嘴。 “很简单，我们先隐藏起来，藏得浮空探测阵都找不到我们的踪迹。” 这一点，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难做到。 尽管这第三关的探测阵很多，但这里毕竟是山林地带，更何况他们都是刺客出身，藏匿本就是老本行。 活人的眼睛都能避开，更何况死的探测阵？ “有必要吗？现在应该是上面那些小羊羔怕我们……”聂河邪邪一笑。 如果有人听到夜秋水和项跋被人称为小羊羔，恐怕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然而现在的林慕聂三人，确实有资格说这句话。 如果他们愿意，等伤势恢复后，想要杀光那些人并非办不到。 他们没必要躲躲藏藏，该躲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林四神秘的笑了笑：“你错了，我们藏起来，不是为了躲夜秋水和项跋，而是为了让外界的人习惯我们藏起来。” 慕哲平瞬间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所有人习惯我们的消失？这样不光我们行动时不会受到怀疑，即便我们逃出了圣山第三关，只要不被人发现，那后面几天都不会引起注意？” “不错……”林四点头笑道。 聂河自然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这和战场上故布疑阵是同样的思路，同样是利用外人亦或敌人的心理行骗。 既要让外界的人习惯他们的消失，也要让外界人明白，他们消失是为了暗中偷袭神炎和赤楼那二十多个队员，而不是真的一藏就彻底不见。 到时候，在外界眼中，上陵三鬼消失，根本就算不上多么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们经常消失啊！ 那些人根本不会知道，最后一次消失时，他们已经离开第三关了。 只是，如果不是林四，他聂河是根本想不到这一点的。 他只能撇嘴讥讽道：“你的花花肠子可真够多的……那这么说，明天白天我们还要去和那些小羊羔见见面了？” “孺子可教！”林四咧嘴笑道。 “你想死吗！”聂河摸了摸剑柄。 “我死了，你可就出不去了……”虽然现在伤势未复，但林四哪会怕他的威胁。 聂河并非笨蛋，林四虽然没有提这一点，但既然是故布疑阵，那当然要做得像一点，不能只藏不战。 于是，从这天下午开始，外界就发现上陵三鬼消失了。 无论浮空探测阵的画面怎样切换，都找不出他们的踪迹。 虽然他们在第二关时消失过更久，但这次还是引起了门派方面的怀疑。 只是现在他们也无法派人进去第三关查探，而且那个防护罩并未有被人打破的痕迹，他们也只能先选择观望。 至于另一边的夜秋水和项跋等人，此时则停在了山腰的一处空地。 他们在这里扎了营，并且时刻都派了队员在四周警戒。 现在他们只剩二十多人，其中破境中期两名，初期两名。这样的阵容在面对其他队伍时依旧堪称强大，但面对上陵三鬼却完全不够看。 这一夜对他们来说尤为漫长，他们几乎都不敢合眼，生怕某一刻上陵三鬼就会突然杀出来。 这样的比试，让他们倍觉煎熬。 最初的雄心和野望早已烟消云散，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要直接放弃这次比试。 只是，当着全大陆的面，神炎和赤楼又哪能放得下身段，在尚未真正到绝境时就向月国认输？ 夜秋水和项跋都想不明白，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届圣山之战的主角本该是他们，他们在第二关灭了许多强队，原本在第三关还会灭掉强大的碧澜队。 他们本该震惊大陆，本该让许多人膜拜亦或痛恨，因为他们的强大和残暴。 但现在这突然冒出来的上陵三鬼，让他们变成了一个笑话。 就连他们自己的性命，都变得不再有保障。 无论他们多么不甘心，结果似乎都已经无法改变。 …… 第二天上午，夜秋水和项跋决定向上转移。 这密林之中，遮挡物实在太多，而且他们也发现了，那三人在密林中要比他们灵活得多。 与其如此，还不如回到上方的决战台。 那里至少是一片方圆两三里的开阔平地，在防止敌人偷袭方面，要容易得多。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全大陆看着幻影阵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在期待着。 当他们回到决战台的那一刻，三道身影浮现在他们眼前——上陵三鬼！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夜秋水和项跋真的就像是见到了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上陵三鬼会在这里等着他们。 而外界看到这一幕的人更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上陵三鬼的算计能力。 他们清晨时分就看到消失的上陵三鬼突然现身，并且从山脚向上奔行。 每个人都以为他们会去四处搜索神炎和赤楼的人，不过这显然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三个人搜索方圆五十里中心圣山之中的二十来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 随后他们看到上陵三鬼上了决战台，这次搜索无功而返了，这是当时许多人心中的念头。 然而，当他们看到上陵三鬼停在原地，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最终真的等来了夜秋水等人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已料到对方会回到决战台！ 他们根本无需搜寻，他们直接料中了对方的打算！ 第607章 离开圣山 双方并没有废话，一场大战再次展开。 经过一天一夜的修整，林四和慕哲平的状态已然恢复大半。 而无论夜秋水还是项跋也没有退避的理由。 哪怕仅仅是为了维护神炎和赤楼的颜面，他们也不能转身而逃。 更何况，他们知道自己逃不掉，这三人的速度比他们快太多。 林四对上了夜秋水，聂河对上了项跋，至于慕哲平则对上了安晔和章越。 其他二十余名极境后期在旁辅助夜项等人。 这局面并未太过出乎外界意料。只是，也许是因为林慕二人的伤势未曾痊愈，也许是因为人少了，夜秋水的实力反而得到了全部的发挥。 这场战斗并不如昨天那般战果斐然。 林慕聂三人在杀死三名极境后期之后便草草脱离了战圈，再度潜入了密林之中。 夜秋水等人自然不会继续再追，这次对方三人并未受伤，也没有太大消耗，他们想追也追不上。 更何况他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要引诱他们去追，他可不想落得牧岩那样的下场。 尽管没能如外界许多人期盼的那样一举荡平神炎赤楼，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上陵三鬼占了上风。 他们现在完全就是想进就进，想退就退，主动权在握。 而神炎和赤楼继续再受两次这样的打击之后，夜秋水和项跋恐怕就会变成孤家寡人了。 没人知道林四完全就是故意打成这样的。 说实话，今天如果他们拼死力战，确实可以荡平神炎和赤楼这两队。 无论他还是慕哲平聂河，都保存了一部分实力。 之所以要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圣山之战不要这么快结束。 一旦比试结束，那他们也就没机会暗中逃离了。 他们必须让剩下的神炎和赤楼人活着。 这一切，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谁又能猜得到他们现在竟然抱着这种想法呢？ ‘顺理成章’的，上陵三鬼在进入山林不久，便再度消失了。 这一次，外界再也没人怀疑他们可能离开第三关了。 毕竟昨天他们已经消失过一次，浮空探测阵也不是万能的，找不到被林木遮挡的三个人，一点都不奇怪。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上陵三鬼的下一次突袭。 在他们看来，上陵三鬼是故意藏起来，准备给神炎赤楼来一次暗中偷袭。 至于另一边，夜秋水和项跋再也不敢呆在决战台了。 等在这里，就像是故意留着等对方来攻击一样。 对方完全可以一次次的消磨他们，实力和速度占据这绝对优势后，就算每次只杀一两个人，最后也能杀光他们了。 毕竟，这第三关可是有着五天时间！ 他们最好的选择，还是躲起来…… 尽管堂堂神炎赤楼在面对小国月国时，选择躲藏多少显得丢脸，但这已经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了。 而且，他们也不是完全不做反击。 他们悄悄下了决战台，随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尽量不留痕迹地向着密林深处行进。 他们最终找到了一处隐秘地点，随后开始在附近布置起陷阱机关乃至阵法来。 这二十多人之中，终归还是有对阵法有所涉猎的人。 外界的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再次为上陵三鬼担心起来。 这场比试的胜负，似乎又一次开始倾斜起来。 这中心圣山并不算小，只凭林慕聂三人，四天之内要想在重重树影中找出二十多个刻意躲藏起来的人，难度着实不是一般的大。 第三关的名次已经和牌子无关，只和人数相关。 除非是有人主动认输，否则哪个队活下来的人多，哪个队就是头名。 林慕聂三人有个最大的劣势，那就是人数太少。 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现在月国队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就是三队之中最强的那队，但规则就是规则。 按照规则，如果四天后依旧维持着现在人数，那么神炎和赤楼反而是前两名。 林慕聂三人如果想要夺冠，那他们就必须主动进攻，找出这些人并杀得两队的人数都少于三个。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找不到夜秋水和项跋的他们一定会渐渐失去耐心，会渐渐气愤难平。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本来实力最强，却反而要因为敌人的躲藏而屈居第三，换成谁恐怕都很难接受吧？ 到时候他们会失去冷静，他们会四处寻找。 他们三人甚至可能会分散。 最终，他们面对的结果有三种。 要么找出夜项等人杀掉。 要么四天内都找不出敌人的踪影，无奈接受第三名的结果。 要么，一脚踩进夜秋水和项跋布下的陷阱阵法。 那些陷阱阵法当然伤不到上陵三鬼，但却会影响到他们的状态。而在那时候，再面对严阵以待的夜秋水和项跋，他们可能会被反杀也不一定。 尤其那时候，上陵三鬼为了寻找他们，可能都已经分散了…… 所有人这才豁然发现，这场比试的主动权，似乎再次发生了逆转。 当神炎和赤楼摆正心态，做出固守的姿态后，主动权再次回到了他们手中。 毕竟他们只需要维持现状就行，月国队却不行！ …… 比试就此进入了极其沉闷的节奏中。 上陵三鬼藏得不见踪影，神炎和赤楼那二十多人同样躲在某处一动不动。 这样的最终决战，在历届圣山之战中是极为少见的。 时间就这样不断推移着，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 此时的林慕聂三人已经悄悄来到了中心圣山的边缘，远远的，三人甚至能看到防护罩外两名门派弟子盘坐着的身影。 这是在向着防护罩灌注灵力，三人的行动只需发出一点轻微响动，也许就前功尽弃了。 虽然三人刻意避开了申鸿和钟离信等人所在的那一边，但只要这两名门派弟子发出警报，相信那些天境高手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面对天境，三人恐怕连进入传送阵的机会都没有。 想要破掉这个防护罩，其一是实力足够强悍，诸如申鸿应海天钟离信那个级别的高手，直接利用天境后期的力量强行撕裂防护罩。 其二是对阵法的理解达到匪夷所思的水准，例如厉元弘那个级别的阵法宗师，或许能直接从内或从外瓦解防护罩。 毕竟这防护罩，说白了也是阵法的一种。 但这两个方法，林慕聂三人都无法实现。 他们没有天境高手的实力，同样，也没有那么高深的阵法境界。 虽然林慕二人布置出了大陆阵法界都无法理解的阵法，但那和他们对阵法的理解并无太大关系，主要还是因为印力的特殊。 而且，这两个方法即便能实现，对眼前局面也起不了帮助。 无论是强力撕开防护罩，还是瓦解阵法，都会发出极大动静，到时候即便能出去，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恐怕也是几十名天境高手。 只能指望印力再次建功了。 林四和慕哲平对于天印的认知并不算太深，这宝物无论任何典籍都无法查到内在构造以及修行之法，流传下来的几乎都是近乎传说的表面内容。 不过印力比灵力‘更加好用’，这一点两人却是早有明悟。 当初逃离临嘉城，两人依赖的就是用印力走水道。而许多次战斗中，明明力量境界不及对方，却能硬拼的一个重大因素也是因为他们的印力能和对方的灵力抗衡。 诸如前次抗击应海天那次。 无论是林四还是慕哲平，他们的印力似乎都有着瓦解灵力的效果。 林四的双手贴上了偶尔浮现着五彩流光的透明光罩，如果不是手掌在前进时明显感到了阻碍，他甚至会怀疑这光罩是否真的存在。 当他的双手接触到防护罩的透明结界后，这结界明显内的流光明显闪了闪。 就像是人的手伸入水中，会引起水波的轻微荡漾一般。 那流光本就时隐时现，这点小小反应倒是根本不算异常。 他小心翼翼趴在树丛下朝着结界释放印力。 结界内的光芒颤抖得似乎更加厉害了，印力和灵力开始了激烈的交锋。 所幸剧颤发生在树丛的遮掩之下，传到远处后便不太明显，否则现在恐怕已经引起那两名门派弟子的注意了。 三人看到了奇异的一幕。 湛蓝的光芒不断撕咬着五彩的灵力，如同滚烫的沸水浇入了雪中。 他们看到了灵力的消融过程。 这是极其难得的景象，以往两人虽然在战斗中利用印力分解和吞噬过对方的灵力，但那都是发生在极短的刹那。 而这次，这个过程显得尤为漫长。 消失的灵力，去了哪里？消失的灵力，难道就真的这么不见了？ 如果这世上修炼印力的人足够多，而且人人刻意用印力去分解吞噬灵力，这世间的灵气会否就此渐渐消失？ 还是说，灵力在被分解后，又重新变回了可以吸收的灵气？ 林慕二人心内齐齐冒出了这个诡异的念头，这个念头让给他们觉得心头一阵阵迷茫。 聂河眼中同样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尽管早知道两人的力量和常人不同，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这不同的程度到底有多深。 这两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尽管印力占据了明显的上风，但凡双手接触到的地方，灵力都如冰雪般渐渐消融，但这防护罩却极其顽强。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尽管在质上面，灵力比不上印力，但在量上面，两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方圆五十里的大阵，上千颗灵石，上千名至少极境后期乃至破境的门派弟子不断灌注，这灵力的庞大浑厚程度，又哪里是林四一个人所能抗衡的。 尽管明明能看到防护罩不断消融，但双手向前推进的速度几乎是肉眼都无法辨得出。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林四才感到双手前方突然一空。 第608章 大战开启 他连忙收回印力，急促的喘息起来。 虽然这释放印力并不像战斗时那么激烈，但持续半个时辰对他的损耗依旧极大。 如果不是修整了一天，以他昨天的状态那是断然不行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露出了一抹振奋之色。 虽然这个被打穿的口子只有两只手掌大小，肯定不足一个人通行，但至少证明了这种方法是有效的。 再加上慕哲平，这个晚上足够他们打通一条‘通路’。 不光是他，聂河与慕哲平同样是满脸喜色。 他们终于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里了！ 圣山之战第三关的规则，他们当然知道。他们明白，这样离开后，圣山之战他们的排名就会落在神炎和赤楼之后。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杀光那两队，第三关就提前结束了，他们又哪里有机会做现在的事情？ 杀得只剩夜秋水和项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认输？ 而一旦他们认输，谁知道外界的神炎人和赤楼人会不会强行终止比试？ 毕竟，门派还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他们只能给那些人一丝赢的希望，这样他们才会‘继续给自己三人时间’。 反正，第三名也够了，如果不是因为上陵三鬼身份暴露，他们根本就不会进第三关。 然而，当林四收回印力后，令三人大惊失色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被分解出了一个小空洞的防护罩，竟然缓缓开始自行填补起空洞来。 那填补的速度，要比林四先前分解它们快得多！ 这样下去，他刚刚好不容易分解出来的空洞，过不了一刻钟就会再次被填上了！ 这个情况，还真是三人一开始没想到的。 然而，这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 这防护罩又不是真的墙壁，破开口子后，怎么可能就那么一直维持下去？ 它是由灵力组成的，完全可以算是‘活物’。尤其它的灵力来源几乎算是源源不断，出现了空洞会自行填补并不算奇怪。 它没有如同水一般，撤出手掌后就瞬间填满已经很不错了。 林四连忙再度将双手按了上去，继续维持着先前双手打出来的空洞，至少不能前功尽弃啊！ 这一刻他想起了梦中连琴在沙漠中那神乎其技的手段，他从流沙中凭空掏空了一个空洞，但周围的沙粒却没有一颗灌进空洞。 真不知道那是怎么做到的啊！难道圣境能够改变事物原本正常的运行规律？ 可是，对于如何做到这一点，他完全没有丝毫头绪。 只是眼前显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很快想出了解决办法。 慕哲平在他身边同样全力吞噬起防护罩来，而林四不再向前，而是双手向着左右与上下方向扩张空洞范围。 防护罩确实有自我修补的能力，但这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凭空从中间的空洞向四周修补。 两个多时辰后，一个勉强能让人通行的方形空当在两人的不断破坏和维持下终于成型了！ 林四对聂河使了个眼色，现在他可不敢出声说话，远处那两名门派弟子可不是死人。 聂河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随后悄无声息地从那空当之中钻了过去。 他此时，已经等于离开了第三关，重新进入了第二关。 不过在进入第二关后，他并没有停下来等待林慕二人，而是弓着身无声无息的开始向外行进起来。 说实话，聂河现在确实不需要等待林慕二人，他完全可以一个人一走了之。 林慕二人一边继续努力扩大着空洞，一边静静望着他的身形。 过得片刻，两人脸上才露出了一缕笑容。 这家伙，终归没有让他们失望。 聂河已经绕到了那两名门派弟子身后两丈外。 以他的实力以及刺客的隐匿技巧，这两名正在灌注灵力的门派弟子当然发现不了藏在身后的他。 他现在随时可以杀死这两人，只是一旦动手，迟早会被人发现。 他此举，只是为了防止林慕二人出来时，被这两名门派弟子察觉罢了。那时候，他便只能选择突然杀掉这两人。 他不可能会让这两人有发出声音的机会。 林慕二人很快钻了出来，此时身后那防护罩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自我修复起来。 恐怕再过一个时辰，这防护罩就会彻底恢复原状了。 幸运的是，他们一直没有惊动那两名门派弟子。 尽管消耗极大，但林四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三人开始向着那个传送阵悄悄潜去。 谁也不知道，上陵三鬼就这样脱离了第三关。 所有人都还在等着他们第三关的表现…… 一切都很顺利，第二关除了中心圣山的边缘和三个关口，其他地方几乎已经没有人看守。 他们进入了那个地洞，这里依旧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可以预见，当他们莫名其妙消失在圣山后，整座圣山可能都会被仙武王国大搜一遍。 尤其是这里，毕竟他们在第二关时就曾离奇消失过很多天。 剧烈的白芒在洞内亮起，这个不知多久没有被人启动过的传送阵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 三人的身形消失在了上面。 …… 当比试进行到第三天，上陵三鬼依旧没有出现后，许多人已经在心内起疑了。 这未免潜伏得太久了。 而且，这潜伏根本看不出什么意义。 夜秋水等人藏起来，是因为他们现在实力不占优，同时维持现状对他们有利。 上陵三鬼呢？他们现在实力已经强过夜秋水和项跋，又何必躲起来。 他们应该能料到，现在神炎和赤楼根本就不会主动进攻他们。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藏得多好，都起不到埋伏的效果。 而若是他们暗中寻找夜秋水和项跋，那这一天一夜过去，至少也该在幻影阵上露个脸。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上陵三鬼的举动，已经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刻意避开浮空探测阵了。 门派方面开始向圣山加派人手，而申鸿与钟离信等人同样得知了此事。 但无论是谁，都想不到林慕聂三人此时已然不在圣山了，他们又哪能想到那个坚固无比的防护罩竟然被他们打开了缺口。 更想不到这一过程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能力范围。 当比试进入第四天时，整个大陆已然一片大乱。 这当然不是因为上陵三鬼的消失，而是因为有些消息终于传遍了大陆。 上陵三鬼进入第三关的那晚，神炎帝国向毗邻的龙燕王国发动了大规模进攻。 尹漓当晚所在的信河城只是其中一角而已，只不过信河城算是战略要地，防卫力量比其他城池更强罢了…… 当夜，整个龙燕王国北部十几万里全线边境同时遭到了神炎大军的攻击。 这场战争事先几乎没有任何预兆。 神炎帝国不宣而战，大军趁夜跨过边境直袭龙燕北部七八个行省大州。 数百边城的沦陷，令得龙燕北部的局势瞬间变得极其危险。 神炎大军在这三天时间内，挥军千万以雷霆之势向着龙燕王国南面进发。边境的骤然溃败，如同洪水决堤，沿途龙燕王国大小城池完全无法阻止神炎大军的入侵。 龙燕王国一面发起强烈抗议，一面紧急备战。然而一方是有备而来，一方是仓促应战，而且神炎帝国本就比龙燕王国强。 在消息传到仙武王国这天时，神炎大军已经攻入龙燕王国两万里。龙燕已经有五分之一的领土沦陷…… 龙燕王国在大陆算是个大国，如果是月国南齐这样的国家，面对神炎帝国的千万大军，现在早就已经被夷灭了。 也因为如此，这场战争才引起了全大陆的震惊乃至恐慌。 千年前的异大陆入侵，让这片大陆燃起了战火。短暂统一全大陆的那个庞大帝国分崩离析后，大陆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国家。 最初的三四百年间，大国小国更替不断。从最初的各国林立到神炎碧澜两强对峙再到如今的不断均衡，大陆民众受到过太多苦难…… 但最近两三百年来，大陆局势已经相对安定了许多。 除了神炎碧澜两大帝国外，类似龙燕赤楼东煌乌夏这样的大国，已经很久没有被大举入侵过。 而这三百年来，更是没有哪个国力排进前十的大国被灭掉过。 但现在，龙燕却有可能会被灭亡，如果他们继续如先前那样一路溃败的话。 如果仅仅这样，那神炎现在恐怕已经遭到全大陆的群起而攻之了。 所谓唇亡齿寒，龙燕的邻国赤楼，高真，白风等国，乃至神炎最强的对手碧澜都不会坐视不理。 而神炎的其他邻国乌夏，西陀等国，也肯定会担心，自己未来会否也会沦落到龙燕王国同样的下场。 然而现在，谁有余力去帮着龙燕谴责神炎？ 就在龙燕被神炎攻打的同一天夜晚，乌夏王国向东直击碧澜北部的沉海国，赤楼王国同样向东北进军，向着东煌王国发起了全面突袭。 和龙燕一样，沉海与东煌事先同样完全没有料到邻国会突然发起大战。 于是几天时间内，这两国同样损兵折将，丢失了无数城池沦陷了大片国土。 按理说，龙燕沉海虽然不及神炎乌夏，哪怕只是日常防卫力量也不至于不堪，更何况赤楼进攻的东煌根本就不比赤楼弱多少。 然而或许是承平已久，这三国在面对突发的大规模战争时，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当然，还有更大的原因。以往在大陆各国事务中一直处于中立位置，一直扮演着调停者角色的仙武王国和它背后的门派势力加入了这场战争。 第609章 人心惶惶 这大陆各门派的实力有多强，外界哪怕是神炎和碧澜这样的大国也不敢说完全了解。 和各个大国不同，门派向来都是走着精英路线。 类似神炎和碧澜这样的大国，人口已经多达百亿。而门派，哪怕最为最强的天外天三派，人数也不到十万。 但其中的高手数量，却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门派之中到底隐藏了多少天境破境高手，恐怕除了他们自己，谁也说不准。 至少，千年之前，这片大陆就是由他们这些极少数的高手统治着。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这次，仙武王国站在了神炎，赤楼，乌夏这三大侵略国一方，自然引得全大陆人心惶惶。 门派的立场已经毫不掩饰。 在这种情况下，还指望仙武王国主持公道亦或是调停，已经显得极其可笑。 就像尹漓所参加的那场战争一样，其他各处战场同样活跃着门派修行者的身影。 他们或直接加入正面战场，或像尹漓和陆南等人那样提前潜入对方城池，破坏其中的防御阵，守城设施，抑或直接烧毁城内粮草，刺杀对方高级将领，在城内制造大乱…… 三大战场上，门派方面都投入了数量极其骇人的天境高手。 保守估计，仙武王国和各大门派投入战场，用来协同神炎这三国作战的天境高手不下两百人。 在这之前，许多人根本想不到这大陆上原来有这么多天境高手。 在这之前，天境高手哪个不是地位崇高，名震一方？ 如果不是这场大战，许多天境高手竟然根本就不被外界所知。 那晚圣山出现二十多名天境高手已经让全大陆的民众看花了眼，而现在数量多出了十余倍的天境高手出现在了战场上！ 除此之外，破境极境级别的门派修行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这还只是门派方面的人手，交战的六国本身同样就拥有着数量或多或少的天境高手。 这个消息，让许多人都不由得一阵眩晕。 以往的战争，天境高手多是用来当做威慑力量用，他们更多的是牵制敌方的天境高手。战场上出现一两个天境高手，就已经是轰动一时的事件。 他们极少会出现在正面战场上，对着普通士兵出手，因为那样对方的天境也会腾出手来。 但这次不同了，因为门派的介入，在高手数量和实力对比方面，神炎乌夏赤楼这三国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 这分明就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争，而且是神炎乌夏赤楼三国之间的联手行动。 他们的目的，几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碧澜的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一旦乌夏灭掉沉海，赤楼灭掉东煌，神炎灭掉赤楼，那么碧澜帝国周边的邻国就只剩下这三国了。 到时候，碧澜帝国就等于是被神炎赤楼乌夏包围和孤立了起来。 哪怕碧澜帝国现在并没有被攻打，他们也没办法坐得住了。 他们开始对这三国发出了谴责，同时宣布碧澜进入战备状态。 然而在现在这种局势下，谴责又有什么用？ 在几个月前，全大陆人都以为神炎和碧澜的关系在不断破冰，以为两国会抛下不和，渐渐走向联合。 那时候，人们都以为他们之所以联合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仙武王国以及他们身后的门派。 而现在人们才赫然发现，原来这根本就是神炎等国在迷惑整个大陆。 乌夏原本是神炎的敌国，赤楼和神炎本无太多关联，和乌夏更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但这三国却联合起来了。 而仙武王国，几百年前正是他们利用长老会以及圣山之战阻挠了神炎和碧澜的统一。之后的几百年，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两大帝国不断分裂不断被削弱。 而现在，他们竟然站到了神炎帝国那边。 包括碧澜帝国在内的其余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门派支持神炎的目的何在？ 帮着神炎乌夏赤楼这三国壮大起来，甚至最终消灭碧澜，消灭大陆其余诸国，对于那些门派有什么好处吗？ 到时候神炎的版图也许会比几百年前两强对峙时，更为辽阔吧？ 在这场战争中，门派不可能会不付出代价。 可以预见，许多门派高手会战死在这场很可能会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中。 他们这么做，能得到什么？ 难道神炎强大后，门派的能得到什么？ 谁都想不明白，事实上，就连神炎的‘盟友’赤楼王国以及乌夏王国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现在人们终于明白，圣山之战中，为什么神炎赤楼乌夏三国的举动会那么反常。 原来他们早就打算和全大陆为敌了…… 抱着这样的觉悟后，杀点参加圣山之战的年轻天才算什么？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根本就是顺手为之吧？ 相比之下，仙武王国在圣山之战中的小动作虽然一直做得很隐晦，但现在那个防御法阵的缺陷早已算不上什么秘密。 仙武王国唯一一点不同，或许就是他们终归不像这三国那样直接，否则他们完全可以派天境高手直接杀死参战队员。这比试本就是他们组织的，他们有无数机会，又哪里这么麻烦？ 或许门派，没有那份决心吧，又或者他们还抱着别样打算…… 现在已经无人有心去想这些了。 这场战争来得太过突然，规模又太过宏大。 哪怕远在东南的南齐，月国都已经感到了战火来临的可能。 一旦龙燕被灭，神炎恐怕会继续向南面的高真乾蓝进军，而赤楼一旦攻陷东煌后，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挥军南下攻打紫星。 到时候东南域这些小国，就会直面大陆中心那些大军的铁蹄了。 一时间，大陆各地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将来某一天，自己所在的国度会否也突然受到战火的摧残。 …… 龙燕王国勒林城，这里原本是龙燕北部重城。 这里出产许多珍贵矿藏以及魔兽材料，加上这里和北部神炎以及更西面的流奴古夏距离都不算远，俨然算是一个贸易重城。 往常这座方圆三四十里的大城人口多达千万，商旅往来川流不息。 但现在，尽管这座城基本依旧保持着原貌。但城墙上的漆黑‘伤痕’和街道上尚未来得及清洗的血迹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事情。 就在三个时辰前，这座城被神炎大军攻占了。 城内的龙燕民众除了提前逃离的数百万人，其余人全都被从家中拖了出来。 他们并没有被全部屠杀，神炎大军倒不至于每打下一座城池都会做出屠城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但这些民众即将面临的依然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大部分平民或被强征为随军的民夫，或被抓回神炎帝国成为苦役甚至是奴隶。他们在勒林城的房子金钱器物，已经统统不属于他们自己。 城内不乏有血性，挺身反抗这一切的龙燕人，然而就连这座城的守军都或战死，或逃往后方，他们又能怎样呢？ 修行者的战力高出他们太多，哪怕人数悬殊非常大，他们的反抗依旧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或被当场杀死，或被当着数万数十万平民的面残酷处死，用来震吓其他龙燕人。 这就是沦为亡国奴的下场…… 尹漓知道自己现在代表的——不是正义的。 哪怕神炎帝国抑或门派宣称他们是为了建立一个更加具备秩序，更加安宁，更加富饶的统一大陆，也无法掩盖现在他们所做的一切。 闯入别人的家园，杀他们的亲人，抢他们的东西，奴役他们…… 哪怕用再美好的词汇去粉饰，也无法改变其残酷邪恶的本质。 但她这个心宫少宫主，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她身后的势力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 她现在同样出现在了勒林城，为了攻下这座重城，她在几个时辰前还在战场浴血奋战。 她这位天之骄女，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只是一个‘小兵’的角色。 她和陆南等人在里应外合攻下信河城后，便与神炎大军汇合到了一起，随后一齐杀向了龙燕王国腹地。 她所在的，是仙武王国派来的一支修士团，在这十几万神炎大军之中，她们这批人的人数不过五千。 不过，他们的力量却是龙燕王国不得不借重的。 因为这五千人之中，拥有天境高手三名，破境两百余名，余者皆为极境。 正因为他们的存在，神炎大军才能在每次战斗中，都能占据高手层面交锋的上风。 他们是攻城拔寨，攻坚破门的锋锐利器。 神炎和仙武王国是合作关系，这支修士团只是协同作战，这是门派和神炎赤楼乌夏三国很早就达成的协议。 他们拥有高度的自主权，他们可以不受神炎那些将军的节制。 类似他们这样修士团和神炎军队合作的情况，在其他数路大军之中同样很常见。 尹漓所在的这支修士团的最高统领是来自仙武王国龙卫军的一位名叫唐瑾的天境初期，他本人原本来自星罗门。 只不过，十几年他还是破境初期时，就已经加入了龙卫军。 至于为什么这五千人的修士团会让他当最高统领，而不是另外两名来自无上云颠和心宫的长老，原因很简单，他有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 第610章 生不逢时？ 在经历了三四天的战斗后，许多直接从门派抽调过来的弟子们深切体会到了一点，那就是战争和他们平时的决斗差别太大了。 他们不清楚为什么大军有时候要分散成几路，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要合在一起。 不明白为什么有时候明明占据了优势却要后撤，有时候明明在白白丧命，却还要不断向上填人命…… 他们不懂什么是战略要地，不懂什么是必争之地，更不懂那些是可以舍弃的。 至于整个战局，各兵团之间的相互配合，他们更是完全看不明白。 他们，对战争的了解着实太少。 这些门派修行者最大的一个缺陷，就是他们之中缺乏擅长指挥作战的人才。 他们的个人实力确实很强，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能做的，就是当一个战斗力超强的士兵。 哪怕他们这一代的领军人物陆南，在这支修士团中，也只是一名统领一百人的百骑长而已。 因为在战争中，现在的他只有统领百人队的才能。 至于尹漓，她只是统领着十个人的十骑长而已。 虽然她的战斗力极其强悍，哪怕在这包括三名天境在内的五千人之中，她或许都能排进前十…… 在这场战争中，军队编制的阶位高低，已经和个人战力关系不大了。 个别龙卫军出身，但具备良好指挥素质，有过作战经验的极境修行者，职位甚至和破境中期的陆南一样是百骑长。 等到战争结束，回到门派后，陆南和尹漓等人依旧能凭借强大的个人实力以及修行天赋拿回属于自己的地位，他们依旧是门内的天之骄子。 但现在，他们只能听从上级的指挥。 当然，作为破境修行者，他们的自由度要比普通士兵高得多。 最起码，现在尹漓就可以选择不参与城内的‘镇压和抢掠行动’，而是一个人独处。军中的阶位等级，只有在战场上才能限制她。 而作为心宫少宫主，千年不遇的修行天才，她还拥有着随时脱离这场战争的权利。 她现在若是直接回心宫，包括心宫宫主在内的所有人，都不会说什么。她依旧还会是心宫下一任宫主的不二人选，是心宫最珍贵的宝贝。 这是其他士兵不可能享受得到的特权。 不过，想要真正完全无视阶位的限制，她现在还稍稍不够。 除非，她现在就能晋入天境。就像无上云颠和心宫的那两名天境长老一样，尽管对指挥一窍不通，但即便在战场上，也没人能指使他们。 需要他们出手时，就连唐瑾都只能使用商量的口吻。 尹漓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来参与这场战争，或许是身为少宫主必须要为心宫做到的吧…… 她忽然再度想起了林四。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难道是因为觉得只有参加这场大战，才有和他真正交手的机会吗？ 这座城内的幻影阵早已坏掉，用来维持阵法的灵石早已在先前的战争中，被守城军抠出来安进了城墙的灵能炮之中。 现在占领了这里的神炎人自然不会去‘浪费’灵石重新启动幻影阵，灵石可是珍贵的战备物资。 她最后一次得知林四的消息，是两天前，当时那座城池内的幻影阵尚未坏掉。 那时候，她知道林四最终进入了第三关，并且将神炎和赤楼的队伍杀得死伤惨重。当时看到这一幕的神炎大军曾经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而尹漓心内却涌起了淡淡的欣慰。 他的实力，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只是，他为月国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经白费了。 随着大战展开，仙武王国的长老会已经名存实亡，长老席位的争夺已经快要变成历史了。 未来东煌，龙燕，沉海乃至更多国家是否还能继续存在都是未知，而仙武王国本身也抛弃了原本中立的立场。 月国队哪怕最终能取得圣山之战的第一，月国也无法享有丝毫他们本该享有的权利和奖赏了。 林小四，真的是命途多舛生不逢时啊！ 他本该成为英雄，载誉而归，接受万众的瞩目。 但现在…… 不！她忽然轻轻摇了摇头。 这世上除了慕哲平之外，恐怕没有人比她更加看好林四。 她并未和林四并肩作战过，她唯一亲眼见证过林四指挥的一战只是客苍山之战。那场战争并不算太复杂，北谷一族甚至根本就没有和敌人正面接触过，而她当时的身份也只是局外人。 外界现在都在为林四的修行天赋而惊叹，但尹漓却无比清楚他的指挥才能。 林四在天河，在草原，在上陵山的全部经历，她都曾仔细研究过。 她分析过林四的性格心理，揣摩过他的行事作风，推导过他的作战风格。 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是，他对战局的把握能力和着眼点高出常人许多，兼且善于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应变能力极强，同时行事极其大胆，每每出敌不意。 他的几次战绩，全都是在实力不占优的逆境乃至绝境中造就的。这足以证明，他的意志和心性之坚韧。 而最关键的是，尹漓发现他一直在进步。 他越来越能驾驭更大的场面，指挥更多的人了。而且，他利用的条件，也不再局限于身边看得见的事物，而是渐渐扩展到了人心和周边局势。 尹漓并不知道为什么出身剑宗的林四会具备这项才能。她见过的剑宗弟子并不算少，然而那些人，对于修行之外事物的了解程度，甚至还比不上其他门派修行者。 除了林四被动遭受的那些际遇的磨练，以及他在学园之城的简单‘学习’之外，她只能将这归结为连琴的教导抑或是……天赋？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天生就应该是属于战场的人。 大战已经展开，大陆即将大乱。而历史上，类似的乱世几乎就是为他这样的人开启的。 哪怕他不能成为一代枭雄，也能成为绝世名将。 他是门派最缺乏的那一类人，也是现在大陆各大势力最需要的那一种人。 在这场乱世，一个不具备修行能力的‘军神’，比一个天境高手还要更加重要。前者或许能改变一场大型战役乃至整条战线的形势，而后者只能改变一个战场小范围区域的战果。 更何况，他本身就是天才修行者。 她心内忽然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如果今天守卫勒林城的龙燕大军，是由林四指挥，最终的结局会怎样？ 她自嘲般笑了笑，这种根本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的事情，自己推测下去，只是徒劳和枉然。 她知道林四拥有第一天印，因此她明白，上陵三鬼的身份暴露后，他还是不可能加入任何一个势力。 真是可惜了，其实即便没有天印，他身上的光芒也迟早会被世人所知。而如果他没有天印的话，或许他和自己，就真的能站到同一阵营吧？ 她知道林四进入第三关，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寻找机会逃走。 她虽然不知道那个传送阵，也不知道林四会怎么做，但她却知道他肯定能逃掉。 林四必须庆幸对自己如此之深的尹漓现在还不是自己的敌人，而且她当时远在十几万里之遥。否则，他恐怕早已经再次身陷囹圄。 …… 钟离信等人直到第三关的最后那天才知道外界的消息。 这让他们感到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因为吕思素叶应海天都来到了这里，或许他们会真的忍不住下死手围攻申鸿陶恒。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们身后的国度成为了对立的敌国，他们自然也就真正成为了对立的死敌。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申鸿在明知无望插手第三关比试后，依旧还留在了这里。 他分明就是故意拖住自己等人啊！ 无论钟离信秦烈，还是秋文成还是东煌等国的长老们，都是各自国内的顶尖级高手。 如果他们早点得到消息，那他们早就赶赴战场了，又岂会在圣山浪费时间？ 而消息本该无比灵通的仙武王国，竟然直到现在才迟迟传来外界的消息，这不用说又是门派刻意封锁的‘功劳’了。 现在每个人都明白，圣山之战已经毫无意义。 加上上陵三鬼的消失得太久，早已引起了所有人的怀疑，于是在距离比试结束还有五六个时辰时，第三关被强行开启了。 看到夜秋水和项跋依旧活着，申鸿与陶恒长出了一口气，而钟离信等人则是难掩失望之色。 但这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很快所有人就发现，上陵三鬼不见了。 不是藏起来，而是真的彻底消失不见了！ 第三关在这两天，已经被仙武王国增派过来的人手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不可能趁着比试结束时悄悄逃离。 天境高手的感应能力极强，这么多的天境高手齐齐搜寻，五十里方圆的中心圣山又怎么可能藏得住人？ 哪怕外界的大战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上陵三鬼的离奇失踪还是引起了一番热议。 无论是在场这些人，还是外界看到这一幕的人，心内都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上陵三鬼去哪了？ 他们又是怎么从固若金汤的防护罩中消失的？ 第611章 传送 这些天境高手们在第三关寻找了很久，可以说就连每一片树叶都没能逃脱他们的感知，但依旧毫无所获。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但现在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进入第三关了，原来我们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摆了一道……”吕思摇头失笑不已。 “那三个小崽子，迟早会被找出来杀死！”应海天的脸铁青无比。 没想到那三个人终归还是逃了，然而这也意味着，他们拒绝了所有势力的拉拢。 他们没有靠山势力，身后没有强力高手撑腰，只要尽快找到他们，依旧能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扼杀掉他们！ “哼……”钟离信的面色同样难看无比，不光因为上陵三鬼的失踪，更因为神炎和门派势力在外界的所作所为。 这些人，现在是他的敌人了。 如果不是因为碧澜尚未受到直接的攻击，恐怕他已经在这里大打出手了。 “仙武王国这段时间的款待，我们会铭记于心的！”他冷笑着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圣山。 上陵三鬼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吕思略微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次的圣山之战，仙武王国已经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公允，传出去，确实会让人不齿。 不出意外，这次的圣山之战应该是最后一届了。 只是门派的事情，并不由他一个人做主。 和神炎赤楼乌夏联手这件事，也不是他出面谈妥的。 钟离信等人离去后，申鸿葛乾陶恒等人同样提出了告辞。 现在每个人都心系着外面的大战，尤其是他们这些人，一旦回去后，就会马上投入到最前线的战争中。 这些人离开后，仙武王国继续搜索圣山周边区域。 圣山之战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落幕了，这是事先许多人都没想到的。 而上陵三鬼的失踪，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的猜测。 他们身上的神秘光环，似乎变得更深了。 一如林四所料，他们在第二关离奇消失数天的经历成为了首要的线索。 在重点搜索这片区域后，那个传送阵所在的地洞很快就被找了出来。 突然看到这个传送阵，吕思和应海天等人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这个传送阵自然不是上陵三鬼暗中布置的，只是从这地洞和传送阵的年限来看，他们就知道这里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了。 圣山被人探索已经快有一千年，而仙武王国经营这片地盘，同样不下七八百年。 但他们竟然从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竟然有着这么一个超级传送阵。 虽然他们这些天境高手对阵法的了解不多，但他们也能看得出，这阵法要比大陆已知的那些传送阵更大更加玄奥。 这座传送阵，今时今世的苍罗大陆，恐怕没有人能布置得出来。 这座传送阵是何人所布？是通向哪里的？修建这座传送阵的用意是什么？ 他们一概不知。 他们猜到了琴英，猜到了异大陆，甚至猜到了厉元弘和北谷一族，毕竟后两者，都代表着阵法宗师。 但没有验证过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只是瞎猜。 这座阵法，会否直接将他们送到异大陆？ 他们唯一大致能确定的，就是上陵三鬼应该是通过这个传送阵离开了圣山。尽管他们依旧猜不出他们是怎么悄悄离开第三关的。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他们直接派人站上传送阵，随后启动了这个阵法。 然而，结果令他们大失所望，尽管阵法被启动了，上面的人却依旧留在原地。 这让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这个阵法很显然引起了仙武王国和门派方面的高度重视，为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调派来了一批阵法大师。 这些阵法大师在见到这座传送阵之后，无不露出了惊叹的目光，甚至有人当场喃喃失声。 他们在仔细研究了这个传送阵之后，才赫然发现，他们这些站在大陆阵法界顶峰的人物，竟然完全看不懂这个阵法的构造。 这个传送阵构建原理，和大陆已知的其他传送阵，完全就不同。 事实上，这是理所当然的。大陆其他的传送阵固然同样精深，但至少都是阵法范畴内的事物。 而这个传送阵内部，更大程度上，是依赖了琴英遗留的空间之力。 在场这些阵法大师又哪里能理解得了这种力量？ 不过，他们终究找出了阵法明明启动后却无法被传送的原因。很简单，这个传送阵的另一面，还有另一个传送阵。 两者可以互相往来，而对面那个传送阵毁坏了，所以现在这个传送阵没有了传送目标。 “可恶！这三个崽子，竟然如此果断！” 得知对面的传送阵被毁坏后，应海天的第一反应就是林慕聂三人干的。 他们在到达未知的远方后，肯定提前想到了这里会被发现。他们不想被人循着踪迹追上去，于是他们直接毁掉了另一面的传送阵。 这个手段虽然简单无比，但却极其有效。 就像现在，应海天虽然想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但至少他得先找出那三个人。而这一点，他完全就没有丝毫眉目。 线索已经被掐断了。 谁知道这个传送阵会通向哪里？苍罗大陆这么大，东南西北任何方向都有可能。 而这个传送阵这么神秘高深，以至于在场有些阵法大师都不顾形象的趴地抚摸表面纹路了。 可以想象，它的传送距离肯定也同样远的不可思议。 谁知道它会不会把人送到玄罗大陆去？ 上哪找他们去？除非上陵三鬼主动现身，否则他现在根本就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最终留下了人在这里看守，同时派人前往月国调查。 以他们的直觉，上陵三鬼迟早还会回到月国。 只需派人暗中等在那，迟早还能等到他们现身，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了。 …… 一如应海天等人所料，林四在传送结束后，就毫不犹豫的卸掉了对面这座传送阵的灵石。 他们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下山洞之中。 周围一片漆黑，不过三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就连琴英地宫那种地方他们都见识过了，现在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在确认了周围无人之后，三人并没有四处走动，而是直接留在了这里打坐修炼。 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哪里比这更安全了。 无论这里还是圣山之上的那个传送阵，都是不知多少年没被人用过，可见这里暂时根本不会有人过来。 先前为了打通第三关的防护罩，林慕二人的消耗极大，暂时已经没有太大战斗力。为了稳妥起见，留在这里恢复到最佳状态显然是明智之举。 终于逃出了那些天境高手的窥伺，三人也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自从那晚被揭穿上陵三鬼的身份后，三人的心头就一直压着一片乌云。而现在，总算云开日现了！ 也许是因为圣山上的大战，也许是因为地宫中的奇遇，也许是因为心境终于放松了下来。 一直修炼了许久之后，林四和慕哲平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修为又有了一丝精进。 三人这才开始探索这片区域。 这下方，只是个方圆三四丈的空地，三人找了许久之后，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字迹。 这里似乎就只是专门为了这个传送阵而挖出来的洞而已。 随后三人顺着洞口上方蜿蜒的石阶行去，这石阶曲曲折折一直通向上方，也不知到底有多高。 那个传送阵显然就是琴英的手笔，他们也很好奇琴英会将他们带到哪里去。 这里会否又有琴英的‘遗产’呢？ 说实话，他们并不太担心出去后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琴英应该不会坑他的转世吧？ 此时的三人，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当三人上升到两里高时，阶梯两旁已经由山石泥土变成了沙粒。 这些沙粒被某种器具固定挡在了外面，否则这上方的路恐怕早就被流沙堵死了。 反正这里是琴英的地盘，这里出现再多的不可思议，三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三人继续向上，再度向上行出一里后，前方再度变成了山石泥土。 这种地貌，让三人啧啧称奇，不过眼下他们也没有闲心去观察太多。 他们只能选择继续向上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觉得自己可能都已经向上走出七八里了，忽然发现上方竟然变成了铁壁。 继续向上行出十几丈后，他们终于发现前方没有路了。 一道类似挡板的铁闸拦在了三人面前。 三人并未惊慌，因为铁闸下方就有个异样凸起的按钮。 果然，琴英怎么可能坑他的转世呢？这里显然是有出口的。 林四很放心的按了下去。 铁闸向着下方张开，上面显出了亮光，但似乎还有其他东西阻隔着。 而此时望着那浮现出口的铁闸，三人的嘴都张大了，因为这铁闸竟然厚达数尺。 恐怕天境高手也没办法直接打穿吧？ 三人小心翼翼爬了上去，顿时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原来这出口竟然在一张床下。 这张床，看起来也是铁制的，看起来倒像普普通通。 只是，这张床看似牢牢固定在了这洞口上方，根本无法搬走。 地上的地板和那铁闸的颜色大小一模一样，哪怕刻意寻找，恐怕也不知道这下面竟然有着一个传送阵。 而刚刚见到亮光的三人，一时间竟然忘了离开床下，因为他们发现床下竟然有字…… 依旧是那古文字！ “在这床旁的某几块地板上，按照某种特定步法走一遍，可以关闭和开启这挡板。”慕哲平附在林四耳畔悄声道。 林四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这设计很巧妙，但是琴英设计的嘛，无论多么神奇，都是能理解的！ 在他们心目中，似乎琴英做出什么都不值得奇怪。 而且这挡板当然不可能这么一直开着，那岂非任谁都能轻易发现这里？ 第612章 故地重游 三人爬出床外，这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小房间。 房间的陈设很简陋，地上铺着的是铁板，房内只有一张铁床，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张铁床只能睡下一个人，但却占据了这个房间的一半空间，足可见这房间有多么小。 除了留着一道小口子铁门之外，就连朝着外界的窗户都没有。 室内的亮光是从那小口子射入的，在慕哲平按照那步法在那铁板格子上行走时，林四却在怔怔出神。 他觉得这里的一切，很熟悉。 然而一时间，他却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那应该，就是连山来过这里了？ 这里看上去，就像一个监牢，难道连山还曾坐过牢？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这房间的门，根本就没有上锁。而且，这门是木质的。 只有两寸厚而已的一个普通木门，哪怕是一个初境修行者都能轻易击破它。 以连山的实力，这样的‘监牢’不可能困得住他。 他推开了门，随后他彻底呆住了。 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的一个超大房间，长宽约莫五六丈。 此时房内空无一人。 这房间看上去，就是女孩子的闺房。入目所及，最显眼的就是一张极大的雕花木床，粉色的被子，粉色的床单，粉色的枕头。 这房间的主人，看起来很喜欢粉色。 哪怕林四对装饰并无太大了解，他也知道这房内所有桌椅柜子简直堪称艺术品，因为光是雕刻的花纹就让人目眩神迷。 至于上面摆放的一些花瓶古器就更不用提了。 房顶上吊着精致无比的彩灯，墙壁上除了一些花鸟画之外，还点缀着闪闪发光的奇异碎石，看起来晶莹无比。 窗台上摆放着奇花异草，令这房内透着一股馨香。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台洒入房内，使人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从这些陈设看去，三人瞬间就判断出，这里不像那个千年无人进入过的地宫，这里是有人住的。 至少这段时间内是有人的！ “哇哦，看起来运气不错，没想到我们刚刚逃出生天，就有艳福来袭了……”聂河浮起了嘴角，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轻佻。 他看上去很期待着在这里能遇上一位美丽的少女，然后发生一段故事。 他似乎都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都不知道呢。 “我建议你收起这个念头……”林四忽然一反常态冷冷截口道。 “怎么？”聂河毫不示弱的斜眼注视着林四。 虽然两人看似水火不容，但争吵和互相打击时多半都是玩闹性质。 而这次，聂河听出林四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林四并没有答话，反而一步步向着前方的一张不起眼的矮桌走去。 这张陈旧的矮桌普普通通，上面并没有什么特殊装饰，也没有所谓的花纹，它甚至有些破损。看起来，和这个房间格格不入。 在矮桌上，放着一张二十五弦筝。 林四一时间有些失神，聂河和慕哲平在走进这房间后，视线几乎都被那华丽的大床，吊灯，字画等物件所吸引，但林四却一眼就看到了这古筝。 他知道，在几年前，这房间内根本就没有那华丽的大床吊灯字画花草桌椅…… 惟有这矮桌和二十五弦筝，才是这里原本就有的。 他缓缓盘腿坐在了地上，伸出双手按在了古筝的弦上，深深吸了口气，却并没有弹奏。 “你怎么了？”慕哲平关切地来到了他的身后。 “没什么……”林四勉强对他浮起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笑容，“只是，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是哪里？”慕哲平脱口问了出来。 在看到林四坐到二十五弦筝面前时，他便隐隐若有所悟。 “这里，应该就是十方楼的总部。”林四似乎已经从某种情绪中走了出来，脸上现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什么？”聂河惊叫了一声，一个闪身掠到了他身边。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十方楼！”他死死盯着林四的眼睛。 他极少失态，然而十方楼这个没有给他多好印象的组织，却算是个例外。 而在他的了解中，林四和十方楼应该是毫无瓜葛的，现在陡然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可想而知他心内的震惊。 “因为这里，曾经是我住过的房间……”林四在说到这里是，心头不觉一阵惘然。 这里，只能算是连山住过的地方吧？ 自己对这里的印象极其模糊，这房内的大床在那次梦中根本就不存在，想来连山当年睡觉的地方只是那张空无一物的铁床。 那时候的连山，还只有七八岁吧？连琴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心呢…… “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聂河虽然在笑，但笑容之中包含着的却是冷意。 十方楼算是他最大的敌人，既然这里就是十方楼，那么在这里住过的林四…… 那也就意味着，林四其实就是十方楼的人，而且还是核心成员。 自己竟然还拉着他一起共抗十方楼，现在想来，这是何等的可笑？ 恐怕他一直都在心内笑话自己这个蠢货吧？ “你也知道，他失去了很多记忆。那段经历，并非他所愿，他同样身不由己。更何况，那时候他的年龄比我们还小，我们的遭遇……并非他造成……” 不等林四开口，慕哲平便努力为他辩解起来。 林四是十方楼的人这件事，确实是事实，林四自己无论怎么开脱，都无法改变。 同样被十方楼伤害过的慕哲平，现在是最有可能劝说得了聂河的人。 然而，没有用。 聂河阴森的眼神射向了他：“也就是说，他真的是十方楼的重要人物了！而且，连你也知道……呵……看来，只有我一个人一直在被耍。” 他忽然仰面狂笑起来，笑得腰都弯了下去。 望着狂笑不止的聂河，林四微微蠕动嘴唇，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他能理解聂河的部分心情。 他痛恨的不是自己曾经是十方楼的人，慕哲平说得没错，他们两人在乾紫分部的遭遇，和自己根本没有关系。这一点，聂河应该很清楚。 他痛恨的是自己对他的隐瞒。 虽然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秘密，但既然选择了共抗十方楼，至少在这方面应该做到坦诚相待。 林四确实视十方楼为大敌，哪怕在知道连山曾经是十方楼的刺王之后，也依旧没有改变这一立场。 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和老慕聂河一起杀上十方楼。 但是，林四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突然传送到了这里，那自己还是一直对聂河隐瞒下去。 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在他内心深处，聂河和慕哲平终归有很大不同。 他能对慕哲平提前坦白这一切，却无法对聂河也做到那般坦诚。 说白了，慕哲平是可以和他不分彼此的兄弟。而聂河，只是朋友…… 聂河，显然是体会到了这一区别。 三人静立于房内，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虽然林四之所以会隐瞒，原因就是不想失去聂河这个朋友。然而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做错了。 他似乎感觉到，从此以后，聂河将会和他分道扬镳了。 呵，琴英的‘遗产’，真的是让人无福消受啊！ 事实上在发现这里是十方楼之后，他便真正确定了心内的猜测。 连琴就是琴英转世！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十方楼，这个臭名昭著的组织，竟然是琴英留下来的。 恐怕连琴也是循着琴英的某些记忆碎片抑或本能，才找上十方楼，最后将这个组织‘收回’到了自己手里。 对于琴英的真正转世来说，这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礼’！ 先是在地宫中得到了他的天赋，又在这里得到了他留下来的强大力量！ 然而，对于林慕聂三人来说，这却是一次天大的危机。 十方楼是他们的仇敌，他们已经杀过十方楼不少刺客，恐怕早已列在十方楼的必杀名单中了。 之前十方楼没对他们出手，很可能如他猜测的那般，因为连琴的失踪而内乱，所以无暇顾及他们。 但他自己主动来到这里，那就另当别论了。 十方楼总部肯定是有天境刺客存在的。 突然被送到了对方的老巢中，这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而且，他没有回头路了…… 谁知道现在传送阵另一边的圣山是什么样子？ 他甚至已经无暇去考虑聂河的心情，而是开始在脑海内飞快思索着该怎么摆脱这一困境。 怎样做，才能让自己三人从天境和大批的破境刺客的环顾下，活着逃离呢？ 悄悄混出去？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他知道外界的布局，其实就是一个十几里方圆的阵法包裹着的空间。 他可以肯定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十方楼的人暗中盯着。 而这么小的范围，天境高手几乎能够查探到每个角落。 这里的人全都是刺客出身，无论潜藏匿迹，还是侦查搜索，都是他们的老本行。 而即便逃离这里，外面只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沙漠…… 那种地形，他们怎么可能逃得过天境刺客的追踪？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 他一时间，只觉得无论怎么做都是走投无路。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里不能继续呆下去了，这个房间显然是有人住的。 留在这里，随时都有可能被房间的新主人撞个正着。 他打算退回那个小密室，甚至是下方的通道中。 但他只是刚刚迈开脚步，聂河就忽然挡在了他身前。 “你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别急着走啊……”他抽出长剑，他邪邪注视着林四。 而就在此时，外面的房门忽然开了。 第613章 我见犹怜 毫不夸张的说，林四此时近乎汗毛倒竖。 他本能的拔出了剑。 不过，在看到面前出现的这个人之后，他稍稍放下了心。 因为这是一名少女。 这名少女看上去，和他们三人年龄相仿。 只有一个人，而且年龄不比他们大，那么实力自然不会强到哪里去，至少她不可能是天境高手。 那么想要制住她，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身着黑色长裙的少女，手中拖着一个灰黑色的圆盘，而她精致的小脸上，则布满了惊讶和惶恐。 这名少女，看上去对于房内突然出现三个陌生人这件事感到很意外。 林四并没有抢先出手，能够出现在十方楼的人，哪怕表面再人畜无害，也不能真的掉以轻心。 他怕自己一出手，就会发出响动。 而且他不确定外面是否还有其他人，于是他开始向外延伸他的神识细线。 一时间，四人竟然都没有开口，场内出现了短暂的诡异寂静。 “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少女弱弱的开口了。 她的声音绵绵软软的，听起来就给人很柔弱的感觉。 她看上去就像一头受了惊的小鹿，三人甚至觉得哪怕大声回话都会吓到她。 若在往常，恐怕不等这名少女说话，聂河就会主动迎上去了。 然而这次，他仿佛失去了兴致。 “你又是谁？”林四不答反问。 说实话，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三个陌生人出现在这里，眼前的少女没有立即叫出声来，已经算是万幸了。 指望用花言巧语安抚她，让她信任自己，那简直就是在做梦。 “我是若若。”对面的少女怯生生答道。 她很配合林四，或者说，面对三个陌生人，她一个弱女子不敢有丝毫造次。 “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四忽然变得很不讲道理。 明明是他们闯入这里，但他却盘问起这个少女来。 “我，我住在这里呀……” “你怎么证明这里是你的住处？” 若若显然没想到林四竟然会问出这种蛮不讲理的问题来。她长长的睫毛忍不住轻轻抖了抖，稍显畏惧的大眼睛仿佛真的要滴出水来。 “我，我……这里真是我的房间啊！” 她看上去，就像是要哭出来，却又不敢哭，生怕激怒了眼前这三个恶客。 我见犹怜啊！ 事实上无论林四，还是慕哲平聂河，都不是会轻易被外表所蒙骗的人。 毕竟，这个若若出现在十方楼。 但此时面对这个少女，三人却差点忍不住生出了一股呵护她保护她的念头。 “哦？既然这里是你的住处，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林四轻声笑了笑，随后向着若若站着的房门行去。 少女若若没有答话，只是微带愕然与惊惶地望着大步向自己走来的林四。 “呵，你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这里是你的住处，你怎么还不进去？”林四扯了扯嘴角。 若若仿佛被他的话吓到了一般，畏缩地向后倒退了两步。她瑟缩地抱着门柱躲在后方畏畏缩缩的打量着林四，仿佛这个门柱能为她带来一丝安定感。 林四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名少女，果然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也是，能住在曾经连山房间内的人，又怎么可能简单？ 要知道，当年的连山在十方楼，虽然个人实力根本排不上号，但他的身份却是连琴的弟子。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十方楼是个王国，那么连山就是太子。 这里……就算是太子的寝宫！ 这名少女住在这里，已经足够说明许多问题了。 而除此之外，这少女虽然看似柔弱胆小，但她一则没有立即惊叫也没有逃开。二则，她始终没有向房内跨进一步！ 自己在试探她的时候，她显然也同样在试探自己三人。 在没有看出自己三人实力深浅的时候，她不会真正接近自己三人。但同时，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把握，她相信自己随时都能全身而退。 当然，也不排除她真是毫无实力，同时又被自己三个陌生人吓得不敢动弹的可能。 只是，在看到她退到那门柱后时，林四才真正确认了判断。 虽然看起来像是无意识的后退，但却正好避开了自己攻击的方向。 如果自己突然攻击她，势必会提前被门柱和门框连续阻挡两次。 如果这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的话…… “如果你的手再放在那个蓝色小点的位置上，我会杀死你。”林四已经来到了门口，他的长剑已经抬了起来。 外面空无一人，但林四却一点都不敢大意。 那门柱被画上了五颜六色的油彩，看起来富丽堂皇。但林四却知道，在少女左手摆放的位置，有一个蓝色的小点。 那是柱子上那幅画作的一部分，极其不起眼的一部分。 但那个小点却可以被按进去，而一旦按进去，外界的人就会闻讯赶来。 林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这个细节，也许是因为连山对这件事的印象极其深刻，甚至他自己可能就按过。 这少女，果然一直都在伪装！ “你，你不要过来！”若若惊叫起来，似乎因为意图被拆穿，显得惊慌失措。 她的举止，依旧显得理所当然。 哪怕是一个普通少女，在看到自己房内突然出现三名陌生男子之后，也会不由自主的喊人过来。 然而，林四却直接挥动了大剑。 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他直接对少女若若挥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剑，毫不在乎这个娇弱少女会被被这一剑劈成碎肉。 与此同时，他的神识细线直接射向了对方的头颅。 他完全就是抱着一击必杀的决意。 这一击，虽然可怕，但却并未带起太大声势。 时至今日，林四对于力量的控制已经愈发熟练精准。他不想惊动外面的人，能无声无息杀死这名少女自然是最好。 能出现在十方楼总部的人，哪一个不是杀人如麻，满手沾满血腥的？ 更何况，因为这名少女的存在，他就连从原路退回的不行了。 因为避不开她的目光。 这一击并没有能够奏效，因为在林四抬手之前，少女的足尖就已经离地而起，向后倒飞而出。 长发与衣带齐齐飘荡在半空，她就像一只黑色的纸鸢，尽管看似不快，但林四那一剑却偏偏没能追上她。 她手中那个灰黑色的圆盘挡在了她的身前，她眼眸中浮现出了一缕狡黠，而她脸上那怯怯的神色甚至还没完全褪尽。 这少女，实力竟然不在破境之下。 即便是提前预料到自己会出手，能躲过自己这一剑，也依旧不是极境修行者所能做到的。 果然啊，这少女看似年岁不大。但能住到这里，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一击未能得手，林四并没有分寸大失，他冷静地选择了追击，随后他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身周的气流仿佛凝固，强烈的暴戾杀意笼罩在了他背后。 这是……天境高手来了！ 看来，终究还是被这少女得逞了。 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十方楼所在的这个大本营本就不大，而高手多半都是住在这山上，天境高手要赶来，几乎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这少女要做的，就是活着拖到那一刻。 林四的身体开始变得沉重，而他身后已经有着足以斩裂虚空的剑气袭来。 “死！”身后传来了一声震天暴喝！ 这声音震得林四双耳差点失聪，而那天境高手的意识已经直接攻向了他。 被这一剑击中后背的话，林四恐怕只有当场身死一个结局。 面前的少女嘴角扯起了一缕冷笑，笑容之中带着讥诮又带着残忍，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四的下场。 虽然她的脸还是那张脸，但看上去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先前那楚楚可怜的神态早已烟消云散，眼前这身着黑裙的女子分明就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魔女。 但很快，少女眼中的讥诮就变成了惊讶。 因为林四完全无视了身后天境高手的攻击，依旧不屈不挠的向她杀来。 他不知道这样，完全就是找死吗？面对天境高手的一击，他如果拼尽全力躲避，或许还能逃得一命。如果不闻不问，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她很快知道了原因。 因为慕哲平已经挡在了林四身后。 这名天境高手，并不是天境后期，至少他比当初的应海天要差得远。 于是这道剑气被慕哲平接了下来，尽管他双臂一阵发麻，而且面对对方紧随其后的一剑似乎也再无抵抗之力。 不过紧接着他心内就浮现了一丝欣慰，因为青色的剑影出现在了身旁。 聂河啊，终归还是选择了和自己并肩作战。 这名天境高手显然没想到自己这全力的两剑竟然没能杀死一个人，甚至对面接下这两剑的小子都没有受伤，而只是后退了两步而已。 这个发现令他感到很吃惊，什么时候破境能接住天境高手的招式了？ 此时并非迟疑之际，因为他已经看到最前方那个小子竟然突出了他的结界，然后径直杀向了若若。 真是胆大包天啊！面对天境高手的怒火，对方竟然还敢动其他念头。 他在狂怒的同时，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以那小子突出结界的速度，他的实力完全就不在面前这两个小子之下，而若若，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当然不想若若就这么死掉。 这一刻，他恨不能立即飞到林四身前挡住他，杀死他，救下若若。 但很遗憾，他面前的两个人根本就没给他机会。 哪怕他本来已经打算先放弃这两人，然后直追林四。 慕哲平提早就判断出了他的意图，他甚至主动挥刀向着对面这名天境老者发起了攻击！ 老者的身后传来了呼喝之声，显然外面其他人也闻讯赶来了。 这些人看到慕哲平向那天境老者发起攻击时，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们看来，这完全就是找死。 第614章 暗属性 慕哲平这一举动，确实是在找死。 在这天境高手的结界影响下，他的行动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更何况，对方的灵力本就比他深厚得多。 然而，他没有选择，他只能这么做。 他必须要挡住这个天境老者，为林四争取机会。 无论是那房间的华贵程度，还是这老者脸上的急切都说明了一点——那黑裙少女若若身份不低，对眼前这名老者来说很重要。 他们三人已经彻底暴露，而在十方楼的总部，凭他们的实力不可能硬杀得出去。 制住那个黑裙少女，让这天境老者不得不投鼠忌器，或许还能觅得一线生机。 就像当初，他们制住月洛宁，最终逃出圣月学院时一样。 刀剑碰击在了一起，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他的脸颊被劲气的余波刮得生痛无比，他感到自己的刀就像是要脱手了一般，胸口则传来了一阵憋闷感。 他就像是被高速冲来的魔兽狠狠撞击了一般，情不自禁的就要后退。 然而，没办法啊，不能退…… 他的刀贴着对方的剑向下滑去，努力想要趁机攻向对方的下盘。 只是，在对方的结界中，他的速度完全不占优。 哪怕他还保留着原本的反应能力，身体却跟不上。 他的刀甚至还没能完全滑下去，对方的长剑竟然就先一步传来了一股猛烈的震荡之力。 他如遭雷击一般，长刀不受控制的被震得向自己身上砸来。 他努力挡向对方的长剑，而在这过程中，刀柄已经被他握刀双手溢出的血丝染红。 老者这一剑终究没能伤到他，因为他侧面再度迎来了聂河的刺击。 如果是在片刻之前，他或许会对此置之不理，不管不顾的先杀掉慕哲平再说，但现在他已经不敢那般托大了。 慕哲平先前挡住他的剑气，他还可以用意外来形容。而现在直接和他正面硬拼两招，他才明白那真不是侥幸。 虽然这少年是破境修行者，但却不是一般的破境。如果他用对付其他破境时一样对付聂河，那他很可能会受伤。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挥剑劈向侧面那柄青色长剑。 慕哲平终于缓过来了一口气，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同样挥刀杀向了老者。 聂河同样顶不住这老者，如果自己不配合他，那马上他就会被击溃。 只有两人拼死联手，才能堪堪挡住这老者。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老者现在毫发无伤，而他们两人却已经遭受了极大摧残，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也许，用不了二十招他们就会败亡。 他只能希望林四能快点得手，否则他可能活不到那一刻了。 后方那些刺客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残涅长老是十方楼战力最强的一位天境长老，是他们心目中如杀神一般的人物。 他出手对付两个小辈，竟然没能立即得手，这让他们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他们没有上前帮忙，因为残涅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战斗。 他甚至因为这种原因杀死过与他一起合作执行任务的同伴，而最终‘刺皇’大人也没有过多惩罚他。 另一方面，这场战斗，他们插不上手。 天境结界的笼罩下，他们这些破境阶段的刺客，根本就无力做什么。 而在前方，林四狂追着在这大殿内飘飞的若若。 若若的身形蹁跹若蝶，她就像一张轻飘飘的纸随风飘荡。 至于另一边，林四的印力流转至双腿，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若若的身形飘飘荡荡不可捉摸，小巧的足尖轻点在梁柱和屏风桌椅之间，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改变方向。 看起来她逃得并不快，但事实上即便贴身追击，也很难触碰到她的一片衣角。因为她的身形随时都在变化，有时候甚至辨不清眼前到底有几个她。 若若的逃遁，换成其他破境高手，哪怕是速度最快的风系修行者，在眼前这种复杂环境下也很难摸得到她的边。 但很可惜，追在她身后的人是林四。 天下间，又有哪种力量比印力更适合随时切换方向的？ 地面的砖块被他踩裂，梁柱被他踏断，墙壁被他踢出深坑，他如一团暴戾的蓝色流光不断转折在这大殿内。 和若若相比，他的追击显得狂放而又霸烈。 只用了短短一个眨眼的时间，在这大殿内部追逃了整整三圈的两人终于交上了手。 若若知道，继续逃下去，她马上就会被林四贴身攻击了。 因为林四的剑气已然轰向了她的后背。 她疾速转身面向林四向后倒飞，手中圆盘向前平伸，堪堪挡住了这道剑气。 铛！剑气和圆盘的撞击发出了清脆的金铁之声。蓝色的印力如同水流打在盘子上一般向着四周飞溅而出。 这一击，没能伤到若若分毫。 虽然林四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这种怪异形状的武器，但他没有丝毫的惊讶。身处战斗中的他，异常冷静的向前继续挥动大剑。 若若退得再快，也不如他的剑快。 于是大剑和圆盘终于碰面了。 又是剧烈的碰击声，面对大剑，圆盘没有占到丝毫优势，直接就被砸了回去。 不过，若若依旧没有受创，她竟然利用这一击继续向后倒飞。 而与此同时，她手中面向林四的灰黑色圆盘忽然张开了。 一朵幽黑的莲花忽然出现在了继续追击的林四视野中，随后他前方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 飞镖，梭子，袖箭，银针，弹珠……甚至还有爆裂开来的铁砂！ 如果是一般的暗器，那绝对伤不到破境实力的林四。 但若若这暗器，是从那圆盘的莲花之中喷射而出的，那黑莲也不知是什么构造，令得那暗器飞行的速度几乎比破境高手的剑气还快。 当暗器快到一定地步，穿透破境高手的皮肤，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一点——两人离得太近了。 林四本就在追击若若，就在一个刹那之前，他的剑才刚刚和对方的圆盘相击过，两人相隔的距离已经不足一丈。 这些暗器突然迎面飞来，覆盖了林四身前两三丈的空间，他即便是立即躲避，恐怕也没办法全部避开。 “哈……” 他暴喝一声，声浪几乎要将面前的暗器吹落。 他的印力鼓荡而出，如排云倒海般向前涌去，原本向前挥动的大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在胸前划了一个圈。 叮叮当当，如暴雨打落在瓦片上般急促。 黑莲中射向他的暗器，有九成就此被击落，但依旧有一成打在了他身上。 他的大腿，小腿，左臂几乎全都被不知名的针类砂类暗器击中。 鲜血瞬间就染红了那几处身躯，而紧接着，一阵麻痒感袭便全身。 中毒了，林四心头一阵明悟。 如容雨服下唐小芷那碗‘益气汤’一般，对于破境高手来说，毒素很难伤到他们。 所谓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都会很轻易被破境高手排出体外。 若若这些暗器上全都带了毒，而且毒性相当猛烈，毕竟十方楼曾经有过药师这种人的存在啊。 哪怕林四的印力本就天然带着解毒之效，也同样无法幸免。 他需要时间去解毒排毒，如果置之不理的话，毒素很快就会进一步侵蚀他的身体。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停下来。 他不管不顾的杀向了若若，仿佛根本中了暗器的人不是自己。 若若的眼中原本已经有了得逞之色，但此时却已经彻底被惊讶代替。 她是真正惊到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这个距离内封堵她大半的暗器。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中了毒后不停下来的。 中毒后，继续动用灵力，只会加速毒素的奔行速度。原本能解掉的毒，甚至可能会真的侵入心脉气海。 而一旦到了那时候，恐怕就真的是死定了。 这个人，就这么想杀掉自己吗？ 望着眼前林四那双近乎变得血红的双眸，她这才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过，她可不会束手待毙。 她继续向后飘退，而手中那个变成莲花的圆盘在不知不觉间再度开始变化起来。 这一变化完全就落在了林四眼底，只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探究那些。 他必须要马上制住眼前这个名叫若若的少女，老慕和聂河那边是撑不了多久的，他们面前的可是天境高手。 随后，他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足足方圆三丈的范围内，全都变得漆黑无比。 他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更不要提原本近在咫尺的若若。这并非什么毒烟毒雾，而是……若若的灵力。 林四在学园之城的一些典籍上见过类似的描述。 世间的灵力除了火风土木金雷之外，还存着另外几种属性，比如光，比如暗…… 只是后两者着实太少见了，这两种属性并非修炼了对应功法就能练得出来的。似乎是对体质有着特殊要求，更何况其他属性的功法林四已经见过太多，但这种功法他完全都没见到过。 这种属性具备什么样的能力，他都不知道。 火有炎热有灼烧，水有圆融有冰冻，金有锋锐有穿透……但光和暗有什么？ 以前的林四，甚至认为这两种属性根本就是传说，是杜撰出来的东西。 黑暗也能算力量？简直是笑话。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种力量有多强。 别说是眼睛看不到，他的耳朵甚至都听不到一丝声音，原本外界正在战斗，但现在他周边一片寂静。 他嗅不到味道，甚至就连身上的伤痛感都在渐渐丧失。 太可怕了！ 第615章 欢迎你们 林四可以肯定，那个若若绝对能在这片黑暗中通行无阻。这可是她自己的释放出来的灵力，如果连她都看不到听不到，那岂非是个笑话？ 这些灵力，就像是她衍伸出来的触角，能代替她感知这里的一切。在这片空间内和她战斗，简直就是找死啊！ 只是，不到破境的话，这暗属性也不可能做得到这种效果吧？那个阶段的修行者，哪里能布置得出自己的领域？ 而如果到了天境，这暗属性的小范围领域变成更大的结界后，恐怕也会更可怕。 现在林四想要摆脱这片小型的领域并不难，只需要向着任何一个方向冲出去，他就能脱出这暗属性笼罩的范围。 只是，那样的话，他就再也无法追得上若若了。 更不要谈击败。 每次当他即将接近对方时，对方都‘困住’他的所有感官，然后消失在他眼前，那他还怎么战斗？ 对方完全可以将他玩得团团转，甚至趁机杀死他。 他现在不知道若若是在他的前面后面，还是左边右边。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藏在他身后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但即便对方什么都不做，他也拖不下去了。 若若只需要拖到那天境老者击溃老慕和聂河就行了，而自己却不行。 于是他向着整个大殿放出了自己的感应神识，方圆数十丈内，所有的一切景象再度出现在他脑海内。 若若此时正在林四左侧三尺之外，她无比清楚对方深陷在自己这领域中会有什么后果。 此时她手中那朵黑莲已经变成一柄两头带刃的弯月型尖刀，她很放心的挥动着双刃刀向着林四的脖颈割去。 因此，当林四突然矮身避开她这一招，同时起剑向她腰侧斩来时，她心头的震骇简直是无以复加。 对方发现她了，否则不可能正好躲开自己的杀招，同时还反击了自己。 然而对方是怎么看到自己的？她完全想不明白。 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就连破境的神识都不可能感知得到，他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让她思考这一切。 她的反应算是足够的快，在林四一剑即将斩中她之前，她的兵器终于挡在了身前。 铛！ 外界众人只能听到那片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爆响。 应该是若若击败那小子了吧？ 若若这能力有多厉害，他们清楚无比。可以说，虽然她只是破境中期，但没有任何一个破境愿意和她做敌人。 她这能力，简直就是为成为刺客而生的。 哪怕对方在她行刺前发现了她，也会变成瞎子聋子…… 然而，在看到喋血飞出来的那道身影时，他们却张大了嘴。 被击飞的人是若若？怎么可能？那小子怎么做到的？蒙的吗？ 若若柔软纤细的腰身，已经渗出了鲜血，显然这都是林四的杰作。 而如果不是她挡得快，同时又逃得快，那现在她已经是林四手中的俘虏了。 交战的两人，现在状态已经齐齐急剧下跌。 林四中了毒，若若受了伤，但战斗却仍旧没有结束。 被林四击飞的若若径直飘向了殿门附近的那些刺客，到现在，她终于深切的明白，凭借她自己的实力，完全就逃不出后面那名少年的追击。 她必须要混入人群之中，哪怕其他人只是随便阻一阻，也能为她争取很长时间了。 而有了那时间，残涅就能抽出手来救下自己了。 她现在甚至已经不敢指望这群破境极境的刺客们能困住林四。 林四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快要完全失去知觉了，那是毒素在不断侵入其中。 必须要更快，再快，否则马上自己就只能坐在地上看着那少女逃之夭夭。 当他追到若若身后两丈之外时，若若前方终于出现了第一名刺客。 这是一名站在边缘的极境后期黑衣刺客，看着痛得流出眼泪的若若如同受到莫大惊吓一般逃向自己这里，这名原本已经心性如铁的青年刺客心内竟然不自觉的涌起了强烈的保护欲。 这样柔弱的一位少女，捧在手心呵护都来不及，对方竟然都能下得去狠手，真是不可饶如啊！ 此时，他甚至忘了，若若的实力要比他强大太多。而面对逼得若若都只能逃的敌人，他又能做什么？ 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因为若若在和他擦身而过时，他的身体就不自觉的腾空飞起。 若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接一把提着他的腰带将他甩向了后方的林四。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死神的临近，所以她先一步让这个极境刺客代替她先死。 这个可怜的极境刺客，哪怕只是挡住对方一招，都能让自己缓过气来。而这，也算是他最后一点价值吧？ 再向前进一步，自己就能处在至少三十多人的保护中了。此时那些人也都拔出了兵器，向着身后那个少年杀去。 但是，她的打算全部落空了。 被她甩出去的那名极境刺客根本就连一招都没能挡住，也没能为她争取到片刻时间。 突然不由自主腾空而起的他，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自己被若若当成了肉盾。至于俯冲而来的林四，此时已经杀红了眼。 面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名黑衣刺客，他直接高速一剑劈了过去。 轰！这一击几乎凝聚了林四全部的力量。 这名极境刺客的前方瞬间被无边的蓝色剑气占据，原本挡在林四身前的他，身体忽然被分成了两半。 剑气撕裂了他的身躯后，继续向前直袭若若的娇弱身躯。 一直飘舞在半空的黑色幻蝶终于被击落在地，她的后背出现了大片血迹。 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而不等其他人围上来，大剑已经悬在了她的头上。 原本杀向林四的刺客们，就像是忽然被人扼住了脖子，齐齐停了下来。 没有人敢动手，因为若若是残涅唯一的弟子。 如果因为自己贸然出手而导致若若被杀，那自己绝对会被残涅挫骨扬灰。 于是，如同当初提着月洛宁那般，林四一把提起了面色变得苍白，嘴角溢出血丝的若若。 她失去了抵抗之能，凄美的脸上浮现着死灰之色，泪珠滑落她的脸庞，就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莲花一般，令人不忍再对她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只是，林四却没有丝毫的心软，因为他明白这朵莲花有毒。 他直接将大剑横在了她颀长白皙的脖颈旁。然后，大剑旁就染上了丝丝血迹，她吹弹可破的皮肤被割破了。 “停手吧，我想我们可以谈谈了……”因为中毒而感到一阵眩晕的林四淡淡向着另一处交战场说道。 原本充斥在前方的结界骤然消失，看着浑身鲜血却依旧稳稳站立着的慕哲平与聂河，林四心内稍感欣慰。 还好，自己终归没有让他们失望……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面前这名天境高手的模样。 这名老者长得平平无奇，微微变灰的头发，古朴的脸，胖瘦适中的身形，这一切看上去都和外界那些普通老人没多大分别。 把他丢到人堆里，恐怕很快就会被忽略掉。没有人能想到他会是一名刺客，而且还是强大无比的天境刺客。 或许，刺客这行本就应该是这种长相才最为适合。 类似林四这样的身材和聂河那样的长相，其实都不太适合成为一名刺客，因为太引人注目了。 此时这位名叫残涅的天境老刺客已然卸去了先前的所有气势，但却又不是彻底敛息变成死物一般毫无声息。 现在外人无论怎么去感知他，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他一步步缓缓走向林四，走得很平稳，也很自信。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要挟我？你可以杀死她……”他淡淡瞥了林四一眼，仿佛只是看一个顽皮的孩子在炫耀自己那可笑的成果。 林四注视着他的脚步，听到老者的话之后，他同样淡淡笑了笑：“如果你继续往前走的话……” 他仿佛已经很累，以至于下巴都轻轻抵在了身前少女那柔弱的肩膀上。而他空着的左手，则如抚摸稀世珍宝一般缓缓探在了若若的脖颈前方。 他的五指渐渐收拢，若若的脸变得痛苦起来。 他不相信这老者会真的不在乎若若的性命，他无比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他现在已经把注都下到了若若身上，所以也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残涅眼中的平静再也不复存在。 他眼中射出了锐利无比的寒光，但他却不敢再进一步。 如果制住若若的是寻常破境，那他现在根本不会担心，他完全可以让对方动都动不了，从而强行救下若若。 但现在，他不敢尝试那么做。 对面少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制住若若，那他抢在自己出手前杀死若若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而他也看得出，这少年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怜香惜玉之辈。 “说出你的要求……” 林四明白，自己成功了。 这少女若若，果然和当初的月洛宁一样，是敌方的‘命门’。 看来，又要玩一次劫持人质逃走的事件了么？他感到哭笑不得。 虽然现在他和慕哲平的实力比当初强了许多，但这次面对的敌人也强得不可思议。 别看老慕和聂河挡住了这老者十几招，事实上换在其他场合，这老者想要杀死他们三人恐怕并不难。 因为他是刺客啊，正面作战，本就不是刺客的专长。他杀人时，恐怕根本就不会让自己三人见到他的身影。 挟持这少女的路上，应该会遇到无穷的危险吧？ 更何况，这少女若若本身就比月洛宁要狡猾得多，也歹毒得多。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放我们离开。”他并没有提更多的要求，虽然十方楼能给得出许多所谓的‘宝物’和好处。 “可以，但我要知道，你们是谁！”残涅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答应了林四的要求。 他的问题，让林四有些愕然，原来在十方楼，自己三人竟然这么不受重视吗？亏他还一直以为他们在十方楼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呢。 毕竟他们可是杀死过十方楼破境刺客的。 “林四，聂河，慕哲平……欢迎你们来到十方楼。”三人的身后传来拍手声。 第616章 各怀鬼胎 挟持着若若的林四霍然转身。 随后便看到那群极境与破境的刺客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通路。 对面缓缓行来了两人。 只是看着他们从容的步履和气度，以及周围人的反应，林四就明白，这又是两个天境高手。 先前开口的，是一名带着些许落拓气息的中年男子，除了眼角不太明显的皱纹之外，他的面容称得上美男子。 斜飞的眉，深邃的眼，英挺的鼻…… 只是，他看上去不像一个修行者，倒更像一个落魄文士。 而他身边那人，则是个又矮又瘦的黑脸男子。 或者，称之为骷髅都可以。因为他实在太瘦了，完全就是皮包着骨头。 他一双三角眼阴测测打量着林慕聂三人，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屠夫在看眼前的猪羊，考虑着该从哪里下刀一般。 “你认识我们？”林四咧嘴笑道。 虽然多了两个天境高手，但他并没有惊慌失措。 无论如何，有若若在手，这些人就都不敢出手。 “大名鼎鼎的上陵三鬼，我哪能不认识！尤其你们，在更早的时候就和我们打过交道了，不是吗？”中年文士洒然摊了摊手。 林四翘起了嘴角：“好吧……我差点以为没人认识我们。要知道，我刚刚还因此而感到很失落。” 被对方认出他们是十方楼的敌人，已经一点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再次狠狠招惹了这个组织一次。 “哈！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突然从圣山出现在这里的。但没想到，原来你竟然也是个妙人，真是让人喜不自胜……”中年文士抚掌大笑，一脸欣然之色。 他似乎已经选择性遗忘了林慕聂三人以前和现在对十方楼所做过的事情，仿佛真的只是在闲聊。 “嘿嘿……彼此彼此！”林四微微一笑。 “你们竟然能从残涅手底下劫持到若若侄女，真是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 “过奖过奖。” “只是，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似乎太过狠心了……”中年文士望着若若的眼神中透出了痛惜。 林四挟持着若若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 “既然是敌人，那男女之分就没有意义了。” 中年文士无奈的耸了耸肩，“那么，你这是打算挟持着若若侄女离开这里吗？” “没错，你们把我们当成过客就行了……”林四无耻的答道。 “好一个过客……真是可惜，不能与你把酒言欢畅谈一番。”中年文士看似很遗憾，而他也并无阻拦之意，毫不犹豫的就让出了道路。 这样的洒脱，倒是让林四颇为惊讶。 他原本还以为这刚来的两名天境高手至少会刁难他一番呢。 另外那名瘦小男子见状并未出声反对，而是微微垂下了眼皮。自始至终，他都未发一声。 “我想，我们以后会有机会的。”林四假惺惺回了中年文士一句，心内却在盼着永远不要再见面。 即便要见面，也要等到林四大爷神功大成，实力足以碾压你们这些人的时候！ 他镇定自若的扶着若若走了过去，慕哲平和聂河则紧随其后。 他们并不知道，林四现在的状态其实比刚刚和天境高手大战过一场的他们还差。 若若并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为了以最快速度制住她，林四无视了毒素强行出手。现在他的头已经愈发昏沉，四肢也愈发乏力。 只是，他不能松懈，甚至不能透出丝毫软弱的样子出来。 否则他们马上就会被人撕碎。 他傍若无人的向着殿门外走去，沿途众人各式各样的表情目光根本不能让他有丝毫触动。 他小心翼翼将若若扶在朝向中年文士和黑瘦男子那边，自己的大半个身躯都藏身于后。 虽然中年文士看上去很能给人信赖感，但林四却一点都不相信他。 如果他真有这么好说话，那他也不可能会在十方楼活下来，并且一直活到现在了。 林四走出了殿门，看到了山下的景象。 这里的一切，和他梦中所看到的画面并无多大分别。 偌大的山体，布满了各式房屋抑或山洞。只是，此时山下方的人都停下了原本在做的事情，齐齐向上看着他们。 下方黑压压的人影，没能让林四有所触动，他知道那些人都不敢出手。 他只是觉得，这过程未免太顺利了点。 随后他身后传来呼啸的破风声。 有人对他出手了！ 而从那气势判断，应该就是后来的那两名天境之一了。 林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直接拧身一把将若若移到了后方，让她直面那天境的攻击。 因为他的状态可能已经一招都挡不住了。他在赌，赌对方不会杀死若若，赌对方会停手。 然而这次他似乎赌错了，中年文士和黑手男子都出了手，而他们在见到若若突然出现在正面时，完全就没有丝毫触动。 他们在看着林慕聂三人以及直面剑锋的若若时，就像是看死人，眸中再无丝毫温度。 一剑一刀毫不犹豫的劈了过来。 完了！这两人竟然真的不管若若的死活？以他们三人的状态，和三大天境交手，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随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后方的残涅也出手了。 只是，他出手的目标却不是林四，而是中年文士和黑瘦男子。 三大天境交手的气浪甚至冲得周围人群不断后退，尽管他们只是瞬间交手了极短时间，但整座山头似乎都快要因此而震动起来。 残涅以一己之力挡住了中年文士和黑瘦男子。 林四终于有了一丝明悟，这若若对残涅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人，但对中年文士和黑瘦男子来说，却不是。 而若若对残涅的重要程度，中年文士和黑瘦男子肯定一清二楚，但他们却依旧选择了出手。 果然，不愧是十方楼的刺客啊。 无论是先前表演得楚楚可怜的若若，还是洒然悲悯的中年文士，都是演戏的高手…… 现在再回想刚刚中年文士的那一番‘表演’，回想他刚才看到重伤垂死的若若时，那心痛怜惜的眼神，只会觉得倍加讽刺。 哪怕他们是为了杀死自己三人，也依旧掩盖不了他们无视若若的性命，同时也不把残涅放在眼底的立场。 刚刚如果残涅没有出手的话，若若现在已经死了。这两人，根本不在乎会否和残涅结怨。 自己以前并未料错，十方楼内部，果然出了问题！ “游魂，邪骨！看样子，你们两个是想要彻底开战了。”残涅脸色铁青，似乎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一击不中，中年文士脸上带着彻骨冰寒的杀戮之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再度回复了先前的洒然姿态，只是摇头失笑：“残涅大哥何须动怒？我们只是为了杀死这三个侵入总部的敌人。想来你也明白，一旦总部的位置被泄露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这三个人，必须死！”黑瘦男子的声音尖细无比，如同钢针刺耳一般难听。 “那若若呢？”残涅冷冷道。 “我们出手自有分寸，残涅大哥应该相信我们的实力。”中年文士勾了勾嘴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 “残涅大哥真是误会我们的一番好意了。若若侄女被劫走，岂非要吃尽苦头？我这当叔叔的自然无法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只可惜……” 在中年文士口中，他仿佛成为了不忍侄女受到一点伤害的好叔叔，而残涅反而是破坏了他计划的蠢货。 只是，他这番说辞，就连林四都不信，更何况残涅？ “收起你这一套，游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残涅大哥的话，真是让人寒心……” “如果你们要继续出手，就先问过我的剑吧！”残涅直截了当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这三人必须死。”黑瘦男子邪骨森然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他的刀直直对准了林四。 残涅抬起了手中的剑，一言不发的将浑身剑意锁定了邪骨。 至于另一边的游魂，看似对这一状况头痛苦笑，但事实上，他握剑的手同样也渐渐收紧了许多。 一场大战，似乎就要爆发在这里。 这局面，倒是林四最初完全就没能想到的。他想不到，残涅竟然变成了他们的保护伞。 说实话，他是真盼着这三人打起来，打得两败俱伤，最好全部死掉才好。 他现在也看出来了，残涅应该是这三人之中最强的那个。 否则那游魂和邪骨不会这么久还不出手，如果他们的实力和残涅平起平坐，大可以一人缠着残涅，另一人抽出手来杀死自己这边三人。 但现在，他们看上去却是无比的忌惮与慎重，仿佛不用两人联手的话，都没有把握对阵残涅。 快打起来吧，打起来吧！林四心内发出了期盼的呼喊。 “哈哈哈哈！三位大哥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而伤了和气？”他的身后，再度传来了人声。 一名中年男子从山下缓缓拾级而上，走近了他们。 此人看上去，比游魂更加不像一个修行者，因为只是爬这石阶，他竟然就像是累得气喘吁吁一般。 他的额头露出了汗滴，而他的体型则和邪骨正相反。 他很胖，圆圆的脸，圆圆的身子，圆圆的手背。 这个人，看上去憨态可掬一脸和气，只是，林四的心却彻底沉了下来。 从他说话的口气，林四也知道，这胖子又是个天境高手！ 这十方楼，怎么这么多天境高手？到现在竟然已经四个了！ 这胖子到来后，无论游魂邪骨还是残涅，都不约而同放下了兵器。 仅仅这一个细节，林四就看出了问题。 这个胖子，既不是残涅这边的，也不是游魂那边的。 否则他到来后，必定会有一方得到强援，那这一方将会变得更加强势。 只是，他依旧想不明白。 如果胖子不是任何一方的，那他应该最想看到另外两边两败俱伤才对，他为什么要阻止？ 然而无论他怎么想，这个胖子还是来了，而且因为他的到来，一场原本可能会爆发战争消弭无形了。 第617章 我是刺王 “你来得，可真是够巧的。”残涅皮笑肉不笑的讥讽道。 他当然很不爽，如果先前和林慕聂三人战斗时，其他三大天境随便来一个，若若也绝不会被人擒住了。 “咳，残涅大哥你也知道，我这身体，可不如你们这般灵便呐！”这胖子一边用袖子擦着汗，一边讪笑道。 对于他这句托辞，残涅只是冷冷哼了一声。 作为一个天境高手，哪怕是双腿俱断，恐怕也会跑得比许多破境还快。 “说吧，你支持谁。”邪骨同样没有给这位最后到来的天境高手面子，似乎是很不耐烦这胖子的废话。 事到如今，这胖子支持哪一边，已经可以决定林慕聂三人和若若的命运了。 如果他支持残涅，那么游魂和邪骨只能退避，毕竟光是一个残涅就几乎能和他们分庭抗礼了。 而如果他支持另一边，残涅恐怕也挡不住三大天境的联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了这个天境胖子。 “这个……”这胖子一脸难色，显得犹豫不决。 “如果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与你们不死不休！”残涅冷冷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三人如果逃出去，总部的位置可就……”邪骨同样不甘示弱。 “那个……”胖子看了看残涅，又看了看游魂和邪骨，一脸的纠结。 显然，这两边他都不想得罪。 林四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软弱的天境高手。 这可是天境啊！整个东南六国都没有一位的天境高手！在许多普通人眼中，他们就像是活着的神一样无所不能高高在上。 可眼前这胖子，着实是一点天境高手的气度都没有。 换作别人，在这种两边都需要自己支持的时候，不趁机坐地起价就不错了，他可倒好。 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小看这个胖子。 还是那句话，这胖子能在十方楼这种地方活下来，并且修炼到天境，又岂会是简单人物？ “我想，你们该听我说几句了。” 林四悠悠的长叹，立时吸引了四名天境高手的注意。 他没等到这个胖子做出决定，因为他自己已经做出另一个决定了。 当看到十方楼出现了四名天境高手时，林四已经深切明白了一点——想要像当初挟持月洛宁那样将若若带走，最终保住自己三人性命，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一则，地形不同。 月国东北城池村落河流山川密布，他有着足够的施展空间。而这里，只是茫茫大漠，他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逃。 二则，实力悬殊太大了。 不算其他极境破境刺客的骚扰，光是这四大天境，也不是自己等人能应付得了的。 尤其游魂和邪骨根本就不会在乎他们有没有人质，这和当时劫持月洛宁时完全不同。 而且，在对待若若这一点上，残涅与游魂等人态度不一。但有一点他们却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想杀自己三人。 天境高手的威能，林四算是充分体会过了。 被四名天境盯上，而且他们还是都是最擅长刺杀侦查隐匿追踪的刺客，和他们相比，月国暗卫嫩得就像是孩子。即便离开这里，后面的路上，林四也没一丝把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而最后，即便三人创造奇迹，最终全部逃掉，他在月国所认识的所有人恐怕也都会遭到报复。 之前或许是因为十方楼内乱，所以这些人无暇理会他们三人，毕竟那时候他们对十方楼威胁不大，只能算是纤芥之疾。 而现在不同了，他们知道了十方楼总部的位置，已然算是心腹大患，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人会用所有能想得到的手段来杀死他们，以及他们的朋友亲人。 他知道，自己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尽管这非他所愿，而是因为琴英的‘馈赠’。 “你以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残涅的眼神变得无比暴戾，他是最想将林四挫骨扬灰的人。 尤其，是看到他身前气若游丝的若若后。 但是，他却还偏偏要挡着其他人出手，他残涅除了当初面对‘刺皇’之外，还从没这么憋屈过。 这小子，真以为自己拿住了若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仿佛是为了故意和残涅作对，游魂笑眯眯看着林四问道：“你要说什么？” “你们只不过是担心我泄露十方楼的位置……” 邪骨冷冷打断了他，“如果你是想说，即便你逃出去后也不可能泄露这里的位置，那你现在已经可以闭嘴了。” 他的话音一落，其余几人眼中也同样透出了不以为然之色。 这小子，想凭借一张嘴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简直是天真可笑。 林四摇了摇头：“那种保证毫无意义，我只是想说，十方楼的位置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呢？”残涅终于提起了兴趣。 说实话，他们四人都很好奇，林慕聂三人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甚至，直接出现在了最高的宫殿内。 “这里是我的家，我只是回到自己家里而已。” “什么意思？” 林四的话，让他们云里雾里的。不过有一点，哪怕这小子舌灿莲花，也改变不了最终结局。 他和他另外那两个同伴，必须死。 他们这些人的心志，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 林四轻轻一叹，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缅怀之色。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认出我吗？”他垂落眼帘看了看依旧被自己挟持着的若若，“她现在住的房间，本就是我的……” “什么？”那天境胖子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跳了起来。 “你是……”他眼中浮现出了强烈的惊恐之色。 林四点了点头，“没错，我是刺王。” “你是……他身边那个小子！”游魂终于笑不出来了。 “没错，我的师傅是刺皇。”林四微微一笑。 看来，这些人很畏惧连琴啊。 此时就连残涅和邪骨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凝重之色，他们甚至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四周。 “不！你不是！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水属性的！”天境胖子指着林四尖叫起来。 他这句话，无疑已经暴露了某些东西。 林四之前出手都在殿内，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有人会向他汇报得这么详细。这胖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劲气是代表着水属性的蓝色？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个细节了。 所有人都死死望着林四。 “我师傅能做到的事情，岂是你们可以想象的？就连他都能修炼了，那其他事情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林四瞥了一眼慕哲平，顺势将这个原本的漏洞当成了自己的佐证。 游魂点了点头：“没错，在我的情报中，这个名叫慕哲平的人，原本是不能修炼的。难道你想要告诉我，刺皇大人造就了他？” “他们两个叛出乾紫分部，本就是我师傅暗中安排的。”林四这一张嘴，谎话立即就变得源源不断。 慕哲平和聂河叛出十方楼，竟然也被他给圆过来了。 只是，这些人可没那么好骗。 “我和那孩子见过几次，据我所知，他不是个像你这样话多的人。”游魂的表情已经认真起来。 林四心内暗暗苦叹。 只可惜啊，似乎除了连琴之外，十方楼还真没有人看过他的样貌。难道连山以前天天都是带着面具从不摘下的么？否则他现在哪需要这么费尽心思的解释？ 他说的虽然大半是谎话，但有一点却是真的，他确实应该就是刺王连山。 “你不觉得，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刺王，这样的转变是必然的吗？”他反问道。 游魂意外的扬了扬眉毛，林四这个反问还真是很妙。 确实，许多人都觉得刺客应该是冷面无情，话少淡漠的人。然而事实上，那样的人反而不适合做刺客。 刺客需要心冷，但面也冷的话，就真不算什么好事了。 行刺的目标，往往都是比自己强大的高手，亦或身处重重保卫之中的大人物。刺客往往需要混到目标附近潜伏数十天乃至数月，有时候甚至还会假意和目标结交。 他们最好是足够普通，哪怕被人看到都会很快忘掉，比如慕哲平那样的。又或是长袖善舞，善于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比如游魂这样的。 类似之前连山那样会将自己周围温度都变得冰寒的人出现时，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很可疑，我很显眼’了。 十方楼内，自然也不乏那样的刺客。但他们一般都是做着幕后的事情，比如协助其余同伴追踪侦查亦或追杀叛徒，很少会让他们独当一面。 连山那个刺王，显然算不上一个完美的刺客。 而现在，林四所表现出来的行事作风，倒是真的比之前的连山更适合当一个刺客。 只是，这依旧不能让他们释疑。 “你用什么来证明？” 虽然林四知道刺皇，知道十方楼总部的位置，但这依旧不够。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些东西。 刺王本身倒不算什么，但他背后的刺皇实在是事关重大，他们不可能凭借林四这几句空口白话，就相信他。 然而这还真是难住了林四。 如果他恢复之前所有的记忆，那倒是不难，说出以前的许多隐秘事情，比如连山执行过的任务就行。 但问题他对这一切的认知，只是短短一个梦而已。 他对刺王的了解，恐怕还不如其他人深。 只是，做戏肯定要做足。 作为真正的刺王，他必须表现出真正刺王应该有的样子来。 当一个人被别人要求证明‘自己是自己’时，应该会很不耐烦吧？ “你们需要我怎么证明？”他收敛了笑容，将这个问题踢回给了对方。 “很简单，让刺皇大人现身一见，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游魂缓缓道。 第618章 证明 他的话音一落，无论残涅还是邪骨胖子都是陡然一震，每个人脸上都不由自主的闪过了一缕慌乱之色。 随后，他们全都死死看向了林四。 他们实在不愿意相信刺皇回来了，那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刺皇已经足足三年没有在十方楼现身了，这三年外界没有传出他丝毫的消息。 虽然他原本就行踪飘无不定，但以往他至少会在暗中给他们下达某些指令任务，而这次他消失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点。 他很可能遭遇不测了，很可能出意外了…… 这一年多来，类似的猜测不断浮现在他们脑海中。 这并非不可能，尽管刺皇实力强得不可思议，一人就能压服他们四人。但这世上还有三大圣境，还有异大陆高手，还有八级魔兽，还有海中凶兽…… 这些存在，都有可能抹杀掉他！ 他们希望刺皇从此都回不来，虽然他出现在这里后，十方楼变得空前强大。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在刺皇出现之前，十方楼的前任门主只是一位天境中期。那时候门主对他们这四人也需要保持着一定的尊重，因为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并不大。 那时候他们拥有极高的自由度，可以选择拒绝门主的命令，可以看心情去执行某项任务。 当时的十方楼，他们这几人虽非门主，却也不受门主节制。 但自从刺皇出现，并且轻易击杀前任门主，展现出让他们只能仰望的实力后，这一切就成了过去。 他们变成了真正的部下，他们必须一丝不苟完成他下达的每一个命令，否则下场会很悲惨。 他们不能有自己的意见，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和其他低等刺客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实力更强罢了…… 他们不想死，他们只能选择接受这一切，甚至连退出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那个人神通广大到能随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那个人可怕到仿佛能读出他们内心的念头，在他面前，他们这四位天境高手就像温顺的绵羊一般规规矩矩。 那个人在他们心目中，就是个魔鬼。 三年前，那个人失踪了，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失踪。 但哪怕已经认定了这个猜测，在前面整整两年时间内，他们依旧不敢有丝毫异动，而是有条不紊的按照他曾经指出的方向行事。 他们生怕他会回来。 直到一年前，许多迹象表明那个人似乎真的消失了，他们才终于渐渐松懈了下来。 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压在头顶的巨山，终于消失了？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小心翼翼伴君如伴虎了？ 一如林四所料，在欣喜若狂松了口气的同时，四个人也掀起了内斗。 尽管当上新门主后，肯定不可能还有当初刺皇那样大的权威，但那也够了！ 无论如何，门主独揽大权，执掌强大的十方楼，肯定要比长老的地位高。 而现在，林四竟然自称自己就是刺皇身边的那个孩子。 这个消息简直如一道惊雷，劈得他们脑袋嗡嗡响。 刺皇身边有个刺王，这件事，他们四个人其实都知道。 只不过，残涅游魂只见过那个孩子寥寥两三次。胖子见得最多，但依旧从未见过那个孩子的真正面容。 那个孩子本身并不算什么，他最后离开这里时，也只是极境修为。 但他代表着的意义，却让人不得不慎重。 如果，他真是刺王，那刺皇呢？是否也重新现世了？ 如果刺皇知道自己离开后，自己四人在十方楼内斗不休，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些内情，林四并不清楚，但他能猜出大概。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破局方法了。 利用‘刺王’这个名头，让自己凭空得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强力靠山。 反正，自己本就是刺王，不是么？ 他面前摆着两个问题，第一是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身份。 第二是对方在相信之后，不是选择反抗连琴，顺便更快的杀死自己。而是忌惮连琴，从而让自己也活下来。 而眼下，第二个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是问题。这四个人对连琴的恐惧程度，让他也感到很意外。 “他是你们想见就见的？”他一脸讥诮的望着面前的四大天境。 “没有刺皇大人出面作保，我们无法相信你的身份。” 哪怕林四现在面对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面对更高一级高手时的尊重，但邪骨却不敢再呵斥他。 “三年之内，他会回来！”林四淡淡道。 四个人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林四是在空口说大话，然而他们同样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这是假的。这种事情，他们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刺皇大人，去哪里了？”胖子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你该知道，这一行的规矩。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他的具体行踪，我和他分开已经很久。我只能说，他在进行一个无比巨大的计划，整个大陆都将因此而颠覆……”林四一本正经的信口开河。 反正，说了和没说也差不多。 这四名天境又岂是傻子？只是他们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林四真是刺王，而刺皇又还活着的话，那他们是断然不敢伤害林四的。 “他让你回来，又是为了什么？”游魂问道。 林四苦笑了一声：“他并没有让我回来，我只不过是在外面遇到点麻烦……这才躲到了这里。” 他很警觉的发现了游魂言语中的陷阱。 对于他们在月国和圣山上的经历，游魂应该一清二楚。 他应该知道，至少一天前，自己三人其实还在中心圣山。 如果自己真的顺着他的话往下编造，说什么刺皇让自己三人回来执行什么任务，那必定是漏洞百出。 游魂眼中并无失望之色，他清楚林四所说的麻烦是指上陵三鬼这个身份的暴露，于是他苦笑着摊了摊手。 “你该知道，这样很难让我们相信，毕竟你……没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明。” 刺王当初年龄太小，实力低微。而且深居简出，基本不和外人接触。 除了刺皇大人会亲自训练他，偶尔给他发布任务之外，他根本就不参与十方楼其他任何事务。 对这个人，他们即便想问点关键的问题查证他的身份，都很难问得出。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刺王应该知道些什么。哪怕这里的人名，他可能都叫不出来吧？ 林四轻轻吐了口气，他明白，对方的态度已经在松动。 这是一个好现象，于是他不断在心内想着措辞。 “我也很头痛，毕竟以前我都带着那个面具，而我对你们也谈不上熟悉……” “你说的那些，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真的让我们很难办。” 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在讨价还价的商贩。 林四拧眉细细思索片刻后答道：“在月国学园之城，我曾经捅穿了那个红发杂碎的下体，实现了当初的誓言……” “什么誓言？”游魂略感兴趣的问道。 红发阿修是十方楼派出去刺杀林慕聂三人的刺客，现在林四当面说起自己杀死他的经过，并且称呼他为杂碎，这四位天境却没有一丝怒意。 这在其他门派是极为罕见的，这等于门内弟子被杀，同时还被人当面侮辱。但十方楼，似乎对此根本不在意。 对他们来说，那只是个任务失败的废物，而非什么自己人。 他们想不到，这是因为林四根本不知道红发阿修的名字。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誓言，当初应该有几个人也听到了。”林四勾了勾嘴角，在梦中，红发阿修身边还有好几人，那些人应该不至于全部死光了。 “谁能听懂他所说的誓言？” 游魂等人环顾四周，但并无一人站出来。 毕竟林四说的太过模糊了，而且，他所认为的誓言，外人可能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那天，我被他惩罚，埋在沙中七天。刚刚回来，就遇到了那个红发杂碎……” 林四看上去，只是随便选了以前的某一次经历叙说着。看上去，他似乎还有许多类似的经历。然而事实上，他所知道的，也仅有这么一点点而已了。 人群终于开始有了异动。 显然，当他将时间缩小到那个范围后，终于有当时的当事人想了起来。 那是一名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黑衣刺客，事实上，他只是听完后面色一惊，就被目光如炬的四大天境察觉到了。 残涅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他身边。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死死盯着这名年轻刺客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要吃掉他。 四大天境的注视，显然给了这名年轻刺客极大的压力。 “是……是真的……那天我们和阿修一起下山，遇到了他，然后……”他畏畏缩缩答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顺手杀死。 “你知道说谎的后果。”邪骨阴测测威胁道。 “我没有说谎！”这年轻刺客脸色大变，显然是被吓坏了。 “那天除了我之外，还有刑堂宋七，总务堂荣平、裴杰，杀生堂阿罗都看到了，至于其余几人，好像都已经死了。”他急急忙忙为自己找着证据。 很快，他所说的这几人，便全被找了上来。 林四的话，很快便被证实是真的。 于是，四大天境的表情变得友善了许多，他们已经开始相信林四所说的都是真的了。 因为这件事着实很不起眼，哪怕是这几个当事人，都已经差点忘掉了。 或许，除了对刺王本人来说很重要外，对其他人来说，这件事根本就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别说已经时隔多年，就是隔两天估计就会被人抛到脑后，毕竟他们这么多年有着更多更加精彩的经历要去记。 外人几乎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然而，凭借这个就相信林四是刺王，依旧不够！ 第619章 相信 “我已经开始相信你了，但我们需要更多……” 胖子的措辞，显得较为慎重。 说实话，在不能找出林四不是刺王的确切证据之前，他已经不敢再得罪林四。 刺皇似乎在他心头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但是，仅仅凭借一个细节，就完全相信林四的话，未免太过轻率。 “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你是刺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道明身份？”邪骨脸上的杀意已经褪尽，但一双锐利的双目，却带着沉重的压迫力。 他的问题，是许多人都想要问的。 这确实，是阻碍他们相信林四的最大疑点。 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自己是刺王？为什么要等到战斗一场，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才抛出这个身份？ 这实在是，无法让人不起疑心。 对于这个问题，林四已经早有准备。 真正的原因很简单，他对这个组织，天然就有抗拒。 确实连山在这里有过一段经历，但那是连山的，林四根本无法将自己代入这段经历，哪怕他很可能就是连山。 他没办法把十方楼当成自己人，他已经杀过不少十方楼的刺客，他的两个同伴也是十方楼的敌人。 他从一开始……就只想着和这里划清界限，又怎么可能会一开始就告知对方刺王的身份？ 只是，面对眼前这些人，这个回答当然是不行的。 “我说了你们会信吗？就像现在……” “而且，我已经说过，我这次回来只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我只想无声无息的离开。” 他的回答，依旧是滴水不漏，然而却并没有任何实际的东西。 “这个回答，很难让人信服。”游魂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四深吸了口气，“好吧，说实话，这里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我不想留在这里。而且，我不喜欢那个名字……” 游魂和其余三人互望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尽管这个回答依旧很飘渺，但他们却相信了。 事实上，他们很能理解。刺王这个身份，对于外人或许是荣耀，但对林四本人来说，应该是个沉重负累。 尤其是他刚来十方楼那几年，那时候他只是元境修为而已，这在十方楼实在太不起眼，却偏偏有着‘刺客之王’这样扎眼张扬的封号。 冷眼碎语应该是见惯了吧？红发阿修羞辱他，恐怕只是无数次类似事件之中的一次而已。 十方楼本就不是什么善地，这里不存在什么同门师兄弟相亲相爱，师傅徒弟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 这里每年都会淘汰掉许多人，死掉许多人。 比其他人背负着更多压力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对这里有好印象？ 他会逃避乃至反感刺王这个名字，似乎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林四微微松了口气，这对他来说是谎言，但对于连山来说，或许是真实心境也不一定吧？ 这种心境，外人或许能理解。但如果他不说的话，却很难有人能直接帮他说出来。 这不是临时胡诌，就能轻易想得出来的。 正因为这样，游魂等人的眼中，已经开始渐渐有了信任。 邪骨继续追问道：“你们是从哪里出现的？” “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等他回来后，再问他本人比较好。” 那个传送阵，他当然不可能透露。 让他们瞎猜去吧，想来这些老狐狸也清楚，连琴的秘密等同禁忌，不是能够轻易去触碰的。 “他让你们留在东南域那种地方，有什么用意？” “无可奉告。” 四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林四的回答，根本就和什么都没回答一样。 偏偏他们又找不出什么漏洞。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三人为什么会在东南域那种地方厮混，但他们并不像是在蹉跎时光，毕竟他们的实力……已然是破境了，他们的实力和天赋甚至已经引起了天外天三派的注意。 除了高深莫测的刺皇大人，他们还真想不出有谁能造就出三个这样的妖孽出来。 如果刺皇大人让他们留在东南域是有任务要执行，那他们确实是不可能向外人透露的。 哪怕发问的人是十方楼的。 这是刺客的准则之一。 “我相信你了。”胖子第一个对林四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尽管林四明白，他不可能真的会对自己有善意，哪怕连琴真的现身证明自己是刺王，这些人心内也一定会暗怀鬼胎。 但他心内还是浮现了一丝喜意，毕竟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只要这四人全部相信自己是刺王，那这次危机就暂时解除了。 游魂耸了耸肩，嘴角微微一翘：“我也相信你了。” “为什么？”邪骨的眉头皱的更紧。 眼前这个小子，尽管没有露出多少破绽，但同样也没有拿出真正令人信服的证据。 仅凭这些说辞就选择相信，未免太可笑。 游魂这个人向来精明，他怎么可能会蠢到这么轻率的就相信一个黄口小儿的空口白话？ 然而紧接着他就听到残涅的声音。 “老夫也暂时信你了，希望你不是骗我的，否则我必定杀光你所有的亲人朋友！” 四大天境，已经有三个暂时解除了杀意，林四终于放松了下来。 一阵阵疲惫向他袭来，他已经到极限了。 先前战斗中的毒受的伤，紧接着为了破局而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和这几个天境高手‘交锋过招’。他能一直撑着不倒下，已经很难得了。 “那么，为了表示我的诚意……” 他放下了唯一的筹码，将若若松开了。 这少女先前看似已经奄奄一息，然而一脱出他的掌控，立即就以旁人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闪到了残涅身前。 林四心头恍然，这少女原来根本就不像外在表现得那么虚弱。 他有点庆幸。事实上，只要若若再多和他相处片刻，恐怕就会发现挟持着自己的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到时候即便她反抗，林四也无力杀她了。 他已经等不及邪骨表态了，陡然卸下所有压力的他渐渐失去了所有意识，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慕哲平在他倒地前飞速扶住了他，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了。 他眼中透着一缕苦涩，他很明白林四为了保住三人的性命，付出了多少努力。 这场看不到的‘交锋’，他和聂河完全只能当旁观者，只能看着他一个人站在前面。 聂河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看着面色透着苍白的林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亦或是做什么。 …… “你们就这么相信他了？” 此时邪骨出现在了大殿后方的一座秘殿内，至于那些极境和破境的刺客们，已经带着或震惊或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山下。 他们面前是个圆桌，而他身边的游魂在听到他的质疑之后，只是轻声笑了笑。 “事实上，就凭他能突然出现在那个房间，并且说出刺王的名字，我就已经信了一半了。” 一旁的胖子连忙附和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想要突然出现在那个房间可不容易……”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这些人并不知道那床底下藏着个传送阵。 即便他们知道那个传送阵，也只会当成是刺皇当初暗中布置的。其他人自然不知那房内有传送阵，而刺皇唯一的弟子刺王知道，却并不奇怪。 在四大天境都在总部的情况下，林四还能悄悄回到这里。除了他是刺王之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其他解释了。 是的，林四觉得自己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来到十方楼。 但在别人眼中，他却是刻意回到这里。 “那个房间，我会彻查的！”邪骨森然道：“但这些都不够，他没能拿出确凿证据！而他的身份……太重要。” 他缓缓环顾身边这些人，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轻信一个人的花言巧语。 邪骨选择相信，他还能理解。 无非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徒弟，反正选择了相信之后，他那个宝贝徒弟就脱险了。 事后他要反悔杀掉林四，谁也管不着。 但游魂和胖子……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内的念头，游魂无奈的笑道：“其实，这件事选择相信也没什么。” “为什么？”刺王可是和刺皇相关的人物，这样的一个重要的人物，怎么能儿戏？如果他是假的…… “这件事，本来就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杀错了，我们会面临那个人的怒火。而其次，即便他不是，又能怎样？在那个人回来前，这里终归还是我们四人的地盘。” 游魂的话，瞬间点醒了邪骨。 “你说得……没错！他即便是刺王，也翻不起浪来，这里还是我们说了算！” “是的，将他放在我们眼皮底下便可。”残涅的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林四。 如果林四被证实不是刺王，那他一定会第一个杀他。 但在未被证实前，他只能选择先观望。 “其实，他应该真的就是刺王。”圆桌旁响起了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是除了四大天境之外的第五人若若。 此时她身上的伤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治疗，除了面色显得约略憔悴之外，倒没有其他问题，至少比已经昏迷过去的林四好得多。 她虽然不是天境高手，但她开口，在场的四名天境高手却并未感到不耐。 “你有什么发现？”游魂嘴角微掀，一脸长辈鼓励晚辈继续说下去的姿态。 第620章 门主人选 若若仿佛已经忘了先前游魂和邪骨曾经打算顺手杀掉她。 “回游魂叔叔的话，侄女做出这个判断的原因只有一点，他事先就知道殿内那根柱子上的机关。”她甜甜笑道。 “原来如此……”残涅恍然大悟，“我说为何我还没来得及赶到，那小子就已经出手了！” “是的，那个柱子上的机关，除了我们五人之外，这里没有第六个人知道。除非是刺王和刺皇大人……”若若笑眯眯补充道。 林四并不知道若若已经帮他躲过了最后一劫。 他没想到，原来那个机关竟然也算是个机密，他满以为这里每个人都知道的。 可他又哪里明白，这大殿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有资格进来的。所以他根本没想过要将这当成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至此，所有人算是暂时全都消去了疑心。 “看来，他还真是刺王了！真是想不到啊！”游魂哑然失笑。 “这小子是什么来头？”残涅到现在依旧不知林慕聂三人的根脚。 而不光是他，若若也同样对此一头雾水。 “哈！残涅大哥你执掌杀生堂，和若若侄女向来在外，不知道他们也不奇怪。他们三人，其实算是我们的老熟人呢……”游魂哈哈大笑。 残涅淡淡道：“论消息灵通，我们自然比不上你这情报堂的头子。” “一年多以前，他们三人曾经是我们的抹杀目标，只是当时任务失败后，残涅大哥你就回来了，后续计划也就因此而随即搁置。这三人之中，慕哲平和聂河都曾是被抓到乾紫分部的新人……” 很快，游魂便一五一十将他所知道的有关三人的消息说了一遍。 这其中，慕聂二人在乾紫分部的经历，三人在月国的大半经历，两次在学园之城刺杀的失败过程，邪骨和胖子当时就已经知道了。 至于上陵三鬼和圣山之战这些经历，却只有游魂自己才知道。 残涅也明白，因为自己这四人陷入内斗，十方楼其实已经陷入半瘫痪状态。 原本游魂执掌的情报堂，主要负责搜集情报与侦查。邪骨主管的刑堂负责监察和诛杀叛徒，林慕聂三人两次被刺杀，就是他派的人。而胖子号称总管，他坐镇的总务堂，主要负责接洽雇主以及财务和任务收尾。 至于残涅掌管的杀生堂，算是十方楼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力量，正面的刺杀任务多半就是由他们来完成。 这四堂，在刺皇尚在时，分工明确相互配合，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失去了游魂，他们就失去了外界的消息。 失去了邪骨，他们就失去了对十方楼内部的控制。诸如林慕聂三人，原本是应该继续派人刺杀，一直到目标死去为止的。 失去胖总管，十方楼的日常开销或许就会出问题。 而失去残涅和他的杀生堂，那十方楼也等于是拔了牙的老虎。 以往残涅向来都在外带领杀生堂执行刺杀任务，任务一般都是胖总管通过特殊途径传达过来，而目标的情报多半由游魂提供，他和他的人需要做的就是完成一击必杀。 但十方楼内乱后，这四大分堂各自为政，相互对立，残涅自然就很难得到外界的消息了。哪怕外界上陵三鬼的名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他偏偏就不知道。 毕竟十方楼的总部着实太过偏僻。 “照你这么说，这三人在外面还是宝物了？”听完游魂的话，残涅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游魂耸了耸肩笑道：“没错，他们的实力，你应该是亲身体会过了，你觉得怎样？” 残涅皱起了眉，那算是他的一次污点。因为他没能在预期时间内拿下慕聂二人，以至于后面若若受制于人。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缓缓答道：“天境之下……恐怕很难找到比他们更强的了！而且相对其他破境后期，他们似乎更加特殊。” 至少，其他两个破境后期联手，是不可能挡得住他这个天境中期十招以上的！ 游魂继续问道：“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聂河，现在还不到十八岁，比若若侄女都还要小上一岁。你觉得，这修行天赋怎样？” 残涅悚然动容。 他知道林慕聂三人实力出众，年龄不大，天赋肯定很高。但因为执着于先前的‘失利’，故而一直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细节。 “不次于尹漓！”虽然他对林慕聂三人没有丝毫好感，但还是给出了心内的评价。 “那个人的手段，真的是出神入化！”邪骨死死望着桌面，仿佛要用目光将这石桌望穿一般。 众人明白，他所指的是刺皇大人。 他们本能的就相信了林四那句谎话，在他们看来，林慕聂三人的成就，都是刺皇大人造就的。 毕竟林四本就是刺皇大人的弟子，而慕聂二人本来也是十方楼的刺客。 这样的天才出现一个已然不可思议，同时出现三人，而且这三人还走到了一起，再加上他们都出自十方楼，那要说和刺皇大人无关，还真没法想象。 望着神色各异的其余几人，游魂打趣般笑道：“可惜我们这里不是其他门派，否则这三人主动加入，我游魂必定会洒扫门庭亲自出迎，而他们也将会获得极高待遇……要知道，天外天三派都想邀请他们加入呢！” “真是可惜啊……”他叹了口气。 “是啊，可惜了……”胖主管也叹了口气。 这里是十方楼，这里不存在什么门人相亲相爱，不存在什么门派荣誉感使命感，这里的每个人都只会为了自己，其他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 这里来了再厉害的天才，那也和自己无关，甚至未来可能成为自己的绊脚石都不一定。 这里的人，只是想要自己活得更久，活得更好而已。至于十方楼愈发壮大，那是门主需要操心的事情。 也因此，什么北谷一族，什么阵法宗师，根本就没被他们当成多么重要的事情。 他们嘴上说着可惜，可心内怎么想，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邪骨沉声问道：“那这三个人，究竟该怎么处置？” “放他们就这么离开，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怕已经相信林四就是刺王，残涅依旧无法将他们当做真正的十方楼门人。 “自然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走，说实话，这三人身上依旧充满了疑云。”游魂莫名的笑了笑。 “看来这阵子，要劳烦我们的若若侄女多多努力了……”他深深看着对面的黑裙少女。 若若明白他说的是接近林慕聂三人，尽量多套出这三人的根底，尤其是关于刺皇的消息。 现在林四很可能就是刺王，虽然他们实力高过林四等人许多倍，却没办法用强。 “这个任务很危险呢，他那么凶……”她嘟了嘟可爱的小嘴，显得有些不满。 “这正是你最擅长的，不是么？”游魂浮了浮嘴角。 他知道若若已经答应了，于是继续道：“至于怎么处置他们，我倒是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 “他们的到来，或许正是一个结束我们现在这种局面的契机。” “什么意思？”邪骨问道。 “我们四人互不相服，而十方楼也因此而停止了运转。无论谁上位，其他三人都不会服气。这样下去很难有一个结果，而十方楼迟早也会真正的四分五裂。” 游魂的话音刚落，残涅就冷冷哼了一声。 这四人中，他的实力最强，本就应该是他接任门主。 但可惜，他一回来，游魂和邪骨就联合了起来，而胖总管始终游移不定，谁都不支持。 游魂并未在意他的反应，而是继续道：“现在刺王已经回来，也许那个人迟早也会回来。门主之位的争夺，似乎也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呢？” “说实话，外面现在已然大乱，本该是我们十方楼生意最兴隆的时候……”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现在已经到了我们四人再度开始合作的时候了。” 邪骨淡淡道：“门主的印鉴谁来掌管？没有一个门主，谁都不服谁，怎么合作？”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四人，谁都不愿意别人爬到自己头上。 蛇无头不行，但他们四人不互相拆台就不错了，合作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游魂淡淡一笑：“所以，上天为我们送来了一个现成的门主人选……” “什么！” “你是说那个小子？” “你疯了吧？就连他的身份，我们都还没能完全确认！” 他这句话，不光是其余三人，就连若若的眼内都布满了不理解。 游魂的意思很简单，让这位刚刚回来的刺王当新任门主。 虽然林四的实力连天境都不到，但要是按照身份，刺皇的传人那简直就相当于这里的‘太子’，还真是有这个资格。 而且，即便刺皇回归，也不会对他们这个决定说什么吧，因为刺王是他的弟子。 只是，凭什么？ 就算那小子真是刺王，凭什么让他当门主？ 他们争了一年多，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个门主之位么？凭什么让给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别看十方楼只有这么四个天境，看上去连大陆排名七八位的门派都比不上，但即便是天外天三派都对他们颇为忌惮。 一则，刺客的实力不能单纯按照境界来算，他们藏于暗处，他们行踪诡秘，他们行事无所顾忌，不怕得罪谁。 他们往往能刺杀比他们实力更高的人，他们只有四个天境，但也许在他们死光前，已经有十四名甚至四十名天境早早死在他们手中了。 二则，十方楼除了总部之外，还有八大分部，它们分别位于大陆的八个不同方位。 诸如慕哲平和聂河所在的乾紫分部就是其中之一，每个分部的人数不等，但即便最少的分部，也有三千以上的青衣刺客。 慕哲平刚出来见到林四时，就是刚刚升到青衣刺客而已。 至于那些不断被淘汰，还在受训的见习刺客，还根本没有被算在内。 这八大分部，不知有多少刺客在大陆各地暗中执行着大大小小的刺杀任务，十方楼也不知掌握了多少机密，在许多地方安插潜伏了多少人手。 这力量真要全部集中起来，那真的是极为恐怖！ 若非如此，他们四人又何必这么费力去争夺这个十方楼门主之位？ 说实话，一旦坐上这个位置，那掌握的力量，其实已经算是和天外天三派的掌门相当了。 这样一个位置，就这么拱手让给一个毛头小子？ 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啊！ 第621章 选择 残涅等人的不解，游魂当然是看在眼底。 说实话，如果是外人突然对他这么说，他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自己辛辛苦苦追求的东西，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奉送给别人？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 他缓缓看了周围几人一眼，他平静的态度，让其余几人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他们知道，游魂并不是个蠢货，更不是什么老好人。 “既然他已经出现，那么那个人，很可能也会出现。这一点，我想你们都该明白。争夺门主之位本就很难分出结果，而现在更是已经变得没有了意义。” 残涅，邪骨，胖总管都微微点头。 林四道明刺王的身份后，他们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野望恐怕很难再实现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屈居一个毛头小子之下，不是么？ 游魂徐徐到：“十方楼需要一位首领，这一点我想你们都没办法否认。” 任何一个成了规模的势力，都需要首领。 而即便是像仙武王国长老会那样看似公平的组织，在长老之上，也依旧还有八位大长老。 而八位大长老之上，更是有着仙武王国的国王这个名义上的议长。 至于各大门派，就更不用说，有哪个门派没有掌门的？哪怕他们的长老再能干…… 无论如何，都需要有一个最终的头儿。 没有头儿，下面的人心就很容易散掉。 就像世俗国王的玉玺一样，有的命令，必须要要盖上的印鉴才能施行，因为那代表着最终决议。 十方楼自然也有这样的印鉴，但他们四人却都无法动用。因为谁动用，其他三人都会群起而攻之。 而十方楼没有一个头子的话，他们这几人终会蠢蠢欲动，终会互相争斗。 “这个首领，无论他是不是真的首领，他都必须存在！” 游魂话音一落，胖总管的眼睛亮了。 “你是说……让他当名义上的首领？” “没错，他的身份尚且没有得到完全的确认。更何况，他又哪里有指使我们四人的实力？这个首领，只是一个象征……但是，又不能没有。” 邪骨和残涅陷入了沉默，显然都在考虑游魂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他们也听出了游魂的意思，十方楼不能一日无主。但就像世俗王国之中那些被权臣外戚架空的幼年国王一样，只是个象征也没关系。 这个首领，只是拥有一个门主的称号，其实根本就没办法插手十方楼的事务。 有了这样一个人存在，他们四个人也能心甘情愿彼此各退一步，继续像以往那样相互合作，同时并存，这样十方楼又能再次运转起来。 因为有了大家都认同的首领存在，一些事务也终于可以盖上属于门主的印鉴。 或许会在名义上让他参与一些事情，但最终的意思，自然还是按照他们这四人的想法来办。 而游魂也继续趁热打铁：“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而且，你们不觉得让他当门主是一个妙招吗？” 邪骨愣愣问道：“妙在哪？” “刺皇大人一旦归来，他会推翻自己的弟子吗？” “应该……不会吧？”胖总管迟疑道。 刺皇回来后，发现自己的弟子成了门主，很可能就会真的默认这一现状而隐于幕后。他没必要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拉下来，而不断更换门主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就是了，你们是愿意让刺皇当门主，还是让刺王当门主？”游魂轻声笑道。 顿时，其余三人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了。 刺王无法辖制他们，说白了，让他当门主，他也只是个傀儡而已。 而即便刺皇归来给他撑腰，如果那时候刺王还是门主的话，他们这四人的日子也会比以前好过得多。 一个毛头小子又懂什么？即便他们这四人阳奉阴违，他能看得出来吗？他在十方楼毫无根底，没有亲信势力，对于十方楼的事务也毫无了解，他即便是真正的门主，又能怎样？ 还不是会像傻子一样被他们四人耍的团团转？ 而且，退后一万步，刺皇给他撑腰，他对十方楼也终于完全掌控在手，压服了他们四人。那他们这四人，也算是有拥立之功，不是吗？ 无论如何，都会比在那个人手下好过一万倍！ 他们原本不可能推翻得了刺皇的‘残酷统治’，但按照游魂所说的那么做的话，那还真很可能等于是变相推翻他了！ “我答应了！”残涅很快就表态了。 “我肯定是没意见的。”胖总管嘻嘻笑道。 “可以！”邪骨最终也应了下来。 若若目瞪口呆望着眼前这一幕，谁也想不到，凶名滔天的十方楼竟然就这么换主人了，过程甚至比外界学院某个班级换班长还要简单。 她只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哪怕，这只是名义上的‘主人’。 …… 林四缓缓睁开了眼睛，心内在庆幸还活着的同时，又有着一丝遗憾。 这次的昏迷，他没能进入那个梦中。 之前他曾经想要和连山划清界限，甚至抗拒这样的梦。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却不得不借助他曾经的经历才能活下来，这着实是讽刺无比。 他想要再次进入那个梦中，最好是记起更多关于十方楼的经历，这样在今后的日子里，他才能在那几只老狐狸面前做到滴水不漏。 之前的几次的梦境，几乎都是在他昏迷后不自觉进入的。 但很遗憾，这次昏迷后，他只是昏睡了一场，什么都没能梦到。 而他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的毒竟然还没解掉。无论双手还是双腿，还是瘫软无力，奇痒无比。 不应该啊，当初药师下了那么可怕的毒，老慕都帮自己解掉了，更何况这次？ 不对！这和若若那暗器的毒似乎不同！ 随后他就看到了若若。 此时他正躺在属于自己房间的那张粉红色大床上，而若若正趴坐在他身旁认真对着他的左臂扎针…… 她扎得无比的认真，无比的专注，小脸上透着一抹执着神采。 以她的实力，林四睁眼的那一瞬间，应该就能感应到了。 但她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如果不是身上的的感觉骗不了自己，林四甚至会感动的的认为她在为自己治疗。 但很遗憾，她所扎的那个部位，已经变得愈来愈痒，痒得林四恨不得挥刀斩掉那一截手臂。 有时候，痒比痛更加难忍，而能让破境修行者都忍耐不住的痒，就更不用说了。 林四很想一把将这个女人推开，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杰作’，但可惜他根本办不到。 他现在似乎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力量，虽有印力，但血液肌肉骨骼却全变得软绵绵的。 于是他只能选择静静看着她忙碌。 这女人应该不会杀他，否则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更不会让他躺在这里。 这女人被自己挟持过，重伤过，她会选择这样报复自己，似乎也完全说得过去。 老慕呢？聂河呢？还有那几个天境高手呢？那些人到底做出了怎样的决定？他猜测不断。 过了好半晌，若若才拔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随后会袖擦了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珠，这才对他嫣然一笑。 “你醒了啊！” “是啊……” “你觉得身体怎么样？好点了没？”她一脸关切地问道。 如果不是印力依旧存在，并且能完全察知体内的变化，林四甚至会推翻之前的判断，会觉得她的心胸真是宽广。 然而，很遗憾啊，不是每个人都像尹漓那样会给俘虏疗伤，比如眼前这个若若。 没有她的话，自己的伤原本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小手拍了拍胸口，她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的朋友呢？” “他们啊？去下面参观了。” 两人都没有提起先前的战斗，同时又选择性忽略了若若刚刚的举动。 看上去，就像是伤者苏醒，好友探望一般。 只是，彼此心里在想什么，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这女人爱演戏，但林四又岂是一般人？这种事，同样也是他的专长。 “那些人，打算怎么处置我？” 若若眼中现出恐惧之色，似乎对那四名天境极为害怕，哪怕只是提到他们的名字。 “我不知道，但他们应该会留着你。” “是吗……” “你以前，真的是这里的人吗？” 林四斜了她一眼：“怎么？你难道还不信我？” “不不不！”她连忙摆着手，“我信，只是，你真的不该回来。” 林四似笑非笑道：“为什么？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没有人会把十方楼当成自己的家，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这里……”若若低下了头，娇俏的小脸上透着一抹落寞与悲哀。 加入十方楼的人，多半都是身不由己的。 对这里，自然也谈不上多大归属感，只是一旦加入，就没有了回头路罢了。 但是，林四却不太相信若若也有着这种想法。 毕竟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习惯了之后，会渐渐沉沦下去，会开始渐渐享受这种刺激的生活。 “你看上去，在这里过得很好，比这里九成九的人都要过得好。” “如果我不能努力让自己在这里活得很好，那也许我早已经死去许多年了。” 她似乎不想再多说，站起身来收拾了一番之后，才轻声道：“我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 暂时失去大半行动能力的林四并未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房顶的梁柱发呆。 第622章 三倍答谢 若若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房内只剩下了林四一人。 若若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像是慕哲平和聂河那样极度抗拒十方楼的人，哪怕她外在表现得柔弱不堪。 只是，她这么说的用意是什么？ 取信于自己？获得自己的同情？可这样做，有什么用呢？ 而且，如果真要接近自己，那她刚刚正在做的事情又算什么？ 真想要接近或取信一个人，即便不示好，也不应该去故意得罪对方吧？ 她在故意加重自己的伤势不是吗？ 这样做，自己怎么可能会同情她？甚至对她有好感？ 他摸不清若若的念头，于是他暂时懒得去想。 凭他的实力，是不可能闯得出十方楼总部的，他只能被动等待那四大天境的决定。 不过在那之前，他至少应该要获得一定的自保之力。 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度糟糕，哪怕是行动都变得异常困难。 他开始缓缓催动印力去解除体内的陈旧毒素以及若若刚刚重新下的毒。 在印力的不断冲击下，毒素如同消融的冰雪般渐渐逝去，但整个过程却极为缓慢。 他的印力并未全部恢复，而旧毒还未全部褪去就被种上新毒，这一切都为整个过程增添了不少难度。 依照目前的速度，恐怕需要三四个时辰才能彻底清除余毒吧？ 现在这里并无他说话的余地，他想要见到慕哲平与聂河，确认他们的平安，但很可惜他根本见不到。 这里的一切，都在那四大天境高手的掌控之下。 于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他，现在根本就不缺时间。 毒素渐渐消退，两个时辰后，他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行动能力。 虽然依旧无法动手，但至少手足已经可以渐渐活动。 此时天色已黑，他想要下床去看看窗外的动静。 只是，他才刚刚努力撑坐起来，房门就再次被人推开了。 “你的伤还没有痊愈，要多休息，怎么能乱动！”她一脸焦急地快步跑了过来。 看上去，她像是非常担心林四的毒伤恶化。 林四很无奈的被她‘强行’按得重新躺了回去，现在虚弱无比的他面对破境中期的若若，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我想起来走走……”他提出了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 若若秀气的眉好看的皱了起来，小脸紧绷着回绝了他的要求：“不行！你现在是病人，要听话！等你伤好了再说！” 她就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医师，在训斥生了病却依旧不安分的顽皮幼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林四只能苦笑着认命，因为按在他心口的若若小巧手掌重愈千钧，按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会就这样被她按死吧？林四觉得很憋屈，如果是完好状态，他想要击溃若若并不算太难，但现在却只能任由她摆布。 同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其他几人都不出现？ 是生是死，好歹给自己一个结果啊！ “你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饿了吧？”她端起了一个食盒。 林四怔怔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了饿感。修行者虽然忍耐能力以及对身体的调控能力要比普通人强很多，但并非可以不吃不喝的神。 若若很快打开了食盒，里面是一种玉羹。卖相倒是挺好看，但林四以前从未见过，自然也叫不出名字来。 芊芊素手拈着一个银勺，她舀了一勺玉羹缓缓伸到了林四嘴边。这姿态端的是美妙无比，如同一幅画卷。 只是，似乎是发现林四躺着的姿势不太方便，她又伸出一只左手，将他的头扶了起来。 虽然林四不知道这玉羹到底有什么名堂，但现在他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看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他才不信被自己重创过的若若会这么好心。 然而事实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玉羹异常的美味，若若并没有故意泼得他满脸都是，也没有在这玉羹之中下毒，而是平静的一勺接着一勺的喂给他吃。 整个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出声，一个不断喂食，一个不断张嘴。 室内的气氛显得很是安宁温馨，唯一让林四觉得有些丢脸的是两人的姿势，看上去就像自己依偎在她怀中一般。 一碗玉羹吃完，林四觉得虚弱的身子似乎又渐渐恢复了不少力量。 若若在一旁收拾着食盒，林四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猜测她应该会马上离去了。 一碗玉羹当然没办法收买林四，但他却没来由的开始反省自己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现在想想，这若若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自保。 自己突然出现在她房内，换成任何人都会想办法脱身吧？ 自己追杀她，难道她还不能反击吗？ 这少女或许不是什么善茬，但在这件事上，她其实还是挺无辜的。怪只怪，琴英这个传送阵好巧不巧的就将自己等人送到了这里。 林四不会放松对她的警惕，但对她的恶感却减轻了许多。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若若又拿出了之前那副长针。 林四愕然看着她，只见她镇定自若的将长针缓缓扎入自己的左腿某处。剧痛立即袭遍他的全身，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左腿正在被万虫噬咬。 这不用说，又是因为那针上所带的毒素了。 他就像是刚刚被人捧上了云端，然后又狠狠踩入了地底。 这女人，有毛病吧？林四差点咆哮起来。 刚刚还在示好，紧接着又来折磨自己？那她示好的用意何在？ 而且她要不要做得这么自然？自己现在可是盯着她呢？竟然就这么脸不红气不喘的在自己身上继续下毒？ 若若拔出了长针，随后又扎入了自己的右腿某处。 林四的意志力算是极其强韧了，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很难再保持平静的面色，因为这痛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深处。 他额头的汗珠都溢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他死死咬着牙关，声音仿佛挤出来的一般。 若若扬起小脸，笑眯眯道：“为你疗伤啊！” 你这也算是疗伤？没有你的话，我的伤早就好了！ 林四还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不用劳烦你了，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 “不行呢！病人就要乖乖听话。”她埋头继续加深着林四的痛苦。 林四刚刚对她升起的那点好感早已经烟消云散，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自己才病的不轻。 尹漓虽然也总让他捉摸不透，但至少她还是个正常人。 而眼前这个若若，已经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了。 “你是医师吗？”林四试图阻止她继续施为。 “我会成为一名好医师的。” 这回答差点让林四吐血三升。 “这么说，你从来没有给人看过病了？” “没有呢，你是第一个。” “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不用啊，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笑容可掬的将长针扎入林四左小腿。 林四痛得差点昏了过去，只是他却不想叫出声来，因为他觉得那样很没面子。 他只能努力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不不不，我要答谢你啊！” “答谢什么？” “你对我的馈赠啊，我向来都会是三倍的答谢哦！” “好吧，你真是太客气了……” 果然，还是因为自己伤了她吗？这女人，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睚眦必报呢！ …… 若若离去后，林四身上已经有四十多处被扎过了长针。 自己还能忍着没有昏迷真的是太了不起了，他必须要醒着，因为他要早点解开这毒。 艰难的催动着印力，他再次向着一处处的毒素攻去。 一直忙到天亮，他才终于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疼痛终于离他而去。 汗水已经湿遍全身，再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只觉得自己还能活着真是不容易。 随后他就听到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若若再次进到了里面。 “你醒了啊，休息得怎么样？”她满面微笑的向林四走了过来。 她笑起来就像邻家小妹，沁人心脾，如沐春风。只是，现在的她在林四心目中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而且还是个疯了的魔女。 我休息得好不好你还能不清楚吗？要不换你自己被扎试试？ 看着她手中托盘上的食盒，以及那装着长针的布袋，林四心内在哀叹。 为了排毒，他的印力已经消耗得一干二净，而且剧痛也带走了他大半的体力，现在的他还是毫无反抗之力。 依旧是先喂食，后用针。 林四体内再度被种下了新毒，这次的毒既不痒也不痛，但是他却觉得自己的手足躯干都不属于自己了。 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双手双脚的存在，更不用谈去指挥它们。 看来，想要解毒的话，又要忙半天了。 这女人，难道是故意这样整得自己下不了地？ 可是，这样有什么好处？ 她真要想折磨自己，完全可以斩断自己的手脚，那样自己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 自己解毒她应该能看得出来，只是她对此根本就毫不在意。 仿佛就是故意和自己玩这种不断下毒，不断解毒的‘游戏’。 只是，林四不想玩啊，这毒全都下在了他身上，谁知道某天会不会真的引起突变一命呜呼？ “其他人呢？为什么到现在我只见到你一个人？” 他现在甚至宁愿看到那四大天境，也不想看到这个女人了。 “他们在为怎么处置你而头痛。”若若似乎很是配合，几乎是有问必答。 “哦。”虽然林四并不太相信若若的话，但他还是稍稍放下了心来。 她会这么回答，那至少着代表着自己的身份暂时得到了承认。 第623章 心软 中午和晚间，若若又准时带着食盒来到了这个房间。 林四发现，她至少有一件事没说谎，那就是那所谓的三倍偿还。 从这天中午开始，她带来的便只有食物，而没有什么毒针。 林四没有再提这件事，而若若也仿佛忘了一般，每天尽心尽力服侍着他。 这里没有什么丫鬟佣人，他每天的食物，都需要由若若带来。 她为他带来了崭新的衣物，甚至给他带来了几本杂书，让他打发无聊的时光。 虽然林四的状态渐渐恢复到了巅峰，但他却无法离开这房间，因为那四大天境不允许。 他现在，就像是被囚禁在这里的犯人。 他的活动空间，只是这个房间而已。 他的刺王身份，看来是真的被那些人确认了，至少这原本属于刺王的房间又重新归属于他。 除了一刻不停的运转印力修炼，每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是透过窗外看着山下面‘忙碌’的人群。 这些天，似乎不断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刺客进驻到这里。 难道是因为自己吗？他猜不出来，也没有人告诉他。 而有时候，他也会进入那个黑乎乎的小房间，坐在那张铁床上体会当年连山的心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安静的独处了。 虽然平日里他几乎一刻都闲不下来，但面对现在这种生活，他发现自己依旧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也许，这是连山留下来的某种‘品质’吧？ 他的世界，恐怕大部分时间都是只有一个人。 “你又在这里啊！” 吱呀，门开了，尽管小房间漆黑一片，但铁床上的林四还是看清了若若的身影。 “是啊，又到了吃饭的时间吗？”他依旧坐在原处并未起身。 “看来你真的很想离开这里。” 林四讶然道：“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看上去，不像是对这里安之若素，甘之如饴吗？” 是啊，他虽然被‘囚禁’在了这里，但从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的不耐，焦虑，苦闷，消沉，疯狂…… 任何人看到他这表现，恐怕都会认为他真的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然而若若却吃吃笑道：“你会用这两个词，就已经说明你内心深处对这里充满了抗拒，只是无奈认命罢了……” 林四哑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大意的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 或许是沉寂了太久，以至于头脑都生锈了吧？ 不过，这也没什么。 自己想要离开这里，这一点四大天境应该都能猜得到。 只是，他们恐怕不会轻易就这么放自己离开。 他也没想到当初离开学园之城时，容雨的话竟然算是一语成谶，这次圣山之战，他果然没办法顺利回到月国。 现在即便他能逃离这里，出去后恐怕也不会有安宁日子吧？无论十方楼还是那些大国大门派，恐怕都不会让他安宁下来。 他至今还不知道外面各国和门派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他们上陵三鬼渐渐都快要被人淡忘了。 “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师傅交给我的任务，我不能不完成。”他再度搬出了连琴。 若若轻声笑了笑：“这个任务，外人不能问，更不能插手，否则会招来刺皇大人的怒火？” “你应该清楚刺客的准则，不能知道的，尽量不要有好奇心。” “这个任务，其实只是你编出来的，对吗？” 若若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林四心内掀起了巨浪。 她在试探自己？绝对是！ “你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他淡淡道。 “虽然我没见过刺皇大人，但从那四人对他的畏惧程度，我就能看得出，他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他不能容忍失败。” “所以呢？”林四感觉她似乎正在向自己‘摊牌’。 “东南域有什么值得刺皇大人在意的东西，以至于要让你们三人经年累月呆在那里，我实在想不出来。而即便有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他似乎也选错了人。我不相信刺皇大人看人的眼光会那么差……” 此时的若若，和她之前几天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同。 无论是楚楚可怜，柔柔娇怯，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她脸上似乎都始终戴着一层‘面具’，让人无法看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她无时无刻不在演戏，这是林四对她最深的印象。 而现在，她好像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以至于看上去有些……咄咄逼人。 “哦？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不，我看过你们三人在东南域和上陵山的一些资料。不得不说，很精彩。你是人中之杰，大陆年轻一代之中想要找出个比你更优秀的人，恐怕很难……” 林四知道她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若若紧接着就话锋一转。 “但是，你有个致命的缺陷。” “什么缺陷？”哪怕依旧怀疑她在演戏，林四还是被她提起了好奇心。 “刺客杀的几乎都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人，所以作为一个刺客，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 林四摇了摇头，“我杀过的人应该比你多很多倍。” “但你杀的，全是敌人。” 林四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被你视为敌人的人，你不会杀。因为你不忍心，对吗？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刺客，我实在无法相信，刺皇大人会派一个这么心软的人去执行一个需要漫长时间，而且是暗中进行的大任务……” 她平静地望着林四静坐不动的身影。 “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吗？” “不知道。” “因为，就连我当着你的面对你下毒时，你的眼神都像是看着顽皮的孩子在恶作剧一样。虽有怒火，却无杀意……” 林四长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若若已经在怀疑自己的刺王身份了。 确实，这是他最大的破绽。 作为刺王，即便外在表现得再温和，心也应该是冷酷的。 “我实在无法相信刺皇大人那样的人，会教出这样一个弟子。” “你觉得我应该变成一个像他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是的，毕竟耳濡目染。”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他的另一面，他曾经，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啊……” 虽然这几天试探下来，若若看出了林四一些藏于内心深处的东西，但林四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她？ 他同样看出来，这十方楼的人对连琴的了解少得可怜。 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叫连琴，也没有看过他的长相，更不知道他的过去。 他的性格之所以和连琴完全不同，或许只是因为青月森林那次昏迷失忆造成的。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意外，或许日后的连山真会成为那种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若若的怀疑，其实相当的有道理。没有那次意外的话，刺王连山不可能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而林四之所以刻意这样‘有感而发’，只是为了混淆若若的判断。 看吧，我连他曾经不为人知的过往都知道，你还有什么理由怀疑我不是刺王？ 有些话，点到即止。而像若若这样的聪明人，往往会抓着一点点口风苗头不断去探究，去猜测。 林四就是要让她不断去瞎猜…… 他其实看得出来，若若应该就是那四大天境派来，故意观察他的人。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若若会选择向他摊牌。 既然她发现了一些东西，为什么不去告诉那些人，抑或干脆藏在心底，反而要告诉自己？ 林四这句话，让若若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显然，她在判断林四这句话的真假。 过了许久，她才默默将食盒放在了床边。 “或许吧，毕竟……我以前也是个心软的人呢。” 她转过身，走出了这昏暗的小房间。 就在木门被带上的那一刻，她若隐若现的声音再次传入林四耳内。 “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柔软的那一面。” 否则他们会扑上来将我撕咬成碎片吗？ 只是，一直到若若轻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都依旧无法看穿她的用意。 她的提醒，显然是对自己有利的。 然而，为什么呢？林四不相信她会这么轻易的就站到了自己这边。 无论实力对比，还是亲疏程度，若若都应该站在那四大天境一边不是吗？ …… 哪怕第二天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传入他耳内后，他还是无法理解若若的做法。 “你们要让我当十方楼新任门主？” 此时他已经被从那房内‘放’了出来，而大殿内，四大天境和若若齐齐在场。 哪怕刚刚游魂已经说了一遍，林四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我们打算推举你做十方楼新任门主。以你刺王的身份，当门主也算实至名归不是吗？”游魂满面微笑的重复了先前的决定。 林四只觉得荒唐不已。 这些人都疯了吗？ 短时间内，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从这里逃走。 他很有自知之明，没想过要在这里大闹一场，抑或设计坑杀这里大批的刺客，因为实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所谓的头脑计谋所能弥补的。 然而他着实想不到，这些人竟然直接把门主之位送给他了。 那岂非意味着自己成了这里的主人？而且，再想想十方楼那盘根错节遍布全大陆的触角，想想它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名，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超大的金山。 不过，这金山可能会砸死人。 林四很快就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即便给了自己门主之位，自己能指挥得了这四个人吗？别说他们，即便是其他那些破境刺客，也不是他所能指挥的。 只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而已。 说到底，这里是个凭实力说话的地方。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而除此之外，自己应下这个位置后，十方楼的所作所为，恐怕很大一部分就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十方楼是很强，但它恐怕也是大陆上树敌最多的势力。 人人得而诛之，这形容应该一点都没错吧？与之相比，上陵三鬼简直就只是玩闹性质而已了。 虽然十方楼一直都隐藏得很好，但凡事都有意外，而且……自己怎么可能甘心在这里藏下去？ 一旦被人知道自己是十方楼门主，那就真的是举世皆敌了！ “我可以拒绝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你一点都不笨，知道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邪骨森然笑道。 第624章 大典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残涅冷冷的抽出了剑。 林四知道他不可能杀死自己，因为在无法证实自己不是刺王之前他不敢这么做。 但他却没办法不答应。 他们不敢杀死自己，但他们或许会杀死老慕和聂河，甚至将叶弘谢少英扶摇容雨郁荼等人都抓到自己面前来一一杀掉。 他们有这个胆量，有这份狠心，更有这个实力。 在十方楼面前，连一个天境高手都没有的月国孱弱得可怜。 “好吧，我答应了。”他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位置，转变之快，甚至让周围几人有些意外。 他们本以为还要用许多手段，才能迫得这小子‘就范’。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是个梦寐以求的位置。 但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的话，坐上这个位置等于坐上了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口。 无论是内部的倾轧，还是外界的威胁，都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这小子并没有被这‘惊喜’冲昏头脑，既然能看出其中凶险和这所谓门主的真正地位，那他拒绝也算理所当然。 他们只是没想到只是随便威胁两句，他就这么干脆的答应了。 游魂浮了浮嘴角，大步走向了殿门。 “那么，即刻举行继位大典吧！” 一切都发展得极快，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给他丝毫的准备时间。 留在总部的近万名级别不一的刺客纷纷聚集到了山上，而走在他们最前方的是八名面貌各异的中年刺客。 只看这八人行走的姿态以及沉凝稳重的面容，林四就能看得出，这八人都是十方楼的中坚人物。 若若手捧一套华贵的紫色长袍面色恭谨的站在了身旁，林四知道，这是要为自己更衣。 如同世俗王国的国王登基后，要换上黄袍一样。 只不过这里没有所谓的宫女，没有太监，没有臣子，没有观礼的宾客，没有礼炮齐鸣锣鼓喧天…… 有的，只是一名名面无表情的天境，破境，极境刺客，这里的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满了血腥。 他挺立原地，张开双手，一脸木然的平视着前方。 若若为他褪下了原本的灰色袍服，随后一丝不乱的为他穿上了那件紫色长袍。 虽然执行任务时，刺客的衣物可以随意变换。但类似现在这种场合，十方楼的刺客们在穿着上却有着森严的等级，自上而下分别是紫黑灰青。而有资格着紫衣的，只有天境之上的四大长老。 从这一刻开始，林四至少在表面上和他们处于同一级别了。 他放下双手，一言不发等待着游魂等人的安排。 他很配合，因为他不得不配合。 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见到慕哲平和聂河的身影，这意味着什么，他无比清楚。 下方上万刺客无人出声，一片寂静，游魂展开了一卷紫色绢布。 “十方楼创立千年……前任门主刺皇大人云游已久，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十方楼亦不可一日无主……” “值十方楼动荡不安之际，刺皇之徒刺王林四横空出世，上承于天，下接于地……” “……今在此推举林四为十方楼第二十七任门主，望林门主早日带领十方楼威震宇内，十方皆服！” “祭天地！” 随后他微微转身，同其他三大天境一同看向了林四。 林四又哪里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到现在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事前甚至都没有人教他应该怎么做。 还是若若点了三炷香放到手中，他才明白过来。 随着他躬身将三炷香插入后方早已准备的香案中，胖总管这才越众而出。 “受印鉴！” 游魂再度高声喝道。 胖总管珍而重之的将一个蒙着金色绢布，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物件交到了林四手中。 林四接过后心内恍然，这大概就相当于世俗王国玉玺一类的物件了。 这十方楼，倒是似模似样的嘛！虽然这一切都只是个形式，不过看到一群刺客整出这套阵仗，他觉得很是古怪，又觉得很是奇妙。 他本来还以为十方楼这种组织，登位时会出现什么屠杀活人，饮血祭祀之类的恐怖场面呢。 没想到，一切倒是中规中矩。 当他手捧印鉴面对众人而立时，游魂再度高喝：“参拜新门主！” “杀生堂残涅见过门主！” “刑堂邪骨见过门主！” “情报堂游魂见过门主！” “总务堂总管见过门主！” 四大天境依次走到他面前三丈处，对他微微躬身抱拳。 哪怕知道他们心内根本没把自己这门主当一回事，林四还是难得的舒爽了一回。 四大天境对自己低头，这还真是极其罕见。 紧接着，那八名中年刺客越众而出。 “神炎分部，碧澜分部，东赤分部，高龙分部，西流分部，乌北分部，重古分部，乾紫分部……八部分堂主见过门主！” 八人整齐划一的向他躬了躬身。 林四这才知道原来十方楼有八大分部，而乾紫分部，不就是当初老慕和聂河待过的那个地方吗？ 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成为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级了。 这八个分部的名字实在取得随意无比，但却又一听即明。神炎，碧澜分部，应该是潜伏在两大帝国境内。东赤分部，应该就是主管东煌赤楼两大国的刺杀任务了。 至于高龙，应该就是高真龙燕，西流应该是西驼和流奴等西北诸国，乌北就是乌夏和北部诸国，重古应该是重楼古夏所在的西南域。 而乾紫，大约就是乾蓝紫星以及东南六国了。 看来，这十方楼真的是将刺杀这一‘业务’，遍地开花，发展到了全大陆啊……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门主，哪怕对十方楼很是反感，此时林四心内依旧不由得兴起了一股天下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错觉。 尤其，是紧接着下方其余上万刺客山呼‘参见门主’时，他甚至差点有了‘当门主也不错’的念头。 这种诱惑，真的没有几个人可以挡住。 他知道，在自己被关在房内的这几天，这几个老家伙肯定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否则这过程不可能这么顺利。 那八个分堂主之前甚至根本都不认识自己，凭什么第一次见到自己，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自然是这几个天境提前将他们给说服了，亦或是压服了…… “门主致辞！”游魂再度高声吆喝着。 整个总部一片寂静，上万双眼睛齐齐看着林四。 致辞？致你妈啊！你有事先跟我商量过吗？老子根本就不想当这个门主，还不是你们逼的？ 就算要我致辞，能不能提前告诉我，让我准备一下？ 然而，林四还是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走到了殿门正中。 没办法啊，形势比人强！ 哪怕他心内很想这十方楼下一刻就被搞垮，此时也不得不装模作样的说起了场面话。 “承蒙大家厚爱，推举林某为门主。我一定不负众望，将十方楼发扬光大，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啊，哈，哈哈！大家散了吧……” 就连若若听到他这番如同街边店铺开张时一般的致辞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更何况是四大天境。 此时他们心内都忍不住在想，这个门主是不是真的选错了？ 然而无论如何，现在已经相当于是木已成舟了。 无论这小子怎么蹦跶，也飞不出他们的掌心。 不久，众人在游魂的一声令下之后，山下众人才纷纷散去，大殿内留下来的只有林四，若若以及四大长老和八大分堂主。 林四也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在这里，自己说的话根本不管用。 于是，他老神在在的坐在属于门主的正中宝座上，抵在扶手上的左手撑着脑袋，一脸慵懒的听下面这些人‘议事’。 神炎分部的那位分堂主率先开口。 “神炎帝国委托我们刺杀龙燕安远将军高毅，这生意接还是不接？” 胖总管笑眯眯问道：“高毅什么实力？酬金多少？” “破境后期，十万金币。” 残魂轻笑道：“少了，提价到二十万。另外任务失败，我们依旧会收一半定金。” “这不合规矩吧……”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规矩改了，我们不愁接不到生意。” “碧澜帝国的人要我们帮他们刺杀神炎的米辰。天境初期实力，五十万金币。” 残涅冷冷道：“五十万就想杀天境？简直是在做梦！告诉他们，少于两百万免谈！” “半年前叛出西流分部的祝峰还用继续追杀吗？” “当然，我会亲自去取他的头颅回来！”邪骨阴阴一笑。 “有人要灭乌夏安西将军江卓满门，出价五十万金币！” 游魂扬了扬眉：“哦？好久没有接到灭门的生意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雇主是东煌阳穆城的一个富家少爷，乌夏突袭东煌时，阳穆城被攻陷，这少爷全家被杀，只剩他一个人逃出来。他变卖了外面的全部产业，凑齐了五十万金币……” “江卓是什么实力？五十万似乎少了点。”胖主管俨然一派生意人模样，完全就不在意这背后的故事。 “江卓是破境中期，阳穆城就是他统兵攻下的。他身边至少有十万大军环绕着，刺杀难度并不小。不过……” “不过什么？” “雇主特意要求留江卓一命。而他乌夏的一家老小，最强的也只有破境初期，只是人数较多，足有四百余口……” 游魂嘴角一翘，“啧，这是特意要让江卓体会一下家破人亡的感觉啊！好一出可歌可泣的复仇戏码，这生意我们接了！” “这一单，我来做。”残涅一脸漠然，仿佛那不是四百口人，而是四百只鸡。 “看来残涅大哥已经忍得太久，快憋不住了。那就有劳残涅大哥了！”游魂嘻嘻笑道。 …… 也许是太久没有大规模接‘生意’，此时的总部大殿显得就像一个菜市。 一桩桩一件件可以轰动一时的刺杀任务在这里被三言两语定了下来，每个目标的实力都不低于破境。 或许，低于破境的目标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些人口中。 没有人问林四的意见，尽管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门主，但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这种场合大睡一觉。 下方众人偶尔会发生争执，但没有人让他来仲裁，因为没人会真的当他是门主。 他唯一能听出的一点，就是大陆似乎已经不平静了。 这些刺杀任务，绝大部分都是围绕着神炎，赤楼，乌夏，龙燕，东煌，碧澜这几国，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军中将领。 十方楼几乎是来者不拒，无论目标是谁，只要给足了钱就接。 真是一个疯狂的组织啊，换成其他某个门派这么干，恐怕早就被人灭派了吧？ 他心内暗暗叹道。 第625章 反客为主？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会议’才终于告一段落。 厚厚一大摞卷宗摆在了林四面前，他需要做的，就是在每一份卷宗上，盖上门主的印鉴。 每一份卷宗上都有着目标的详细资料，诸如实力评估，往昔经历，生活习性，周边环境…… 恐怕就连那些目标自己对自己的了解都没有这么深。 他看到了每一份卷宗上的报价，以及委托人，这原本应该算是绝对机密。 流传于大陆上的刺杀准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泄露雇主的信息。 然而，在这里，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 他能轻易看到谁想杀谁，也能看到由谁执行任务。或许，这是他身为门主仅有的一点‘特权’吧。 每一份卷宗都代表着一条亦或几百条性命，这些人全都和林四无怨无仇。 除了那些正在交战中的两国将领之外，其余不少人甚至可能是从未伤过人的本分人。 比如那被灭门的江卓一家，他们家当然不可能都是该死的恶棍，其中也还包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少女，以及人畜无害的丫鬟家丁。 但是，当自己的印鉴按下后，他们的命运就几乎已经注定。 残涅亲自出马，这个任务完全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虽然林四从不自诩自己是一个好人，但他真的不想杀这些人。 然而，他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即便他拒绝，这一切依旧会照常进行下去。 他充其量，就是个盖印鉴的工具而已。 啪！啪！啪…… 他如机械般飞速在一份份卷宗上盖着印鉴，盖得又快又准，他的手没有一丝颤抖，他的面色没有一丝变化。 他知道，尽管自己所做的事情根本就只是个形式，但下方有许多人其实正在暗暗观察着自己。 他们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或许若若说得对，作为刺王，自己的心根本就不能表现出柔软的一面。 …… 当众人散去后，他终于见到了慕哲平与聂河。 此时就连若若都已经识趣的离去，给他这个门主留下了最后一点颜面。 他看到了慕哲平那一如既往的亲切微笑以及，聂河那木然的面色。 “这几天还好吗？” “还好，每天被他们严加看管着，但总算吃得好，睡得好。”慕哲平上前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熊抱。 林四心下稍暖，随后不自觉的看向了聂河。 一直到被他看的面色不太自然，聂河才撇了撇嘴：“看着我做什么？我没那么小气。只是你现在是门主大人了，我高攀不起……” 林四笑了起来，这家伙，依旧是那么嘴硬。 聂河既然会说出来，那就代表他已经放下了先前的不快。 这么多天下来，慕哲平应该已经说通他了。 而林四也知道，他肯定能理解自己这个门主之位的意义，不会如常人那般跳脚叫着‘你竟然投入了我们仇敌的阵营，我们从此势不两立’。 “我这门主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你要是想做，我可以让给你啊。”他摊了摊手无奈道。 这门主当然不可能让得了，不过聂河还是嘲弄起来，“别，我可不想当傀儡。我看那若若和你挺亲近的，你不会勾搭上她了吧？” “喂喂，你该知道我对唐小芷的忠心。” “嘁！没用，换成我……” “换成你也没戏，到现在我也没见你成功过。啊，忘了，还有蓝岚小姐……” “能别提这事吗？”聂河怒道。 “哈！谁让你不识相。” 眼见两人真的重归于好，慕哲平也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眼下他们三人虽然都还活着，但却是活在虎口。 这种时刻被人窥伺，稍不留神就可能会被抹杀的生活，他们三人当然不喜欢。 林四叹了口气：“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需要的就是忍耐。” 聂河习惯性嘲讽起来：“你这个门主当得可真委屈，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你更惨的门主了。” “然而终究也还是门主，而你们两个，只是乾紫分部的小喽啰。”林四撇了撇嘴，一时间噎得聂河半天回不上话。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林四这个门主再不值钱，至少在十方楼内的地位还是凌驾于他之上。 真正敢不把这个门主放在眼底的，恐怕也只有四大天境长老和那八大分部的分堂主。 至于其他刺客，如果真要挑衅这个门主，或许四大天境都不会答应。 无论如何，这也是十方楼的门主，代表着十方楼的颜面。 “真的是世事无常造物弄人……”慕哲平摇头失笑。 世事的发展实在太过奇妙，之前十方楼还是他们的大敌，他们两个还是十方楼欲要追杀的叛徒。而现在，林四已经成了这个组织的最高首领。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组织真正掌握到自己手中？”他眼含深意的看向了林四。 林四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聂河就愕然叫了起来：“喂喂，不是吧？你觉得可能吗？那四大天境可不是傻子！” 这简直就是蛇吞象啊，聂河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胆大妄为了，但他没想到慕哲平比他更疯狂。 慕哲平掀了掀嘴角，“如果我们三人未来都晋入天境呢？你觉得，我们对抗得了那四大天境吗？” 聂河眉毛扬起傲然道：“如果我晋入天境，我有把握干掉他们之中最强的那个！” “那就是了，换作其他人，即便有这份实力，也没有这个机会。但我们有！” “你是说……我们知道他们总部在哪，而且对这个组织无比熟悉？” “不光如此，还有更重要一点，阿四已经是名义上的门主。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众目睽睽之下被选上去的门主！等到我们实力到了那一步，完全可以直接顺势将名义上的门主变成真正的门主！到时候，他前面根本就不会有多少阻碍，一切都是名正言顺。” 慕哲平深深望着一语不发的林四，“他们低估了我们，这是他们犯的最大一个错误！他们觉得能够将这个傀儡一直握在手心，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养虎为患。” “是的……”林四不自觉答道。 他承认，慕哲平说得有道理。 史书上，类似这种幼年国王被权臣架空，长大后羽翼渐丰重掌大权的事情并非没有。 自己这三人都是有着秘密的人，天印和源珠的神奇又哪里是那些人所能理解的？在那些人看来，脱离了刺皇的他们，就是无根浮萍。 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三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师傅，也不需要依赖什么人。天境对自己三人来说，甚至都不是终点！ 和那四个差不多已经潜力用尽的天境不同，自己三人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只要你能在这里一直忍耐下去，不需要培植什么亲信，不需要暗中发展什么羽翼，只需要按部就班一步步修炼下去。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年，这十方楼就会真的变成你的了！” “十方楼有多强大，你我都很清楚。而到时候，同时拥有七大天境和八大分部，触角遍及全大陆，青衣之上的刺客多达十余万的十方楼全都是你的。” “你想帮月洛宁当上月王？只需一声令下，月国无人敢反对！你想帮她统一东南六国？只需派出近万名刺客将其余几国的王室，大臣，将领，高手杀得一干二净！” “你想和唐小芷在一起？那时候没人再敢惹她，也没人敢伤害你的朋友！因为你自己就是这大陆最大邪恶势力的头子！” 慕哲平的话，如同魔音一般，莫说是林四，就连聂河都有些神思恍惚。 他说的这些，看似白日做梦，但却又不无道理。 他们和那四大天境并非不能共存，一旦他们展现出更强的实力，同时给予这些人应有的尊重，那些人不会和他们决裂。 毕竟除了十方楼，像残涅邪骨这些人，在大陆其他地方恐怕根本无处容身。 而一旦掌握十方楼，连一个天境高手都没有的东南六国怎么可能挡得住他们这七大天境和数万的刺客？ 只要林四愿意等，而他聂河和慕哲平又始终坚定的站在他身后，那这一切确实是水到渠成的。 望着陷入沉默的林四，慕哲平轻声道：“现在，就看你怎么选择了。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他没有替聂河做出决定，因为他也不确定聂河的意思。 不过，此时的聂河根本就没有吭声，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话。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真的非常诱人。”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平复自己的内心。 慕哲平这个提议，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隐忍。老老实实当他的傀儡门主，不引起那四大天境的猜疑就行。 而最终，等实力到那一步的时候，他就能顺利摘到无比丰硕的果实。 “所以，你的决定呢？”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至少现在，我根本没有这个念头，我只想早点回到月国，不愿再想太多。” “你不愿意坐享其成，想要自己白手起家？还是，你觉得十方楼太邪恶，你反感和这个势力扯上关系？”慕哲平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 林四继续摇着头。 “呵，我又岂是那么顽固不化的人？我只是……不愿意将几年十几年的时光都留在这里，甚至这一生都要打上十方楼的烙印。因为觉得，很不值。” “我想回月国，出来得太久了，我想念小芷，还有容叔他们……” 他缓缓抬头，目中的神色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慕哲平苦笑了一声：“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空洞，而且……毫无说服力。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谢谢。” 聂河扭过头向着后殿走去。 “真是搞不懂你们两个，说了半天，和什么都没说一样。” 慕哲平微微一笑，旋即跟了上去。 他知道聂河为什么会这么急着‘逃离’这里。或许，是如释重负吧？因为这让他避免了一次艰难的抉择。 第626章 真正的恶 夕阳斜下，为外界的沙海披上了一层红妆。 林四和若若并肩沿着石阶向下一级级行去，沿途不断有刺客默默低下头，对两人微微欠身行礼。 无论如何，林四门主的身份都是得到了四大天境的承认，这也是他本就该享受到的‘礼遇’。 这里的刺客多半都是天赋较高，同时也是对十方楼最为忠诚的一批人。 虽然这里人人都能看得出林四这个门主只是傀儡，但能生活在这里的人，无论老少，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那就是都远比外界其他同龄人要老于世情，否则他们早死了。 作为一名经历了无数凶险才活到现在的刺客，他们知道该怎样才能尽量活得更久。他们很少会冲动，更不会逞一时之快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虽说天才多半都有傲气，但在这里，类似红发阿修那样的人，终归是少数中的少数。 距离林四登上门主之位已经过去半个月，这半个月以来，整座十方楼忙碌不休的运转着。每天都有人从这里匆匆进出，林四知道这些人都带着任务。 而这里，还只是总部而已。其余八个分部，应该也是同样的光景。 整个大陆，现在恐怕都热闹起来了吧？不光是因为十方楼，更因为大陆中心那几国之间的大战！ 林四所要做的，就是在一些卷宗上盖印鉴，但他却非傻子。到现在，他早就从那一份份任务当中，看出许多苗头了。 无论游魂还是残涅恐怕都想不到，凭借着这些任务卷宗，林四不光看出了参战各方是哪几国，还能看出战局的演变过程。 从神炎方面要刺杀的将领所在的方位，他就能推断出龙燕哪些地方已经沦陷。他甚至能画出一条横亘龙燕的当前对峙战线出来，尽管，不是十分精确。 从乌夏方面要刺杀的频度和分部位置，他就能看得出乌夏最初的突袭优势已经用尽，现在他们和东煌已经陷入僵持。只不过，僵持的那条线已经接近东煌国都东首城了。 从赤楼方面的刺杀中心由沉海渐渐转向紫星，他能看得出，沉海快要被灭掉了。 他现在每天活动的范围，已经不再局限于那个房间，而是可以随意在这方圆十里的总部内行走。 这自然，依旧算是困于一隅，但他能得到的关于大战的情报，恐怕比外面许多人还多。 他对这场大战并无太多想法，他甚至不想被卷入这场大战，只要安安静静留在月国就好。 但某种本能却是推动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去探究着其中的一切。 那些在游魂等人看来只是一份份简单的刺杀资料，而在他眼中，却全部变成了一幅幅波澜壮阔的战争画面。 十方楼的任务并不能保证都成功，尤其这大战期间，许多目标都处在大军之中，更是增添了无数倍的刺杀难度。 两军交战时，刺杀敌军主将谋臣这种事情，历来也算是屡见不鲜了。故而被刺杀的目标多半早就有了防备之心。 几乎有六成以上的任务都会以失败告终。为此，十方楼也折损了不少人手。 他只能暗暗感叹，十方楼这些人，真的是一群疯子。 如果不是意外被传送到这里，那现在他们上陵三鬼恐怕也已经成为十方楼重要刺杀目标。 在遍寻不着他们三人之后，神炎人以及无极殿的人已经开始找上十方楼这个最专业的追杀组织了。 只是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相关的任务卷宗最终呈在了林四面前，而残涅和胖总管等人对此只是付之一笑而已。 林四只能感到很是荒唐。没想到，自己被送入虎口，也算是变相得到了‘保护’。 “这里的景色美吗？”身边忽然传来若若的声音。 林四扯了扯嘴角：“美什么？每天都是千篇一律的黄沙。” “你看起来心事重重，又想离开这里了吗？”若若的思维似乎很是跳脱。 林四伸了个懒腰，却并没有否认她的话。 “没错，我想离开这里，这里太闷。” “但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会让你离开。” “是的……”林四知道，自己即便想要离开这里，也要等到一切都重新走上正轨。 现在，算是十方楼最为忙碌的时期。 不光残涅在外执行着任务，就连邪骨和游魂也没有留下。 只是，他依旧无法杀出去，因为这里还有胖总管和数千刺客。 而且，也没有必要了。 他们三人的根底已经被十方楼查得一清二楚，即便逃出去，也不会有安宁的时候，更何况他不能不为月国那些认识的人着想。 等到一切都慢下来再说吧…… “这里的人，似乎对你的敬畏比对我更甚。”他斜了一眼身边的黑裙少女。 这段时间，她几乎算是成了自己的‘专属女仆’。无论是处理卷宗，翻看资料，生活起居还是现在的外出散步，几乎都少不了她的影子。 这自然是四大天境安排的，他们不可能放任自己脱离掌控。 若若，应该算是他们正大光明放在自己身边的一个‘间谍’吧？ 只是，对这个间谍，他却有些看不懂。 他自己虽然的确是刺王，但他毕竟失去了太多关于十方楼的记忆。 平心而论，他即便再会掩饰，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破绽’。而若若是那么的聪明，许多东西根本就瞒不过她。 如果可以，林四真的很想灭了她的口。 但另一方面，他又发现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对那四大天境透露。 身边的少女随手拨弄了一下侧面的发丝，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不像一个杀人如麻的刺客。 “怎么会呢？你可是门主大人啊。”她咯咯娇笑起来。 无论神态表情还是眼神，都显得那般的天真烂漫…… 哪怕明知道她是个危险人物，却依旧会不知不觉沦入她营造出来的表相之中，下意识的去迫使自己相信她，亲近她。 林四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要将这些多余的念头抛出脑外。 “不，他们对我，是流于表面的尊重。对你，是发自内心的畏惧。只是却没有……”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着该怎么措辞。 “没有贪婪与占有？”若若低低笑道。 “是吧……”林四很意外她能这么坦然的说出这一点。 十方楼固然不止若若一个女刺客，只是人数极少。而长得像若若这样漂亮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这里就像一个封闭的空间，虽然那些刺客会经常外出执行任务，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会留在这里。 尤其是总务堂与刑堂的人。 若若会成为他们的某种幻想对象，一点都不奇怪。 若若的实力很强，如果不是因为林四的印力太特殊，神识细线能在暗属性中‘看’到东西，等同于天然克制她，也许他想要击败她至少要拖到三四百招之后。 同为破境中期，她这份实力，已经远远凌驾于圣山之战时夜秋水和项跋等人之上了。 但在十方楼，却还不够看。 除去那四大天境，光是这总部内，破境之上的刺客就不下百人。 就连林慕聂三人，在这里都会感受到沉重的压力，更何况是若若？ 她是一年多以前才随同残涅一起来到这里的，那时候，应该算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 她的师傅是残涅，碍于她师傅的威势，周围人自然不敢对她做什么。但残涅也不可能管得了这些人的目光和表情，更管不了他们的内心。 无论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少女，哪怕明知她实力很强，也不应该露出发自内心的畏惧甚至是躲避。 若若轻声笑了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确实像你说的那样。许多人看着我的目光，就像能直接穿透衣物。” “然后呢？” “然后我挖了其中一个人的眼珠。”她望着山下依旧在忙碌着的人群淡淡道。 “呃，有你师傅残涅罩着，还有人敢招惹你？那人真是找死啊。”林四咋舌不已。 他明白，若若那是在立威，让别人不敢再挑衅她。 反正这总部的刺客，放在外面没有一个不是该死的十恶不赦之徒，林四并没有对她这残忍手段感到难以接受。 只是第一天她就能找到立威对象，还真是有点意外。 若若忽然失声娇笑，笑得林四有些错愕。 “你果然不忍对无辜的人出手啊，只要没有威胁到你，你都不会动手对吗？”她似有深意的看着林四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 若若原本柔和而又灵动的双眸忽然变得极其幽深，深得让林四的心弦都不由得一颤。 “如果按照你的观点，他其实没有招惹我。充其量，只是多看了我几眼的人之一。我对他出手，根本就没有用什么理由，完全就是随手挑的。” “这……” “而且，根本不止那么简单哦。”她忽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转变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我杀了他，杀了足足一整天他才断气。他的哀嚎和哭泣，这里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你知道，我背后有残涅撑腰。而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四大天境也没有一个出来反对。所以……” 林四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发现自己完全就不了解眼前这个少女。 是啊，她在这里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而且，即便没有理由，她也可以随意杀人，没有人会为被杀的人主持公道。 除了几个较强的破境和一些比较重要的人物，这里大部分人在她面前恐怕只会是战战兢兢。 因为这里最强的人都站在了她那边，她可以无视原本的规矩。 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无缘无故杀死自己，而且死了也是白死。 尽管有四大天境凌驾于她之上，但她在许多人心目中，恐怕还是和喜怒无常的暴君一般，哪怕她有着一张极其吸引人的脸。 她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甚至知道那是没有道理的，是错的，是邪恶的。 然而她还是毫不犹豫做了下去。 林四终于有了明悟。 这是一个真正的恶人，他们三人之中，哪怕是聂河，也不像她这般泯灭人性。 第627章 合作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完全可以不告诉我的。” 他完全摸不准眼前这少女的心思，若若是个极其擅长演戏和伪装的人。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这般毫不掩饰。 如果她不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她应该看得出来，自己反感这样的人。 即便不需要博取自己的好感，她也没必要对自己说这些，不是吗？ “这样你就会继续把我当成一个，虽然已经腐朽堕落，但却是因为有着不得已的苦衷才沦落至此。虽然在做着恶事，但只是因为暂时被蒙蔽了双眼，其实依旧还可以挽救的迷途少女？” “很遗憾哟，让你失望了。” 听着她满面笑容的说出这番话，林四只感到无比的讥讽。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自己之前，就是那么认为的…… 自己本以为，她只是因为从小在十方楼这种地方耳濡目染，根本没有见过美好的一面，所以才会变成一个双手染血的刺客。 她或许根本不知道人命的宝贵，不知道杀人是很严重的事情，她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根本不知道这些是错的。 又或许，她只是身不由己。毕竟，当初的老慕和聂河就是那样的不是吗？ 而现在，他才豁然发现，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不像其他刺客那样在一条错路上麻木沉沦，而是清醒的走在那条错路上面。 她根本就没有良知了。 “你对我说这些……难道是指望我理解你，认同你？”他觉得很是荒唐。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但做人，终归还是要有底线的，不是吗？ 若若笑着摇了摇头：“不，只是让你习惯。” “我不可能会习惯的。” “那就当……是让你提前有所准备吧。” “准备什么？” “接近一个人最快的方法，就是不要做让对方反感的事情，不要说令他反感的话。努力的伪装，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和对方无比契合的人……” “所以呢？” “你对这些很反感，但我却还是说了。因为我不仅仅要和你接近，而且……还要和你长期合作下去。” “合作？”林四若有所悟，只是他不明白原因。 在自己昏迷时，若若就曾‘照顾’过自己，自己经脉和气海的异状她不可能没发现。 她猜不到天印，但却可以上报给四大天境。 至于在这里住过很长时间的刺王对这总部完全陌生得就像个新人，这一点甚至都不算什么了。 这些疑点，一旦她透露出去，四大天境绝不可能还像现在这么平静。 难道她隐瞒的原因就是要和自己合作？她和四大天境不是一条心？可是为什么呢？ “没错，长期的合作。既然是合作，那么我让你反感的地方，你迟早会发现。与其让你对我抱着美好的幻想，到时候却又变得无法接受乃至决裂，还不如让你早早见到这样的我。这样对你我而言，都算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她的话，让林四无言以对。因为在一年多以前，唐小芷就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后者不掩饰自己的小缺点，所为的不是什么合作，而是未来能够更加长久的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会想要和我这个傀儡门主合作呢？” “你会成为真正的门主，无论刺皇大人会不会回来。”若若似乎对他极有信心。 “那么，你所指的合作，是什么？推翻那四个人？” 尽管他现在完全没办法认同若若，但这合作，他不得不谈。 不光是因为有这样一个伙伴对自己有利，更因为对方握有他的一些秘密，他却灭不了口。 难道，她想联合自己三人，掀翻那四大天境？ 但问题是，她能得到什么？ 若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呵……你想多了。暂时你只要知道，我对你们是抱有善意的，就足够了。” 林四轻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为无奈。 “现在想要让我相信你身上还有善意这种东西，真的是太难了。” “所以，你要努力去发现人家身上的好啊，我的门主大人！咯咯……” 踏着轻快的步子，她如翩翩彩蝶般飘向了远处，只留下了银铃般的欢畅笑声。 …… 时间如溪水般缓缓流淌，林四在这里的生活几乎一丝波澜都不起。 游魂，残涅，邪骨这几人不时会回来，又不时会离去。 外面已经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但这里却始终平静。 距离他和若若那场有关合作的谈话已经过去很久，其后的日子里，两人依旧如往常般相处着，观察着，戒备着。 林四不可能全盘相信她那天的话，哪怕她当时看上去就像是剖析心迹。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她是否故意编出那些话来试探自己。 若若并没有提出过什么复杂的计划，她仿佛就像是忘了那天的约定。 林四本就不想如慕哲平的提议那般做，故而也就乐得清闲了。 不过托她的福，林四渐渐能够出入这总部的任何一处区域了。 原本这就是门主必定会有的权限，只是他这个门主，并没能让你四大天境真正放心。尤其那个胖总管，表面上和和气气，但却谨慎无比城府极深。 如果不是因为若若暗中游说，或许他们三人现在没办法堂而皇之出现在当年刺皇的书房中。 这里可是机密重地，光是以往数百年来十方楼执行过的一些重大任务的内幕卷宗，就足够骇人了。 过去数百年间，流传于大陆民众口中，甚至被记载在历史上的许多离奇悬案，在这里都能找到来龙去脉。 这里，算是许多真相的源头。 这些东西，自然不能轻易被人看到。不过，或许是认为他们三人已经被牢牢绑在了十方楼这艘大船上了，他们最终还是得以见到了这些卷宗。 幸亏十方楼的人似乎都是一群疯子，只为钱和物，并没有多少雄心抱负，否则利用这些东西，恐怕能搅得大陆天翻地覆。 不对！前任刺皇连琴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再联想到门派和神炎等国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看着这些卷宗的林四仿佛明白了什么。 “喂喂，找到了没有啊！”偌大的书房内，传来了聂河的嚷嚷声。 数个书架遮挡的后方，慕哲平没好气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还没有，你别只顾着指挥别人干活，自己却坐在那偷懒啊。” “哈！能者多劳嘛！”林四抛开手中的卷宗，也跟着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中。 没错，他们进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查探什么刺杀真相。 对这些，林四根本就毫无兴趣，他也没打算利用这些做什么。 他们只是想在这里找到琴英亦或连琴留下的一些东西。 比如，只有慕哲平才能认得出的那种文字。 在圣山那地下宫殿尝到甜头后，三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十方楼这里？ 琴英的传送阵既然直接通向这里，那很明显，十方楼这个传承了千年的刺客组织很可能就是琴英一手组建的。 这位曾经力挽狂澜，打退异大陆侵略者，挽救了整个苍罗大陆的绝代天骄，为什么会暗中创建十方楼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组织，林四是想不出原因来。 不过他也懒得想，反正都是千年前的故事了，和他也扯不上关系。 他所关心的是，这里还有没有琴英的其他馈赠！ 比如，琴英的功法？琴英的招数？琴英的修炼心得？琴英对天印的了解？ 这些东西，对他而言可是极为宝贵的啊！ 就算找不到琴英的，找到连琴的也不错啊！ 虽然他是自己的师傅，但很可惜，他的曾经的‘教诲’，自己几乎全都想不起来了。 这间书房现在只有他们三人，显然胖总管也不认为他们能有多少发现。这里又不是什么秘境，数百年来，已经不知多少代十方楼高层进出过这里，早都已经被翻遍了。 而若若在大部分时间，还是非常识趣的。比如现在，她就留给了林四足够的空间。 三人走马观花般不断翻着一本本泛黄的书籍笔记卷宗，虽然这里的书卷实在太多，但他们要找只是那种文字，倒也不算多么困难。 能被其他人认出来的‘宝物’，也轮不到他们来享有了。 三人从清晨一直找到日落，整个书房都因为翻找而变得烟尘弥漫了，却依旧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林四觉得自己三人很可能一无所获，琴英真的可能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时，慕哲平却忽然低声喊道：“找到了！” “找到了？我看看！” 呼，只是一瞬间，聂河就从数丈外的另一座书架下方闪到了他眼前。 看着两人手中那本仅有一尺大小的陈旧绢布，林四微微有些失望。 上面一个图形都没有，应该不是什么修炼秘籍吧？而且，上面好像没多少字。 不过那字体，确实和当日地下宫殿中的字体差不多。 “你看得懂么你？”同样凑近的他依旧不忘嘲讽聂河。 “嘁，说得好像你就能看得懂一样。” 说罢，两人眼巴巴望着慕哲平。 “咳……”慕哲平难得的看到两人这副姿态，倒是难得舒爽了一回。 他也没有过多作态，很快就对着绢布念了起来。 “守御之剑，暗夜之刃……” 第628章 两大势力 林四和聂河几乎已经支起了耳朵，然而紧接着慕哲平就陷入了沉默。 只见他飞速看着后面的字迹，脸上的表情变幻不断。 这让两人急得都恨不得要对他动手了，他们也知道这上面可能不是什么宝物，但无论如何都是琴英留下来的东西。 对于这位千年前的前辈，他们还是很好奇的。 更何况，他们之前就已经得到过他的‘馈赠’了。 “暗夜之刃，守御之剑是什么？绝世神兵吗？”眼看慕哲平已经快要看完，聂河迫不及待的问道。 林四也有着类似的猜测，只听这几个字，这似乎是一刀一剑的名字。 难道琴英在十方楼留下了两柄绝世神兵？ 别说是聂河，就连林四都有些心动了。 他过往对其他人的兵器毫不在意，原因很简单，再好的兵器也是灵力系的，他用得反倒不如那黑剑顺手。 但这可不意味着铅陨石制成的大黑剑就是什么神器了，其实这武器很普通。 打造的地点，只是学园之城某间铁铺。在上面绘制阵法线条的林四，也算不上什么阵法高手。 至于灵石宝石什么的，更是完全没有镶嵌。 仅有的特点，就是坚硬，能传导印力。另外，材质虽然称不上珍贵，但却很‘特殊’…… 然而，如果是琴英留下的兵器，就不一样了。琴英自己，可就是天印拥有者啊！ 他所用的剑，绝对应该是他自己也趁手的！ 虽然修行者更注重自身修行，但好的兵器能更大程度的发挥自己的实力，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然而，面对两人期盼的目光，慕哲平却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个名字，不是指兵器，而是指两个组织。” “什么意思？”聂河皱了皱眉，显得有些失望。 这绢布上记载的，似乎只是一些秘辛而已。 “我们这段时间错怪琴英了。”慕哲平抬头眺望着窗外的天际，似乎在遥望着某人一般。 “你是说，十方楼？” 不愧是最好的兄弟，林四立即反应了过来。 因为来到这里是通过琴英的传送阵，这段时间他们不时会在心内腹诽这位已经作古千年的前辈。 在他们看来，创立十方楼这种组织的琴英，恐怕并不像外界所传说的那般高尚。 这是个刺客组织，只要给足了钱，他们不问善恶，不辨好歹，谁都可以杀。可想而知，琴英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慕哲平点了点头：“没错，琴英当年一统大陆后，就暗中成立了两个组织，一为守御之剑，一为暗夜之刃。” “然后呢？” “当时的琴英，已经对后来的门派作乱有了预感。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门派原本才是这片大陆的统治者，而现在琴英竟然大举提拔普通人上位，双方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确实。”这一点，最初在圣月图书馆时，林四就已经从那些过往记载中了解过了。 只是当时，在他和慕哲平看来，琴英固然是人中之龙，这世上几乎没有他不擅长的事情。但却有一点致命缺陷，他太急躁了，而且对人心险恶缺乏足够的认知。 他之所以会落得最后身死印散的下场，便是因为他对身边的人以及那些门派中人毫无戒心。 但现在听慕哲平这么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啊。 “琴英想要冲击真正的神境，这一点你在那地宫中也知道了。但事实上，他对那些门派以及身边野心勃勃的人，并不是毫无防备之心。证据，就是他暗中创建的两个组织。” 不等林聂二人发问，慕哲平就继续道：“暗夜之刃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暗卫的组织，只是要比暗卫强大无数倍。这个组织挑选的确实都是刺客资质的人物，所学的都是隐匿潜行易容刺探以及杀人的技巧。” “但当时成立这个组织，并不是为了刺杀谁。而是为了刺探各门派的动静，同时监察新生帝国的官场贪腐情况。他的初衷，并不坏……” 聂河的表情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十方楼就是暗夜之刃演变而来的？” “是的，当时为了秘密发展这两个组织，它们的驻地都不在大陆中心。守御之剑在大陆东南的山林中，暗夜之刃在大陆西北的沙漠，也就是十方楼现在所在的这个位置！” “也许是因为琴英冲击神境遭受了重大变故，也许是因为那些人发动比琴英预想中早很多。总之，在这两个组织还只是初见雏形，尚未来得及壮大起来发挥作用，庞大的统一帝国就四分五裂了。琴英也死了……” “然后暗夜之刃失去了主人，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渐渐变成了十方楼？”聂河接口问道。 林四的眼中显出神往之色，“虽然不知道那时候，这个组织经历过什么样的变故，但应该就是如此了。一个刺客组织，能渐渐壮大到这个地步，或许就是因为琴英一开始就为它们打下了深厚的根基……” “好吧……”聂河长吁了一口气，算是认同了这个解释。 越是对琴英这个人了解越多，他们就觉得他越来越鲜活，似乎就活在他们身边。哪怕相隔千年，他依旧影响着这片大陆。 “那守御之剑呢？”聂河紧接着问道。 这可是当初和十方楼齐名的一个组织啊！ 十方楼已然这么恐怖，那个守御之剑又能弱到哪里去？ 只是，大陆上似乎没有另外一个类似的神秘组织啊。 “守御之剑，顾名思义，就是为了守卫这方大陆。它是琴英为了防御异大陆再次入侵而成立起来的。这个组织，挑选的都是当时大陆上修行资质最好的一批少年，他们所学的，是琴英的剑术。” “当然，这个组织和暗夜之刃一样，应该是尚未真正成长起来，就……” 林聂二人知道他要说什么，紧接着琴英身死，帝国分裂，这个守御之剑便也隐藏了起来。 当时的帝国，是个统一了全大陆的超级帝国。当它动用举国之力去造就两个组织时，无人能够想象这两个组织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更何况，他们的直属首领是当时的大陆第一人。 也许那时候，再给他们十余年时间，这两个组织就能发展到和天外天三派分庭抗礼了吧？ 只可惜…… “守御之剑变成了什么？千年来，似乎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组织。”聂河罕见的思索起来。 林慕二人都发现，聂河确实有了一些改变。换成进入圣山地宫之前的他，肯定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因为和他无关。 “我也不知道，这片大陆太大，暗中潜伏着什么势力真的很难说。而且千年过去，这个组织已经渐渐消亡了也难说。” 慕哲平也摇了摇头，这张绢布上，只说那个守御之剑当初位于东南。然而东南域不就是东南六国所在的方位吗？那里向来就是大陆最弱的区域，又哪里有什么强大势力？ 也许，是千年之后，那个势力迁移了，或者灭亡了吧？ “不，守御之剑没有灭亡！”林四的语气显得十分断定。 聂河一脸不可思议的叫了起来：“你知道守御之剑？喂喂！你别告诉我，你不光和十方楼有一腿，还和守御之剑也扯上了关系啊！” 确实林四之前的经历聂河几乎是毫不知情，如果不是突然来到十方楼，他都不知道林四竟然是十方楼前任首领的弟子。 他现在发现自己这两个同伴越来越神秘了，会有这种莫名猜测也不奇怪。 “你还真猜对了，我和守御之剑的关系一点都不比十方楼浅……”林四自己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的不会是……剑宗吧？”慕哲平为自己这个猜测而目瞪口呆。 他依稀记得在曲山峡谷时，林四曾经透露过这个宗门。 “是的，如果我所料不错，剑宗就是曾经的守御之剑！” “喂！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我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对于聂河来说，剑宗这个名号，他完全就没听过。 林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其实慕哲平对这段经历也知之甚少，真正了解得极深的反而是尹漓。 “这段经历，我其实也是推测出来的。” “我还是婴儿时，就被连琴抱到了剑宗。而后连琴化名封琴，成为了剑宗长老，我应该是在那里度过了几年，算是名正言顺的剑宗弟子。而后大概七八岁时，连琴将我带到了十方楼，成为了刺王。” “至于之后，依我猜测，他应该是时常往返于剑宗十方楼两地，时而当他的剑宗长老，时而当刺皇。全天下都没人知道这两个人是连琴，依我猜测，十方楼和剑宗的人应该也都不知情。” 虽然不知道连琴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依照林四的推测，这应该就是大致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因为连琴，所以十方楼和剑宗很可能都是琴英所创？”慕哲平豁然明白了过来。 林四点了点头：“没错，连琴是他的真正传承者你也清楚。看来，这两个势力，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留给自己的遗产了。和十方楼一样，一直藏于暗处，而且强大无比！” “除此之外，我猜测剑宗的方位正是在大陆东南，别忘了我当初苏醒的地方，就是东南的青月森林，剑宗很可能就在更南面。” 慕哲平皱起了眉：“看来是这样没错了，那剑宗岂非也被连琴掌控了？” 十方楼被连琴掌控过，剑宗很可能也是一样啊！如果连琴暗中还掌控了剑宗，那他就真是更加可怕了。 林四缓缓摇头：“不，这个可能很小。我听尹漓说过，不出意外剑宗是有圣境高手存在的。连琴想要掌控那里，几乎不太可能。” 第629章 三个目标 “剑宗有圣境高手？你确定？”慕哲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一旁的聂河也同样是一脸惊讶表情，显然被林四这句话冲击到了。 这大陆上，目前公认的圣境就三人，分别是无上云颠的掌门齐无生，白云道的妙空道人，以及心宫的太上长老祝云。 固然，有些修行者如闲云野鹤般不求名利，谁也无法断定这大陆是否还有圣境高手藏于深山野林之中。 但无论如何，已经被证实的圣境，确实只有这三人。若非如此，无极殿的应海天，又哪能以天境后期的实力被传为大陆第四高手？ 天外天三派之所以能凌驾于其他门派之上，除了整体实力强过其他门派外，最大一个显著特征就是他们都有圣境高手坐镇。 强如十方楼这样的组织，都没有圣境，可见圣境有多么难得。 如果那个剑宗拥有圣境高手，那它岂不是已经不弱于天外天三派？这样一个门派，传承了千年，竟然没有几个人知晓，这未免太可怕了。 慕哲平和聂河可不敢相信这个剑宗真的是以守卫苍罗大陆为己任，看看暗夜之刃变成了什么样子吧？谁还敢对守御之剑抱有期待？ 这样一个组织，一直隐而不出，究竟是要做什么？ 林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内也是这样类似的想法。 “我不确定。”他摊了摊手，“不过，应该是真的，毕竟尹漓知道许多外人所不知道的东西一点都不奇怪。另外这个宗门人数很少，只有百余人。” 紫眸少女知道的东西可远不止这些啊，他心内暗暗补充了一句。 就连连琴暗中的一些所作所为，都被她通过许多蛛丝马迹一点点挖了出来。她的厉害程度，要比若若更甚，不过幸亏她行事至少还有着底线。 “百余人？这未免太少了点吧？”聂河愣了愣，面色终于放松了下来。 固然低阶修行者在高阶修行者面前没什么抵抗力，但人数多到一定地步，还是能引起质变的。 不是每个修行者都擅长应付群攻，更何况高手也会受伤，会力竭而亡。 否则，大陆上的战争也不用出动成百上千万的大军，直接就让高手们上台比武决斗好了。 如果十方楼只有这个总部，而没有八大分部那些低阶弟子，那它们的可怕程度恐怕也会骤减七八成。 “虽然只有百余人，但据说非绝世天才不收。当年本大爷曾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林四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而且，除了少量的低阶弟子外，这个门派百余人之中，至少二十人都在天境之上！” 这些消息，自然也还是尹漓告诉他的，他自己对于剑宗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是个极其可怕的宗门，一百多人之中竟然有二十多个天境，这数量恐怕已经超过无极殿这样人数过万的大门派了！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精英路线。 然而慕哲平和聂河两人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撼之后，所关注的重点已然发生了偏移…… “啧！据说？据尹漓说的吧？”慕哲平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她对你还真是异常的关照啊，连这个都告诉你。” 聂河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你不是说你对唐小芷忠心不二吗？你对尹漓的信任程度，似乎也一点都不低啊！” “你们两个能正经一点吗？”林四变得气急败坏起来，“总之，你们爱信不信！” 说罢，他直接起身出门而去。留下慕哲平和聂河两人面面相觑。 “看来，你的戏言很可能会成真了，他对尹漓已经有了感觉。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所以才会这样失常，他在逃避……” 望着林四背影消失后空着的大门，聂河浮了浮嘴角。 慕哲平摇了摇头：“不，你错了。哪怕他和尹漓有更多交集，也不可能会走到一起。” “为什么？”聂河耸了耸肩，如果是旁人质疑聂河大爷对男女之事的看法，他一定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慕哲平却算是个例外。 “一个人或许会对许多人有异样的感觉，乃至动心，但有的人最终也只会爱一个。有的人稍微有了感觉就会找理由放纵自己，而有的人哪怕动心了，也会控制住自己。他是一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 聂河不以为然道：“这只是在自欺欺人，人活一世，为何要故意束缚自己，扼杀自己的情感？正视那种感觉，跟着感觉走岂非更好？” “呵，那种感觉，就那么重要么？以至于可以凌驾于忠诚之上？可以肆无忌惮伤害其他人？这世上有许多更加宝贵的东西，比如承诺，比如责任。不要把那种所谓的感觉看得太神圣，那只是纵欲滥情的借口而已！” “另外，他对尹漓，还远没有到那个地步。充其量，只是开始认同对方，发现了对方的独特罢了。他自己看不清楚这一点，以为自己这是在对唐小芷不忠，所以才会这么抗拒这个话题。等他明白过来，就自然能够坦然面对了。” “或许吧……”聂河耸了耸肩，他并没有被慕哲平说服。 对他而言，那种感觉恰恰就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东西，反而是无关紧要的。 ……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转眼间，距离他们来到这里，已经过了大半年。 十方楼终于渐渐度过了最初那段最忙碌的时期，对于这群介入大战的刺客，外界是又恨又惧。 因为他们的存在，己方重要人物面临着被刺杀的危险，但对方也同样如此。 而交战至今，双方早已深陷泥沼之中无法自拔，谁又能腾出手来剿灭他们？更何况十方楼向来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 不过，现在双方对于刺杀的防范程度也提到了最高，以至于十方楼的任务变得越来越难做了。 残涅，游魂，邪骨都回到了总部。这段时间，他们每人都算是‘战果辉煌’，交战各方已经有七名天境高手死在了他们手中。 在过去的五十年内，大陆上都没有因为意外而死过这么多天境高手，当然他们自己也付出了受伤的代价。 而林慕聂三人在这总部也渐渐变得如鱼得水，虽然他们没有刻意和这里的刺客结交过，但三人从前毕竟都曾在十方楼待过很长时间。 对这里的风格，他们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每天大部分时间，三人都在修炼中度过。那地宫之中，源珠对三人资质的改造，也因此而终于稳固了下来。 四大天境暗中观察了许久之后，对他们的戒心终于降到了最低点。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三人似乎都已经安于这里的生活了。 不过，林四现在却是归心似箭。 就在刚刚，他面前的卷宗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月国！ 十方楼在东南六国的任务并不多，主要原因是那里没有多少价值。 而林四之所以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月国两个字，是因为不到破境，亦或二品官员之上的目标，根本就不足以出现在总部的卷宗中。 低级别的任务，一般都是由分部自由决定。否则刺杀一个转境修行者的任务也要他这个门主来裁决，那他岂非要累死？ 出现在他眼前的月国目标一共有三人，镇北将军霍英卓、镇西将军叶谦以及最近升到安西将军的叶城。 只从这三个名字，林四就能敏锐的发现许多东西。 月国要被攻打了，攻打他们的不是世仇草原国，而是北部的南齐。 而卷宗上的委托人，也赫然证实了这一点。 席卷大陆中部的大战，和东南域关系并不大。原本就算神炎赤楼的战事顺利，这场战火要烧到月国，恐怕也需要再过十年乃至几十年。 毕竟龙燕现在都还没有被灭，神炎和赤楼想要南下，还有高真乾蓝紫星这几个大国。 月国会被南齐攻打，这确实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这两国虽然以往也有过争斗，但其实都属于碧澜阵营。即便他们要开战，也要挑个时候吧？ 碧澜现在已经在调兵遣将支援龙燕东煌等国，忙得不可开交。南齐现在攻打月国，岂不是等于碧澜自家后院起火？ 碧澜帝国会放任南齐这么做？ 但对林四来说，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太难理解，因为他早已看出了苗头。 赤楼在灭掉沉海之后，便挥军南下，开始攻打紫星王国。 那段时间，紫星王国的一些高手大臣将军的名字，频频出现在林四的面前，成为十方楼刺杀的目标。 但仅仅过了一个月后，紫星王国就再也没有被刺目标的名字出现过了。 这当然不可能是那些人都死光了，十方楼的任务其实大半都会失败。不可能谁的名字被写上后就死定了，就像龙燕东煌，至今还有许多人的名字会不时重复出现在卷宗上。 紫星王国更不可能仅仅一个月就被赤楼灭掉，他们要比沉海强得多，更何况他们事先就已经有了准备，而赤楼为了灭沉海至少也该消耗了一定的元气。 在十方楼其他人眼中，这根本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他们甚至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些异常。 但在林四看来，会出现这种‘诡异现象’，很可能是这两国暗中达成了某种合作协定。 紫星这个碧澜阵营的国度，可能已经暗中投入赤楼和神炎那方了！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紫星毕竟只是属于碧澜这个阵营，而不是他们的附庸。就像赤楼，原本不也是碧澜阵营的么？ 神炎赤楼乌夏这三国，现在和门派绑在一起，气势汹汹有着席卷整个大陆的势头。紫星王国‘审时度势’，最终投向他们并不难理解。 而一旦紫星也加入神炎乌夏赤楼这三个侵略国一方，那么…… 紫星当然不会闲着，他们的目标又是谁？除了西面的乾蓝高真，也就只剩南面的东南六国了。 原本林四以为南齐会遭到紫星的攻打，毕竟南齐首当其冲。而紫星比南齐要强得多，至少，紫星是个拥有天境高手的国度。 但现在再看到这三份写着月国人名字卷宗后，他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或许，因为某种原因，南齐也倒向了神炎那边。 而月国，成为了他们的首要清除目标！ 第630章 谎言 为什么会首先挑选月国下手，而不是天河草原青川这几国，林四一时间看不出什么原因来。 难道是因为上陵三鬼得罪了神炎赤楼以及无极殿？所以月国被这些大势力迁怒了？他们一时腾不出手来，所以让南齐帮他们出气？ 应该，不至于吧？ 无论原因是什么，他都没办法坐视这件事就这么发生。 虽然自己很可能不是月国人，但苏醒后他大部分时光都在那里度过。他不可能看着月国也沦落到沉海龙燕那样的境地。 更何况，叶谦和叶城可是叶弘的父亲与大哥！ 必须要阻止，同时，还要回月国！ 或许现在月王都还不知道月国马上就要面临着大战了吧？ “为什么不给这三个任务盖上印鉴？”大殿内，邪骨，胖总管和若若都在，而此时出声逼问的正是邪骨。 林四面前的卷宗，除了这三份，其他都已经盖上了印鉴。唯独这三份，被单独放在了一边。 他这个门主没有多少地位，即便他现在不答应，只要四大天境已经到达成共识，他们依旧可以强行执行这些任务。 以往林四都显得极为乖顺，从来不会违抗他们的命令，几乎就是个毫无思想的傀儡，任由他们摆布。 而这次他的反常举动，立即便引起了邪骨的注意。 胖总管已经拿起了那三份卷宗翻看，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 “因为月国？”他的神色变得玩味不已。 而邪骨的目光已经渐渐凌厉起来！ 虽然他们知道林四在月国有过一段经历，但他们也知道，他不是月国人。 他是刺王，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担心月国会变得怎样。他在月国无论认识多少人，都只应该是他执行任务时的工具！ 刺客本就不能有多余的感情，更何况他是刺王！ 经过了大半年，林四本已经渐渐取得了四大天境的信任。但这次，他似乎又引起了邪骨的怀疑。 他们不想看到这个傀儡不听话，哪怕只是一点点苗头，都要迅速掐死。 原本他们对这三个任务浑不在意，而现在却开始决定，一定要完成。哪怕是为了故意敲打这个小子，给这小子一个警告，一个教训。 让他明白，他只能服从，不要想着有什么主见！ 他的反抗，只会招来更严重的后果。 他们的变化，林四看在眼里，他有些后悔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然而事件似乎已经开始变得更糟。 他只能从桌案后的座椅上站起身来，平视着两大天境。 “这三个任务，不能接。”他平静道。 “你最好能给出一个足够说服我们的理由。”邪骨身上已经散发出了属于天境强者的气息，他已经有了出手打算。 场内四人虽然依旧都没有离开原地，但气氛却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无论邪骨还是胖总管，都不会真正小看林四。 毕竟当初劫持若若时，他和他两位同伴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就连天境也不能小视。这三人如果全力联手，或许能从天境初期手中全身而退吧？ 他们四大天境最近之所以能够精诚合作，未尝没有联手打压这三人的原因在内。 这三人结合在一起，其实已经算是十方楼的第五天境了，哪怕是最弱的！ 林四飞快的想着对策，此时他如果一个处理不当，或许就会交代在这里。这就是在十方楼和这些刺客与虎谋皮的凶险所在，看似平静，其实时刻都处在刀尖上。 他现在还没有和他们决裂的本钱。 “理由很简单，我师傅交给我们的任务和月国有关。所以月国不能动，否则会破坏他的计划。”林四果断搬出了连琴。 “他究竟有什么计划？”说实话，这么长时间过去，林四这个托辞其实已经被邪骨游魂等人暗中研究过很多遍。 然而无论怎么去想，他们都想不出东南域有什么值得刺皇大人看重的东西。 刺皇大人真要平定东南域，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在那里他想要得到什么，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要大费周章？ 而且，林慕聂三人在月国的经历，他们几乎已经查得一清二楚。根本就是平平无奇，完全看不出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 他们其实已经怀疑林四在骗他们，尤其是在他刚刚拒绝了月国那三个任务之后，这怀疑已经上升到了最高。 “这不是你们该问的。” “我看，你是把我们想得太蠢了点！”邪骨凶光毕露，缓缓拔出了腰畔的刀。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他不敢就这么杀死林四，但他已经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撬开这三个小子的嘴。 若若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林四身上，她发现林四到现在为止，依旧还表现得坦然自若。 她不明白林四的底气从何而来，眼前这局面，似乎已经成为死局。 无论他口才多么好，也是枉然，毕竟邪骨和胖总管都已经起了疑心。 “你们……听过守御之剑吗？”林四轻声呢喃，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无比。 如果慕哲平和聂河在场，那他们一定会在心内腹诽不已，这家伙又在开始骗人了！ 对林四了解极深的慕哲平现在已然熟悉了林四的某种作风，林四所知道的信息情报往往极少，但他却总能将不相干的微薄情报串联起来，组成一个近乎天衣无缝的谎言。 比如现在…… 当守御之剑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之后，邪骨和胖总管还没什么反应，但殿门外却响起了啪嗒一声。 随后游魂一脸不可思议的闯了进来，而他身后的残涅亦是如同见了鬼一般。 林四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守御之剑这四个字，大陆其他地方，恐怕没有人知道，但十方楼和剑宗却很有可能留下了只言片语。 毕竟，十方楼的前身是暗夜之刃！哪怕这个组织已经完全背离了最初了目标，哪怕他们不认识那种文字。但一个没有始终断绝传承的组织，会有一些口口相传的近似传说的东西，一点都不奇怪！ 游魂和残涅，显然在邪骨气势刚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了，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现在，这四个字终于将他们给轰出来了。 “你从哪里听到这四个字的！”游魂脸上惯常的笑意已然消失无踪，他和残涅死死看着林四，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这四个字，林四不应该知道。 就连他们两人，也是在前任门主继位前，才偶然从更前一任的门主口中偶然得知。 这是十方楼代代相传下来的一个传说，时隔千年，几乎已经没人将它当真。 他们问出了这个问题，但事实上心内已经有了答案。除了刺皇，还有谁告诉林四？ 只是，刺皇也不可能知道才对啊！ “看来，终归还是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那么暗夜之刃显然你们也不陌生了。”林四缓缓走到桌案前，他此时的气势似乎已然和四大天境平起平坐。 残涅肃然道：“没错，难道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自然！” “你们在东南域活动，就是为了……守御之剑？” 林四的嘴角微微翘起，“既然你们听过这两个组织，那么你们就该知道他们的渊源和由来。他会去寻找守御之剑，一点都不奇怪……” “你不要告诉我，他打算恢复这两个组织的使命！”游魂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难道刺皇想要将十方楼和守御之剑都找出来，然后重新复国？ 重建千年前琴英统一过的那个国度？ 苍罗大陆已经不比千年前了，那时候刚被异大陆摧残过的苍罗大陆高手凋零，门派奄奄一息，国家这个概念甚至还不存在。 再加上琴英的实力和威望，那时候统一的阻力，要比现在少千百倍！ 现在？想都不要去想，而且他们也不愿意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而奋斗。当刺客没什么不好，他们已经习惯了，对于千年前那个帝国，他们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觉得这可能吗？虽然我也看不透他，但我不认为他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在我看来，他更大的目标只是为了多掌握一支力量。” 游魂继续追问：“你确定守御之剑在东南？” “不是我确定，而是他。我们三人，只是奉命行事。” 邪骨，胖总管以及若若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们三人在说什么。 因为他们根本都没听过这两个词。 “究竟是怎么回事？”邪骨看着游魂，等着他的回答。 “我一直以为这是个传说。毕竟，一个势力拥有一些久远而又虚幻的传说后，会显得更加神圣而厚重……现在看来，就连那个人都对此有了兴趣，那这竟然很可能是真的了？” 游魂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喃喃自语起来。 “没想到，我们这个组织，竟然还真有过那样辉煌的过去……”他自嘲般笑了笑。 林四淡淡道：“我只希望，你们不要被他知道，我透露了这两个词。否则无论你我……” “这个不用你教。”残涅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林四无谓的耸了耸肩：“另外，我一直想说，我该回月国了。” “我需要和他们商议……”游魂轻轻摇了摇头。 他显然被冲击得不轻，对于林四这个要求，他并没有直接拒绝。 当四大天境和若若都匆匆离去之后，大殿内只剩下了林四一人。 他的表情，依旧保持着刚刚的神秘莫测。 他坐回了属于门主的座位，定定望着空荡的殿门外。 看来，明天就能回去了…… 第631章 离去 “这么说，我们十方楼，竟然还有过这么一段光鲜的历史了？哈！真是没想到，换在五十年前得知这一切的话，我或许会以加入这里为荣……” 胖总管打着哈哈，以此掩盖着内心的震撼。 而旁边邪骨和若若同样也是类似的神情。 其实又岂止是他们，就连刚刚证实这消息真实性的残涅和游魂也同样觉得很是荒诞。 游魂已经将自己所听过的传说告诉了其余三人。 他所知道的，和慕哲平在那张绢布上所看到的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知道守御之剑在大陆东南。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这只是老一辈编造出来的的一个可笑传说，甚至一度觉得用这种空洞的传说来糊弄新人是一种很愚蠢的行径。”游魂无奈的摊了摊手。 残涅的脸仿佛变成了铁铸的一般毫无表情，“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真的了。就连那个人都选择了相信……” 他所指的，自然就是刺皇。 “是啊，他当初突然闯入这里，很可能就是得到了某种传承。那时候的他，应该就已经知道十方楼是暗夜之刃了。”游魂似乎已经想通了许多东西。 “什么传承能记载这种消息？按你刚刚所说的，这两个组织，就连我们自己都快要忘掉了，更何况是外界。恐怕天外天三派也不可能知道……”邪骨依旧沉浸在不可思议当中。 游魂勾了勾嘴角轻笑起来：“比如，千年前那位神道高手的传承呢？要知道，这两个组织都是他的！” “什么？”胖总管差点从椅子上跌倒下来。 而其余几人也同样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不轻。 神道高手自然是指琴英，他死去千年，大陆除了六大天印，根本就没有丝毫有关他的‘遗物’出现过。 如果他真的留有传承，那真的是一个足以引得全大陆都疯狂起来的消息。 那很可能，就是和晋入神境有关的传承啊！ 无论是他的修炼心得，还是其他事物，都很可能是价值不逊于天印的存在！ 晋入神境，恐怕没有一个修行者能拒绝这种诱惑。 他们目光中的神色渐渐变了，其中开始浮现出了贪婪，因为他们已经开始相信游魂这个猜测。 “或许，你的推测没有错。那个人的年龄比我们还要小，但他的实力……可以说，除了琴英之外，他这等天赋还真是亘古都未曾听闻过。” “不错，尤其他当初突然出现在这里。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后花园一样，如果不是对这里事先有过极深了解……”残涅也开始回忆起来。 “那个传承……”胖总管忽然闭上了嘴。 每个人的目光都开始闪烁起来。 他们心内的念头，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心内对刺皇除了敬畏之外，又多了一些本不该有的东西。原本他们很不想再见到那个人，而现在，他们忽然却很想再见到他。 他们没想过什么暗夜之刃的使命，对他们来说，那只是个笑话而已。他们可没有为千年前那个帝国复国的义务，什么保卫这个大陆，与他们何干？ 在他们看来，林四说得应该没错。刺皇之所以要找到守御之剑，不是为了什么完成琴英的使命，而是为了多掌握一支力量。 那个守御之剑能和他们暗夜之刃齐名，那实力恐怕也不下于他们。 这样一个强大的组织，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一旦将那个组织也收入手中，那么刺皇的力量，恐怕会凌驾于天外天三派之上！守御之剑的高端战力，加上十方楼无孔不入遍及全大陆的触角，两者一旦配合起来，想想都会令人觉得震颤！ 难怪，他会让自己的弟子去暗中执行这个任务。在没有找出守御之剑，并且将它收入手中之前，这个秘密怎么能泄露？ “我本以为那小子所说的任务，只是个谎言，现在看来，倒很可能是真的了。”游魂轻叹了一口气。 “难怪他一直不露口风，这种事……”胖总管也是摇头失笑。 这件事，他们本能的选择了相信。 因为守御之剑和暗夜之刃这两个词，就连他们都不全知道，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守御之剑既然千年都未现世，可想而知他们藏得有多深。 而东南域，历来就是大陆修行水准最低的地域，向来引不起那些大势力的注意。守御之剑反其道而行，故意隐藏在那里，还真是很有可能的。 想要找出他们，和实力高强并无太大关系。而且，这显然是一个需要花费漫长时间才能完成的任务。 那个人让自己的传人留在月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暗中打探这个组织的消息，似乎也完全说得过去。 “那……要不要放那个小子回去？”胖总管试探着问道。 游魂瞥起了眉，他始终还是有些怀疑林四。 “我知道那小子一直想离开这里，但这件事他完全可以更早的时候就透露，为何要拖大半年呢？而且，我们似乎马上就要做出他最想看到的决定……” 邪骨也点了点，“确实蹊跷。” “而且，还有最大一个疑点。查探消息这种事，为什么不暗中进行？他们三个，大张旗鼓跑去仙武王国参加圣山之战，和这任务有关联吗？” 如果前一点还可以用十方楼对月国下手，以至于他不得不暴露任务来解释。那后一点，就真的是让人无法理解了。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林四的谎言，确实算是神来之笔。利用不久前才得到的，对他而言并无太大意义的久远传说，成功将他们三人在月国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任务’填充了起来。 现在，四大天境似乎不想放人都不行了。 如果林四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一直扣着林慕聂三人不放，等同于破坏刺皇的计划，这后果他们担不起。 但谎言终究是谎言，他依旧还是小看了游魂等人…… “事实上，你们想多了。”一直没有发声的若若终于开口了。 “哦？若若侄女有何高见？”游魂微微一笑，丝毫不因为若若的实力而小看她。 “很简单，这消息无论是真是假，都值得一试。更何况是真的可能性更大，你们所担心的，无非是他离开后脱离掌控，甚至泄露总部的位置。” “你说得没错。”游魂不置可否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确实值得一试，哪怕，只是为了打探那个人的下落和近况…… 若若抿嘴笑了笑：“你们知道他们的名姓长相，知道他们有哪些朋友。如果这些还不足以挟制他们，那么十方楼门主这个称号呢？” 啪啪啪！游魂不自禁的拍起手来。 “若若侄女的眼睛，果然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加明亮！不错，光是这个称号，他就跑不了了！一旦他表现出异常，只需放出上陵三鬼就是十方楼刺王、门主的消息，啧，全大陆都不会再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残涅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嘿，无论他们所言是真是假，他们这辈子都已经和十方楼绑在了一起！”他掀起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邪骨和胖总管也微微点头，若若说得没错，林慕聂三人已经不可能背叛十方楼了，除非他们自己发疯找死。 只从他们之前选择妥协，成为大半年的傀儡就能看得出，这三个人相当的理智。 …… 当留在大殿内的林四看到四大天境和若若一同回来时，他明白，自己终于成功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游魂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林四差点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明天吧！”他努力控制着脸部的表情。 游魂浮了浮嘴角：“如你所愿，我们答应了。” 虽然已经预料到过程，但林四没想到，这四大天境竟然会这般爽快。 眼见他的视线落向那三份卷宗，残涅冷冷道：“暂时我们不会再接有关月国的任务。” 这个承诺，几乎让林四欣喜若狂。 他没有说什么带领十方楼去帮助月国攻打南齐的蠢话，尽管他对那画面非常动心。 能救下那三人，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非常识趣，也很懂得分寸。 这些人是让他回月国完成任务的，不是让他帮着月国建功立业，更不可能会帮他。 游魂能看得出他心内的狂喜，不过紧接着他便话锋一转。 “但是附带的，我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能回去，林四觉得无论什么条件都没问题。 游魂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必须带着若若一起同行，沿途不得抛开她。以你的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明白，这个条件我接受了。”林四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这是明摆着在自己身边安插一双‘眼睛’，让她时刻监视着自己等人。只是，他们对若若就这么信任吗？ 林四并不在乎若若会跟着自己一起回月国，反正他回到月国后，很可能马上就要投入激烈的战场，到时候若若又能怎样？ 他只想早点离开这里，在这里大半年，每天和这里的人虚与委蛇，他都快憋疯了！ “那么，祝任务顺利！明天我就不出来送你们了……”游魂似笑非笑的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和残涅邪骨胖总管径直离开了大殿。 第632章 聂河的决定 翌日天明，林慕聂三人以及若若离开了这被阵法笼罩着的十方楼总部。 这是他们三人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离开这片区域，哪怕外界只是茫茫大漠，但三人却觉得外界的气息是那般的清新。不像里面，始终都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陈腐味道。 在若若的指引下，三人在沙海中兜兜转转行了数十里，最终来到了一处沙坑之中。 一个传送阵浮现在三人眼前。 只是第一眼，林慕二人便认出来，这只是个单向传送阵。从这里到了另一端后，是没办法原路返回的。 虽然不知道十方楼的刺客们是怎么回到总部的，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了。 离开的路和来这里的路，根本就不一样。 这大陆太过广袤，有沙漠的地方多得是，谁知道十方楼在哪一处。 “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会再次被他们怀疑了。”已经到了这里，林四终于放下心来。 “是啊，他们肯定想不到，你这个刺王连离开的路都找不到。”若若笑眯眯地启动了这个传送阵。 白芒闪过，下一刻，他们已经出现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城中。 只从这城内行人平静的面色，林四就判断出这里应该离大陆中部还远得很。 四人没有在这里停留，很快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四人或骑马或搭乘传送阵，沿着大陆西部一路向东。 沿途大战的氛围越来越浓厚，越是接近大陆中央，就越能看出附近民众脸上的担忧与惶恐。 显然，这些国家的民众很担心神炎在攻陷龙燕后，会继续攻打他们。 一路上，哪怕他们没去刻意打听，也还是收到了许多关于这场大战的消息。 沉海王国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被赤楼所灭，目前赤楼正在攻打南面的紫星，双方陷入了僵持。 龙燕王国已经被神炎攻陷了接近一半领土，已然是岌岌可危。 而情况最好的是东煌王国，他们的国力本就不比乌夏弱，只不过最初失去了先机才会连线溃败。 而作为碧澜的邻国，他们也得到了碧澜帝国的许多支持，包括直接派兵援助。 现在面对乌夏，他们已经稳住了局面，甚至有了反攻之态。 神炎，赤楼，乌夏这三国的行径，自然遭到了大陆各国的谴责。所谓唇亡齿寒，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 除了碧澜之外，高真，乾蓝也相继派兵进入龙燕，力图帮助他们阻挡神炎的铁蹄。否则龙燕一灭，接下来就会轮到他们了。 至于门派方面，和心宫，无上云颠，无极殿等门派不同。白云道和南无宗琉璃宫等七派却完全封闭了山门，就连在外行走的弟子都召了回去。 他们似乎完全没有介入这场大战的意思，现在外人也都能看得出，门派内部也出现了问题。 大战至今已经过了大半年，而按照眼下这局势发展下去，这场大战恐怕还会持续数年乃至十几年。 神炎乌夏赤楼以及门派的结合固然强大无比，但碧澜龙燕高真等国可也不弱。如果不是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局势甚至根本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而现在，神炎等国的先机优势已经用尽，双方早已进入了惨烈的拉锯战。最初那种一溃上万里的画面，已经很难再出现了。 尽管林四归心似箭，但大陆西北和东南相隔实在太远了。 足足一个月之后，他才最终跨越西部诸国，进入了龙燕王国境内。 他还需要穿越龙燕，进入高真，乾蓝，再途径南齐才能最终回到月国。这一路，就算他马不停蹄外加传送阵，也至少还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尤其，龙燕境内现在是战火纷飞。 他们是从西北面进入龙燕境内的，一路向东南行进的过程中，已经没有传送阵代步了。 沿途几乎所有的村落城镇都已经毁在了战火中，满目的疮痍诠释着战争的残酷。 偶尔看到的民众也都是拖家带口向着南面逃去，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最好的结果是成功逃到南面。虽然那时候已经失去家园的他们想要开始新生活同样步履维艰，但至少还有着无限可能。 只可惜，这一路并不太平。神炎大军占领了后方的城池，他们几乎随时都可以可能碰到神炎军队，无论是大军还是流窜的小股部队。 这些民众一旦遇到他们，下场往往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以林慕聂和若若这四个人的实力，哪怕是遭遇大军，他们也有逃出去的把握。但这场战争和林四没有什么关系，他在龙燕也没有一个熟人。 不过，在赶路的过程中，他还是在乱兵劫掠流民的过程中出手了数次。 或许他算不上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但当事情发生在眼前时，他终究还是无法坐视。 就这样，四人一路走走停停，不时还会和神炎千人以下规模的小股部队杀上一场。足足过了半个月之后，才最终跨越双方对峙的战线，进入了龙燕南面。 库宁城是龙燕的一座重城，位于龙燕国都盘阳城西北约一万二千里之遥，目前这里已经算是神炎和龙燕双方交战的前线了。 尽管这座城池现在还没有被战火所侵扰，但库宁城北面三百里的荆水城现在正处在神炎大军的围攻中。 也因此，当林四等人进入这座城池后，看到城内传送阵所在的大厅已经是人山人海。 库宁城是方圆五千里范围内，唯一一座拥有传送阵的城池了，若非如此，林四也不会径直赶来这里。 北面沦陷区的那些城池，传送阵则是早已或被毁坏，或沦入了神炎军方的手中。 只是，由于库宁城随时可能会被攻打，这里已经弥漫着浓重的战前气息。许多人拖家带口拼命想要逃往南面。 传送阵需要消耗灵石，传送的花费自然极大，不是普通人能坐得起的。会挤在这里的，多半都是富商贵族之类的有钱人。 但很可惜，战争面前，这些人往昔的荣光似乎也快要被打落尘埃了。此时摩肩接踵大呼小叫挤在大厅内的他们，和路边的摊贩没什么分别。 当林四历尽千辛万苦领到四个传送号牌后，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由于传送人数太多，想要轮到他们四人，恐怕要等到两天后。 他只能祈祷两天后这里还没有被神炎大军打过来，否则到时候传送阵将会被关闭收归军方所有，那样他便只能继续选择在荒野外赶路了。 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传送阵这种东西，固然对战争有着极大便利。比如派人向后方求救，输送高手过来增援，都可以不用选择出城突围。 但这东西也同样存在着隐患。 谁也不知道战事一起，敌方的人会不会通过传送阵混进城内大肆破坏。 行走在库宁城的街道上，往来的行人无不行色匆匆。 远处的幻影阵上正在放着龙燕国王演讲的画面，下方围着数万民众在听着。 “……龙燕的子民们，我们不会被任何人征服！我们必将击败侵略者……千千万万龙燕人正奋战在前线，他们有的拿着刀，有的拿着剑，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铁锹……让敌人淹没在这片海洋中吧……龙燕必胜！” 人群中不时响起震天的呐喊声，咆哮声！虽然同样的喧闹，但这里和先前的传送大厅显得就像是两个世界。 面对战争，城内已经显出了形形色色的众生相。 然而这一切都和林四无关，他完全就像是一个过客。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龙燕人能打赢这场仗，毕竟神炎已经算是他的敌人了。他对龙燕民众也充满了同情，毕竟他们无辜被人夺去了家园和亲人。 但是，他一个人，在这样一场宏大的战争中，又能做什么？ 更何况，他还是个‘月国人’…… “看来，我们要先找个地方住下来了。”他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家客店，时至今日，城内的许多店铺依旧在营业。 “是啊，希望这几天神炎人不要打过来。”慕哲平摇了摇头，这一路的见闻，显然对他的内心触动也极大。 一旁的若若尚未来得及出声，就听到聂河忽然对她说道：“美丽的若若姑娘，能劳烦你进去帮忙开几间上房么？” 这个要求，显得很是莫名其妙。 他们四人都已经走到店门口了，又何必要若若一个女子单独出面，反而三个大男人留在后面？ 但若若却明白聂河的意思，他这是要单独和林慕二人说话。 她微微一笑点头应下，随后款款步入那间客店。 “说吧，你支开她，又有什么主意了？”林四笑着问道。 这一路，他们的交谈基本也没避开过若若。事实上他们也没多少需要避讳的话题，而且三人并非蠢人，哪些东西不能提及也都清楚得很。 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聂河不应该会特意支开若若。 “没什么主意，只是我已经做出了决定。”聂河浮起嘴角轻声笑道。 林四面色一愕，随后一脸哭笑不得。 “什么决定？别告诉我你打算追求若若啊！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劝你慎重考虑……” 依照聂河以往的习性作风，这还真是很有可能的。论容貌论风姿，若若可算是他们见过的女子之中，仅次于尹漓的存在了。他原本就奇怪，聂河怎么对若若没有过多接近。 现在逃出来后，这家伙终于又恢复本性了吗？ 聂河哑然失笑，随后认真的看向林慕二人。 “我该走了！”他说道。 第633章 别离 “走？走去哪？”林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但一旁的慕哲平却似乎已经明白了聂河的意思，眼神之中原本带着的轻松意味也因此而渐渐消了去。 “我打算……离开了。”聂河笑了笑，只是笑容之中带着些许勉强。 林四终于明白他是打算和自己分道扬镳了，于是他本能地脱口问道：“为什么？” “呼！”聂河重重吐了口气，“你忘了吗？我们的合作，本就是到圣山之战就结束啊……” 林四这才想了起来，聂河说得并没有错。 最初他们在千宋分别后，本不可能走到一起。只是因为十方楼这个共同的敌人，才迫得他们不得不联手。 当时的约定，便是他们帮助聂河一起抗击十方楼，而聂河则帮他们一起完成圣山之战。 然而事实上，这个约定并没有什么约束力。 聂河无法强求林慕二人，林四也没有命令聂河做什么，一切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心意。 当他们杀死红发阿修和药师那批刺客后，十方楼对聂河的追杀就已经告一段落。其后聂河晋入破境，算是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当时如果他要离开林四，无视圣山之战的承诺，也没人能说什么。 只是后来，他还是一起去了。 那一路，他们一起组建‘三把剑’，一起化身‘上陵三鬼’帮助北谷一族，一起参加圣山之战，直至一起陷入十方楼总部。 聂河从未再提起过要离开，他们仿佛真的成为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以至于，林四都忘了，有朝一日他会离开自己。 而且，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为什么要走？一起回月国不行吗？”他无法接受聂河这突如其来的决定。 他并不是因为缺少了聂河这个强大战力的帮助而感到可惜，只是因为不想和他就此分别。 虽然两人总是吵吵闹闹，但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个家伙的存在。 聂河微微一笑，似乎是对他能够挽留自己而感到很是欣慰。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啊。而且，月国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真的已经决定了吗？我们三人在一起，真的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不再多考虑一下吗？”慕哲平轻声问道。 “你不是三把剑的团长吗？你要分裂这个冒险团吗？” 虽然他们三人都将那个冒险团当成游戏之作，但此时林四还是特意提了出来，将这当成了挽留聂河的理由，甚至主动认同了他的团长位置。 “已经考虑很久了……虽然我也觉得我们三个人一起是全大陆最完美的组合，但是没办法啊……很抱歉。”聂河微微垂了垂头，随后就此转身大步走进了人群中。 “他选择了向北，看来，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望着前方渐渐消失的身影，慕哲平轻声叹道。 “根本没有给出任何像样的理由，就那么走掉了。我不会接受的！”林四死死咬着牙关，他发现自己终归做不到像他们两人那般洒脱。 慕哲平轻轻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走吧，以后终归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老慕……” “嗯？”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当然，我不会离开你。” …… 迎着人流，长相无比俊美的青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库宁城的北城门。 他的头上披着黑色的斗篷，没办法，圣山之战让他们三人的长相彻底被全大陆记住了。 尤其是长得比绝大多数女人还美的聂河。 自从和那个家伙认识后，自己的心似乎也变软了很多啊。从前自己是那么在意别人取笑自己的容貌。 他想起第一次在纪府那棵大树上见到他们的情景，记得那次，他们就开始针锋相对了。 真是没想到啊，后面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以至于自己想要离开的念头竟然越来越淡，他的眼中罕见的闪过一缕怀念。 离开他们的想法，这段时间一直就萦绕在他心头，只是他隐藏得很好罢了。 但哪怕是今天，他也依旧没有真正做出决定。 他怕自己再不当面说出来，以后就更难下得了这样的决心了。 而且，自己也没有骗他们，自己确实有事情要做不是吗？ 那次在圣山的地宫吸收过源珠之后，他比其他人要多沉睡了五天。 那五天，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而现在，他决定去探究那个梦，去验证许多疑惑。 城门口忽然变得极度喧闹起来，他看到吊桥的另一边，忽然涌来了不下五六千的流民。 他很快从周围的议论声中明白发生了什么，北面的荆水城沦陷了，这些人是刚刚从那里连夜逃过来的。 守城的军士似乎已经得到了上级的命令，放下了吊桥让这些难民进城。 随后对面的数千人或提着大包小包，或背着锅碗瓢盆，有的步行，有的驾着牛车涌了过来。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衣着普通的平民，但也不乏一些之前没能逃出去的富人。此时终于赶到库宁城，许多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库宁城可能很快也会被攻打，但这里好歹是一个重城，而且至少现在这里是安全的，从这里他们也可以继续往南。 没有几个人愿意被神炎人奴役，他们只能拼命的逃。他们中有的人甚至是半年前从北部边境一直逃过来的，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 人群涌到城门下方时，聂河尚未走出城门。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汹涌人潮，他脸上并无不耐之色，而是紧了紧斗篷，本能地停下了脚步。 他向着墙边靠了靠，为那些难民让出了些许空间。城门虽大，但人数实在太多，许多人经过他时都会不受控制的撞挤到他，而他的鞋面也不知被多少双脚踩踏到。 他嘴角溢出一缕自嘲般的苦笑，自己真的变了。 变了太多太多，如果是从前的自己，只会当这些人不存在，只会继续前进。非但如此，还会运用属于修行者的能力将身边其余人都拨到远处，绝不会让他们靠近自己身前五尺之地。 而现在，自己却如同习惯了一般的做出了这样避让的举动，只因自己对他们起了同情之心。 这还是当年那个名震乾紫分部，天性凉薄、冷酷无情的刺客聂河吗？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离开那个家伙，果然是对的！他暗暗对自己说道。 人流渐渐向着城内涌去，最前方的人已经呼喊着进了城，而后方的人还在门洞之外。 他依旧静立着未动。 忽然，他垂落下来的消沉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属于刺杀的气息！ 就在他前方，一名后背背着个长条布包，长相其貌不扬，衣着和那些难民没什么两样的青年忽然向他这边挤了过来。 聂河垂落的眼帘看到了青年手中那一点寒光，作为一名专业刺客，他知道那是属于匕首尖锋的光芒。 青年的似乎只是被人推搡着身不由己的来到了这边，然而聂河只从他稳定而带有些许规律的步伐就能看得出，这是一名修行者。 青年很快来到了聂河身边，他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向前伸了出去。 只是轻轻伸出去，而不是用力的捅出去。 在这种人流涌动拥挤不堪的情况下，几乎没人能发现得了这场刺杀。哪怕青年的匕首刺出再收回，被刺目标倒地，恐怕在短时间内都不会引起注意。 只可惜，他面对的人是聂河。 聂河很清楚的判断出，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身边持着长戈的守城士兵。 这些士兵此时正忙着指挥难民们尽量有序的进城，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聂河身边这名士兵同样如此。 这名士兵的下场几乎已经注定，或许此时即便他是一名极境修行者也无法幸免。 因为这刺杀来得太突然，而且太隐蔽了，到现在为止这名可怜的士兵都不知道匕首离自己的肚腹已经只有半尺了。 或许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不会知道谁下的手。 可悲啊…… 聂河心内暗暗轻叹了一声，随后伸出了左手。 青年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了一缕混杂着残忍和兴奋的神情，他的匕首甚至已经碰到了那名士兵的衣摆。哪怕杀的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他也依旧有些无法控制情绪，因为这种方式让他有了一种正在当无名刺客般的刺激感。 但紧接着，匕首停住了，他本能地催动灵力，随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剧痛就袭便全身，他握着匕首的右手腕骨已经碎裂成渣。 剧痛之下他几欲昏厥，但作为修行者的素养还是让他没有大叫出声。他本能的抬起了左手，他要抽出背后布包中的长剑。 但很遗憾，他的左手还未抬到胸口，就再次被人捏住。 咔嚓嚓，哪怕周围人声喧嚣，他依旧清晰的听到了左手腕骨碎裂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被废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那名士兵身边的黑衣斗篷人，却发现对方已经转身向着城外行去。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对方的实力高出自己太多太多。 然而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学人当刺客？还是回家吃奶去吧……”他耳畔传来轻不可闻的讥诮话音。 聂河没有等人全部进来便迎着人潮向着前方行去，他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中毒’了，自己必须要尽快‘逃离’这里，逃离林四所在的城池！ 那个青年并不是个专职的刺客，否则他的匕首不会露出寒光，得手前更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和心跳。 应该是神炎方面的修行者吧？看来这些难民之中，隐藏了不少类似的人。 而他们的任务，应该就是混在难民之中破坏北城门。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行动！ 被那个家伙熏陶久了，他现在也能猜得出，此时远处看不到的地方应该有了神炎大军隐藏着，只等这北城门一乱，大军就会杀过来。 库宁城是一座重城，城内守卫力量雄厚。正常情况下，神炎大军即便能打下这里，恐怕也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 但如果直接提前破坏乃至占领北城门，然后大军趁势掩杀进来，那就完全不同了。 或许只是短短一两个时辰，这座城池就会陷落。 至于这些难民，他们或许对此毫不知情，但有什么用呢？他们只是神炎人的工具，而且无论库宁城最终是否会被攻下来，此时挤在城门附近的他们都是首当其冲…… 他们会最先面临双方的兵锋，他们死定了。 然而，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第634章 拔出的剑 他忽然想要仰面大笑。 是啊，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虽然那个青年算不上自己的同行，但自己为什么要去阻止一场和自己不相干的刺杀？ 这完全就不是自己的行事作风不是吗？ 难民们死不死，库宁城和龙燕王国怎样，与自己何干？ 以前的自己，不都是那样冷眼旁观着周围的一切吗？ 竟然已经被那个家伙影响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刚刚连出手都变得不假思索，只是为了救下那个完全不认识的龙燕士兵？ 曾经的自己，就连学园之城那些同学的死活都不会放在心上，现在竟然…… 自己这是疯了吗？还是病入膏肓了？ 不，这不是自己！ 必须要赶紧离开这里，离那个家伙远远的！ 必须要……重新找回自我…… 是的，他决定逃离这里。 不是因为库宁城马上就会变得极度危险，而是因为想要摆脱林四对他的‘侵蚀’。 固然这里紧接着就会发生大战，但他毫不犹豫的向着即将是交战最为惨烈的北面行去。原因很简单，那个家伙会去南面。 而另外，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从大战中脱身，并不算多难。 他已经是破境后期，同时还是风属性修行者，剑道级别的剑术境界。如果一心想逃，这世上能拦得住他的，也只有天境之上的高手了。 两方大战，除非他不幸成为众矢之的，否则不会有性命之忧。 后方终于传来了呼喝喊杀之声，随即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隐藏在难民中的近千名神炎修行者们终于行动了。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项神圣而光荣的任务，只要能攻占北城门，哪怕为之付出牺牲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至于这些难民和守城士兵，全都是敌人！ 他们毫不手软，毫不留情，他们在挥动兵器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显得狂热无比。 城门附近当然不会只有那么百十名士兵，尤其现在算是战时。立刻附近兵营内的龙燕士兵和修行者们就呼喊着杀了过来。 双方都没有刻意对着难民们出手，但这门洞还是立刻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城门再宽，挤进去了那么多人也会显得拥挤。而修行者一旦在里面肆无忌惮的出手，造成的杀伤就真是惨不忍睹了。 许多手无寸铁的难民直接就被飞溅的剑气刀气割伤乃至杀死，而有的人即便想要躲开这场突如起来的战斗也无法办到。 因为前后左右都是人，他们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不少人被推挤着倒地，被人踩踏，女人老人孩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聂河的脸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他甚至想要捂上耳朵。 他已经快要走出门洞了，他不想回头。 这里没人能伤到他，哪怕战斗已经迅速蔓延到了他周围。 自从他成为一名风系修行者后，他还从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脚步有这般沉重过。 不能心软，那些人和自己无关，不是吗？ 而且，即便自己出手又能怎样？这里足有上千的神炎修行者，其中最低的都是元境，最高的赫然已经和他一样是破境。 自己根本无法扭转这局面。 在这样一场大战中，渺小的自己，又能做什么？ 他不自禁的再度紧了紧头上的黑色斗篷，打算就此封闭自己认为多余的那些情感。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视线却突然凝固了。 眼角的余光所向，他的左侧前方，也就是那些难民的后方，有一场战斗。 事实上，此时这里处处都算是在战斗，但那场战斗却让他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 在那里，有一名灰衣修行者正在与周围那些神炎人战斗。 这名灰衣人年岁约莫三十，英俊的脸庞已经染上了灰尘和风霜。从外表看，他和周围其他伪装成难民的神炎修行者没什么分别。 他的修为不到破境，但却也算是极境的巅峰了，这实力在这里算是不低，但很可惜这里的人实在太多。 他根本就施展不开，而隐藏着的神炎高手着实太多了。 如果他低调点夹杂在难民之中，以他的实力，其实可以独自混进城去。而且就凭他一个人，也改变不了局面，但他没有办法不战斗。 因为在他身前，有他要保护的人。 那是一名女子，同样是一身灰色布衣风尘仆仆，而略带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显得很是憔悴。然而即便如此，她的美貌依旧没能被遮掩住。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孩，灰衣修行者保护着她，而她保护着婴孩。 在这处处都是喊杀声的门洞内，他们这个‘小小组合’显得是那般的单薄。仿佛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灭。 她踉跄着向前挤去，竭力躲避着四周的攻击，但前路显得是那般的漫长。为了护送她进去，她身边仅有的这名护卫已经陷入了重围。 因为出众的实力，这名极境护卫已经引起了神炎人的注意。 越来越多隐藏其中的神炎高手向他们杀来。 她脸上蒙上了一缕灰暗，她已经认命了，以至于眼神之中除了悲凉之外，更多的只有平静。 她似乎已经明白，无论自己怎么挣扎，最终还是摆脱不了这样的结局。 聂河的眼睛再也不复先前的冷漠，因为他认出了这两人。 他还记得，初次见到这名女子时，她是那般的明媚，那般的具有活力。 于是他忘了刚刚的决定，他拔出了剑！ 青色的光芒荡漾在门洞之中，仅仅一瞬间，他就洞开了一条血路。 他的突然出手，显然极大的出乎了周围那些神炎修行者的意料。 就在之前，他们甚至都忽视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当一名真正的刺客要隐匿自己时，哪怕他就在你附近，你都注意不到他。 所以聂河的骤然出手，显然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没人能想到这里竟然还隐藏着一名高手。 而当聂河实力全开后，断肢和鲜血立即便如雨点般飞起。所有人震惊的发现，这名黑衣斗篷男子竟然是破境高手！ 当那名女子近乎绝望时，她骤然发现一名背向着自己的黑衣人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惊恐之下，她本能地向着他的后背挥出了银鞭。 她将他当成了那些神炎高手。 她原本有着元境的实力，但因为某些原因，此时她可能连一名转境修行者都战不过。 她的状态已经低无可低，她本没抱希望能击中对方，只是犹如落水之人本能地胡乱向前伸手般挥了一鞭。 然而这一鞭，却不偏不倚打在了黑衣人的后背上。 啪！ 这一鞭，撕裂了他的衣衫，却没能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完了！虽然自己的战斗力跌落许多，但这样一鞭挥出去，哪怕极境修行者毫无防备也会被割伤。 可此人竟然连血都没流一滴。 接下来，对方就会反击自己，就像打盹的狮子挥挥手拍死蚊虫一般…… 但是，就在她准备束手待毙时，却发现意想之中的反击并没有到来， 随后她愕然发现，原本拥堵不堪的前方，忽然出现了足足一丈的空当。 前一刻还拦在前面的七八名神炎修行者，全都躺在了地上。黑衣人根本就没有搭理她，而是径直杀向了更前方。 女子愣住了，她即便反应再迟钝，此时也知道这名黑衣斗篷人……似乎是在救她？ 除了自己的护卫，她想不出此时还有谁会救自己，然而事实发生在眼前。 前方的黑衣人实力高得不可思议，他前方根本没有一合之敌，每个和他接触的人几乎都是触之即溃。 她的护卫仿佛看出了什么，一把拽起发愣的她向着黑衣人的后背追去。 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 当她向自己挥出银鞭时，聂河几乎想要破口大骂这个蠢女人。然而他终究还是闭上了嘴，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如果被她知道是自己在救她，或许她会宁愿去死吧？ 他本可以避开那一鞭，虽然这一鞭对他的伤害微乎其微，但最终出于某种莫名心态，他最终选择了承受。 或许，这是自己早该承受的一鞭。 他向着城内的方向杀了回去，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虽然他可以离开这里，但出城后会迎面撞上神炎大军。想要在万军之中护住她一起逃离，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罢了，先杀回城内吧。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温度近乎褪尽！ 他的剑已然看不到轮廓，只有一圈巨大的青色光团，前方无论元境，极境的神炎人，几乎都是沾之即伤。 但凡挡在他前面的物体，无论是人还是难民们遗落在这里的牛车箱子柜子，全部都被青色剑气撕成了碎片。 他为她，打通了一条‘宽敞’的路。 他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这是很理所当然的。 先前场面虽乱，但一切都在按照神炎方面事先预想的方向发展。守门的士兵完全挡不住他们的突袭，而紧接着赶来的龙燕高手尚未到达。 城门的门洞内拥挤不堪，也不利于龙燕人施展，他们根本都没机会关上城门。 只要再撑一刻钟，大军就能杀进来了。到时候，这座库宁城就将会沦陷。 此时聂河的突然爆发自然是极其引人注意的，尤其他面前的神炎人死伤速度实在太快了。 神炎人不知道这个黑衣人是谁，或许是先前难民中隐藏着的高手，或许是龙燕军方的修行者。 但无论如何，他不是神炎人，而且他正在对神炎人下手。 越来越多的神炎修行者向他们围了过来。 他向前突进的速度变得越来越艰难，一开始的势如破竹渐渐不复返。 短短五丈的门洞，他已经向前走出了三丈，但前方剩余的两丈却仿佛天堑一般遥不可及。 这些前来破坏的神炎人，在接到任务时，完全就是抱着为国捐躯的死志。无论是杀龙燕士兵，杀平民，还是自己去送死，他们都表现得像是狂热的疯子。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 换成其他场合，面对聂河这样的杀神，对面的敌人恐怕早已胆寒手软了。但现在，只会有更多人的前仆后继的扑向他。 第635章 英雄 聂河的前方，终于出现了破境修行者。 这是一名中年剑客，和其他神炎人不同，他眼中还残留着些许冷静。 他能看得出，对面这名黑衣斗篷人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这次的行动，他们一共派出了五名破境，两百极境，七百元境。 这样的力量自然不足以彻底占领这北城门，但他们的任务只是拖住一刻钟。 这一刻钟内，要让龙燕人没办法关闭北门，而后神炎十几万大军就能直接一冲而入。 因为难民，这里已经变得极为拥堵，龙燕的高手即便赶来，也很难插得进手。他们要想完成这个任务，并不是没可能。 时候这一千人可能会死掉大半，但他这样的破境自然没那么容易死掉。哪怕龙燕的天境高手赶来，混乱之中他们也有机会撑到大军到来的那一刻。 然而聂河的出现还是让他大为惊讶，龙燕的高手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难道他们事先就有了防备？ 无论如何，为了神炎帝国，必须要杀掉这个黑衣斗篷人！ 他没有小看聂河，更没有想着和聂河单打独斗。 他周围有很多同伴在配合自己，而对方只有一人！ 到现在，他都没看出聂河是在为身后的女子开路，他只当那是普通难民而已。 他向聂河挥出了一剑，与此同时，他将自己保护得很好。附近至少有五名极境和四名元境在协助他，而他后方还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同伴。 他这一剑，根本就不显山不露水，混杂在其他人当中。 其余的刀剑在碰触到青色光圈后几乎是立即崩溃，然而他这一剑不会。因为他是破境修行者，他剑身蕴含的力量要比其他人强许多倍！ 他的作战经验很丰富，他明白对面的黑衣人已经完全在主宰着战斗的节奏，甚至进入了某种特殊的杀戮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低阶修行者几乎很难拦得住对方。 他没指望能一击建功，但只要自己能拖住对方，打断他的节奏，周围的同伴就能将此人斩成肉酱！ 铛！一片血雨之中，青色的光圈骤然消散。 他的计划完全没有错漏，对方果然被他挡住了！对面的青色长剑非但被他格住，甚至还被他缠上。 混战中，面对的原本如果全是比自己实力低许多的敌人，这其中突然夹杂了一个同级高手，那真是防不胜防！ 这名斗篷男子显然应该是没有料到这一点，以至于他的剑没能挥出足够震开自己的力量。 中年剑客经历过无数战斗，他立即便选择了主动进攻，因为这是个绝好机会。 他的剑，如灵蛇般绕着聂河的剑刺向了他的心口。 与此同时，聂河原本向四面八方展开的杀势骤然一停。 就像站在一个不断渗水的水池内，用双手不断向外泼水。水池内渗入的水本会被他立即泼开，但现在他突然停了一下，那水池里的水立即就会立即变多。 而身在战斗中的他，面临的局面甚至更加不堪。 周围的神炎人就像是被他不断排开的水，在他的攻击突然中断后，这些‘水’立即就灌向了他。 几乎是一瞬间，除了中年剑客刺向心口的一剑，他的左侧右侧左前右前左后右后每一个方向，都齐齐迎来了攻击！ 这就是以一敌多陷入混战时最可怕的画面，只要一瞬间没撑住，自己就会被淹没。 无论自己这一剑能不能奏效，此人都死定了！ 身为破境中期，中年剑客扪心自问，换成自己处于对方这种境地，完全就不会有丝毫活路！ 他的剑，几乎已经快要触到斗篷男子的心口，而周围泛起的许多道攻击也如同暴雨倾盆一般向着对方压来。 而就在此时，他仿佛看到那斗篷掩盖下的嘴角忽然讥诮地笑了笑。 随后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他的剑在即将刺入对方心口的那一瞬，忽然顺着着对方的衣服向着侧下方滑了几分。 他的剑，刺入了对方的肋下骨缝之中，可以预见，对方受了重创！但这一切却极大的出乎了他原本的意料。 自己这一剑其实并没能封死对方，对方完全可以避开抑或挡开！他原本期望的，还是周围其余人的攻击。 但自己这一剑竟然奏效了，虽然不是他预想中的位置。刺入的时机，似乎也比他原本预计的要早了那么一瞬。 下一瞬，他就明白了原因。 因为对面的黑衣斗篷人在中剑后，竟然不闪不避，就那么直直的一剑刺向了他！ 他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剑，而他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因为身周全是同伴，全是人。 他想要挺剑格挡，却悚然发现，自己的剑，竟然卡在了对方肋骨之中，一时间竟然拔不出来！ 对面这一剑快得令他根本就看不清，剑尖如同跨越了空间，直接就来到了他面前。 剧痛袭来，他的脖颈微微一凉，鲜血自喉间喷溅而出。 随后他的尸身连同剑一起，被狂冲而来的聂河撞得向后抛飞。 原本攻向他的十几道攻击全部落空，因为他出现了中年剑客原本所站的位置。 他甚至来不及拔出肋下那柄剑，青色的光圈便再次荡起。 周围刚刚击空的神炎人面对这道覆盖了大半个圆，波及范围足有两三丈的青色剑气完全来不及抵挡。 噗噗噗！ 场内忽然再次出现了空当，聂河向前突出了一丈！ 前方此时已经显得更加混乱，增援的龙燕士兵将领和高手们已经纷纷赶来，城门的门口附近已经成为了一片战场。 他只需再向前行走一丈，就能走完门洞突到那里。 肋下的伤并不算致命，但却痛得他觉得呼吸都极度艰难。 然而他根本不能停下来，他只能不断的挥剑，向着每个方向挥剑。 他没有林慕二人那样的群战技巧，他凭借的只是手中高速无比的剑和远超周围人的实力。 然而自从刚刚那一剑之后，他很快又被其他攻击所伤。有的在肩膀，有的在手臂，有的在大腿…… 这里的敌人，太多了，没能及时逃出门洞的难民，大半都已经全部死在了里面。 惟有他身后的女子和她的护卫。 在黑衣斗篷撑起的保护下，他们紧贴着他，一点点向着前方挪动。 她看到前面的黑衣被撕裂出了一道道破口，看到了上面的血迹，她知道他已经受伤了。 一直处在惊惶中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又为什么要救自己。 她毕竟是修行者，她其实能看得出，如果不是为了帮自己开路，他一个人恐怕早就杀出去了…… 她只能祈祷他不要倒下，不光是因为他倒下后，自己也会立刻被人杀死。更因为她不忍看到这名‘陌生男子’就这样死去。 看着他身上的血迹，她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心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也许是半刻钟，也许是更久。但在她看来，简直就像是过了许多年一样。前方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他们终于杀出了门洞！ 远处的后方已经传来了震天的铁蹄声，滚滚烟尘冲天而起，神炎大军已经向着这边杀来了！ “关门！快关门！”龙燕的守将大声嘶吼！ 隆隆隆！厚重无比的城门开始缓缓关闭，围绕着两扇城门，双方的厮杀变得更加惨烈。 在神炎大军到来之前，龙燕人要抓紧时间关闭城门，而神炎人则要拖住他们，保持城门的畅通。 城内已经有无数龙燕高手赶来，但可惜城门处的空间就那么大，许多人根本插不上手。尤其门洞内部，几乎已经彻底被神炎人所占据。 神炎人前仆后继，如飞蛾扑火般破坏着城门。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性命，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立即又填了上去。 为的，只是拖到神炎大军冲到这里时，城门依旧还没关上。 这也就是库宁城这样的重城了，无论城墙和城门的坚实程度都近乎让人绝望，尤其城门上还刻绘了密密麻麻的防御法阵。否则换成一座普通小城，在这样的密集攻击下，城门早就被轰成渣了。 双方在城门附近展开了无比惨烈的‘攻防战’，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人倒下，地面早已没有立足之地，全然被尸身所填满。 跨过数之不清的尸身，聂河终于杀进了城。 事实上，他不光引起了神炎人的注意，同样也引起了龙燕人的注意。 因为那门洞早已被神炎人占领，里面的龙燕士兵早都死光了，而刚到的龙燕高手们根本杀不进去。 里面忽然掀起的腥风血雨很自然让他们惊愕无比，随即便是大喜过望。 聂河和神炎人的战斗，等同于是在帮他们。尤其他还是从敌人内部杀出来的，他的前进道路完全就是用神炎人的尸骸铺就而成。 虽然他并没有帮龙燕人的意思，但因为他的存在，神炎人在抢夺城门非但变得腹背受敌，更是过早的就变得人手短缺起来。 他杀出门洞时，一千神炎修行者，至少已经有两百多人死在了他一人手中，堪称不折不扣的绞肉机。 因为他的‘帮助’，城门终于渐渐开始闭合，而后方的神炎修行者已经很难顶住。 龙燕人不知道这个斗篷人是谁，但当他浑身浴血从神炎人的阵中突出来时，所有人的心内都忍不住这位陌生高手生出了强烈的感激之意。 这其中，甚至包括一名龙燕王国的天境将军。在他们心目中，不知名的斗篷人已经是库宁城的英雄。 在这种危急关头，他们甚至自发为他让出了一条狭窄‘通路’，任由他带着身后的女子进入后方。 聂河的剑，终于停了下来。 第636章 晚了一步 后方的城门最终有没有被关闭，这座城会不会被攻破，他无心去管。 现在没有人再向他出手，虽然他杀了许多神炎人，但没有神炎人去追杀他。 一则他们办不到，聂河已经身处龙燕人的后方。 二则没必要，他们的目标不是寻仇报复，而是抢夺城门。 于是，在远处或呼喝赶来，或惊惶逃窜，或呆立原地的城内民众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一手抓着身后女子的手，沿着宽阔的街道向城内狂奔。 女子的护卫眼中浮现出一缕宽慰和感激，他已经认出了聂河。 在一年前，他曾多次同他一起并肩作战。 虽然聂河的实力和那时候相比，又有了不可思议的进步，但他的属性，他的战法，他的身形并没有变化。 有他在，小姐就有救了！ 女子任由聂河拉着手，丝毫没有反抗。尽管她还没能认出这个浑身被血水浇灌了无数遍的斗篷人，但跟着他，却有着说不出的安定感。 她有些跟不上聂河的步伐，她的手被他抓得生痛，然而她一声不吭，就那么任由他拽着向前奔行。 在过去的大半年内，她经历了太多太多。 伤心欲绝回国，随后的不久，就突然遭遇国破家亡的惨剧。她流亡到龙燕，但龙燕被攻打了，她只能继续向南面继续逃亡。身边的护卫一个个死去，最终只剩下了一个。 如同一场漫长的噩梦，她一直就没有从中醒来过。 这一年来，她没有哪一刻感到过安稳。而就在先前她觉得这一切终于要以死亡而划下休止符时，这个突然出现的斗篷人却给了她奇特而又久违的倚靠。 仿佛，只要他站在自己身前，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的鞋子都跑丢了，秀气的小脚已经被粗糙不平的地面磨破，前方的斗篷人才突然停了下来。 她能认出来，前方是传送大厅。 从这里，可以去往南面的嘉阳城。那同样是一座大城，但却已经是距离库宁城的六千里以外。 那里远离战乱，只要去到那里，她就能真正逃离一切危险。 她很累了，她无时无刻不想真正休息一次。 传送大厅依旧喧闹不断，甚至比以往多了几分吵闹。 还不等她为眼前一幕生出什么感想时，拉扯着她的斗篷男子就以极其粗暴蛮横的姿态继续为她开起路来…… 他直接运用了灵力将前方挤在一起的富商贵族修行者们统统排到了两边。这大厅本就极其拥挤，因为他这举动，甚至产生了小范围的骚乱。 “谁推我？” “不长眼吗？” “找死！” 所有被推挤开的人都怒气冲冲地寻找始作俑者，然而当看到已经变成了血人的聂河后，许多人的话语却卡在了嘴边。 依旧有人想要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过往可都是这库宁城内的上层人物，岂是一个小小的亡命狂徒所能招惹得起的？ 只是，他们派上去的护卫客卿高手们，却很快就捂着脸，捂着胸口，捂着肚子跌退了回来。 聂河没有在这里拔剑，但这里的人又哪里是城门那些人所能比得上的？ 至少这里的许多人，只有狠辣，没有死志。 他就这么带着她直接冲过了大厅，来到了内部一片小广场内的传送阵外。 这里同样围了许多人。 “为什么不开启！” “敌人已经打过来了，快开，我要离开这里！” “你们没有权力关闭这里，我要制裁你们！” “你知道我和柳景城主，和姜戎将军是什么关系吗？还不快滚开！” 许多衣着亮丽的贵人围在一座圆形高台外，而他们面前则挡住数百的龙燕士兵。 通往传送阵的高台的阶梯被封闭了，这里的人都被挡在了外面，聂河一眼就看了出来。 女子忽然觉得手臂传来一股大力，旋即浑身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 聂河提着她直接从外围那些贵族的头顶横空飞过，径直飘上了足有六丈的高台！ 无论是下方守卫的士兵，还是围在外面叫骂的贵族们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大胆，竟敢不经允许，直接闯入一座城池最为重要的核心区域——传送阵。 高台之上，便是一个纹路复杂的传送阵。 传送阵旁，自然还有着其他的守卫。首当其冲的，便是两名破境和三名极境修行者。 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聂河便按下了传送按钮，随后扯着女子一步踏入了传送阵的中心。他的动作，流畅得已经带着某种特殊韵味，以至于快得让人无法看清。 他打算直接带着她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库宁城，这里马上就要遭遇大战了。到时候传送阵将会被关闭，他就只能选择闯出城去，或者等着这里解围后传送阵重新开启。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很难实现。 开战至今，龙燕王国到现在为止，最多也只是尽量延缓神炎人侵略的脚步，还没有过解围反攻的例子。 而带着她一起突围，他没有办法在十几万大军的包围下保住她性命的把握。 唯一最好的选择，就是趁着现在坐传送阵突围。 他可没有耐心等，而且也等不了了。 为此，他甚至连她的那名护卫都丢下不管了。 站在阵法中央等待启动的他，已经拔出了剑。 这里的守卫可不是摆设，他们不可能会任由别人强闯传送阵，尤其此时库宁城是战备状态。 他只要撑过前两招，就能直接被阵法送离这里了。 然而，意想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那两名破境以及三名极境修行者固然因为他的举动而大惊失色，但很快他们的目光就变得玩味起来。 他们只是缓缓将传送阵围了起来，完全看不出一丝焦急。 传送阵根本就没亮起来，因为早已被关闭了。 “你来晚了，这里刚刚已经被关闭。从半刻钟之前开始，没有人能再通过这里被传送出去。”站在最前面的一名中年大汉缓缓开了口。 他的语气虽然很是客气，但眼神之中却带着敌意。 这是很显然的，中间这个浑身染血的男子突如其来，甚至强闯传送阵。如果不是阵法之前就被关闭，恐怕此人已经就那么消失在他们眼前了。 且不说这里是传送重地，光是现在的战时状态，就不能掉以轻心，谁知道此人是不是神炎间谍？ 他没敢小看聂河，毕竟刚刚对方冲上来时，就连他都来不及阻止。 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 “不能再开吗？”斗篷下，聂河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大战，伤到了他的内腑。 中年大汉摇了摇头：“不能，也开不了，对面的嘉阳城同样切断了同这里的联系。” 聂河恍然，这库宁城的人看来反应很快。 城门口才开始大乱，他们就及时关闭了这里，甚至通知了另一面的嘉阳城。 这也就意味着，他想要通过传送阵迅速离开这里的打算落空了。 一时间，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先在城内找个地方落脚吧！他想了想，于是向前迈开了脚步。 铿铿铿铿！五把剑团团将他围了起来。 “要留下我？” “职责所在。”中年大汉紧握着长剑，却并没有过分去挑衅聂河。 聂河有些头痛起来。 面前两名破境初期，三名极境后期，以他的实力，如果拼死力战，是能够全部杀光的。 但是，不能这么做。 他并不是个行事只知道冲动，而不经过思考的人。他明白，一旦杀了这五人，那在这库宁城内，他就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 如果刚刚能直接传送走就好了，可惜……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还要留在这座城内，他不能不为将来考虑。 但眼前这局面，似乎已经无法解开。 他不愿意被人强留在这里，更不愿意受人挟制，于是他紧了紧身后女子的手，将她向自己后背扯了扯，示意她伏到自己身上，他将会背着她冲出这里。 一心只为突围的话，光凭这五人是拦不住他的。而外围的守卫尚未赶来，他还有机会。 大厅那么多吵闹不休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突围时可以利用的工具。 然而，身边的女子却没有动弹。 已经染血的双脚仿佛已经钉在了原地，对他的暗示，她根本就没有做出丝毫回应。 这个蠢女人，难道看不出现在情势危急吗！他有些恼怒起来，于是豁然转过侧脸，想要吼她两句。 但是转过头后，却发现面前的女子眼中已经带着晶莹的泪花。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聂河，眼中的神色复杂万分。 就在刚刚聂河开口时，她终于听出了这是谁，哪怕他的声音带着嘶哑。 她发现自己真是愚蠢无比，竟然到现在才认出这个人。 聂河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于是他只能用尽量轻柔的语气道：“先离开这里，好吗？” 但对面的女人只是倔强的重重甩开了他的手，她的俏脸上已经布满了怒火和恨意。她怒瞪着聂河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死死咬住了嘴唇。 台上几人忽然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下方原本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变得呆若木鸡的围观贵族们，顿时又吵闹起来。 无非是指责传送阵的关闭，外加辱骂斗篷人，同时催促上面那五人快点动手。 他们和聂河并无仇怨，顶多也就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受到了短暂的惊吓罢了。现在之所以鼓噪不休，或许只是为了随便找个目标发泄心中的怨气。 第637章 无法理解的女人 聂河能听到这些人的话语，然而他却充耳不闻。 他身周那五人并未出手，哪怕看出斗篷人露出了空隙，他们也丝毫不敢大意。 和下方那些人不同，他们可是非常‘识货’的人，刚刚斗篷人上台后那瞬间一连串动作，他们甚至无法完全捕捉到轨迹。 这都足以证明一点，此人的实力远超他们。 他们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和此人交手，因为他们知道，一定会有死伤。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聂河伸出手，试图重新拉住她空着的那只手。 啪！他的手被重重打开了。 “你又是谁，我凭什么跟你走？”她冷冷一笑，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聂河之间的距离。 聂河脸上的苦笑愈发浓郁。 “别这样蓝岚，你是想让我打昏你，扛着你走吗？”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疯了，竟然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失去了往常的冷漠？ 他见过的，亦或招惹过的女人很多。 无论是当初在乾紫分部，还是后来在月国，抑或在前往仙武王国的路上以及在天极城。 蓝岚在其中，算不上最耀眼的一个。 论容貌，她比不上尹漓。论实力，她比不上太叔玉。论聪明才智，她比不上纪冰云。论机敏应变，她比不上若若。 扪心自问，到天极城之后，他就已经极少会想起蓝岚了。 他觉得自己并不爱她，虽然对她做了那种事，但也依旧不可能成为捆缚住他的理由。慕哲平所说过的责任什么的，对他而言就是笑话。 尤其是在十方楼总部呆了大半年之后，他甚至已经快要忘掉这个女人了。 聂河自己也认为这很正常，因为他喜欢的只是女人身上‘闪耀着光芒’的时刻。 而和那些人相比，蓝岚确实就是那么‘普通’，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值得他回想起来的闪亮之处。 到现在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快要走出城门时，选择冒着战死的风险突然回头跑去救她，而且还一路带她来到了这里。 或许，还是因为那个家伙的对自己的‘毒害’没有清除吧？以至于自己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竟然莫名其妙的想要弥补她。 只可惜，他所认为的在乎，在对面的蓝岚眼中，完全就是一种讽刺。 因为聂河这句话，她怒火更甚。 “呵！打昏我？是啊，你多厉害啊！永远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面对血腥味扑鼻的聂河，她没有一丝的退让，反而显得气势逼人。 看着她嘴角的冷笑，聂河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内的狂躁努力平抑了下去。 自己真是变得越来越温和了啊！ “我们的事情，可以等离开这里之后……” 呼！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罩在他头上，已经被血水染成暗红色的斗篷突然被蓝岚一把打落了下去。 “连对视都不敢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她冷冷讽刺道。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以聂河的实力当然可以轻易避开抑或拦住，但他最终依旧选择了不闪不避。 他凭什么就要躲着她了？ 于是面对着他的那名破境，以及台下那个方向的贵族们终于看清了这名斗篷人的长相。 然后下方的叫骂声忽然就停了下来。 上陵三鬼之一的聂河！ 在场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因为在圣山之战时，他们实在太出名了！ 尤其是聂河那张脸，更是早已成为大陆民众津津乐道的谈资。谁会认不出这个横空出世击败了碧澜太叔玉，力压赤楼项跋的俊美天才？ 一时间，场外一片哗然。 谁都想不到，消失已久的上陵三鬼之一竟然出现在了库宁城！ 只可惜，当事人聂河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情去顾及旁人感受。 他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脸上终于现出了不耐之色。 说实话，以他过往骨子里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秉性，能为蓝岚做到这一步，真的已经算是奇迹了。如果林四看到他刚刚所做的一切，一定惊得合不拢嘴，误认为这家伙变了个人。 而现在，他先前的那股‘冲动’终于渐渐褪去。 到现在，这个女人还在记恨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吗？她难道还看不出，自己当初其实帮她避开了一个火坑吗？ 白风国最终还是被神炎灭了，而门派现在站在神炎那边的事实全大陆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许少岳应该已经出现在神炎军中了吧？这女人就算有怨恨，这么长时间难道还没想通？ 又和当初一样，固执的做着错误的决定，根本不听其他人的劝阻！ 她到底在发什么疯？他感到无法理解！ 不顾眼前局面，任性固执，揪着一个错不放，拖后腿，不知好歹…… 真的是一个，完全让人没办法喜欢起来的女人啊！ “好！”他无意识的晃了晃脑袋，嘴角浮现了一抹生冷的嘲意：“你永远都是这么的……有坚持，根本不需要别人为你担心。哈！是我多事了……我很抱歉……” 他本想说出再见两个字，然后洒然转身离去，但面前的女人却忽然流泪了。 “是！我不用你管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怀……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嘶吼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岚心痛如绞。 聂河根本就不懂她。 她恨的，根本就不是他那次夺了自己的身体，绝了自己的后路，让自己再也无法去见那个许少岳。到现在，她哪能不明白，自己没能到达天极城其实是万幸。 在帽子峰、客苍山中，那一次次的呵护备至、嘘寒问暖、倾听开解，让她渐渐生出了好感。而她却只能因为那个‘使命’而将这份感情藏在内心深处，以至于她对他都有了愧疚之意。 但最后那次，他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不顾自己的哭泣哀求反抗斥责，仿佛之前都是伪装。 而那次，她终于见识到了他粗暴冷酷无情的‘真面目’。 原来之前的话语都是花言巧语，之前的关怀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身体吗？ 聂河根本不明白她当时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和寒心。 尤其他之后不闻不问，最终彻底消失的表现，更是让她彻底印证了一点——他果然只是在玩弄她。 自己珍视无比的，在他眼中只是个小插曲。累了倦了，就挥挥衣袖走了。 这让她完全死了心。 然而她的心情，对面的男子完全就看不穿。 聂河仰面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抑制住了内心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哈，真是一个让人烦躁的女人呢！ 这算是什么戏码？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杀了她全家呢。 果然同情和帮助这种词，天生就和聂河大爷犯冲！ “如你所愿……”他轻声笑了笑，随后豁然转身大步向着高台外行去。 前方的破境守卫愣在原地，一时间竟然忘了去拦他。 只是，另一个人却拦住了他。 先前蓝岚的那名灰衣护卫正是卫轩，此时他也终于来到了高台之上。 “聂……兄弟，慢走。”他苦笑了一声，伸手挡在了聂河胸前。 “哦？你要为你家小姐出头？”聂河勾起了嘴角邪邪一笑。 卫轩的苦笑愈发浓郁，他当然明白，如果凭借实力的话，自己不可能拦得住聂河。 更看得出，眼下他和小姐已经算是彻底决裂。 然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就这样发展下去。小姐如果想要活下去，就不能离开他，更何况，小姐为什么不告诉他…… “不，你不能走。”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聂河显得很是不耐烦。 他最后一缕耐心快要磨完，他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座城池，果然这座库宁城是自己的‘凶地’啊。 “看到小姐怀中那个孩子了吗？”卫轩面色变得肃然，他的手，指向了蓝岚怀中那个婴孩。 这婴孩，聂河一开始就看到了。 只是，他对婴孩向来并没有多少喜爱之情。在他想来，这可能是白风国灭亡后，白风大公托蓝岚卫轩保存下来的最后一点蓝家血脉吧？ 这种事情，正史野史上都屡见不鲜。目的无非是为了让香火得以继续流传，为了重振家业亦或重建故国。 只是现在一细看，他才感到了蹊跷。 在之前的一路上，婴孩虽然身处激烈的厮杀中，却依旧在蓝岚的怀抱中酣睡香甜，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这倒也不算太奇怪，怪就怪在他似乎太小了点。 虽然聂河没有抚养婴儿的经历，但他也看得出，这孩子似乎出生时间不长，连两个月大都不到吧？ 白风国被灭，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 即便这孩子是灭国当天出生，那时候蓝岚就带着他出逃的话，那这孩子也该有七八个月大了。 这…… 聂河的反应可不慢。 “你，你不会告诉我，这，孩子……”他罕见的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指着孩子的手指更是不自觉的哆嗦着。 “闭嘴！卫轩！”蓝岚大声怒斥，阻止卫轩继续开口。 不过卫轩却没有听从她的话。 “小姐……姑爷今天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他对你的在意。如果不是他，我们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他连连苦叹。 在上陵山和随后逃往紫星的途中，卫轩没能明白聂河与蓝岚发生了什么。但回到白风国不久，蓝岚的肚子就开始一天天变大，最后在两个月前的逃亡途中，更是产下了一名男婴。 小姐那一路，以及回国后，几乎就没有和其余男子接触过。如果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他就真是不折不扣的笨蛋了。 再联想到那天北谷一族离开客苍山，聂河进入小姐房内后，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从此原本亲密的两个人变成了陌路人。他终于知道那天聂河做了什么了…… 难怪小姐之后再也没有提过要去天极城见许少岳，因为她的身子，已经被聂河玷污了啊…… 无极殿那种名门大派，怎么可能容忍女子和其他男子有了关系后，再嫁入门内？ 第638章 当爹了？ 在得知真相之后，卫轩对聂河自然有了怨怼之意。 无论如何，他的手段太过直接粗暴，而且只看小姐后来的反应，就知道他根本就是自作主张没有经过她的同意。 如果之后他对小姐继续呵护备至，那也就算了。问题是之后他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消失了。 虽然同为男人，卫轩并非没见过类似的事情，但发生在自家小姐身上，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从内心理解。 不过另一方面，他对聂河却没有什么恨意。 聂河和林四慕哲平救了他们，这是不争的事实。而随后白风被灭，也证明了林四当时没有骗他们，聂河那举动虽然过分，但却也变相挽救了他们。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他们三人有交集了，尤其上陵三鬼在圣山之战一鸣惊人变得举世皆知之后，他觉得那种人和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直到这次突然被聂河所救，他才彻底改变了内心的想法。 他终归还是对小姐有着情谊的，不然又何必舍命相救？ 或许他们在圣山遭遇了什么意外才脱不开身，不是说三鬼离奇失踪了吗？其后自己和小姐流落在外，他又怎么找？ 在他心目中，聂河的形象又一次变好了…… 他当然乐于看到小姐和他真正走到一起，无论是为了小姐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孩子，抑或为了已经被灭的白风国…… “姑，姑爷？”聂河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你说什么？这种事，你可不要胡说啊！”他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然而被他死死直视着的卫轩，只是一脸欣然的点了点头。他的眼中有着期待又有着鼓励，仿佛很想看到他们上演一出久别重逢相拥而泣的感人戏码。 “这孩子，是我的？”聂河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只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和蓝岚那次，并非他的第一次。 早在乾紫分部当刺客时，他就做过类似的事情了。而后在学园之城，花钱做那种事，他也不止一次。 原本对这种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也不可能绑得住他。 只是蓝岚这次终归不同，这次不是你情我愿的。而且他也没想到，她竟然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自己竟然就这么当爹了？开玩笑吧这是？ 别说做好这个准备，他事先想都没想过会有这种事情，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着实太大了。 那个依旧酣睡着的小家伙，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天哪，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身为一个刺客，他原本都已经打算独来独往了，现在竟然凭空掉下来一个儿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麻烦。 蓝岚一脸讥诮的看着面前纠结万状的男子，他得知这一切之后的反应，完全落入了她的眼中。 没有高兴，没有欣喜，没有第一时间冲上来抢着要看看自己的孩子。 他只是在怀疑消息的真假，他只是在本能的抗拒和逃避这个事实。 呵，他果然就是个这样的人！做事情全凭自己的喜好和心情，不会去考虑后果和别人的感受，更不会为他做过的事情负责。 他就是个人渣！ “这孩子真的是我的？”这次他已经在问自己了。 哈，他恐怕很希望从自己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吧？看他那带着忐忑闪避意味的目光，真的是丑态毕露啊…… 他根本不配做这个孩子的父亲。 “不，这孩子不是你的，你可以走了。”她淡淡道。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在卫轩眼中，小姐这完全就是在斗气。 但是，何必要这样呢？ 他们两人，又没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他们完全可以在一起的啊！ “你在骗我？”聂河直视着对面女人那晶莹的双眸，仿佛要洞穿她内心的念头。 虽然他没有林四那般的神机妙算，但他却不是一个容易被骗的人。 作为一个刺客，他最擅长的才能之中，就包括了观察。哪怕蓝岚的眼神没有一丝闪躲，他还是迅速找出了话语中所夹杂着的多余情绪，分析出了话语的真假程度。 “难道这样的回答，你还不满意？那好，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都不用你费心。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拖累你，也不会打扰到你，满意了吗？” 这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已经可以确定了！ 然而望着她那始终包含着讥嘲的眼神，聂河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凉意。 但紧接着的，却是不忿。 除了那次，自己还有哪一次对不起她了？ 自己本就没想过真的和她发生什么，之所以会发生那一次，还是因为不想看到她犯蠢。她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真是岂有此理！ 自己确实无法这么快就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荒诞现实，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但她凭什么就认定自己一定会逃避？ 虽然，刚刚自己的第一念头确实是夺路而逃…… 但至少，这个孩子不能死。 如果自己现在转身离去，那这个孩子恐怕活不了多久。 库宁城能守住吗？她还能继续逃亡多久？护着这孩子多久？ 对这个新生的小生命，他根本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也很难就立刻生出极深的感情。不过无论如何，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沦入那样的境地。 他纵然再混蛋，也终归还有着一丝人性。 “把孩子给我。”他伸出了手。 “呵，你又想要做什么？表现你对这个孩子的关爱？你这又是演给谁看呢？不觉得已经过了最佳时机了么？”蓝岚嘲弄不已。 在她眼中，聂河的话已经全是虚假的谎言。 此时的聂河，已然平静了下来，至少表面上如此。 “你该知道现在的局势，孩子跟着你，根本活不下来。” 他的话，让蓝岚面色一变。 这个孩子，在出生前，她一点都不想生出来。然而出生后，却成了她在危难之中仅有的慰藉。她最害怕的，也确实就是他夭折在这场大战中。 她连自己都难以保护得住，更何况是这孩子？ 但是，谁也不能从她怀中夺走他，哪怕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不！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你给我滚！滚！”她一边后退，一边搂紧了孩子，生怕聂河会突然出手抢夺。她整个人，更是突然变得有些疯狂起来。 “那你就带着他跟我一起走，你该明白，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明白！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恶心虚伪的嘴脸，滚啊！”她继续后退，几乎都快要退到高台边缘了。 聂河无奈的摇了摇头，骤然间，他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随后，当众人在看到他时，蓝岚已经软软倒在了他的怀中，而他另一只手臂则接住了那个婴孩。 他最终还是击晕了蓝岚，因为他发现两人继续这样吵下去，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而或许是离开了母亲，又或许是睡饱了，这孩子终于醒了过来。 乌溜溜的眼睛瞅了瞅聂河，随后婴孩放声大哭起来！ 无视了周围人错愕的目光，聂河静静凝视着他。渐渐的，他双眉皱了起来，似乎对眼前这种局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他怎么了？” “应该，是饿了，要喝奶……”卫轩一脸哭笑不得。 虽然聂河的举动有点粗暴，但至少眼前这一幕也算是较好的结局了。 “咳，是吗？应该怎么做？”聂河愣愣问道。 他发现，这孩子的‘奶妈’已经被自己击晕了，而且这里似乎也不是什么合适的地方。 “那个……至少要一个僻静的房间。”卫轩挠了挠头。 聂河再度凝视了手中依旧哇哇大哭的小家伙片刻，随后一把抱起母子俩，来到了先前说话的那名中年破境护卫面前。 “这里有安静的房间吗？” 他这个要求，提得很莫名其妙，要知道片刻之前他们还是敌对关系。 不过面前这名破境护卫却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有，而且我们可以派丫鬟帮忙照料……” “那……多谢了。” “不客气，这边请。”中年护卫爽朗的笑了笑。 一场原本可能发生的战斗，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终结了，甚至最后还是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跟在后方的卫轩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连聂河，其实也很意外对方竟然这么配合，这么的好说话。 事实上，这是他们俩想差了。 在看到聂河面容的那一刻，场内五名护卫瞬间就消去了全部的敌意。 原因很简单，上陵三鬼是神炎帝国和无极殿的敌人。 无论聂河还是卫轩都想不到，上陵三鬼在龙燕王国的民众心目中，有多么高的地位。 这并非简单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可以描叙的。 龙燕在神炎帝国和门派的联手攻打下节节败退。无论士卒还是民众，都死伤惨重，他们对神炎人恨之入骨。 但这口气，却一直都很难出。毕竟开战至今，龙燕一直处于下风。 而坑杀过神炎大军，在圣山之战又屠戮了许多神炎天才的上陵三鬼，无疑是他们每每郁愤难平时，用来安慰自己的一个好对象。 毕竟上陵三鬼的事件离现在并不远。看吧！你神炎赤楼再霸道再厉害，终究也有栽跟头的时候，也有人能治你们，能让你们心头滴血！ 哪怕上陵三鬼和龙燕王国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他们坑杀神炎大军也是发生在之前，而不是在这之后，根本谈不上是替他们出气。 但是，尽管上陵三鬼不是龙燕王国的‘英雄’，却至少算是抗击神炎帝国的‘好汉’…… 无形中，他们已经渐渐将上陵三鬼当成了同一阵线的人，对他们有了极高的认同感。 他们对上陵三鬼，已经本能的变得亲近，虽然他们从未见过这三个人。 或许这大陆上，除了月国和千宋之外，龙燕算是最欢迎他们的国度了！ 强闯传送阵，换作旁人，自然是大罪。但既然对象是上陵三鬼，那就另当别论了。无论如何，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恶果和损伤不是吗？ 对于这名中年破境来说，提供一个住处，派人帮忙照料，这算得了什么？这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现在库宁城遭到了攻打，如果能将上陵三鬼留在城内帮助己方，那即便付出比这多百倍的代价又有何妨？ 第639章 走不了 远处传来的喊杀声渐渐平息，聂河知道城门最终应该还是被关上了。 否则神炎大军现在会继续攻打，不会这么快就平静下来。 而那位名叫萧东的中年破境也并没有骗他们。 他非但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宽敞幽静的院落，同时还派了四名丫鬟连番服侍蓝岚母子二人。 此时母子二人分别睡在房内一大一小两张床上，显得很是安宁。 萧东在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就回到了传送大厅，而聂河和卫轩则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 这一切让卫轩有些感慨，在白风国，蓝岚的住所比这里华贵许多倍，周围的仆人丫鬟也比这里多许多倍，但那都已经成为过往。 自从逃离白风国以后，这大半年他们都没有再享受过这样的宁静生活了。 从白风逃出来后，他们就一直是神炎人要杀死的目标。 尽管白风国的‘余孽’对庞大的神炎而言不可能会有多大威胁，但斩草除根是他们的本能做法。 为此，这一路他们一直提心吊胆危机重重，许多同伴死在追杀中，他和蓝岚已经是最后的幸存者了。 那时候，哪怕两三名极境突然出现都会让他们提心吊胆，更何况是破境高手。 在逃亡的那段日子，他和蓝岚一直就没能过上安稳日子。居无定所衣食短缺，更不用说请人伺候了。尤其是蓝岚又怀了孩子，身子虚弱行动不便。 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逃到龙燕来？逃到碧澜不是更好吗？”聂河在听罢他的讲述后感到很是不解。 纵然他们逃出来后没带多少金银钱物，可是以卫轩这极境后期的实力，在哪不能过上好日子？ 偏偏逃到龙燕这个战乱之地，尤其他们自北向南逃过来，一路上所停留的地方，全是神炎大军的占领区，这不是找罪受吗？ 在敌人眼皮底下，怎么可能活得好？ 卫轩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我们想来这里，而是当时通往碧澜的路被神炎人提前挡住了。为了突然拿下我们白风国，神炎早就蓄谋已久。而且，我们逃出来时，根本就不知道龙燕已经爆发了大战。” 聂河默然片刻，他能想象他们这一路的艰辛程度。 “她的父母亲人呢？” 卫轩的面色变得悲哀起来，他的语气低落了下去：“我们能逃出来已经算是万幸了，公爵大人当时强令我们护送小姐离开。至于他们自己……都已经遭遇了不测。” 他有一段话没有说出来。 当时蓝岚的父亲蓝明诚公爵在危急关头，除了让他们送走三小姐蓝岚之外，还另派了一路人护送小公子蓝奇去往了赤楼方向，并着他们改道进入碧澜。 送走小公子，是为了蓝家血脉的延续。而送走三小姐，正是因为她认识上陵三鬼！ 自从上陵三鬼在圣山之战中被人所知后，没有人不为他们的修行天赋所惊叹。每个人都明白，他们缺的只是时间。 只要给他们几十年时间，他们很可能就将成为这片大陆上的顶尖人物。 公爵大人又何尝看不出这点？ 借着三小姐这条线，蓝奇公子以后很可能也会得到上陵三鬼的帮助。也许几十年后，白风国就能在他们的帮助下得以复国，甚至变得更加强大！ 但他同时也清楚，当时另一路负责护送蓝奇公子的蓝翎卫要比他们这一路强大得多…… 因为在公爵大人眼中，无论如何，蓝奇公子能活下去才是最根本的！至于上陵三鬼将来的帮助，只是一个美好憧憬罢了。 小姐能活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聂河哪能想得到这其中还有这些隐秘，他根本就不想去探究蓝家和白风国的一切。 “是了，这个孩子，有名字了没？”他蓦地想起一事，顿时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无论如何，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儿子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既然没选择逃避，那就只能接受了。 无论他会否成为自己的负担拖累，那都是后话，先想点好的再说。 “咳，有名字……”卫轩面上显出一缕尴尬。 聂河急急问道：“叫什么？” “蓝海。” “嗯？怎么姓蓝？”聂河皱起了眉。 卫轩心道你还好意思说？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两个月大了，你这个当爹的才第一次出现，而且还是碰巧遇到的。 “这个，是小姐取的名。”他委婉的解释道。 小姐为什么会让孩子姓蓝，相信你该明白吧？换作自己是小姐，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聂海……这名字不怎么好听啊。”聂河砸了咂嘴摇头晃脑起来，“我是河，他是海，这岂非是要比我更厉害的意思？这小子挺狂的嘛！他老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超越的……” 一旁的卫轩已经是嘴角抽搐了，他完全不明白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那孩子才两个月大，您老有必要和他较劲么？而且这名字是小姐取的好吗？再说小姐根本就不会答应给他改姓的，不要无视这一点好吗？ “嘿嘿嘿，不知道聂海有没有修行天赋啊！我聂河的儿子，应该也是个天才吧？” 面对他等待认同的目光，卫轩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呃，应该……是吧。” “那以后教导他修行的重任就落在你肩上了啊！” 喂喂，那是你的儿子啊，不是我的！ 强忍着想要咆哮的念头，卫轩勉强挤出了一个‘好’字。 反正这是小姐的孩子，自己本就不会坐视不理。 为了避免身边的疯子再度说出一些让人崩溃的话来，他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 “对了，林少侠和慕少侠还好吗？怎么没和你一起呢？”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现在在外界许多人眼中，上陵三鬼就像是一体的，他们在同草原南齐青川三队拼杀时的画面，全大陆许多人都看在眼里。 那配合的默契程度，足以看出他们的关系有多亲密，没有成百上千次的并肩作战经历，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而和他们打过更多交道的卫轩，从第一次见到他们时，就没怎么见他们分开过，现在迟迟不见林慕二人，他自然是感到好奇无比。 聂河淡淡笑了笑：“他们很好，我们分开了。” 简短的回答，让卫轩看了出来，他对这个话题不愿深谈。 这不由得让他想入非非，难道这三人闹翻了？起了矛盾？那还真是可惜啊，外界不知有多少人对他们三人的组合津津乐道呢。 而就在此时，院落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两人站起身来，随后便见到萧东和一行几名身着官服和戎装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 只看这几人行走时的身姿和气度，卫轩便能看得出这些人应该都是库宁城的大人物了。 “哈哈哈！这位应该就是聂河聂少侠了吧！久仰久仰！”一名身着龙燕官服的中年文士当先一步抢上前来，满面含笑拱手道：“鄙人库宁城城主柳景，欢迎聂少侠来到我们库宁城！”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聂河本身其实也是个擅长应付场面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混在千宋青王府那么久都没被人识破。 “好说好说，聂某在此还要多谢你们提供的便利了。”聂河含笑回了一礼。 他的表现，让后方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在没有和上陵三鬼打过交道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脾气。不过天才多半都比较骄傲自负，更何况这种名震大陆的天才。 谁知道他会不会用鼻子看人？ “聂少侠何必客套，刚刚在北门，若非有你相助，库宁城恐怕就不堪设想了！老朽在此代库宁城老小民众谢过聂少侠了！”一名身着麻布灰袍，须发有着些许斑白，面相清奇的老者拈须笑道。 他身边一名身着铠甲的中年大汉连忙跨前一步抱拳道：“哈！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龙燕护国长老范仲远！本人是库宁城守备将军姜戎，再次谢过聂少侠先前的援手了！” 聂河连道不敢当。 龙燕的护国长老不止一位，但能成为护国长老的，必定是天境高手了。 这看似慈眉善目的老者一进门，聂河就感受到了他身上属于天境强者的气息，哪怕对方已经尽量收敛。 至于这院落内的七八人，几乎全都是破境之上的高手。 这也就是料定他们没有敌意，否则聂河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 “敌军退去了么？”他假模假样装出很关心的样子问道。 “暂时退去了，不过他们二十万大军将库宁城四面团团围了起来，这一仗不好打啊！”姜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忧愁。 只看他这面色，聂河就知道，城内的兵力肯定比不上城外的敌军。 这也不奇怪，神炎本就比龙燕强得多，更何况他们还有门派高手协助。 如果不是龙燕也得到了乾蓝高真和碧澜等国的援助，恐怕早就被击溃了。 双方开战至今，龙燕只不过是渐渐稳住了阵脚，还从未取得过上风，哪怕是局部战场。 不过，他对这些根本就没兴趣，也不打算细问。 “咳，那个，传送阵……” 他的第一想法还是离开这里，他可不想趟这里的浑水。 虽然面前这些人看起来和声和气，但他聂河可不是被人夸几句就会头脑一热，把命交出去的人。 柳景和范仲远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色，似是早就料到聂河会有此一问。 “咳，这个真是抱歉，聂少侠恐怕短时间内是没办法乘坐传送阵了。” 聂河双眉微微一扬：“为何？” 柳景耐心解释道：“因为库宁城被围，为避免奸细入侵，南面的嘉阳城已经切断了和这里的联系。” “那什么时候能恢复传送呢？” “这……可能要等敌军退去了。” 第640章 无动于衷 你哄鬼呢！聂河表面虽然不动声色，心内却是暗骂不已。 固然，传送阵在战时有成为敌方奸细入内的通路。但另一方面，它更是连通本城和后方的‘命脉’！ 谁会真正彻底封死传送阵？那万一库宁城要向外求援怎么办？放着现成的传送阵不用，反而要派一支精兵拼死出城突围出去报信吗？ 哪怕聂河对战事不太了解，他也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这群老家伙，是故意想把自己留在这里帮他们守城啊，他心头一片雪亮！ 只是，他虽然明白对方在骗自己，却没办法直接指出来。 原因很简单，他现在身在人家的地盘。而且对方好言好语，连天境高手都亲自上门来请，诚意确实已经算是极高了。 这种情况下，他和对方撕破脸完全就是故意找不自在。 事后即便对方不会对付他，也不可能会再给他任何便利。 他先前帮了他们没错，但先前他要离开这里也是事实。对方何尝看不出他其实是为了救蓝岚，而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助库宁城。 对方故意将他说成守城英雄，这明摆着就是把他高高捧起来啊！ “你的意思是，只有打退敌军，我才能离开这里？”他皱眉问道。 柳景连忙摆手道：“聂少侠误会我们了，聂少侠想走，我们随时欢送。你永远都是我们库宁城的英雄，这一点我们不会忘。只是，现在外面敌军势大，路途凶险……” 你这个老家伙！聂河心内恨得牙痒。 话说得倒是好听，随时欢送。可现在你们明知道我的女人孩子都在这，凭我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办得到带他们突出数万大军的重围这种逆天之举？ 分明就是料定了自己走不掉，而且还再次捧了自己一次，是让自己不好开口拒绝吗？ 你真要把我当英雄，那就为我开一次传送阵啊！ 他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落空了。 “是啊，走不掉啊……”他假惺惺叹了口气，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他可不想被人当枪使，尤其还是明知道败亡的结局。 “其实打退敌军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柳景自己说这话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然而为了拉拢一个强援，他不得不绞尽脑汁。 聂河猜得一点都没错，这些人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什么感激先前的‘义举’。之所以派出这么高规格的阵仗，完全就是为了拉拢他这个战力。 这场波及整个龙燕王国的大战，双方出现的天境高手一共已经不下九十多位了，其中龙燕王国仅有二十多位。 如果不是龙燕有着地利之便和民心所向，加上邻国援助，那是不可能撑得到现在的。 天境高手的数字看起来，确实很恐怖。这么一比，破境似乎都已经不算什么了，但事实却绝非如此。 整条战线有多长？足有十余万里，神炎是全面进攻，而龙燕是全面防守。 类似库宁城这样的城池，这十万里战线不知分布了多少座。 如果不是因为库宁城算是拥有传送阵的重城，这里根本就不会被派来范仲远这个天境高手协助镇守。 这座城内，龙燕方面的最强战力，就是范仲远，这唯一的一位天境初期。 除此之外，城内最强的，就是三十多名破境了，这其中有些人还是从后方派来前线的。 可想而知，破境其实就已经是这场战争中的顶端战力了。 而聂河的实力，无论是在圣山之战中击败太叔玉压制项跋，还是先前在城门口那逆天的突围，都是他们亲眼所见毫无花假的。 他不但是破境高手，还是破境后期。 更何况，修行是修行，战斗是战斗。和有些只知闭门苦修的修行者相比，聂河还是极其擅长战斗的破境后期！ 在范仲远看来，聂河其实已经是这城内实力仅次于他的人了！ 而最后，上陵三鬼和神炎以及无极殿的矛盾举世皆知。他们和龙燕，是天然的盟友，邀请他加入这场战争，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考验和怀疑！ 在这危难关头，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放跑这样一个绝佳的助力？想方设法，也要将他留下来！ 他们甚至暗暗感激蓝岚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她，聂河恐怕早就独自离开了。 为此，他们已经决定要给蓝岚母子俩更好的待遇，让聂河全然没有后顾之忧的在这里战斗…… 深知对方念头的聂河，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凭什么啊？他又不是龙燕人，他为什么要和这些人同仇敌忾？为什么要帮龙燕人卖命？ 龙燕人以为他们和神炎帝国是生死大敌，但事实上，对神炎来说是如此，对他们来说，却不是。 无论是在上陵山还是在圣山，他们和神炎人的交锋，可都是占了上风的…… 他们没有受过什么损失，损失的都是神炎帝国那方。 对方恨他们入骨，但他们对神炎，还真谈不上有什么恨意。 “那就预祝你们旗开得胜，打退神炎大军啦……”他敷衍一般的恭维了两句。 姜戎慨然道：“神炎人不宣而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数无辜民众因为他们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的作为简直就是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是啊，神炎人着实可恨，可恶……”聂河继续敷衍。 “为了打退这帮泯灭人性的侵略者，碧澜乾蓝高真已经开始派高手进入我龙燕，共同抗击神炎这个大陆公敌！无数仁人志慨然加入我们的队伍，不惜在这片战场洒下自己的鲜血，也要与邪恶势力战斗到底！” 柳景就差没说出‘剿灭神炎，人人有责’这八个字了。 聂河一脸赞叹：“真是一群热血豪迈的好男儿……” 随后，他就没了下文。 这就完了？一点表示都没有？你就不跟着表个态？ 几人相视苦笑，这聂河，看来很不好‘对付’啊！ 根本就不是那种夸上几句，喊上几句豪迈的口号就会跟着头脑发热的人。 换作其他年轻人，被这些高手大人物夸奖鼓动几句，或许就会跟着说‘打神炎岂能少得了我聂河，当为这场正义之战效死命’，‘聂某恨不能身处其中，与各位并肩杀敌’了…… 然后他们这几人再夸赞几句，顺水推舟就把这个强援给拉了过来。 但可惜啊，对方根本就不按照他们的‘剧本’来。 不过另一方面，这却也加重了他们的拉拢之心。 原因很简单，不轻易许诺的人，往往更值得相信。 只可惜，聂河这座‘堡垒’，又哪里是他们可以攻克的？ 出身十方楼的他，心要比其他人冷漠得多，他能救蓝岚已经算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至于这种国家民族大义，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别说他不是龙燕人，即便他是，恐怕也一样会无动于衷。 这些人面对的如果是林四，或许还能晓之以情，触动他内心柔软的那一面。至于聂河，就算了吧。 姜戎不得不进一步暗示他了。 “咳，聂少侠，你也是同神炎大军交战过，并且取得过辉煌大胜的人！对于本次大战，你有什么看法没？” 你可是和神炎大军结了仇的，难道你就不想继续了结你们之前的仇恨吗？ “这个……兵来将挡吧！守城这种事情，聂某一介山野匹夫，又能说得出什么见解来？各位前辈真是说笑了……”聂河连连摆手，一脸谦虚模样。 就连卫轩都有点不忍直视眼前那些人的表情了。 人家提这个，是想让你自告奋勇主动请战，不是真的问你意见好不好？你对库宁城毫无了解，对神炎大军更是一无所知，别人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在问计？ “咳咳！这个，神炎大军势大，我们的人手恐怕不足……”柳景已经不得不将话挑明了。 “呃，这可如何是好？”聂河适时换上了一脸担忧模样。 你倒是拿出实际行动来啊，光是表达担忧和同情有什么用？ 柳景已经彻底无奈了，他深切明白了聂河除了战斗之外，其他地方的难缠之处。完全就是滑不溜手，自始至终都让自己置身于事外。 而且，他们根本没法强求他，毕竟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 聂河先前算是帮了他们，可现在，为了留下他，他们连传送阵都没让他使用，这明显是很不地道的。 他们倒是愿意给聂河其他补偿，问题一个破境后期的修行者，世俗中的许多事物已经很难对他产生吸引力了。 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这场谈话就算谈到明天也不会有结果。 看来，只能明着说了！ “是这样的，聂少侠，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聂河就含笑打断了。 “这个，聂某实力低微，在这样一场大战中又能起多大作用。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也脱不开身……” “我们可以为尊夫人和贵公子提供库宁城最豪华的宅院，最优越的待遇！” 柳景毫不犹豫的封住了他的话头。 看吧，不需要你照料，我们能给她们最好的。你安心杀敌就行，后方我们绝对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聂河一时间也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来了。 说白了，他根本就不认为库宁城能守得住，毕竟前面那么多城池都沦陷了。 而有一句话他也没说错，多他一个人，根本就改变不了战争的局面。哪怕他是天境高手也不行，无非就是多了个超强战力，在一场数十万人规模的大战中，发挥出的作用其实有限得很。 既然根本就守不住，那自己何必白费力？应该要早作打算才行，他其实一直在暗中盘算着到时候选择一个好时机带着蓝岚母子俩突围出去。 只是这种话，却又不能当面说。 他刚刚还说预祝对方能打退敌军，现在就又哪能说‘我对你们没信心，所以我想先开溜’这种话。 如果这座城能守住也就罢了，到时候传送阵再度开启，自己也算是没白费力，算是为刚见面的儿子的安危尽了一份力。 关键这根本就是在白费力啊，自己可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而就在此时，他脑海内忽然闪过一道电光。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把那个家伙给忘了？ 确实单个的高手在一场大型战争中起不了太大作用，但那个家伙，可不一样啊…… 有那家伙在，这库宁城，说不定还真能守住？ 第641章 天意 眼见他面色阴晴不定，对面几人也渐渐变得失望起来。 他们能看得出聂河的为难之处。看来，是自己等人过于强求了。 就在他们打算要放弃时，面前俊美青年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缕诡异笑容。 “我倒是愿意为守卫库宁城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便是齐齐一喜，哪怕是天境的范仲远也不例外。 “只是……” “只是什么？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老夫一定尽力帮你办到！”老天境一拍胸脯就给应承了下来，就连聂河的要求都还没来得及听。 “只是，你们要帮我请来另外两个人！”聂河嘿嘿一笑。 “谁？” “林四和慕哲平！” 众人一愣，旋即面露狂喜之色！ “林少侠和慕少侠也在库宁城？”姜戎急不可耐的大声问道。 而无论柳景，萧东还是范仲远无不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确实，上陵三鬼自出现后，几乎一直就在一起行动宛如一体。 但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见到另外两人现身。 在他们看来，他们三人或许是分开了。否则先前城门口的大战，怎么可能是聂河孤军奋战，而另外两人置之不理？ 然而听聂河这意思，这两人分明也在库宁城啊！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两个人在他们看来，实力和聂河是同一层级的！ 更何况，无论月国队的队长，还是冒险者协会登记的‘三把剑’团长，可都是林四啊！ 在许多人眼中，这三人就是以林四为首的。他自然不可能比聂河弱！ 真是没想到啊，这次来找聂河，竟然有了这样的意外之喜！不是一个强援，而是三个！ “不错，他们也在库宁城。我不久前才和他们分开打算离开这里，却碰巧遭逢这场大战。而他们，自然也还没有离开。” 聂河毫不犹豫就把林四给卖了。 “他们在哪！”柳景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了。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家名为‘沛鸿’的客店内，你们要是去得快，还能见得到。” “快！去南扬街的沛鸿客店！”柳景哪还能等得及，万一林慕二人眼见大战来临，直接就突出城外可就晚了！ “聂少侠，我们稍后会再来拜访！尊夫人和贵公子的事情，我们一定放在心上！” 他急急向聂河道别，随后快步离开了这里。 卫轩目瞪口呆的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咳，他们真的也在这里？” “怎么？难道你还以为我会说假话不成？”聂河斜了他一眼，重新坐回了石阶。 “怎么会，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卫轩心道你第一次见我们就谎话连篇了吧？什么三把剑冒险团的，不就是那时候胡诌的么？ “是终于安心了吧？”聂河撇了撇嘴，深知他此时的念头。 听到林四在这，当时卫轩明显就像是已经彻底得救了一样松了一口气。 很显然，相对于他，卫轩对林四更加有信心。 卫轩哑然，聂河猜得没错，他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确实是类似的念头。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他可是曾经和他们三个一起在上陵山并肩作战过的。 外界都以为上陵三鬼在北谷一族的突围中只是提供了三个破境战斗力，他却很清楚，和神炎大军作战的全过程，其实完全都是林四一手策划的。 他亲眼目睹过，林四在短短片刻就想出将原本极度不利的局面扭转过来的办法，对于林四他早已是心服口服。 他对林四的信心已经近乎盲目，在他心目中，没有困难能挡得住林四。 聂河是很强，但在卫轩眼中，他强的地方只是个人实力。而林四，却擅长指挥作战，且几乎每次都是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指挥。 当时如果不是因为刑廉猜忌他，恐怕北谷一族后来能多活下来更多的人。 得知林四也在库宁城，他仿佛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只期望库宁城的这些大人物不要像刑廉那样，否则真的是在浪费他的才能。 “对了，聂少你为何会跟他们分开？” 经历了短暂的欣喜之后，他终于想起了聂河，也看出了一丝不对。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分开？而且，聂河为什么让别人去请，自己却不去？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分开？他是我爹吗？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情了？”聂河怒声怒气的将他的话顶了回来。 随后不等卫轩反应，他就悻悻起身进了房内。 …… 而在另一边，柳景等人终于在那间客店见到了林四慕哲平和若若。 在看到这一大群大人物进入自家这名不见经传的客店时，这家客店的掌柜吓得连滚带爬的迎了上来。 他死活都想不出自己这间小庙怎么会引来这么多尊大神的原因，得知他们要找人，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有通缉犯住进来了吧？ 一时间，沛鸿客店外也围了许多民众。 先前北城门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城，现在谁都知道库宁城已经被围起来了。 人心惶惶那是一定的，能看到这些高手的身影，也算是稍稍给了许多民众一丝安慰。 林四在他们进门前，就已经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 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人会找上来，按理说，自己四人进城时并不受注目啊，不太可能会暴露身份。 库宁城被围的消息他自然也知道，不过和其他人不同，他并没有什么担心的。 只是传送阵没法坐了而已，以他和慕哲平若若三人的实力，要想直接强闯出大军的重围并非办不到。 如果柳景等人再晚来片刻，或许他们真的会径直离开这里了。 不过很快，他就被对面这群人的热情给弄糊涂了。 在见到他和慕哲平之后，柳景姜戎等人宛如见到了亲人一般，亲热的冲上前来和他们打招呼寒暄乃至握手…… 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之后，林四便隐隐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这些人既然带着笑脸而来，而库宁城刚刚又被围。那很可能，是想要自己帮他们出力啊！ 这种事情在大陆很常见，两军交战时，城内的闲散修行者自然还是自由的。但一般城内主官们也会想办法招揽他们帮助守城，事后自然会给出一定报酬。 一些驻扎在城内的大型冒险团甚至会直接受到雇佣，城内守将会给他们安排相应的守城任务。 这些人虽然不像正规士兵那样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但至少有一点无法比拟的优势——单体实力强大！ 果然，柳景很快就将先前对聂河说过的一番话对林四也说了一遍。 无非又是‘抗击神炎，人人有责’，神炎人如何的残暴，龙燕民众遭受了何等的苦难…… 平心而论，林四确实要比聂河心软得多。 即便没有这些人找上来，他内心也很看不惯神炎帝国和门派势力的所作所为。一路上，他见过了太多悲惨画面，如果可以，他很想救下看到的每一个难民。 但很无奈，他个人的能力有限。 虽然不是龙燕人，但林四的内心却早已站在了龙燕王国这边。 而且，无论柳景姜戎还是范仲远，都让他生不出恶感。这些人亲自上门来请，已经用行动将‘礼贤下士’这四个字完整表达了出来。 只是，没办法答应啊！ 他这次的目的地是月国，而回月国的原因，就是月国很可能会被南齐攻打。 他要赶着回去帮月国。 人终归是亲疏有别，如果要在心内分一个轻重，那在林四心目中，月国无疑要比龙燕重得多。 “这个，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只是路过库宁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面对着一张张期盼的脸，他无奈说出了回绝的话。 “林少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有我们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姜戎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啊林少侠，库宁城上上下下数百万民众的性命悬于一线……” 他们也都看出来了，林四要比聂河热心得多。 好不容易见到这个强援，他们可不想让他就这么从眼前滑走。 林四哑然失笑：“各位前辈也太抬举林某了，只是那件事，外人还真帮不上忙。” 难不成，还能让这些人代替他们去月国不成？ 那还用得着找他们帮忙守库宁城么？ “是啊，我们要回月国，因为月国很可能会被南齐攻打。” 林四愕然望向慕哲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说出实情。 这件事，倒也算不上不能外传，只是他自己其实也只是从十方楼的情报中推测出来的而已，至今还没有得到证实。 这件事，似乎没必要对这些人明言吧？ “这……月国被南齐攻打？”众人只觉莫名其妙。 拜上陵三鬼所赐，现在大陆中部的人对于东南域也算是多了不少了解。 “月国和南齐，不都是碧澜这边的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打起来？战火不可能那么快就烧到那里啊！”姜戎皱眉不已。 他有点怀疑林慕二人是不是在故意编借口了。 “千真万确，至于原因，我们不便明说。”慕哲平叹了一声。 眼见他言辞真切，众人一时间没话了。 是啊，上陵三鬼可是出自月国的，他们怎么能强求对方不回去本国参战，反而留在这里。 “好奇怪啊，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呢？”一直没有出声的若若忽然一脸天真的问道。 “这位是？” 从一进门，柳景就看到了这和林慕二人呆在一起的美貌女子。只是他很奇怪，上陵三鬼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女人了？ 不过，在想到蓝岚之后，他倒也释然了。 聂河都能有儿子了，林四有了女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是若若，你们当她不存在就好了。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林四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果然啊，据说那个蓝岚和聂河就是吵吵闹闹。年轻人嘛，这种奇奇怪怪的相处方式也不为怪。 在他们眼中，若若俨然算是林四的自己人了。 “是这样的，我们刚刚见过了聂河少侠……” 姜戎的话音未落，林四就惊呼出声：“什么？” 第642章 烦躁的聂河 林四很快就从柳景等人口中得知了事件的经过。 他这才知道，原来聂河出城后，就遇到了蓝岚。而为了蓝岚，他才‘毅然’回头，带着她杀回了城。 他没想到，聂河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聂河么？ 难不成，他真喜欢上了蓝岚？这倒是让林四感到稀奇不已了。 而在听到蓝岚竟然为聂河生了个儿子之后，就连慕哲平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现在聂河多了个儿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么说，是因为那个家伙的指引，你们才会找上我们了？”林四原本有些低沉的情绪莫名的变得悦然起来。 那家伙，哼哼，不是说要走吗？现在回过头又来找我了？而且，自己不出头，是怕没面子吗？ “确实，聂少侠说只要找到你们两个，他就答应帮我们抗击神炎人。” “他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这家伙，是故意要拉我们入伙啊！”慕哲平失笑不已。 刚刚柳景等人介绍过之后，他和林四也都看出了聂河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一个人要突围出去，那是来去自如。关键他现在有了‘老婆孩子’，他想要立刻逃离这里，那就只能选择抛弃她们。 而聂河显然做出了让他们还算欣慰的决定——留了下来。 他应该是觉得库宁城守不住，所以才会想到得到自己二人的帮助。那时候就算城破，也是自己三人帮着护送蓝岚和那个婴孩，把握要比他一个人大得多。 只是，他刚刚才潇洒的挥手和自己二人道别，现在哪能拉的下脸？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他也是暗觉好笑。 这一切，都是天意啊！天意要让他们三人无法分道扬镳。 至于若若，他和林四一样直接无视了。虽然若若实力极强，但他们并没有打算指望她会在这件事上出力。 他沉吟片刻，才肃然道：“其实，我们之所以急着赶回月国，是为了向月王报信，让他提早做好防范。” 这句话，无异于是在告诉柳景等人，我们其实可以留下来，只是有任务在身，如果…… “没问题，我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赴月国向月王报信！”姜戎立即反应了过来。 “我会派人知会乾蓝碧澜等国，请他们对南齐施压，最好能让他们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柳景显然想得更加全面。 而他的诚意，也终于打动了林四。 确实柳景只是一个城主，但这个城主是龙燕王国的。 论国力，龙燕是大陆排名前五的强国，而南齐只能排在大陆十五六位，至于月国更是二十多位。 哪怕龙燕现在正在被攻打，他们也不会将这种东南小国放在眼里，而且他派出的人，确实有见到月王的资格。 别的不说，就现在库宁城内的破境高手数量，都已经比月国整国还要多了。 南齐和月国历史上有过许多次交锋，月国至今还存在着，那就说明只要月国有了防备，还是能够撑住的。 他们原本最担心的，就是月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同龙燕这次被神炎偷袭一样。 而如果碧澜和乾蓝真能警告南齐，或许他们真的不敢动手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有劳你们了！”林四并未假惺惺推辞。 事到如今，哪怕是为了帮助聂河和蓝岚，为了让三把剑重新组合到一起，他也会留下来了。 而对方能解除他的后顾之忧，也算是让他放下了最后一丝疑虑。 “既然各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某答应了！愿为守卫库宁城尽一份绵薄之力！” “哈哈哈！林小兄弟太谦虚了！欢迎你们的加入！”范仲远畅然大笑，欣然不已。 “我自然也会跟这家伙共进退，只希望各位不要嫌弃我们实力微末……”慕哲平微微一笑，同样也应了下来。 “哈，怎么可能会嫌弃？鼎鼎大名的上陵三鬼，谁敢嫌弃？”姜戎欣喜若狂，房内众人个个喜笑颜开。 在库宁城最危急的时刻，突然得到三个破境后期的强援，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赐神将。 一时间，场内众人俱都喜笑颜开。 而林四却没想到，他这个选择做出后，也意味着他再次站到了某人的对立面。 直到众人平静下来，柳景才含笑道：“两位还有什么特别要求可以尽管提，柳某能力范围内，一定为两位办到！” 打仗可是要卖命的，他很清楚，该给的报酬还是要给。 “我们没有特别的要求，待敌军退去后，能乘坐传送阵离开这里便可。”林四摇了摇头，现在能吸引到他的东西确实不多。 自从实力不断提升，金钱在他眼中已经渐渐失去了吸引力。而权势？他又不会留在龙燕当官。 “这是自然，到时候我等亲自欢送你们！”他没有坐地起价，也让众人心头的感激更甚。 “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需要各位的配合……”慕哲平忽然神秘一笑。 …… 聂河回房后，很快就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蓝海的小床边。 看着熟睡的小家伙，他感到新奇的同时，又有些欲哭无泪。自己竟然就这么当爹了，这真是太荒唐了。 “长得怎么一点都不漂亮？完全没有遗传到他爹妈的优点啊……”蹲在旁边的他小声嘀咕着。 远处的卫轩又忍不住要腹诽了，这孩子才两个月，你想要他长成什么样？ 他真怀疑这家伙除了修行战斗之外，其他方面是不是个白痴了。 “为什么要举着双手睡觉？不行不行，我聂河的儿子怎么能这么小就学会投降，这个坏习惯要早点改掉……” 他完全就不懂任何有关婴儿的常识，竟然伸手去打算将孩子的手给扶下来。 卫轩已经无力再表达什么了。 反正聂河这偶尔一次的犯蠢，倒也无伤大雅，以后自会有蓝岚‘教训’他，他也就在远处那么无力的看他折腾。 无论如何，这起码代表了聂河不算排斥这个孩子，已经算是很好的现象了。 不过很快，他就幸灾乐祸起来。因为聂河的举动，孩子竟然醒了，在看到这个才第一天见到的爸爸后，他紧接着就大哭了起来。 “他又怎么了？怎么又哭了？难道又饿了？”聂河只能求助一旁的卫轩。 “可能……是要你抱着他玩闹吧？”卫轩也不太确定，不过这种事他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大惊小怪。 “好吧。”聂河伸手将儿子抱了起来，却见他依旧没有停止哭闹的打算。 于是他便开始抱着他轻轻摇晃起来，摇着摇着，这孩子的哭声竟然还真的渐渐变小了。 果真有效，这家伙心内得意无比，儿子看来还是很亲近我的嘛！随后眉毛一扬，又想玩新花样了。 “我可以带他出去飞吗？” “咳咳！”刚刚喝下一口水的卫轩差点被呛到。 “你疯了啊！他才两个月大，你想让他被风刮死吗？”他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聂河是破境后期修行者，更是风系修行者，虽然他不能真的停在空中，但纵身一跃十余丈高还是轻而易举的。 而且他的速度又奇快无比，别说是这个婴儿，就算是正常的普通大人被他扛着在空中飞掠恐怕也会头晕目眩身体不适。 他还真是想得出来。 “我就是说说而已，你激动什么？” 丢了个脸的聂河撇了撇嘴，继续安抚着自己的儿子。 渐渐的，过了许久，这孩子终于安静下来了。 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面前的聂河，显得天真无邪。聂河和他对视着，仿佛想要看穿这小家伙的内心念头。 只可惜，这自然是徒劳的。 “哎，可惜他还不会说话。”他叹了口气，将孩子抱在了胸前。 卫轩已经懒得搭理这个白痴了，反正小姐醒来后有他好受的！ “嗯？哇哇，他竟然尿在我身上了，啊呸呸呸……”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最终，还是那四名丫鬟赶来平复了闹腾不已的场面。 呆立一旁的聂河并未急着去换衣服，虽然胸前衣服已经被儿子弄湿了一片。 他忽然想到，自己仅仅这么一会就觉得受不了了，那两个月蓝岚又是怎么过来的。 虽然她身边有卫轩，但终归男女不便。而且，她们这一路，可都是在躲着敌人的追杀，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啊。 望着床上被他击晕后依旧没有醒来的女子，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随后他就听到外面又有人来了。 那两个家伙，应该会答应吧？尤其是他那样的滥好人。 他回头望了一眼女人和孩子，大步走出了房间。既然她做了那么多，那自己也该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了。 …… “你说什么？那家伙不答应？” “是啊聂少侠，他们信不过我们，而且赶着要离开库宁城，除非你亲自去跟他们说！”柳景一脸苦意。 论演戏，这城主大人同样也是个中高手啊。 慕哲平最后的要求很简单，让聂河亲自上门去请他们。 他先前走得那么决然，现在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众人也看得出，这三人之间恐怕是发生了点小矛盾，这种小要求，他们自然乐于配合。 聂河皱了皱眉，有些怀疑这些人话语的真假。 没道理啊，那两人，要么直接答应，要么直接拒绝，要自己过去做什么？ “他们真这么说的？” “他们说不相信你会答应，除非你亲自出面证明。” “这……” 聂河一时语塞，这话还真像是那两人说的，因为那确实就是自己原本最有可能的选择，那两人对自己很是了解。 只是，自己几个时辰前才那么洒然的转身离去，现在又要自己回头去请他们帮忙，很没面子啊！ 这两个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一时间有些犹豫。 “聂少侠啊，库宁城的安危可就悬于你一线之间了！”柳景又开始将空话不要钱的往外撒了。 什么叫做悬于我一念之间？就算有了我们三人，也只是多了三个助力而已吧？ 不过想想，一旦这件事最终答应下来，自己和他们俩迟早要见面并肩作战，避也避不开。 而且，他心内又冒出了一个奇特念头。 这可是聂河大爷夺回团长之位后，三把剑冒险团接的第一个任务啊！这可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也罢，就当是团长去召唤自己的跟班团员好了…… 他这么自我安慰的一想，倒是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好吧，那我就陪你们走一趟！” 第643章 任务 在见到林四的那一刻，聂河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因为客店内的林慕二人正和那老天境范仲远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呢。 这要是没提前答应下来，他们那会是这其乐融融的表现？ “你不是离开了吗？”眼见他进来，林四故意笑嘻嘻问道。 聂河寻了张座椅坐了下去，脸不红气不喘的答道：“是啊，原本打算远行一趟，结果碰到敌军围城。我倒是很奇怪，你们竟然还没走。” 慕哲平揶揄道：“大军围城还拦得住你？” “那自然是拦不住聂河大爷，不过神炎人无故侵犯龙燕王国，害得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身为一个正直的修行者，我怎么能坐视？” 聂河的大义凛然让所有人差点喷饭。 柳景和姜戎等人可还记得呢，先前为了请他，不知费了多少唇舌。 “所以呢？”林四讶道。 “这还用问？身为年轻一代修行者之中的楷模，身为三把剑冒险团的团长，我义不容辞毅然决然的站在了龙燕王国的一边！” “哦？这真的很不像你过往的风格啊！” “此一时彼一时，一想到神炎大军犯下的暴行，想到这座美丽的城池一旦被攻破后的惨状，我的心就在抽痛！我无法坐视这一切就这么发生，如果你们还有良知，就请拔出武器跟在本团长的身后，为了正义而战！” 啪啪啪！林四哭笑不得的鼓起掌来。 能从聂河口中听到这番话，真是太难得了。 虽然知道他这是故意耍宝，但这种场面，着实太令人发噱。 就连那范仲远也忍不住一脸莞尔，仿佛对这上陵三鬼有了新的认识。 聂河身为团长的第一个任务最终被确定了下来。 ‘三把剑’冒险团协助库宁城抵抗神炎大军，直至打退敌军为止。而无论任务成败与否，最终库宁城都必须为他们提供传送阵，让他们离开这里。 这个报酬，几乎已经等同没有报酬了，范仲远等人心内很明白，他们承了林慕聂三人一个情。 当摘下斗篷和柳景等人一同走出客店时，外面的民众彻底沸腾了！ 上陵三鬼的长相，现在已经被大陆许多人所熟知，一看到他们和城主大人并肩走在一起，人群中爆发出了巨大的呼喊声。 柳景不愧是城主，直接就在客店门外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神炎大军围城，城内民众心内不安那是一定的，而他现在就是要尽量提升民众们的斗志和信心。 当听到他亲口说出上陵三鬼将会帮助库宁城抗击神炎大军时，下方早已围得水泄不通的民众再次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诚然，上陵三鬼只是破境修行者，在这场拥有天境高手的大战中，他们还算不上最顶尖的高手。 但有一点，却是许多天境高手都比不上的，那就是名气和影响力。恐怕在最近两三年内，是没有哪个天境高手的名头有他们响亮了。 在许多普通民众心目中，他们三人的地位其实已经极高了，更何况他们曾经帮助北谷一族击败过神炎大军。 在这种危难时刻，他们的加入让许多龙燕人心中激荡不已。看吧，连这样的绝顶天才都加入了我们，要与我们共进退…… 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座库宁城。 …… “城外的神炎大军，除掉运送辎重粮草的后勤兵与民夫之外，一共约有二十四万。其中东西南三面仅各有一万多人，余下的几乎全都在北面。”北城区的兵营内，众人齐聚一间大帐内。 除了原先的柳景姜戎范仲远等人和林慕聂三人之外，还有城内的一些守将。 此时说话的，正是姜戎麾下的一名副官。 “那我们随便选东西南任何一面，不就可以突围出去了吗？”聂河脱口而出。 他发现，自己一开始似乎是想错了。这想要出去，好像没那么难啊！ “这里可不是南安山，我们要做的是守住这座城，而不是放弃这里突围出去。”林四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们三人现在如果要带着蓝岚向南突围，成功的机会几乎可以达到九成九。 毕竟敌人不可能会追着他们不放，乃至于放弃围攻库宁城。 而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他又哪里好抽身离去。 “没错，攻打哪一面，全看对方的心意。而我们，却不能让任何一面被攻陷，否则库宁城就沦陷了。”姜戎耐心的向聂河解释着这种常识。 他们之所以让林慕聂三人列席这样的军事会议，并非真想让他们帮忙出谋划策，只是为了表达对他们的看重。 而且身为破境高手，他们三人也确实有资格坐在这里。 “北面的二十万敌军，其中拥有天境高手两位，破境五十多位，极境及以下暂无法得知。但保守估计，这二十万人，至少有五万人是修行者。”那名副官继续介绍道。 “那我们呢？” 姜戎接口道：“我们一共有十五万可战之士，其中天境一位，破境……加上你们一共三十五位，极境及以下的修行者，如果全城动员的话，预计也能凑齐四万。”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全城动员，谈何容易。 且不说许多闲散的修行者会选择明哲保身，就算是这四万人全上也不可能挡得住对方那五万人。 原因很简单，对面那五万极境之下的修行者，是随着神炎大军一路打过来的。 经过了大半年的磨练，这些修行者已经开始变得渐渐有军事素养了。更何况，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可能原本就是军中高手。 至于城内的这些人，库宁城是龙燕中心腹地，这里的守军打过的仗本就不多。至于其他闲散修行者，就更不堪了。 短时间内想要让他们发挥出极高的战斗力是不太可能的。 在介绍完高手之后，姜戎等人又开始为众人介绍起对方的兵力配置。 诸如骑兵重甲兵的数量，攻城所用的器械数量。神炎人一路杀过来，这些东西，倒也算不上太机密的情报。 慕哲平出声问道：“对方的两名天境高手，实力大致如何？” “两人都是天境初期，其中一人是神炎世家莫家的长老莫白生，还一人是来自无上云颠的天境长老宋泊。” “老夫可以缠住其中一人，但击败恐怕无望，至于另一人……”范仲远不动声色看了看林慕聂三人，显然已经将希望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虽然一个天境高手在这种几十万人规模的大战中起不了逆转局面的作用，但也不可能就那么忽视掉，天境高手一旦无人阻拦，对普通士卒将会造成大片大片的杀伤。 库夏城的兵力本就比敌方弱，如果对面的高手无人去管，那只会让形势变得更糟。他们原本最担心的就是范仲远被对方两名天境夹击，那可是有丧命危险的。 也正是因此，他们才会对林慕聂三人的加入感到狂喜。 只是，面对天境，破境终归显得很无力。 哪怕是三个破境后期，也同样击败不了一个天境初期。 不过只是拖住一段时间的话，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众人心头暗暗思量着，同时又担心林四不愿意接这个凶险而又艰巨的‘苦差事’。 “没问题，我们会尽力的。”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林四点了点头。 姜戎面色一喜：“我到时候会尽量派人协助你们！” 林四笑着摇了摇头：“呵，我方高手的数量本就少过敌方，到时候其他人怎么办？” “那你的意思？” 慕哲平微微笑道：“范老拖住一位，另外一位交给我们三人就行了，我们也很想试试天境初期的威能。” “这……好吧！” 既然他们自己这样要求，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他们心内也在暗暗担心，就怕这年轻人立功心切太过轻敌啊！ 随后姜戎等人又开始安排每个人的任务，以及守城的具体兵力安排。这些内容，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已经开始做好计划了，毕竟龙燕陷入战争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林四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 这场会议一结束，林四就被聂河拉到了一边。 他恶声恶气的质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一声不吭？” “我应该吭声吗？”林四感到莫名其妙。 “喂喂，现在不是在闹着玩，你有什么诡计就早点说出来啊，何必遮遮掩掩！”聂河很是不满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这一次守卫库宁城，他算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了。 而在他想来，林四应该是一出场就想出惊天妙计，然后紧接着就大破城外神炎大军，杀得他们丢盔卸甲全军覆没。 至于库宁城的兵力和高手都远远不及对方这些现状，他完全就没去考虑。 当初北谷一族实力更弱，最后不也赢了么？ 他只当林四这是在故意藏拙，亦或是故意让他着急。 林四很快猜到了他的念头，不由得一阵啼笑皆非。 “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吧？我就连双方攻城守城会用到些什么器具都未曾见过，而神炎大军我更是完全没有接触过。这种时候，你就让我想出计划？” 而且，即便了解了足够多的情报，自己也不一定就能扭转局面。这种事，不像两人单打独斗，哪有一定能做得到的？ 面对他看傻子一般的眼神，聂河也知道自己想多了。 “那你这几天就给本团长好好想，争取早一天想出妙计来！”为了挽回颜面，他装模作样拍了拍林四的肩膀，给他下达了‘任务’后，就急急溜走了。 林四哭笑不得的望着他的背影。 “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傻得让人意外。”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认真了。”慕哲平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是啊，他的儿子能让他在意，确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他是个不理会任何人死活的家伙。” “或许……也有蓝岚一份功劳呢？”慕哲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第644章 大战开启 “有个问题要问你。”林四忽然想起一事。 慕哲平道：“问什么？” “你今天，是故意想要留下来帮他们守库宁城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慕哲平无奈的笑了笑。 “那是啊，我对你太了解了。你的些许反常，在我看来都很显眼。”林四得意的扬了扬眉。 确实，慕哲平固然不像聂河那样冷血，但也绝对算不上一个古道热肠的人。至少，对这些才刚刚见面的陌生人，他是不会多么在乎的。 但先前在那家客店，他却主动说出了去月国的目的，甚至暗示对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答应下来。 他看起来，似乎就是刻意打算要留在这里。 “我当然不会不管月国的死活，不光那里是月洛宁和叶弘的祖国。更因为容叔和小云，一旦南齐攻打月国，他们所在的沧城，可谓是首当其冲！” “那你还……”林四感到很不解，容雨和方嘉云，在慕哲平所在乎的人之中，应该能排进前三了。 他现在应该比林四还着急才对。 “不出所料，北谷一族应该已经在沧城扎根了，再加上容叔自己也是破境后期。而南齐可比神炎差远了，即便沧城真的被攻打，以他们的实力也能轻易逃出去。更何况，龙燕人也去报信了，不会走得比我们慢。” “可是，终归比不上我们亲自参战啊！”林四皱了皱眉。 他们对于碧澜和乾蓝的所谓施压，并没有报太大希望。现在神炎赤楼等国势大，看上去简直就有席卷大陆的势头，南齐如果真的倒向他们，很可能会铁了心一条道走到黑。 毕竟碧澜和乾蓝自己，未来很可能也会遭到攻打。 “确实，我们回去参战，战局或许会更好。但你想过没有，你回到月国后，会把许多人的目光也带过去。” “你是说，那些企图杀死上陵三鬼和那个阵法宗师的人？”林四反应了过来。 “还不止，我们从圣山消失，等同拒绝了各大势力的招揽。他们拉拢不成，最终或许也会选择抓住我们，亦或杀死我们，不要小看了那些大势力的狠辣！” “或许吧……”林四点了点头。 当日无论吕思，素叶还是钟离信对他们三人都是一脸友善，但真要明确拒绝了他们，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翻脸？ 月国根本就成为不了他们的保护伞，反而还会成为他们的‘软肋’。 一旦他们回去，或许会招来一些大势力进入月国，万一其中出现几个天境高手，那就真是不妙了。 “还有一点，你觉得你回月国后，月王会封你做将军，让你征战四方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别看月国国小，却比许多国家更复杂。也许到时候，你能统领的也只有北谷一族和容叔手底下那点人而已。” “咳，你说的，倒也没错。”林四无奈的叹了口气。 指挥能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这世上也没有谁敢说自己一定能打胜仗，林四同样如此。 而且，他确实没有指挥数万人的经验。 不可能他一回去，就能得到数万人马，除非月王疯了。 而且月山能不能接纳他们还两说呢，只有几千人的话，他对那样的大战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看来，要在这里好好积攒一些真正的作战经验了。”虽然聂河和卫轩都有些盲目的看好他，但他自己并没有狂妄自大的认为自己真的一定能主宰一场大战。 慕哲平却摇了摇头：“不光如此……” “还有什么？” “还有声望啊！你在月国打十场胜仗，也比不上在这里打一场胜仗！如果你能打退城外的神炎大军，你的指挥才能很快就会被世人熟知。” “不会吧？一场战斗而已。”林四有些不明所以。 “客苍山那一战，虽然坑杀了十余万神炎大军，但全然是依赖阵法之威。神炎帝国攻打龙燕至今，虽然遇到过挫折，但却始终稳定的向前推进着，无人可以阻挡他们的脚步。而如果你真能在正面战场击败不可一世的神炎大军和门派势力，你觉得外界会有什么反应？” “管他什么反应，关键我们要这种声望做什么？”林四无法理解他的念头。 声望威望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他的实力又不会因此而提升。顶多就是别人会多夸他们罢了，有什么用？ 慕哲平微微一叹：“当然有用……未来会有更多的国度被灭，许多人会失去自己的祖国。当你声望足够高后，若是要建立势力，只需登高一呼，会有许多人来投奔你。谁不希望跟随一个百战百胜的首领？这比你在月国那种小地方折腾要有效百倍。” “喂喂，你又来这一套？”林四连忙捂上了耳朵远远逃离了他。 他可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对于慕哲平这种怂恿他建立势力的做法，他只能是能躲就躲。 …… 城外的敌军在不断调动和集结中，而城内的守军同样也是严阵以待。 虽然是夜双方都显得很是平静，但谁都知道，一场大战即将正式打响。 次日清晨，驻扎在城外五里处的敌军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不光是北门，就连东门西门南门外的三路敌军也是如此。不过站在城楼上的林四很清楚，另外三路只是牵制城内的守军，真正的主攻方向还是北面。 另外三路敌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他们的存在却又不能完全忽视。 为了防备他们意外攻陷另外三面，那三面同样需要分兵守卫。 这等同于分散削弱了守城方的兵力，然而没有办法，现在主动权在对方手中。他们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可以选择目标。 林四终于见识到了真正的大战是什么样子。 光是城墙外面那遮天蔽日的旗帜就已经让人生出无力之感了，而神炎不愧是超级强国，推进时徐徐如山岳般，修士营重甲兵弓兵骑兵战车攻城器械的排布错落有致，行进时阵型丝毫不乱。 二十万人齐齐推进，造成的声势足以让许多人心头剧跳。 在行至城外两里外时，敌军停下了推进的脚步。 随后，便是例行的喊话劝降。 通过传声法阵，神炎主将的声音远远传进了城内。无非就是库宁城必将被攻陷，如果投降还有一条活路，不投降等待的将会是屠城之类的陈腔滥调。 虽然城内的这些人现在肯定不可能会投降，但这种例行公事般的举动却并非多余，至少能瓦解一部分天性胆怯之人的战意。 双方一番对骂之后，喊杀声终于响彻云天。 城楼上的林四解下了身上大弓，姜戎选择了固守，并未派兵出城迎敌，因此在敌军高手杀上城墙之前，他都不会有和对方短兵相接的机会。 随后他便见到敌方阵中一尊尊魔核炮和灵能炮开始向着城楼方向轰击而来。 这样的场面，在东南六国是绝对见不到的，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这些物事。这种魔核炮所用的自然是魔核，经过特殊处理后释放出相当大的威力。 魔核炮一响，林四便亲眼见到城楼上方的一角被直接轰碎，有些攻击甚至直接落在了城内。不过好在城墙坚固无比，而且墙体刻绘有阵法纹路，在被轰击之后城墙便亮起了一圈怪异光芒，挡住了侵袭。 库宁城毕竟是一座重城，很快城楼后方架设的几座魔核炮也同样对着对方阵中展开了还击。 而后方几座高耸的塔楼也开始向下射出大型投枪，这种投枪覆盖的射程极远，而且杀伤力极大，哪怕破境修行者被射中也会受伤。 居高临下的优势之下，神炎阵中的魔核炮很快被打掉了一架，剩余的开始缓缓后撤。 不过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在先前魔核炮的掩护下，前方的修士营和先锋军已然杀到了护城河外。 城楼上的士兵们开始向下射箭，林慕聂三人同样如此。 此时根本不需要有多么好的射术，只要臂力足够，下方几乎处处都是人，每一箭都不会落空。 神炎人迅速出现了死伤，不过他们显然对这种局面习以为常。前方的士兵在冲锋的同时纷纷举起了护盾，一时间弓箭的杀伤变得极小。 除了转境之上的修行者，一般人是很难直接射穿护盾的。他们只能期待弓箭能穿透护盾与护盾之间的缝隙。 顶着箭雨，神炎人开始渡河。 宽达十几丈的护城河水流并不算深，为了过这条河，神炎人前仆后继，或直接趟水，或搭桥或填砂石，而一些特殊的战车甚至能直接向对岸伸出早已建好的临时浮桥。 城墙上方的箭雨一直就没有停下过。 战斗至此，神炎人的三万先锋军已经死伤近半，而这也是攻城为什么会是许多人最不想面对的场面的原因。 要正面攻下一座城池，往往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哪怕强如神炎帝国，也避不开这一点。 当神炎人终于杀到城下时，城墙下方亮起了属于阵法的光芒，库宁城的守军早已在城下布置了许多阵法。 许多神炎士兵跑着跑着，脚下变成了泥潭，周围变成了风刃，亦或大火凭空燃起…… 这些阵法，也算是攻城时的常规手段，对方也很清楚在靠近城墙之前要过这一关。虽然这些阵法杀伤力并不高范围也不是太大，但在攻城时却足以成为扯后腿的致命威胁。 想想上方已经是暴雨般的弓箭倾泻而下，加上落石滚油，下方还有阵法不断的侵扰，实力不济的话，恐怕连命都保不住，更何谈爬上城墙。 在盾牌和先锋军的掩护下，神炎军中的一些阵法师开始快速破解起城下的阵法来。 各式各样的云梯吊索塔楼开始向着城墙靠近，后方的重甲兵则推着巨型的攻城车向城门撞击过来。 虽然这里的战争有着许多高端的器械和高手，但攻城的大致思路依旧和东南六国那边一样。利用高手登上城楼直接杀进城内，然后从内部打开城内。或者直接利用攻城车和攻城捶轰开城门。 对面修士营之中高手的作用终于展现了出来。 如果没有修行者，守城方可以一直这样居高临下向下攻击很久。 但现在，先锋军甚至还没能完全过河，城墙上就迎来了第一批敌人。 第645章 三鬼斗天境 十几丈高的城墙，完全就挡不住这些修行者！ 首当其冲的，便是两名天境高手，他们一杀上城墙，便挥出了数道可怖剑气。附近的数十名士兵来不及反应便被剑气撕裂。 随着后方的破境和极境敌人不断杀上来，城墙上的攻击受到了严重的干扰，下方神炎大军的推进立即变得顺畅了许多。 挡住这些人，那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不能让他们继续破坏城头上的攻势，否则下方的大军将会毫无压力的蜂拥而上。 林四丢掉了大弓，和慕哲平聂河一道迎向了其中一名青袍老者。 这是对方阵中的一名天境高手，此时他如虎入羊群，龙燕这方的守将几乎没有他一合之敌，无一不是触之即溃。 他就是林四等人的任务，拖住这名天境高手，让他无暇破坏城头上的防御工事以及杀伤守城军士。 而与此同时，另一名灰袍老者已经和范仲远交上手了。 莫白生挥着长剑在城墙上左冲右杀，自从他飞上城墙之后，短短一个呼吸间，龙燕方面已经有数十人死在他的剑下。 天境高手的杀伤力，着实太过恐怖，一般士卒又哪里挡得住他们？而极境之下的修行者，同样也没有阻拦他的资格，完全就像是挡路的草芥一般，完全就是挥之即灭。 他每一剑挥出，都会有成片的龙燕战士毫无抵抗之力的倒下。 此时根本没人能挡得住他，范仲远已经被宋泊拖上。更何况龙燕方面的其余破境修行者也需要抵挡比他们更多的神炎和门派破境高手。 莫白生现在只想尽快杀掉尽量多的龙燕高手，他这个天境高手，已经成为这城楼一小片区域内胜负的决定性因素。 只要将城楼上的龙燕高手击溃，这城楼立即就会沦陷。 林四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没有他们三个，那现在应该会有其他破境去缠着这个天境了。虽然不一定缠得住，但即便是用命填，也不能让一个天境高手放开了手脚大肆破坏。 莫白生的火红剑光终于顿住了，前方一柄湛蓝大剑架住了他！ 这让原本已经杀红了眼的他骤然一惊，库宁城的守备力量他还是比较清楚的，除了范仲远之外，不可能有人能挡得住他的剑锋。 随后他就看到了眼前的对手，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因为这个人实在太出名了。 林四！上陵三鬼之一，神炎帝国的敌人！ 他无暇思考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因为两侧同时涌来了剧烈的杀气，一刀一剑几乎不分先后向他刺来。速度之快，令得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原本已经将林四的剑轰了回去，正打算趁势击溃对方，但现在两侧的两道攻击却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他天境的结界早已张开，身处他四周的方圆五丈范围内的人非但会灼热不堪如被火烤。同时行动也会变得迟缓，但身边这三人却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开战至今，他前进的脚步第一次停住了。 当林慕聂三人缠上莫白生后，城楼正中指挥作战的姜戎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能希望上陵三鬼能多缠住莫白生一点时间了。 确实神炎方面高手更多，他们的兵力也更强大，但现在并不是平原野战。对方能上到城楼的也只是元境后期之上的高手，其余人依旧被上方的攻势打得抬不起头来。 上方的龙燕人，在这城楼的肉搏战中，其实是占据了人数优势的。 只要林慕聂三人能一直让莫白生无法施展，那他们想要打退这一波进攻并不算太难。 铿！林四的大剑再次和莫白生的火红长剑对碰！ 巨力袭来，他的双臂不由得一阵剧颤。此时仿佛什么剑术境界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力量和速度的差距终归无法依赖单纯的剑术来弥补。 更何况，能修炼到天境的，又有几个不是身经百战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印力太过特殊，能够和对方的剑气对抗而不落下方，恐怕会一次碰撞就被击飞乃至受到重创。 天境，原本就不是破境所能对抗的。 如果只是林四一个人，那他或许最多能挡这个莫白生三四十招。虽然这已经足够恐怖，恐怖到外界或许会重新评估他的实力，但却达不到姜戎等人的战术目标。 他们要的，是自己三人至少能拖住莫白生半刻钟以上。 所以林四必须庆幸自己还有两个绝佳的搭档，他的剑刚被击回来，聂河的剑紧接着就从左侧刺向了敌人的左肋。 这一剑再度被莫白生格开后，聂河已经是沾之即走，远远脱出了他的攻击范围。随后他的左侧，慕哲平的刀已然卷向了他的大腿根。 这一刀，他同样不能忽视。 林慕聂三人事先就已经商量好了这种打法，在天境高手的结界中，他们每个人都无法尽情施展。 而三人这样轮番攻击，却可以形成一种平衡局面，能够让原本远强过他们的天境高手无从发挥。 由于三人一起聚在狭小范围内，或许反而会影响彼此的招式的发挥，所以三人最终决定由林四正面主攻，慕哲平贴身缠斗，聂河不断骚扰。 短短十几招过去后，莫白生感到无比的憋闷。 当他知道自己这三个对手是上陵三鬼后，他已经坚定了必杀之心。哪怕攻不下这座城，也要杀掉这三个神炎的大敌。 他本没有小看林慕聂三人，毕竟他们在圣山之战时的表现任谁都能看到，他已经用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但现在他却发现，这三人的实力还是极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正常的破境后期，被自己全力一剑劈退后，怎么能不后退？正常的破境后期，在天境的结界中，行动怎么可能只受这么一点点影响？ 他一时间竟然只能招架，完全没有伤到这三人分毫。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 只是很快，他原本不忿的怒火就被压了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局面竟然开始变得不利起来。 在交战四五十招之后，对面那三人或许是渐渐已经习惯了天境的威能，竟然打得越发顺畅了。 他非但没能在短时间内灭杀掉这三人，自己反而在这场战斗中变得愈发被动。 这个发现，让他又惊又怒！ 惊的是上陵三鬼实在太可怕，竟然快要能够无视天境和破境之间的鸿沟，神炎帝国将他们列为必杀目标一点都没错。 怒的是，身为一名老牌天境高手，竟然被三个小辈压着打，这面子往哪里放？ 然而事实却无法以他的意志为转移，林慕聂三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而出手之间，也显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最初陷入对方结界之中的强烈不适已经在渐渐消退。 人确实是很奇怪的存在，习惯往往能战胜许多东西，很多原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往往会变得渐渐习以为常。 只是天境结界的影响效果的的确确存在着，这种习惯的作用终归有限。而且这最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力量特殊，否则根本就不会有适应下来的机会。 最初莫白生出两剑，林四只能出一剑。而现在莫白生出三剑，他已经能出两剑。不过，这已经算是他现在实力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莫白生最初的挥洒自如已经不复存在，同时应付三人攻击的他，开始变得左支右拙。如果对手是其他破境，那他任何一招都能让对方狼狈不堪，但眼前这三人，根本就不是他短时间内能杀得退的。 刺啦，当双方杀到一百多招时，他的衣襟被林四的剑锋划破。如果不是他退得快，恐怕会被这一剑划伤。 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击败！ 他不得不在内心承认了这个极度不想面对的现实。 …… 此时城楼范围内已经是一片惨烈的战场，神炎和龙燕双方数千高手在这狭窄的区域内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得到门派高手相处的神炎一方得益于高手实力更强，而龙燕这边坐拥地利，可以源源不断从后方派人手前来增援。 许多神炎高手往往都是以一敌二亦或以一敌三。 只可惜这里太过狭窄，终归插不进来太多人，否则龙燕十几万人一哄而上，足可以杀败这两千多名神炎高手。 神炎的高手被牵制住后，城垛边缘的士兵已经再度投入到了向下的打击中。 箭矢乱石沸水滚油不断向下倾泻，下方的神炎先锋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然而前面的人倒下后，后面的人立即有前仆后继的冲了上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的伤亡数字在以恐怖的速度不断上升。 姜戎镇定指挥着各处的协作配合，他这个守备将军算是库宁城防御战的总指挥，而身处城楼上方的他，同样也会不时受到凌乱劲气的侵袭。 情势到现在并没有脱出他的预料，一切都还算在可接受范围内。 按照现在这样的局势发展下去，神炎大军短时间内是攻不下这座城的，退兵继续围困徐徐图之是迟早的事情，前提是城楼上的敌方高手必须要拖住。 而最让他担心的，自然还是莫白生。这个天境强敌一旦无人牵制，这城楼的局部战局很可能就会因为他而逆转。 一旦城楼被对方占据，那这仗就等于输掉了，他有些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开启大型防御阵。 库宁城是有足够覆盖整座城池的防御阵的，一旦阵法开启，哪怕天境高手也很难攻进来。至于实力更弱的破境及以下高手，只能是望而兴叹。 但是，开启防御阵需要付出很大代价。 其一是要消耗大量灵石，其二是负责灌注防御阵的上百名极境修行者，事后灵力耗尽，至少会虚弱一天以上。 而一旦防御阵消散后，对方还是能够继续攻击。 这种防御阵，只能是治标，用来应付某些紧急情况或许可以，不可能整座城一直处在防御阵的保护之中。 除非他们能将防御阵一直经年累月的开着不间断。 而敌人现在也未免太疯狂了，简直就是用人命在填，他们这是想要一战定输赢吗？ 第646章 杀退 忙得不可开交的姜戎终于抽空瞟了一眼上陵三鬼先前战斗所在的位置。 他只希望能看到那三道身影还依旧挺立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里竟然没有他们的身影了。 他霍然一惊，甚至忘了指挥各处的战斗。 他忍不住极目四顾，寻找起他们来，一旦上陵三鬼被莫白生击溃，那情势不堪设想啊！ 神炎和门派的联手，强大的军队和高端修行者之间的配合，实在太过恐怖了。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身影，然后他差点变得目瞪口呆。 莫白生先前自城墙外飞进了城楼内，随后一步一杀，足足突进了十余丈。但当姜戎再次看到他时，才愕然发现莫白生已经退回到了刚飞上来时的城头边缘位置。 不是他自己想要退，而是他不得不退。 此时他被上陵三鬼全面压制，完全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衣衫已经染了点点血迹，他用来束发的丝带已经被削断，灰白的长发散乱不堪。此时再看他，又哪里还有一丝天境高手的形象？ 这……姜戎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此时莫白生周围的上陵三鬼依旧生龙活虎般围着他不断攻击，完全看不出丝毫疲态。 姜戎狂喜不已！ 他完全没想到上陵三鬼非但拖住了莫白生，甚至还彻底压制住了他！ 根本不需要自己有任何的担心，他们的表现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难怪昨天他们说不用其他人协助，原来他们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 拉拢他们加入这场战斗，实在是最正确的决定，这完全就等于是拉拢过来了一个天境高手啊！ 战场的局面瞬息万变，他无暇将精力继续放在这场激战上。而且，这里根本也不需要他再关心了！ 莫白生已经受伤了，这次受伤也让他原本的骄傲被彻底击碎。 就在片刻前，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想再继续这样被动防守下去。这三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他决定先主攻其中一个，迅速击溃其中一人，他们之间的配合就会瞬间被瓦解。 他决定选择林四作为首要清除目标，因为正面攻击他的这个小子给他带来的压力最大。 而另外两人，又太过滑溜，聂河每次都是一触即退，不断骚扰。而慕哲平自始至终就不和他正面接触。 只有林四，一直就没有脱离他的视线范围，也一直没有离开他的一丈之内。 他决定硬拼着受伤，也要先击溃这个小子，破掉他们的合击配合。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可惜，结果和他想象的差距太大。 他本以为突然全力攻击打前面这个小子，三招之内就能让他重伤跌退。但最终他花了五招，林四依旧完好无损。 而他自己反而被慕哲平与聂河所乘，前胸和后背分别中招。 如果不是他天境的反应足够快，加上他的抗击能力足够强，恐怕这一刀一剑足以让他毙命。 他再也不敢冒险了，他只能不断后退，就这样一直退到了城头边缘，最终变得退无可退。 此时三人交手已经过了一刻钟，对于林慕聂三人来说，现在的目的已然不是拖住对面这名天境高手，而是杀死他。 他们的战斗，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因为现在没有谁还有空分心的。 每个人都在奋力厮杀着，眼前的敌人似乎无论何时都杀不完。 莫白生的后背紧紧抵在了后方坚实的城垛砖石上，这算是让他暂时没有了后顾之忧，但却也彻底绝掉了他的后路。 前左右三个方向，林慕聂三人向他发起了一波接一波完全没有间歇的攻击。 他感到自己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如果对面的敌人是天境中期乃至后期，那他还好受点，关键这只是三个他本以为可以轻松灭杀的小辈。 当胸前再度被林四划出一条血口后，他明白，自己再不想办法，恐怕就真的死定了。 他奋起最后的余力挥出了足以覆盖身前数丈方圆的一剑，这一剑气势恢宏，红芒滔天如同要灭绝身前的一切。 这当然不可能真的灭的掉他身周的林慕聂三人，否则他们也不会打到现在。不过面对这样一往无回的一剑，三人也只能先暂避锋芒。 这一招，看似声势浩大，事实上却很不智。 因为没有留着余力，莫白生这一剑挥尽之后，左侧就出现了巨大空当。 他左侧的聂河又哪里是泛泛之辈，这样的破绽他要是看不到，那也枉自修炼这么多年了。 原先的巨大青芒骤然消失，仿佛全部凝聚成了一条笔直的青色线条。气流被青色线条切割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一道剑影化作流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径直刺向了莫白生的左侧脖颈。 关键时刻，聂河在抓住破绽后，果断放弃了一切后路，直接用出了最强最快的一击。 这一剑，仿佛无视了天境结界的束缚，上一瞬在三丈外的原地，下一瞬就陡然来到了莫白生的身边。 与此同时，林四和慕哲平同样快速反扑了上去，只为拖住莫白生，给聂河制造一击绝杀的机会。 鲜血飞溅，人影跃起，这一剑最终刺中了莫白生，却没能杀死他。 因为莫白生之所以会挥出先前那一剑，完全就是为了脱离这场战斗，他逃了。 剑势一尽，他便突然飞掠而起，直直向后栽落下了城头。 以莫白生天境初期的实力，从十几丈高的城头跌落当然不可能摔死，更何况还是他主动栽落的。 聂河的一剑虽然极快，但莫白生终究是天境高手。 他的剑最终只是刺中了对方的左腿。 莫白生骤然脱离了战场，终于吸引到了下方神炎大军的注意。 神炎主帅古子翰坐镇大军阵中，极目远眺着城头的厮杀。龙燕人的反抗不可谓不激烈，想要拿下城楼，恐怕需要付出极大代价。 不过，对方付出的损伤只会成倍于己方。多出一个天境高手，在那种局部的攻坚战中，起到的效果是无法忽视的。 然而他没想到，上方的战斗才打了不到两刻钟，在他看来完全不可能会出意外的莫白生竟然就被人杀回来了。 由于场面太过混乱，他也没能看清林慕聂三人。此时他只能猜测，难道范仲远的实力被低估了？难道他其实是天境中期？ 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受了好几处伤，状态大损的莫白生在落到下方后，再也没敢继续杀上去。 他现在需要疗伤，而刚刚那一战，也彻底打掉了他原本的傲气，他生怕再上去就回不来了。 林慕聂三人并没有追下去，一则下方全是神炎士兵敌众我寡，二则下方地形开阔，莫白生有着足够的躲避空间。 实在打不过，他可以尽情的逃。他们三人不可能追得上一个天境高手。 虽然心内很遗憾没能直接杀掉对方一大主力，但三人还是很快就投入了城楼的其余战斗中。 先前他们是为了拖住莫白生，但事实上，他们三人何尝不是同样被莫白生拖住了？ 现在莫白生一退，三人顿时如同出笼的猛虎。 三大破境后期战力的陡然加入，让原本已经近乎平衡的城楼战场瞬间变得不平衡起来。 原本陷入苦战的龙燕高手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和同伴原本苦苦抗击着的敌人忽然就被人从背后捅穿了心肺，切掉了大腿…… 林慕聂三人可是刺客出身，此时这战场上，他们三人虽然无法真的隐藏在暗中，但短时间内却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游走于各处战圈的三人，给敌方高手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许多正在和龙燕人厮杀的神炎高手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背后会突然无声无息出现一截剑尖。 对于极境修行者来说，这完全就是一场灾难，而即便是具备神识之力的破境修行者，也同样是防不胜防。 战场本就是适合刺杀的场所，前提刺客是能够置身事外不被人盯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神炎高手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林慕聂三人的存在终于被许多人注意到了。 许多神炎高手放弃了自己原本的对手，带着怒火狂吼着向三人扑了上来。先前被三人暗中杀死的那些人，有的是他们之中某些人的同袍战友，有的是他们之中某些人的同门师兄弟，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们恨不得将这种背后伤人的小人千刀万剐。 然而，战争就是战争。 个人的仇恨在这里，显得很是渺小苍白。在这里，谁会在意你是不是怒火滔天恨我入骨？无论有无仇怨，不都是一样生死相向了么？ 林四长笑着杀进了迎面扑向自己的四五名神炎高手之中，大剑挥动如龙跃九天，仿佛先前的天境结界压抑了他太久，现在终于得以完全释放出来一般。 无论敌人来自哪个方向，无论攻击从何处袭来，他都能如演练过无数遍一般接住。 也许，从他修炼出印力，从当初第一次进入圣云那间试炼室，并且误认为那是单人试炼室开始，这样的宿命就已经注定了。 战场，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宋泊被范仲远拖着一直无法脱身，而莫白生又不见踪影，场内已经没有能威胁到他们三人的存在。 一时间城楼上的神炎高手竟然再也无法如先前那般气势如虹，他们渐渐开始落入了下风，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他们被一步步退缩到了城头边缘。 神炎人最终选择了退兵，因为随着上方高手被压制，城头上龙燕士卒对下方的攻击也变得愈发顺畅。 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继续攻打只是白白浪费兵力。 第647章 攻城的变化 城头上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敌人终于暂时退却了，这也意味着他们顶住了敌人的第一次正面强攻。 场内横七竖八躺着无数尸身，血腥味冲天，城楼上的砖石墙壁都已经被剑气催得残破不堪，透着些许悲凉。 虽然神炎人退去，但事实上，刚刚城楼上的那场大战，龙燕人伤亡要更加惨重。 神炎人只是吃亏在上到城楼的高手数量不够多，但单体实力普遍比龙燕人更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许多龙燕将士都在拖住对方脚步的时候，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这一幕，林四看到了许多次。 他并不是战场初哥，说他见惯了生死也不为过。但此时，他却依旧没办法轻松得起来，哪怕他们小胜一阵。 他看到许多龙燕人为了挡住远比自己强大的高手，不惜以身挡刀，以骨撞剑，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对方的脚步慢下来片刻而已。 他的实力要远比那些已经永远躺下的人强，却无法在心内兴起一丝自傲。 他不是龙燕人，没办法体会龙燕军兵这种不畏生死而捍卫城池的壮烈情怀，但不妨碍他在心内对这些人保持敬意。 他忽然又一次想起了当年刚刚结识慕哲平时，两人在青川遇到的那群月国间谍。 为了让他们送回那个‘情报’，那批间谍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决定用自己的性命去引开包围的青川士兵。 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命有多么珍贵，仿佛为了某种使命，随时都可以抛弃掉，这和眼前那些躺在地上没了生息的龙燕人何其相似。 或许，这样的人，每个国度都有吧。哪怕许多人觉得他们愚不可及，太冲动，被洗脑了，但没有他们的存在，一个国恐怕也就真的垮了。 这些默默无闻的将士，要比许多强大的修行者高大得多，他默默想道。 “哈哈哈！林兄弟，你们还好吧！” 姜戎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随后就见到柳景，范仲远，萧东以及其他许多将领向他们迎了过来。 他们的脸上或透着惊喜，或透着感激，或透着庆幸，或透着不可思议。 “林兄弟，这次多亏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在，城楼可就危险了！”身着铠甲的姜戎重重抱住了林四沾满血水的身躯。 而其他人则分别迎向了慕哲平与聂河。 “哈！姜大哥何须客气，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不是吗？”林四恢复了原本的心境。 范仲远大笑道：“但你们做得太好，好得让我们不敢相信！” 事前谁能想到他们三人非但能扛住天境高手，甚至还杀跑了对方。这可是范仲远自己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是啊，昨天听到你们说不用其他人插手时，我还不以为然，以为你们是自大骄狂！现在明白了，是我沙承运有眼无珠！林小哥不要计较沙某昨天的想法！”昨日临时会议也在场的一名粗豪将领大声道。 “没错，我卞忠也服气了！林兄弟，等到库宁城彻底解围，我要请你们喝酒，你们可不要不来！” “哪能轮到你请？到时候自然是到我这里！”姜戎大笑道。 “到时候大家同去便是！”林四咧嘴一笑。 眼见他毫不自傲，众人纷纷鼓噪起来。 当众人下了城楼进入城内时，里面已经是一片欢腾的海洋。 虽然这只是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后续肯定还会有连场的大战，但这已经足够让城内民众喜笑颜开了。 上陵三鬼果真出现在大战中，并且杀跑了神炎的天境高手莫白生，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 事前谁也想不到，三个破境真能力敌天境初期，至于最后杀败对方，更是让他们觉得难以置信。 然而这个消息已经经过了姜戎等人的证实，又哪里会有假？ 一时间举城上下无不振奋，仿佛真的看到了打退神炎人的希望，而上陵三鬼更是彻底成了库宁城上下皆知的英雄。 林四和慕哲平聂河一同回到住所的路上，沿途几乎时时刻刻都有激动的城内民众涌上前来，对他们大声呼喊，甚至有不少热心民众向他们怀内塞菜果花束。 这种待遇，是他们三人以往从未享受到过的。 谁不希望被人认同？哪怕三人想要尽量表现得平静一点，却又哪能抑制得了心内的欣喜。 他们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到家中，而外面的民众这才最终渐渐散去。 柳景已经为他们三人以及蓝岚安排了一座大宅院，生活起居自是完全不用他们操心。 “我都差点生出想要真的成为这里的人的念头了。”聂河笑嘻嘻道。 “嘿嘿，是因为以前做刺客见不得光，现在这样被人围着觉得很满足吧？”林四揶揄道。 聂河撇了撇嘴：“嘁，说得好像你以前没当过刺客一样。” 慕哲平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受到这么多人发自内心的拥戴，这种感觉确实让人无法平静。” “是啊，我们三个刺客能混到这样的光景，真的不知是哭还是该笑了。” …… 城内是一片欢庆场面，城外此时却是截然相反。 营地内，神炎士兵的士气已经不可避免的降了下去。 这确实只是一次失利而已，并不算这场攻城战就此失败，他们的兵力依旧占据着优势。 而许多神炎士兵自北向南一路打过来，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神炎最初偷袭龙燕时的那段时间，龙燕由于没有准备而被连下许多城。但后来，龙燕开始渐渐组织起防御态势后，神炎前进的脚步就渐渐慢了下来。 攻打一座城池用上十天半个月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最终胜利的都是他们。 而这次，却和之前有点不同。 他们的损失太大了点，对方的损失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小太多。 以往即便没能立即攻下来，全面的进攻也能让对方大伤元气，这次却没有。 归根结底，是修士营以及其余军中高手们没有完成预期的任务目标。 看来这一战，要做好长期围攻的打算了，许多士兵心内渐渐有了觉悟。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主帅古子翰，一开始却是真的打算毕其功于一役的。 这样的打法其实很不明智，攻城其实很少有一上来就全军大举压上强攻的，那完全就是在消耗士卒的性命。 更好的做法一般都是围而不攻，等待周边神炎各路军马渐渐汇合过来，同时再利用时间和其他各种战术拖垮对面城池内的物资以及人心。 库宁城并不是普通城池，没有那么容易被攻陷。正常情况下，像这样的大城往往都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才有可能拿下。 然而这里位于交通要道，是方圆数千里之内的枢纽重镇，如果不能拿下这里，那即便神炎人能绕道攻陷后方城池，也会面临线路不畅，后勤无法补给的局面。 这里是硬骨头，但又是神炎势在必得之地。 拿下库宁城，就等于扼住了中路龙燕守军的咽喉，对于周边其余城池的神炎大军继续推进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古子翰并非不想慢慢耗垮这座城，那样他的部下会多活下来许多人。 但开战至今，神炎表面风光无比，事实上也承受了极大损失。 打仗没有不付出沉重代价的，哪怕是胜利方。 为了这场大战，为了支撑前方的补给，神炎国内的物资已经渐渐变得紧缺，民众已经开始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他不是整个中路战线的总指挥，而他的顶头上级给他的命令就是尽快拿下库宁城。 这个任务自然很艰巨，但古子翰一开始并不认为自己完成不了。 他的兵力要比对方雄厚，不过攻城时，面对固守的敌人，本就需要倍之于对方的兵力。从这方面来看，他其实并没有占太大优势，他的底气主要还是来自于高端战力的优势。 在这次席卷大陆中部的大战开始之前，大陆上极少会出现现在这样怪异的战斗。 以往的战斗虽然也会有许多军中高手参与，但却不会成为决定成败的主要因素，个人勇武在大型战争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这一点是许多人原本的共识。 然而这次，当门派和神炎等强国联手后，人们才发现，高端战力达到一定数量后，造成的效果实在太过可怖了。 神炎之所以能在龙燕全力守御之后，还能在半年内就推进到龙燕中部腹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的高手更强更多。 过去想要攻陷一座城池，往往需要经历漫长的拉锯战，耗时一两年都不奇怪。 而现在…… 高手可以无视护城河，无视阵法，无视城墙等防御工事的存在，直接杀到对方的城头上。 从前那点数量的高手直接杀上去，只是孤身入虎穴的去送死。但现在杀上去的高手比对方城楼上的守兵还要强，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城楼被攻陷后，城门很轻易就能从内部打开。 对方往往还坐拥十几万大军，就已经被己方直接破门而入。 对方原本居高临下的地利优势，顷刻间消失殆尽。在城内和己方数量更多的大军碰撞之后，往往就是直接崩溃的结局。 不需要太复杂的战术，也不需要多精妙的指挥，直接向前平推就行了。 这样攻城，简直就是一种漏洞。 然而这种现象，确确实实就存在着。除非对方的高手更强，否则他们至多只能利用护城防御大阵多拖几天。 事前谁也没能想到，门派加入国战之后，会产生这样恐怖的效果。 古子翰以前也没想到，仗原来还可以这么打。 他今天原本是抱着必胜信心的，在他想来，库宁城即便再坚固再难攻，也挡不住己方这些天境破境高手的蚕食。 库宁城高端战力的情况，他了若指掌，怎么算，对方也不可能顶得住神炎和门派的合力摧残。 因此，当他最后看到己方的高手们竟然被杀得落入了下风，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第648章 怎么杀？ “上陵三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管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龙燕，现在他们站在我们对面已经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现在大陆上想要杀他们的人多得是，他们还敢出来，真是胆大包天！” “以他们今天的表现来看，他们完全就有这样的底气……” “他们怎么可能敌得住莫老？难道他们其实也是天境高手？” “他们不是天境，不过也不是一般的破境。我还没见过哪个破境能独力顶住天境数道攻击都不退的！” 古子翰静静听着大帐内嘈杂的议论声。 莫白生，宋泊以及其余高层将领和许多破境之上的高手此时全都在这里。上午的战斗算是神炎一方的失利，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虽然城楼上，龙燕一方的修行者死伤更加惨重，但在顶尖高手层面，神炎却更加肉痛。 此役他们足足损失了十五名破境，其中至少有十人是死在上陵三鬼手中。 向来无往不利的修士营，此次受到了当头一击，这让在场的许多人原本气势如虹的信心渐渐削弱了下去。 而之所以造成这一局面，最大的原因就是上陵三鬼的出现。 他们完全打乱了众人原本的计划，以至于他们对于敌情的判断出现了严重错误。 于是现在这里所有人谈论的对象都是上陵三鬼。 有人提议道：“下次让其他人围住上陵三鬼，将他们三人分散，这样他们就无法合击莫老。” 这样做，确实能将莫白生解放出去。而他天境级别的杀伤力，除了范仲远和上陵三鬼，又有谁能遏制得了？ 但很快就有人反对：“除了宋老和莫老，谁能杀得了上陵三鬼？他们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破境后期。” 是啊，众人想起了莫白生脱离战场后，上陵三鬼的表现。 且不说那神出鬼没的刺杀手段，寻常破境之间的战斗，哪个不会打上几十上百招才能分出胜负？又有哪个像上陵三鬼这样，全都是十招之内见生死？ “我也不同意让其他人围住他们，这三人虽然实力不到天境，但想要牵制住他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派出足以围攻天境高手的阵容！”宋泊淡淡否定了这个提议。 后期的战斗场面，他也注意到了。 上陵三鬼三个人，论个人实力，没有一个能单独和天境对抗的。 但他们却有两个其他破境后期修行者完全无法比拟的强项。 其一攻击力强大，杀戮速度快。对阵破境及以下的修行者，他们杀敌的效率几乎堪比天境初期。 其二抵御能力强，寻常天境初期，需要用五六个以上的破境中后期同时围攻，才能堪堪拖住。而对付上陵三鬼，竟然也需要用接近这样的阵容，因为他们擅长应付群攻…… 他们三个人，合在一起时，或许只是个比天境初期稍强的一个整体。但分散后，对付其他比他们实力弱的对手时，反而能发挥出三个接近天境初期的效果。 想明白这一点后，众人只觉得极度不可思议，也极度的头痛。 这岂非意味着，他们攻打库宁城，其实是对上了四个天境？ “这三个人，到底是哪里出来的怪胎，我绝对不信他们真是月国土生土长的修行者！那种地方……” “他们三人身上肯定有了不得的秘密，我从未听说有这样的破境修行者。他们不好好藏着，竟敢跳出来和我们为敌！” “放在过往，这种有过大际遇却没有靠山也没有成长起来的人，只会招来无穷的觊觎和追杀，全大陆都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就是，这三个人早该死了！” …… 眼见话题越来越偏，古子翰忍不住重重咳了一声。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东西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怎么遏制这三个人！”他沉声喝道。 “没有办法，除非能限制住这三人。否则按照今天这样的打法，我们没任何希望能攻陷他们的城头。” “抽出几名破境协助莫老共同对阵他们三人如何？” “没有用，天境结界内，除了本人，其余人的行动都会受到极大影响。但这三人受到的影响却很小，到时候协助老夫的其余人反而死得更快！而且这三人的配合无比默契，又擅长群战，加几个破境，效果微乎其微。”莫白生淡淡道。 “我们能再多一两个天境就好了。”有人叹息道。 “短时间内，我们不会有任何增援。”古子翰冷冷道。 他心内很是不高兴，这些人真是打惯了顺风仗。开战至今，神炎每次的高手数量都在对方之上，自然次次都是压制对方。 而这次因为事先完全没预料到上陵三鬼的出现，错估了敌人的实力，这些人第一次遇到了挫败。 现在一个个不想着怎样去击败对方，却在想着外界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让外界追杀上陵三鬼？现在大陆中部乱成一团，谁能腾的出手？何况他们三人现在身处库宁城内，那里的龙燕守军都是他们的坚实后盾。 让后方派更多的高手来？如果有高手可派，还用藏到现在吗？ 用天境他们会配合，用破境他们会分散。以他们现在的阵容，还真就没办法遏制这三人。一时间，众人也是纷纷愁容不展。 “要杀上陵三鬼，其实并不难。”大帐的一角，忽然传来了突兀的人声。 古子翰眉头一挑，循声望去，认出了来人。 说话的是一名面色微微苍白，样貌偏向书生的青年男子，不过此时他顶盔掼甲一身戎装，倒也显得颇具英气。 这是神炎帝国和明家莫家齐名的另一大世家，宓家年轻一代的一名公子，名为宓元韵。 在神炎帝国，提到宓家，人们首先会提到的是他们族内的两名天境长老，其次是族中那些正值盛年的破境高手，但现在最为出名的却是宓元韵同父异母的大哥宓元机。 十余年前的上届圣山之战，神炎帝国最终取得了第一，而当时神炎队的队长就是宓元机。 现在的宓元机已然年过三十，但修为境界却丝毫没有停滞。就在一个月前，他晋入天境的消息已经传开。 三十四岁的天境高手，固然比不上当年连琴那样的妖孽，但却已经足够惊人了。 类似宋泊、莫白生、范仲远这些天境高手，在晋入天境时至少都已经年过四十乃至五十了。 出现第三位天境高手的宓家在神炎国内自然也是声威大涨，得到了一些势力的交好，许多族内弟子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宓元韵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宓元机的九弟，现年二十五岁，修为……只是元境中期而已。 而他这元境的修为，很可能还是因为他出身宓家这样的庞大世家，资源条件远超许多普通人才达成的。 可以说，他的修行资质，连月洛宁都比不上。至少月洛宁在十九岁时，就已经是元境中期了。 相比他那如皓月般耀目的大哥，他当然毫不起眼。不过修行这种事，很大程度上都是天注定。资质普通的，无论怎么努力，也很难有大成就。 没人对这位宓家九公子有过什么期待，反正族内就连不能修行的子弟也有。 十八岁时，顺利从帝国军事学院毕业后，他和许多人一样进了军队。 他并没有过什么出名的战绩，之前一直都是在帝国腹地履职，担任的都是一些类似参谋文书一类的职务，他甚至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 不过他终归出身宓家这样的庞大世家，哪怕没有太大功勋，晋升速度依旧不是寻常子弟所能比的。 这次大战出征时，他已经是一名师团级别的参谋了，尽管他甚至没有亲手杀死过任何一名敌人。 而宓元机晋入天境后，他的地位也跟着提升了些许，因此才能以元境的修为列席现在这样的会议。 他这样依靠家世爬上来的人，在每支军队都有。这也是无法避免的现象，哪怕神炎帝国。 对这样的人，许多真正一刀一枪一步步拼杀上来的将军是很看不惯的。而这些出身门派的破境高手们，自然也看不起这样一位区区元境的蝼蚁。 但古子翰还是保留了一部分耐心。 “怎么杀？”他淡淡问道。 “大放阙词！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个区区元境，懂天境的战斗吗？”身上缠着纱布的莫白生冷冷斥道。 莫家和宓家的关系并不算多么亲密，真要算起来，还是朝堂上的政敌。莫家的长老自然不会对这位宓家的子弟有什么好脸色，更何况他是天境高手。 哪怕来人是宓元机，他也依旧有资格这样直斥对方。 宓元韵原本就较为苍白的脸显得更白了，他微微垂落眼帘并未争辩，似乎很清楚自己确实没有资格在这种会议上发言。 “听听他说什么吧！”古子翰摆了摆手。 哪怕这是年轻人的自以为是，想要出风头，至少也算是他在想办法破解，而不是回避困难。 宓元韵这才缓缓抬头。 “我确实不懂破境和天境的战斗。但你们可能忘了一点，就是我方的破境极境高手数量，其实依旧远比敌方多。经过上午的激战，我方仍旧剩余四十一名破境，五百五十二名极境，而对方的破境据我估算，应该不到二十五个了，至于极境，恐怕不到四百……”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莫白生不耐烦的打断了。 “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你在显摆你对这些数据统计得多么精确吗？无知小儿，你刚刚难道没听到吗？对付那三个人，需要天境高手才行吗？破境的围攻根本就杀不死他们！” “就是，而且以他们的杀戮速度，多出十几个破境，根本就算不上任何优势！”一位神炎的破境师团长帮腔道。 “明摆着对方等于比我们多出了两个天境高手，你再怎么去想，也绕不开这点。”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要脚踏实地……” 一时间，宓元韵仿佛成为了众矢之的。 他们面对上陵三鬼一筹莫展，而这个区区元境小子竟然指手画脚，更何况他还是凭借家世背景才晋升上来的，早就有许多人对他不耐了。 再加上因为战局不利，众人本就心内郁愤难平，他突然跳出来，无疑成为了众人的发泄对象。 第649章 孤立 宓元韵只能再次闭嘴。 虽然他家世显赫，但他终归不是宓家的前三顺位继承人。 在这论实力，论职位的地方，他这点背景还不够看。 只是，没人看到静坐角落处的他眼底深处的那一抹嘲弄。 “让他说完！”古子翰重重喝道。 他心头已经渐渐有了些许火气。 宓元韵能这么快统计出双方高手的战损情况，其实已经让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打仗离不开情报，而情报自然也包括己方的。这些高手们嗤之以鼻的数据，其实正是每次决策前最大的依据。 如果不能尽量精确，往往就会导致计划出现纰漏，最终满盘皆输。 他很意外宓元韵能耐下心去主动搜集这些数据，他本以为这样的世家子弟眼高手低，来军中只是混资历混功勋的。 毕竟那样的世家子弟很多。只要做到本分，不惹出太大的篓子，古子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并不指望这些人能立下什么奇功。 宓元韵这才再次开口。 “这三人虽然能在战场上造成三个天境初期的破坏力，但他们终归不是真正的天境……” 然而，他的话再次被莫白生打断。 “不是真正的天境，但也不是破境所能解决的……”他冷冷讽道。 “莫兄还是听他说完吧。”久未发声的另一位天境高手宋泊微微笑道。 莫白生这才悻悻闭嘴，宋泊的面子，他终究还是要给的。 “这三人，终归不是真正的天境。单对单，任何一个天境高手都能杀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没错吧？”宓元韵平静问道。 “这还用你说？”莫白生迫不及待抢道：“问题是宋兄需要看住范仲远，我们上哪找另外两个天境来单对单杀死他们三人？” 这一次宓元韵没有闭嘴，而是淡淡回道：“没有人规定要同时杀死他们三人。” 不等莫白生开口，古子翰忽然重重一拍大腿，“不错，我们总想着杀死这三个人，哪怕各个击破也是想着一齐杀死，却没想过，完全不需要那样！” 宓元韵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宋前辈继续拖住范仲远，再派出十余破境围住慕哲平与聂河，只守不攻，力图将他们拖在结界外围！至于最后的林四，莫前辈一人可以斩杀否？” 望着他含笑的眼神，莫白生一时间噎得说不出话来。 宓元韵只是元境高手，他也不懂天境破境的手段。对他来说，杀死上陵三鬼只是一道算术题，但莫白生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小调整而已，思路也非常的明了——就是孤立林四，主攻林四！ 只是他们先前总想着己方的天境不能被拖住，又或如何尽快杀死那三人，全然忘了其实是可以变通的。 五个破境围攻慕哲平，五个破境围攻聂河，是很难杀死他们。只要看过圣山之战的幻影阵就知道，慕哲平在对阵神炎帝国三名破境初期时，只用了短短片刻就击溃了对方。 但如果是五个人，而且只求自保，只为拖着他不能分身支援林四，那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至少拖住他半刻钟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毕竟即便是真正的天境初期同时被五名破境围攻，也会被拖那么久。 半刻钟时间，莫白生再杀不死林四，那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宓元韵说得没错，上陵三鬼不是真正的天境。只是能在战场上发挥出近似于天境初期的破坏力……而已！ 他们和天境高手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无法和真正的天境高手单对单交锋。 宓元韵一开始也说了，他们的破境和极境其实依旧占据着数量优势。哪怕抽出十人去应付慕哲平和聂河，其余各处也不会马上溃败，至多就是稍落下风，暂时无法压制龙燕人罢了。 只要杀死了林四，那么紧接着莫白生就能抽出身来，如法炮制杀死慕哲平与聂河。 这三人一死，莫白生和那十名破境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其他人，龙燕的城楼立即就会崩溃！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许多人的面色变得振奋起来。 不错，他们下意识将上陵三鬼当成了三个天境去看待，以至于心生畏惧，却忘了破境终归就是破境！ 哪怕再逆天的破境后期，也不可能和天境初期正面单打独斗！ 一时间，众人摩拳擦掌，纷纷迫不及待想要重新杀上库宁城的城头，给龙燕人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至于刚刚提出意见的宓元韵已经被他们直接遗忘了。 在他们看来，这个改动其实平平无奇。根本算不上什么复杂精妙的计划，无非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他先一步想到罢了！ …… 林四自然不可能知道自己已经被敌人给盯上了，此时他正和慕哲平一起好奇看着那个婴儿，同时陪着‘聂河夫妇’…… 如果论照顾孩子的经验，林慕二人要甩出聂河无数条街，哪怕小云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唐母和容雨在照看。 聂河和蓝岚自然算不上真正的夫妇，两人白天不在一起，晚上也不会睡在一个房间，甚至见面都极少会互相说话。 不过在周围众人眼中，他们迟早会走到一起。毕竟，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今天也打了一场，你对敌人应该有足够了解了吧？怎样，肚子里的坏水冒出来了吗？我可不想一直这样天天守下去啊！” 说话的人自然是聂河，在得知东西南三面敌人兵力不多之后，他就开始暗暗起了突围的念头。 只是，那三面毕竟还是各有一万多人。他一个人自然是轻松得很，带上蓝岚和这个孩子，恐怕依旧还是不太可能逃得出去。 他想将林慕二人一齐拉着，但又说不出口，毕竟今天回城后，受到了城内民众那样的爱戴。于是，他只能期待林四能早点想出办法把城外的敌军杀光。 听到他的话，就连卫轩和蓝岚都露出了期待之色。 他们当初都是见识过林四的神奇的，帽子峰屡次差点陷入绝境，都是他一手逆转了局面。他们希望林四再次创造奇迹。 他们的表情，林四自然看在眼里。 他只能是哭笑不得：“你们当我是神啊？这种事情也有必定能做到的吗？现在我们整体实力弱于对方是不争的事实，除了拼死固守，暂时我也没有更的办法。” 聂河失望道：“不能出城主动进攻吗？为什么一定要等敌人打过来？” 林四摇了摇头：“不能，仗着城池的防御工事，我们还能和对方拼一拼。如果贸然出击，只是主动丢掉自己的优势。对方并没有任何大意，后勤补给也做得滴水不漏，所谓的趁夜劫营突袭等等手段都完全不现实。” 慕哲平叹了口气：“是啊，可惜也没有援兵。” 林四面露愁容：“嗯，龙燕已经是动员了举国的兵力。其他城池恐怕都已经是自顾不暇，外围不可能出现援兵，我们的还击手段太过单一。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敌人围而不攻，就那么耗着。” “我也担心，经过今天的挫折，敌人如果就此放弃进攻，选择围在外面等待其余各路神炎大军腾出手来，再联手一起攻打库宁城，那我们就真的难守了。” “喂喂，你们两个可不要危言耸听啊！”听到两人都这么说，聂河怪叫起来。 二十多万大军已经让他们头痛了，如果再来个二十万三十万的，然后其中再多几个天境高手，那他们就真是无能为力了。 林四摇了摇头：“只希望敌军急于攻下这里，希望敌军主将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否则……” “放心吧，即便库宁城真的破了，我们也会拼死帮你一家老小突围出去。”慕哲平对着忧心忡忡的卫轩蓝岚摊了摊手，给她们做出了最后的保证。 蓝岚和卫轩眼中都射出了感动神色，林慕二人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让他们心生感激了。 …… 林四的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第二天神炎大军就再次发动了大举进攻。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却因此陷入了绝境。 依旧和昨天类似的攻城步骤，对方的高手仍然轻易杀上了城头，然后他们迎了上去。 一切，几乎就是昨天那一幕的重演一般。 但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和莫白生交上手之后，慕哲平与聂河却没办法前来支援他，他们两人各自被敌方五名破境高手缠住了。 慕哲平那边的局面稍微好点，他毕竟是印力修行者，而且本就擅长应付群战，倒是显得游刃有余。 至于聂河那边，短时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他的修为境界，剑术境界以及速度意识的优势摆在那，哪怕以一敌五，也能堪堪抵住。 但林四可就很不妙了，他竟然和莫白生形成了一对一的局面。 五丈范围内，没有任何人能插得进去他们之间的战斗。 这一幕让远处的姜戎魂飞魄散，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第二天就想出了针对上陵三鬼的打法。 身为天境初期的莫白生，浑然就不受所谓的世俗看法所累，直接以天境初期的实力和破境的林四单打独斗起来。 铿！大剑和火红长剑交击，火光四溅劲气飞射，沉重的压力袭来。 如果慕哲平和聂河在旁边，那林四完全可以轻松自如的准备下一击。但现在，他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因为莫白生的下一剑已经以更快的速度袭来。 铿！铿！铿！ 极快的三次碰撞之后，林四终于无法继续这样的打法，他不受控制的开始后退了。 再不退，他可能会直接被对方狂猛的攻势直接吞噬。 如果不是经历昨天的那场大战后，他对天境的结界有了一定的适应能力，恐怕会退得更早。 莫白生如同挥动大铁锤砸钉子一般，将林四打得不断退避。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林四能一直和他周旋几十招，已经算是破境之中的妖孽了。 但这样继续下去，林四很快就会崩溃。 第650章 破局之人？ 四十招过后，林四已经被莫白生一路杀得退到了城楼后方。 沿途有许多龙燕人想要支援他，毕竟现在但凡看到他们战斗的，都能第一时间明白过来，林四被对方盯上了。 对方没打算一上来就全部灭掉上陵三鬼，因为那根本办不到。但将他们三人轮流一个个击破，却是可以办到的。 只需要给莫白生这个天境高手营造出单打独斗的环境就行，而现在，对方已经做到了。 没人能接近他们的战斗。 但凡够资格插足他们之间战斗的人，都已经被各自的敌人死死缠住。无论是范仲远这个天境，还是慕哲平聂河，乃至萧东沙承运等破境，此时都脱不开身。 至于其他实力更低的极境修行者，完全就没办法靠近他们。 且不说天境高手的结界，就是两人交手时溅射出来的余波劲气，就已经让四周充满了一股股毁灭气息了。 “哈哈！你昨天不是很狂吗？怎么不行了？” “继续进攻啊！怎么只会招架？” “废物！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我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范仲远毫无身为天境高手的自觉，一边挥剑一边狂笑！ 此时他已经掌控了两人战斗的节奏，林四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他甚至可以分心他顾。 昨天他被上陵三鬼杀得跳下城墙，最后甚至都不敢重新杀回去，虽然没有人敢当面指责他，但他知道，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他将会成为笑柄。 堂堂天境高手被破境的小辈杀败，这种事在修行界几乎就没怎么发生过。即便有，也不是三个破境能办到的。 可以说，他莫白生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未来修行界史册中的一笔。 但这一笔，却是耻辱性的一笔。未来人们提起此事时，只会赞叹上陵三鬼多么厉害，以破境后期的实力杀得天境高手狼狈负伤而逃，他莫白生的名字只是被笑话的那个。 只是上陵三鬼成名的踏脚石！ 他怎么可能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唯一洗脱这一耻辱的办法，就是杀掉上陵三鬼——亲手杀掉！ 他不管外人会怎么看待他只敢和林四这个破境单挑。 只要他们三个死了，也就不会再有多少人记得了。死去的天才，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他的声音通过灵力的加持，远远传遍了厮杀声震天的周围一两里范围。每个人都能听到，神炎人振奋不已，龙燕人无可奈何。 神炎的其他修行者，此时其实都已经暂时处在了下风。 抽调出了十个破境去对付慕哲平与聂河，他们面对数量已经不比他们少多少，而且可以源源不断得到补充的龙燕人时，已经不可避免的陷入了苦战。 如果莫白生能速杀林四，然后快速转战另外两边，用同样的方法杀掉慕哲平与聂河，那么神炎赢定了！ 而如果林四能一直拖着莫白生，拖个一刻钟以上的时间，那么神炎也就完了。 神炎人现在确实还只是处于下风，但时间一长，劣势就会渐渐扩大。到时候迟迟得不到莫白生和那十名破境增援的他们，同样会溃败。 现在胜负的关键，就是林四和莫白生之间的战斗。这一点，许多人都能看得出来。 神炎人希望莫白生能快点解决林四，而龙燕人只盼着他能一直撑下去。 只可惜，从现在的战局来看，林四撑下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交手不到五十招，他已经受伤染血了，也许再过十来招，他会真的被莫白生杀死。 他能指望得上的援手，只有慕哲平和聂河。但很可惜，现在两人都各自被五名神炎破境死死缠住。 这些神炎人根本就不和他们正面接触，完全就是只围守不攻击。 这样的阵容，换成天境高手也很难一冲而破，更何况是他们。 他们只能一边暗暗焦急，一边拼死攻击着身周的敌人。 …… 真的快不行了，苦战之中的林四心内有了觉悟。 林四陷入过许多次苦战，比这次更艰难的都有。比如在临嘉城内和尹漓的那次对决，当时他仅仅坚持了十来招就溃败了。 但即便那次，他也不如现在这般感到无力。 毕竟那次，他其实还是有着阵法这个后手的，而最终也成功用困阵阻住了尹漓。但这次，他没有其他后招了。 他会的，对方几乎都会。他能陡然变向，身为天境高手的莫白生同样能做到，天境对于灵力的控制本就已经愈发炉火纯青。 他是剑道境界，莫白生同样是，虽然林四的剑术水准甚至比这个老天境更高一丝。 他有品质更高的印力，但对方灵力的总量比他高太多。他有出色的作战意识，但已经年过六十的莫白生，经历过的战斗并不比他少。 他对战局有着极高的洞察力判断力，他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但在天境结界的束缚下，他的身体跟不上自己的反应。 他有特殊的神识细线，但对方天境的神识以及结界要比他的更好用！ 他想要拉开距离，但速度不及对方，而且毫无退避空间。 他想要利用特殊手法将对方的劲气反震回去，如同当初他在扶摇身上领悟到的那种手段。但对方的力量大过他太多，他根本就带不动对方的剑，更何谈反震？ 他没有任何一个方面能压制对方，进而逆转局面。 结果似乎已经注定。 …… 没有人知道，此时城楼远端的某个角落，一名黑裙少女正静静观看着林四与莫白生的战斗。 若若，这个拥有暗属性灵力，实力同样超过其他许多同级高手的破境高手，这两天却已经被人遗忘了。 林四等人并没有强求她参加这场守城大战，而她似乎也没有主动参战的意思。 这两天她甚至没有主动和林慕聂三人交流过，如果不刻意注意的话，林四甚至会忘记她也和他们住在同一间府邸内。 姜戎和柳景等人都看不出她的真正实力，哪怕看得出她是一名修行者。 而神炎一方，更是完全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这是一个事先没有被双方计算在内的人。 在慕哲平与聂河被缠住的情况下，现在最能够帮助林四挽回局面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她！ 林四和若若交过手，虽然当时他短短片刻就制住了这名黑裙少女，但个中凶险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和若若交手，稍有不慎就会是自己万劫不复。她的作战意识，完全不比林慕聂三人差多少，同样是非常擅长战斗的人。 如果她现在去帮助林四，那莫白生的大好局面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 纵然他或许不会因此而败给林四和若若，也一定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击败得了林四了。 那样他速杀林四的打算就会落空，而后神炎很可能会因此而溃败。 这其中的关窍，若若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她知道，现在自己成为了能改写眼前局面的人。 然而，她没有动。 事实上，昨天战斗时，她同样也藏在远处旁观了全部过程。当时如果她加入战斗，也许莫白生甚至根本都不会有逃走的机会。 林慕聂三人的实力让她感到惊讶，她看得出这三人相比当初初次见面那一战时，又有了较大提升。 现在已经不能将他们当成纯粹的破境去看待了。 他们三人已经彻底成为了十方楼的第五天境。 但是，十方楼，还有四大天境…… 他们三人根本就没有与四大天境摊牌的资格！ 如果残涅和游魂等人知道林四非但没有回月国执行那个所谓的任务，反而节外生枝，留在龙燕打起了守城战，会是什么反应？ 身为刺王的林四，竟然会悲天悯人到这种地步，竟然会帮助之前完全不认识的库宁城上下，甚至即将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还算是本该冷漠无情的刺客吗？ 而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们没有去月国，没有按照游魂等人的预想去引出刺皇大人。 可以预见，十方楼的四大天境绝对会很不满！ 她是说过打算和林四合作，林四的实力也让她很意外。但不代表她现在就会毫无保留旗帜鲜明的站在他那一边，陪着他一起疯，陪着他一起站到四大天境的对立面！ 在林慕聂三人和四大天境之间的这场‘赌局’中，她虽然选择了林四这边，但却还没有‘下注’，她还有抽身而退的机会。 她眼中的神色很复杂，时而想要冲出去，时而又回复冷漠，有时甚至会透着失望！ 林四的实力没有让她失望，但他的心性…… 她本以为林四是个可靠的，值得自己下注的盟友。他在十方楼的表现虽然没什么出彩之处，但也算是滴水不漏的消除了四大天境的戒心。 那时候，若若对他的隐忍很是欣赏。 虽然他不杀无辜的人，有底线，这一点让若若不以为然，但至少他有着更加璀璨的未来。 若若一直以为将注下在他身上不会错，但现在这一决定却已经开始动摇。 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滥好人’…… 真是讽刺啊！ 这样的人，即便实力再强，再聪明，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行事毫无底线，泯灭了人性的四大天境？ 滥好人太容易被算计了，他们的‘命门’，太多了！ 令人失望啊…… 她的目光终于彻底冷了下来，或许，让他这样死掉也好吧，自己终归是看走眼了。 她最终决定不出手。刺客本就是杀人的，见死不救算得了什么？ 至于一起相处了大半年的情谊，库宁城数百万民众的生死存亡，这些完全就没有在她心内存在过。 第651章 律动 铛！ 双剑交击，这是第六十招了，林四已经在透支自己的能力。 如果这场战斗传出去，或许会引起轰动。破境后期和天境初期正面单打独斗六十招而不倒，这绝对会让许多人难以置信。 在这之前，即便再逆天的破境后期，恐怕也无法在最弱的天境高手面前撑过十招。 但现在，这一‘逆天举动’，显得根本就毫无意义，因为当事人很可能会马上死掉。 林四的印力依旧还有大半，但身上却已经再次添上了两处伤口。而最关键的是，他的体力在快速的被消耗。 尽管两人之间战斗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次碰撞，他都会觉得自己的骨头在悲鸣，血肉在颤抖。 这场战斗对他来说，强度实在是太大。从第一招开始，他就一直在超出自己承受极限的情况下战斗，而且中间一直没能得到任何喘息机会。 他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了疲惫期。 铛！ 又是一次碰撞，他勉力格挡住了对方重愈山岳的一剑。 对面的莫白生脸上透着嘲弄与残忍，他并不着急，他看得出，林四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他这一剑，林四虽然格挡住了，但他能感知到，对面这小子的剑已经不如最初那么稳定。用剑来感知状态，有时候要比眼睛更加可靠。 他要一点点将这个小子轰成烂泥！ 林四没有任何回气的机会，更没有调整的机会。 对方的速度本就比他快，他前面一剑尚未收回，对方下一剑已经如巨浪滔天般到来，他只能再次咬牙迎了上去。 铿！ 他的剑颤抖得更厉害了…… 铿铿铿！ 又是接连三剑，他的胳膊已经在不自觉的抽搐，他觉得自己的剑开始变得沉重了。 已经到了极限么？他心内苦笑。 铿！ 火红长剑与湛蓝大剑如同先前那数十次一样再次碰撞，场面显得沉闷不已。 但这次的碰撞，却没有发出先前那么大的声势。因为顽强的湛蓝大剑再也无力挡住火红长剑了。 一触之下，湛蓝大剑终于悄然被压了下去。 无用了，终于死定了。 在这一刻，林四甚至还有心情用神识去感应慕哲平和聂河的状态，他们两人依旧陷在重围中无法自拔。 他看得出他们两人都已经在不顾受伤，不顾生死的拼命了，他们想要快速杀出重围。但很可惜，来不及了啊…… 他的意识重新落回交错的双剑上，他已经被莫白生的火红长剑抵在了城楼的砖石上，而挡在前面的是自己的大剑。 大剑身上的蓝芒已经熄灭，他身周彻底被一片火红所缠绕。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姜戎心弦剧烈一颤，完了！ 虽然只是相处了三天时间不到，但他对林四的印象已经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古道热肠，这场守城战本和他无关，但他留了下来。他在战斗中没有留力，两次都拼杀在最危险的地方。他不居功自傲，更没有借机提任何要求…… 他忽然涌起一丝愧疚，或许自己根本不该将他们拖下水。 他们毕竟不是龙燕人，库宁城的死活，本就和他们无关，而现在他反而要死在自己等人前面…… 然而，就在他眼前快要被刚刚涌起的雾气所填满时，惊愕忽然布满了他的瞳孔！ 林四没有放弃，手中大剑再度亮起，忽然贴着莫白生的长剑微微向下方缠去，绕着诡异的弧度，大剑竟然莫名其妙挑了上去。 莫白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到手的绝杀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火红长剑当机立断向着林四心口直刺！ 但这近在咫尺，而且瞬若疾电的一剑，竟然落空了！ 已经被抵在城墙上，被逼入绝路的林四，身子忽然怪异般的扭动了起来。 他的脚步微微一错，竟然彻底避开了这一剑！ 扑！火红长剑刺入了砖石之中，莫白生的右侧迎来了呼啸的劲气！ 莫白生心头的惊骇无以伦比，外人或许看不出，但他却能确确实实感受到一点，林四的速度忽然变快了！ 快了太多太多！ 无论是他的身法还是他的剑，都仿佛突然突破了自己结界的束缚。 他刚刚那身法步法以及剑法，固然是精妙无比，但原本还是不可能逃得出生天的。因为他即便有那个意识和反应，也没有那个速度。 原本在他错步之前，在他扭动之前，自己的剑就将插进他的胸口！ 原本在他的剑旋转上挑之前，自己的剑就应该能够及时将其重新压回去！ 但是刚刚，全都没赶上！ 而他此时趁着自己长剑未能回收的一刻，如行云流水般发起的反击，更是彻彻底底的说明了一切。 换在片刻之前，他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这速度，固然还不到天境初期的程度，但却已经超出了许多寻常破境后期。 他此时展现出来的状态，就像是自己的天境结界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铛！ 他及时抽出了长剑，横挡住了湛蓝大剑！ 从剑身传来的力量和林四先前所展现的力量并无太大分别，他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这不是什么临阵突破，林四不可能如某些传说的桥段一般突然从破境后期突入了天境初期！那种事，几乎不可能发生，更何况他的积累也不可能够！ 然而对方的速度和反应突然变快，却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一剑无功之后，林四的大剑并未回收，而是径直贴着他的剑身向他的右臂滑去！ 换在先前，莫白生绝对能提前震开他的长剑，然而现在却已经来不及。 因为林四的剑滑得太快了，于是他只能后退撤剑！ 这是今天两人开战以来，他第一次后退。 他退得已经足够快，但林四那一剑却如同已经计算好了线路一般，以更快的速度滑到了他的手臂上。 如果不是莫白生毕竟是天境高手，那林四这一剑或许会削断他的手腕。 但饶是如此，莫白生的右臂依然染上了鲜血。 纵然伤口很浅，浅得让他感受不到多少疼痛，他心内却还是一片骇然。 他无法想象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其实知道，林四的反应能力以及剑术境界都在他之上。只是受限于境界压制，对方的速度力量全面处于下风，加上天境结界对林四的进一步削弱，他才能一直压着林四打！ 而现在，天境结界似乎已经无效了。 林四展现出了他破境后期本该有的速度与反应，如果没有天境结界，这就是他本该有的表现！ 如果说林四先前的战斗显得迟滞艰涩，那现在他已然表现得顺畅灵巧。 纵然他的境界没有提升，力量也没有上涨，但凭借更高一筹的剑术，他已经有了暂时和自己一战的资格！ 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但莫白生完全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他感到很荒唐，甚至比林四临阵突破到天境初期更加荒唐！ 这种事，修行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闻所未闻！ 哪怕天境高手，被对方的结界压制的话，也同样会行动受到限制，只是不如破境修行者那般明显罢了！ 怎么可能视结界如无物？这种事从来没有人做到过！ 他快速重整旗鼓，重新稳住了局面。 然而局面却已经和先前完全不一样了，他已经无法一面倒的压着林四打。 他依旧占着优势，毕竟他是天境高手，但林四却已经完全能跟上他的节奏！ 他不再和莫白生硬碰，而是彻底展开了自己本该有的作战技巧，避实就虚和莫白生游斗起来！ 如果是先前，那他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在天境结界中，他的行动处处受限，每一步都会被对方提前封堵，那时候他不得不被对方逼得硬拼。 而现在，仿佛突然解开了枷锁的他，却完全能够做到！ 两人一时间，竟然杀得难分难解，令人看不出胜负来。 林四的心头一片畅然，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眼前的一切景物依旧都在，但却全都蒙上了一层灰色，惟有对方那火红结界是那般的醒目，如同一片火海！ 他看到了火红‘海洋’之中的水流和波动，他顺着那‘水波’流动的方向轻轻一拧身，轻而易举便避开了莫白生高速挥出的一剑。 结界完全就没有阻拦他，因为他在顺着结界内部混乱不堪杂乱无章的‘水流’方向移动，他的剑也在顺着结界的韵律而起舞。 他捕捉到了这天境结界的规律！ 源珠曾经向自己展示过极致的动和静，这结界也是如此，看似浑然无波，其实内部充满了无穷的律动！ 任何人只要踏入其中，就会受到这些律动的吸引牵扯，惟有结界的主人能够天然豁免。而更高级的天境后期修行者，甚至已经能够自己控制结界流动的方向。 那便是方羽和应海天能够让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向他们飞去的原因！ 但很遗憾，天境初期的莫白生对于结界的领悟，还留在原始的阶段，他只会胡乱挥洒。 自己只需要看清其中的律动，顺应结界的变化而动，将自己也溶入这结界之中，便能在里面自如行动。 如果这结界是一首曲子，那他已经找到了曲中的节拍。如果这结界是一幅画，那他已经看到了画中的节奏。 想要做到这一点，看似简单，其实却有一个极难的地方，那就是怎么看到？ 这种事，恐怕就算是连琴在天境时也无法办到。在外人眼中，天境的结界其实根本就无法用肉眼看到，只能在进入后感受到它的存在。 它并非灵力，也非神识，完全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就连天境修行者自己都无法解释它的构成。 而林四先前同样‘看不到’这东西的存在，他现在能看到只是因为机缘巧合。 在那即将被杀的一刻，他收敛了印力，放出了神识感知力。或许因为湛蓝印力突然消失，当时感应到的只是纯粹的火红结界。 没有了湛蓝印力的‘干扰’，他在那生死关头，终于利用那特殊的神识‘看到’了结界中不断流动的无尽‘波纹’。 那些波纹无处不在，只是自己先前完全就察觉不到。而波纹自内而外，以莫白生为中心不断向四周散发，同时也不断变得平缓。 然而和真正的水波不同，它并非自内向外的扩散，而是随意般向着任意一个方向杂乱无章的流动。 它的运行线路，完全就看不出丝毫规律来，有时候相邻的两道波纹甚至以截然相反的方向在流动，显得极其玄妙。 当看到那些波纹后，他才发现，其实无论哪一处，都有自己想要找到的空隙。 只需顺应着结界的律动，自己的身体和剑就能如同在外界时一样，不受任何束缚的行动！ 第652章 为什么？ 从未有人像林四这样看清过天境结界内部的规律。 这种事，即便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切的源头，完全就是出自于天印和源珠带给他的特殊神识。 这种神识，或许不如其他破境修行者的神识那般声势浩大。但却看清过若若藏在暗属性领域中的身形，现在又看清了莫白生的结界。 对于其他修行者来说，进入结界，如果实力低过对方，那就会被压制。只不过实力相差不大的话，压制效果微乎其微，如同现在范仲远与宋泊，两人之间的战斗完全就是不分上下，谁也压制不了谁。 如果实力高过对方许多，那就是自己碾压别人了。换作三大圣境来和莫白生对战，那完全就是轻易击溃，何用费尽心神去查看他的结界是怎么运行的？ 无论莫白生有多么的无法理解，战斗都已经变成了他事先完全想象不到的样子。 两人顷刻间就杀过了百招，而林四虽然依旧稍稍落了些许下风，但却丝毫不乱。 两人从表面上看去，完全就是斗得旗鼓相当难分伯仲。莫白生胜在力量速度，而林四却用剑术与反应挽回了部分颓势，两人此时根本就是陷入了缠斗状态。 照眼前这情势发展下去，莫白生依旧还能赢。但他想要击败林四，恐怕没有千招是不行的。 千招之后，城头其他各处的战斗应该都结束了吧？ …… 若若的双眸终于无法再保持原先的幽冷，她甚至忍不住从城楼角落的暗处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已经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一直在看着林四的战斗，林四能撑过六十招，让她觉得很意外，但也仅此而已。 这表现虽然远超大陆其他破境天才，但终归还算在若若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先前林四被抵在城墙的那一刻，她甚至已经认为他死定了。 那么现在眼前这一幕算什么？她完全不知该怎么从内心去将这当成可以理解的现象。 怎么可能？ 破境后期的他，怎么可能和天境初期打成这个样子？ 难道他突入天境了？ 不可能！ 像他这种人，如果真的突破到天境，他对面那个敌人恐怕撑不了几十招就会被他击溃了。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她完全想不明白！ 自己看走眼了？ 她一时间有些惘然。 …… 当慕哲平从重围中杀出来，随后疯了一般冲来帮助林四时，他先前所在的地方已经多了三具破境尸身。 围着他的那五名神炎人简直就像是不要命了，哪怕他最初以以伤换命杀死了一人，其余四人依旧毫不退缩。 他们死死恪守着自己的使命——拖住慕哲平。哪怕少了一个人，也完全不受丝毫影响。 为了早点驰援林四，慕哲平已经在用不计受伤的搏命打法，然而对方比他更不要命。最后完全就是在用鲜血和身体在阻拦他的脚步。 直到他杀得对方只剩两人，才终于得以脱身。尽管那时候，要杀死剩下那两名破境敌人已经变得很简单，但他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之前一直在战斗中的他，甚至不知道林四是否还活着，因为已经拖了太久。 直到他终于看到林四，看到他的状态……似乎还不错。 难道莫白生在放水？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林四依旧活着令他长出了一口气。 随后他便发现了林四的异常之处，同样身处天境结界之中，他的表现要比自己‘正常’太多了。 他完全就不受天境结界的影响，然而慕哲平着实看不出原因来。 看来回去要好好盘问一下这家伙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干掉眼前这个敌人。 慕哲平的加入，瞬间打破了林四和莫白生之间暂时的平衡。 此时两人交手已经过了两百招，莫白生虽然占着上风，但短时间完全就没有任何击败林四的迹象。而当慕哲平加入战斗后，他立刻就落入了下风。 确实慕哲平此时还是受着结界的影响，但有了林四这个足以正面拖住莫白生的存在，慕哲平完全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大肆进攻。 莫白生知道自己要败了，败得比昨天更惨。 昨天被林慕聂三人围攻，他尚且能撑很长一阵子。而现在只是面对林慕二人，他可能都活不过百招了！ 不等聂河杀过来，他骤然飞身向后飘退。 呼，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竟然又一次跃下了城头逃之夭夭了。 林四和慕哲平交换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果断’的天境高手。 两人快速杀到了聂河那边，此时聂河身边已经躺下了两名敌人，同样也已经是突围在即。 而林慕二人的加入，自然令他也是意外不已。 他原本以为自己或许已经赶不上去救那个家伙了，没想到他竟然来‘救’自己了，虽然自己不需要他救也能赢。 三人很快杀掉了剩余的三人，随后迅速杀到其他战圈。 铛铛铛！ 城外传来了神炎人鸣金收兵的声响，城头上的神炎高手们发一声喊，纷纷向着城墙下跳去。 库宁城第二次打退了敌人的攻击。 …… 战斗一结束，林四就被人团团围了起来。 “林兄弟，咳咳，你究竟是什么境界？” “是啊林小哥，你不会是天境高手吧？” “刚开始看到你被莫白生盯上，我差点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你竟然能和他打得难分难解……” 先前莫白生杀向林四，慕聂二人被隔开的一幕，许多人其实都看到了，只是他们无力插足而已。 最后林四能和莫白生大战那么久，着实是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甚至怀疑林四是不是一开始就隐藏了修为，难道他其实就是天境高手？ 虽然这个猜测很无稽也很荒诞，十七岁不到的天境，天赋再高似乎都不可能吧？但除此之外，他们也找不到其他解释了。 “我当然是破境，如果是天境又何必藏着掖着……”林四苦笑着解释道。 “咳，就算你明天单独击败莫白生，我都不会奇怪了。”姜戎也忍不住和众人一起开起了玩笑。 “哈哈，依老夫看来，今天莫白生被林小友打痛之后，明天神炎人是不敢再进攻了！”范仲远捋须大笑，看着林四的目光亦是愈发慈善。 “范前辈实在过奖了，小子刚刚一直落在下风……”林四连忙谦虚起来。 范仲远眉眼一立佯怒道：“年轻人不骄不躁是好事，但也不能太过收敛，否则锐气从何而来？将来类似莫白生和老朽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足与你相提并论，你现在就要有那样的气魄！” “范老你快将我捧上天了……”林四连连苦笑，这老头越说越离谱了。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范仲远是越来越喜爱他了，甚至抛去了天境强者的威势，甘愿贬低自己来抬他。 随后众人又是一番起哄和询问，对于他能独力扛住莫白生的原因，每个人都好奇不已。然而林四没办法透露其中的秘密，只说是战斗中偶有感悟。 …… 砰！ 古子翰重重一拳砸在面前的长桌之上，长桌碎裂成片，上面的笔墨案卷纷纷散落一地。 大帐内有许多人，但此时却是寂然无声。 昨天那一战，他们虽然无功而返，但好歹还是双方互有损伤。而今天这一战，已经可以算是他们这一方不折不扣的惨败了！ “战损情况如何！”古子翰咬着牙，死死望着自己面前的副官。 那副官也明白他正在火头上，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这才用平缓的音调报告道：“今日一战，我方破境战死十七人，对方不超过五人。极境一百八十三人，对方不超过一百人。元境……” “够了！”古子翰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普通士卒的损伤，神炎一方本就更大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他们没有攻进城去，对方士兵仗着城高墙坚的优势，下方的神炎士兵大多一直在被动挨打。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眼神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而他看着的人正是莫白生！ 哪怕莫白生是地位超然的天境强者，此时也不由得本能的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战斗初期，莫白生和林四战斗时，神炎的其他高手们虽然居于下风，但至少还能勉强撑住。 而当莫白生被杀跑，围攻慕哲平与聂河的那十人死的死伤的伤，上陵三鬼加入其它各处战圈之后，城楼上的神炎高手立时崩溃。 哪怕古子翰很快就见势不妙鸣金收兵，那短短半柱香时间内，他们还是以极快速度被对方杀死了大批高手。 “都是他！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纸上谈兵，我们又何至于遭到如此惨败！”莫白生豁然抬头，怒瞪着大帐角落处的宓元韵。 他一步步缓缓向着面色苍白的青年逼去，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 “这场战斗，就因为他的错误计划，才导致我们大败亏输！杀了他，为那些死去的英灵偿命！”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血色，天境的气势已经散发开来。 此时的莫白生已经变得极其危险，拦在宓元韵身前的数人甚至不自觉的闪出了一条道路。 但是，这一次终归和昨天不同——没有人附和莫白生了。 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复杂之极。 莫白生的长剑缓缓举了起来，宓元韵已经被他牢牢锁定，甚至连动都动不了。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成为剑下之鬼。 呼！人影闪动，古子翰站在了莫白生身前。 他虽然只是破境后期，论个人实力远不及莫白生，但此时他看着莫白生的表情却是充满了生冷的压迫力。 “住！手！”他一字一顿。 第653章 援兵 “你，要护着这个罪人？”莫白生有些无法相信。 确实宓元韵家世显赫，旁人自然不敢轻易对他下手，但他终究也只是宓家九公子而已。 现在他背负了这一战失利的全部罪责，而下手的人又是莫白生这个天境强者。 莫家可不比宓家弱多少，宓家事后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妾室所生的不受重视的子弟而和莫家开战。 说白了，宓元韵只是个元境而已，恐怕宓家本身也根本就没有重视过他。 这次的大战，神炎举国上下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军法自然不可能荒废，反而被更加重视了起来。造成刚刚那一战失利的元凶，本就该受到处罚。 在这次大战中，哪怕是世家子弟，也绕不过这军法无情。 杀了，也就杀了。 他想不明白，古子翰竟然会为了区区一个不受重视，实力平平的世家公子而站到自己对面。 在之前那么多次战斗中，他这个天境高手可谓是受尽了尊崇，没人敢对他不敬。哪怕古子翰现在的顶头上级，中路军的主帅鄂泰也对他礼待有加。 无论在哪，天境高手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这一点终归是现实。 现在古子翰的这种态度，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适应。 然后他看到其余人或是低头，或是沉思，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说一句话。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他只能放下长剑退了回去，而他的面容看上去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莫白生为什么要急于置宓元韵于死地。 无非就是让他背黑锅，顺便坐实他的罪名，让人无法翻案罢了。 但是，谁的眼睛不是雪亮的呢？ 平心而论，宓元韵昨天的提议并没有什么错误，而且最终的决定，也是他们这些人一起做下的。 天境初期单打独斗，百招之内击溃破境后期，应该是毫无问题的。 十名破境围攻慕哲平和聂河，撑过一百多招，这同样应该也能做到。 其余人撑过一刻钟不溃败，这虽然较危险，但打仗哪有不冒险的？ 做到这三点，他们就能收获一场大胜。 十名破境出现死伤比意想中早了许多，但他们依旧出色的完成了拖住慕聂二人的任务。因为悍不畏死的战法，他们最终足足拖了那两人两百多招。 其余人也没有提早溃败，之前他们一直牢牢保持着局面。 唯一的问题，就出在了莫白生身上。 他没有在短时间内干掉林四，而这也就罢了，最后他竟然再一次逃了！ 这是这个天境强者第二次临阵脱逃了，如果他不是天境而是破境后期，也许古子翰已经动用军法将其处斩了！ 是的，他们低估了林四的实力，这一点算是宓元韵和古子翰的失策。但莫白生的临阵脱逃，却是神炎最终溃败的最大主因。 如果他留下来，至少神炎人在退兵时会少死一半。 然而他没有，因为他害怕自己战死。 他根本没有正在打仗的觉悟，没有命令前不得擅自脱离战场，这一点任何一名普通士兵都清楚得很。 他的实力虽强，但论及作为一名军人的职业素养，别说和舍命拖住慕聂二人的那十名破境相比，就连普通士卒他都比不上！ 或许对于大部分修行者来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很平常的事情吧？但哪怕是逃跑，也不能失了自己本该坚守的阵地啊！ 莫白生的‘阵地’就是林慕聂三人，如果他逃走时，林四追了上去，那好歹还算是诱开了敌人主力。 但林四没追上去，莫白生就那么跑了，也没有重新杀回城头…… 正因为这一点，莫白生让许多神炎守将心内起了不满之心，哪怕他针对的宓元韵同样不讨喜。 古子翰心内暗暗有了明悟，这场大战之中，顶尖修行者虽然发挥了极大作用，但他们之中一些人依旧只是修行者，而不是军人。 因为军法再严峻，也惩罚不了天境强者。自己现在甚至都不能呵斥他，因为今后的战斗还要仰仗他的战斗力…… 换作宋泊，或许也会做类似的事情吧？ 只不过这两场战斗中，他的对手都是无法威胁到他性命的范仲远而已。 莫白生再也没有吭声，而是如死人一般闭目坐在位置上。 古子翰很快将场面变回了之前的缓和，他可不希望因为这场失利而造成内讧分裂。 而后场内众人再次纷纷议论起当前局面来。 几乎就是前一天的翻版，只是这次众人的面色更加沉重罢了。 依旧是谈论上陵三鬼如何厉害，林四如何妖孽，现在完全遏制不住这三人，根本无法可想之类。 前一天，他们还可以将林四当成近似于天境的逆天破境，只要真正的天境一出手，他就必死无疑。 而现在，他们已经没办法这么看了。 怎么看，他似乎都已经快要具备一名真正天境的所有特征了。 “当务之急是该怎么做！要知道，上面给我们的任务是十天之内拿下库宁城！”古子翰重重开口道。 “这两天我们的兵力损失很大，优势已经不明显。而在高手层面上，我们甚至开始落入下风……” “是啊，除非有援兵，否则正面强攻根本就打不下来。” 众人纷纷各抒己见，而他们的意见也几乎一致，那就是需要援军。 “十天之内，我们不可能会有援军。周边长山、高屏、望宁、新封诸城现在都处在激烈交战中。虽然这几座城不如库宁城，但那里我们的军队也不如这里强大，他们的战斗会结束得更晚。” 古子翰的眉头皱的很紧，这两天的受挫，令得他们的优势渐渐变得荡然无存。 他之前以为库宁城可以一战而下，而现在这座重城完好无损的耸立在数里外，仿佛永远都不可能被攻下来。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固守在这里，等待其余几城被攻下来，再兵合一处总攻库宁城？”有的将领较为冷静，不想再白白消耗人命。 “不能在十天之内打下库宁的话，我们就完不成上面安排的战略部署，周边其余各城到时候也无法继续推进。到时候库宁城会像钉子一样，钉死我们的后勤补给必经之路。” 古子翰继续解释道：“到时候沿线其余各城即便打下来，也很可能会被龙燕人反攻下来。因为缺乏援助和补给，那些神炎大军甚至可能会变成孤军。” 一些经验丰富的将领也暗自点头。 “是啊，现在周边和前方各城都在被攻打。库宁城不快点拿下来，会影响整个中路的进程。” 一名门派高手不解道：“既然库宁城这么重要，上面为什么不多派点高手来？” 一名神炎将领耐心解释道：“我们的战线已经拉得够长，这里能集结这么多兵力，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且事先谁能想到上陵三鬼会出现在这里，实力还强到了那个地步……” “是啊，没有上陵三鬼的话，我们昨天就能打下这里了。” 随后趁夜攻城，暗中偷袭等等计策纷纷被众人提出来，又很快一一被否决。库宁城现在的兵力损伤并不算太大，姜戎也没有留给他们什么可趁之机。 龙燕人没有主动出城迎敌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摆出了死守的姿态，以至于现在前方的城池让他们完全无从下口。 一时间，众人也是愁眉不展，谁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 就在古子翰打算明日继续强攻时，一个让所有人依旧留有印象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有援兵，我们也可以先围不攻，固守在外面。” 听到这声音，许多人心内感到荒唐不已，因为说话的人是宓元韵。 “小子！你还竟然还敢开口！而且又是信口开河，大放阙词……” 这指责不是莫白生，而是神炎阵中的一名破境高手。 虽然众人明白今天的失利主要是因为莫白生，但惨败的源头终归还是宓元韵献计。 众人没有将矛头对准他，他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敢再次出来？ 而且，他又一次将众人的话被按了回去。 昨天众人都觉得林慕聂三人没办法对付，结果他说林四可以被杀死。 今天众人说不能拖延时间围着不攻，而且也等不到援兵，结果他又说可以围着，并且有援兵。 他这是存心和所有人过不去吗？故意显摆自己的观点和别人不一样？ 这种自以为是爱表现的小子，还真是让人厌恶啊！尤其他还是凭着家世爬上来的。 “援兵在哪里？”古子翰沉声喝道。 别人轻视宓元韵，他却不会。昨天宓元韵的计划本来就很妙，唯一的错误就是没有料到林四的实力。 如果不是林四的突然爆发，现在宓元韵已经是功臣了，那时候谁会怪他？ 在众人不以为然的目光注视下，宓元韵轻声一笑：“援兵就在周边各城，长山，高屏，望宁，新封各城的神炎军队。虽然兵力不及我们，但合在一起，也有一位天境，五十多位破境，二十多万大军。加上他们，我们足可破城！” “小子你刚刚没有听到吗？那边的情势同样不算顺利，结束得可能比我们还晚。他们指望我们援助还差不多，你还指望他们？”一名神炎将领迫不及待讥讽道。 古子翰并未开口，而是静静望着镇定自若的宓元韵，想要听到他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那我们就去帮助他们攻打周边这些城池好了……”宓元韵微微一笑。 第654章 感悟与融合 “我们现在虽然攻不下库宁城，但如果选择援助周边几座城池外的神炎军队的话，那几座城池想必不难攻打下来吧？” “那几座城一旦被攻下，那里的大军自然也就暂时得以抽出身来，随后几路大军聚到库宁城外，我们自然就也有了援兵。” 不等众人反驳，宓元韵便快速说道。 众人一片哗然，不是因为他这个提议有多么精妙，而是觉得这小子疯了。 “我看你是从没上过战场，只会臆想吧？” “你太想当然了，你可知道为什么要几座城池一起攻打？我们之所以分兵，就是为了让龙燕各城无法相互援手。” “我们离开库宁城去援助周边各城，库宁城的人难道不会跟去吗？” 一时间，众人纷纷大声指责起这位白面青年起来，甚至就连古子翰的眼中也透过了一抹失望。 宓元韵的设想是很好，描述的画面也很动人，但太过想当然了。 他们现在如果去援助长山城，那长山城确实是一鼓可下。 毕竟长山城的城防以及城内兵力，要比库宁城弱多了，原本就很难挡住那里的神炎军队。 如果再加上自己这边的两大天境二十多名破境，长山城完全就没有抵抗之力。 而后面各城几乎都可以如法炮制，越到后面甚至越容易，因为那时候神炎大军已经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强大。 直到最后，各路大军突然回师库宁城，此时库宁城外等于就是聚集了周边四五座城池的大军。 而完成这整个过程，恐怕用不了五天时间就可以了。 那时候，即便上陵三鬼再厉害，库宁城也挡不住比现在强出一两倍的神炎大军。 然而，这只是个空想而已…… 他们不可能抽得开身，一旦城外大军转移去往长山城，库宁城内的守军同样也会开始调动。 他们即便不跟着自己等人身后，也可以援救其他城池，让那里的龙燕守军得以脱身。 到时候，局面完全就不会得到任何改观，甚至可能会破坏掉上面原本的计划。 难道他真的只是个纸上谈兵之辈？自己高看他了？ 宓元韵却是从容一笑，仿佛早已料到众人会是这种反应。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援助周边各城时，库宁城的人不跟去，此计便可用了？” 眼见众人又要鼓噪起来，古子翰扬起右手止住了所有人。 他浓厚的双眉渐渐聚了起来，他的面色变得认真无比，“你是说，你可以既援助周边各城，又可以不让库宁城内的人知晓？” “不错！”宓元韵点了点头。 “说出你的计划！” “很简单，做出围而不攻的姿态。暗中抽调极境之上的高手和两万精兵赶赴最近的长山城，事实上我们根本不需要全部转移！” “你的意思是，瞒天过海？但两万精兵的调动，不可能瞒得过库宁城守军的探子。”古子翰已经对他的计划动心。 宓元韵淡淡一笑，仿佛早有定计：“确实不可能避得开龙燕人的耳目，但我们后方本就有大量的民夫以及后勤兵，只需要将高手和精兵与他们衣着互换，趁着夜间，轻易便可转移走！” “在龙燕探子眼中，这只是正常的后勤补给调动，他们不可能认得出每一名士兵的脸？”古子翰眉头彻底展开了，他快速接口道。 “对，而我们剩余的大军依旧可以围在库宁城外。毕竟，我们刚刚吃了败仗，选择只围不攻，本就在敌人意料之中不是吗……”宓元韵含笑答道。 古子翰紧紧追问道：“如果敌人中途发现城外大军的空虚怎么办？到时候正面交战，我们留在这里的十几万大军会大败亏输！” “直接撤兵便是，即便抽走了精兵高手，我们依旧有十几万大军，敌人不敢追击。他们会生怕前面有埋伏，生怕我们暗中藏了另一支军队趁他们出城后突袭库宁城。而且库宁城就在这里不会跑，我们的几路大军一旦汇合，随时可以打回来！” “如果敌人也只派高手精兵前去支援长山高屏等地呢？” “无用，只要我们能比他们先到长山一天，后面即便他们发现不对，也已经赶不及救援长山城。而一旦高屏被攻下，三城的兵力合一，我们的兵力和高手就会变得非常雄厚，甚至能在那里歼灭他们赶来的援兵。那时候的他们去救援望宁新封等城池，等于自投罗网！” 古子翰陷入了深思。 两人的谈话，再无任何一人插嘴，所有人都只能静静听着。 他们看着白面青年的眼神已经全变了，哪怕莫白生，也变得无比的认真。 这是一条连环妙计，他们所有人都听懂了。 宓元韵在不可能之中，凭空给他们创造出来了援兵，而且还顺便将周围几座城也提前打了下来。 敌人的任何反应，他都已经料到，同时还提前想出了对策。 这完全就是在战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谓天境高手，上陵三鬼这些人，似乎全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们已经无话可说，哪怕是想要挑刺，都挑不出来了。 宓元韵的计划环环相扣，完全具备可行性。 “此战若胜，我会记你头功，并上报我国国主！”古子翰最终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思忖良久之后，他果断决定按照宓元韵的计策行事。 虽然，宓元韵之前在这里毫不起眼，也没有什么耀目的经历。但战场本就是群雄并起的地方，只要有才能，终有一天会崛起。 …… 此时身在库宁城中的林四，对于敌营之中发生的讨论完全就是懵然不知。 这种大型战争，他尚是首次参与。以他现在的经验，不可能凭空料到宓元韵的计划，否则他就真是神了。 他和慕哲平二人来到了范仲远的住处，利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向他请教着天境的奥妙。 对于两人的请求，范仲远毫不犹豫的欣然应下。若换作旁人，他或许就不会如此了。 天境高手哪个不是高高在上，即便范仲远，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到的。而天境高手的感悟，又哪里会是轻易会向外人透露的？ 然而在范仲远心目中，为库宁城舍生忘死，立下大功的林慕二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然等同于他的子侄辈。 林慕二人的实力本就快有和他平等交流的资格，而他对林慕二人的印象又极好，此时自然是毫无保留有问必答。 事实上，晋升天境的修行秘籍功法已经极为宝贵，而且即便有所记载，也是只得表面，不得精髓。 天境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灵力积累，更重要的是感悟。 “惟有对外界的感悟足够深入，方能让自己和外界沟通起来，找出晋入天境的道路。这种事只凭机缘，强求不得。” 范仲远的话，让林四想起了梦中连琴的‘教诲’。 “也就是说，天境主要就是以自身力量牵动外界变化？” 范仲远含笑点头：“只是想要引动外界变化何等之难？即便是天境中期，也只能说是借用部分外界力量而已。想要真正向挥舞手中兵器一样灵巧的运用借来的力量，仍旧力有不逮。” 林四若有所悟道：“这么说，从天境到圣境，其实就是随着与外界的沟通不断深入，不断融合，最终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力量了？” 范仲远微微动容：“林小友的领悟能力着实令人惊叹，你说得不错，确实就是不断感悟，不断融合的过程。只是仍旧有一个前提，就是自身也要不断强大……” 慕哲平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即便渺小的人力能利用支点长杆撬动重量倍之于自己的巨石，前提也是自己有了一定分量，不可能凭空依赖感悟。” 林四笑着补充道：“那是，而与外界的沟通程度加深，其实就是延伸长杆的长度。这样终有一天，能够完全溶于外界万物之中，万物即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自然能够随意调用……” 范仲远目瞪口呆。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长叹道：“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们两人这么年轻却能有现在的成就了，仅凭这领悟能力，便已足够可怖！” 两人哑然失笑，这才想起自己二人似乎已经偏离了一开始的初衷。 他们之所以来找范仲远，主要目的是为了向他了解天境结界的种种特性奥妙。至于晋升天境，两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且不说现在感悟远远不够，印力的积累也同样还差了一大截。 由于林四先前在和莫白生的战斗中，利用特殊的神识看清了部分结界运行的奥妙，此时两人自然想了解更多有关结界的东西。 这场大战中，他们的主要敌人就是天境高手，而对天境的手段了解越深刻，后面的战斗也更加能够得心应手。 这才是他们当前的当务之急，也是能够短时间内速成的能力。 于是接下来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 …… 翌日，城外的敌军一片平静，并没有选择继续攻城。 这一切并没有出乎林四的意料，他自问，换成自己是敌军主帅，也不会在明知攻城无望的情况白白消耗己方兵力。 这样一直被围下去，对于库宁城来说自然不会是一件好事。 对方不会退兵，因为库宁城是对方首当其冲，也势在必得的目标。而一旦敌军等来援兵，己方就将陷入更糟的困境。 然而即便看穿了这一点，林四一时间也想不出太好的解决之道。 究其原因，便是他对这种规模的大战，终究还是经验欠缺。 第655章 看破虚实 其后的三天，城外的敌军依旧是只围不攻，毫无动静。 城内的气氛倒是高涨了起来，许多龙燕民众都认为这是神炎人被打怕了，现在只敢缩着不敢出手。 但林四却越发不安起来，于是他决定去找姜戎谈谈。 “哈哈，林小兄，听说你这几天都在往范老那里跑，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一进大帐，姜戎便上前给了他一个重重的熊抱，而帐内其余将官们也纷纷热情的围了上来。 对于林四，他们几乎是人人都有着好感。 沙承运大笑道：“林小兄这几天在范老那，有没有找到晋入天境的诀窍啊！” “沙大哥你真是说笑了，天境要是那么好突破，那就不叫天境了。”林四无奈道。 “哈，别人自然不行，但你肯定行！”就连向来不太爱开玩笑的萧东也忍不住打趣道。 “就是，我看呐，和你们相比，什么天女尹漓也不算什么……” 相处了几天，又有了并肩作战的情谊之后，他们对于林四的脾性也有了很大了解，知道他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笑。 “呃，尹漓？她也参战了？”林四神色一愕，才想起她现在应该也在门派大军之中，只是不知是在帮助神炎还是赤楼乌夏。 “是啊，这妖女就在我们对面，不过我们没碰上罢了。枉我以前还很推崇这妖女，现在看来，也只是为虎作伥之徒罢了！”卞忠狠声道。 “哼！这场大战，像她这样的所谓门派天才多得是，不过也仅止于此了。论战力，他们及不上天境，论指挥，门派弟子还差得远，也就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另一名龙燕将领颜越冷冷道。 不过紧接着他就又想起了林四，连忙尴尬补充道：“咳，林兄弟你们和他们可不同。你们的实力已经堪比天境初期了，而且你们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林四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道了声无妨。 他也明白，作为死敌，龙燕人对尹漓不可能会再有什么好感了。 只是这么看来，自己和她倒是再一次成为敌人了。 原来她当初在天极城最后说的那句‘希望以后不要成为敌人’，就是这个意思么？ 这个女人还真是的，有话不挑明，非要只说一半，自己又怎么可能猜得到？ 虽然那是因为事关神炎和门派的机密…… 他微微摇了摇头，将这些情绪抛出脑外。无论自己和她私交如何，战场就是战场，换作她，也不会因为自己在对面就退出战斗。 “我来这里，是为了问问你们的看法，毕竟城外敌军已经四天没有动静了。”他直接说明了来意。 姜戎会错了他的意，以为他是和城内民众一样觉得外面敌军不足为虑了，连忙道：“林兄弟你不会是要离开吧？万万不可啊，神炎大军这是要准备大举反扑的迹象！” “姜大哥你想错了，我没打算现在离开。我也知道城外敌军迟早会反扑，只是感觉现在的情况太过诡异。”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他们也都担心林慕聂三人就这样离开库宁城。现在想要守住库宁城，根本就离不开他们了。 姜戎不假思索的答道：“敌人前两次攻势受挫，暂时休整也不足为奇。” 林四疑惑道：“他们会不会是等待援兵？” “有可能，但敌人的援兵没有十几天都到不了。而再等个三四天敌军再无动静，我们就要开始出城迎敌了。” “他们有援兵？” “现在没有，除非周边各城被打下来，其余各路才能抽出手来。” 随后他将林四带到沙盘外为他讲解起来。 “你看，这里是我们库宁城，旁边三百里是长山城，再往西是高屏，望宁。这些城池现在同样在被攻打。” 他并不认为林四能听得懂多少，只是因为他对林四有着出乎寻常的耐心罢了。而且现在他们几天没有战事，也不在乎抽空满足一下这位强援的好奇心。 “高屏和望宁似乎都在库宁城前方腹地啊。”林四讶然不已。 “没错。”姜戎点了点头，这在沙盘上几乎就是一目了然。 “如果这些城池被攻下来，那我们岂不是会被孤立？” 姜戎摇了摇头：“会被孤立，但另一方面，高屏望宁等城池的再前方千里，还有我龙燕重城长津。一旦他们打下高屏望宁，却没有打下库宁城，那到时候高屏望宁的神炎守军同样也会被我们两面夹击。” “也就是说，库宁城卡在了他们输送兵力和补给的必经之路上？” 姜戎很意外他能看出这一点，“你说的没错，所以库宁城不容有失。失了库宁城，这前方两三千里的整条战线都有可能崩溃。” “敌人这算是提前攻打长山高屏等前方腹地？为的就是不让这些城池援助库宁城？”林四已经渐渐看清了眼前形势。 姜戎愈发感到惊奇，他不禁讶然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学过指挥作战？你说得没错，他们其实是同时攻打数城，为的就是让我们互相无法救援。” 林四并未答话，反而开始深思起来。 过得片刻，他才猛然道：“城外的敌军有诈！” “为何？”姜戎很好奇他是怎么得出这个判断的，要知道就连他们也没觉得神炎大军围而不攻有什么不对的。 若是换作旁人，现在可能会招来一片笑话。但林四不同，帐内所有人都对他有着出乎寻常的包容心。 每个人都乐呵呵的等着他的见解，哪怕是错的也没关系，他们自然会判断对错，就当陪这位立下了大功的年轻天才玩嘛…… “既然库宁城卡在敌人的必经之路上，敌人还提前攻打库宁前方的城池，那就说明他们需要以最快速度拿下库宁城，占据这个重要据点。因为攻打前方几座城池的神炎大军撑不了多久，他们的补给恐怕连半个月都撑不过。” 姜戎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对方本该快速攻下库宁城，而现在围而不攻，其实是拖延浪费他们自己的时机？” 林四已经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错，看看前两天的攻势就能明白。第一天神炎人不计损伤大举进攻，明显就是打算一鼓而下库宁城，只是最终计划失败了。” “这……”姜戎内心不愿意相信林四这个推断，这意味着他们这几天其实被敌人算计了。 但同时他又必须承认，林四现在的推断很有道理。 “敌人需要短时间内攻下库宁城，最多也就是十天时间！而他们却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而他们在半个月内都不可能会有援兵，那他们围在外面迟迟不动有什么意义？”林四继续道。 此时无论卞忠还是颜越等将领的面色全都变了。 被林四这么一提醒，他们才发现，神炎人现在的举动确实极其反常。 “确实有诈！传我命令，集结大军！”姜戎再不迟疑，立即做出了决定。 …… “怎么回事？”当柳景范仲远等人赶到城门下方时，才发现敌军并未有所动作。 “城外敌军有诈，我们需要确认一下！”姜戎肃然道。 “哦？有什么诈？” “是林兄弟发现的，我们边走边说……” 少顷，慕哲平聂河等人也纷纷赶了过来，随后已经关闭了数日的北城门轰然洞开，城内的龙燕大军缓缓向着前方十余里外的神炎大军推进过去。 柳景等人已经得到了姜戎的解释，一方面对林四能发现这问题感到不可思议，另一方面也为此时的大胆举动捏了一把汗。 如果林四的推断是错误的，神炎大军并无异动，那么他们现在率兵出城的举动可就有点危险了。 在城头固守，神炎人现在是打不下库宁城。但出城对垒的话，对方的兵力依旧在他们之上。 一旦两军在野外交锋，龙燕大军恐怕会损伤不小。 当大军前进到两里时，前方的神炎大军已经历历在目。 从营地的声势看去，他们完全就是完好无损的状态。 然而就在众人心头微微有些忐忑时，前方的神炎大军忽然动了起来。 营地上一些轻便的装备转眼间就被收了起来，随后神炎大军竟然径直向后逃之夭夭了。 果然反常！ 如果神炎大军完好无损，那现在本方出城，他们应该迫不及待的迎上来厮杀，而不是逃走！ 他们甚至连一些大型营帐都直接抛弃了，直接就那么轻装简从向后逃遁而去，一丝犹豫都没有一般！ “神炎大军果然空虚了，这几天被他们骗了！”姜戎彻底明白了过来。 “要追吗？”沙承运大声问道。 “不能追，敌人早就做好了撤退准备，前方恐怕早有布置，我们追不上。而且追得太远，反而可能中伏，库宁城现在也不容有失……”姜戎摆了摆手，目送着神炎大军向后快速撤去。 “不！快追！”林四忽然大声喝道。 眼见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姜戎的面色挣扎了一下，随后同样大声喝道：“追！” 他们的举动显然让前方撤退的神炎人有些意外，他们或许没想到龙燕人竟然会这么大胆。 于是他们逃得更快了，然而后方，终归还是有许多人开始掉队。 很快，龙燕前方的修士高手与轻骑兵就开始和神炎后军交上了手。 神炎人留下了三万修士军和两万重装步兵断后，龙燕大军顿时被阻住了。 双方在茫茫山野间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姜戎终于放下心来，神炎人这个反应，足以证明前面是没有埋伏的。他们这五万精兵完全就是用来牺牲拖延他们，好让前面那十万人逃走的。 只是他也暗暗感叹，神炎人未免也太舍得损伤了，这留下来的五万人，最后能活下去的恐怕不会超过一万。 这些人，可都算是精锐啊！ 第656章 为时已晚 不过刚刚一交手，姜戎就发现了不对。 这五万人，水准也太参差不齐了。 一些修士营的人确实有着元境阶段的实力，但还有更多身着修士营装束的所谓精锐，完全就毫无战斗力，就连普通士兵都能轻易杀死他们。 这些人，不是神炎精锐，甚至都算不上普通士兵！ 事实上，神炎的普通士兵战斗力都要龙燕普通士兵强不少，单对单的话，龙燕士兵是战不过神炎士兵的。 不过，这五万人终究还是将他们牢牢拖在了这里，他们只能望着前方那十余万大军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许多神炎人几乎全程都处在被屠杀的境地中。留下来断后的五万人，仅有不到三万人是真正的精兵，而剩下的，全是毫无战斗力的民夫和后勤兵。 他们，只是穿上了精锐的衣服而已。 尽管神炎这五万人实力不济，但他们的抵抗无比顽强，堪称悍不畏死，这场战斗打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结束。 最终五万神炎人只有不到五千人逃了出去，余者全部倒在了这片山野之间。至于前方逃走的十余万神炎大军，此时已经不知跑到哪里了。 这算是龙燕人的一次胜利，一时间众人纷纷喜笑颜开。 但姜戎和林慕等人却高兴不起来。 “看来我们危险了。”林四微微一叹。 “为什么？我们刚刚不是杀伤了敌人大批人马吗？”沙承运不解道。 “这场胜利我们应得的，也是对方为了他们的计划，而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前方神炎大军之中的高手精锐肯定都已经不在其中了，否则他们刚刚不会这么干脆的逃。” “那他们的高手去哪了？” “如果我的预料不错，那些人应该去长山高屏等城池了，而那几座城，恐怕已经沦陷……” “什么！这怎么可能？从这里去长山城和高屏城，库宁城是必经之路啊！”众人大惊失色。 “虽然辎重车辆过不去，但对方只需要派高手和轻骑走小路就行了。而这两天他们肯定封锁了一切消息，为的就是迷惑我们，将我们按在这里。”林四的面色有些沉重。 姜戎缓缓点头：“不错，对方主动去接应他们的……所谓援兵了！我们发现得太晚，接下来等神炎人一回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对方分明就是用城外大军做诱饵，将他们的目光吸附在这里，暗中却去攻打其余城池了。 这个举动相当大胆，毕竟对方失去了最精锐了一批人之后，正面对决已经不敌库宁城的龙燕大军了。 如果他们再晚几天发现，等到对方援兵彻底到来，抑或刚刚他们没有果断追击，那对方甚至一丝代价都不用付出。 等到神炎人再次回来时，阵容恐怕会空前强大，库宁城还挡得住吗？ “那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去救援长山高屏等城池已经晚了，只能是固守了……”姜戎的面色很是难看，眼前这局面似乎已经没救了。 他忍不住看了林四一眼，虽然林四并未指挥过作战，但无论发现神炎人的虚实还是料出对方的意图，他似乎都展露出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只可惜，林四此时也是一脸沉默。 他心内苦笑，暗道自己真是疯了。林四在修行上能取得今日的成就，又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旁顾其他东西？ 更何况指挥作战这种事情，同样需要一定的天赋，不是用功了就一定能成为军事天才。 “先用防御大阵固守几天吧……”他收回心神淡淡道。 “可是，我们的灵石撑不了多少天。”柳景脸色发苦。 “多撑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只能死战了！”姜戎沉声道。 …… 此时先前的神炎大军已经在百里开外了，骑在马上随着大军一起逃遁的宓元韵暗暗苦叹了一声。 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后面那五万人的损伤，可以说和他有直接关系。 牺牲那五万人，算是他们做出的最坏打算。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但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果断。 按理说，龙燕人是绝对不应该这样‘莽撞’追击他们的。 且不说两国交战至今一直是神炎压着龙燕打，就算是前几天的攻城，也是他们进攻对方龟缩固守。 原因显而易见，神炎的实力高过对方。 而他们一开始的撤退井然有序，换成任何人都应该会想到可能前面有埋伏、有后手，想到这可能是故意的诱敌深入之计。 而即便是兵法也有那么一句——退而不乱不可追。 最后，库宁城何等重要？他们怎么就料定本方不是暗中藏了一批精锐在另一面，只等他们大军一出城就直捣已经空虚的库宁城？ 他们本不该轻举妄动，更不敢出城太远才对。 然而对方却追了，完全没有什么迟疑，没有什么犹豫。 对方看穿了他们的虚实，也看穿了他们的意图。看来，这库宁城守将，很不一般啊！ 只可惜，他们发现得还是太晚，库宁城最终还是会破，因为这几天过去，自己的计划已经无法被破坏了。 …… 仅仅才到第二天，林四等人最不想看到的画面便已经成真。 将近五万从周边城池溃败逃出来的龙燕残兵涌入库宁城，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要比逃难的流民还要悲惨，几乎是人人染血。 他们之中，倒也有十余位破境高手留存，但他们也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之前的四天时间内，神炎大军突然得到援兵，长山高屏望宁新封四城完全毫无抵抗之力。 短短四天时间，这四城便被敌军攻下，而城内守军死伤极其超过八成，现在逃到库宁城的这五万人已经是最后的残余了。 城外的神炎大军终于再次出现，而这一次他们的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三十五万之多 神炎军中多出了一名天境高手，这是一名来自无极殿的长老。除此之外，破境高手更是多出了四十多个！ 这样的阵容，再加上原本古子翰麾下的两大天境和二十多名破境，已经完全可以碾压库宁城了。 城内的民众在昨天神炎退兵后还陷入了狂喜之中，现在仅仅过了一天，就再也没人能笑出来了。 每个人都是愁容密布，宛如大祸即将临头。 姜戎在神炎大军开始整军向前推进之后，第一时间打开了城内的防御大阵。 整座库宁城以及周边一里范围全都处在了防护罩的保护之下，但这并不能消除每个人内心的忧虑。 每个人都明白，以城内现在的兵力，是完全没希望守得住库宁城的。 防护罩只能多撑几天罢了，等到它消散的那一天，就是库宁城再次被攻打之日。 “怎么办？库宁城守不住了！” 房间内的卫轩心急如焚，本以为来到库宁城，见到林慕聂三人之后就可以彻底脱险，没想到最终还是无法幸免。 “喂喂，你就没有一点办法吗？再这样下去，我看我们还不如现在就这样离开库宁城算了。趁着现在对方还没有彻底封锁东西南三面，我们还有希望逃出去。”聂河同样也已经快要坐不住了。 一旁抱着孩子的蓝岚同样也是一脸恐慌之色，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林四，希望他能创造一次奇迹。 “怎么？这么快就没信心了？”林四浮了浮嘴角。 “你这个家伙真是恶劣啊！要是有诡计你就快点给老子用出来啊！”只听他这话，聂河便是面色一喜。 不过旋即他又咬了咬牙，暗道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想看自己着急。 “不是我不想用，而是还没到时候。” “这么说，你真的有办法打退城外敌军？”慕哲平讶然不已。 说实话，现在这种局面，就连他也觉得库宁城是完全没有任何希望了，能苟延残喘几天算几天吧。 且不说对方多出了一个天境高手，更重要的是对方还多出了四十个破境和二十多万大军。他们三个就算再能杀，也抵不过这么大的人数差距。 这次他们三人绝对会被对方死死牵制住，而其他人一旦被击溃，马上就会轮到他们三个。 “我有个计划，但能不能成功我也不敢保证。而且现在还不到时候，也不能提前外传。”林四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若若。 这女人现在就像是个隐形人一般，一天到晚根本就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也从不会对库宁城发表任何意见，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而其余人也仿佛直到此时才想起她的存在。 “那聂河大爷就信你一次，暂时先把这条命交给你了！” 他们知道，林四很少会把话说满，他能这么说，那个计划应该就是多半能成了。 对于林四，他们每个人都显得很是信任。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若若。 …… “你在骗他们，对吗？”当众人纷纷散去之后，院落的一角，林四身后的若若忽然轻声道。 林四并未转身，而是直接头也不回的反问道：“你怎么断定我在骗他们？” 若若上前两步走到他的身侧，仰面注视着他的侧脸，“虽然我不懂打仗，但哪怕只是简单的算术也能算出来，现在库宁城根本就没有丝毫幸免的可能。” 林四淡淡道：“打仗并不是简单的算术。” 若若歪着脑袋想了想：“或许是吧……但我不相信你能化解眼前的局面。” 林四轻声笑了笑：“你应该像他们一样，对我多一点信心。” 若若抿嘴一笑，随后深深看着他的眼睛：“据我调查过的资料，当初的刺王似乎从未有过带兵打仗的经历，而且也从没有展露过分毫指挥才能。” 第657章 林四献计 “所以呢？你觉得我是故意用谎话安他们的心？”林四脸上微微露出一缕嘲意，他并没有因为若若调查过自己而有所触动。 若若似乎已经料定了自己的推断，闻言只是略带深意的笑道：“是吧，只是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或许他们很失望吧？”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高尚也太卑劣了，你觉得我会在明知守城无望的情况下，为了不相干的库宁城军民，而让自己最好的兄弟跟着陷进去，让他的女人孩子和这座城一起陪葬吗？” 林四感到很是可笑，他没想到若若竟然会这么看他。 她认为自己是那种会为了更多人的利益，而牺牲小部分人利益的人吗？哪怕那小部分人是自己的兄弟亲人也一样可以牺牲？ 如果自己是那样的人，慕哲平恐怕早就离自己而去了吧…… “难道你不会吗？滥好人……”若若漂亮的嘴角微微勾起，而那‘滥好人’三个字，更是带上了足够的讥诮意味。 林四不由得哑然失笑，“想不到我在你心目中，竟然是个滥好人吗？我是否应该感到自豪？” 不等若若回话，他便快步甩开了若若的身形。 快要进入房间的那一刻，他忽然又顿住了脚步。 “既然你已经将一切看得这么分明，那你还留在我身边做什么？一个滥好人，似乎还不值得让你下注吧？” 房门关上，他的身影终于消失。 …… 接下来的三天，城外一直是隆隆不断的喊杀声和轰击声，神炎人在不断攻击着防护罩。 而城内，却是近乎一片死寂。 这种诡异的战争，也只有拥有护城大阵的城池才有可能出现了。 这种大阵一旦祭起，双方暂时也只能干瞪眼的互相看着彼此。对面就算再迫切的想要打进来，也只能等防护罩破裂消散。 这种大阵在往常绝对是极为有效的防御手段，如果敌军势大，一座重城利用防御大阵拖延几天，完全可以撑到援兵到来。 但如今，神炎帝国是全面攻打龙燕王国，漫长的十万里战线，每一处都燃起了战火，哪里又还有救兵？ 原本长山高屏等城或许还算是库宁城最后一线希望，如果他们能打退那里的神炎大军的话。 然而现在…… 他们自己都已经被敌人击溃了，最后一线希望已经破灭了。 这防护罩，只是延长了库宁城的几天‘寿命’而已。 这局面，许多人都能看得出来。 林四来到城头上时，姜戎柳景等人脸上已经再也无法堆起笑容了。 “这防护罩还能撑几天？”他轻声问道。 望着前方一里外不断轰击着防护罩的敌军，姜戎的声音显得很是低沉：“最多两天吧，原本应该能撑过十天，但敌人不间断的轰击，灵石的损耗速度也加剧了……” “也就是说，两天后，我们就会直面神炎大军了？” “是的。” 两人的谈话，周围许多龙燕将领都听到了。 往日里，林四的到来会引起众人的热情对待，许多人都会围上来搂着他的肩头有说有笑，但现在谁也没有动。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明白，那时候，可能就是最后一战了。 透过防护罩，林四能看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神炎大军，而他们或许也已经看到城头上的林四了。 最前方的一批天境和破境高手们对他指指点点，同时也有人大声嘲笑着他，仿佛在提醒他死期将近。 尽管他们的声音，根本就传不过来。 护城河在前两天的攻打中，已经被对方填上，而这几天，又被姜戎等人重新疏通。此时处在防护罩内部的内河，到时候将会成为阻挡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但是，有什么用？ 这种防线，根本挡不住元境之上的高手片刻。 而后方那遮天蔽日的大军，想要如头两天那般再次填上这条河，并不需要费多大力。 然而在林四眼中，这条处在防护罩内部的护城河，却是那么的珍贵！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林兄弟……”耳畔柳景略带疲惫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嗯？什么事，柳城主？”他转过头微微笑道。 “如果……如果到时候事不可为，你们就尽量提前突围离开吧。”柳景的声音不可避免的低沉了下去。 以林慕聂三人的实力，真到最后一刻想要保命突围，并不是办不到。 “那你们呢？” 姜戎肃然道：“我们要与这座城共存亡。” 林四微微动容：“这样岂非必死无疑？” 林四知道，以柳景姜戎等人的实力，如果到时候要逃命，也一样能办得到。 “拼死力战，我们能够让对面这三十五万敌军死伤大半。到时候，后面的城池或许就能挡住神炎大军了。”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周围的沙承运卞忠等人全都没有吭声，显然姜戎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 “你们没必要这样做……”林四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他们留在这里拼到战死，确实更给神炎人造成极大损伤。毕竟人一旦不要命，发挥出的能力往往极为可怕。但是，意义何在？库宁城依旧保不住啊！ 而且，他们现在逃亡后方，也能帮助后面其余城池继续防守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玉石俱焚？ “林兄弟你就不用管我们了，库宁城是我们的阵地，我们龙燕人自然要和阵地共存亡。” “是啊，这段时间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你们永远是我们龙燕人最好的朋友！” 众人的话语，没能让林四心怀激荡，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想想自己初来库宁城那天，那传送大厅内赶着要蜂拥逃离这里的达官贵人们…… 林四知道，就在这两天城破命运已经注定后，又有人不断向柳景姜戎施压，要求他们开放南城门，开放传送阵，让他们逃离这里。 他重重呼出了一口气，虽然无法理解，但自己选择帮助眼前这些人，应该算是一个正确无比的决定吧？ 因为眼前这些人，值得自己为之拔剑。 “姜大哥，防护罩最多还能撑两天，对吗？”他的语气忽然显得极为平静。 “没错！”姜戎奇怪他为什么要重复问这个问题，不过依旧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城外敌军，能否料到我们能撑多少天？” “能料到个大概吧，毕竟事前他们肯定有过间谍打入库宁城内部，调查过我们的灵石储量。”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防护罩应该就在这两三天内崩溃，只是不确定具体时刻对吗？” “是的。”姜戎的神色愈发认真起来，他心内渐渐有了某种预感。 然而林四只是继续问着所有人早已知道的东西，“敌人非常迫切想要尽快攻破库宁城，这是我们最初的推断，而眼前敌人的疯狂攻势也证明了这一点不错吧？” “确实，你……” “我有办法守住库宁城，前提是需要你们的配合。”林四的神色变得无比认真。 经历了当初和刑廉的合作之后，他也很明白，像他这样的外来人，如果只管战斗也就罢了。如果对对方的决策进行干预，只会遭来忌惮和恨意。 故此最初守城那两天，他一直都从不插言库宁城的战略部署事务。 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经验确实不够，另一方面便是不想因此而引起多余事端。 但现在，已经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什么！” “你说真的？” “林兄弟，这种事可不能开玩笑啊！”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极其精彩，哪怕天境的范仲远也不例外。 以现在城外敌军的声势，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下库宁城。 出城迎敌？那是自取灭亡。 悄悄出去截断敌人后勤补给线？且不说根本做不到，即便能做到，也无济于事。最多这两天，敌人就能破城而入了。 和援兵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己方根本就没有援兵。 几乎所有能想的办法，他们都想尽了。 林四这句话，让他们觉得很是难以置信。 “如果你有办法能守住库宁城，我们自当全力配合你！”姜戎斩钉截铁道。 有过上次看破对方虚实的前例之后，他对林四已经有了些许期待。 “没错，林小兄你有什么办法就说出来，无须有任何顾虑。”柳景的心思显然更加细腻，他能看出来林四的顾虑之处。 林四点了点头，此时每一个人都对他报以支持的态度，这让他很是欣慰。 “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但也很冒险，几乎全是围绕着防御大阵来进行……” 他缓缓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而姜戎等人则不时发问，不时交换着眼神与看法。 直到林四的计划全部叙说完毕，并且对他们每一次发问都进行了充足解释之后，所有人的表情终于彻底变了一个样。 最初的颓丧亦或悲壮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振奋和迫不及待！ “林兄弟，你简直太厉害了，这都能被你想到！”沙承运重重搂住了他的肩头，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卞忠等人亦是同样的表现。 “哈哈！我已经等不及想要等到明天晚上了！” “我也是！林小兄实在太谦虚了，这计划虽有危险，但又哪里只是保住库宁城？分明就是击溃敌军啊！” “真是没想到，原来防御大阵还能这般使用，今天算是开眼了……” “这也是种种条件具备的情况下才可以的，而且恐怕也只能用这一次。不过能想到这一点，我柳景算是服了林兄弟！” “老朽就豁出去这条命跟着小四你干了。”就连范仲远也是捋须大笑，神态欢愉不已。 姜戎肃容道：“你们也都听到了，接下来我们很可能将要进行一场长期战斗！每个人备足口粮，喂好战马，擦亮兵器……成败便在明日一举！” 他此言等于是直接全盘接受了林四的建议。 众将轰然应诺。 第658章 惊天逆转 时间悄然来到了第二天。 城内依旧是人心惶惶，而城外大军则是一如既往的卖力攻打着防护罩。 古子翰不可能干等十多天任由这防护罩自动消散，要知道他的顶头上级给他定下的期限就是十天之内拿下库宁城。 虽然他们现在提前拿下长山高屏等四城等于是立了一功，但他原本的任务却终归没有完成。 库宁城一日不下，周边几座城便随时有被龙燕人收复的可能。 现在他的十天期限，已经到最后一天了。 虽然现在晚一天其实应该也耽误不了大事，但军令如山，又哪能随意糊弄？ 望着前方被攻击后不断颤动的防护罩，望着那座雄城，他心内也是暗暗感慨。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有宓元韵献计，恐怕再过十天他也打不下来这座城池。 这几天没有战事，他的士卒们已经修整完毕。而前方攻打防护罩的极境破境天境高手们也是轮流上场，以防消耗过大被敌人所乘。 虽然，现在即便库宁城的人倾巢而出，也无法真正威胁到他的大军，但古子翰不是个大意的人。 他不会给城内的龙燕人任何可能的机会。 魔核炮和灵能炮不断向着前方护罩喷发出剧烈光芒，这其实很浪费魔核与灵石，但为了快速打下这座城池，也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了。 反正仗打到这一步，最终决胜的因素其实还是人。 他望了身边不远处的宓元韵一眼，这次大战，这个宓家九公子算是他们最大的收获了，哪怕打下库宁城也无法与之比拟。 古子翰很清楚现在这种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个神机妙算满腹计谋的指挥天才有多么重要。他们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要比天境高手大得多！ 在这次大战中，交战各国都已经渐渐涌现出了一批擅长用兵的人物，宓元韵马上也将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只要宓元韵能一直活下去，假以时日，他的成就会比自己高得多。 因为，龙燕根本就不是神炎帝国的终点。神炎还有很多仗要打，还要打很多年，还有足够多的舞台让宓元韵施展！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但各色的劲气光芒彻底照亮了整片天际，古子翰清晰看到了城头上姜戎柳景等人的脸。 他甚至能看到他们的焦虑和不安，他知道防护罩应该快不行了。 只等防护罩一破，大军便可长驱直入，然后运用那高手抢占城头的‘无赖打法’，库宁城很快就会崩溃。 现在他麾下的破境高手接近七十人，天境三名，这阵容已经比他第一天刚来时还要强大得多。 而库宁城的人仅仅得到了十余名破境，最初两天守城，他们的损失也不小，现在他们还比不上最初时的状态。 更不用说极境，元境，普通士卒之间的差距了！ 双方的实力完全就没有什么可比性，这一战不会有失。 某一刻，挡了他们足足四天，一直荡漾在前方的透明光罩轰然破碎。各色劲气终于毫无阻碍的射向了对面的城墙，激起了璀璨的光芒。 终于破了！ “杀！” 杀声震天，几乎不用他指挥，前方原本正在攻打防护罩的各级别修行者们，以及他们后方轮休的其余修行者们率先冲了出去。 面前的护城河完全挡不住他们，每个人都是轻而易举一跃而过！ 随后他们径直杀到了城墙下方。 而其余普通士卒同样拔出了兵器，铺天盖地般杀向了前方。 这一战已经不需要什么战术了，只需要向前平推，库宁城便会直接崩溃！ 护城河算什么？城下的阵法算什么？ 三十多万大军足以踏平眼前一切阻碍！ 许多士兵开始在岸边搭桥填河，而后方其余士兵则在举盾防止城头上的龙燕士兵向下射箭。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顺利，顺利得让宓元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幕，确实是他们设想过的画面，但他心内却涌起了些许不安。 对方的守将，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只等着己方打上去，再在城头厮杀，和最初那两天一样？ 虽然即便换作他自己是对方主将，也同样会一筹莫展。但他却本能的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那天对方看破己方虚实后果断追击，留下己方五万人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他明白，城内应该有一个指挥功底不次于自己的人存在。 那个人也想不出办法吗？就这样认命了？ 除了重新疏通护城河之外，对方这几天没有在城外做任何布置，因为对方的一切举动都在他们眼皮底下。 应该不存在什么陷阱，即便有陷阱也会被踏平。 城门一开，双方就将在城内展开巷战，但己方兵力和高手都占据了绝对优势…… 他微微摇头，暗道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但就在此时，他前方忽然出现了巨大的骚乱，那是护城河旁边的那些士兵。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护城河岸边已经是人挤着人，毫无立足之地了。前方在填河搭桥，后方在等着前路畅通之后长驱直入。 护城河与城池城墙之间的距离仅有不到一里，本就挤不下太多人，最后方的士兵甚至还在数里开外的后方。 然而此时，搭桥填河的前线士兵和后方等待的士兵，仿佛被隔绝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中。 防护罩……再次升了起来！ 这是无比戏剧性的一幕，谁也想不到刚刚被打破的防护罩竟然还能升起来。 因为这突然升起的防护罩，冲进去的人和留在后方的人，被彻底分隔开了。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宓元韵面色大变，他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对方的防护罩，其实并非己方打破的，而是他们主动撤去的，只是当时谁能分得清这两者的差别？ 已经连续攻打这防护罩四天了，所有人也都明白它快要破了。 己方本就急于打进去，等待了四天，许多人早就不耐烦了。 这心理已经被对方完全料中，他们知道己方会这么毫不迟疑的一窝蜂冲上去。 对方的防护罩，其实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哪怕只有半天，两个时辰，一个时辰…… 都已经足够了。 防护罩主动撤下后，想要再次升起，需要半柱香时间。 而这条护城河，恰好为对方争取了时间。 现在己方的修行者大军几乎已经冲进去了三万人，前方大概还有四五万先锋军也陷了进去。 至于后方的二十多万大军，则被拦在了外面。 等于说，己方原本的三十多万大军，被这个防护罩完美分割成了两半。 己方的实力原本确实在对方之上，无论是高手还是普通士兵，但现在被分成两部分后…… 不，不对！是三份！ 防护罩内，三万修士军直接飞跃了护城河，而四五万先锋军短时间内却无法渡过河！ 如此一来，前面的修士大军虽然单体实力强悍，但没有普通士卒支援。 这是一次对各个击破战术的完美运用，对方阵中的那位‘军师’，彻头彻尾的当面给自己上了一课。 只是这一课的代价，太惨痛了！ 一旦对方倾巢而出在城门外直接展开厮杀，那己方那三万修士大军将会面临至少以一敌四的境地！ 轰隆隆！ 对面的城门轰然洞开，数不清的龙燕高手从中杀了出来！ 一切，都和他所料想的一模一样。 对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后面怎么可能会抓不住时机？ …… 前方的莫白生，宋泊等人甚至都还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连头都没回，而且后方依旧有着震天的喊杀声。 他们本打算飞上城墙，但对方的城门竟然意外的直接打开了。 这极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对方这是不想活了吗？以卵击石？ 既然城门已经洞开，继续飞上城头倒也无太大意义了，而且杀死龙燕阵中的高手，本就是他们的任务。 于是双方很快便杀在了一切。 宋泊的对手依旧是范仲远，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交锋了。两人都很清楚，这即将是一场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的战斗，但两人又不能不打。 一旦放任对方，那其余人会遭受天境高手的重大打击。 而莫白生的对手，也还是林四。 至于神炎最后一位天境高手，来自无极殿的森罗刀王裴琦则被慕哲平堪堪挡住。 这也是事先众人早已商议好的，林四和慕哲平主动要求缠住对方最硬的两根骨头，姜戎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 有了林四上次独自挡住莫白生的经历之后，他们对上陵三鬼的实力已经没有一点怀疑。 对方多出的两名天境本是他们最为担心的一环，而一旦这一环被拖住后，他们就轻松太多了。 每个人都快速缠上了自己的对手，聂河一人独自圈住了五名破境，其余沙承运、卞忠、颜越等人也都各自挑了一名破境敌人杀了起来。 甚至就连主帅姜戎都亲自加入了厮杀之中，眼下完全就是一场惨烈的‘肉搏战’。 双方在这仅有一里宽五六里长的范围内杀红了眼，龙燕人已经算是倾尽全部家当放手一搏了。 最初两天的战斗，龙燕一方死伤也过了上万。前几天周边各城涌来五万多残兵之后，库宁城现在也有着十九万的兵力。 从城门内足足涌出了十五万龙燕大军，而余下的四万多人则在城头不断向着前方放箭，姜戎将能派上的人全部派上了。 四万弓箭手的目标是被防护罩圈进来之后，却又短时间内没能渡河的四五万神炎先锋军。 居高临下的四万龙燕弓箭手，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只管放箭，现在根本就没人攻击他们。 而反观那尚未渡河的四五万神炎先锋军，现在他们失去了后方人马与炮火的掩护，完全就是被动挨打。 一时间，挤在狭窄区域内的神炎士兵死伤极其惨重。 他们后方是防护罩，没有任何退路。而前方是尚未打通的护城河…… 许多士兵不得不跳下护城河，随后才发现，落水之后自己对上方弓箭的抵抗力更加薄弱了。 哪怕是夜间，宽阔的护城河也很快染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色！ 至于后方的二十多万大军，无论他们多么焦急，多么不甘，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己方人马被‘屠杀’。 他们想要再次打破防护罩冲进去和里面的人汇合，但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能够对防护罩造成最大破坏的天境高手和破境高手，几乎已经全都在里面了，而且他们每个人现在都在血战之中，又哪里腾的出手来？ 古子翰的眼内几乎已经快要渗出血来，他的喉咙已经喊得近乎嘶哑。 “攻！给我攻进去！” “杀！” “都给我上！” 除了魔核炮和灵能炮之外，外面的神炎士兵甚至在疯狂的用普通刀剑枪戟劈砍防护罩。 这场面看上去就像是万蚁噬堤，壮观无比。只可惜，这堤坝实在太过坚固了，如果这种方法有效，他们在几天前就该用了。 防护罩岿然不动，他们的举动显得很是徒劳。 第659章 退兵 里面的人死定了。 宓元韵已经能够预料到他们的结局，不到杀光里面那三万修士大军以及四万多的先锋军，这防护罩是不会再洞开了。 他事前真没有想到，防护罩还能这样用。 在这之前，防护罩从来都是被当成纯粹的防御手段，谁也没能想到它还可以用来‘攻击’。 宓元韵在为对方指挥那天马行空般的想法感叹的同时，心内也明白另一点。 这种手段，其实只能用一次。 想必库宁城这一战结束后，大陆各国之间的战斗，会争相出现许多效仿者。 不过这种战术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首先库宁城的护城河正好就在防护罩内围边缘，这条护城河正好拖住了神炎大军片刻，为防护罩的再次开启争取到了时间。 不是所有城池的布局都会这样的，有些城池甚至根本就没有护城河。 如果没有争取到这个时间，那几十万大军恐怕就会全部进入防护罩内部了，那时候对方完全就是在找死。 其次经历了这次大战后，攻城一方明显会提前防备这种情况。 无论是将兵力横向铺开同时杀进去，还是等待足够的时间，判断出虚实之后再杀进去，都会令这一手段无效。 只要攻城方不冒进，都不会再吃这种亏。 最后，守城方也要有能吃下己方高手的能力才行。如果那里面没有上陵三鬼的存在，恐怕面对三大天境时，龙燕一方依旧会死伤惨重。 三大天境当然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杀败十几万大军，但如果没人拖住他们，那他们在情势不妙时，甚至可以逃入库宁城内。 到时候，谁有能力抓住他们？ 或许，这场攻城战并非全是坏事。 因为现在神炎帝国处在攻城一方，一旦龙燕其余城池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生搬硬套运用这种战术，或许反而会令他们的城池提前被破呢。 但是眼下…… 看着那些身边围了三四倍的敌人，不断被砍倒的修士大军，他知道这一仗己方败了。 接下来，该撤了！ 失去了三万修士军，尤其其中几乎包括了所有极境之上的顶尖主力，后方的二十多万大军看似人多势众，其实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 一旦对方杀光里面那七八万人，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解除防护罩，直接挥军攻打外面这二十多万大军了！ 己方人数看似依旧占着优势，但双方实力却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他艰难的挤到声嘶力竭的古子翰面前，大声道：“大人，撤兵吧！” 前面那些人已经救不回来，但至少后面这二十多万大军还可以留存。 然而古子翰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置之不理，依旧嘶声指挥着手下攻打那防护罩。 前面每倒下一名修行者，都会让他心头滴血。 那些人，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啊！竟然就那样被人围攻死了…… 自开战以来，神炎帝国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巨大的损失。 且不说神炎一直就占着上风，即便真的遭遇惨败，像这样的高阶修行者也能凭借个人能力逃回去。 然而这次，他们一个都活不下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片刻之前还做着大胜打算的他，现在竟然会遭到这样的迎头痛击。 “大人！再不撤就晚了！”宓元韵无法坐视他继续这样下去，他径直冲到了古子翰身前三尺之处大声咆哮道。 “你说什么？”古子翰状若疯虎宛如要择人而噬：“你让我撤兵？你让我放弃他们？” 他的牙都快咬出血来，此时谁都无法保证处在极度悲怒之中的古子翰会否暴起杀死宓元韵。 但他对面仅有元境修为的白面青年毫不退缩的与他昂然对视着。 “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你要为外面这些人想想！”他同样嘶吼着，他的声音同样带着某种莫名的气势。 属于破境后期的气势从古子翰身上猛然喷发而出，他身周三丈范围内的亲兵纷纷跌退，而首当其冲的宓元韵更是直接倒退数步栽倒在地。 然而跌坐在地显得狼狈不堪的他依旧毫不退让的和古子翰对视着。 …… 防护罩内的狭小战场，已经彻底成为一片血腥修罗场。 处处都是飞溅的鲜血和残肢，喊杀声几乎快要震聋每个人的耳朵，他们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库宁城内部的民众同样听到了这震天的喊杀声，除了一些帮助搬运箭支的青壮年，其余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结果如何。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战库宁城会胜利。 他们只能暗暗祈祷，祈祷外面的将士能多杀几个神炎人。 神炎的修行者们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了，然而当他们明白过来时，三万修士军已经死伤大半。 三万对十五万，而十五万龙燕大军之中，同样有着四万修行者。 绝大部分神炎修行者身边都围着一名同级的对手，三四名龙燕士兵，他们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终于想要逃了，但此时又能往哪里逃？ 他们来的时候，是那般的迅速，那般的轻松，那般的势在必得，现在想要退，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了。 林四已经和莫白生缠斗了三百多招，到现在，他依旧牢牢控制着战局。 莫白生很想杀死他，但他发现对面这个小子似乎比上一次又有了长进。他在自己结界之中的行动，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了。 他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自己的结界难道出问题了？ 照着眼前这样的战局发展下去，哪怕打上一千招，自己也杀不死他。 而那时候，自己身边恐怕没有几个人了吧？ 他终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这次他已经无处可逃了，于是他只能用更加疯狂的攻势来淹没林四。 林四明白莫白生现在的心态，自己需要提防的就是这位天境敌人发狂。那样纵然对方会受伤，自己却也会受更重的伤。 他不断在莫白生身周缠斗着，丝毫没有给莫白生丝毫杀伤自己的机会。 而此时三万神炎修士军已经只剩三四千人了，而直到此时，后方的先锋军才终于渡过了护城河。 但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那四万多先锋军，先前已经被城头上的弓箭杀伤大半，最终过河的仅有两万余人。 他们的加入，对于修士大军的处境已经没有多少帮助了。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城头上那四万龙燕弓箭手此时纷纷冲下城楼，拔出刀剑杀到了城门外，加入了前方的大战之中。 这一切，全都是林四和姜戎等人事先安排好的步骤。 先用弓箭大范围覆盖杀伤后方神炎士卒，等到对方残兵过河之后，这些弓箭手也同样可以加入近身厮杀的肉搏战。 而此时，防护罩外的神炎大军也终于撤了，此举等于彻底放弃了被困在内部这些人。 当林四和莫白生杀到五百多招时，防护罩内的七万多神炎人，已经只剩一千多人还站着了。 如果可以，林四希望现在就能赶去追击撤退的二十万神炎大军。 失去了高端战力的二十万大军，完全就是虚弱的绵羊，现在根本顶不住高手齐备的龙燕大军。 但很遗憾，防护罩现在还不能开。 现在残存的一千多高手，是神炎军中最强的一批人。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来自门派的修行者，他们的修为全都在极境之上。如果现在放开防护罩，那莫白生宋泊等人依然可以凭借强悍的个人能力逃掉。 而那些破境极境，恐怕也能逃掉部分。 林四宁愿放那二十万人走，也不愿意放走这三个天境高手！ 杀！必须杀死他们！ 大部分龙燕士兵此时已经停下了战斗，纷纷擦拭着身上的伤口，收拣着地上的战利品。 毕竟场内神炎人已经不多了，十几万人不可能全部加入战斗，根本没有那么多交战的空间。 而且剩下的一千多敌人全是顶尖高手，一般普通士卒上去只是白白丧命。 但他们的存在，却也等于是扼死了这在场一千多人的最后生路。 莫白生现在已经犹如一头濒死的困兽，充满了凶狂之性，而另一边的宋泊、裴琦同样如此。 其他所有的破境高手现在都身处激烈战斗中，毕竟神炎人的破境本就占着数量优势，龙燕这方多半都是用极境围攻他们。 三处天境战圈，其余人暂时根本无从插手。龙燕人必须要等到极境和破境的战斗结束后，再用破境辅助林四、慕哲平、范仲远三人，方能杀死这三大天境。 或许是自己已经死定了，神炎一方的三大天境全都变得疯狂起来，打法已经越发不计损伤，只求能和对面的对手同归于尽。 林四慕哲平现在当然不愿意和他们搏命，只要能拖下去，胜利就将是他们的。 然而即便两人能视结界如无物，在对方这种不顾性命的攻击下，战局也还是渐渐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莫白生知道自己这次是死定了，但死前，他一定要杀死对面的小子。 是他害得自己这几天被人用异样的目光对待，不杀掉他，自己哪怕是战死，将来也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铿铿铿，两人战斗的声势愈发浩大，一些被劲气波及到的低阶修行者甚至直接受伤跌退。 不到极境之上，根本都没有资格靠近战圈，而不到破境，也不可能伤得了莫白生。 面对已经彻底疯狂，口中狂叫不已的莫白生，林四且战且退，他必须要将战斗拖到其余破境都能腾出手来的那一刻。 他牢牢维持这战局，直到某一刻，他的眼前忽然被一片极致的黑暗所笼罩。 第660章 大溃败 这黑暗林四极为熟悉，而由于他在和莫白生交战时始终就散发着感知之力，因而只是一个瞬间后，他就看清了前方和他一样突遭巨变的莫白生。 看得出，原本状若疯虎的莫白生被这片方圆数丈的黑暗笼罩后，也不免露出了惊愕之色。 这片黑暗，同样罩住了他的视线，蒙蔽了他的感官。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前身后发生了什么。 他的第一直觉，就是林四捣的鬼，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呆下去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清楚得很，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而对方却很有可能通行无阻。 于是他径直向后急速飞退。 这个举动，算是化解这种暗属性灵力领域笼罩的最佳选择。 这种领域虽然看似厉害，但范围终究只有三五丈，只要脱出这个范围，立刻就能恢复视野和感知。 三五丈对于天境高手来说，只是轻轻一跃而已。 然而莫白生不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他以为这是林四干的，因此他完全不知道暗黑领域之外有一名黑裙少女在等着自己。 他笔直的向后飞退，而若若手中的圆盘早已化作双刃尖刀，就那么等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毫不夸张的说，若若这突如其来的一手，要比慕哲平和聂河一同加入战圈还要有效得多。 尽管她的战斗力及不上慕聂二人，但她这暗属性的手段，胜在猝不及防，而且简直就是天然最适合与队友配合的辅助能力。 如果莫白生之前遇到过这样的敌人，或许他还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以他天境的速度，只需在那领域内随意变幻一下身法，再随意选一个方向出去，林四和若若即便能看到他，也摸不到他的边。 又或者直接无视这暗黑领域，依照原先的招式，继续向着前方林四狂攻过去，将他和自己一同推出领域范围，也同样不会有什么。 坏就坏在他的反应太大。 于是在突出领域，重新见到光明的那一刻，他的后背突然一凉。 这一刀，几乎是势在必得。下一刻，似乎莫白生就会被扎个通透。 无论是若若小手向前的推动，还是他自己向后飞退的疾速，都似乎已经让他完全没有幸免的可能。 但若若这一刀最终却只是带出了一溜血花，原本不可能幸免的莫白生在刹那间突然改变了身形，硬生生将向后飞退的身躯改成了向侧面。 这就是天境高手的能力之一，没有一个天境高手是那么容易杀死的。 林四能和他纠缠那么多招，完全就是个奇迹。 在刀尖刺破后背皮肤的那一刻，莫白生知道自己猜错了，原来林四还有一个帮手。 而他随后向着左侧平移的举动也似乎完全没错，毕竟再向前，可能会迎来林四的剑。向着侧面的话，反而能够暂时避开那个小子。 只要撑过这最危险的一刻，自己就能重新稳定局面了。 从若若那一刀他看得出来，后面的敌人也只是破境阶段的实力，而且还不如林慕聂三人。 只要对她的暗属性有所防备，哪怕她和林四联手，自己依旧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但他不知道，自己又算错了一点。 他以为自己向着侧面平移，就能避开林四。因为他觉得林四在那暗黑领域中，也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他会扑个空。 自己甚至能等在他出来的那一刻，给他一次致命的偷袭。 他的算计倒是打得很好，短短瞬间就能想这么远，足可见他对战斗的精通程度。 但可惜啊，林四其实是能看到他的。 莫白生向左平移的时候，身在领域中的他同样向着左侧平移了过去。 当莫白生抬剑打算给林四迎头痛击的时候，他自己的身侧突然钻出了一截黑色剑尖。 噗！ 这一剑径直钻入了莫白生的表皮，并且迅速向着内部刺去。 莫白生完全没料到林四会这么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且给了自己这么一剑。而此时，外侧的若若已经毫不停留的向着他另一边杀来。 他无论是向外还是向内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天境的反应还是让他立即做出了正确的动作。 他向着前方奔去，没有去管这已经刺入自己体内的一剑，也没有去管若若。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这次刺出这一击的人是林四，他的变向同样快得不可思议。他似乎早就已经料到莫白生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的剑没有被莫白生甩开，而是斜斜跟着对方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刺入了他的肋下。 印力骤然在莫白生体内轰开，他的内腑脏器瞬间被绞碎，而此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对面这小子的力量，根本就不是灵力！ 这是一个惊天之秘！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很可惜，已经做不到了，浑身的力量仿佛瞬间抽离了出去。 最后一刻，他的头颅被随后赶来的若若干脆利落的削落。一代天境高手，就这样殒命当场。 对于若若突然加入战斗，林四感到很意外。 他原本以为这女人会一直袖手旁观下去的，而现在她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手并且帮助自己作战，显然是最终做出了某种决定。 她的加入，算是加剧了神炎人败亡的速度。 龙燕当然不可能正好就缺这么一位破境中期，但此时其余人都被缠在战斗中无从脱身。她如果一开始就加入战斗，那么龙燕或许会少死一些人，但最后想要杀死莫白生却没有这么快。 她的战力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被交战双方算在内，而她的实力也不能以简单的破境中期来衡量。尤其是这样和林四联手对敌天境，她发挥的作用实在太大了。 林四毫不停留的杀到了慕哲平那边，而若若也一声不吭的迅速跟了上去。 慕哲平原本已经左支右拙快要撑不住了，此时得到林四和若若的帮助，局面立时扭转了过来。 片刻之后，无极殿的那位天境高手同样被斩杀当场。 三人马不停蹄杀到了范仲远身边，宋泊很快也步了前面两名天境的后尘。 附近的龙燕士卒欢呼声震天，杀死三大天境，这可以说是移去了他们心头的三座大石。 天境高手对于他们的威慑力实在太大了，他们甚至宁愿面对六万大军，也不愿意面对三个天境。 毫无疑问，这将会是一场辉煌无比的大胜。尽管为了剿杀这些高手，龙燕人也付出了不小的损伤。 当林四慕哲平范仲远等人加入破境的战圈之后，余下的神炎高手迅速崩溃了。 仅仅一炷香之后，场内再也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神炎人。 姜戎来不及抹去脸上的血水和汗水便大声喝道：“打开防护罩，全军追击！” 林四的计划，一开始就没打算只是打退神炎大军，他要的是全灭！ 信号冲天燃起，防护罩瞬间消散，除了被留下来的三万守军之外，余下的十五万大军轰然出击！ …… 古子翰终究是耽误了最佳的撤退时机，而宓元韵也没能想到最后那三大天境会死得那么快。 他们此时才刚刚撤出十里，龙燕大军已经衔尾直追了过来！ 面对十五万龙燕大军，失去了高端战力的二十多万神炎大军只能仓皇向前逃去。 龙燕的修士大军以及轻骑兵很快追上了对方后面的大军，神炎人只能再次断臂，放弃后军让前面的人逃。 如果留下来迎战，他们只会全军覆没。 夜色下的原野已经被喊杀声所覆盖，这是一场残酷的屠杀。 此时神炎军中剩下的元境之上的修行者，甚至还不足五千人，天境全灭，破境不到五人，极境不到五十…… 面对如狼似虎的龙燕修士军，他们完全就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更不要说，他们仅存的这些高手现在都逃在了最前面，余下的全是普通士卒。 面对天境和破境高手，这些普通士卒几乎是成片成片的被杀死。 库宁城前方五百里是荆水城，林慕聂三人进入库宁城的那天，正是荆水城陷落的日子。 此时古子翰正带着残兵向荆水城疯狂逃窜。 后方死了多少人，他现在完全就不清楚，他也不敢停下来。 就连三大天境都死了，更何况是他这个破境后期，如果他留下来和对方交战，那他很可能也会战死在这里。 仅仅是第一次被追上，神炎人就被斩杀了七八万人。 随后龙燕大军完全没有停留，甚至连战利品都没有去收拣，直接就再次追了上去。 战马和战车跑得再快，又哪里有修行者的奔行快？ 逃离库宁城两百余里后，残余的十几万神炎大军再次被追上。 他们只能再次丢下数万人继续逃亡。 两国开战至今，神炎人还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大溃败，然而眼下谁还有心情去唏嘘感叹？ 每个人都只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兵败如山倒啊！ 宓元韵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明白，这次自己如果不小心，恐怕也会死在逃亡的路途上。 对方的胃口很大，完全就不因为打退了他们就心满意足，而是要追求更大的战果。 而对方此举也完全是在直刺他们的软肋，现在他们完全就没有抵抗之力。 五百里路途，神炎大军被追上了三次。敌人就像一条永远不知道满足的疯狗，追在他们身后不断撕咬着他们身上的血肉。 沿途他们的攻城车，云梯，魔核炮，灵能炮，战马铠甲散落一地…… 第661章 千里追击 最终逃入荆水城的神炎大军已经不到十万人！ 当城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许多神炎士兵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脸上依旧留有惊魂未定的恐惧，事前没人想到这一仗会打成这个样子。 谁能想到，三十五万神炎大军，三大天境七十破境这样的阵容，竟然会败得这么惨？ 这一次大溃败，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 然而宓元韵却知道，现在根本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荆水城只是一座小城，比库宁城小了足足四五倍。 这座城没有防御大阵，这座城被打下来之后，神炎大军只是留了一万人在此镇守。 这一万人之中称得上高手的，仅有一名破境初期的将领而已。 打下一座城池已经够难，而打下来之后，也必然要派兵镇守。 神炎在后方打下了那么多城池，前方的大战又没有结束，哪有那么多兵力分散镇守？ 有些大后方的城池仅仅只驻扎了上千人而已，这荆水城因为临近前线，能留着一万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但现在……完全不够啊！ 谁也想不到龙燕人还能反攻这里，而且反攻来得这么突然！ 如果换作自己是敌方主将，那现在，绝对会一举打下荆水城，继续长驱直入！ 这不是大意冒进，而是本就可以得到的战果！ 他想到的这些，古子翰也能想到，于是他冲进城池关闭城门之后，完全不顾那名守将的询问便径直向着对面的北门挥军直冲。 他们还必须要继续逃！ 果然，在他们尚未冲到北门时，遥远的后方就再次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对于林四与姜戎来说，继续挥军攻打荆水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为真的彻底占据这座城，只为杀掉这座城内原本的神炎守军，同时继续追击前方的古子翰。 这是扩大战果的绝佳机会，他们不会就此放弃。 荆水城在他们面前，完全就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根本不需要士卒去费力轰击什么城门，范仲远林四等高手直接飞上城头一通杀戮，片刻间就从内部打开了城门。 荆水城内的一万神炎守军完全就没有防备，时值夜间一些守军甚至都已经睡下了。 等他们慌忙提着兵器赶来时，南门已经洞开，迎面而来的是十几万龙燕大军。 这一仗根本就没有丝毫悬念，依旧是一边倒的屠杀。 城内原本已经被神炎人奴役了十余天的龙燕百姓们同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城外的喊杀声令他们有点茫然。 一直到龙燕大军带着荡平一切之势席卷全城，杀出北城门时，他们才恍然间明白，荆水城竟然又被龙燕收复了！ 顿时荆水城内欢声雷动，无数龙燕民众从家中奔了出来，他们眼中原本的消沉迷茫已经变成了狂喜。 虽然荆水城内的神炎守军已经死伤殆尽，但姜戎还是在那里留了三千人稳定局面。 而其余的十四万大军继续向前追击！ 接近下一座城池时，他们再次追上了古子翰的人马，双方又是一阵杀戮。 城内的神炎守将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慌忙打开城门，带着区区数千人来支援。 结果自然是惨痛的，神炎人在城外丢下了五万多具尸身，而其余人已经仓皇穿出这座小城逃向了更远。 而这座小城也这样顺理成章的被龙燕人攻破收回。 无论沙承运卞忠，还是姜戎范仲远，都感觉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 这一夜的经历，实在太过梦幻。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所在的库宁城还被一片乌云所笼罩着。而现在，他们非但驱散了那片乌云，甚至还顺便收复了前方的两城！ 虽然这两座城池不大，而且沿线周边其余城池还在神炎人的掌控之中，他们今后恐怕还是很难守住荆水城，但这意义无疑是十分重大的。 这算是两国开战以来，龙燕第一次‘收复失地’。 这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让他们心内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忐忑。 贪功冒进最终导致大败亏输的例子在历史上数不胜数，攻下第二座城池之后，他们一时间有些犹豫了。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算是深入敌境了，继续向前追击还是很危险的事情。 而古子翰的大军在变得越来越少之后，剩下也全都是轻骑和精锐，他们想要继续追上并杀伤敌方大批人马已经变得越来越难。 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再追了。 所有人不禁将视线对准了林四——这场不可思议的大胜的缔造者！ 就连姜戎也不例外，此时他隐隐然有些开始依赖林四的主意了。到现在他哪能不知道，林四其实具备卓越的军事才能。 虽然利用防护罩这一点，看上去只是一次投机取巧而已。但他对时机的把握和对各个击破战略的理解，却全都可以证明这并非一次偶然。 而无论先前看破敌军虚实，还是现在对击破敌军之后的追击，都足以说明他有着足够的指挥能力。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上陵三鬼向来都是以年龄最小的林四为首了。 面对他们的目光，林四从容一笑：“我建议继续追，因为我们有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姜戎脱口问道：“什么机会？” “改变整个中路战线格局的机会！” 姜戎雄躯一震，“你是想……” “不错，我打算趁此机会直接击破伊平城！一旦拿下伊平城，库宁城前方两千里内，被神炎人占据的城池将会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林四重重说道。 嘶！所有听到他声音的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四的胃口太大了，大得让他们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伊平城是一座防护能力不亚于库宁城的大城，位于库宁城北面两千里处！早在一个月前，伊平城就已经陷落，现在那里应该驻扎了至少三万之上的神炎守军。 和库宁城一样，伊平城同样是交通运输的枢纽重城。一旦失去伊平城，神炎人在前方打下的许多城池，将会面临被切断与后方联系的危险。 林四说得没错，打下伊平城，绝对是天大的收获。 但是，打得下来么？ 确实伊平城现在的守军应该也就在三万到五万之间，即便加上古子翰的这支残兵，他们也不可能敌得过眼下这十四万龙燕大军。 而他们这次完全就是突如其来，化千里追击为千里突袭并非不可，无论伊平城和周边神炎人占据的各城事先完全就没有防备。 这确实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有一点，却是众人不得不考虑的，那就是护城防御大阵。 伊平城，可是有防御大阵的！虽然那防御大阵原本是龙燕人布下的，但现在已经落在了神炎人手中。 它将会被用来对付龙燕人。 一旦防御大阵开启，他们没有七八天以上的时间也不可能打得进去。而七八天时间，足够周围各城的神炎军队做出反应了。 要知道，神炎帝国的兵力，可是一直占据着优势的。而伊平城周边各城，现在都在神炎人的掌控之中。 恐怕只要三天时间，伊平城四周就会布满前来救援的神炎大军。 到时候，他们这支‘孤军’，反而会被敌人围歼。 林四自然能看出他们的忧虑来，“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如果我告诉你们，我有把握在两天之内攻下伊平城呢？” 姜戎已经再也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你说什么？” 林四只是点了点头，浑然不顾此时已经面色狂乱的众人。 “如果你能在两天之内攻下伊平城，那当然是一定要继续向前！只要占据伊平城，我们就有了足够的本钱和敌人周旋！”姜戎肃然道。 他死死望着林四的眼睛，试图证明他究竟是不是在信口开河。 “我能做到，相信我。至于怎么做，现在我还不便透露。”林四认真道。 林四这句话，让众人陷入了沉默。 完全只是空口白话，没有任何的实际保证，而他们要搭上的是十四五千人的安危！ 退回去的话他们不会有任何损失，而且他们已经取得了辉煌大胜。 而前进的话，成功自然是更加美妙，可一旦失败，恐怕就是十四万人全军覆没前功尽弃了！ 到时候，就连库宁城恐怕都会因为缺乏兵力而被神炎人攻陷。 没有人说话，现在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换做任何一名主帅，恐怕都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提议。你让人相信你，就只凭这么一句话就把这么多人的命交给你？凭什么？ 就连林四本人，其实也没有指望姜戎能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 然而，沉默良久的姜戎霍然抬头，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颤抖声音道：“我答应了，继续追击，一直追到……伊平城！” 没有人质疑这一决定，哪怕城主柳景和天境高手范仲远，也只是一片默然。 短暂的沉寂之后，场内众将轰然应诺！ …… 当天色渐明之时，这场追击战到了尾声。 后方两城也以同样的方式被龙燕追兵一举收复。 古子翰带着最后的三万残兵退入了伊平城，这座重城内有着四万神炎守军，十余名破境长期驻扎。 这里确实是神炎向着前方进攻的枢纽重城，古子翰等人前几天进攻库宁城时，粮草辎重药品全是经过伊平城一路输送到前线的。 逃进伊平城之后，一如众人所料，防御大阵第一时间被开启了，随后古子翰连夜差人向着周边城池求救。 龙燕人来晚了一步，如果他们追得足够快，或许能跟着古子翰一起杀进城也未可知。 然而林四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失望之色。 龙燕大军的主帅姜戎在等着他的‘指示’，他到现在都不清楚，林四要怎样攻破这看似坚不可摧的防护罩。 但对林四来说，其实这根本就不算什么难题。 在圣山之战第三关的最后一天，他们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依赖的便是破开防护罩的手段。 当时笼罩圣山的防护罩足有五十里方圆，为之灌注灵力的，是数千名门派弟子。那个防护罩的强度，又哪里是此时伊平城的防护罩所能比拟的？ 更何况，历经大半年之后，林慕二人的实力又有了较大提升。 第662章 另有打算 攻打防护罩。 这就是林四给姜戎的建议。 这个建议，让姜戎觉得很是无语。因为现在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打破这防护罩几乎不可能。 他们看似人多势众，但真正到天境之上的只有范仲远一人。 而林慕聂三人虽然战力不俗，但那只是体现在战斗方面，在境界上，他们终归还是破境。 攻打防护罩，最终看的还是灵力强度。 而另一方面，他们现在也没有魔核炮灵能炮之类的大型武器。一路的追击，他们又哪里来得及带这些东西？ 之前三十五万神炎大军，三大天境，将近七十名破境，各种攻城器具齐备，也依旧需要五天才能打破库宁城的防护罩。 他们现在想要两天就做到，又怎么可能？ 现在林四并没有给他什么解释，若换做其他主帅恐怕是会立即咆哮起来的，但姜戎却只是果断照着他所说的去做。 他现在对林四有了极高的信任，毕竟这场大胜完全就是林四带来的。 而即便两天打不下伊平城，他们也还有撤退的机会。两天时间，周围的神炎大军应该还不足以全部围过来。 一时间，城外劲气齐发，防护罩岿然不动，仿佛复制了前几天库宁城外的光景，只不过攻守双方互换了而已。 然而，龙燕人对防护罩的攻击，从声势上看，却着实是让人觉得寒掺。 照他们这种攻势，恐怕防护罩再坚持个八天十天都没什么问题。 城头上的古子翰和伊平城众将遥望着前方的龙燕大军，心内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次算是他领兵生涯最大的一次惨败，说不痛心不懊丧那是不可能的，这一夜就连他自己的命都险些丢了。 不过战争本就有胜有负，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扳回来的机会。 就像现在…… “这些人真是疯了，竟然妄图打破防护罩。”伊平城守将焦思的语气显得不屑至极。 事实上，刚刚龙燕大军突然打过来，他也吓了一跳。 不过现在防护罩挡在外面，他自然是再也不担心了。 “对方这是骄狂自大，自取灭亡！”一名神炎守将冷哼了一声。 “没办法，一夜之间取得了如此之大的战果，对方突然膨胀起来想要贪图更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焦思对着外面那些徒劳的龙燕大军嘲弄起来。 “如果他们就此退去，还有可能消化掉昨夜的部分战果。现在，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么大的肚子！”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句话说得真是一点都没错！” 在一旁众人的眼中，焦思等人的话完全没错。 他们已经派人去周边各城求援，预计三天内，各路神炎大军就将会汇合到外面。到时候，这十四万龙燕大军会被断去后路里外夹击。 他们被追了一夜死伤惨重，人人心内都憋了一口气，此时却又仿佛再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然而宓元韵的眉头却紧紧锁了起来。 他忍不住出声道：“对方的举动，太反常了。” 眼见是他开口，古子翰随口回道：“能有什么反常的？对方这次确实是自大了，你不要太过高看对方的指挥。姜戎的能力我很清楚，如果他真是什么不世名将，也不会几十年了还只是个内陆城池的守备将军。” 这场仗，古子翰败得并不是心服口服。 在他看来，对方之所以能赢，纯粹就是利用了防护罩投机取巧罢了。只是别人都没有想到的东西，被对方想到了而已。 换成任何一名合格的将领，在想到了防护罩的那种怪异用法之后，都能做到昨晚那样的战绩。 仅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姜戎是多么擅长指挥的人。 一旁的焦思和伊平城众将却很奇怪古子翰竟然会对区区一名师团级参谋这么有耐心，要知道古子翰虽然是败军之将，但他的职位依旧在焦思等人之上。 而自从登上城楼之后，他就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但宓元韵一开口，他就认真的给出了答复。 这让他们也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这个白面青年来。 “对方即便轻敌自大，现在也该明白，这防护罩不是短时间内能打下来的……”宓元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也许他们认为防护罩能打下来。别忘了，伊平城一个月前才被我们打下来，当时城内的灵石已经耗尽了，对方或许就是这么想的……” 古子翰的话音一落，焦思就大笑道：“没错，他们定然是以为伊平城内已经没有灵石，所以防护罩撑不了两天。然而他们根本想不到，这里作为我们的运输枢纽，前几日才刚运过来一大批灵石，哪怕撑上十天半月也没关系！” “哈哈哈哈！” 城头众将齐齐大笑起来，在他们眼中，龙燕人这是在自作聪明，同时也必将自取灭亡。 宓元韵没有继续开口。 古子翰和焦思的说法，倒也有一定道理。 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判断城内灵石存量不足，所以才会选择继续攻打伊平城的。 毕竟一旦两三天内打不下来，对方还有机会撤走不是吗？ 他对龙燕阵中的那位指挥很是看重，但心内也隐隐认为，这次对方可能要失算了，这世上又哪里有永远算无遗策的人？ 饶是他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得到这世上还有印力这种事物的存在。也因此，他完全无法想象坚固的防护罩真的会被随时打破。 …… 林四只是象征性的对着防护罩放了几击就回到了后方的简陋营帐中。 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出力，也不想早日攻下这伊平城。 “喂喂你在干什么？之前说好了守卫库宁城就结束，我们的三把剑接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现在陪着他们打到这里，你为什么又故意这样？” 当周围已经只剩他们几人的时候，聂河终于忍不住质问他了。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带着蓝岚母子突围出库宁城就算结束，现在库宁城已经彻底解围，他已经可以回去了。 这一夜的追击，算是顺势而为，他跟着参加倒也没什么。 可林四竟然还要攻打伊平城，而照眼下这形势发展，他还不知道要在这前线呆多久。 这也就算了，如果能顺便快点打个打胜仗，聂河大爷也没什么好说的。 关键让他更不满的是，他发现林四在故意浪费时间。 别人不知道这防护罩怎么打破，他可是清楚得很。当初从圣山第三关逃出来，他亲眼目睹了林慕二人破开比这更坚固的防护罩的全过程。 他很清楚，如果林四和慕哲平愿意，那用不了一两个时辰，这防护罩就将形同虚设。 但林四没有那么做，他竟然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在那做无用功，而他自己倒跑回来偷懒了。 面对他的质问，林四无奈扯了扯嘴角：“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破开防护罩的过程，我能让几万人旁观吗？” 聂河张了张嘴，一时间倒是哑口无言了。 林四说得没错，他和慕哲平破开防护罩，所用的那种力量绝对是惊世骇俗的。 如果没人看到过程，或许外界还只是胡乱猜测。比如他们善于破阵，比如他们提前在伊平城内埋伏了人手暗中破坏了阵基，比如防护罩有什么漏洞被他们发现了。 若是被人看到他们竟然就是利用体内力量直接分解吞噬防护罩，那恐怕整个大陆都会为之疯狂。 且不说防护罩在现今这种战乱年代有多重要，只说这种大陆上无人见过的力量…… 姜戎等人倒不至于出卖他们，但几万人，谁能保证不走漏风声？ 恐怕到时候许多大势力会连大战都顾不上，直接就派大批高手来抓捕他们。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聂河撇了撇嘴：“我可不想在这里呆太久。” 他对龙燕王国，依旧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更没有一直为之战斗的意思。说白了，他聂河的志向根本就不在战场上。 林四也知道，能让聂河陪着自己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易。 “白天肯定不行，今天晚上吧。” 聂河离开后，慕哲平忽然悠悠叹道：“你的胃口果然大得惊人。” “哦？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林四微微一笑，对于慕哲平的反应，他并没有太过意外。 慕哲平随意摊了摊手：“如果你要掩人耳目，不想暴露自己的力量，完全可以直接告诉姜戎，让他配合你。但你没有，现在这种所有人都心急如焚的时刻，你却一点都不着急，所以……”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林四摇头失笑。 这世上，对他最为了解的人，恐怕就是慕哲平了。而另一方面，就算慕哲平从未和林四接触过，他本身的能力也已经足够可怕。 林四其实很清楚，慕哲平在指挥作战方面，同样有着极高的水准。只是一直以来，他都隐藏在自己身后无人注意罢了。 自己的许多计策，或许能骗过当时的敌人，但却不一定能骗过他。 “姜戎他们觉得你攻打伊平城就是胆大包天，现在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你啊！”慕哲平摇头失笑，对于这家伙要自己来猜的恶趣味感到很无奈。 林四不由得长长叹息：“老慕啊老慕，幸亏你是我的兄弟啊！” 第663章 哭与笑 傍晚时分，在林四的建议下，姜戎让普通士卒早早入睡休息了。 他并不清楚林四到底有什么打算，然而却自始至终也没有多问什么，完全就是照着林四所说的去做。 可以说，这样的信任程度，已经高得过于离谱了。 或许，也只有遇到这样的主帅，林四才能真正得以尽情施展吧。 防护罩外的攻击依旧是在胡乱持续着，城头上的古子翰焦思等人都已经回到城内休息了。 眼下这种局面，怎么看龙燕人都是在做无用功。 而防护罩的存在也给了他们极大的安稳感。 他们并没有大意，这个护城大阵分部在城内的每一处阵基都已经派了重兵看护，而城头上也一直都有士兵在注视着远处动静。 就这样，时间渐渐来到了子夜时分。 在林四的提议下，防护罩依旧在被一众高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攻击着，一晚上都没有停下来。 林四和慕哲平则悄悄绕到了防护罩外人群中的一个不起眼角落。在聂河的掩护下，他和慕哲平破除防护罩的细微过程根本就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这个防护罩在两人印力的分解和吞噬之下，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消融，而内部灌注灵力的人竟然对此毫不知情。 仅仅过了大半个时辰，防护罩便被两人撕扯开了一个高五尺，宽一丈的缺口。 熟睡的士卒被悄悄叫醒，大军渐渐做出了战斗准备。 而此时，其余人对防护罩的攻击依旧没有停下来。 城头上的神炎士兵此时哪能看得出这一动静，在他们眼中，前方只是五颜六色的璀璨劲气不断闪耀。 这种闪耀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他们早都已经习惯了。 而且撕开防护罩这种诡异的事情，事前谁能想得到？ 就连姜戎等人在看到两人用手拉开的缺口时，也是惊得合不拢嘴，他终于明白林四为什么会这么有把握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真的不敢相信防护罩竟然能被两个破境这样轻易的撕开。 他无比庆幸自己给了林四最高的信任，于是现在他有机会收获一次巨大胜利。 在周边其他劲气的干扰掩护下，龙燕的精锐士兵们匍匐着穿过了防护罩。 随后便是天境和破境极境高手们。 夜色的掩护下，龙燕大军不知不觉潜入了足足两万人。 因为对防护罩的绝对信任，城头上的神炎士兵完全就没有丝毫防备。 当范仲远和沙承运等人突然出现在城头上时，造成的效果是毁灭性的。 城头上的士兵根本就没能做出多大的反抗，他们唯一的功劳就是发出了警报，提醒城内守将，外面的人打进来了。 而当古子翰和焦思等人从被窝里冲出来时，伊平城的城门已经被范仲远等人从内部打开。 已经潜入的两万龙燕精锐再不掩饰，直接举起兵器呼喊着杀入了城内。 其中三千人直接被派入城内各处破坏防御大阵。这座伊平城本就是龙燕人的，现在龙燕大军之中便有当初伊平城的守将。他们是当初伊平城溃败后才撤到库宁城的，阵基的位置，他们早就一清二楚。 而防护罩外围的龙燕士兵则加快了穿过防护罩的速度。 此时大战已经开启，再也不需要遮遮掩掩了。 城内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古子翰已经是惊弓之鸟。 他根本不知道有多少龙燕士兵杀进城内，只听到处处都是喊杀声。 如果他知道此时只是两万人杀进城，拼死关闭城门或许还能拼一拼。 但很可惜，无论是他还是焦思都完全不知情，他们只知道龙燕人杀进来了。至于怎么杀进来的，他们想不明白。 城内的阵基很快便被破坏大半，防护罩终于全部彻底崩溃。 林慕二人放下双手，随后抽出兵器和后方的十余万大军一道径直杀了进去。 战斗的结果在这一刻已经注定。 城内的神炎守军有的扑上来抵抗，有的则是径直向着北门逃去。许多人本就是昨夜被龙燕人一路追杀过来的，现在他们完全就是本能的想要逃走。 整座伊平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无论是高手水准还是大军数量，龙燕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更何况一方是早有预谋指挥若定，另一边则是猝不及防混乱不堪，这场仗根本就没办法打。 神炎人在城门附近的反击很快就被打垮，而后城内各处展开了零星的巷战。 巷战本是攻城方最不想面对的，但这次却不同。这座城，原本可是龙燕人的城池啊！ 这里住着的，除了神炎守军之外，其余的几乎全是龙燕民众。 在得知龙燕大军打回来了之后，城内民众本就已经暗暗振奋不已。而现在大军一入城内，他们便迫不及待的提着菜刀木棒冲出家门。 赶走神炎人！ 杀死神炎人！ 整座伊平城仿佛被引爆了一般，处处都是类似的呼喊声。 有了他们的配合，龙燕大军的推进变得顺利了无数倍，而流窜到城内各处的神炎士兵也因此受到了毁灭性的的打击。 大势已去…… 无论古子翰焦思，还是宓元韵，此时都已经是回天乏术。 他们最终只能继续向北逃窜，而包括伊平城原本的守兵在内，他们最终只逃掉了两万人。 他们到现在都不明白，伊平城怎么会被突然攻陷，对方是怎么穿过防护罩的？ 他们完全就猜不透其中的原因，他们甚至猜测是不是龙燕人上次从伊平城撤军时，在这城内留下了什么后手。 事实上，就连姜戎都不清楚林四是怎么撕开那防护罩的。 整个过程，他们也没有看到。他们看到的时候，林慕二人已经扯开了一个缺口。 然而无论怎么办到的，他都很清楚，一旦被外人知道林四拥有能破开防护罩的能力，恐怕他们以后会更加不平静。 他只能在事后给麾下士兵下达‘封口令’，但他也明白，这件事不可能真正一直瞒下去。 对于林四这种毫无保留的帮助，他心头感触极深。他自问换了自己是林四，恐怕不会这样将自己置于凶险的境地来帮他们打下伊平城。 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只要库宁城解围，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不，那根本就不算他们的任务，同样也只是无私的帮助而已。 …… 当阳光透出第一抹光亮，照耀进伊平城时，这座一个月前沦陷的重城再次回到了龙燕人的手中。 整个过程轻松简单得不可思议，许多士兵甚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平城已经变成了一片狂欢的海洋，无数龙燕民众纷纷涌上街头，最终汇聚在城中心的广场。 在这里，他们见到了集结完毕的十几万龙燕大军。 民众们无比感激这些解救了他们的英勇战士，他们争先恐后和阵列边缘的每一名士兵握手交谈。 而高台上的一众将领，更是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 无论是姜戎、范仲远还是沙承运、卞忠、颜越，他们的名字都被无数人大声重复着，这一刻他们完全就是伊平城的救世主。 但他们每一个人内心都很清楚，这场胜利，是林四和慕哲平带给他们的。 如果没有上陵三鬼，现在他们自己库宁城恐怕都已经沦陷了，又哪里有机会站在这里接受无数民众的欢呼。 迎着无数聚集到此的民众，姜戎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 “伊平城的兄弟姐妹们，一个月前，我们被赶出了这座城，留下了你们……” “现在我们回来了，堂堂正正回来了，我们赶走了侵略者……” “我誓！从此伊平城永不会再被敌人奴役……” 台下民众时而流下痛苦的眼泪，时而发出震天的呼喊，整座城已然沸腾！ 林四身边忽然传来了聂河低低的嘲弄声：“很遗憾啊，你这位最大的功臣，却没能被下面那些人高颂名字。” “何必计较那些虚名？你我又不是龙燕人。而且我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看到这些无辜民众，我为自己能成为这场大战的一部分而感到荣幸。”他洒然笑道。 这种话，聂河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只觉得可笑又无聊。 “忙了这么多天，你自己得到了什么？”他讥笑道。 “至少让人笑，要比让人哭好，不是吗？” 聂河默然了片刻。 “嘁，你别想毒害我了。”他最终轻声骂道。 而就在此时，台下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上陵三鬼’的呼喊声。 就在刚刚，姜戎告诉了台下民众，上陵三鬼是这一战最大的功臣。他的话是发自肺腑，但台下绝大部分民众或许只当这是安抚‘盟友’，故意抬高他们的场面话。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同样感激上陵三鬼，因为他们同样参战了，而伊平城的民众也迫切需要朋友。 …… “姜大哥，接下来该开始下一步征程了。” 当一种将领退到广场后方的市政厅内后，林四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目瞪口呆。 “什么征程？”姜戎愣愣问道。 “当然，是继续攻打神炎人啦。”林四浮了浮嘴角，对于众人不可思议的表情感到颇为好笑。 聂河连声怪叫起来：“喂喂，你不是吧？你还要继续往下打？” 林四决定继续战斗的话，他聂河便也没有理由脱身。毕竟上次和林四分别后，是他自己主动找回去的。 而林慕二人之所以会留在库宁城，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他聂河的女人孩子。 “没错，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的目标本就不止伊平城……”迎着众人震撼的目光，林四微微一笑。 周围的众多将领与高手们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第664章 长远眼光 库宁城解围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 追击神炎大军，杀得对方溃败千里，更是让他们觉得惊喜万分。 随后林四要攻打伊平城，他们都有点不敢相信能成功。 现在终于打下了伊平城，他们觉得终于大功告成了，哪知道现在竟然听到他说伊平城其实不是他的目标。 这算什么？ 千载难逢的机会？ 拜托，昨夜你提议攻打伊平城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相当精彩。 姜戎都忍不住干咳了起来：“咳咳！林兄弟，你又打算怎么做？” 还不等林四开口，下方众将就纷纷大叫起来。 “不管林兄弟打算做什么，我沙承运都将誓死追随！” “我卞忠也是！” “哈！小四尽管说来，老朽愿意为一马前卒！”就连天境的范仲远都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事实上，这种‘表态’是极其犯忌的。要知道，他们的真正主帅姜戎可就在旁边呢。 而林四，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丝毫龙燕的军职在身。 他不是龙燕将军，也不是龙燕士卒，甚至不是龙燕人。 但再看姜戎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半分不满，似乎觉得这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 林四连忙拱了拱手：“各位大哥可是折煞小弟了，我的打算其实很简单……” “快说快说！”沙承运一边揉着他的肩头，一边催促道。 “大家现在应该也看出来了，其实如果我想要攻陷伊平城，根本不需要等到今日黎明，昨天傍晚就可以了。”林四摊手笑道。 众人闻言之后，倒是暗暗点头。事实上，他们早就有此疑惑。 他们本以为这个过程绝对会异常复杂艰难，哪知道竟然那么轻松简单。 “是啊，你那撕开防护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卞忠实在忍不住心头的好奇。 “卞忠！不该问的别问！”范仲远立即出声喝止。 林四笑着摆了摆手，“我之所以故意拖延到今天，原因很简单，我在等救援伊平城的援兵出发上路。” “什么援兵？”众人一脸疑惑，我们什么时候有援兵了？ 姜戎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神炎的援兵？你是打算……”他的面色忽然变得无比激动。 林四含笑点头：“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在我们赶到伊平城的那一刻，古子翰等人就已经向外求救了。而周边各城的神炎援兵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 “你打算吃下这些援兵？”面色冷峻的颜越再也无法保持脸上的平静，林四的胆大包天让他觉得太疯狂了。 “不错！攻下伊平城并非万事大吉。援兵一旦到来，这里就会面临兵临城下的局面。所以解决那些援兵，本就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而伊平城溃败得太快，古子翰等人仓皇逃向北面。现在对于我们的动向，敌人最有可能的猜测便是原地固守，其次是继续向北追击，最后是撤兵回库宁城。但我的下一步，却不是这其中任何一个……” 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林四侃侃而谈。 “在路上的神炎援兵，并非提前集结在一起，而是各城各自领兵来援。他们在合并之前，每一路都不会太强。而且他们并不知道伊平城已经陷落，古子翰也根本没有机会去半路截住他们，所以如果我们在半路设下埋伏……” “那就可以吃下这些援兵！我的天，你的胃口真是太大了！”姜戎仰面长叹了一声。 他感觉自己完全就跟不上林四的节奏，他只能庆幸林四现在站在自己这边。 如果他们配合得当，行动迅速，也许最终能吃下总数超越他们自己数量的援兵都不一定。 林四说得没错，各路援兵一旦赶到库宁城，确实是强大无比。但在到来之前，他们却都是一路一路各自行军的，每一路的兵力都远远不及己方！ 这个计划，完全是可行的！ 然而还不等他为林四的战略眼光而赞叹时，就听到了让他更加无语的话。 “吃下这些援兵之后，他们原本所镇守的城池也就空虚了，所以……” “你还打算打下这些城池？” 林四摇了摇头：“不，这些已经被占领的城池不是最终目标。” “还有？”姜戎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些城池自然要打下来，但因为镇守各城，我们的兵力会被渐渐分散。我的目标是前线正在被攻打的各中小城池，我们完全可以化身为援兵，和那些中小城池里应外合，击溃正在围城的神炎军队。” “然后呢……” “然后我们后方也就真正没有后顾之忧了，城内的龙燕守军也可以抽调一部分加入我们。一路转战数千里，最终我们的队伍可以壮大到数十万，同时中路前线的形势也会大为好转。” 室内再次出现了长久的寂静，然而这并不代表林四的提议众人不动心。 每个人的呼吸都渐渐变得粗重起来，毫无疑问，这算是一次冒险，如果失败，他们之前的成果可能会被断送。 但一旦成功，与之相比，打下伊平城这种事情根本都不算什么了。 如果说打下伊平城是在中路战线钉下一颗钉子，那后者成功后，将会是在敌人的整个中路战线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我答应了，你说该怎么做吧！”姜戎的思考时间，要比许多人都短。 他已经彻底看清了，只要跟着林四走就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支持他，全力的支持他…… 林四伏击对方援兵，还算是势在必行。后面攻打空虚城池也算顺理成章，只是他根本没想到那么远罢了。 但后面救援前线正在被攻打的中小城池，就显得太过大胆了。 那时候他们要面对的可是正在前线的神炎大军，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到时候他们前面打下来的城池，包括库宁城，都会因为兵力空虚而被神炎人重新攻占。 然而细想之下，他又觉得这完全是可行的，也是必须要做的。 如果放任那些城池沦陷，他们打下伊平城，以后也不一定守得住，因为后方有敌人的据点，很容易被敌人两面夹击。 现在正在被攻打的中小城池，能撑到现在，说明城内兵力不比城外敌军弱多少。而他们这支人马，是从库宁城这种重城打出来的，他们的兵力本就比那些中小城池外的神炎军队强盛。 两者里外夹击，他们没有不胜利的理由。 而一旦攻下前两座城池，集结了三城兵力之后，他们的阵容就变得很强大了，后面的仗只会越打越顺。 这和上次库宁城外的神炎大军暗中攻打长山高屏等四城是类似的道理。 虽然其中依旧有着许多凶险之处，但打仗一点险都不敢冒，又怎么去奢望取得丰硕的战果？ 更何况，龙燕的整体实力本就比神炎弱太多。稳扎稳打，龙燕最终根本就顶不住，惟有险中求胜方有一线生机！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对林四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乃至于到了近乎盲从的地步。 前面两次胜利，还可以说是利用了防护罩取巧，现在林四的这些后续计划，就足以证明他长远精准的战略眼光了。 自己看不到的战机，全都被他捕捉到了，他已经无话可说，只能在心内叹服。 他明白，论及对一支马具体而微的统领，他现在要比林四熟练也得心应手得多，毕竟那一直就是他的本职。 但论及怎样带领一支人马打胜仗，逆转战局、改变整个格局的能力，他却完全比不上林四。如果不是林四提起，他根本就想不到那么多 前者的事情，许多人都能做，包括沙承运卞忠颜越等人都能替代他。后者的事情，恐怕全大陆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因为那需要天赋。 “各路援兵从四面八方而来，我们现在先要做的就是兵分两路，否则来不及截击那么多处。” 姜戎下定决心之后，林四不再迟疑，他们现在已经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兵分两路，我们的兵力被大大削弱，万一敌不过对方援兵怎么办？”沙承运问道。 不等林四开口，姜戎就摆了摆手：“你多虑了，每一路援兵的实力都不会太强。别忘了，这一路我们打过来时，类似荆水城那样的城池，能有一万多人就不错了。” 林四点续道：“不错，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到这些援兵的必经之路上，给这些援兵迎头痛击。如果太慢，他们反而会汇聚到一起。” 姜戎也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我马上就会去安排，你认为怎样分派人手比较好？” “我和范老沙大哥一路，老慕聂河和你一路，至于其余人，姜大哥你要比我了解的多……” 姜戎微微颔首，有沙承运的协助，林四完全有带领一路大军的能力，他现在担心的反而是自己这边到时候会不会赶不上另一路的节奏。 不过他并不知道，林四之所以将慕哲平派到那边，为的就是尽量稳妥。 “我所担心的，其实是到时候帮助前线各城解围后，他们不配合我们。” 眼见此时振奋无比摩拳擦掌的众人，慕哲平微微摇了摇头。 其他城池或许会给姜戎一个面子，但林四又算什么？那些中小城池的守将又不是林四的下属，凭什么跟着他继续转战各城？ 一座城池内军队的调动是何等大事，就算他们救了那些城池，但他们也没有带来上级的命令…… 如果那些城内的守将不加入他们的队伍，那他们转战各处的最大依仗——兵源，将会始终得不到补充。 他们的人只会越打越少。 “谁敢不配合，我到时候宰了他！” “就是，绑也要把他们绑出来！” “为了龙燕，真不希望看到那些人不顾大局……” 此言一出，众将纷纷大叫起来。 他们好不容易看到即将浮现的天大胜利，哪里甘心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胎死腹中？ 第665章 收复失地 众人其实也明白，慕哲平所担心的一幕，很可能会变成现实。 像库宁城这样其乐融融上下一心的守城大军，其实是很罕见的。而这最主要还是因为有外敌的威胁，迫得他们一直不得不齐心协力。 他们对林四很信任，这其中一个重大原因就是林四能帮他们打胜仗。其次双方已经并肩作战数次，认同感已经极高。 但其余城池的人不同…… 战乱发生之前的承平年代，龙燕各城池，各兵团之间未尝没有发生过摩擦。而让他们听一个外人的指挥，不顾本城可能会面对的危险带兵跟着出征，这实在是不太可能。 这不是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一定能说得通的，军队同样是复杂的地方。 “我会让他们配合你的！”范仲远的面色变得无比肃然。 直到此时，林慕二人才忽然想起，这位老爷子可是龙燕护国长老呢！ 虽然这个职位并不是统兵的大将，甚至没有掌管什么实际事务，但品级还是很高的。 尤其他个人的实力境界摆在那，在龙燕的威望也少有人及。如果他到时候一力坚持，恐怕那些城主将军们还真是不能不从。 林四点了点头，慕哲平的担心，也是他的担心。 只要范仲远能让前两座城池配合他，那后面的城池就简单了，到时候不用多说，那些人也会跟风加入。 至于另一路姜戎和慕哲平带领的人马，他倒是很放心。以姜戎库宁城守将的威望以及手腕，应该不会出什么篓子。 而再退一万步，这之后的仗，其实和他林四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根本就不是龙燕人，他现在是在无私帮助对方，如果对方不配合不领情，他大不了放手走人就是。 …… 留下了三万大军继续镇守伊平城之后，剩余的十万大军分成了两路。 林四范仲远沙承运等人带着五万人马前往西面，而慕哲平姜戎聂河等人则带着另外五万人前往东面。 两路人马在按计划伏击完沿线的神炎援兵之后，就将继续领兵攻打后方空虚的城池。 而后，兵分两路同时向南面的前线各城进发。 林四的判断一点都没错。 他们只是向西出城不到三百里，便碰上了第一支神炎援兵。 这是来自距离伊平城最近的建五城的一支神炎援兵，人数只有区区一万二千，队伍之中最强的不过两名破境。 他们是最先得到求援消息的，因此仅仅第三天上午就已经开到了伊平城附近。 只可惜，他们完全就没料到前面会有伏兵伏击他们。 在神炎一直压制着龙燕打的大格局下，对于能有一支龙燕军队杀回伊平城这件事，他们都感到极其不可思议，又哪里还想得到‘围点打援’这种原本就很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虽然林四等人不需要围点，但却不妨碍他们打击对方援兵。 这场战斗根本没什么悬念，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大。 龙燕这一方足有五万大军，而其中更是包括了范仲远，林四，若若等一众高手，除此之外沙承运等破境也不下十五名。 完全就是一场屠杀，这支来自建五城的神炎士兵被打得丢盔卸甲死伤惨重。有范仲远和林四在场，对方的主将以及两名破境高手根本就没能活下来。 随后队伍继续向西行进，沿途他们不断提前提前阻击神炎援兵，同时顺便破城。这些神炎援兵少则数千，多则两三万，没有一路能给他们造成威胁。 一直到两天后，死在他们手中的神炎援兵已经不下十五万人了，其中破境高手不下三十人。 这算是一场辉煌的大胜，五万龙燕大军在这两天内只付出了不到五千人的伤亡。 如果这十五万神炎大军汇合在一起，哪怕林四和姜戎两路大军合力，恐怕也难以抵挡。 但很可惜，这些援兵全都是一路一路分散从各自城池向着伊平城进发的。 他们在到达伊平城之前，根本就没有整合到一起，而且就连出发的时间和行军的路线都不一致。 他们直到碰到龙燕伏兵的那一刻，都不清楚伊平城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这确实是一次不折不扣的利用敌兵漏洞的作战，敌人完全就是主动给了林四各个击破的机会。 想来现在另一路的五万龙燕大军，在姜戎和慕哲平的带领下，战果也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范仲远和沙承运等人已经完全拜服了，可以说，现在林四让他们打哪里他们就会打哪里，完全不会有二话。 哪怕这五万人名义上的临时最高统领是沙承运…… 自开战来，龙燕从未取得过如此辉煌的战果，而他们现在却依旧还在继续创造奇迹的路上。 一路上，他们接连收复了九座兵力空虚的神炎之前打下来的城池。 不过他们完全就没有在这些城池多做停留，而是在这些城池稍作补充之后，就按照原计划转道向南，悄悄杀向了前线。 …… 一夜之间，解围库宁城，打退古子翰的三十五万大军，斩杀三大天境，收复荆水等数城之后，又在两天内打下重城伊平。 这已经足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要知道库宁城内的守军原本就只有十几万而已，原本他们都已经陷落在即。 外界许多人，包括龙燕本国民众都已经做好了库宁陷落的心理准备。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天大的惊喜。 然而这还不算完，接下来他们竟然运用各个击破的战术，兵分两路接连伏击了十几路神炎援兵，连连收复了前方十几座已经陷落的城池。 这消息传到后方后，许多龙燕人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觉得只要库宁城成功守住的消息是真的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的，他们已经不敢再奢望。 这大半年来，龙燕已经吃了太多败仗了，又哪里打回去过一次？ 就连此时留在库宁城内镇守的城主柳景都感到不太真实，他真的想不到姜戎和林四等人后来竟然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神炎残兵的溃散，许多前方被解救城池民众的向后转移，这些战绩的真实性已经毋庸置疑。 整个中路战线为之震荡，而后方民众更是彻底沸腾。 人们欢天喜地奔走相告，许多龙燕人甚至为之流下了热泪。他们一直以为龙燕会继续败下去，哪怕龙燕国王的演讲再慷慨激昂，也掩盖不了一直败退的残酷现实。 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就像是一个巨人，他们完全就感受不到胜利的希望。 而这次库宁城的大胜，第一次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一时间，姜戎、范仲远、沙承运、卞忠等人的名字被传遍了整个后方。 短短几天时间内，这些参战将领就已经被民众们口口相传，渐渐神化成了绝世名将，无双军神，龙燕的救世主…… 消息被以极快的速度传回了龙燕国都，原本愁容满面的龙燕君臣同样振奋不已。 龙燕国王当即下令嘉奖库宁城全军，无论姜戎柳景，还是沙承运卞忠颜越等人全都各升一级，赏金上万。 只是现在，这些人依旧在战斗中，又哪里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此时中路战线的总指挥部，两军的总指挥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龙燕方面的中路指挥是年过三十的二王子燕高扬，最近他一直坐镇于库宁东面五千里之遥的定浪城。 开战至今，龙燕一直在败退，他这中路战线自然也不例外。 形势一直就没有好起来过，每天他都会收到来自前线各城雪花般的求援消息，但是又哪里有援兵可派？ 龙燕已经是倾尽举国之力在打这一仗了！ 就连南部原本和高真国交界的东南西南两大军团都已经一路北上，再加上乾蓝高真碧澜等国的援助，他们才能撑到现在。 神炎本就是大陆数一数二的超级强国，他们和无上云颠心宫无极殿等国联手，龙燕能顶到现在，已经尽力了。 敌人势大，他们实在无力抵挡。 而现在，他终于收到了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捷报！ 此时指挥部内，众多龙燕高级将领同样是一脸欣喜，而这位二王子也并非蠢人。 “通令各城，全力配合姜戎等人，加紧收复失地！”他下达了林四想要听到的一个命令。 姜戎等人打出库宁城倒没什么，但转战数千里已经算是擅自行事了，并没有请示过这位顶头上级，不过现在他哪能顾得了那么多？ 好不容易有一支不用求援，还能自己打出来的本方人马，他此时只会是全力支持。 而在另一边，神炎的中路总指挥鄂泰则是满面狂怒！ 他算是林四的老熟人了，虽然两人从未真正照过面。 当初北谷一族在客苍山隐藏时，便是他这位神炎西南军团的首领派兵围剿的，而最终，他麾下的十多万大军被林慕二人用大阵坑杀。 他至今还不知道那大阵究竟是谁布置的，不过上陵三鬼是他的头号大敌这一点是完全不用质疑的。 作为西南军团的头子，同时又是天境高手的他，以往打交道最多的除了碧澜帝国之外，就是龙燕王国了。 那次被北谷一族坑杀并不能说明什么，那个阵法，换成任何人带兵上去，恐怕都很难幸免。 抛去那次不光彩的败绩，鄂泰本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庸将。 也因此，两国开战之后，他便成为了神炎中路战线的总指挥。而他事实上也确有这份能力，大半年来，中路战线的推进速度一直就没有比东西两线慢过。 第666章 猜出意图 无论龙燕还是神炎的高层，现在都还不清楚这连续的战斗是林四策划的。 龙燕那方是因为还没有拿到详细的战报，而有些东西在纸面上也很难表达出来。至于神炎这方，则是毫不知情。 在双方高层眼中，上陵三鬼只是帮助龙燕的三名破境高手而已。 只是他们的战斗力已经比以前强大了太多，甚至快要能和天境初期抗衡了，作用当然还是很大的。 鄂泰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他这前后两次失败，其实都是败在了林四和慕哲平手中。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痛恨上陵三鬼！ 在得知上陵三鬼参战，甚至还斩杀了神炎这一方三名天境高手之后，他恨不得亲自带兵去剿杀库宁城的那群‘跳梁小丑’。 是的，鄂泰现在还真有资格这么说。 现在他麾下的阵容强盛至极，光是天境高手就足有十五位之多，大军数百万！如果他能将这些大军全部整合起来，那林四就算是再擅长指挥战斗，也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局。 库宁城那区区十几万人马，在这样的阵容面前，完全就不值一提。 只可惜，鄂泰办不到。 他麾下的这些人，分布在整个中路方圆三四万里的前线各处，留在他身边的人并不多，而且他身为主帅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现在都抽调不出多余的兵力去剿灭这两支‘小股部队’，除非他放弃对前线其余各城的进攻。 帐内众将有的认为不需要太过担心，十余万人影响不了大局，只是纤芥之疾而已。一旦前线各城被打下来，库宁城这批人深入神炎后方，只会被两面夹击轻易碾死。 而有的人则主张迎头痛击，否则军心会受到影响，神炎帝国的国威也会受到影响。 待剿灭这股不安分的人马之后，前线各城依旧能够继续攻打。 鄂泰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想因为这区区十万人就影响之前的计划。但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下这口气。 无论是他，还是他的这些部下，都有一点共识，那便是库宁城这十万人，算不上什么太大威胁。 他们不是灭不掉，只是暂时不方便腾出手而已。 在他们看来，现在龙燕人打下再多的中小城池也没用，因为他们缺乏兵力镇守那些城池。 打下了城池，不去镇守，那还有什么意义？而一旦他们不断分兵镇守，最终只会是越来越虚弱，直至自取灭亡。 区区十万人，本来就吃不下那么多‘东西’。 人群中的古子翰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他觉得这些人可能太过轻视那伙龙燕大军了。 但最终，他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刚刚回到指挥部的时候，他就已经遭到狂风暴雨般的痛斥和嘲讽了，现在鄂泰怎么可能听他的？而且，古子翰自己也想不出龙燕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让前线加紧进攻，务必要早日攻下各自的目标……”鄂泰最终决定暂时不去管那十万人。 让他们闹腾吧，现在他们在后面打下再多的城池也无用，他们根本就保不住那些城。 然而，他最得力的助手，他的首席谋士孔笙却忽然制止了他的命令。 “大人不可，这十万人不能小看。”他轻拈着黑须，眼中透出的是深邃的目光。 孔笙便是当初献计，让鄂泰假造第四天印出世消息的那名中年文士，他是鄂泰的智囊，也是鄂泰最信任的人。 换作旁人，在鄂泰即将下命令时出声打断，绝对会招来鄂泰的痛骂乃至惩罚，但孔笙却是个例外。 “哦？为何？”他只是微微扬了扬眉。 中路战线能一直顺利向前推进，孔笙功不可没，他是非常尊重这位谋臣的，哪怕他的个人实力并不强。 “库宁城这批人的情报我仔细研究过，包括姜戎在内，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参加过之前几个月在其他城池的战斗。说实话，中规中矩，乏善可陈。”孔笙的语调平缓，但帐内众人的心神却很快不自觉被的他所吸引。 “你的意思是，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鄂泰皱眉道。 “库宁城前几日的守城，看不出丝毫耀眼之处。姜戎从一开始便采取了固守战术，但打退我们之后，战术风格陡然逆转，变得大胆冒险至极。背后换了其他人，是一定的……” 下方一名将领出声道：“但这并不能改变我们刚刚的结论，他们的实力不足以吃下太多东西，这一点毋庸置疑！尤其换成一个胆大包天的人来指挥，很可能会贪功冒进，将兵力摊得太开太散。” 孔笙的的嘴角微微一翘淡淡道：“此人虽然大胆冒险，但他之前每一步都走对了。无论是追击我军，攻打伊平城，还是伏击援兵，他的兵锋全都直指在了我们最不想看到的地方！这样的人，指望他自大最终自取灭亡，似乎有点不切实际……” “那你认为，他接下来会怎么做？”鄂泰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我若是他们，接下来便会挥军攻打武社、永云、万陵、河坪等城……” 他手指着场中巨大沙盘的几处，若是林四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感叹这世上果真是能人辈出。 孔笙所指过的几座城池，便是接下来他和姜戎这两路人马即将要攻打的目标。也正是他们所要面对的前线前几座城池，一旦打掉这几座城外的神炎大军，同时将城内龙燕守军聚集过来，后面他们将可以一路向着两侧席卷过去！ 然而此时帐内神炎众将却是不以为然。 一名将领反驳道：“据我所知，他们还兵分两路了，此时那两路人马恐怕都只有三四万人，他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孔笙轻轻斜了他一眼，随后嘲弄道：“这是他们唯一能保住之前成果的办法，只有打退我们前线各城的大军，他们才能真正安枕无忧。而且，他们不会一直都只有三四万人，只要解围两城，他们的人马就会超过十万。” “帮助前线各城解围，他们非但能营造一个安稳的后方，同时还能得到大量的兵力补充。如果对方不这么做，那只能证明……我高看了他。” 虽然孔笙不知道库宁城的实际指挥是林四，但林四之前的打算已经被他完全料中。 而他能料中这一切，并非他能隔空猜到万里之外的林四的心思，只是因为他自己认为这是龙燕人下一步应该要做的最佳选择。 “那我们该怎么做？”鄂泰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通知武社永云万陵诸城之外的我部大军，已经来不及。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武社和永云城外的我方人马应该已经被攻打了。我们要做的，只能是暂时放弃明宁城以西，宝新城以东沿线十余城的攻势，集中十余城的数十万大军，将库宁城这场大火扑灭掉！” 在孔笙眼中，库宁城这两路三四万人，就像是两点火苗。 一旦他们攻下前线两三城之后，他们的兵力就会各自达到十几万，逐渐变成一场势不可挡的大火。 到时候前线周边各城外的神炎大军都将会被席卷一空，直到最终库宁城的两点火星变成数十万大军，就真的很难止住了！ 如果可以，现在直接掐灭火苗当然是最简单的。但很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提前命令短时间内不会被打到的城池，让他们放弃原本的目标，提前集结起来前去剿灭这两路库宁城‘大军’。 孔笙的建议，很快便被鄂泰采纳。 而接下来，他便开始调兵遣将。一旦集结十余城的兵力，大军将会达到至少三四十万，到时候两边自然都需要一个够分量的主将统一指挥。 “末将愿亲赴前线，一雪前耻！”古子翰腾地站起身来抱拳请战。 鄂泰眉头一皱，如果不是古子翰的大败他们也不会落此下场。对于古子翰，他是恨得牙痒，此时听到他请战，第一反应便是拒绝。 “败军之将还敢站出来？”古子翰对面一名将军嘴角一撇嘲弄道。 “你都已经被他们击溃过了，还有何面目再战？” 此时的宓元韵根本就没有资格列席这场会议，除了古子翰之外，现在也没有其他人看重他，而孔笙又要留在这里帮鄂泰总揽全局。 鄂泰最终调派了另外几人。 …… 孔笙料得很准，此时的林四已经来到了武社城的城下。 片刻之前的一场战斗，虽然打得颇为惨烈，但他‘麾下’的四万人马却没有多少损伤。 他们来到武社城不远处的一处山脚下时，天色尚未见明，城外的五万神炎大军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到来。 甚至，就连武社城内的守军都不知道外面来了一支援兵。 林四和他的人马一直就埋伏在十几里外的山脚下没有丝毫动静。 无论范仲远和沙承运，都丝毫没有质疑他的决定，哪怕他们心急如焚想要冲上去从背后偷袭神炎大军。 但既然林四下令了，他们便同样一动不动的蹲守在原地，连原因都不去问。 确实现在冲出去，从背后突袭那五万神炎大军，确实会给对方造成极大杀伤，而城内守军一旦破城而出里应外合，那胜利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毕竟，他们的实力本就在对方之上，他们这批人马，高手的数量要超过前方那支神炎大军。 第667章 连战连捷 虽然前方城池看上去岌岌可危，但林四却没有轻举妄动。 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现在冲出去，神炎人一旦见势不妙，还可以逃脱大半。 其次，他不想把希望寄托在城内守将的作战意识上。 万一他带人从后方杀出来，城内守将胆小如鼠，不敢开城迎敌出来配合他呢？ 到时候他固然能杀败五万神炎大军，身后这些库宁城的‘嫡系’也会死伤惨重。 人的内心终归有亲疏远近，林四也不例外。相对于从未打过交道的武社城守军，他显然更加看重和自己一道从库宁城杀出来的这些人的安危。 他一直在等待着，他很有耐心。 或许，如果外面的神炎大军不攻击的话，他会一直等到明天都有可能。 两个时辰后，城外的五万神炎大军对这座小城发起了进攻。 除了高手数量和兵力总数比库宁城那场战斗少了许多倍之外，这场战斗和那里的攻守大战并没有太大不同。 同样是高手上城头厮杀，普通士兵在下方攻打城门。 一直到双方正式交上了手，林四才带着四万人突然从神炎人后方杀了出来。 他们这四万人，整体实力本就在神炎那五万人之上。 而神炎人猝不及防之下腹背受敌，前面的战斗他们又已经打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解，根本就脱不开身应付后方。 事前谁能想到，龙燕这方还会突然冒出一支援兵来？ 城内的守将倒没有林四所担心的那般不堪，眼见外面来了援兵，果断开城带着大军杀出了城。 而林四范仲远若若等人则飞上城头对敌方高手进行攻击，对方连一名天境高手都没有，仅有十余名破境，又哪里挡得住他们？ 结局没有丝毫悬念，神炎的主将当场战死，十余名破境仅仅逃掉一个，五万神炎大军仅余三千人逃脱。 武社城就这样被解围了。 过程轻松简单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武社城的城主已经守备将军甚至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们很快就认出了沙承运等人，而范仲远这个天境高手的存在更是让他们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 “哈哈！多谢各位的救援，舒某代武社城上下感谢各位了！来来来，还请进城一叙！” 战斗结束后，武社城的城主便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 如果没有这支援兵，恐怕他们也撑不了多少天了，城外的神炎人对于武社城本就是势在必得。 而在他看来，现在该到进城接受欢呼和大举庆祝的时候了。 范仲远却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不了！时间不等人，立即点齐武社城的军马随我出征万陵城！” 他这句话，让武社城的众多官员将领齐齐一愣。 出征？出什么征？ 且不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收到上面的任何命令，就算有命令，现在武社城才刚刚收复人心未定啊！ 立刻就率着城内守军出征，是不是太快了点？ “陛下令本长老协助守卫库宁城，打退了敌军之后，便率各城守军沿途扫荡各地！中路总指挥二王子殿下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各城敌兵退却之后，当地守军须立即配合，不得有任何延误！” 范仲远一旦不苟言笑起来，还是非常有威严的，更何况此时他甚至还悄悄放出了一缕属于天境结界的威能。 身处他面前的武社城守备将军只觉得口干舌燥，心口直跳。 “库宁城外的敌军也被打退了？”他愣愣问道。 武社城一直被围，至今外面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他们虽然认出了沙承运等人，但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还有假？没看到我们都在这里了吗？我们就是在库宁城解围之后杀过来的！还不快快整军随我们一道前往万陵城，贻误了战机，到时候……”沙承运同样瞪起了眼睛。 武社城内现在有四万多守军，其中破境六名，极境五十多名。这座小城原本当然不会有这么多高手，许多人都是之前一路从北面退到这里，亦或从后方调派到前线的。 这支力量，林四自然很需要，他不可能就光凭着自己身后那四万人转战四方。兵力的补充，只能从前线各城中取得。 这绝对是擅作主张，尤其在战争时期，这样不经过上级的允许，私自调动各城兵马更是一件危险而又犯忌的事情。 但现在范仲远和沙承运等人对他已经完全到了盲从的地步，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得到他们全力的支持。 范仲远根本就没有给对方开口细问的机会，连城门都不进，一上来就摆出了我们是奉命行事的姿态，这也由不得武社城守将不信了。 无论沙承运还是范仲远，品级都要比他高，实力也都要比他强。 虽然他最终根本都没有见到所谓的命令文书，但在重重压力之下，还是点齐了三万兵马，带着四名破境加入了林四的队伍。 毕竟对方刚刚救了他们，而且这种事如果是真的，自己却不配合，事后逃不脱协助不力、不听号令的罪名。 至于剩下的一万人，自然是留在了武社城镇守。 当这名武社城的守备将军在三个时辰后，跟着范仲远等人杀到万陵城外时，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是上当了。 因为这支人马，名义上的最高统领虽然是沙承运，但实际上的指挥却是林四。 林四他当然认得，上陵三鬼之一嘛。 虽然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支军队中，但最初他以为林四和那些乾蓝高真碧澜等国前来协助龙燕的高手一样，就是一个强力援手。 哪知道，一到万陵城外，沙承运完全就是唯林四马首是瞻，林四让他怎么打，他就怎么打…… 这是非常反常而又荒唐的事情，林四现在连龙燕军职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被上面任命为这场军事行动的指挥？ 然而，他发现这一切的时候，仗都已经要开打了，又哪里还有回头路？ 万陵城外的战斗，要比武社城直接得多。 既然已经在武社城打了一仗，暴露了己方这支人马的意图，后面就不能继续拖延时间了。 之后需要做的，便是抢时间，尽量趁着前线各城的神炎大军尚不知情，连下数城，将己方人马尽快的壮大起来。 林四不可能还等着万陵城外的神炎大军正在攻打万陵城的中途才发动攻击，万一对方一两天都按兵不动呢？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前方的敌军探子直接被范仲远和若若提前消灭，七万大军一直潜行到了城外神炎大军的身后两里处才突然暴出身形杀了上去。 这支神炎大军的兵力和武社城外的神炎大军相差无几，攻打了万陵城十多天，依旧未能拿下这座城池。此时他们的主将正在大帐内和众将商议下次攻城事宜，哪里会料到身后突然传来了喊杀声。 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当林四等人杀到他们营地内时，许多士兵根本就连皮甲都没有穿戴整齐就慌忙的举起兵器格挡着。 六万神炎大军根本就毫无防备，直接就被龙燕大军冲得七零八落。 神炎主将想要将手下大军聚拢起来反击，却发现麾下人马已经彻底乱了，而且很多中层军官已经被对方的高手在混乱中击杀，又哪里指挥得起来？ 万陵城的城头上，守城士兵自然目睹了这一乱象。 而龙燕援兵的旗号也说明了一切，于是城头上的士兵飞奔着前去报告城内守将了。 当万陵城的守将带着数万人从城内杀出来时，外面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了。 而城内守军的加入战斗，更是加速了神炎大军的败亡速度，很快这六万神炎大军便被杀得丢盔卸甲四散而逃。 接下来依旧是同样的‘套路’，范仲远直接假传军令，沙承运在一旁配合，甚至就连先前武社城的守将也在一旁跟着‘作证’…… 这位武社城的守将现在也隐隐明白自己恐怕是上了一艘‘贼船’，但现在他根本就没有下船的机会。 而且他也看出林四的意图了，衡量之下，他发现跟着这支人马继续打下去，似乎还是很有‘前途’的。 跟在后面打胜仗，赢了自己有功劳，输了的话，也是林四沙承运范仲远等人擅自行动假传命令的罪责。 他反正一直都‘毫不知情’，完全就是‘奉命行事’。 为了继续打更多胜仗，为了壮大‘己方’，他‘义不容辞’的帮着林四哄骗起万陵城的守备将军起来。 万陵城守将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些内情，于是不疑有他的带着四万守军和六名破境高手跟上了队伍。 其后的两天时间内，这支人马一路向西不断攻打着前线各中小城池外的神炎大军。 而另一路向东的慕哲平和姜戎同样是顺利无比，两路大军从最初的四万人已经渐渐壮大到了三十余万人。 一开始被骗进来的各城守将还有着上了贼船的心思，但随着连战连捷，许多人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两天内，林四带领着他们连克七城，斩杀神炎大军不下三十万，破境五十多名，甚至还包括两名天境，他们对于这位外来人早已是信服不已。 他们也暗自明白，自己等人可能正在参与着一场奇迹般的战役。 而另一路，慕哲平的指挥才能也同样得到了军中许多将领的推崇。 两路大军一西一东不断推进，龙燕中路战线，以库宁城为中心，已经出现了一个绵延五千余里的空白区。 在这段空白区域内，神炎大军被彻底赶了出去。神炎帝国原本连绵不断的一条坚固战线，终于被掐断！ 第668章 派不派兵？ 林四前方的明宁城内，此时已经聚集了四十万神炎大军。 仗打到这一步，被连克七军的神炎人不可能还一直那么蠢的让他们各个击破。 当然如果不是孔笙预料到了这一结果，并且提前放弃进攻明宁以西和宝新以东诸城，恐怕这明宁城现在也调集不了这么多大军。 毕竟调动各城军马这种事，没有上级的提前安排，下面各支军马的主帅且不说有没有这个意识，即便有，也很难协调起来。 林四的原计划是继续推进的，原本明宁城的十几万神炎大军不可能抵抗得了他手头上的龙燕大军。 这座坚城本来很可能会被他趁势一鼓而下，到时候向西的另外六座中小城池同样可以一举攻陷。 他手上的人马，已经空前强大。 队伍之中又多了一名来自碧澜的天境高手齐景，除此之外破境已经已经多达五十多位，极境更是不下千人，总兵力高达三十多万。 但是没办法，现在他只能停下继续前进的脚步。 因为前方明宁城内的神炎大军数量比他们更多，高手比他们更强。 城内的四十万神炎大军之中，天境足有三人，破境多达七十人。 在得知对方的兵力数量之后，林四依旧进行了第一次攻城，但很快就不得不暂时退却了下来。 这次退兵，其实算是刻意的。 纵然林四有撕开防护罩的手段，他也根本杀不进城，因为守城方的神炎大军比他们还强，仗着城头上的防御工事，他强攻只是找死。 明宁城以东是重重山林，林四原本提前在山林内挖下了许多陷阱，做了许多布置，打算诱敌深入，引着敌军出城大举追杀他们。 进入山林之后，他的布置便能起到极大作用。 到时候有心算无心之下，龙燕大军回过头来四面掩杀，甚至可以将敌军大股先头部队歼灭在城外的山林内。 然而，他这一打算最终却落空了。 城内的守军并没有中计，神炎的主将楼海很是沉稳，从一开始就做出了固守姿态。 他现在仿佛根本就没打算剿灭前方的三十万龙燕大军，而是将他们挡在明宁城以东就算完事。 一时间，众人变得一筹莫展起来。 双方的兵力有着不小差距，正面对决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而对方根本就不轻举冒进，这令他们一时间无法可想。 而在东面的五千里之外，姜戎与慕哲平所率领的三十余万大军也遭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东面的宝新城内同样聚集起了三十七万神炎大军，如同一道铁闸挡在了他们面前。 无论明宁城还是宝新城，都是可堪与库宁城伊平城相比的大型城池，对方拒城而守，他们完全就攻不进去。 而相反，他们后方只是山林以及先前打下的几座小城。 一旦对方稳定局面后大举反扑，他们反而会被对方一路反杀回去。 一时间，东西两面的四支大军形成了对峙局面。 如果说先前库宁城大军打退神炎大军，打下伊平城，还只是偷了个空子，在后方埋下了一枚钉子的话。那现在他们连破数城，集结起两支大军之后，就再也无法让人等闲视之了。 这两支龙燕大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壮大了起来，而神炎帝国在中路战线的局势也变得不再明朗。 不过，神炎方面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惊慌。 这一切本就在孔笙的预料之中，现在两处战场，都是神炎方面占据着明显优势。库宁城的这两路大军迟早会被剿灭，他们终归改变不了大局。 但在龙燕这边看来，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消息很快传回了龙燕后方，民众自然是一片欢腾，库宁城守军已经渐渐成为许多龙燕民众心中的一支奇迹之师。 不光最初打了几场胜仗，后面更是连战连捷，为一片颓靡的局面注入了强大的活力。人们无不期盼着他们能再次创造更大的奇迹。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两支龙燕大军的实际指挥是林四和慕哲平，更不知这两路大军其实都算是假传军令自作主张。 燕高扬笑不出来了。 尽管因为库宁城守军的异军突起，原本不利的中路局面得到了很大改观。 而因为林慕二人的活跃，神炎为了剿灭这两支龙燕大军，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对周边许多城池的进攻。这在无形中，也极大减轻了他这位龙燕中路战线总指挥的压力。 他周围的许多中下层军官以及普通士卒，最近都因为前线的捷报而变得士气高昂了许多。 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些胜利，并不是在他的指挥之下取得的。 在第一次得知库宁城大军收复各城时，他确实传下了命令，让各城配合姜戎等人。 但别忘了，他当时是让姜戎等人去收复失地的。 姜戎和沙承运等人在慕哲平和林四的带领下，没有继续收复什么失地，反而攻向了前线，甚至带走了前线各城的大批守军。 这一切，都和他之前的预计不符。 这也就算了，关键这些军事行动，事前姜戎和沙承运等人完全就没有上报给他这位总指挥。 姜戎没有提前上报，在得到他的批准之后再行动，原因很简单，时机不等人，这一来一回的请示时间他们耽误不起。 但这不是燕高扬需要考虑的，如果下方各路领兵的将军都像姜戎这么‘有主见’，那他这个总指挥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每个人都自作主张，下方岂非要乱成一锅粥？ 这完全就是没把他放在眼底。 尤其，这两路大军的实际指挥竟然是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外人…… 这内情，龙燕民众和神炎方面甚至都还不清楚，毕竟没有人去大肆宣扬，但他这位龙燕方面的中路总指挥却不可能也被蒙在鼓里。 得知这一点之后，他心内更是震怒不已。 龙燕的军队，怎么能就这样轻易交到外人手中？岂不知军队乃国之利器吗？ 不过这一切念头，他都没有在眼前的军事会议上表露出分毫。 无论如何，现在的好形势，是林四慕哲平和姜戎等人一手打出来的。现在全龙燕的民众都视库宁城众人为救国英雄，他们的风头一时间无人能及，如果这时候他跳出来唱反调…… 面前这些将军和高手们倒是不会说什么，但一旦传出去，那他龙燕二王子在全国民众的眼中，立刻就会变成一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不顾大局的人。 这对他的将来，是极度不利的。 另一方面，林四等人的胜利也确实是他迫切需要的，他早就被神炎大军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台下许多人正在热烈讨论着那两支大军。 除了连绵不断此起彼伏的赞叹之外，还有对于下一步的讨论。 “我们应该要支援他们了，眼下那两路大军情势很不利。”发话的人，是龙燕镇北将军秋昱，他的父亲正是去年圣山之战时，龙燕王国领队天境后期的秋文成。 眼下秋文成并不在此，不过秋昱本人同样不能让人忽视。 现年四十的他，从军已经二十五年，立下过许多战功。而之前他就一直在龙燕北面驻扎，这场历经大半年的大战，他算是亲历了全过程。 他在军中的威望颇高，他一发话，顿时便得到了许多人的响应。 “是啊！如果无人支援，他们之前打下的战果，可能会白白被浪费掉。”虎牙将军贺阳也赞同道。 他和秋昱已经有了十几年的同袍之义了，自然是第一个支持他。 “不错，必须要派人去策应他们了。之前他们一直都没有遇到敌人大股部队，所以才能顺风顺水……” 一时间，众人纷纷请战。 燕高扬面色不变，但心内却是暗怒不已。 虽然这场举国大战，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算是众志成城。但在大战前，秋昱并不是他这个阵营的。 他和他的父亲秋文成，都是燕高扬的大王兄燕恪礼那个阵营的人。 燕恪礼长于政事，不善带兵，这场大战他并没有被派到前线，而是留在后方。至于燕高扬，他此前便有了十年从军经历，故此秋昱等人现在才会在他帐下听命。 现在的龙燕国王年富力强，并未立下太子，不过在许多大臣看来，宽厚爱民的大王子燕恪礼将来继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并不代表燕高扬就没有人支持，他毕竟是二王子，下一任王位没有被人坐上之前，他一直都还是有机会的。 他当然也有支持者，也有心腹，而现在他作为中路战线的总指挥，这会议上，自然不乏这些人。 不需要他使眼色暗示，立即便有人跳出来反驳秋昱了。 “你们说得倒是轻巧，派遣援兵策应他们，问题是我们哪里来的兵？”轻车将军陶明冷冷哼道。 安远将军尚逸幽幽道：“开战至今，哪里不是形势吃紧？现在根本就无兵可派，一旦抽调其余兵马，被神炎人趁虚而入，造成全线大溃败，你们担得起这罪责吗？别忘了，我们身后万里，便是国都！” 他们的话，立即招来了贺阳等人的怒目而视。 而不等众人开口，秋昱便摆了摆手止住了他们。 他环顾了众人一圈，随后沉声道：“我们有兵！” “兵从何来？”平南将军关瑞轻瞟了他一眼。 “明宁城和宝新城的数十万神炎大军，是从哪里来的？”秋昱反问道。 第669章 置之不理 秋昱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关瑞皱了皱眉。 他当然知道，明宁和宝新两城的神炎大军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这两城一共将近八十万大军，是从两城的前线外侧抽调过来的。 为此，神炎人不得不暂时中止了原本对这两城东西两侧周边十几座城池的攻打。 神炎人对中路战线的全面进攻，也因此而中断了一大半。 他很清楚秋昱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让那些停止被攻打的城池主动向外出兵吗？” “有何不可？”秋昱微微一笑，“既然林四和慕哲平能将中间那十几座城池的兵力集结起来杀退之前的数十万神炎大军，为何其余城池不可以效仿？” 对于与会的这些龙燕高层将领来说，那两支龙燕大军是林四和慕哲平指挥这一点并不算什么秘密。 “这些城池一旦出兵，势必造成本城空虚，到时候将会以更快的速度沦陷。”关瑞同样是知兵之人，他的理由并不牵强。 “这些城池如果不出兵，那一旦林四和慕哲平那两路大军溃败，接下来他们一样会被击破。放着空闲的兵力不去使用，却让他们坐视旁边的战斗不管，这似乎不是聪明的做法。” 秋昱的提议，让许多人眼前一亮。 确实，神炎人暂时放弃了对前线十几座城池的攻打，转而聚拢大军去剿灭林慕二人那两路大军，这同样也给了那些原本被攻打的城池以机会。 如果那十几座城池从明宁西侧，宝新东侧同样聚集起两路大军，和林慕二人一齐夹击明宁宝新二城，那么神炎大军还真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们甚至很可能会打掉这两座重城，同时剿杀更多的神炎大军。 然而这个计划，却没能让燕高扬的表情有丝毫变化，他仿佛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作为他的心腹支持者，关瑞当然明白这位二王子的念头。 二王子，是不想协助林慕二人的。 二王子想打胜仗，想击败神炎人，这一点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与此同时，他需要主要功劳是他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 林慕二人自作主张擅自调兵，完全没把他放在眼底。他没有痛斥责罚找人取而代之也就算了，反而还要他派兵去协助林慕二人？ 这怎么可能？ 现在后方绝大部分龙燕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明宁和宝新这两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一战能传来好消息。 他们不知道这是林慕二人指挥的，但他们知道这是库宁城大军创造出来的局面。 最终如果燕高扬派人协助他们，取得了这两战的胜利。那么在军方许多人眼中，就不啻于二王子是在配合协助林慕二人，在帮他们……‘打下手’。 而在民间，则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二王子派出了这两路援兵，人们到时候提起的，都会是神勇无敌的库宁城大军又胜了两场！ 他们私自假传命令，还要燕高扬屈从于他们的决定？去帮他们？最后功劳还是他们的？ 关瑞知道，二王子现在肯定很不高兴，而且他也肯定不会答应。 即便现在他们所在的定浪城内突然多出百万大军，二王子也不会派过去支援林慕二人。 身为臣子，自然要为‘主上’分忧，他这个平南将军可不是白当的。 “你能保证明宁、宝新两城在被夹击后，就一定会被攻下来吗？”他淡淡问道。 秋昱眉头一皱，“打仗哪有必定能胜的？更何况是攻城，如果敌方一直坚守不出，即便有两倍兵力也不能保证攻下来，但这不是我们按兵不动的理由。” 关瑞长身而起高声笑道：“谁说我们按兵不动了？神炎人此举，岂非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扩大战果的机会？” “什么机会？”秋昱死死望着他。 “既然外围十几城暂无威胁，为何不派他们向着东西两侧的前线外围进兵？如此一来，外围的更多城池都将被解围，神炎人会被消灭得更多！” 关瑞这个办法，其实类似于林慕二人那聚拢大军各个击破，最终连续帮着武社万陵等城的解围的战术。 只不过，他这是主动聚拢十几城的兵力，不似林慕二人那样突然袭击，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毫无防备。 而另外，他此举，完全就是和明宁宝新两城越离越远了，等同彻底将原本可能的援兵远远调走…… 这一举动的用意，秋昱怎么可能看不出？ “你这样做，一旦林慕二人溃败，又该如何？” “你怎么就料定他们一定会溃败？事前我们都以为库宁城会沦陷，现在呢？秋将军难道对他们这么没有信心吗？而且打仗哪有次次都是兵力占据优势的？我们龙燕本就弱于神炎，如果不大胆进取，又如何改变得了大局？” 不得不说，战前谋划这种事，在战斗结束之前，谁也不敢说自己现在的提议就一定是对的。 也许原本看似荒唐的建议是奇计，原本看似万无一失的建议反而会让局面一点点变得糜烂下去也未可知。 每一种方案，都是有利有弊，全凭主帅心内如何定夺罢了，关瑞自然是深谙此道。 “好！”燕高扬重重一拍桌子，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关瑞的提议，自然是深得他心，既能打胜仗，功劳还是自己的，而且也不会显得他这个主帅还要‘屈从’林慕二人的胆大妄为。 林慕二人能胜固然更好，如果不能胜利，他们在外围也解围了更多城池，同样也能改变中路战线的局面。 完全没有再给秋昱贺阳等人开口的机会，他快速便将命令传了下去。 关瑞和另一位安东将军吴伦被他分别任命为聚拢东西两面兵力的总指挥。 而最后，他还着人传令姜戎和沙承运等人，严令他们死守不退，牢牢牵制住明宁宝新两城的神炎大军。 只有这样，关瑞和吴伦的两路大军，到时候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直接向外围扫荡。 秋昱长叹了一声，燕高扬这个决定，他并不能说是错的。毕竟如果林慕二人真的能一直拖住那将近八十万神炎大军的话，他此举就等于是扩大了龙燕的优势。 但问题是，他们拖得住吗？ 而且此举却很不地道，非但没有援助林慕二人，反而算是利用他们打下来的局面，利用他们对神炎大军的牵制，去趁机抢占更多的功勋。 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做出这个决定，秋昱心内很是清楚。 他只是感叹，龙燕的局势都已经如此危急了，内部还如此勾心斗角，刚刚冒起来的希望之火，恐怕又要熄灭了。 …… 当林四看到写着燕高扬要求他们严防死守的命令文书时，只是一笑置之。 命令到了沙承运手中后，他直接就送到林四的面前，其余众将甚至根本都不知道有这个命令。 “咳！林兄弟，我们该怎么做？”沙承运挠了挠头感到很无奈。 他们现在哪里是在固守原地啊，早都离开明宁城两千多里了。可以说，燕高扬的命令来晚了，如果他知道林四现在已经带着人马远远脱离了前线，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至于沙承运，他根本就没有身为真正主帅的自觉，完全就是以林四的副官自居。 否则他现在应该会直接勒令大军回头了。 “什么怎么做？当然是我们继续做我们的，他命令他的。”林四淡然笑道。 “这……他可是二王子啊，而且是我们中路战线的总指挥。”沙承运咧了咧嘴，他毕竟不像林四这样，完全就是去留随意的匹夫心态。 “你想不想继续打胜仗？” “当然想！” “那就先当他不存在。” 说实话，林四原本就没有指望过会有援兵，他到现在，还没有形成和龙燕其余各兵团相互配合的习惯。 除了慕哲平等人，其他人他根本就信不过。 早在第一次攻城失利之后，他就早早想好了后路。 他可不打算和明宁城的神炎大军死磕到底，虽然可以给神炎大军一些损伤，但同时也会大量消耗麾下的人马。 燕高扬指望他一直守在那里，牵制着明宁城的四十万大军，林四当然不会乖乖照做。 燕高扬心内那些复杂的念头，林四自然不可能猜得到，他又没见过燕高扬。 此时的他，心内还满以为龙燕都被打到这个境地，应该是君臣上下团结一心共抗外敌呢。哪里会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中路军还在上演着争功夺利的戏码？ 但有一点，燕高扬却算错了。 他是沙承运和姜戎的上级，却不是林慕二人的。 林四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明宁城后方诸城的人会策应他支援他，否则他何至于什么请示都没有就撤军转移？ 也因此，现在接到燕高扬要他原地固守，并且没有援兵的命令后，他权当对方放了一个屁。 他的计划，不会被人干扰，哪怕是中路军的总指挥也不行！ 两天前，他就已经带着麾下十二万精锐大军自西向东，沿着山路转移了。 这十二万人，几乎占据了他手下三十万大军七成之上的实力。 极境之上的修行者，几乎全部随军出征，除此之外便是低阶修行者和轻骑兵。 明宁城内的神炎大军，完全就被蒙在了鼓里。 第670章 群起而攻之 身在明宁城内的楼海，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城外的龙燕大军只剩下了二十万，而且早已经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因为从城头望去，对面山林内依旧是营地遍布，军旗招展。 龙燕人甚至已经在山里明目张胆的当着他们的面挖壕沟，挖陷阱，设兽夹。 明宁城西面几十里的山林，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像样的好地面了，而他们依旧还不肯罢休。 每天大军挥舞着兵器，不是为了战斗，也不是为了操练，而是为了挖洞。 看龙燕人这架势，简直就是把这城外的山林当成矿山了。 每天都会有数千龙燕士兵成群结队来城外大声谩骂，辱骂城内神炎大军胆小如鼠，不敢主动进攻。 然而在楼海眼中，龙燕人的做法，无异于跳梁小丑的行径。 现在大军打出去，龙燕人立刻就会望风而退，然后己方大军陷在山林内，岂非自投罗网？ 这样粗陋的激将法，对方主将也好意思用出来，当自己是蠢货瞎子么？也不怕笑掉大牙？ 他就是要故意消磨外面这群龙燕人的锐气。 林四不想和他硬碰硬，他何尝又想？ 两军一旦正面交锋，龙燕人固然会死伤殆尽，但神炎人同样会伤亡惨重。 楼海要打的，是一场大胜仗，而不是惨胜。 外面的龙燕人没有城，没有稳定的补给，山林内过夜也是备受煎熬，他们撑不了多久。 现在这支龙燕大军士气正旺，等到这支龙燕大军渐渐变得疲软下去，耐心被消磨干净，他再趁着对方攻城之际全面反扑。 到时候兵分三路，两路直接向着外翼后侧快速包抄，直接截断对方回山的退路，一鼓便可定大局。 他们在山内设下再多的陷阱埋伏又有何用？根本都用不上，完全就是摆设！ 平心而论，楼海这种固守拖延的姿态，一开始确实是让林四头痛不已。 他当然不可能蠢得去强攻明宁城，也不愿意和对方进行平地的大会战，他本来确实是想将对方拖入山林，进行一场山地战。 山林内地形复杂，哪怕没有什么陷阱埋伏，对方也会渐渐变得指挥不畅。而在来到这里之前就仔细研究过各处地形的他，却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但很可惜，楼海没有仗着兵力占优就轻举冒进，林四的意图被对方提前看破了。 这让林四一时间有些难以下口，明宁城是一定要吃下来的，否则先前打下来的城池就很难守住。 他最终，只能另辟蹊径。 他知道，另一面的慕哲平应该也遭到了类似的困境。兵力不如敌方雄厚，是他们最大的缺陷。 既然如此，那自己倒不如去悄悄支援慕哲平好了。把东面先打下来，然后两军汇合反攻西面…… 林四从未指望燕高扬给他怕派援兵，但不代表他和慕哲平不需要援兵。 他此举，等于是将自己化身为援兵，和慕哲平互相支援。 那边的三十万大军，加上自己带去的这十二万人，实力立刻就会超出对方一大截。 毕竟，他带走的可全都是精锐高手！ 为此，他提前派范仲远前去知会慕哲平，他相信慕哲平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个计划，不可能瞒得过楼海太久，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发现破绽了。 不过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而另一方面，这计划可谓相当大胆。 最危险的一个地方，便是此时依旧留在明宁城外的将近二十万大军，完全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一旦敌方看破虚实出城大战，面对四十万神炎大军，这二十万人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 为了不让地方看出破绽，他刻意不撤营帐，不撤军旗，硬生生继续做出了三十多万的声势。 同时，楼海以为龙燕人天天挖洞是为了引他们陷入埋伏，其实这只是龙燕人逃生的屏障而已。 留在这里指挥的卞忠早已得到了林四的命令，一旦敌军大举进攻，立即放弃山林，向东撤退，甚至沿途原本打下来的城池都可以放弃。 到时候，他们夜以继日挖出来的上百里陷阱深坑地洞，便可成为牵绊敌方追兵的‘泥潭’。 能追上的，也只有极境之上的高手了，数量不会超过两千。面对二十万人，又能怎样？ 而其次一个难点，就是前去支援，沿途会被神炎人的探子注意到了。 他此行，在和慕哲平汇合之前，都需要掩人耳目。 三十万大军，声势何等浩大，而且此行就是要加速行军。为此林四只能带最精锐的十二万人，同时隐去旗帜昼伏夜出。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赶得及。 …… 而在另一边，慕哲平面临的局面却没有林四这么轻松。 他麾下同样聚集起了三十万大军，而且同样多了一名天境高手。 但和楼海不同，他的敌人，宝新城的神炎主帅纪图没有选择死守，而是大举进攻。 双方事实上根本就没有真正正面交过手，因为慕哲平一直在退，他一直都在避免和对方正面交锋。 从宝新城外一直向西撤退，当时范仲远未到，林四尚未启程，他此举完全就是因为他自己想要这么做。 短短两天时间，他带着三十万大军连丢六城，足足退了接近两千里，都快要退到库宁城附近了。 慕哲平的压力，不光来自外界的神炎大军，更来自内部。 随着他一路打过去的龙燕众将，本就是这沿线各城的守备将军。之前高歌猛进，一路大胜还好，那时候自然是人人拥护出谋划策的慕哲平。 现在连线溃退，他们的老巢一个个沦陷，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在先前的连战连捷中，他们早已经是士气高昂得近乎有些盲目膨胀了，哪怕神炎大军实力在他们之上，士兵们的请战浪潮也还是一浪高过一浪。 而现在慕哲平竟然要他们不做任何抵抗，一路只管逃亡…… 这让许多将领心内的不满越来越甚！ 这不满，在燕高扬要求他们死守在宝新城外的命令文书到来之后，更是达到了最高峰。 二王子殿下命令他们死守在宝新城外，现在呢？他们都退到最初的永云城了！ 此时的临时军事会议上，慕哲平终于遭到了众人的一致谴责。 “退退退，天天就知道退！再退下去，士兵们都要散掉了！” “我不知道你之前是什么打算，但如果你是想要神炎人分兵镇守打下的几城的话，那你已经失算了！对方根本就没有在那几城留下多少兵力。” “我看这仗也不用打了，干脆直接投降好了，简直窝火！” “这是我们龙燕人的战斗！不需要你这个月国人插手了！” “二王子的命令已经下来了，难道你们还打算抗命不遵？” 慕哲平一言不发，姜戎和颜越等人，则是面色铁青。 作为这支人马真正的主帅，姜戎给了慕哲平极高的信任。他其实明白慕哲平真正的意图，因为慕哲平提前和他商量过。 一开始，慕哲平确实是打算不断丢城，让对方分兵镇守。 这样连丢六城之后，神炎人的兵力将会分散大半。但很可惜，神炎人根本就没有上当。 只能说，能混到这个位置的神炎将军，又怎么可能是简单之辈？无论林四那边的楼海，还是慕哲平这边的纪图，都不是容易对付的。 随后慕哲平打算将敌兵带入山区，打算开展蜂群一般的骚扰战。但很可惜，神炎人的斥候探子牢牢盯紧了他们，眼见他们分兵之后，大军根本就不进山。 可以说，他其实是有目的的撤退。只可惜敌方虽然大举进攻，却并不轻举冒进，根本没有给他们可乘之机。 而退到现在的永云城之后，慕哲平已经将目标放在了后方的库宁城之上。 那里是他们最初坚守的城池，那里城高墙坚，是宝新城向西进发的第一座重城。虽然城内没有多少留守兵力，但他们可以选择固守。 攻城比守城的损失大，退到库宁城之后，神炎人如果不攻城，就只能停下脚步。 一旦攻城，他们的兵力便会被慢慢消耗掉。 等到双方实力渐渐持平，乃至逆转，还可以徐图反扑。 姜戎明白，如果按照在场其余人的做法，和神炎大军正面对抗，那现在这三十万龙燕大军恐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神炎人的实力在他们之上，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慕哲平在这一路撤退中，已经多次故布疑阵，这才能始终保持着三十万大军完好无损。 这已经算是神乎其技了，换作他姜戎，是根本做不到的。 而即便对方每次都不中计，他都始终能想出接下来的后路，他的目光，始终都在杀光那神炎三十七万大军之上。 这场仗打到现在，那些小城的得失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能够歼灭对方的大军，他们随时能够轻易打回去。 然而慕哲平的长远目光，却根本得不到场内这些人的理解。 他现在彻底明白为什么林四会让慕哲平跟随他这一路了，只可惜，在场这些沿线各城的守将却看不明白。 在他们眼中，慕哲平是导致一路溃败的罪人。 场内已经快要乱成一锅粥，继续这样下去，这支人马恐怕就要真的散掉了。 但慕哲平却始终没有开口，他甚至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他当然想要打一场胜仗，但他的心却要比林四冷酷得多。 如果眼前这些蠢货真的烂泥扶不上墙，那自己大不了撂挑子走人就是，反正龙燕是胜是负都与我无关。 这，就是他此时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的沉默，更是让那些‘讨伐’他的人看得愈发不爽起来，许多人纷纷离席而起，哪怕姜戎都快要弹压不住了。 而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 “都吵什么？这里都乱成什么样了？”范仲远的声音终于响起。 他在龙燕的威望还是颇高的，这些将领一见是他，顿时齐齐闭上了嘴。 而一听到他的声音，原本看似已经快要睡着的慕哲平第一个冲了上去，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阿四来了？”他笑眯眯问道。 第671章 默契 “你这小子，怎么知道他会来？难不成你们事先商量好了？”范仲远一脸愕然。 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连来意都没有说，慕哲平怎么就能猜到林四也来了？难道报信就不能有其他事情吗？ “既然您老出现在这里，那他应该已经带着主力来支援我了，看来神炎大军很快便可破了！”慕哲平的嘴角微微一翘，仿佛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过程。 “你就这么肯定？”范仲远愈发奇怪了。 按理说，林四那边的局面也很不利，他怎么就料定林四会来支援他？ “因为我最初也有过支援他的念头，只可惜，身后的敌人咬得太紧。”慕哲平耸了耸肩。 范仲远长声叹道：“小子你猜对了，看来世人还是小看了你们上陵三鬼之间的默契程度！” 在场众将一时间想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他们至少听出了一点，林四带兵来支援他们了。 加上林四的人马，那他们的实力就将超越后方神炎大军。 到时候，他们自然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一时间，众人再次变得斗志昂扬‘众志成城’起来。 而姜戎的心头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他终归要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一些。他现在怀疑慕哲平是不是一开始就在等着林四的到来了，否则他为何退得这么胸有成竹？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太可怕了。要知道，根本就没有人统一调度他们，事前他们也没有过任何联系。 这样的两个人，一旦联手带兵，谁能挡得住？ 他和范仲远不着痕迹的互望了一眼，两人彼此看出了对方眼内的意思。 绝不能放跑这两人，要将他们一直留在这里，至少留到龙燕彻底将神炎人赶出国土那天为止！ …… 一天之后，永云城被神炎大军攻占。 慕哲平继续撤退，此时再也没有人质疑他的决定了。 而后，在永云和库宁之间的丽川山，他见到了林四。 由于两人不约而同向着后方转移，其实他们相隔已经不远。 两人见面之后，姜戎便迫不及待问道：“你带来的人呢？” “就在后方山林中。”林四微微一笑。 “你这家伙，上来就打算开战啊！”慕哲平破天荒的大笑起来，他猜出了林四的意图。 “不错，你应该没有走漏我带人来的消息吧？” “当然没有。” “喂喂，你们两个究竟打什么哑谜，还不快从实招来！”一旁的聂河忍不住怒斥道。 对于两人的话，他听得一头雾水。 “我的人，现在不出现才能有机会伏击敌军啊！”林四摊了摊手。 姜戎浑身一震，随后面露狂喜之色。 昨日慕哲平便对他们下了封口令，每个得知林四即将到来消息的将领，都已经被严密监视，当时他还觉得太过谨慎了。 而现在，看到林四只是孤身出现，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林四这支人马，如果直接加入慕哲平的大军之中，固然可以极大的增强己方实力，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 但是，一旦正面交战，神炎人依旧能给他们造成巨大损伤。 而更大的可能，是神炎人就此退回宝新城，那时候他们想要歼灭那三十七万人简直就难比登天。 而现在，林慕二人显然是想趁着神炎人毫不知情，给敌人来一次伏击战。如果他所料不错，林四的人马应该已经埋伏在前方山路两侧的密林之中了。 神炎人至今应该还不知道他们来了援兵，因为怎么想，龙燕也不可能会有援兵。 那么他们会继续追击慕哲平。 这种山林地带，敌人本就会提防埋伏。他们不会大意，他们的斥候探子会一直紧咬着慕哲平这三十万大军。 然而林四的人，却不在他们所料之内。 到时候，当他们放心大胆的追击过去后，林四的人马突然从后方掩杀上去，慕哲平再调转马头，带着三十万大军向回攻…… 三十七万神炎大军，将会被彻底歼灭！ 猝不及防遭到伏击的敌人，瞬间就会大乱，直到崩溃！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对林慕二人的默契程度，又有了更新的认识。要知道昨天范仲远到来后，可没有提过什么联手伏击的事情，这完全是他们两人进入这丽川山后临时起意的！ …… 姜戎的推断没有错，后面的事情，和他想象的并无二致。 纪图已经足够谨慎，但他做梦也想不到林四竟然悄悄带了十二万人埋伏在了两边。 他的眼中，只有慕哲平那三十万人马，而那三十万人一直就在前方斥候探子的视线范围内，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是以他根本就不疑有他，直接追了上去。 最终的结局是惨痛的。 他的后军突然被漫天箭雨覆盖，当十二万高手精锐杀出来后，三十七万大军瞬间大乱。 这种山林地形，人人都会有着对方会否有埋伏的的可能。而一旦在这里中伏，那心内第一念头就是完了，被算计了。 而在看到杀出来的人不是慕哲平，而是林四范仲远和齐景等人之后，纪图也知道中计了。 混乱的场面，复杂的地形，他一时间根本就辨不清对方有多少人。 他竟然直接挥军向前突围，只想快点冲出这片山林。 但紧接着慕哲平身后那三十万人就突然杀回了他的面前，至此，神炎大军彻底崩溃。 以他们三十七万的总兵力，三名天境七十余名破境的阵容，原本正面交战，即便是林慕二人这四十多万大军合力，双方也会杀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龙燕这四十多万大军，如果想要剿灭这批神炎大军，自身死伤至少也会超过一半。 但现在，神炎大军骤然遭到突袭，不利变阵迎敌的山林地形，将他们送上了一条毁灭之路。 拥有包括范仲远在内的三大天境，上陵三鬼齐在，在加上若若和其他足足一百余名破境，龙燕在高手阵容上同样稳居上风。 大战一直持续了足足两个时辰，周边数十里山林被夷为平地，处处染血，处处伏尸…… 三十七万神炎大军逃脱的不到七万人，神炎方面，三大天境当场战死二人，破境极境死伤无法计数。 而龙燕方面的四十多万大军，同样死伤高达五六万，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 慕哲平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就挥军直追纪图那七万残兵。 而林四则带着本部精锐火速回返西面驰援卞忠，他不可能寄希望于神炎守将始终都发现不了破绽。 先前沦陷的六城几乎是过城即复，沿线残留的神炎守军望风而逃。 一天一夜的时间，慕哲平和纪图的两支人马一追一逃一直杀到了宝新城。随后慕哲平故技重施，再次撕开防护罩，宝新城被一攻而破。 最终纪图只是带着三万残兵仓皇向着后方逃遁而去。 至此，东面的神炎大军再无威胁，宝新城落入龙燕之手。 各城守将再也无话可说，这场大胜来得太快也太酣畅，他们何曾有过这样打得神炎数十万大军狼狈而逃的经历？ 林慕二人的威望，再也不可动摇。 打下宝新城之后，慕哲平同样快速回军，带着二十多万大军横跨五千里，杀向了西面的明宁城。 …… 慕哲平追到宝新城时，楼海竟然还不知道外围龙燕大军已经只是个空壳子了。 不过他终究不是无能之辈，连着三四天没有动静只是挑衅，他也看出了不对。 对面的主将到现在也该知道己方不可能会上当进山，他们的陷阱布置得也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 这明明是在做无用功，对方却忙得热火朝天，对方主将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太相信对方会这样一直跟他耗下去。 还是那句话，一直住在山里，士卒是扛不住的。光是蚊虫叮咬，食物用水就已经让人头痛了。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北谷一族那样以山林为家的。 最终他开城带着大军缓缓向前推进，到山林边缘时，他派出了一支先锋军上前试探。 而后才愕然发现，这山里面已经只剩下空营帐，一个人都不剩了。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追！这是毫无疑问的选择。 二十万龙燕大军这么多天来挖的坑洞陷阱终于发挥了作用，因为它们的存在，神炎士卒苦不堪言，追击的脚步变得极为艰难。 大军的推进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山路已经被彻底挖断，骑兵的战马完全无法通行。 能快速追上去的，只有极境之上的修行者，就连元境的速度也不可避免的慢了大半。 而楼海的谨慎再一次误了事，他担心对方这是故意扰乱他的军心，让他的阵型出现散乱。他认为对方一定在前方设伏了，于是他并没有急着追击，反而留下来等着大军一齐出了山林再汇合到一起向东推进。 他并不知道，龙燕大军已经退到了附近的景西城，做出了全面固守的姿态。 当他聚拢大军，追到景西城下时，时间已经又过了一天。 而直到此时，丽川山一战的战报终于传到了他的手中。纪图的三十七万大军已经一溃千里，原因是林四悄悄带着原本在明宁城外的精锐杀了回去。 原来这些天来，自己面对的，竟然真的只是一支完全没有高手掩护的羸弱大军！ 自己这四十万大军，竟然被这样一支人马拖了足足五六天！ 这完全就是奇耻大辱，可以说，纪图的失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造成的！ 回去后，自己同样逃不脱鄂泰的责罚。 就在来之前，他和纪图都是嘲讽古子翰的众将之一，而现在他们终于体会到古子翰当时的心情了。 吃下景西城这二十万人！如此，方能挽回颓势！这是他此时唯一的念头！ 杀光这二十万龙燕大军，双方的实力才能再次归于平衡。 虽然失去这二十万龙燕大军后，对方的高手数量依旧在己方之上。但至少，总兵力双方相差无几。 然而他并不知道，因为他之前在山林内的耽搁，林四已经提前带着精锐火速杀回景西城了。 第672章 大捷 一场激烈的攻守大战在景西城下展开。 至少对于楼海来说，是这样的。 龙燕人进行了抵抗，双方进行了猛烈的交战。但因为龙燕方面缺乏高手，景西城迅速被破，随后神炎大军长驱直入攻占了景西城。 龙燕大军死伤多达一万余人，其余人纷纷溃逃到了东面的庆武城。 神炎大军自然不会停留，他们的目标是全歼前方的二十万人。 和龙燕大军追击神炎大军时不同，这里本就是龙燕国土。这里的民众就是龙燕人，这里的山川河流一草一木，他们都熟悉无比。 尽管神炎大军行进速度不慢，但龙燕大军沿途分兵，布下了许多疑阵，令得楼海一度以为他们逃进了山区。 他不可能放过这二十万人，但当他最终追到庆武城时，时间已经再次过去了一天。 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落入了林四的算计之中。 景西城虽然不算什么大城，但如果林四全力去守的话，守个三五天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他的精锐主力已经全部回归，实力并不比城外的神炎大军弱多少。 但林四的目的，是全歼这四十万神炎大军。 以他现在的实力，吃不下这四十万人，他只能等慕哲平带着人从宝新城赶回来。 而同时，他要将楼海一点点引过来，不能让他回明宁城。 一旦楼海死守明宁城，到时候他和慕哲平即便合力打下了这座城，士卒也会死伤惨重。 他要做的，就是示敌以弱，拖延时间。 庆武城再次上演了一出攻守大战，只是龙燕方面的抵抗已经比在景西城时弱了许多。 龙燕人付出了五千多人的死伤代价后，再次逃离了这里。 这次他们径直逃向了东面的铜叶山。 楼海一开始以为这又是对方故布疑阵，他径直杀向了东面的汝泰城，结果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汝泰城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他拿下，但楼海却并没有高兴起来。 这种小城，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他已经接到了宝新城沦陷的消息。他很清楚，一旦等到林慕二人带兵赶回来，他现在打下的成果顷刻间就会断送掉。 他能做的，就是趁早消灭掉那二十万没有高手支撑的龙燕大军。 现在这二十万大军是一只软柿子，轻易就能捏碎。 而一旦他们和林慕二人汇合，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这二十万大军，将会发挥出极大作用。 只可惜，这些天，他虽然造成了一些战果，却始终无法真正追上对方大部队，根本得不到和对方正面交锋的机会。 看来，需要向西面撤退回明宁城了，自己已经错失了杀光这二十万人的绝佳机会。 他的反应并不慢，但很可惜，这段时间，他已经被林四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了。 这时间已经足够慕哲平火速赶回。 当楼海带着四十万人回到庆武城时，才发现这座城已经重新被龙燕人夺回了。 看到城头上站着的林四和沙承运时，他明白，大势已去。 他只能选择后撤，干脆直接向其他地方撤去。 在他看来，此时林慕二人应该已经合在一起了。对方足有五十多万大军，高手数量更是远超过他。现在攻打庆武城，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但就在他的大军刚刚调转马头之时，庆武城的城门忽然洞开，数之不清的龙燕大军突然杀了出来。 楼海不得不回军迎敌，双方一时间在城门外杀得血肉横飞。 他之前耽误了太多时机，现在即便想逃，也很难逃得掉了，只能趁着现在血战一场，多杀点龙燕人。 四十万神炎大军，如果拼尽全力，还是能给对方带来极大损伤的。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又料错了，慕哲平和他的人此时根本就不在城内。 当林四和楼海双方厮杀正酣时，楼海大军的后方突然杀出了三十万大军，为首的正是慕哲平。 这等于是腹背受敌，神炎大军顿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身为主帅，同样身处厮杀之中的楼海明白，自己又一次中计了。 慕哲平定然是在自己来到庆武城之前，就已经遥遥跟在自己身后了，为的就是趁着己方与林四缠斗之时，给自己以致命一击。 两军夹击，神炎大军大乱，绝大部分士兵此时只想着逃走。而其余人，有的想着迎击林四，有的想着接战慕哲平，完全就没有一个统一的目标。 四十万神炎大军，最终逃出去的不足十万人，三名天境战死一名，破境死伤不下五十人。 而龙燕方面，同样也付出了近六万人的死伤。 其后双方的战斗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林慕二人兵合一处，直追楼海的残兵。 大军追至明宁城东面山林内时，楼海的五万大军再次被之前的坑洞拖住了脚步。 密林一战，神炎人死伤惨重，大军由十万锐减到了三万，天境高手再死一名。 其后林慕二人联手破开早已空虚的明宁城，楼海最终只得一万余人仓皇出逃。 林四并未继续向西追赶，而是选择了清扫内部残余神炎势力。 之前库宁城周边的长山高屏等城纷纷被收复。 至此，以库宁城为中心，宝新明宁两城为两翼，伊平城为前端的方圆数千里范围内，神炎人被彻底清扫一空。 而林慕二人坐拥近五十万大军，军中威势一时无两。 …… 雪花般的捷报很快传到了后方。 一时间，整个龙燕王国一片沸腾。 库宁城两路大军和神炎大军对峙的局面，就在几天之前而已。当时人人都认为两路龙燕大军情势不利，而即便他们死守战线，也一样会节节败退。 两路神炎大军足有七十七万之多，天境高手六人，这放在一些中小国家，已经是举国之战的规模了。 尤其这两路神炎大军，还提前占据了明宁和宝新两座重城，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在握。 当时双方的战局，牵动了无数人的心。不知有多少龙燕民众每日祈祷着这两路龙燕大军撑过去。 哪怕对他们最有信心，一厢情愿认为他们会胜利的龙燕民众。心内也明白，即便是胜利也会经过漫长的战斗，也会是一场惨胜。 然而仅仅几天后，这两场战斗就结束了。 丽川山和庆武城两场大战，龙燕大获全胜，神炎两路大军死伤无数，七十七万大军最终只余不到五万人生还，六大天境战死四人！ 宝新和明宁两城重回龙燕之手，中路局面一片大好！ 在开战前，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一时间姜戎和沙承运等人甚至吸引了周边各国的关注。 后方各城陷入了狂欢之中，人人都从中看出了反攻的希望。 在此之前，许多龙燕人其实已经有了亡国的预感。神炎和门派势大，哪怕他们得到了周边各国的援助，也依旧十分无力。 始终没有停下向前推进脚步的神炎大军，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没有战胜的可能。 而现在库宁城守军创下的这一连串战绩，在他们看来简直就像是奇迹。他们不止一次的击败了神炎大军，到现在为止，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内，他们已经歼灭了一百多万神炎大军，斩杀了七名天境高手。 这已经，是整个中路神炎大军三分之一的数量了。 因为他们，整个中路已经一洗颓势，神炎大军在中路的兵力开始渐渐收缩，因为他们害怕库宁城大军继续向着两侧扫荡过去。 龙燕国王狂喜不已，朝堂上与群臣忘形庆祝。 然而就连他也不知道，这连续的胜仗，完全就是林四和慕哲平一手指挥的。 战报上，当然会提及上陵三鬼。姜戎和沙承运自然不想磨灭他们的功绩，但他们又怎么敢明着报告上级，这两支人马真正的统帅其实是林四和慕哲平？ 即便再蠢，他们也知道这种事是非常犯忌的。也许今天上报上去，明后天上级就会派人来接收这五十万大军了。 以上陵三鬼的名气，他们参战的消息当然不可能不被传出去，龙燕民众自然感激他们，但谁能想到这些战斗其实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 “真是可惜了……”身处定浪城的秋昱长叹了一声。 “可惜什么？这是大胜啊！罕见的大胜！” “是啊！真是想不到，上陵三鬼竟然如此擅长打仗，堪称用兵如神了！” “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之前究竟是由谁人教导起来的，难道月国真有那么神奇？不过我们龙燕能得到他们相助，真是侥天之幸！” 他的书房内，贺阳等当初一起从北面退回来的众将纷纷表示不解。 他们不明白，这样一场大胜，为什么还不能让秋昱高兴起来。 “这确实是大胜，毫无疑问这是天大的好消息！但你们别忘了……上陵三鬼，其实并没有得到他们应有的待遇……”秋昱微微摇了摇头。 “这……”众人一时间止住了笑容。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除了随同林慕二人四处征战的一些中高级将领之外，知道这些战斗是由林慕二人指挥的，也只剩身处定浪城的他们这些高层将领了。 甚至，就连龙燕国王，现在可能都还不知道实情。 外界民众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无双战神，其实是林四和慕哲平。 在他们眼中，上陵三鬼只是三个破境战斗力而已。除了名气响亮一点之外，他们在战斗中发挥的作用还不如那些天境高手…… “他们至今，甚至连龙燕的军职都没有。换作是你们，你们会继续心甘情愿为龙燕战斗下去吗？”秋昱沉声道。 第673章 不奉陪 众人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他的话。 他们扪心自问，换作自己，恐怕是不愿意的。明明打了胜仗，功劳却是其他人的，赞誉也是其他人的。 他们也没有得到任何封赏，那本就是他们应得的，最终却都给了别人。 “他们不会就此退出这场战斗吧？据我所知，他们一开始答应帮助守卫库宁城，纯粹是因为碰巧出现在了那里。”平寇将军裴应一脸担忧道。 “要不我们上报国主，为他们请功？”贺阳同样也担心起来。 中路局面虽然大为好转，但说实话，神炎只不过是丧失了原本的绝对优势而已。双方在中路的形势，暂时开始持平。 而在东西两路战线，神炎依旧还是压着龙燕打。 在这个关头，他们不能失去林四和慕哲平。他们很清楚，那一场场大胜看似简简单单，其实却极其不容易。 开战至今大半年了，双方不知有过多少场战斗，龙燕之前为何一次机会都没能把握住？ 虽然主要是因为双方实力存在着差距，但同样不可忽视指挥的原因。 秋昱等人是擅长打仗，但以往常年和碧澜乌夏对抗的神炎将领们，在指挥水准上，完全就不次于他们。 无论古子翰，楼海还是纪图，其实都不是庸将，否则林慕二人也不至于在取胜的同时，自己也损失十几万人。 在场众人深切明白，能在这种不利局面下，能够压制神炎指挥，给他们带来连场胜利的林慕二人有多么难能可贵。 而一旦他们现在抽身而退，那么…… “不可，一旦那么做，他们会离开得更快！”秋昱连忙阻止道。 “为什么？”贺阳一脸不解。 “现在你我还有二王子殿下虽然都明白这两路大军的实际指挥者是林慕二人，但终归没有公开，只是我们心照不宣的一个默认事实而已。因为他们接连打胜仗，二王子现在也无法接管那五十万大军。” 秋昱的面色显得凝重至极，“一旦这件事被明着宣扬出去，势必引来一片哗然！两个月国人，统领着龙燕五十万大军。一旦被民众得知，被我国国主得知……” “会怎样？” “军队乃是一国重器，谁会放心交到不熟悉的外人手中？何况是五十万大军？上面立刻就会派人去接手这五十万大军！而到时候，恐怕上陵三鬼不离开，也得离开了！” 秋昱并未评论龙燕国王，但他很清楚，即便再糊涂的君王，也不会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 他或许看重林慕二人的才能，想让他们继续帮龙燕人，但他一定会派人去监控他们，辖制他们，将这支军队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只可惜，林慕二人根本就不是龙燕人，他们是月国的天才修行者。 他们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样的对待？ “那我们该怎么办？”裴应等人忧心忡忡，他们发现秋昱所说的很可能会变成现实。 秋昱默然片刻，这件事以他的身份根本就无从插手，而且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并不清楚林慕二人的想法，但他们现在还留在这里，至少是个好兆头。” “而且，不是我们应该怎么办，而是二王子。如果他想继续打胜仗，就要给林慕二人无限的自主权，不要妄图去对他们指手画脚，否则……” 众人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恐怕没有哪位主帅能容忍麾下有一支不听自己号令的人马吧？ 尤其他们更是知道，不久前的军事会议上，二王子就派人向姜戎等人下令了，着他们火速带兵向西进发支援关瑞…… …… 秋昱担心的场面很快就发生了。 燕高扬的命令如期抵达了库宁城，此时五十万大军齐齐集结在这里，尚未来得及开到其他地方。 当姜戎宣读了燕高扬要他们立即向西出征，援助关瑞的命令时，帐内众将并无太大反应。 每个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前几日，趁着林慕二人牵制住楼海和纪图时，关瑞和吴伦一西一东聚拢了外围十几座城池的守军。兵力各自达到了四十余万，随后一路向着两侧横扫了过去。 他们仅仅顺利了一天，两人在打下两座小城之后，便迎面碰上了神炎大军。 鄂泰和孔笙怎么可能给他们一路横扫的机会？这次和林慕二人不同，他们的一举一动完全就没有出乎神炎人的意料，对方有着充足的反应时间。 关瑞前方的商平城和吴伦前方的原浦城都已经出现了数量不下于他们的神炎大军。 两人的首次攻城便受到了重创，随后局面同样陷入到了僵持之中。 这些神炎大军来自中路的东西两侧，而他们原本正在攻打的城池，此时已经沦陷了。燕高扬已经无力再像之前那样聚拢更多兵力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希望寄托在了林慕二人身上，指望他们去支援。而且他心头依旧还是亲疏有别，关瑞是他的心腹干将，而吴伦并不是。 于是他给姜戎的命令，便是全力向西支援关瑞，同时严令吴伦死守不退…… 在场众人倒是看不出他这些小心思，不过对于姜戎沙承运以及各城守将来说，支援关瑞那是理所应当也势在必行的事情。 但其他人，可就不这样想了，尤其是聂河。 自始至终他就没把自己当成这支大军之中的一员，他不是谁的部下，他只是帮助这支大军，只是配合林四和慕哲平，仅此而已。 突然跳出一个燕高扬来命令他要去哪里，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嘿嘿，我是才知道啊，原来我们上面还有更高级的主帅吗？我们被围在库宁城时，在宝新城兵力不足时，他在哪？我怎么没见过？” 对他来说，燕高扬的命令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他在骨子里，一直就是个独来独往没有任何国家观念的人。而他一直奉行的，也是想要我付出，就要提前给出足够的诚意！ 燕高扬之前的诚意呢？他完全没看到，他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我们辛辛苦苦打了胜仗，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跳出来对我指手画脚？之前局面不利时，怎么没见你出声？ 众人齐现尴尬之色。 “咳，二王子燕高扬是中路军的统帅，我们各城兵马，原本就是受他辖制的。库宁城被围时，各城形势都很吃紧，他也派不出援兵……”姜戎苦笑着解释道。 对于姜戎等人来说，听从燕高扬的统一指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总指挥，这仗岂不是要打得乱成一锅粥？ 战场如此之大，各部兵马本就需要互相配合，需要统一调度，这种事情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关瑞需要支援，他们自然要去支援，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根本不需要考虑。 聂河掀了掀嘴角，一脸无谓的摊了摊手，“是吗？可我就是不喜欢被人管！不好意思，我不奉陪了！” 打再多胜仗，和他有什么关系？ “别啊，聂少侠，聂兄弟！”姜戎等人连忙追了上去。 “林兄弟，慕兄弟，你们也说句话啊！”沙承运也急了。 平心而论，林四和慕哲平对于燕高扬的命令，倒没有太大感觉。对方怎么命令是他的事，该怎么做，是自己的事…… 而另一方面，姜戎和沙承运对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也算是让他们有了种知遇之感。 他们并没有打算就此退出龙燕大军。 现在的林四，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完全被释放了一般。 这支军队完全由他指挥，战斗怎么打完全由他决定，他可以肆意挥洒。 之前在十方楼积累起来的郁结之气，早已经一扫而空。 又有几人不想一展所长，一展胸中抱负，不然苦苦修行又是为了什么？ 他已经渐渐感到，战场就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在悄然之间发生着改变了。 但是，聂河的感受，他不能不顾及。 聂河和他们不同，从一开始，他就对这场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战斗感到厌烦，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 “我们先去追他。”他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和慕哲平一道追了上去，抛下了在场众人。 他并没有给在场众人留下一个准话。 “怎么办？”姜戎失魂落魄的坐回了椅子内。 “是啊……怎么办？”范仲远这位天境高手一时间也是愁眉不展。 之前能留住林慕二人，是因为聂河留下了。而聂河之所以会留下，原因是当时库宁城被围，传送阵封闭，他带不走蓝岚和蓝海。 这件事，本就是他们做得不地道。只是林慕聂三人当时并未说什么，反而真的加入了守城大战中。 而当时姜戎等人已经做出过承诺，一旦库宁城解围，就让他们优先使用传送阵。 现在库宁城周边早已一片平静，传送阵也已经开启了，聂河想要走，谁也拦不住，更说不出什么来。 他们事先哪能想到林慕二人有这么神奇，神奇到几乎能够改变这场战争的格局。 现在谁还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哪怕他们守卫库宁城的‘任务’早就已经圆满完成。 “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在明宁和宝新城面对神炎大军时，那位做得可很不地道！”卞忠面露不快之色。 他所指的，是燕高扬非但不支援他们，还远远将附近守军调走一事。 此举非但让他们当时变成了孤军，甚至还让明宁城和宝新城内的神炎大军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如果不是林慕二人用兵如神，现在他们会是什么下场？面对拒城而守，实力比他们更强的神炎大军，在场这些人很可能已经战死大半了。 燕高扬明知道极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结果，却还是那么做了，在场众人到现在哪能看不出来？ 范仲远叹息道：“是啊，林小友和慕小友可不是痴人，这种事，他们肯定心内有数，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我们亏欠他们很多……” “哼！换了我是他们，恐怕早已经走人了！”颜越冷冷道。 “哎！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离不开他们……”姜戎摆了摆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留住他们。” 在场众人顿时发起愁来。 无论是库宁城众将，还是沿途各城守将以及来自碧澜高真等国的高手们，现在都明白得很，这支队伍离不开林慕二人。 一旦失去这两人的指挥，他们这支创造了奇迹的队伍，就会被打回原形。 虽然还有着许多高手，有着五十万大军，但却很难再打出那样酣畅淋漓的胜仗了。 “说实话，我刚刚看到林兄弟和慕兄弟，对援救关瑞似乎有点不以为然……”库宁城主柳景的声音忽然响起。 第674章 变了？ 柳景终究是为官多年，很擅长察言观色，方才燕高扬的命令下来后，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林慕二人的面色。 完全就是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一样。 “哈！林兄弟本就是那样的人，他又不是我们龙燕军官，反正能打胜仗就行！”沙承运哈哈笑道。 他想起了前几日，燕高扬命令他们固守明宁城时的情景。 当时林四就是完全无视了对方的命令，而也正是因此，他们后面才能连胜两场，歼灭神炎七十多万大军。 对这种事，他倒是看得很开。 只是，其他人可就很难像他一样了。 对于许多人来说，听从上级指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事情终归极少极少，而且当事人日后恐怕还会被暗中秋后算账。 更何况，那一般都是发生在军情紧急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刻。现在他们坐在这里，哪里谈得上什么紧急？ “关瑞不能不救，一旦他们溃败，我们先前打下的局面也会出现变化。这种事，我想林兄弟应该看得出来。”姜戎摇了摇头。 “是啊，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误了大事啊！”万陵城的一名守将也附和道。 “仗不是我们这一支人马在打，各军团相互配合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许多周边城池的守将纷纷出声附和。 他们觉得，林四不应该因为自己心内不忿，就置大局于不顾，置龙燕百姓的性命于不顾。 在他们看来，这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 颜越冷声道：“你们怎么想，我管不了。但如果林兄弟和慕兄弟命令我开往其他目标，我颜越绝不会有二话！还是那句话，他们能带我们打胜仗！” “我也是！”卞忠立即跟着嚷道。 他们最初就和林四一起并肩作战过，在库宁城头的厮杀中，林慕聂三人都从敌方破境高手的手中间接救过他们。 在他们看来，上陵三鬼本就不是龙燕人，根本就没有守卫龙燕的义务。 他们出手本就是情分，既想要他们继续打胜仗，又想要他们规规矩矩和其他龙燕将领一样听从上级指挥，这本就不太可能。 一时间，众人似乎分成了两派。 一派主张服从大局。一派主张全力听从林慕二人的，无视上头的命令。 说实话，林慕二人的自主权已经极高了。完全就和其他龙燕高层将领一般，对麾下这五十万人有了全权指挥权。 但现在，颜越和卞忠等人甚至已经开始拥戴林四成为一支独立于东中西三路大军之外的‘第四路军’首领了。 这让许多人一时间无法接受。 这毕竟是龙燕人的军队，能听从林慕二人的指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让他们就此无视上级的存在这实在太难了。 “老夫在此表态，只要林慕两位小友继续带着我们打神炎人，无论他们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他们！”范仲远霍然起身，离开了大帐。 他对林慕二人旗帜鲜明的支持，令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我也是，相对于服从上面的命令，我想要打更多胜仗，杀更多神炎人！” 卞忠抛下了这句话之后，同样跟了出去。 “打胜仗和服从二王子的指挥并不矛盾！”万陵城守将对着他的背影沉声喝道。 颜越站起身来淡淡道：“之前我们一直都是听二王子指挥，后来呢？我不认为有人够资格插手林慕两位兄弟的指挥，那只会限制他们的才能！” 景西城守将不快道：“二王子只是让我们去支援关瑞，仗怎么打，还是由林慕二人自由发挥！” “别忘了，关瑞的军阶……比我们所有人都高！”已经走到门口的颜越冷冷丢下了这句话。 他离开后，帐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显然，每个人都无法反驳他最后那句话。现在林慕二人能掌控这五十万大军，是因为姜戎全力支持他们，而姜戎就是在场众人之中军阶最高的人。 他都没有异议，而且一直在打胜仗，其他人当然不会说什么。 但到了商平城就不一样了，别说关瑞，就是关瑞麾下，都有至少不下十人的军阶比姜戎高…… 两军协作时，林慕二人想要像现在这样自如指挥这五十万人，几乎是不可能了，这五十万人很可能会被关瑞接收。 纵然林慕二人反抗也无用，这五十万大军都是龙燕人，他们不可能反抗自己的顶头上级反而力挺两个月国人。 “唉！”姜戎长叹了一声。 他明白这支刚刚取得大胜的军队，内部已经开始渐渐出现裂缝了。 只是他没有办法，颜越和卞忠等人所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如果林慕二人只是起到高端战力的作用，那给他们更高的自主权都无所谓。但是，他们现在起到的作用，是这五十万人的指挥啊，哪能等闲视之？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似乎是一次艰难的抉择。 要么选择燕高扬，那样他会失去林四和慕哲平。要么，选择林慕二人，那样他们会遭到上面的记恨。 …… “你说什么都没用，老子可不想被人呼来唤去！”一回到房内，聂河就大声嚷嚷起来，蓝岚和卫轩听得是一头雾水。 “你不正一直被我们指挥着么？”跟上来的林四扯了扯嘴角，故意打击道。 “你还有脸说？本来大爷我早都离开这里了，还不是因为你们？” “那也是没办法啊，打仗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实在舍不得离开啊……” 林四清楚得很，对聂河讲什么拯救龙燕民众的大道理根本就是多余的，而且他本人也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圣人。 “有趣？哈！有趣那你自己打好了，我可不想奉陪了！” “离开了这里，你去哪？”慕哲平忽然插言道。 “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聂河冷冷一笑。 “别忘了十方楼和神炎帝国无极殿这些敌人！”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吧！”聂河掀起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当个独行客，确实还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这些势力真要追杀他的话，恐怕最后自己也会痛彻心扉。 “别忘了蓝岚和蓝海，天大地大，但你们能容身的地方着实不多。” “是聂海！”聂河大声更正，前段时间，为了这个孩子的姓氏他和蓝岚已经吵了不知多少次了。 不过，慕哲平的话，却也让他沉默了下来。 他的沉默，让一旁的蓝岚一脸意外。在她看来，自己不可能会成为他的牵绊。 这个男人，极度的冷酷无情，怎么可能会在乎别人的生死？ 纵然她知道聂河之所以会加入之前的战斗，完全是为了让她们母子俩活着离开库宁城，也依旧没有被感动。 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不会再上第二次！ 这男人太会伪装了，谁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发疯，事后又会后悔？ 这段时间，他们两人的关系一直就没能缓和下来。 而刚刚，聂河明显已经想要离开了，乃至于不惜和他的好兄弟分道扬镳，最后竟然因为自己和这个孩子而哑了火？ “那你说怎么办？”聂河变得不耐烦起来。 “纵然我们不想，但不可否认，神炎无极殿等势力不会放过我们，我们现在的战斗，本就是在消灭自己的敌人！一旦整个大陆被他们席卷，我们就真的再无立足之地了！” 慕哲平这话，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现在他们上陵三鬼之所以没有被各大势力盯上，不是因为他们被人遗忘，只是因为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都陷入了大战，暂时腾不出手来。 一旦神炎和各大门派统一了整个大陆，他们周围就再也没有一片安稳之地。 然而聂河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愿意听人摆布。” “谁说我们要听那个燕高扬的了？我可是要玩一把大的！”林四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哦？你又要自作主张了？嘿嘿嘿……这才是我认识的你呀……”聂河低低怪笑起来。 林四浮了浮嘴角：“我也不喜欢听人摆布……而且身为三把剑的团长，你怎么能抛开自己的队员呢？” “我怎么感觉你们在把我当三岁小孩？”聂河斜了他一眼。 “你想多了……”林四无奈的笑了起来。 不过他明白，聂河暂时算是劝住了。 说实话，姜戎和范仲远等人的担心其实有点多余。 林四并没有现在抽身离开的打算，无论是因为神炎和无极殿是他的敌人，还是因为范仲远沙承运等人毫无保留的支持。亦或某些更加‘崇高’的原因，诸如打退邪恶的侵略者，守护无辜百姓的家园，诸如他自己确实已经喜欢上了这种纵横战场的感觉…… 这一切都是促成他留下来的原因，他并不是太在乎自己在民间的声望，虽然内心深处也有点小失落。 …… 在回去时，林四便看到若若款款立于自己的房门之旁。 这女人，倒是很有礼数嘛，房门明明只是虚掩着，她竟然不进去，而是乖乖等在外面。 他内心不禁将她和尹漓唐小芷以及月洛宁等人对比了起来。最终得出的结论让他哭笑不得，换成后几人，恐怕早就把自己的房间当成她们的了。 这段时间若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随着他一起四处征战，他算是见识到这女人的能力了。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若若从旁辅助，他们在后面的两场大战中，是杀不掉四名天境的。毕竟，天境高手见势不妙想要逃命的话，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 而有了她之后，他们沿途的战斗也顺利了太多，前方的敌军探子几乎全都被她提前抹杀。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对面的黑裙少女抿嘴一笑：“没什么，你不怪我最初几天没出手就好。” 如果不对她抱有期待的话，那她真是一个让人无法讨厌起来的女人啊！ 只可惜，她在和自己初次相识时，就已经亲手埋下了‘不要信任我’的种子。 “怎么会怪你，谢谢你还来不及。只是……你不担心十方楼的人吗？”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他们呢。”若若轻声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入他们耳内了吧？”林四若有所思。 “嗯，不出意外的话，残涅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她口中的残涅，仿佛根本就不是她的师傅一般。 “是吗……”林四无谓的耸了耸肩，仿佛浑不在意。 “你似乎并不担心？”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必要在意他们吗？”最近的大战中，死在他手中的天境高手已经不止一个了。 “也是……你变了许多。”她所指的，不光是实力，还有心性。 战场上的林四和困居于十方楼的林四，给她的感受完全不同。 第675章 他的动向 “不是我变了，只是不同的地方，我必须要有不同的表现罢了。”林四推门走进了房间。 “是吗？”若若并没有随他一同进入，而是对着他的背影轻笑道：“景西城那死去的一万人，庆武城死去的五千人，算是弃子吗？曾经标榜过自己只杀敌人的人？” 林四陡然顿住了脚步。 他本想反问‘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但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口。 为了吸引楼海那四十万大军继续向东，为了拖延时间，拖到慕哲平率军到来，当时他在景西城和庆武城都草草和敌军交战了片刻。 当时他其实已经带着精锐人马回到景西城了，虽然战不过楼海，但凭城而守，楼海的人同样也会损伤惨重。 只是，他不能那么做。 一旦他和范仲远等人出现在城头，楼海必定猜测城内有五十万大军，他立刻就会撤兵。一旦他撤回明宁城，自己就很难再歼灭那四十万神炎大军了。 从他一开始固守明宁城不出，林四就能看得出，这名敌将太谨慎，谨慎得有些过分。 要吸引这样一个谨慎的敌人冒进，难度可想而知。 如果直接不战斗就弃城而逃，林四有把握保全手底下的人马。 但同样，也不能那么做…… 一点抵抗都不做，楼海会起疑心。 他只能做出且战且退的姿态，但饶是如此，在追到第三座城池后，楼海还是反应了过来。 若若说得没错，那两城一共一万五千人，确实就是弃子，是诱饵…… 没有他们，楼海根本就不会被引出来。 这和两军对杀时战死的士卒不同，他将那本可以不用死的一万五千人送上了死路。 而现在想来，他猛然才发现，自己当时竟然是那般的冷酷。 想当初，他指挥的第一战，草原上的阜伦坡大捷，那时候跟随自己的两千多千宋人，一个都没死！ 固然，那是因为当时草原追兵缺乏指挥太过冒进，自己经过计算后发现有可能无损歼灭对方上万人。 但如果当时自己提前计算后，得出己方可能付出数百人以上的损伤才能得到这一战果，自己还会打那一仗吗？ 或许……不会吧？ 如果那样的话，当时的自己，或许宁愿直接带着那两千多人早早逃回千宋。 那时候的自己，相比于得到杀死一百个敌人的战果，更宁愿自己麾下少死一个人。 而现在…… 自己，真的变了？ “不是他们的话，那我们和那四十万神炎大军交战，会死更多人。”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干涩。 “虽然我不太懂打仗，但我看得出，如果不是你一开始就想杀光那四十万神炎大军的话，完全可以保全那一万五千人吧？”若若娇笑起来。 她的笑声，如同毒针一般深深刺入了林四的心底。 是啊，如果自己一开始不想要全歼四十万大军，直接率着手底下的大军一路向东逃遁，楼海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 而后自己和慕哲平汇合，对方会直接想西逃遁。 只是那样，想要歼灭那四十万人，不知要等到何时了。或许再也找不出机会，或许会死更多人。 自己没有错！战场上，时机稍纵即逝，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也许下次，那四十万大军会反过来成为覆灭己方的一柄利剑！也许下次再见时，那四十万人手中已经沾上更多龙燕军民的鲜血了！ 正所谓慈不掌兵！打仗，怎么能心慈手软？有时候不想让麾下死一个人，最终只会让士卒死伤更多！ 是的，自己没有错！完全没错！他心内疯狂嘶喊起来！ 这场战斗和草原那一战完全不同！龙燕已经沦陷了一半国土，这样的战机都还不去把握，那以后就真的可能会亡国了！而当初草原那一战，即便失去那次机会，千宋也不会怎样。 不是自己变了，只是时局不同，自己需要做出恰合时局的选择而已！ 不是吗…… “他们是龙燕人，保卫龙燕本就是他们的使命！舍不得命，还拿什么赶走比他们更强的神炎人？” 砰！房门无风自动骤然紧闭，隔断了若若的视线。 她缓缓转过了身，眼中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带着欢愉。 是啊，这才是刺王本该有的样子嘛！与之相比，单人只剑杀人不问善恶的刺客完全就是……小打小闹啊！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 第二天清晨，数之不清的库宁城民众来到了城门口，夹道送别了这支仅仅在城内驻扎了一天的大军。 每一名走在边缘的士兵都受到了人们的热情对待，沿途不知多少男子轻拍着他们的肩头与手臂，不知有多少女子向他们手中塞着花束与食物。 在民众心目中，行进在直道正中，绵延不知多少里的大军内每一个人都是英雄。 这支大军给已经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惊喜，现在，这支大军又将承受着他们无尽的希望开向远方。 大军一路向西，库宁城内的民众对于最近战场上的一些消息同样有所了解。他们知道，关瑞将军正在和西面商平城内的神炎大军厮杀，局面很是紧张。 而这支大军应该是将要开赴那里支援关瑞将军。 他们盼着未来又能听到商平城传来捷报。 是的，几乎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姜戎很意外林慕二人会答应燕高扬的命令，他本以为他们会不爽燕高扬之前的‘见死不救’。 为此，他昨日下午还和柳景等人特意带着一众将领去到了三人所居住的府邸，特意想要安抚他们，他甚至已经做出了让步的打算。 他本已经做出了艰难的选择，他决定像颜越卞忠他们一样，什么都不想了，只跟着林慕二人走就行。 毕竟他们打的是神炎人，只要能杀掉更多的神炎人，这场大战迟早就能胜利。 但林四和慕哲平，最终却根本没有对燕高扬的命令提出过异议。 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西行进，声势何等浩大？更何况，林四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隐藏过队伍的行迹。 库宁城五十万大军即将开赴西线，即将加入商平城的战斗，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中路战线，乃至更远…… 听到这一消息，定浪城内的燕高扬仰天大笑，在他看来这是林慕二人向他表示服从。 而秋昱等人在意外的同时，也为林慕二人如此顾全大局而感到欣慰。 几乎整个龙燕境内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支队伍！ 现在没有哪个龙燕人会怀疑他们打不赢这场仗，因为之前更糟糕的局面他们都获得了大胜，更何况现在？ 鄂泰和孔笙迅速做出了反应，火速调集前线周边的大军向着商平城开去。 一旦商平城也如明宁城那般溃败的话，那整个中路西侧就垮了。 对于这支库宁城大军，他们已经不敢小看了。 …… 龙燕西线战场，和中路不同，这里的神炎大军依旧保持着绝对优势。 就在刚刚，临近中路的西线重城澄罗城刚刚被一支神炎大军打了下来，城内没能逃走的龙燕人只能默默接受着即将到来的惨淡命运。 中路战线的动荡局势，他们也得知了。 他们无时无刻不盼着那支神奇的库宁城大军能杀过来。 只可惜，库宁城距离澄罗城足有两万余里，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师兄，中路那支库宁城大军如今怎样了？” 澄罗城的一间酒店内，尹漓的衣衫上依旧留有先前大战时染上的血迹和尘灰，但这却不能令她耀目的颜色减少半分。 “尹师妹似乎对中路的局势非常关心啊！”石剑陆南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面对尹漓这样的绝代佳人，就连他这个向来沉凝木讷的人也无法保持木然的面容。 “哈哈！尹师妹恐怕是觉得这边的局势太过轻松，想要去那里寻求更大的挑战吧？”来自星罗殿的杜星纬大笑道。 “那支人马只是钻了空子而已，迟早会被剿灭，尹师妹又何须操心。”说话的是曾经被林四伤过的许少岳。 他的话，让众人有些不以为然。 库宁城那支大军在和楼海纪图对峙前，消息就已经传到这边了。但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真正引起神炎方面的忌惮，在许多人看来，这支军队只是碰巧抓住了后方各城空虚的机会而已。 但随着明宁宝新两城大败的战报传回来后，就再也没人敢小看这支大军了。 至今已经有一百多万神炎大军，七名天境高手死在了他们手中。 就连三路战线的总指挥，神炎丞相魏仲也对这支大军感到头痛，更何况他们这些破境弟子？ 现在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击败这支大军，因为谁都知道库宁城大军背后一定有一个厉害无比的指挥。 无论古子翰还是楼海、纪图，都是神炎的知名将领，过去北击乌夏，东抗碧澜时他们都曾立下过赫赫战功。 但现在，他们无一例外成为了库宁城大军胜绩之下的垫脚石。 这大半年来的无数战斗，已经让他们之中许多人得到了足够多的觉悟，他们明白这样一支大军有多么可怕。 在这场宏大的战争中，以往高高在上的门内长老们，也变得渺小起来，他们也有可能会战死。 面对这样一支连战连胜的大军，他们有的只是慎重，敬畏，如临大敌！ 许少岳，又有何德何能渺视他们？ 不过，他们知道许少岳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消失了大半年的上陵三鬼此时正在那支大军之中。 许少岳痛恨上陵三鬼，因为林四伤过他。 神炎帝国也痛恨上陵三鬼，因为上陵山上发生的事情。 许多人都想得到上陵三鬼，因为他们的天赋，因为他们背后的阵法宗师。 原本众人以为上陵三鬼在拒绝了各大势力的拉拢之后，会从此躲在无人知的角落，一直躲到他们修炼到天境方敢现身。 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敢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现在恐怕还真没有人能动得了他们。 他们身边环绕着五十万大军，哪怕天境后期进去也是有去无回。 更何况他们的个人实力已经不再弱小。 据说他们三人联手已经能够斩杀天境初期，据说林四曾经和莫白生大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 第676章 尹漓的推断 尹漓只觉得很是有趣。 至今神炎方面都在猜测库宁城大军究竟是谁指挥的。 不可能是库宁城守备将军姜戎。还是那句话，如果他有这份能力，也不会到现在才突然展露了。 这些时日以来，林慕聂三人经常会被这些门派弟子提起，但无一例外是对他们的修行天赋和战斗力感到难以置信。 作为门派天才，他们会下意识的去和其他同辈修行天才对比倒也无可厚非。 而另一方面，上陵三鬼也时常会出现在那些天境高手口中，因为他们和神炎的仇恨，以及他们身后的阵法宗师。 然而，却从未有人将库宁城那个神秘指挥和林慕聂三人联系起来。 哪怕这一点，在尹漓眼中是如此的明显，明显得已经不用多说。 北谷一族突出上陵山那一系列战斗同样精彩不已，当时人们也曾猜测北谷一族之中应该有一个擅长打仗的人物。 现在库宁城大军也连续打了一连串胜仗，许多人又在猜测这些战斗是谁指挥的。 北谷一族之前在海都棱山被神炎乌夏算计，差点灭族。随后一路逃亡到南安山，期间无力对神炎帝国作出任何反击，更遑论打痛？ 库宁城大军之中许多人，包括姜戎在内，之前都参加过之前许多城池的战斗。那时候他们只是随着大军一路败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亮眼之处。 两者发生改变，直至被外界瞩目，全都是在林慕聂三人加入之后的事情。 这么明显，为什么这些人就猜不到呢？ 无论是在上陵山还是在库宁城，外界始终都只是将上陵三鬼当成三个强大战力去看待，没人会觉得这些战斗是他们指挥策划的。 其实，两次的巧合，神炎一方的高层人物又怎么看不到？ 只是，没人愿意相信罢了。即便想到了这个可能，也会自己排除掉…… 在他们眼中，北谷一族和库宁城不可能会把兵权交给三个外来者。而另一方面，年纪轻轻就修炼到如此境界的上陵三鬼，不可能还有着卓越的指挥才能。 事实上，这一点就连尹漓也觉得不可思议。 看看面前这些门派弟子就知道了。 大半年已过，哪怕是身经百战了，他们之中也就陆南和杜星纬晋升到了千骑长，其余人依旧还只是‘身份特殊’的十骑长而已。 因为他们没有指挥作战的天分。 如果不是她亲眼见过林四指挥北谷一族突围，亲自和慕哲平有过交流，她恐怕也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据最新消息，库宁城大军已经到了明宁城，鄂泰将军也早已经调集了六十万大军去支援商平城了。”陆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杜星纬也赞叹道：“不出意外，商平城将会有一场大会战了，双方投入的兵力都已经超过了百万。” “是的！”陆南肃然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很可能会关系到整个中路战线的格局！” “如果神炎一方败了会怎样？”一名门派弟子脱口问道。 “中路军就会被龙燕大军彻底压制，到时候，我们东西两路应该就要分兵支援中路了，否则龙燕很可能会掀起反攻。”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带着冰凉之意的声音。 一名身着戎装神情严肃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众人连忙纷纷起身见礼。 此人正是他们的直属上级，来自龙卫军的天境统领唐瑾。 他们最初的五千人已经随着连场战斗而不断减员，但中途不断的转移汇合之下，现在他们这支修士团反而壮大到了七千多人。 包括他们自己在内，这七千人依旧还是由唐瑾统领。 “也就是说，我们到时候很可能会被派到中路了？”陆南讶异道。 “如果中路失利，那确实很有可能。”唐瑾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所在的澄罗城，算是西线战场的东面了，距离中路军不算太远。而另一方面，如果中路需要支援，那援兵自然需要快，同时还需要足够强，这一点他们这支修士团自然是满足条件的。 他们这七千人之中，极境不下三千，破境不下两百，天境足有四人，要比当初库宁城外的那支修士团强得多。 “希望他们能获胜吧！”杜星纬长吁了一口气。 他并不惧战，只是一旦中路军失利，就意味着他们需要经过更长的时间，更多的大战才能完成覆灭龙燕的目标。 “应该没有问题，我方中路兵力占优，同时占据了商平城，这座城很难攻。”唐瑾冷静分析道。 对他的判断，众人还是很信服的。 众人明白，唐瑾并不只有带七千人的能力。只不过他们这支隶属仙武王国的修士营本就是独立于神炎大军之外的一支人马，这支人马自然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指挥。 然而尹漓却瞥起了秀眉，她直觉感到这场战斗不会如唐瑾所想的这般顺利。 因为，是那个人在指挥啊！ 那个人打仗时，何曾吃过亏？他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去打一场惨烈的，甚至可能会输的攻城大战？ 细数他从天河，草原，上陵山一直到龙燕经历过的大战，每次战前，他的意图从来就没有被敌人料中过。 这些人，对他的了解，太浅了啊！ “漓儿，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随着唐瑾一同进来的心宫长老正是素秋，毫无疑问她是真正关心尹漓的人之一，尹漓思索的神情自然是落入了她眼中。 除了慕哲平之外，她可能是最清楚尹漓和林四其实是熟人的人了。 虽然在天河时，她并未亲眼见过两人在一起，事后尹漓也没有对她透露过，但当时尹漓已经露出了许多‘破绽’。 素秋其实已经猜到当时在临嘉城内，尹漓和林四应该发生过什么，她甚至能猜到林四很可能就是第一天印的拥有者。 她之所以一直装糊涂，只是因为她对尹漓的宠爱太深，已经近乎母女一般了。故而，她始终纵容着尹漓的‘任性’。 她之前一直担心尹漓和林四走到一起，尤其尹漓曾在那时候去过上陵山。 现在眼见尹漓这副神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在想林四了。 她还真是没猜错，只是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尹漓爱上了林四’那般罢了。 低头沉思的尹漓扬起了迷人的笑脸：“秋姨，我没事，只是有个问题想要向唐师叔确认一下罢了。” “尹师侄但问无妨！”唐瑾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也挤出了一丝僵硬笑容。 不光因为面前少女只是让人看到就会心情愉悦，更因为尹漓在这一路上的表现令他极为满意。 尽管她并没有创下什么极为耀目的战功，但和陆南杜星纬相比，她才是唐瑾最为放心的一位千骑长。 她在战场上的表现，根本就不像一个涉世未深的门派少女。无论是担任百骑长还是千骑长，她都表现得无比的沉着稳重。 她麾下的人每次都能按时准确到达唐瑾要求她到达的位置，她每次都能完成唐瑾布下的战术任务，哪怕有些任务很苛刻，近乎不可能完成。 这看似平平无奇，但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却是极少极少，绝非机械般服从命令就能办到的。 她从未让唐瑾失望过。 对她的问题，唐瑾显得很有耐心。 “三天前我们得到消息时，库宁城守军正式向西开拔。而三天后，他们抵达了三千里以外的明宁城，对吗？” 唐瑾微微颔首：“不错。” 尹漓漂亮的嘴角微微翘起：“三千里，走上三天是否太慢？” “不算慢了，五十万大军的调动并不简单。光是辎重和民夫的协调，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痛。”陆南摇头道。 “可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去支援商平城的关瑞大军。商平城距离明宁城，依旧有三千里。而从商平城到东面原浦城之间的上万里范围，都已经暂时被他们收复，沿途都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没道理这么小心翼翼。” 尹漓话音落下之后，陆南顿时没了声音。 而唐瑾的面色则变得凝重了起来。 是的，他现在，也终于发现了不对。 库宁城大军应该走得更快，就像当初林四和慕哲平相互援助，哪怕昼伏夜出，两天时间也能横跨三四千里那样。 支援的军队，怎么能迟迟不开到战场上？ 用正常的行军速度推进过去，还算援兵吗？那只能算后续部队。 三天时间，库宁城大军本该已经到达了前线才对，否则一旦关瑞那边出现变故怎么办？ 唐瑾紧紧盯着面前的紫眸少女，忽然发现自己可能还是小看了她。 “你的意思，他们另有所图？” 对于他的注视，尹漓显得镇定自若：“是的，依我推断，库宁城大军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商平城。” “他们此举有何用意？一旦关瑞大军溃败，他们也不会有好结果。”唐瑾追问道。 “他们这么做，自然是因为有着更大的目标。而他们之所以推进到明宁城，自然也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而刻意做的。” “你想要说，鄂泰调集周边六十万大军前往增援商平城，正是他们想看到的画面？”唐瑾的心内掀起了滔天波澜。 “不错，如果倒果为因，那我几乎可以肯定的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这里！”紫眸少女面前桌面上有一张宽大的作战地图，而她青葱玉指现在指着的地方，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陆南和杜星纬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怎么敢？”哪怕是不通战事的素秋也忍不住喃喃自语。 第677章 目标 唐瑾已经匆匆离去。 显然，尹漓刚刚的推论，最终让他选择了相信。他此时已经前往与他们这支修士团协同作战的神炎军指挥部。 他必须要尽快告诉那些神炎高级将领有关尹漓的推论，至于后面怎么做，就看那些人的了。 仅仅一个时辰后，刚刚打下来的澄罗城就传来了神炎大军集结的号角声。 陆南、杜星纬、许少岳等门派弟子迅速出现在了城中心。 一刻钟后，神炎大军开出了澄罗城东门，随后一路向东快速推进。 尹漓知道，很快自己就会真正面对身为‘敌人’的林四了。 真是没想到啊，尽管自己当初就有过莫名的预感，觉得将来自己和他终会走向对立，但那终归只是飘渺的预感而已。 而现在，这一切已经马上就要变为现实了！ 当他从圣山第三关消失大半年后，自己甚至也一度以为他很久都不会出现了。然而，他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时，恰恰就站在了龙燕大军之中。 自己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巧！这就是天意吗？ 她此时也在这支东进的大军之中，她并不打算避开和林四的交锋。 没错，他们两人现在处在敌对的阵营。林四不会因为她在神炎这边就抽身而退，她也不会因为林四在龙燕那边就退到后方。 大军的行进速度很快，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也许四五天之内，就能赶到目的地了。 在唐瑾和神炎众将看来，他们应该是来得及赶到的，毕竟那个目标并不容易陷落。 但尹漓知道，没那么简单。 自己能猜到他的意图，完全是因为知道敌方指挥是他，同时对他的了解极深。也因此而本能的断定他另有目标，最终倒果为因，逆向推断，才最终看破…… 然而，自己终归不在中路军啊，自己得到消息时，他应该早就带着大军出发了！ 她只能期望中路军之中有人能同样看出这一点，否则自己最终到达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 尹漓猜得没错，林四现在已经带着五十万大军改道向北了。 他的目的地是北面六千里之外的仙江城，而不是什么西面的商平城。 当大军进入明宁城后，他就提出了这个决定。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彻底疯了！ 因为，仙江城可不是一般的城池，那里现在是神炎中路军指挥部所在的地方！ 神炎中路军确实已经多半撒向了前线，但作为协调各方的仙江城不可能会弱，那里至少还有五十万神炎大军在镇守！ 而除此之外，这座城内的高手数量，恐怕根本就不是一般城池所能比的。 那里的天境高手，恐怕不会少过十个吧？ 更何况仙江城本身城高墙固，比库宁城还要难以攻打。 仙江城北面一百里，便是横亘龙燕中部，将这个庞大王国一分为二的南浑江。当初为了打过南浑江，神炎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那也是开战至今，战局最为胶着的一段时期。 宽达十余里的南浑江，原本算是龙燕南面的一道天险。神炎大军过了南浑江，并且在南岸占据了许多据点城池之后，龙燕人才真正有了亡国的担忧。 没错，如果真能打下仙江城，那中路战线恐怕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如果再能将敌方指挥部那些高级将领一锅端，那他们都可以着手跨过南浑江打回北方了…… 一旦老巢被端，神炎中路军会变得群龙无首缺乏调度。同时沿江各城被打下后，前线的神炎大军也会缺乏兵员物资给养的支援。 那时候，商平城和原浦城的僵持根本就不算什么了，那两支神炎大军会很容易被龙燕中路其余大军杀散。 姜戎明白林四为什么会想要打仙江城了。 确实与其去商平城和神炎大军鏖战，直接打下仙江城的效果要强数倍。 只是，他依旧无法认同这个决定。 因为太疯狂了！疯狂得在场所有人的嘴巴都合不拢！ 开战至今，龙燕几乎都没有过像样的反攻，更不用说直捣敌方指挥部了。 攻打仙江城，完全就等于是深入敌人后方，一旦攻不下来，那最后被围歼的人反而会是他们自己。 “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仙江城没那么容易被打下来的。”他有些担心林四是不是因为连续打胜仗后，变得有些自大膨胀了。 毕竟，他还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仙江城内的大军和高手，现在没有那么多了，不会超过三十万。”迎着众人无法理解的目光，林四自信一笑。 “为什么？”一名龙燕将领脱口问道。 “为了迎接我们，鄂泰派了六十万大军前往商平城，此举势必会抽调他们总部的不少人手作为补充。” “你！你这几天来明宁城，竟然是故意的？”这名将领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他此时看着林四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怪物。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花三天那么久才到明宁城？现在那六十万大军应该离商平城不远了吧？”林四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帐内众人只觉得浑身发寒，他们完全想不到，原来在库宁城时，林四就已经在下一盘棋了，无论他们还是神炎人都被他蒙在了鼓里。 现在他们突然杀向仙江城，沿途甚至根本不会有任何阻碍。因为沿途的神炎守军都已经被抽调进了那六十万大军之中了。 当他们杀到仙江城时，敌人根本就无力抵抗……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所有人忍不住喘起了粗气，此时还有谁会去想燕高扬的命令？ 相比于打下仙江城，端掉敌军指挥部，前者算得了什么？只要这个计划成功，中路的局面就将彻底改变！ “但是，仙江城依旧不好攻打。在我们到达之前，敌人就会反应过来，那六十万大军会迅速回援……”姜戎终归想得很全面。 他们攻打仙江城时，敌人不可能就那么坐以待毙，原本派到商平城的六十万大军，很可能会回援。 如果他们在两三天内打不掉仙江城，那六十万人就会出现在他们身后，到时候他们反而会被敌人里外夹击。 “可以打下来，别忘了，我们有那个手段。”林四笑着在虚空做了个撕裂的手势。 姜戎明白了过来，他和慕哲平有着撕开防护罩的手段。 确实，有了这个手段之后，仙江城的防护能力已经被去掉大半了，至少不会被防护罩拖着。 至此，姜戎再无话说。 兵贵神速，于是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明宁城北面三千里，并且在继续向着北面推进。 不出林四所料，沿途神炎人的抵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五十万大军北上，自然瞒不过神炎人的眼睛。 可以说，鄂泰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浑身都被吓出了冷汗。 完全不出林四所料，鄂泰和孔笙如果不想直接未战先逃的话，那就只有一个选择——调兵回援。 原本已经快要开到商平城的六十万神炎大军火速向仙江城方向杀了回去。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燕高扬当着定浪城众将的面一拳砸烂了面前的条桌。 “真是岂有此理！”他的眼睛简直就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的心腹众将立即开始声讨林四。 “这完全就是目无军纪胡作非为！” “明明很好的局面，被他这样一搅合，彻底完了！” “是啊，完全就是自作主张，根本不懂得一点配合！他这样一搞，关瑞将军也跟着危险了！” 秋昱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 他知道燕高扬为什么会怒火滔天。 原本他调派林四去商平城支援关瑞并不算错，但可惜，鄂泰明显早有准备。 他的六十万大军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就能集结起来的，很显然，他们早就料到燕高扬会派库宁城大军去支援商平城了。 说实话，林四即便杀到商平城，也很难改变局面。他和关瑞的人马加起来，依旧比不上神炎两路大军。 如果按照正常形势发展下去，龙燕大军依旧很可能会战败。 现在林四奇袭仙江城，倒算是攻敌之必救了。无论他能不能打下仙江城，也算是带走那六十万神炎大军了。 燕高扬发火，主要还是因为林四没有听从他的命令。 这算是明着不将他当成一回事了，他这个中路军主帅怎么可能不生气？ 说实话，在心内，这次秋昱也不太赞同林四的做法。 林四现在的选择看似出其不意，看似神来之笔，但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能不能在两三天内，就攻下仙江城？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这只能算是一次天大的败笔。 仙江城内依旧至少有着三十万神炎大军，天境高手绝不会少于五个，而且防护罩又哪里是可以忽略的？ 只要两三天内打不下仙江城，神炎六十万大军就将会回援到仙江城外。 到时候库宁城这五十万大军，会被里外夹击，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我想，我们应该派兵去支援他们了。”他思忖再三，最终还是慎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没错，现在只有我们定浪城也出兵三十万，才有可能保住库宁城大军不失！”贺阳也赞同道。 一旦神炎六十万大军回援，而林四还没有打下仙江城，那时候库宁城大军就算撤兵也是无路可退了。 除非定浪城这边派兵去援助他们，到时候才有机会挽回局面。就算再不济，也能尽量多救回一点库宁城的人马。 “支援……他们？”燕高扬低低笑了起来。 他原本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他看着秋昱的眼神带着一股复杂无比的情感，有怒意，有恨意，更有快意…… “定浪城空虚怎么办？他林四不是很会打仗吗？不是不喜欢别人插手吗？那就让他自己打去吧！”他狞声笑道。 秋昱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第678章 速度战？ 姜戎无比希望队伍的行进速度能再快一点。 他明白，现在他们需要抢时间。 能早点打下仙江城，那他们就将迎来无比辉煌的前路。 一旦他们提前打下这座城池，那即便六十万神炎大军回援了，也只能望城兴叹。 而一旦他们没能提前打下来，后面的事情也不用想了，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一条死路。 这是一场抢夺时机的战斗，他明白，燕高扬和秋昱明白，那六十万大军明白，鄂泰和孔笙也明白。 虽然不知道库宁城大军为什么会这么胆大包天，他们就这么肯定自己能提早打下仙江城？但他们不敢怠慢，毕竟在伊平城时，库宁城大军就有过提前闯入防护罩的先例。 而后，在最后攻陷宝新城与明宁城时，林四和慕哲平都曾经故技重施过。 无论燕高扬和秋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姜戎给他们的战报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个细节。 姜戎很清楚，一旦被外界知道林慕二人拥有撕开防护罩的能力，将会引来怎样的轩然大波。 但是，这世上依旧有一种人会仔细研究你的每个细节，那就是你的敌人。 虽然就算林慕二人没有撕开防护罩的能力，明宁和宝新城也迟早会被攻破，毕竟当时城内已经只有几万神炎残兵。 但无论楼海还是纪图，在逃回去之后，都如实上报了城池被破时的蹊跷之处。 太快了，原本以为可以拖过五六天的防护罩完全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一夜之间就破了！ 鄂泰和孔笙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一点。 他们对于仙江城能不能撑到援兵到来的那一天，反而不如燕高扬和秋昱那般有信心。 于是他们不断派人催促那六十万大军加快速度，同时在仙江城做出了充分的迎战准备。 两天过去，时间来到第三天清晨时，库宁城大军距离仙江城已经只有数百里。 这一趟，他们完全就抛弃了粮草辎重，沿途就地在附近城池补给。虽有战马战车输送兵员，但这速度依旧快得不可思议。 如果最初他们能有这样的速度，那从库宁城前去支援商平城，只需不到三天便能赶到了。 此时，整个中路战场都将目光放在了这支大军身上。 每个人都明白，中路的局面，很可能因为这一战而改写。 如果鄂泰被赶回南浑江北面，那中路剩余的神炎大军也只能退回江北。而一旦库宁城大军战败，那之前他们积累的所有优势都会荡然无存，龙燕将会再次陷入极大的被动之中。 成败全都取决于速度，几乎每个能看懂战局的人都这么认为，除了林四和慕哲平。 当库宁城大军行进到距离仙江城还剩五百里的合关山时，林四下达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命令——全军停下修整。 这个命令下达时，包括姜戎在内的所有将领，包括范仲远在内的所有高手都极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林四又重复了一遍。 “让大军停下修整原地扎营，日夜兼程赶了这么久的路，士兵们需要休息了。” “为什么？”姜戎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是一场速度战，林四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两天他们几乎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急行军，士卒每天休息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尽快赶到仙江城，打下那里！ 现在他们距离仙江城已经只有五百里了，今天下午应该就能赶到那里了，林四竟然让所有人停下休息？ 他是嫌时间太多了吗？ 每个人都不能理解这个决定，但因为林慕二人之前所创下的战绩，哪怕是这种危急关头，所有人还是留存了一部分耐心。 他们在等着林四的解释。 “士卒们太累了，这样的状态赶到仙江城，战斗力剩不下多少。” 所有人都忍不住在暗暗摇头，林四的这个理由，太牵强了。 眼见众人一脸的无法接受，林四忽然耸肩一笑：“好吧，我的目标，不止仙江城……”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又要玩更大的了！”范仲远迫不及待掠到他身边，一脸大笑的揉捏着他的肩膀。 无论沙承运卞忠，还是较为沉稳的姜戎颜越，都纷纷笑了起来，他们彻底松了口气。 是的，现在林四的计划是什么，他们都还不知道，但类似的话已经让他们很熟悉了。 当林四说出他的目标其实不是……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有了更好的计划。 “嘿嘿嘿，林兄弟，你打算怎么做？快说快说！”沙承运和卞忠摩拳擦掌。 “很简单，我们现在赶去仙江城，即便全军压上，也不一定能保证两天内打下仙江城。为了拖住我们，那里的神炎大军一定会拼死抵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没错，这正是他们最担心的。 就算林四能破开防护罩，也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在两天内攻进去，那毕竟是敌人指挥部所在地。 “所以，我的目标，一开始就不只是仙江城，同时还包括那六十万大军！”林四淡淡一笑。 “什么！”姜戎浑身一震，喃喃道：“你打算……伏击那六十万大军？” 他的反应，终归不慢，林四只是一提，他就明白了他的打算。 “不错！”林四含笑点头。 “这……敌人怎么会那么轻易中伏？我们五十万人怎么可能吃得下六十万……”景西城的守将同样被林四的胃口惊到，但他却依旧保留着冷静。 大军前行，前方都会提前撒出探子探路的。上次他们在丽川山能伏击到纪图的大军，只是因为对方根本不知道林四的存在，目光全都放在了慕哲平的三十万大军身上。 但这次不同啊…… 一支大军，哪有这么容易被伏击到？ “敌人会中伏，原因就是他们没有谨慎的时间，也没有那个余力。”慕哲平微笑着解释道。 林四点了点头：“不错，那六十万大军，现在只会拼了命的往回跑。他们现在只会生怕自己赶不及，因为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一场速度战！” 每个人都认为一旦那六十万大军提早赶回仙江城，神炎一方就赢了，库宁城大军就完了。 是的，那六十万大军，根本就不会想到路上还有什么伏兵。他们眼中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目标，就是赶快回到仙江城。 他们认为库宁城大军会和他们一样用最快速度杀到仙江城，因为林四之前确实真的就是如他们所料的那般一路狂奔。 每个人眼中的胜机，都在仙江城！ 却从未有人想到，林四的目标，竟然是那六十万大军！ 是啊，只要干掉那六十万大军，他们还要抢什么时间？到时候仙江城根本就没有援兵了，到时候他们的攻城战想打几天就打几天…… “那六十万大军，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集结到一起。为了早日赶回仙江城，他们现在可能早就已经脱节了，高手轻骑远远在前，步卒遥遥在后。可以说，有心算无心之下，我们的伏击会很简单。” 慕哲平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再也找不出任何问题来质疑这个决定了。 他们都是知兵之人，他们明白林慕二人还有一个优势没有提，那就是大军的状态。 他们现在埋伏在此，士卒可以得到足够的休息时间。而那六十万神炎大军拼了命的往回赶，当他们出现在这里时，根本就是一支疲弱之师。 他们到时候伏击对方，完全就等于是以逸待劳！双方能发挥出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姜戎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甚至显得有些发颤：“你们……是一早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吗？” 林四笑着点了点头，在库宁城时，他和慕哲平就已经做出了现在的决定。 对方的每一个反应都在他们的计算范围内，完全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在场每个人都不知该用怎样的眼神来看待眼前的两位年轻人了，他们心内无比确信了一件事——只要林慕二人一直留在这里，那神炎大军迟早会被赶出龙燕！ 从这一刻起，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今后要像范仲远颜越等人那样毫无保留的支持林慕二人！ 哪怕……真的将这五十万大军变成一支独立的‘第四军’！ 随后众人纷纷忙碌起来，安排阵法师在山路两侧布置各式阵法，挑选适合隐藏的射箭位置，安排士卒在山林内部就地休息，安排高手清理周边数十里任何可能会出现的‘眼睛’。 每个人都明白，一场即将震动整个大陆中部的奇迹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 一切都没有出乎林四的预料。 入夜时分，二十万神炎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他们的行进速度极快，整个二十万人全是由轻骑兵和修士军组成，也惟有他们能达到这样的行进速度。 如果不是林慕二人决定在此伏击敌人，那除非他们能在一天之内就打下仙江城，否则根本就来不及。 没有任何的犹豫与怀疑，敌人直接就那么沿着合关山的山路向着北面奔行。 当他们的脚下出现各式各样诸如火焰，风刃，泥沼，寒冰之类的阵法，同时头顶还落下铺天盖地的箭雨时，这支神炎大军立刻就陷入了崩溃。 这二十万人之中，拥有五名天境，两百多名破境。论及巅峰战力，他们甚至在库宁城大军之上，但有一点不可忽略，那就是他们总兵力太少。 五十万打二十万，双方实力差距着实太大。 而另一方面，这群人日夜兼程的赶路，现在确实人困马乏，一些骑兵在此之前甚至都快在马背上睡着了。 突然遭到阵法和箭雨的侵袭，这支大军便已经是成片的出现减员了。随着林四等人杀出来，这支人马的命运已经注定。 第679章 反常举动 杀声震天的战场上，林四和若若直接缠住了对方一名天境高手。 而其余四名天境高手也被本方阵中的另外三名天境以及慕哲平聂河缠住。 这次林四不打算放走一个，为了仙江城这个目标，他必须保证明天清晨之前，消息还没有被传回去。 一旦鄂泰知道六十万大军被灭，林四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弃城而逃。 林四的胃口很大，仙江城他同样不想放过。 对方的五名天境本就是首当其冲，从一开始就被他们死死锁定。 外围的大军杀得血肉横飞，不过多半都是神炎人倒地，疲兵的战斗力下降得太严重了。 神炎主将严休明白中计了，也明白大势已去，他想突围去仙江城报信，但无奈库宁城大军的人数优势实在太大了。 他的前后左右全是龙燕人，怎么杀都杀不出去，他只有败亡一个结局。 这场战斗，二十万神炎的精锐大军全军覆没，神炎主将严休战死，五大天境战死…… 而为了达成这一战术目标，库宁城大军同样付出了沉重代价。 修行者的弓箭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不是一般人能反应得过来的，但哪怕一开始猝不及防的阵法和弓箭就已经杀伤了对方十余万人，哪怕人数占据了几乎四五倍的优势，哪怕一方有备而来一方疲弱不堪…… 为了锁死这五名天境高手，库宁城大军还是战死了六万人！ 而后林四直接挥军回返原路，向着南面杀了过去，因为后面还有四十万大军。 这四十万大军必须要吃掉，而且也很容易吃掉。 二十万高手精锐在前，这后方四十万大军之中几乎已经没有了修行者，全是由普通士兵组成。 现在前面的二十万精锐大军全部战死，后方的四十万大军依旧懵然不知，在林四眼中，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已经没有时间等那四十万人赶到合关山，然后再来一次伏击。 他直接去南面‘迎接’他们了。 不需要什么埋伏了，三个时辰后，他们迎面撞上了这四十万大军。 这场战斗轻松得不可思议，对他们的到来，神炎大军毫无防备。 双方甫一交锋，神炎大军就溃不成军。他们的前锋部队怎么可能挡得住由天境破境极境高手组成的修士大军？ 四十万人被杀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最终仅有五万人活着逃了出去。 随后林四再不停留，再度转道向北，挥军向北直击仙江城！ 当清晨的阳光洒落在仙江城的城头时，这座城池已经被四十多万库宁城大军围起来了！ 直至此刻，鄂泰竟然依旧还没得到那六十万大军覆灭的消息。 他还在做着坚守一天，等待援兵到来后，里应外合击溃城外大军的美梦。 于是，当林四下令士卒在城外扎营修整时，他一边升起了防护罩，一边在心内暗笑对方愚蠢。 到了这个时候，对方竟然还不赶快攻城，还想玩什么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岂不知这正是给自己喘息之机吗？ 说实话，现在几乎所有神炎守将都是他这种想法。 他们巴不得龙燕人耽误更多的时间，他们乐得看到对方慢慢在城外布置。 但是，终归不是所有人都像鄂泰这样想，比如宓元韵。 他是最早和库宁城大军交手的人，虽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却也加深了他对这支人马的看重。 他研究了库宁城大军这段时间所有的战绩，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支大军事前所做的每一步决定几乎都会出人意料，但最终却总能收获不可思议的大胜。 这支大军之中，有一个神鬼莫测的指挥。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拖延不得，那位指挥会不知道？ 即便他不知道，他身边其他人会不提醒他？ 如果不是那援兵出现了变故，那就是对方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了。 “敌军有诈，我建议您立即上报鄂泰大将军！” 他将自己的推断一五一十告诉了古子翰。 对他的判断，古子翰不敢大意，他是最清楚宓元韵能力的人。 然而，当他将宓元韵的意见报告给鄂泰之后，却遭到了周围众将的嘲讽。 说实话，现在败在库宁城大军手中的神炎大将，已经不止古子翰一人了，谁都知道这支大军不好对付。 但很遗憾，古子翰是第一个。 每个人都在想当然的认为，古子翰攻打库宁城时，是这支大军最为虚弱的时候，那时候对方只有十几万人，只有一个天境高手。 如果那时候趁着他们还弱小就歼灭掉这支人马，那后面根本不会有那些惨败。 但当时古子翰坐拥近一倍的战力却大败亏输，让这支人马走出了库宁城并一步步壮大了起来。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熄灭这火头，以至于现在渐渐演变成了燎原大火。 也因此，古子翰最近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鄂泰没有给他安排什么任务，最近一段时间他都在仙江城蹉跎时光，而其余将领也不太看得起他。 他的意见，根本没人看重，包括鄂泰。 哪怕宓元韵的推断很有道理，但每个人在古子翰开口的那一刻就开始带上了偏见，他们本能的就想要驳倒他。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鄂泰似笑非笑地问道。 无论古子翰说得有没有道理，他们现在又能做什么呢？出城迎敌？那完全就是找死。 现在仙江城内的守军只有三十万不到，天境高手五人，虽然破境多达两百多个，但依旧完全就不是城外大军的敌手。 留在城内等待援兵到来，这就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对方即便能将城外大军玩出一朵花来又能怎样？ “我建议立即出城突围！”古子翰毫不犹豫的道。 他已经听出鄂泰语气中的嘲弄意味了，只是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没错，库宁城大军才刚到，还没有布置好阵地，而仙江城也并没有那么好围。 现在仙江城南面是龙燕大军主力，东西北三面的人并不多，想要逃出去，还是很简单的。 只是这个建议，明显就不会被众人所接受。 开玩笑，只要等到援兵到来他们就赢定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要他们不战而逃？就因为对方莫名其妙的愚蠢举动，己方就要放弃这座坚城？ 这古子翰，脑子坏掉了吧？ 鄂泰忽然莫名轻笑了一声，随后淡淡吐出了一个字：“滚！” 古子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倒不是因为什么局势很可能会恶化，而是因为颜面尽失。 他好歹也是一位位高权重、身份尊崇的神炎重将，鄂泰即便不采纳他的建议，也不应该这样折辱他。 他能听到附近众将带着嘲讽意味的低笑声，也能看到附近城头旁一些士兵在苦苦忍着笑。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恨不得跳起来给鄂泰一拳。 但最终，他还是喘着粗气退下了城楼。 他的离开，没能掀起丝毫波澜，场内唯一若有所思的就是孔笙。 古子翰先前的判断，他也觉得很有道理，对方这不急不躁的举动确实很反常。 而且他比宓元韵掌握的情报更多，他发现库宁城大军到达这里的时间，似乎比自己预计的要晚了将近一天啊！ 但还是那句话，不可能因为一点异常就做出那么大反应。 万一对方此举就是针对聪明人的呢？就是故意做出这种反常举动，让己方生疑？然后不战而逃？ …… 一直到中午时分，城外龙燕大军已经彻底修整完毕，将仙江城彻底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后，孔笙才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 按照他原本的预料，最晚今天清晨之前，就应该会有赶得最快的援兵出现在城外了。 然而现在都已经中午了，城外除了龙燕大军之外，竟然没有一个神炎士兵到来！ 不对！古子翰的担忧，是正确的！ 对他的话，鄂泰向来重视无比，于是他也明白外面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了。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现在仙江城已经被四面包围。这一上午时间，龙燕大军在城外忙忙碌碌，布置了勾索、距马、鹿砦、铁蒺藜、陷坑、阵法多种多样的障碍，当时鄂泰和众将还在笑话对方愚蠢，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些东西原来是防止己方逃走的。 他们根本就出不去，即便天境高手有希望杀出去，其余人也很可能会被杀光。 对方从一开始，就有着全歼他们的野望！对方根本就是在给他们挖坟，而他们之前竟然还当成笑话乐呵呵看着…… 没错，林四确实就是有着这个打算。 现在鄂泰根本就没有援兵了，周边各城的大军也全都被他抽调一空加入了之前那六十万大军之中。那六十万大军一灭，鄂泰立刻孤立无援。 现在根本不用抢什么时间，他们有着足够的时间慢慢来和鄂泰周旋。 除非燕高扬和关瑞太蠢，竟然在这个关头还故意把商平城与原浦城的神炎大军放回来。但即便如此，他也有至少三天的时间可用。 他希望燕高扬这个燕国二王子，不要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故意置龙燕安危于不顾。 燕高扬……当然没有这么蠢。 一夜之间六十万神炎大军差点被杀光，燕高扬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当得知林四创下了这样的惊天战绩时，他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他总算明白林四为什么一直都不买自己的账了，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仰仗自己，他完全可以单干。 反而，自己需要仰仗他打下来的局面…… 就像现在，下方众将一脸狂喜的大声讨论着、赞叹着林四和慕哲平，飞溅的唾沫、挥舞的手臂、收不住的笑容全都昭示着他们完全没办法平静下来的心情，这中军大帐甚至已经快要变成一个闹腾的菜市了。 没办法，库宁城大军打出了开战以来，龙燕大军最梦寐已久的画面。 歼灭敌方大批人马，反攻回去，包围敌人指挥部……这种以往只有在梦中才可能出现的场景，现在真实出现了。 龙燕方面终于占据了全面的上风，胜利的曙光，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接近他们。 第680章 畏惧 “该派兵了！” “真的该派兵了！” “杀死鄂泰！杀死孔笙！打过南浑江！整个中路无忧矣！” “库宁城大军恐怕无法完全吃掉他们，我们应该上去支援他们了！” 是的，下方众将的意见，从未有如现在这般统一过。 无论是秋昱贺阳，还是燕高扬一派的将领们，在没有事先通气的情况下，第一次破天荒的就某次军事行动达成了全面一致。 库宁城大军还剩四十多万，虽然实力依旧凌驾于仙江城守军之上，但想要全歼对方恐怕很难。 对方坐拥坚城，鄂泰本人就是天境高手，这种情况下想要杀死他，几乎不太可能。 对于秋昱等人来说，为了追求更大战果，库宁城大军，需要协助！只有那样，杀死鄂泰，全歼仙江城内敌军的计划才最有希望成功！ 对于燕高扬等人来说，杀死鄂泰，打过南浑江，将会是开战以来的最辉煌的一次大胜！ 现在唯一能够立刻派出大军的，就只有定浪城——龙燕中路指挥部所在地。 燕高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做出了决定。 他一面命令关瑞吴伦死死拖住商平、原浦两城的神炎大军，不求歼敌，只求让对方无力北上即可。 关瑞，吴伦并不是酒囊饭袋，他们当初也是凭借战功和资历一步步升上去的，这个任务，他们应该能够做到。 而另一方面，他亲自领兵，尽起定浪城四十万大军直奔万里之外的仙江城而去。 这个大功，他必须拿下！ 一旦他打下仙江城，随后平定整个中路，那么他的声望将完全盖过大王子燕恪礼。因为这功劳，实在太大了。 就在一个月前神炎人打过南浑江时，燕王和群臣甚至都已经做出了亡国的准备，他要是做到这一步，那就等于是挽救了这个国家。 可想而知，到时候燕高扬在燕王眼中，在群臣心中，在军中，在民间的威望会上升到什么地步？ 他终究是中路军总指挥，这场仗是在他的领导下打的，这一点谁也无法抹杀。 不过，他依旧还是派人火速向姜戎等人下达了一个命令。 攻城不可操之过急，务必要等援兵到来才能万无一失。而对于鄂泰，也要以活捉为主…… 没错，燕高扬现在想要的已经不止是中路局面逆转这一个战果了。 鄂泰是神炎第二大世家鄂家的人，而他本人也是天境高手，能够坐到中路军总指挥这个位置，那也可见其不凡之处。一旦活捉了他，那龙燕便可以他为筹码，和神炎展开谈判。 这个筹码可以用来谈很多条件，想让神炎就此全面退出龙燕当然不太可能，但让东西两路大军全都退回南浑江北面，应该……没问题吧？ 一旦达成这一目标，他燕高扬的功劳就真的大过天了。 只是，他完全忘了，这个目标可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这次林四等人不是突袭，而对方虽然势弱，但也弱的有限。 鄂泰是敌方主帅，他身边会有无数人不顾性命的保护他这位主帅。更何况，鄂泰本人是天境高手。 说实话，林四这次根本没把握能斩杀鄂泰，更何谈活捉？ 为了活捉，到时候势必会让战争出现许多变数，会让麾下高手束手缚脚，会使更多士卒白白丧命。 燕高扬的命令暂时还没到，而即便到了，他也只会当对方放了一个屁。 他现在命令手下人马全力攻打着南面的防护罩，这一点和以往的攻城战并无太多分别。 一直到傍晚，双方也没有真正一刀一枪交上手。 姜戎虽然奇怪他和慕哲平为什么不直接撕开防护罩，但他明白林四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于是他连问为什么都免了。 …… 此时整个中路战线都没有人知道，其实鄂泰是有援兵的，而且这援兵距离他们已经只有一万多里了。 尹漓所在的西线第九兵团一共三十万人此时已经进入了中路战场，随后他们得到了无数事前做梦都想不到的消息。 严休的六十万援兵在抵达仙江城之前，就已经被歼灭。 仙江城现在已经被四十多万库宁城大军围了起来。 燕高扬已经带着四十万大军杀向仙江城。 商平原浦两城的神炎大军被牢牢拖住，根本无从脱身。 也许他们现在就算赶到仙江城，也已经晚了，事前谁能想到局面会发展到这一步？ 被人寄予厚望的六十万援兵，竟然就这样没了？这未免太过荒唐了，但这个消息却是真实无比，甚至已经快速传遍整个龙燕。 整个龙燕后方已经彻底沉浸在了庆祝的气氛之中，每个人都看到了打赢神炎人的希望。库宁城大军果然又传回了惊天的捷报，这惊喜是那么的令人难以置信。 在龙燕民众心目中，这支大军已经彻底成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化身。他们相信，只要有这支大军的存在，收复国土赶走神炎人根本不在话下！ 而对于神炎一方来说，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坏消息了。 消息传回后，神炎国主震怒，作为三路大军主帅的神炎丞相魏仲火速调集东西两路战场大军向中路进发。哪怕救不了鄂泰，也不能任由中路局面就这样恶化下去！ 而岂止是神炎和龙燕，就连碧澜、乌夏、赤楼、东煌、高真等国现在也不由自主将目光投注到了龙燕战场上。 事前谁也没能想到，局面最为不利，面对超级强国神炎帝国的龙燕王国，在被突袭随后一路溃败后，竟然还有重新逆转的机会。 一时间，库宁城大军名扬整个大陆中部，人人都在猜测这支大军之中到底会这么神奇的原因。 尹漓此时正在向着东面行军的途中，得知这一系列消息后，这支来自澄罗城的神炎大军行进速度变得更快了。 她身边没有人开口说话，无论是唐瑾还是陆南杜星纬许少岳，此时他们每个人的心情再带着沉重的同时，又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 想必，此时他们这一路大军的神炎主帅辛哲也是类似的心情吧？ 他们能不能及时赶到还是个问题，即便能赶到，他们能击败那支神奇无比的库宁城大军吗？ 那支大军所用的战术，所创下的战绩，是他们事前根本没有想到的。和这样的敌人交手，他们没来由的失去了几分底气。 哪怕……他们的阵容很强大。 他们甚至生怕自己前方，自己左右，自己后方突然杀出几十万伏兵，虽然这很无稽。 按理说，库宁城大军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到来，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这里。 但是，对方已经数次化不可能为可能了，谁敢保证，这种事不会发生？ 他已经在这些人心头种下了一颗畏惧的种子了，他的强大甚至让这些人未战先怯，尹漓心内没来由的兴起了一缕无法言明的怪异感觉。 或许因为自己见过弱小时期的他，或许因为自己知道他许多外人所不知的秘密，或许因为自己在很早以前就开始看好他。而现在，他已经做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了。 如果当初在天河时，自己就杀了他，现在的历史会演变成什么样？ 无形中，自己似乎成为了这场大战受挫失利的真正‘元凶’啊！她莫名的笑了笑。 想要击败现在的他，真的很难呢！ …… 入夜时分，鄂泰已经得到了外界的消息。 而他的消息并非来自神炎残兵的告知，现在的仙江城已成孤城，什么消息都传不进来。 而作为中路军指挥部所在地，仙江城当然有传送阵存在。只可惜，防护罩一旦开启，空间力量就将被彻底隔绝。现在使用传送阵，只会被送到防护罩的边缘地带。 告诉他这一消息的人，是林四。 入夜时分，林四直接撕开了防护罩，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仙江城防护罩的范围之内。 这种神乎其技的事情，让双方大军一片哗然。 哪怕已经预料到对方可能会直接破开防护罩，甚至在夜间加强了城头的防御，但真正亲眼看到这一幕，城楼上的鄂泰和神炎众将还是被吓得不轻。 这意味着他们用来拖延时间的防护罩其实根本挡不住对方，只是因为城头兵力雄厚，即便撕开防护罩，也难保证一战而下罢了。 所有人似乎都忽然明白上陵三鬼当初是怎么从圣山第三关消失的了。 鄂泰并没有下令攻击两里之外的林四，因为距离太远，而对方身处防护罩边缘，随时可以逃回去。 他一直都知道上陵三鬼在敌军之中，也知道林四现在的战斗力几乎已经接近天境初期。但他仍旧不知道，这是对方的幕后主帅。 他想看看林四究竟想要做什么。 “神炎的士兵们！你们完了！”林四果然不负他期望的运用起加持了印力的声音，对他们这边遥遥喊话了。 这声音，几乎让方圆数里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他第一句话，虽然难听，却也没有让鄂泰和孔笙等人意外。 果然，对方是来瓦解他们的军心的。 对方能破开防护罩，但不代表他们就一定能打进仙江城。城头的抵抗，会让对方死伤无数。 打仗并不仅仅只有战场上的战术，战场之外同样有着攻心大战。而有时候，攻心之战的效果往往不次于前者。 就像现在，如果神炎大军的军心真的被林四动摇乃至瓦解，士兵变得厌战，变得胆怯畏惧，那对林四来说，当然是个好现象。 到时候，他攻城时遇到的抵抗会弱得多。 鄂泰不会任由他一个唱‘独角戏’，于是他冷冷打断了林四的话。 “无知小儿，信口开河！岂不知你们死期将近？”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座仙江城。 霎时间，整座仙江城的守城士兵和将领们齐声呐喊，声威震天！ 第681章 攻心之战 虽然鄂泰知道外界可能发生了剧变，知道眼下的局面恐怕已经变得非常不利，但他却不能不这么说。 他不能坐视军心涣散这种事情发生。 身为主帅，他必须让士卒知道，他一直都有着必胜的信心。如果连他都没有信心，那下面的士卒只会变得人心惶惶。 只可惜，林四却不会吃这一套。 “哈！我们必死无疑？你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仰面长笑起来，声如穿金裂石。 “哼！跳梁小丑，你以为你的谎言能蒙蔽我们神勇无匹的将士们吗？” 神炎士卒们再次高声呐喊起来。 然而，鄂泰的内心其实很矛盾。 他现在既想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六十万大军到底怎么了。同时，又不希望林四继续开口，那样会影响他的士气。 “谎言？”林四右手自怀中一抽，一匹足有丈许长宽的紫红绸布被抽了出来，绸布上绣着大大的一个‘严’字！ “你看看，这是什么？”他的长布一抖，就着火把的光芒，几乎每一名城头上的修行者都能看清这是一面军旗，六十万援兵主帅严休的军旗！ 军旗乃一军之魂，军旗被夺，那几乎可以直接宣称这支成建制的被打残了，乃至消散了。 城楼上，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都猛然抽搐了一下。 包括鄂泰，孔笙，宓元韵这些已经对这一幕有所预感的人也不禁为之色变。 他们明白，自己最担心的一幕，真的发生了。 那六十万大军，是真的来不了了。 但鄂泰就是鄂泰，眼见城楼上人人倒吸凉气，变得惶恐不安时，他陡然大笑起来。 “这就是你的伎俩？用一面假军旗，就想蒙蔽我军，瓦解我军的军心？小子你是否太天真了？龙燕人就只能想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吗？” 是啊，做一面假军旗，并没有什么难度不是吗？一枚银币就能搞定的事情而已…… 轻轻几句话，立即一洗片刻前的颓靡，神炎一方的士气立即回升。 城头上许多中低层将领以及修行者们纷纷喝骂不止，大声嘲笑着林四，辱骂他手段太过幼稚。 然而，许多高层将领却没有这么乐观。 他们可没有这么好骗，虽然明白鄂泰为什么要这样说，但他们内心却没办法放松下来。 林四似乎早已料到鄂泰会有这样的回应，他不急不恼四平八稳的立于原地，那面军旗已经被他踩在了脚下。 这是不折不扣的挑衅加羞辱，但鄂泰忍住了。 他刚刚才说这面军旗是假的，现在对方踩在假军旗上，他又哪里说得出指责的话语？ 一直等到城头上的骂声渐渐变弱了许多，林四才再次出声。 “是吗？那你再看看，这是什么？”他长臂轻舒，自后背取下一个了布包。 看到这个布包的刹那，鄂泰几乎已经明白林四拿出的是什么了。 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 布片碎裂，严休的人头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林四提着头颅上的乱发将其高高举起，被斩断的脖颈一圈处，血液早已凝固，但看上去却依旧可怖无比！ “严休的头颅在此！你们应该不陌生吧！”他咧嘴大笑起来，此时他给人的感觉，犹如一个会生啖人肉的魔头一般。 他现在的举动，既残忍又血腥，而且割下头颅向对方展示这种事，也显得极为卑劣。 这是一件会为人所不齿的事情，然而林四亲手做了。 他不在乎面前这些人和身后那些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更不在乎世人会怎么评价自己，因为他要打胜仗！ 所有的手段，都是在为胜利服务！仅此而已…… 被防护罩阻隔开来，相隔两里遥遥对峙的两军寂静无比，每个人都呆呆望着脚踩军旗手提头颅的青年，一时间震慑无声。 鄂泰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显然被林四这举动给冲击到了。 严休本就是鄂泰军中的高层将领，城头上的人又怎么会不认识他？他们知道，严休是那六十万大军的主帅。 现在严休的头颅在此，那么，那六十万大军呢？ 已经不用想了，连主帅都战死了，六十万大军又岂能有活路？他们已经没有援兵了，他们成了孤军！ “鄂泰将军早已将严休将军调到了定浪城，你们已经自身难保！真难为你竟然能找到一个和严将军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只是这等手段，就不嫌太过低劣可笑吗？” 眼见就连鄂泰都一时失声，城头上的一名白面青年忽然朗声开口了。 限于修为，他的声音不如林四和鄂泰那般嘹亮高远，但却已经足以让城头上所有人都听清了。 鄂泰雄躯一震，这才明白自己竟然差点被对方震住。 如果不是刚刚这名白面青年出声，己方士气跌落将会成为定局。 他认出了这名青年，虽然他修为低微，军阶不高，但这位名叫宓元韵的青年毕竟是宓家人。 而且最近他几乎和败军之将古子翰形影不离。 往年他去宓家拜会时，曾经见过这位宓家九公子。那时候，在鄂泰眼中这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此刻，正是因为他出声，才及时挽回了局面。 而且，他甚至还临时捏造了一个假消息，提前堵死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语。这让鄂泰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不错，这军旗是严休大军的，这头颅是严休本人的。但是，有什么用？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假的，林四又能如何？ 他难道还能当面证明这些东西的真实性不成？ “拿一个无名小卒的头颅冒充严休，龙燕人已经堕落到需要依仗这等手段了吗？想要打击我军士气，也不用如此啊！哈哈哈哈！” 他的话，让许多城头上的中下层军官将信将疑，而士卒们倒是大声欢呼起来。 相对于林四，他们自然更宁愿相信鄂泰的话。 林四不禁摇了摇头，其实他想要继续证明的话并不难。毕竟他们打下的战绩是实实在在的，他还能拿出对方那几名天境高手的头颅。 不过，他的‘战术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你们没有援兵了！我来此只是要奉劝你们一句，三天之内如果投降，还能保得一命。三天之后，燕高扬主帅就将杀到这里，到时候你们将会……全军覆没！”他嘴角一扯，做出了一个割喉的挑衅动作。 鄂泰大声嘲弄：“小子，要我们威猛无比的神炎将士向无能的龙燕人投降？你是否没睡醒，还在发梦？” “哈哈哈哈！”城楼上的龙燕众将纷纷大笑起来。 是的，再怎么样，他们也不可能会投降。林四的威胁，确实让他们感到极度天真可笑。 林四浮了浮嘴角，并没有再回话。他只是突然用力运劲一抛，将那头颅远远甩向了上方的城楼。 以他的实力，将一个头颅抛出两里还是轻而易举的。眼见头颅迎面飞来，鄂泰骤然出手。 一股金色气劲急速射出数十丈，头颅当空炸裂！ 他不会任由这头颅真正出现在城楼上，并且被周边将领和士卒们‘观摩’，因为他明白那是真的。 他只能亲手毁掉自己部下的头颅。 他胸中的怒火已经冲到了顶峰，但他却生生压制了下去，因为他的军心确实被动摇了。 林四最后那句话，燕高扬即将带兵杀来，让他自己也无法镇定了。 己方已经被围，没有援兵，而对方反而很快会有增援。 怎么看，他们都是死路一条了！ 他一边极力稳定着军心，强调林四所说的全是谎言，全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士气，大家千万不要中计。 一边悄悄看向了身边的孔笙，却见到他的面色也变得罕见的沉重了起来。 …… “你这家伙，刚刚倒是出尽了风头啊！这种好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林四一回到营地，就迎来了聂河的质问。 显然，别人眼中危险无比，同时又卑劣无比的事情，在他看来却是极其有吸引力。 他刚刚竟然差点被这个家伙给震得失神了，真是太丢面子了！如果早知道林四进去是要威风一把，他怎么着也得跟上啊，岂能让这家伙一个人专美于前？ “就你？”林四淡淡斜了他一眼，“你这张女人脸，不被对方当成笑话就好了。” 聂河脸上的温度瞬间退却成冰寒。 “你是在挑战我吗？”他的长剑缓缓向着鞘外滑出了一截，脸上浮现出了邪邪笑。 “没有，他只是在嫉妒你长得俊。”经过他身边的慕哲平轻声丢下了一句话，随后跟着林四进入了帐内。 出乎了周围所有人的意料，聂河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平静。姜戎等人原本还极度担心他和林四会因为一句话而决裂…… 事实上，类似的话林四都不知对他说过多少次了，他自己也只是习惯性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一下生气的样子而已。 “好了，大功告成！”一进帐内，林四便像是完成了某项重大使命一般。 然而，跟来的姜戎等众将却不太理解他刚刚的做法。 他们看到，最后鄂泰的几句话又重新让躁动不安的神炎大军平静了下来。 攻心之战，可没有那么好打的。 想要摧垮敌方士气，往往需要真的让他们绝望才行，而不是在对方阵容齐整，吃得饱又睡的暖的时候说上几句话就可以奏效的。 在他们看来，林四刚刚的举动，似乎是没有起到作用的。 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激起敌方的血勇之气。 一旦明知死路一条，对方很可能会拼死一搏，来个鱼死网破啊！ “你刚刚说二王子会带兵前来，是真的吗？”姜戎很好奇林四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事实上，到现在为止，燕高扬派出的人根本就还没有到这里。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会有支援这回事。 林四很坦白的摊了摊手：“我不知道，我胡诌出来吓唬鄂泰的。” 众人已经忍不住狂翻白眼了。 他们的表情，林四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事实上，这个谎言倒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如果没有一定的推断，又怎么可能编得出来？ 不过，林四依旧不打算指望这位龙燕二王子。 “你们肯定都和鄂泰一样，以为我是在故意打击他们的士气，其实并不是。”他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什么？”众人面面相觑，心道你刚刚大费周章撕开防护罩，进去后费尽唇舌，还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物证’，如果不是为了瓦解敌方军心，难道就只是故意耀武扬威不成？ 仿佛看穿了众人心内所想，林四微微一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攻心之战，可没有那么简单啊！” 第682章 将星崛起 仙江城神炎指挥部内，神炎众将齐聚一堂，然而没有一个人的脸色能好得起来。 鄂泰最后那些振奋人心的话语，骗骗中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卒也就算了，他们这些人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愚弄。 “真没想到，严休竟然战死了……”一名神炎大将低头叹道。 “现在不是讨论敌人有多厉害的时候！”鄂泰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眼前这些人骗不过，但他可不想这些人全都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孔笙淡淡道：“敌方势大，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坚守不出，要么突围出城。” “坚守肯定不行，守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一名将领低声道。 许多人默默垂下了头，他们也明白，既然燕高扬会带兵过来，那坚守肯定没有出路。 “魏仲大人不会见死不救，但他的援兵只能从东西两路调来。他们绝对没有燕高扬快，到时候，在援兵到来之前，我们就会被七八十万大军彻底摧垮了。” 现在没有人知道东面已经有三十万神炎大军在火速赶来的路上，而他们也没有怀疑林四的话语真假，怎么看，燕高扬也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他们可不想拼死守城几天，最后被燕高扬来个一锅端。 那么，就只有突围了…… 就在众人打算就突围事宜各抒己见的时候，场内忽然响起了宓元韵的声音。 “我怀疑今天林四的举动另有目的，是否就是故意等着我们突围？” 托刚刚城头‘解围’的福，他终于得到了鄂泰的看重，破例得以在这样的重要会议上旁听。 然而有的人，注定就不会安分，更不会平庸，比如他。 他依旧不知道库宁城大军的指挥是林四慕哲平，但在他看来，林四今夜的举动一定是‘那位指挥’所授意的。 ‘那位指挥’的风格他已经有所了解，他的每一步，即便原本看上去很荒唐，也都一定会带着某种目的。他的敌人，最终都会按照他所期望的去做。 就像现在，所有人都开始准备着突围了。那么……其实本方突围才是‘那位指挥’想要的结果？ “蠢货！你是在故意和我们唱反调吗？他今夜刻意展露撕开防护罩的手段，拿出军旗人头，就是在瓦解我们的士气这你都看不出来？”一名神炎大将大声斥道。 也许是因为出身豪门世家，而修为和军阶又不够高，以致于身边永远都有许多比他更加尊崇的人物，宓元韵对于这种羞辱似乎早已有了足够的抵抗力。 他并没有动怒，他的声音甚至都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平静道：“可是……他失败了。” 立刻就有人出声反驳他：“失败只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太过粗鄙，选择的时机不对，再加上鄂泰大将军化解得当！” 这些将军并不是蠢货，他们对于攻心之战有着足够的了解。 鄂泰和孔笙并没有出声，只是一齐看向了宓元韵。 对于这名年轻人，他们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 “纵观对方那名指挥之前数战的表现，我不认为他会做这种无用功！” “你这是在神化敌人，没有永远算无遗策的人！” 宓元韵不再对对方的话进行辩驳，而是自顾自道：“对方想要全歼我们，但攻城的话，他们会死伤惨重。而且一旦在守城战打到绝境时，我方高层也可以通过传送阵离开这里。这很明显不是对方想要看到的。” 他的话，让鄂泰和孔笙等人暗暗点头。 确实，现在他们用不了传送阵，但如果城都破了，防护罩当然也就撤了。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拼死一战，然而战到绝境时，不可能还会与城偕亡，到时候通过传送阵逃离这里是必然的事情。 只可惜传送阵的灵石能传送个近千人次就算极限了，否则他们肯定会把三十万大军全部传送走。 仙江城丢了以后还可以打回来，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那就真是无可挽回的损失了！ 而另外，攻城确实会损伤巨大，因为守城一方有着地利之便，有着防御工事。 对方现在是既想全歼他们，又不想付出太大代价。 宓元韵的说法，还真不是毫无道理。这么看来，对方确实是希望他们主动放弃城池，然后突围出去，最后在外面截击他们啊！ 因为带兵突围的话，意味着还有生机。高层将领以及破境之上的高手们自然不能提前通过传送阵逃走，否则剩下的人不可能突围得出去。 “小子你忘了最重要一件事了！燕高扬的援兵！敌人有着燕高扬的援兵，他们没道理希望我们突围，只会希望拖到燕高扬到来的那一天！” 是的，这又是不能忽略的一点。 如果对方希望他们突围，那就说明对方没有援兵。而如果有援兵，那对方就应该是希望他们坚守的。 按照宓元韵这说法，那对方应该是没有援兵的。那他们，还真的只需要固守就行了。 恐怕林四也想不到敌阵之中还有宓元韵这样的人，能将他所做的一切都抽丝剥茧一点点分析出深层动机来。 事实上，林四是希望神炎大军突围的，而他也确实打着在城外截击对方的念头。 在城外大战，要比向城头上攻的损失轻多了。 宓元韵摇了摇头：“林四那番话，应该只是在唬我们。但燕高扬应该也真的在路上了。” “小子，你说来说去都自相矛盾了，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库宁城大军数次战斗，没有和龙燕其余兵团有过任何协作。我猜测，这支大军的指挥和燕高扬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他们更像是一支独来独往的军团。” “所以呢？”众将领已经越听越糊涂了，他们完全不明白这小子到底要说什么。 “这支大军今日才到仙江城，燕高扬就算要来支援，他们现在也不可能得到消息。所以，他们自己恐怕认为自己也是一支孤军！但另一方面，我又相信燕高扬真的会来，因为他没道理错过这样的机会！” “你怎么断定燕高扬不是和他们提前约好的？这全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兵贵神速，如果燕高扬提前和他们约好，那现在一个白天过去，他应该已经带着精锐人马出现在城外了。”宓元韵淡淡道。 他的话，让众人一时间无法反驳。 如果林四听到此时宓元韵的话，一定会叹服不已，此人通过种种迹象，几乎已经将他们的情况猜得一清二楚了！ “哈！小子，你说了半天，最后燕高扬还是会来，我们还不是要突围？说了半天，只是废话而已，呸！”一名神炎将军高声斥道。 他们可不想被这样一个白面小子教育一番，而且还被驳得哑口无言！ “行了！”就在许多人打算出声同斥宓元韵时，鄂泰站起身来止住了众人。 啪啪啪！孔笙也站起身来，同时轻拍着双手。 他一脸欣然的赞叹道：“真是想不到，我神炎军中竟还有你这等人物！” “大人谬赞了！”宓元韵微微颔首。 “今日看出城外敌军破绽的，也是你么？” “正是他！”古子翰迫不及待的出声道：“当初库宁城外，也是宓元韵施展巧计，我们才能聚拢三十五万大军！只可惜，没能料到对方竟然利用了防护罩，这才造成我们的大败！” 他一直看重宓元韵，只可惜库宁城大败之后，这位天才指挥似乎就要因此而被埋没了。 “看来，我神炎军中，要出一位绝世将星了！”孔笙畅然大笑。 他看起来，似乎很期待宓元韵将来能够大展身手，完全就不在乎他的崛起会抢了自己的风头，这胸怀，让宓元韵深受触动。 而他的话，也让帐内众将一时失声。 孔笙是什么人？三路大军总指挥魏仲都会向其问计的人。这大半年来，他们的攻势一直顺利无比，主要就得益于孔笙的运筹帷幄神机妙算！ 而在这次大战之前，他所在的神炎东南兵团也一直牢牢压得碧澜帝国的西南兵团喘不过气来。 鄂泰能以东南兵团大将军的身份当上中路军主帅，除了他身后的鄂家以及自身的实力和能力之外，更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拥有孔笙的辅佐。 孔笙在神炎军中的声望和地位，完全就不在鄂泰之下。而鄂泰本人对此非但没有不满，反而一如既往的倚重他，他很明白孔笙对他有多重要。 现在孔笙如此看重宓元韵，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宓元韵一飞冲天的未来。 “早知有你这位如此了解库宁城大军的人物存在，当初就该让你参与之前的战事了……”孔笙长叹一声，想起当初古子翰曾经主动请命前往明宁城聚拢援兵。 然而当时，自己却派了谨慎无比的楼海，满以为那样会万无一失，结果…… 如果当时派的是古子翰，那宓元韵自会随同其中，库宁城大军暗中调动去往东面，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你们都以为他刚才说的是废话，实则不然。库宁城的兵马自成一系，这一点连我也未能看出，得他提醒方才明白过来！这很可能会成为未来我们瓦解库宁城大军的关键所在！” 孔笙开口，‘待遇’完全不似宓元韵，帐内众人纷纷点头不已，完全没有任何要反驳他的念头。 而他的目光已经不再着眼于眼前这一场即将失败的战斗，而是看到了将来。 “燕高扬确会到来，城外敌军不知这一点，但他们应该也有此猜测。只是因为城外敌军自成一系，他们想要独自解决我们，同时他们想要全歼我们，不希望我们使用传送阵。所以他们……确实是希望我们突围的！” “今夜林四的举动，看似故意坏我军心，其实不然。他的目的，只是想把我们吓走，然后在城外伏击我们！” 一名神炎将军疑惑道：“那我们不走？” “不，燕高扬迟早会来，我们自然要走！只是，既然对方的目的是要伏击我们，那么城外一定有了对方的布置。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看破对方的布置，避开危险便可！” 他的话，让众人豁然开朗！ 第683章 孔师 大帐内，众人全都屏息凝神听着孔笙的话语。 “敌人的防守兵力，并非四面平均，那样他们也不可能围得死我们。” “我们有四个突破方向，敌人不可能面面兼顾。但怕就怕，正好撞在敌人兵力雄厚的那一面，一旦被缠住，我们将会无从脱身！” 鄂泰接口道：“不错，目前南面的兵力已经达到二十万人，北面最弱仅有一万人，几乎已经等同放开。西面兵力仅有五万，而东面……” 说到这里，他的面色变得有点古怪。 “东面的兵力，是不是极其雄厚？”孔笙轻捋黑须淡然笑道。 “不错，东面的兵力，不下四十万！”鄂泰皱了皱眉。 这个数字，在场众将其实都已经知道，只是现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还是感到了一阵沉重的压力。 算下来，敌人的总兵力已经达到六十多万之多了！ “所以其中必定有诈！”孔笙显得胸有成竹，“如果我所料不错，其实东面的兵力应该不足十万！” “为何？”一名神炎大将不解道。 孔笙笑着用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宓元韵，同时对他点了点头。 宓元韵心领神会，孔笙这是给自己在众将面前表现的机会啊！ 他感激的看了这位大人一眼，将他的提携之恩记在了心中，面色重新恢复了泰然。 “库宁城守军三天前从明宁城开拔时，仅有五十万。向北的沿途各城皆为我方占领，他们不可能在一边赶路的同时，还聚拢到十几万大军。其次，他们和严休大战一场。所以，兵力不可能会超过四十五万了！” 有神炎将领不解道：“可是城外……” 宓元韵笑道：“如果所料不错，城外至少有三十多万稻草假人。只是穿上了多余的衣物罢了，对方数十万大军忙碌了一天，应该就是忙这个了。” 在数十万大军之中放一些假人，这即便是白天也很难看得清。更何况他们有防护罩，相隔数里之下，又哪能分毫必至？ “对方只是多出了二十万人，为何是三十多万假人？” “还有至少十多万人，应该是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了！而且，这看不到的十万人，才是对方真正的高精锐！” 孔笙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不错，果然天生帅才！” “大人太抬举了小子了！”向来不为外物所动的宓元韵，也忍不住兴起了一丝羞赧。 孔笙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还叫大人？如果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孔师吧！” 闻听此言，众将齐齐震惊不已，孔笙让宓元韵叫他孔师，这是要将宓元韵收作自己的门生啊！ 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未见过孔笙对谁这么看重过。而有了孔笙门生这个身份，今后的宓元韵便再也不会被人轻视，他甚至会早早进入三路大军总指挥丞相魏仲的视线内。 他们眼内透出了艳羡之色，明白宓元韵的崛起之势已经再不可挡了！ 宓元韵破天荒的感到了受宠若惊，然而孔笙看向的他的眼神只有亲近和期待。 他的声音再也不复往常那仿佛永不会变的平静无波，沉稳而又锐利的眼内更是蕴出了丝丝泪光。 二十多年了，这是除了古子翰之外，他再次被人这般看重和认可，而且这次是他少年时代就崇拜过的神级军师孔笙！ “是！孔师……”他躬身下去颤声道。 孔笙欣慰的笑了起来，宓元韵刚刚的神态，他全都看在眼里。 他更加确信了一件事，收下这个门生，同样也是自己的幸事，更是神炎帝国的幸事！ “咳，那我们该往哪里突围？”鄂泰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师徒情深’，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弃城，那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要能保存手下这三十万大军，那他们就还都有着机会。 等到东西两面的援兵过来，他们依旧还能将仙江城打回来。 而看到孔笙和宓元韵将局势彻底看破，仿佛早已智珠在握，他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有这两个人辅佐自己，自己完全不用烦恼。 “北面不远便是南浑江，那里算是一条死路，可以提前放弃，而对方也正是因此才只安排了一万兵力。” 孔笙的话，让鄂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南面的二十万大军应该是真的，那里本就是他们的主攻方向。而向南逃，我们也只会越陷越深。” “西面的五万应该也是真的，而那里正是对方期望我们逃走的方向。” “为何？” 孔笙的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他仿佛已经看穿了林四的一切心思。 “东面四十万大军，必定有假，而且大部分都是假的！对方今夜之所以大费周章赶着要我们突围，无非就是希望我们选择西面！因为他们将高手全都埋伏在了西面！” 鄂泰猛然一拍手，大声叫道：“您是说，对方故意让我们以为东面布有重兵，所以本能的选择向西突围？然而表面最弱的西面，其实正是敌方埋伏之地？” “不错！”孔笙颔首笑道：“这正是对方做假人的目的所在，其实东面才是真正空虚的地方！” 众将恍然大悟！ …… “你的计划很冒险啊，真看不出你竟然有这么重的赌性。” 城外一隅，清楚知道林四真正计划的慕哲平轻声叹道。 此时姜戎聂河若若范仲远等人已经全都不在他们身边了，一如孔笙和宓元韵所料，这些精锐高手都已经化作了伏兵。 “我最近是否改变了许多？”林四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现在他已经布好局，就看对方会选择哪一面了。 如果他押对了，那么将会收获一场辉煌而又轻松大胜。而一旦押错，原本就已经唾手可得的胜利反而会白白丢掉。 一旦鄂泰直接突围逃掉，那结果，其实还不如直接围城攻打。 但没有办法，他贪图更大的战果，然而他的兵力又不足以面面俱到，他只能赌一面。 而且，他心内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赌一把吧，赌赢了，那后面还有本钱收获更多胜利。如果不赌，而是在这里围城死战，就算赢了，自己的本钱也会被耗干净！ 他想起了若若的话，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变了。 以前的自己，有这么疯狂吗？ 虽然不知道他和若若有过一次谈话，但慕哲平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人总是会成长的，和从前相比，你只是变得对胜利更加执着了。” “这……也算是成长吗？” “是的。”慕哲平悄悄偏过了头，看向了远处的城墙。 前方忽然闪过一道覆盖整个天际的光华，随后面前的城池仿佛突然从水中来到了岸上一般，变得陡然清晰了许多。 “防护罩撤掉了，看来，对方阵中还是有聪明人的。”他忽然道。 林四浮了浮嘴角，瞬间便从刚刚的莫名情绪中解脱了出来。 “不错，对面有聪明人，我们该准备了。” …… 此时的仙江城内，二十万大军已经全部集结在了城中广场上。 至于其他的七八万大军，则主要撒在了西城门之下，以及东面和南面的城头上。 此举的目的很简单，让对方攻城。 因为，双方现在都在演戏。 林四知道鄂泰撤去防护罩，就是准备逃走了。而鄂泰也知道库宁城大军明白他们会逃。 双方都明白，这座城其实已经相当于不设防了。 只是，选择哪一个方向突围却很重要。不到出城突围的那一刻，鄂泰不可能让对方看出他们的真正方向。 西面的出现神炎守军很正常，因为最后四门齐开时，要让三万神炎大军直接冲出去，让对方误以为他们真的要向西突围了。 这样才能真正拖住对方在西面的主力部队。 至于南面，主要是为了试探。同时拖住大股敌军，让敌军攻城！ 孔笙终归对于南面二十万人的真假不太确定，他需要看到对方的攻击情况再做定夺。 而另一方面，当他们突围，对方发现不妙时，南面的龙燕大军无论是向东还是向西转移，都要不了多少时间。 他们故意留几万人在南城头，就是为了拖住那二十万大军，关键时刻直接打开城门，放对方进城。 一旦进了城，南面这二十万大军就很难再追上他们了。 做戏要做足，那七八万留在城头上的士兵，就是充当诱饵的弃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真正的二十万精锐尽数逃脱。 相比于林四，鄂泰和孔笙可要冷酷得多。 “西面敌军无动静！” “东面遭到对方攻打，但仅有不到五万人，敌方高手不见踪影，我方局势尚稳。” “南面遭到了对方猛烈的攻打，马上就会沦陷！但敌方高手几乎全都不在，仅有林四慕哲平二人！”很快便有人报来了消息。 “二十万大军倾巢出动吗？”孔笙再度确认道。 “是！” 孔笙大笑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南面二十万也是真的！西面是假装空虚故意留给我们的，所以毫无动静！东面明显就是只有五万人，只是为了做戏才派上来，东面必然空虚！” “出发！”高居马背上的鄂泰拔出长剑直指东城门。 …… 轰隆隆，仙江城的在同一时间四道城门齐齐洞开！ 这座重城，就这样突然自动解除了所有防备。 西城门的三万神炎大军直直杀了出去，迎面撞上了城外的五万龙燕大军。 东城门的二十万神炎大军在同一时间也杀了出去，对面的五万龙燕大军此时正在攻城，几乎毫无阻拦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神炎大军呼啸而过。 前方城外乌压压一片近乎三十多万大军完全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那么静静看着他们。 待前方轻骑兵和修士团杀到近前才发现，这三十多万大军，果然全都是套着衣物的假人，根本就不会动。 对方连绵数里的营帐内完全没有一个人，全是空荡荡的。 一切，都和孔笙宓元韵二人的推断完全一致！神炎众将已经彻底为之折服了！ 踏过营帐，前方出现了山峦。道路变得狭窄了，而道路上也被布下了各式障碍。 这一切，都是对方白天在外当着他们的面布置的，为的就是拖延他们的脚步。 鄂泰命令高阶修士上前开路，这虽然会耽搁他们的时间，但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无论如何，对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他们的主力现在应该还傻乎乎的埋伏在西面呢！ 他们离开这里后，对方就再也追不上他们了。 后方的五万龙燕大军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向着这边杀过来，不过他们被东面留守的两万神炎大军死死拖住，根本带不来丝毫威胁。 对方的距马鹿砦被剑气撕开，至于陷坑等障碍也被快速填上。 而就在此时，地面上布置的阵法终于也被触发了，前方的高手们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一切都在他们承受范围之内，毕竟他们对此早有准备。 然而，就在他们的阵法师被派上前的那一刻，两侧的山林内射出了无数箭支。 第684章 将军和剑客 被算计了！ 这一刻，孔笙大惊失色，再也不复先前的淡然。 神炎一方毫无防备，他们之前已经一致认为伏兵在西面，以至于对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毫无防备。 猝不及防之下，修行者射出的弓箭，别说普通士卒，就算是低阶修行者也完全无法抵挡。 夜色之下的神炎军阵之中，响起了无数锐器破体时的沉闷声响，随后便是无尽的哭喊和惨嚎。 刹那间，这片原本宁静的山林变成了一片血腥修罗场。 只是短短一瞬间，二十万神炎大军便已经倒下了一半。三轮箭雨覆盖的范围，至少是十万人同时开弓射箭才能做到的效果。 当十几万龙燕精锐高手突然从密林中杀出来时，无论孔笙还是宓元韵都明白，他们大势已去。 敌方那位指挥，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高明。 对方的六十多万大军，其中肯定有假的，这一点自己二人都看出来了。 而自己二人所料并不错，东面的四十万大军，确实只有五万是真的。 但是，伏兵却也在东面…… 敌方其实就是故意要自己看出这个破绽啊！ 自己误认为对方做出这么多假人，是为了虚张声势，为了让己方不敢选择东面。自己以为西面仅有五万人，是对方刻意留出来引诱自己的破绽。 所以自己才反其道而行之，最终选了东面。 然而自己万万没想到，这个想法，才是对方真正利用的地方！ 真正适合突围的方向，其实是西面。那里才是真正的空虚之地，真的仅有五万敌军。 对方料中了自己会看出这些假人，对方料中了自己会反其道而行之最终选择东面，所以他利用了自己的猜测，所以现在东面出现了十几万伏兵。 对方的天境破境极境几乎一个不少的全部出现在了这里！ 神乎其神啊，对方的计划，完全就是利用了自己和宓元韵这样的‘聪明人’。 如果是庸将，现在还在固守，最终会被燕高扬消灭。 如果是普通将才，那看到西面空虚，或许就直接冲向了西面，那样会真的成功突围。 反而，像自己这样自作聪明，把一切都看得太透的‘聪明人’，会自以为看破了对方的破绽，放心大胆的选择了外强中干的东面…… 然而谁能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胆？外表空虚的西面，竟然真的是最弱的一面。 他怎么敢？他凭什么这么自信？如果己方真的选择了西面，他完全就是等于白白放弃了一场胜利啊！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事实就是现在对方赌赢了。 这场攻心之战，自己大败亏输！ 后方已经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他明白，这是林四和慕哲平带着攻打南门的二十万大军火速杀过来了。 南门虽然大开，但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直奔东面。 显然，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而现在，对方高手已经迎面杀了过来。因为这些陷坑距马，修士团和轻骑兵都已经下马，根本就冲不过去。 前方被阻，后退亦是无路，对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为全歼他们。 兵对兵将对将，双方很快就在这片区域杀得难分难解。 无论鄂泰还是孔笙，此时都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向前突围。 惨烈的近身厮杀之中，他们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除了鄂泰之外，其余四名天境高手全都分别被人缠住，而破境也被缠住了大半。只剩鄂泰本人及少部分精英高手一路向东撤去。 前路全是龙燕人，他们的逃亡脚步变得无比迟缓。 许多高层将领随着鄂泰一路向前冲杀，宓元韵在古子翰的护佑下暂时还留存着性命，只是在这场混乱而又激烈的战斗中，他区区元境修为几乎是随时都有被杀的可能。 无论林四还是姜戎，他们最想杀死的目标都还是鄂泰。 鄂泰一死，中路军就将变得群龙无首，后面的战斗也就会变得简单无比。 只可惜，从现在这局面来看，神炎的几大天境应该是逃不掉了，许多中下层将领也死定了，但包括鄂泰在内的许多高层将领却很可能会逃掉。 没办法，库宁城大军的高手阵容，只有这么强。 他们只能拿出这么多人来。 随着林慕二人以及他们身后二十万人的加入，这支神炎大军败亡的命运已经注定。 林四想去拦截鄂泰，但现在他和鄂泰之间相隔了许多厮杀正酣的人。而就在他打算放弃时，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挥着长剑不断向前冲杀的鄂泰，竟然还有余暇保护着身边的一名中年文士。 林四并不认识孔笙。说实话，孔笙在神炎军中的名气虽大，但主帅毕竟是鄂泰。 或许燕高扬秋昱等人对这位军师一点都不陌生，但包括姜戎在内的库宁城大军，对他这个人的认知却不够深，因为往常他们根本没资格和这个级别的敌人交锋。 他们知道孔笙是鄂泰的谋士之一，但他们并不清楚这名实力仅有元境的中年文士，才是敌阵之中最重要的人。 林四也不知道，但既然这个人被鄂泰保护着，那便意味着他身份很高吧？ 于是他对着前方拉开了大弓。 鄂泰几乎已经冲出了重围，龙燕人也早已放弃了弓箭改成了肉搏，他此时和林四相隔足有两里路，他身边全是神炎的高级将领，附近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敌人了。 他哪能想到，就在他刚刚松下一口气的时候，会突然射来一支极快无比的箭？ 林四的箭术是极强的，在他实力低微的那段时间，有许多次危局他便是依赖弓箭才最终化险为夷。 现在他的实力已经是破境，他的箭是何等之快，又是何等之沉？ 他的箭，就连破境高手也不能轻易无视。 铛！鄂泰挥剑劈开了向着自己脖颈射来的一箭！剑身传来一阵轻微震颤，他明白这箭手实力非同一般。 但紧接着他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另一箭，这一剑同样的快和准。箭尖划破了前方的气流，甚至带上了一溜火光，以不可阻挡之势直指他左侧一名神炎将领的后颈。 这名神炎将领修为仅有极境后期，此时对这一箭竟然一无所觉。 鄂泰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危急关头，他向前探身重重挥剑劈了下去。 铛！箭支落地，那将领连忙惊魂未定的回过了头。 而后他眼内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鄂泰豁然回头，刹那间睚眦欲裂。 孔笙的胸口已经被一支利箭贯穿，这是第三箭。 第一箭和第二箭，终归还间隔了一瞬，第三箭和第二箭却几乎是同时发出。更致命的是，和前两箭破风的呼啸声不同，第三箭几乎毫无声息…… 孔笙的胸口已经沾满血迹，这一箭的威力其实比前两箭差远了，但杀死他却已经足够了。 鄂泰豁然抬头，视线准确捕捉到了两里外，正在放下弓箭的林四。 他一把抱住了孔笙已然软倒下来的身躯。 耳畔传来了孔笙气若游丝的声音：“快……走……” 鄂泰疯了一般向他体内灌注灵力，然而孔笙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孔笙，这位令无数人忌惮无比的人物，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轻易死去了。 他没能留下什么惊世遗言，他最后一句话，是如此的简单平常。 “啊！”鄂泰仰天嘶吼！ 这场败仗，说实话，孔笙几乎要担负起绝大部分的责任，但鄂泰一点都不怪他。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点他很清楚。他不会因为这一场败仗，就抹杀孔笙以前帮他打下的无数胜仗。 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先生时的情景，于是他泪如雨下…… 外人怎么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深厚？得到了孔笙后，他就像是猛虎有了翅膀一般快活无比。他和孔笙的关系根本不是主从，而是兄弟。 “你们……以后听宓元韵的。”他低声道。 随后，他猛然起身，将怀中孔笙的尸身小心翼翼交到了一名亲卫手中。 四周众将似乎明白他要做什么，纷纷拦阻起来。 “大人不可啊！” “是啊！只要你活着，我们还有打回来的希望啊！” “大人不可意气用事！” 在他们看来，鄂泰的反应未免太大了，完全就不似一个主帅应该有的表现。 战场上死人何其之多？往往数年数月朝夕相处的同袍，某一刻就会突然战死在你的眼前。如果人人都想着报仇，军令要求退兵，要求转移的时候怎么办？ 然而鄂泰的目光已经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变得残暴狰狞而又绝望。 对所有人的劝说，他完全就是充耳不闻。 “你们要阻止我为他报仇？”他吃吃笑了起来，随后骤然挥剑。 “滚！都给我滚！”他明明在笑，脸上却挂满了泪水。 幸亏他的剑没有带上灵力，但即便如此，依旧有数名离得较近的将领被他的剑划伤。 众人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而就在此时，鄂泰的身影已经消失。 他毕竟是天境高手，周围这些将领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场内所有天境战力此时都在战斗中，谁能料到他会突然横空杀回来？ 孔笙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知道，出身世家位高权重的鄂泰，其实深藏着一颗‘快意恩仇’的心。 他骨子里，其实更像是一名剑客。只是因为一直手握重兵，执掌大权，他不得不为了许多所谓的大局而压抑着自己某种不断骚动的本能。 所以，孔笙让他‘快走’，他知道自己死后，鄂泰会发狂。 但可惜，他一死，就仿佛弦断了一般…… 鄂泰没有听取他最后一个‘建议’，他彻底忘了自己是一名将军，他终于变成了一名剑客。 他的剑，直指林四！ 他很清楚，自己杀回去，只会是死路一条。但在死之前，他必须要为孔笙报仇！ 第685章 病床上 如同一场噩梦般，震天的喊杀声渐渐消退。 林四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大床上。 房间很大，屋内的装饰亦很华丽，他微微扭动脖颈，看到了笑眯眯望着自己的若若。 “这里是……仙江城？”他忽然觉得嗓子干涩无比，伤口处依旧隐隐传来剧痛。 “是啊。”黑裙少女仿佛明白他的内心所想一般，扶着他坐起身来，同时将水杯凑近了他的唇边。 “老慕怎样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大口喝完水之后，他迫不及待问道。 “我很好，你已经昏睡三天了。”门口传来了慕哲平懒散的声音，将他的问题全都回答了一遍。 听到他的声音，林四面色一松，随后他便看到了同样缠着纱布的慕哲平。 “呀呀呀！好一派柔情蜜意的场面。我是否来得不是时候？要不要回避一下？” 依旧是那惯常的打趣，无论唐小芷，月洛宁，尹漓还是现在的若若，似乎只要自己身边出现女人，他都会来这一套，根本不考虑可不可能。 一旁的若若抿嘴一笑，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脸红害羞，只是轻轻在他后背加了个厚厚的枕头，扶着他倚在床的靠背上，随后悄悄离开了这里。 对她这种无比周到，又无比贴心的举动，林慕二人一时无言。 如果她当丫鬟，恐怕会比这世上九成九的丫鬟都要干得漂亮吧？只可惜，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敢把后背交给她。 待到她出门，林四才笑骂道：“你这家伙看来活得很好嘛！” “那是，至少我站着，你躺着。”慕哲平掀了掀嘴角，似乎心情颇好。 林四并没有继续和他拌嘴，而是轻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那晚自己的敌人——鄂泰。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敌人，明明实力占着上风，却一上来就用同归于尽的打法。 对方当时本是完好状态，可想着的却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第一招，自己就刺中了他的肩头，但他却也劈伤了自己握剑的右臂…… 如果可以，林四怀疑他甚至会用牙齿咬自己。 不要命的敌人，自己不是没见过。然而像这样的，却真是第一次见，尤其他还是身份尊贵无比的神炎中路军主帅。 这样的人，本该比常人更惜命，不是吗？ 但当时对面那个敌人，就像是主动求死一样，他脸上已经看不到属于活人的气息。 如果不是有老慕帮助自己，恐怕不过三招，自己就会被那个如同发狂魔兽一般的男子杀死了。 虽然那时候，自己可能也会杀死他。 尽管最后有若若出手偷袭鄂泰，但自己二人还是受了这辈子最重的一次伤。 “想不到，他竟然真的死在了仙江城外。” “是啊，想不到……” 虽然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巨大战果——斩杀敌方主帅。但两人却没办法完全高兴起来，他们能看到最后鄂泰脸上的悲哀。 虽然他最后的举动不配为一名主帅，但他却是一名最悍不畏死的剑客。这样的敌人，哪怕是战死了，也应该给予一定的尊重吧。 “当时被射死的那名中年文士是谁？”林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孔笙，鄂泰的第一谋臣。辅佐鄂泰三十多年，打过无数胜仗。据说客苍山那战他没有参与，否则最后我们的阵法不一定能坑杀那么多人。” “这么说，这一仗去掉对方两个最重要的人物了？”林四轻声笑道。 “是啊……” “那一战结果如何？”他最终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一战是他策划的，他无比想要知道最终的结局。 “我方战死七万余人，其中天境一人，破境五十多位。敌方包括鄂泰在内的五大天境全部战死，不过他们拖住了我们太长时间。二十万敌军逃掉了五千多人，由于全是修行者，姜戎最终没能追上他们，随后他们就班师回仙江城了。” “后来呢？” “算不上好。” “难道情势被敌人逆转了？不可能吧？”林四愕然不已，按理说中路的敌人几乎都已经被打残了啊！ 就算是败光好局，也不至于这么快吧？何况姜戎和沙承运等人也不是庸才，即便脱离了自己，守住局势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那倒没有，当时我也昏迷了。醒来后，燕高扬已经带着四十万大军来到了仙江城。” “嗯？” “他带走了姜戎等人，现在仙江城内剩下的兵力已经不足十万。” “带他们去哪了？”林四皱了皱眉。 慕哲平悠悠道：“我们的主帅大人，带着七十万大军，追向了那五千人。” “什么？”林四失声惊呼，随后难以置信道：“七十万人，追那五千人？” “没错。”慕哲平的嘴角扯出一缕讥嘲，“那五千人，其中包括古子翰，楼海，纪图等许多神炎重将，杀掉他们，可是大功一件啊……” “那也用不着七十万人，对方甚至连一个天境都没有了！”林四的脸上兴起了一股怒意。 这完全是用开山大斧是劈蚊子，是对兵力的极度浪费。 大军开拔，本就会对后勤造成沉重压力，几十万人吃饭穿衣治伤治病，战马的草料……这每天都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林四的几次大战几乎都是闪击突袭，尽量追求速战速决，正是因为他明白拖久了，这些问题就会慢慢积累起来。 他不可能像神炎人那样极尽搜刮沿线城池，因为这里就是龙燕本土，他打仗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保护这里的民众。 而且他每次出征，面对的敌人都太强大，他不得不带那么多兵。 可现在燕高扬做的……分明就是毫无必要的事情。 慕哲平微微摇头道：“倒也不全是，他也打算趁势扫平南浑江沿线一带。” “那也用不着带这么多人，这些人本就另有他用！” “你还不明白吗？燕高扬不会让你再掌兵权了，你的昏迷正中他下怀，他生怕将这些人留在你身边，以后收都收不回去。” 呼！林四长吁了一口气。 他微闭双目默然片刻后才低声道：“其实我没有那种念头，你知道，我虽然沉浸在指挥打仗中，却厌恶争名夺利，我只是想把自己正在做的事做得更好而已。” “我知道，但别人不知道，而且也不会相信。” 林四睁开双眼，继续问道：“商平城和原浦城怎么样了？” “关瑞和吴伦之前被一直对方压制着不敢攻城只敢牵制，鄂泰的战死的消息传出去后，两城的神炎大军在他们发现之前，就悄悄撤向了东西两面。” 关瑞和吴伦挡住了两城大军北上救援仙江城的线路，但对方真想要逃，哪里不能去？ 林四再度长叹：“我们坐失了天大的良机，唉！” 慕哲平知道林四在遗憾什么，在他和林四的原计划中，歼灭仙江城的敌军后，就将尽起麾下大军，和自己兵分两路火速向南直袭商平城和原浦城。 这两城的八十万敌军，当时是不知道仙江城会沦陷得这么快的，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撤离。 一旦林四和自己带兵火速赶去，以他们的能力，加上那关瑞吴伦的牵制，这两城的八十万神炎大军恐怕很难活着回去。 如果做到这一步，那除了现在还在攻打的一些城池之外，中路的神炎大军将会基本被肃清。 神炎人将会元气大伤，哪怕他们从东西两路调兵过来，也无济于事了。太少改变不了局面，太多则会影响东西两路本身的局势。 但现在，那八十万神炎大军活着逃回去了…… 他们已经将敌人打得奄奄一息，却没能给予最后的致命一击，让敌人又有了恢复元气的机会。 怪只怪，他们两人事先根本没有向姜戎等人透露过这一步计划。怪只怪，鄂泰竟然将他们伤到了这个地步。 他死前那一战，变相挽救了那八十万大军。 “燕高扬就看不出这个机会吗？你没劝他？”林四的语气之中，依旧透着些许的不甘。 慕哲平自嘲般摇了摇头：“他看不出，在他眼中，或许杀死那五千人和打下沿江各城更加重要。或许他认为关瑞和吴伦能一直拖着那八十万人，等他忙完之后再回去慢慢宰杀。我当时重伤未愈，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这位主帅大人。” “是吗……”林四低下了头。 燕高扬明知道这支大军是自己和慕哲平指挥的，慕哲平醒来后，他竟然都不来过问一下，这个细节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了。 “看来，到了回月国的时候了。” “等伤养好吧。” …… 林四以为燕高扬是追不上那五千人的，但这次他却猜错了。 哪怕晚出发了两天，最终燕高扬却还是见到了这五千人，只可惜当时他已经拿对方没办法了。 宓元韵逃亡途中一路故布疑阵，最后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改道向西，和尹漓所在的辛哲援军汇合到了一起。 毫不夸张的说，这五千人已经被打得失魂落魄了，如果不是因为鄂泰最后指定了宓元韵这个临时指挥，恐怕早都四散逃命了。 宓元韵本以为库宁城大军会派人一路衔尾直追，他本以为自己即便不断改变方向，也可能根本就逃不掉。 毕竟，‘那位指挥’是那么的厉害，就连自己和孔师联手，都被他胜了一阵。 然而后续的发展却让他很是意外。 对方是派人追了，然而很轻易便被自己甩脱了。而后，自己最担心的商平和原浦两城大军，也没有被对方急速扫灭。 这很反常啊，以‘那位指挥’的能力，怎么会抓不住这样的机会？ 第686章 忌惮无比 宓元韵这五千人和辛哲的大军是在仙江城西面三千里的勒河城外汇合的。 随后双方人马一齐进驻了这座城池。 勒河城同样在南浑江的南岸，这条滚滚大江距离北城墙只有不足两里，是这座城池北面天然的护城河。 而北面还有一座大桥连通着两岸。 一个多月前，神炎人跨过南浑江后，这里就已经落入了神炎人手中。 这城内原本仅有三万守军，但现在却陡然变得空前强大起来。 光是唐瑾的手底下这些出自门派的七千人，就已经有了四大天境，两百破境了，这几乎是三路战场上最强大的一支门派修士团。 毕竟这支大军之中，有着尹漓陆南许少岳这样的门派顶尖天才。心宫和无上云颠对他们更多的是意在锻炼，自然不会任由他们轻易战死。 而除此之外，神炎人方面，同样有着两名天境，五十多名破境。 现在宓元韵这五千人的加入，更是让高手阵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 宓元韵带出来的这五千人之中，虽然一个天境都没有，但却也没有一个元境以下的。毕竟这些人之前几乎全都是中上层的神炎将领，自身多半都具备了一定的实力。 三十万大军，六名天境，近乎三百名破境，极境不下三千，这样的阵容堪称豪华无比。 但是，此时身处帐内的高级将领和高手们，却没有一个能高兴得起来。 仙江城被占了，鄂泰被杀了，五名天境全部战死，三十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 这样的消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情沉重。 事前他们想过仙江城可能会破，但他们真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这一战的经过，早已传遍了整个大陆中部，现在在所有人眼中，龙燕都可以吹响反攻的号角了。 龙燕上下振奋无比，而反观神炎方面，士气已经不可避免的变得低迷了许多。 这场仗打了大半年，这些士兵毕竟是远离故土不远万里深入敌国作战，他们也是有家人有父母乃至有妻女的，这里本就不是他们的家园。 之前一直连胜也就算了，而现在，在渐渐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后，许多士兵渐渐开始变得厌战起来。 一如外界所料，神炎和乌夏赤楼联手门派发动这场大战，是为了荡平整个苍罗大陆的。 他们怎么能就这样停下来？他们原本的计划是一年打下龙燕，三年摧垮高真，五年平定乾蓝以及南面那些小国的。 可现在，光是一个龙燕，竟然就让他们重重受挫了。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那支大军——库宁城大军。 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这支原本不起眼的人马，竟然连战连捷。前前后后已经有两百多万神炎大军被他们绞杀，而天境高手更是战死了足足二十一人，至于破境高手保守估计也已经战死不下三百名了。 这样的伤亡程度，彻底打痛了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 哪怕是在以往和碧澜帝国的交战中，神炎帝国也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损伤。 半个月之前，库宁城自身都还岌岌可危。可现在，他们已经彻底逆转了中路的实力对比，甚至近乎改变整条战线的局势。 库宁城大军的这些战绩，已经吸引了包括碧澜，高真，乾蓝，赤楼，西陀，紫星等国的极大关注。 每个人都明白，这支大军背后一定有个逆天的指挥。 不知有多少人在研究这支大军，然而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击败他们。就连孔笙都意外死在了他们手中，这让许多在座的神炎将领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哪怕坐拥这样强大的阵容，辛哲和他的部下们，依旧一点信心都没有。 “对方七十万大军明日便会兵临城下，库宁城大军和燕高扬汇合后，同样坐拥六名天境，两百余名破境，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上陵三鬼今次没有随军出征。”主帅辛哲淡淡说了一遍当前形势。 “上陵三鬼怎么了？”因为特殊身份而够资格出现在这里的尹漓，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讶然不已。 以往的军事会议，尹漓从未开过口，这次她突然发问倒是让众人颇为意外。 或许，是因为这三人已经被外界看成和她同级的修行天才，所以她才会对这三人的消息如此在意吧？ 对于这位未来极有可能晋入圣境的天之骄女，辛哲自不会怠慢，更何况尹漓在军中的表现一直都好得让他感到意外。 在此之前，他以为像这样的顶尖天才是很难合作的。 他尽量让面色显得和善，“据探子回报，林四和慕哲平在和鄂泰将军的战斗中，也受了严重的伤，目前他们正在仙江城静养，而聂河和那名神秘黑裙少女也留在了那里。” 关于若若，现在也同样渐渐在两军之中有了不小的名气。一则她在战场上始终和上陵三鬼形影不离，二则她的个人实力同样不能从表面境界来判断，已经有数名天境高手死在她和林四的联手之下了。 宓元韵微闭双目，脸上显出一缕悲色。因为上陵三鬼，他又想起了孔笙。这位大人刚刚将他收为门生，让他品尝到了久违多年的感动，但仅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死在了林四的箭下。 他很想杀死林四为孔笙报仇，然而他也明白，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杀上陵三鬼的人太多了，可他们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 “这确实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哈！”许少岳仰天打着哈哈，听到林四被重伤，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他心内甚至暗暗腹诽鄂泰太不济，如果杀死他们就好了。 “确实是好消息，少了这四个人，我们相当于少面对了三名天境。”和林慕聂三人打交道最多的古子翰沉声道。 纪图涩声道：“鄂泰大人的牺牲，终归是有价值的……” “但我们的形势，依旧极其不利。”辛哲麾下的一名将军皱眉道。 敌方之所以厉害，固然有上陵三鬼帮助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那名‘神秘指挥’。有那个人在，他们根本就毫无底气。 “暂时放弃中路吧，等到东西两路的局面彻底稳定下来，我们还能打回来。” “肃清中路后，对方完全可以分兵支援两侧，到时候就连东西两路都会受到影响，怎么稳定下来反攻？” “是啊，我们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沿江一带会被他们全部扫平。” “可这次我们面对的可是七十万大军……” 大帐内，一时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之前库宁城大军只有五十万人，就已经创下那样的战绩了，现在他们有了七十万人…… 怎么看，己方都是毫无胜算。如果退得晚，恐怕就连这里的三十万大军也会一并交代掉。 “哼！他们再厉害也是人，不是神！你们未战先怯，还有一点神炎军人的样子吗？”高居主座的主将辛哲厉声喝道。 是守是退他暂时还未作出决定，但他不能容许眼前这些还没开打就想着自己一定会败。 众将不由得面露愧色，是啊，他们现在的表现，简直就是在丢神炎帝国的脸啊！ “我们确实不能退，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高手层面我们占据些许上风，虽然总兵力少过对方，但守城一方终归占据极大优势。”沉寂了许久的宓元韵终于开口了。 辛哲麾下一名大将脱口斥道：“小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辛哲责骂他们也就算了，这宓元韵又凭什么当面反驳他们刚刚的观点？ “闭嘴！”古子翰豁然而起，对这名将领怒目而视。 而后楼海纪图等人也纷纷站起身来。 辛哲面色一变，而他属下众将更是讶然不已。 古子翰等人的态度，他们不得不慎重对待。 虽然这批人已经只剩五千，但他们现在又不是割地而据的军阀，不会因为底下人马打完了就变得一无所有。 他们和辛哲部众都是神炎帝国的臣子，而论及军阶，无论古子翰还是楼海纪图，其实都是和辛哲平起平坐的。 眼下这支大军，自然还是辛哲为最高统领，毕竟这是他的人马。而古子翰等人手下暂时无兵，算是落魄一时，但这不代表辛哲和他的人能轻侮对方。 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了这区区一个师团级的参谋，古子翰等人的反应也未免太大了。军中众将吵架辱骂本就司空见惯不是吗，毕竟他们又不是文人。 “这，古兄何须如此动怒……”辛哲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古子翰冷冷道：“宓元韵，是孔笙大人亲自收下的门生。是鄂泰将军战死之前，亲口指定给我们的指挥者！希望你的人，注意言行……” 辛哲与身后众将极为震惊，说实话，宓元韵随着古子翰等人一道列席这军事会议，他们已经感到有些奇怪了。 这里除了那些门派修行者之外，每个人的军阶都比他高。 而现在在听到古子翰这句话之后，他们才终于明白，这五千人的‘临时指挥’竟然是这个小子？ 而再看宓元韵身后众多高层将领，竟然没有一个出言反驳，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楼海等人的支持，让宓元韵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鄂泰孔笙死后，料错了敌人动向最终导致大败的自己会被这些人排斥。 事实上，他这是想差了。 胜败兵家常事，无论古子翰还是楼海纪图，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人，又哪能不明白？就连孔笙都败在了对方手中，更何况宓元韵？ 宓元韵是得到孔笙亲口推崇的人，而后的逃亡途中，如果没有宓元韵的数次变向，他们这五千人恐怕连一半都剩不下来。 这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他这样的人在这场大战中，是不会被埋没的。迟早他会一飞冲天，光是他孔笙门生这个身份，一旦传出去，就已经足够受到丞相魏仲的看重了。 对这样一个人，他们犯不着故意和他对着干。 而且现在根本没什么可争的东西，对面的大军如此厉害，自己等人却还要排挤也许是唯一一位够资格和对面那位指挥过招的人物，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第687章 那个人不在 无论孔笙门生的身份，鄂泰的临终遗命，还是古子翰等人的支持，都让辛哲等人不得不重新看待宓元韵。 “守城确实占据了不小的优势，但据我所知，之前伊平城，明宁城，宝新城都破得极快。” 宓元韵的面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无论是先前被呵斥还是后来被支持。 听到辛哲的话，他不假思索道：“那是因为对方能够撕开防护罩，而现在能撕开防护罩的上陵三鬼已经不在。而且此次即便上陵三鬼仍在，我们也无需太过担心。” 辛哲脱口问道：“为何？” “撕开防护罩这种手段确实太过骇人听闻，但有一点，那便是当时那三城都只剩几万残兵了，而我们现在不同。” 宓元韵的看法，让辛哲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确实，防护罩说白了只是双方兵力相差太大，城池根本没有希望守住时的最后手段罢了。 现在他们虽然兵力比对方少许多，但对方却没有那么容易攻进来，因为他们的高手阵容比对方还要强大。 就算没有防护罩，对方的高手也根本抢占不了城头。 “但那个人……” 虽然刚刚还斥责部下未战先怯，但事实上他自己对于库宁城大军之中的那位指挥也极为忌惮，他不可能自信到直接无视那个人。 对方之前那么多场战斗，每次的计划，全都是他未能提前想到的。可想而知，一旦和对方作战，他很可能根本就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他这短短几个字，让帐内众人一时间面色再度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人，给了他们太大压力了。 “如果能刺死那个人就好了，可惜我们根本都不知道他是谁。”一名无上云颠的天境长老皱眉道。 众人也明白这句话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有这么容易得手，那之前孔笙早就被龙燕人刺死了。 这样的人，龙燕方面肯定是会严加保护的。 然而宓元韵却忽然道：“这一点，可能不用担心了。” “为什么？”辛哲脱口问道。 宓元韵缓缓推测道：“这七十万大军虽然也包括了库宁城大军，但他们的主帅是燕高扬。以我猜测，那位指挥应该是后来临时加入的，燕高扬和他并不对付。他应该，已经被解除指挥权了……” “什么？” “不可能吧！这样的人……” 帐内众将一片哗然，完全不相信这个推断。 “燕高扬再蠢，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吧？” 可以说，那个人以一己之力逆转了中路的局势。对这样的人，龙燕应该重用才对，怎么可能…… 但不远处的尹漓却认真打量了宓元韵一眼，这个人的聪明，让她有点意外。 确实林四是后加入的，他是否被燕高扬排挤，尹漓是不清楚，但对面确实没有他在指挥了，因为他现在还在仙江城躺着。 “你的推断，有依据吗？”辛哲沉声问道。 如果对面没有那个人的指挥，那他们这一仗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正常情况下，想要打下一座城，本就需要倍之于对方的兵力。而除去那个人，燕高扬阵中其余将领，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宓元韵淡淡道：“如果此人是龙燕人，也不至于等到开战大半年才在库宁城突然展露能力了。” 他的话，让众人暗暗点头起来。 确实，如果那个指挥是龙燕人，怎么可能坐视之前这大半年来的溃败？以他的能力，即便不能不能把神炎大军打回去，至少也早该打几场漂亮胜仗了。 宓元韵紧接着道：“库宁城大军之前没有和燕高扬有过任何协作，我怀疑此人一直是在自行其是，这是极其犯忌的事情。换作你是燕高扬，会愿意五十万大军被这样一个外人掌握吗？” “这……” 哪怕这猜测听上去很无稽，但众人一时间，还真无法反驳。 辛哲微微摇了摇头，“这终归只是猜测。” 他不能因为一个不太确定的猜测，就把三十万大军压上去。 宓元韵继续道：“你们的到来，至少在两天前，燕高扬应该都是不知情的。他率领七十万大军，一开始只是为了追我们这五千人，这完全不是那个人的风格。” 他当夜曾被姜戎派兵追过，当时后方仅有五万人而已。而且一天之后，对方就放弃了。 后面重新派七十万大军去追，这未免太过反常。 “也许他其实知道我们来了。”辛哲看上去，就像是在故意挑刺。 “但他最初却是径直向南面追赶，那里是我们当时临时改换的方向。” 宓元韵的意思很清楚，燕高扬如果真提前知道东面有辛哲这三十万大军赶来，他就算是要誓死追杀这五千人，也该分兵了。 哪怕分出六十万去东面迎击辛哲，分出十万追击那五千人，都要顺理成章得多。 然而他没有，他带着七十万人追向了南面，这足以证明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辛哲的存在，他真的就是为了这五千人，派出了七十万人的追兵。 这举动看上去确实很荒唐，不过辛哲思索片刻后还是继续道：“或许他想要顺便扫平沿江各城。” “以那位指挥的风格，仙江城被攻破后，当夜就应该调派至少三十万大军去商平原浦两城了。如此一来，武英和明筠的两路大军，很难逃得掉，整个中路将会再无任何悬念。与之相比，沿江各城，后续随时都能扫平。” 宓元韵说着说着，自己也皱起了眉。 确实，即便燕高扬拔除了‘那位指挥’的权柄，那也是两天后他进了仙江城才会发生吧？在那之前，燕高扬应该还无法干预库宁城大军才对。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那两天时间内，库宁城大军其实还是那个人在掌控？ 然而这也太过蹊跷了，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在仙江城连着两天按兵不动啊！ “或许他防备着我们的援兵，不敢轻易离开仙江城。” 宓元韵摇了摇头，“不，既然他知道燕高扬会来，那他根本就没必要担心仙江城。我现在甚至怀疑，那位指挥，是不是在那晚也遭遇了不测……” 他之前的推测，其实众人已经开始相信了。尤其是攻打商平原浦两城这个设想被他随口说出后，更是在众人心内兴起了阵阵波澜。 只是最后这个推测，就未免有些太过离谱了。 尽管所有人都希望那个人真的就那么死掉了，如同孔笙那样死在了战场上。 但他们明白，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 “那晚的大战，他们最终是赢了的。他身为指挥，没道理会以身犯险。”辛哲的内心，其实已经对宓元韵的能力感到叹服了。 说到最后，其实他已经完全在被宓元韵的思路带着‘狂奔’，如果反应稍微慢一点，他可能都会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他似乎有些明白宓元韵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多人推崇，他对战局看得很透彻，一眼就能找出问题的根源所在。 整个中路战场在他眼中，就像是清晰无比的棋局，而他自己就像是一个永远清醒的旁观者。 这样的眼光以及洞察力和分析能力，是他辛哲很难具备的，因为这些能力除了需要努力和经验外，更需要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是，宓元韵最后那个推测，他还是无法认同。 仅凭一些行事异常，就判断对方的指挥死了，这未免太过荒谬。甚至就连宓元韵自己也没有继续坚持这个观点，因为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小。 “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个好消息。至少足以说明，我们面对的是燕高扬，而不是那个人。”辛哲卸去先前的疑惑，激励着众将。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变得轻松了许多。 既然面对的不是那个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哪怕己方兵力比对方少许多，但神炎人何曾怕过龙燕人？ “希望那个人一直被燕高扬排挤埋没下去，哈哈！” “是啊，最好是把他赶走！” 一时间，大帐内众将情绪渐渐高涨起来，再不复先前的颓靡。 “其实他猜得没错，那个人，确实是遭遇了不测，只是他并没有死。”帐内忽然传来的悦耳声音让众人陡然闭上了嘴。 众人一脸愕然的看向了刚刚出声的尹漓，对她的话，感到很是莫名。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宓元韵一脸急切的问道。 “是，我知道。”紫眸少女展颜一笑，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对于是否透露林四的身份，她其实一直都在犹豫之中。 但现在，她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自己是神炎这一方的人，战场本就是不择手段的地方。 更何况，这个秘密其实根本算不上秘密，神炎一方迟早会知道。龙燕一方有着碧澜高真乾蓝等国的高手们协助，库宁城大军之中自然也有。 这些人恐怕早就亲眼见识过他的指挥能力了，他们不可能不会向本国汇报。 迎着众人无比期待的眼神，她轻声笑道：“那个人，就是林四。” 话音刚落，帐内便是一片哗然，每个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可能！” “怎么可能是他？” “绝无可能！” 无论是辛哲，古子翰这样的将领，还是唐瑾，素秋这样的高手，亦或是陆南，许少岳这样的年轻修行天才，每个人都觉得这个答案太过荒唐。 第688章 走或留 每个人本能的抗拒自己相信这个答案。 哪怕这其中其实已经有了许多巧合，但他们依旧在刻意忽略。 还是那句话，林四的自身修行实力已经很强了。即便他的天赋已经足够被拿出来和尹漓相提并论，但那也应该是心无旁骛专注修行了十几年才有可能做到。 门派弟子之中，极少有既擅长修行，同时还擅长指挥战斗的人。 哪怕陆南这样的年轻一代佼佼者也不行。 他们自幼，就没有学过这个，他们一直耳濡目染的就是有关修行的一切事物。 哪个师傅会在教徒弟修行的同时，还教他排兵布阵？ 除非这个弟子在修行上并无出路，然而林四不同，他现在已经是举世公认的修行天才。 不让他专精修行，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而另外，门派内似乎也没有这既能教修行，又能教兵法的人物。 最后……对面那个指挥的水准也未免太高了。 即便林四对指挥作战有过涉猎，也不可能击败浸淫此道数十年的孔笙吧？ 这也就是尹漓开口，换作其他人，恐怕已经被帐内众人痛斥反驳了。 “漓儿，你这推断……”素秋有些艰难的开了口，与其他人相比，她更在意尹漓提起林四的原因。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 “师叔，您还记得当初天河君臣是怎么评价他的吗？” “自然记得！”素秋不假思索的答道。 她当然是记得的，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尹漓认识了林四。 而尹漓这句话，也开启了她尘封了一段时间的记忆。他还记得，临嘉城大乱那晚，林四以区区元境实力，挑动了青川南齐凉月天河四方上千人的厮杀。 靠的，只是几句空口白话而已。 事后天河君臣对他极为忌惮，认为他很可能成为将来月国最有威胁的人。 这个评价，当时素秋倒并没有感到不以为然，那少年的所作所为确实当得起。然而，也仅止于此了，区区东南边陲小国，他即便成为一国擎天巨柱又能怎样？ 不说别的，就是他们现在勒河城这三十万人，都足够灭掉月国几个来回了。 他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内，就蜕变成现在这样？成为了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为之头痛的，有能力改写这场大陆最顶峰战役进程的关键人物？ 这变化未免太大，大得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他有指挥能力，非常卓越的指挥能力。早在两年前，他就指挥千宋两千人大破草原国上万骑兵，当时他还只是极境的实力……”尹漓对于林四的作为知之甚详。 “你说的，是阜伦坡之战？”宓元韵忽然脱口而出。 “是的。” “那一战我曾经特意研究过，据说指挥的人是千宋青王府二世子白景焕。”宓元韵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足以证明他现在的能力并不是凭空得来。 要知道，千宋和草原国的战斗，根本就引不起中部这些大国的注意，在他们眼中无非是小打小闹而已。 帐内这些将军甚至对这一战闻所未闻，但宓元韵却还能记起那一战指挥者的资料。 尹漓意味深长的笑道：“那是千宋的官方辞令，为的是保护他们三人。而后北谷一族在上陵山中的战斗同样有他们的身影，现在库宁城也是自从他们加入后才陡然发生了变化。你们依旧认为，这只是巧合吗？” 再也没有人能说得出反驳的话语了。 巧合太多，就不再是巧合所能解释得通了。更何况北谷一族和库宁城大军之中都出现了上陵三鬼，这一点他们其实早就注意到了。 他们只是心内拒绝朝这个方向猜测而已，如今被尹漓直接摊开，他们最终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答案——林四还真的很可能就是对面的那个神秘指挥。 也惟有这个答案，才能将之前的许多疑团解释通。为什么北谷一族和库宁城会突然发生那么大的变化，为什么打下仙江城后，他们会白白坐失良机…… “真是想不到……”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还是人吗？究竟是谁教导出来的……” 古子翰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没想到，如果我当时晚一天攻打库宁城，根本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上陵三鬼为什么会加入库宁城大军，其中的来龙去脉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聂河和蓝岚的关系，他当时也早已通过城内间谍得知。 他知道上陵三鬼其实原本只是路过库宁城的，在上陵三鬼展露出极高战斗力，对他的攻城造成极大阻碍时，他就曾经后悔过。 只是现在看来，后面这一连串大败，竟然全都是因为那次城门偷袭而起啊！ 如果当时晚攻一天，这三人早都离开库宁城了，后面又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陆南和杜星纬等门派弟子面色各异，他们明白，自己等人在另一个领域，又被那三人远远超越了。 “鄂泰将军挽救了我们啊……”楼海微微垂落双目，语气低沉道。 帐内众人默然，如果不是鄂泰将林四打成重伤，那现在即便燕高扬为主帅，对面军中也一定会有上陵三鬼的身影。 他们也不敢保证一旦龙燕人战事不利时，会不会重新启用林四。而一旦这支大军重归林四掌控，在场众人实在没有把握还能打赢这一仗。 而现在，这似乎已经可以不用担心了。 “我们要不要派人去刺杀他们？毕竟现在林慕二人都受了伤……”一名将军忽然提议道。 “聂河和那黑裙少女也留在了仙江城，更何况仙江城还留了数万大军。”辛哲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一提议。 说实话，谁都想永远将上陵三鬼从这场大战之中摘除掉。 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他们四人的个人实力已经极强了，纵然林慕二人受伤，有聂河和若若的保护，一心逃命的话，天境高手也无法杀死他们。 而仙江城又是敌营，一旦传出动静，很快就会陷入无穷的围攻之中。更何况他们马上就要面对燕高扬的攻城，又哪里能随便抽调天境高手离开前线。 “此事从长计议吧，知道目标，迟早会有针对的方法。更何况燕高扬不一定能容得下他们。” …… 身处仙江城的林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神炎人的头号抹杀目标。 距离被鄂泰所伤已经过去了七天，他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之中，除了不能轻易动手之外，生活起居倒是已然无碍。 他的生活终于再度变得平静起来，战场上的血与火似乎已经彻底离他远去。 他并不清楚前线的燕高扬打得怎样了，因为根本没有再向他汇报这些东西。在仙江城留守的，都是燕高扬的人。 而他自己，也从未主动过问过。 前段时间连番的战斗，他当时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终于松懈下来后，他只感到浓重的疲惫。 不光是身体上，更有心理上。他每时每刻都需要为了胜利而殚精竭虑，为了手底下人马的安危而费尽心神。 在姜戎和范仲远等人眼中，他是谈笑用兵，轻松自如。然而又有谁知道，他在背后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 他已经有去意了，他很想知道月国怎样了，最后有没有被南齐攻打？如果被攻打了，战况又如何？ 在这里打仗，终究是帮别人打。 这里的人无论对他好还是不好，都不会让他真正生出归属感。 惟有月国的仗，才会让他真正觉得那是在为自己而打的仗。哪怕，他不是月国人…… 只可惜，那里离龙燕实在太远了，消息本就很难传回来。 而且东南小国的交战，也很难引起大陆中部的关注。 不过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己这样离去后，形势会发生变化。尽管这好像是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但想要轻易放下又谈何容易？ “据说前方的战事并不顺利，西面来了三十万神炎援兵。”府邸的院落一角，慕哲平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他身侧。 林四摇了摇头，假意笑道：“你现在还关心这个啊？” 慕哲平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他很清楚，林四其实比他更在意外面如何了。 “无论如何，这也是我们努力过的成果，眼睁睁看着被人糟蹋，你真的能平静？” 林四揶揄道：“你这家伙，内心应该比我平静多了吧？是不是又要怂恿我多打几仗，提升什么声望，好为你规划中的那个不存在的势力打下基础？” 慕哲平哑然失笑。 “其实你想留下来的，对吗？”他忽然笑着反问道。 林四本能地便向开口反驳，然而最终却复归默然。 “说实话，我其实不希望你真的帮助龙燕逆转战局。眼下的局面，反而是我最想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慕哲平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他的面色变了变。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慢，而且他同样也是最了解慕哲平的人。 “没错，现在你在龙燕军中的声望已经足够高。如果真要建立势力，那最好的结果就是龙燕灭亡，残兵和失去了家园的北谷一族一样，前往月国投靠你，那样我们能得到足够的班底。” “而再次一点的结果，是两方阵营一直僵持。至于最坏的结果，就是龙燕阵营打退了神炎和门派阵营，那样他们之后就不再需要你……” 慕哲平的话，如果被姜戎和范仲远等人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之前的大战中，他是仅次于林四的第二功臣。宝新城的战斗是他指挥的，后面伏击严休的六十万大军，诱杀仙江城的鄂泰大军，都是他和林四一同商讨后才定下的计划。 库宁城众将对他的拥戴和感激程度，几乎和林四相当。 然而现在，这位第二功臣，竟然说出了希望龙燕灭亡的话语。完全无视了龙燕民众受到的苦难，也无视了连日来的同袍情谊。 他的心，看上去甚至要比聂河更冷酷。唯一的不同，只是他从没有反对过林四的决定而已。 第689章 家园 “你怎么能这么想……”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再一次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好兄弟。 “虽然我没有什么伟大的情怀志向，但我也不想看到那些无辜民众流离失所，被人奴役……你怎么能……盼着这个……” “书上总说战争不分对错，但在我看来，这场战争是有对错的。龙燕是对的，神炎是错的……你怎么能希望对的那一边输掉……” 他怔怔望着面前变得有些陌生的男子，眼中透出的神色显得有些失望和悲哀。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慕哲平深谈，亦不是他们第一次争论一件事情。 但慕哲平却能感受到，如果接下来自己的回答不能让他接受的话，自己和他之间将会出现一条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 他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同时考虑着该怎么组织接下来的语言。 他苦笑了一声：“我想，为了不失去你这位兄弟，我必须要自我标榜一次了。” 林四在静静听着。 “我不是一个坏人，你应该知道……和你一样，如果不是敌人，那我不忍心伤害，就像当年的杜启，我一直没能下决心动手。我讨厌欺凌无辜弱者，就像学园之城的那些学生。甚至，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我也不吝于伸出援手……” 林四大声道：“是的，我知道！” 他似乎比慕哲平更迫切想要证明他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可你为什么……”他的声音渐渐再度变得低沉了下去。 慕哲平摇了摇头，“我也不想龙燕民众流离失所被人奴役，我也不喜欢看到侵略者得逞。如果可以，我最想看到的局面是龙燕被灭了，龙燕大军成为残兵，然而这里的民众却依旧安居乐业，只是这似乎不太可能……” “这当然不可能。”林四木然道。 “什么民族大融合，什么大一统之类的我就不想和你解释了，因为连我自己都不信。亡国奴就是亡国奴，当时的惨痛是实实在在的，后人怎样粉饰都无用……只是相对于我们自身的安危，其他人的只能排在后面，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我能明白，但我无法认同。我们的安危，怎么能由其他人的牺牲得来……” “这牺牲并非我们造成的！这场侵略大战亦不是我掀起的！”慕哲平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而且我并没有邪恶到你所想的那个程度，否则在之前我就会故意打败仗了。如果没有被鄂泰所伤，我应该依旧在和你一起继续迎击着敌军，也许现在已经又多打了两场胜仗……” “其实我也很矛盾……我们原本就是在帮助别人，而现在我只是不想继续帮他们了！我想抽身而退，后面的结果如何我不想再管！纵然我盼着他们失败，我也没有真正为这一目标而做什么！现在我内心只是想帮自己人，这有错吗……” 他的情绪破天荒的变得有些激动。 林四久久无言。 他明白，慕哲平所为的，并不是他自己。 以他现在足以和天境初期抗衡的实力，以他身具天印的潜力，只需一个人找个角落一藏谁能找到他？ 十余年后他修为大进再现身时，这大陆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再对他构成威胁。 他所担心的，只是容雨，小云，唐小芷以及月国那些熟人而已。他只是，费尽心神的想要壮大那里的势力，努力为那些人营造一个无比安宁的环境，让那里变得就算天印和阵法宗师的秘密暴露，也能堂皇的立于世间无人敢惹。 为了这个目标，他一直在矛盾之中徘徊，但最终却很可能会选择一条黑暗无比的道路。 他其实比自己更不喜欢搭理俗务，更不喜欢麻烦，然而却一次次劝着自己建立所谓的势力。 因为他一直想得比自己更长远，他对身边人的考虑也永远比自己更周全！ 与他相比，自己真的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啊……永远做着什么剑客梦，永远只考虑着什么问心无愧…… “神炎和门派就是我们的敌人，将他们打回老家，粉碎他们的野心，难道不好吗？这样我们就不用壮大什么势力，也能安宁度日。”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慕哲平轻声道：“打退了他们，那大陆就平静了。我们现在暂时的平静，是因为他们正在忙着打仗，腾不出对付我们上陵三鬼。一旦大陆平静了……我们便再无安宁之日。” “那就帮着龙燕碧澜灭掉神炎和无极殿好了！”林四咬了咬牙。 如果被外人听到这样的狂言，一定会笑掉大牙，但慕哲平并没有笑。 他只是摇了摇头：“天印不可能瞒一辈子，我们的修行速度恐怕早已引起某些人的怀疑。你说的没错，这场战争是分对错，但这不代表龙燕和碧澜的统治者就是好人。如果神炎和无极殿被灭，那接下来会觊觎我们身上宝物的，将会是碧澜和其余门派。”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惟有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真正可靠的。 而自己的强大，非但包括修行实力，也包括身边的人和身后的人。 “我不想从一开始就存着利用朋友的心思，纵然要建立一个势力，也不用如此……” “原来你已经将他们当成了朋友吗？”慕哲平似乎突然显得释然起来。 “是……所以你，不要再……越陷越深了！这件事，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慕哲平微微一笑，他和林四的默契程度实在太高了，以至于他能轻易理解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之中，蕴含着怎样的深意。 “我答应你。”他笑得很是欣慰。 “为了大家的安危，我会和你一起努力，建立一个足够安宁的……家园。” 慕哲平微微一讶，随后轻快的笑道：“家园……吗？这个词确实比势力好听多了，只是也更难了。不过，我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是的，所以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 “燕高扬最后的机会。” 慕哲平认真问道：“如果三天之后，他没有主动求你回去，你便离开龙燕？无论龙燕的情势会否再度恶化？无论是否会有更多龙燕民众失去他们的……家园？” 林四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毕竟我们，也有我们的家园。” …… 除了慕哲平，没有人知道林四给燕高扬定下了‘最后期限’。 对于龙燕，他确实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燕高扬不可能不知道他之前打下的一系列胜仗，然而从他重伤卧病在床到现在，已经快要十天了，对方甚至连派人****慰问都没有一次。 他们休养的府邸以及医师和佣人，还是当初打下仙江城时，姜戎等人安排的。 现在的仙江城守将董须至今没有露过面，仿佛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一样。 哪怕他们几个只是普通破境高手，也不至于受到这样的对待。 但林四依旧打算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无论燕高扬本人会不会把这机会放在眼里。 这些天，聂河和若若也住在了这里，但对这场战斗结果满不在乎的两人，自始至终也从未开口催促过他一次。 似乎，他们都知道林四在做着某种决定。 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终于有人找上了门来。 来人是镇北将军秋昱和范仲远。 “这位便是林四和慕哲平两位兄弟吧，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在下秋昱，忝为龙燕镇北将军之职，此前的怠慢之处，还望林兄弟不要介意！” 在林慕二人面前，秋昱兴不起一丝傲气，一上来便主动放低了姿态。纵然他自身实力也是破境后期，而他父亲秋文成更是二人现在遥不可及的天境后期。 他很清楚林四为龙燕做过什么，如果不是他们，恐怕现在龙燕都已经被迫迁都了。 “好说，好说！”林四含笑拱了拱手，对这秋昱，他并无恶感。 这三天下来，他的实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不便轻易动用全力而已。 “哎呀，小四啊！大事不好了，你可要帮帮我们啊！”范仲远可不会顾及太多客套的礼节，他清楚林慕二人根本不看重这一套。 他一进门便扑到了林四身边，抓住了他的右臂倒起苦水来。 “范老何须如此，折煞小子了……”对这位一直以来旗帜鲜明站在自己身后，同时还在修行方面给予过自己许多指点的长者，他心内是一直存着感激的。 “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受委屈了，这都是燕高扬那个王八羔子不懂事！我代他向你们赔罪了！” 一旁的秋昱不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纵然他也对燕高扬的某些做法颇有微词，但总不能这样在外人面前公然辱骂自己这方的主帅…… 不过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范仲远和自己父亲一样，在龙燕的地位比较超然。别说是燕高扬这个二王子，就算是燕恪礼那个大王子，他们也能当面直斥。 林四连忙扶住了打算躬身赔罪的范仲远，“您老何必跟我们这般客套？有事尽管说，怎么个大事不好了？” “哈哈！”范仲远得意的挑了挑眉，同时看向了秋昱，“怎样？我就说吧，我这两位小兄弟，那是一等一的热心肠！我老范出马，那是必然不会被回绝的！” 林慕二人和秋昱都禁不住哑然失笑，房内气氛倒是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是这样的，我们的前线战事，不太顺利，希望两位能重新领兵。”秋昱肃然道。 “前线具体情况如何？”林四现在唯一知道的情报，就是燕高扬遭遇了三十万神炎援兵。 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那援兵在哪？是从哪来的？实力如何？何人指挥？ 这些最基本的情报，这么多天来，都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 第690章 重新出山 “我们先前追赶那五千人，一路追到了勒河城，随后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当时我们已经知道对方来了三十万援兵，但却不知他们具体位置在哪，毕竟西面的数城原本就都是神炎人的占领区。”秋昱变得面色复杂起来。 事实上，他们一开始听说这三十万援兵时，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燕高扬当时甚至大喜过望，坐拥七十万大军六大天境的他，原本打算将这三十万人当成自己未来功绩上的点缀。 他觉得，剿灭这三十万人没什么问题，他只担心这三十万人逃掉。 是的，当时包括秋昱都认为这三十万援兵会立刻掉头向东逃去，完全没想到对方竟敢悄悄留下来。 林四皱了皱眉，似乎隐隐有了猜测，“然后勒河城假意投降，大开城门，放你们进去？在进去了数万人之后，突然关闭了城门？” 秋昱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难道你们已经知道前线战报？” 林四摇了摇头，“不知，我猜的，毕竟你都说了不知道勒河城有援兵。那定然是中了埋伏了，对方的即便埋伏也不至于吃下七十万人，截断一部分人，关进门去吃掉并不奇怪。” 秋昱一脸的不可思议，旋即重重一叹：“唉！早听闻你们神机妙算，一直以为有所夸大，今日亲眼所见方知名不虚传！早知如此……” 范仲远哂道：“哈！我早说燕高扬那王八羔子不懂事了，你们那时候不站出来支持我！林慕两位小兄弟的能力，我老范那是最清楚不过的，现在这又算什么？” 林四只能再度苦笑，他可不敢自夸自己每次都能打胜仗。 秋昱亦是无奈苦笑，随后继续道：“对方放进去了十万人……” 林四惊讶道：“那敌人这三十万援兵的实力非同小可啊！” “何以见得？” 林四不假思索道：“放十万人进去，看似很妙，但却要做到两点，否则只会成为败笔。” 秋昱继续追问：“哪两点？” “其一，实力要足够快速吃掉这十万人，让他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否则这十万人反而可能会再度打开城门，那对方这就等于是自己给自己挖坟了。” “其二呢？” “十万人被对方关了进去，后面的六十万人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自然是直接攻城营救，对方必须保证吃下这十万人的同时，还有足够的兵力挡住城头的攻击一段时间。撑到下方吃光那十万人为止。” “能吃掉多少人，要看对方长了多大的肚子。能生吃我方十万人的同时，还顶住城头攻击一段时间，那对方的实力应该比我们弱不了多少。” 秋昱呆呆望着侃侃而谈的林四，表情如同见了鬼一般。 他甚至无比怀疑林四是否早已知道当时的战报，随后又做了许多次分析才得出了这些结论。 然而这似乎并不可能，对于民间百姓，官方的战报其实多半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胜仗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去，但败仗往往要经过十几天乃至上个月的时间才会传开。 上陵三鬼在仙江城并无根基，这城内的守将董须是燕高扬的嫡系人马，更不可能透露这些具体情报。 看来，这真的是天赋使然了！ 只是这天赋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强自压制着心内的震撼继续道：“对方的总兵力只有三十万，但高手数量却比我们多，实力也比我们强。” “有多强？” “天境六人，其中有两人还是天境中期！破境不下三百，极境不下三千。” “难怪了……”林四微微点头。 高手层面占据上风，对方足以保证城头不失，需要担心的只是城门被下方士卒轰开罢了。 “是的，我们后面几天一直在持续攻城。损失惨重，当然对方的损伤也不小……” “然后呢？”林四知道，秋昱和范仲远的到来，应该是得到了燕高扬授意的。 否则即便他们能私下将自己拉过去，没有指挥权又有何用？ 十来天攻不下一座城，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有时候一座坚城甚至需要大半年乃至数年，费尽各种办法才能最终艰难拿下，这种事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再退一步，攻城一方终归是主动方，实在打不下来，就撤兵好了。 这不可能会让燕高扬忽然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他想要自己出山，应该是遇到什么危局了。 果然，秋昱很快就说出了更坏的消息。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武英带着四十万大军向东逃遁，在得知我们攻势被阻之后，竟然选择了转道向北，直奔勒河城杀去。” 武英便是当初商平城那四十万神炎大军的主将，至于另一座原浦城的守将则是明筠。打下仙江城后，林四本意是要趁势剿灭他们的，只可惜因为昏迷而错过了机会。 没想到，现在这失误终于酿成了苦果。 “他要和勒河城守军夹击你们？” “没错。”秋昱的面色变得无比沉重。 勒河城内的三十万人虽然在连日的大战中，损耗了五六万，但他们高手阵容并无太大损伤。 一旦他们和武英的四十万人汇合起来，燕高扬手底下剩余的五十万人，是顶不住的。 “那个谁，明筠呢？” “明筠那边还好，吴伦将军终归是挡住了他，而且东面离得太远，他一时间也不可能过得来。” “那关瑞呢？”林四愣道。 是啊，他之前打下了那么好的局面，龙燕中路其实是占据优势的。关瑞不还有四十万大军么？这四十万人本就应该是用来盯住武英的吧？ “这……”秋昱咬了咬牙，“他现在已经在向北赶来支援的途中，但恐怕来不及了。” “他之前在做什么？” “清剿前线各城，他的兵力已经铺开了，想要聚拢北上到勒河城，至少还需要五天。”秋昱闷闷道。 “武英现在到了哪里？” “寿南城。” “这……距离你们还有两日路途？” “没错。” “东西两线情况如何？” “相当不妙，神炎丞相魏仲恐怕很快就能腾出兵力，调东西两路的人马进入中路了。” “那燕高扬为何不直接撤兵回仙江城？” “他……”秋昱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 “他不想放弃沿江各城，而且他还想要胜利是吗？”慕哲平轻声笑道。 秋昱点了点头，自嘲般笑道：“在攻下仙江城，聚拢七十万大军之后，他便上书朝中，夸下了海口要荡平整个中路！” “然而现在，他反而要被对方打回老巢，这让他下不来台？问题是你们之前不就是一直在退吗？这本就是保全实力而不得已要做的事情，不是吗？” 虽然慕哲平的话语并未夹杂什么感情，但秋昱还是听出了浓浓的讽刺味道。 “今时不同往日，这段时间收获了太多胜利，他的心态也跟着变了。他觉得撤兵会让他声望大跌……” “是让他丢掉在龙燕陛下眼中的威望吧？那样龙燕陛下就会知道，之前的仗都是阿四打的，而不是因为他燕高扬高瞻远瞩！” 慕哲平对这种宫廷争斗，简直就是洞若观火。 秋昱默然。 他不是燕高扬那个派系的，然而他还是觉得丢脸，尤其是被慕哲平这样毫不留情揭穿燕高扬的那点小心思之后…… 慕哲平继续问道：“他想让阿四回去帮他打胜仗？以他燕高扬的名义？” 秋昱怔了怔，随后点了点头。 “他可以给你们最高级别的指挥权，五十万大军会听从你们任何一个命令。但前提是……功劳是他的，而且你们依旧没有任何军职。” 秋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脸红。 这完全就是让别人白白帮自己啊，当别人是傻子吗？ 慕哲平微微翘了翘嘴角，并没有给他任何答复，而是看向了林四。 最终的决定权，在林四手中。毕竟打算多留三天的人，也是他。 “林小兄，老哥知道这很对不住你。但是……” 林四摆了摆手，止住了范仲远的话。 “范前辈对我有指点之恩，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随后不等范仲远和秋昱高兴，他便快速问道：“我的决定，会否被他干涉？” “不会！没有人会干涉你的任何计划！”秋昱清楚林四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仙江城这七万人，是否也包括在内？” “整个中路都会听你的！包括关瑞和吴伦那八十万大军！” 林四默然片刻，随后肃然道：“很好！传我第一道命令！令仙江城七万大军立即集结，整装随我出征！” 秋昱怔了怔，这命令让他有些意外，难道林四打算用这七万人去营救燕高扬那五十万人？ 可是，就算变成五十七万人，似乎也依旧和敌人的实力相去甚远啊。 而且，这留在仙江城的七万人，实力并不强，高手并不多。 不过他还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林四的决定，任何人都不可以质疑，这是他刚刚亲口承认的。 “是！”他霍然转身，前去准备了。 “去叫上那两人吧，我们打仗，他们也别想跑。”林四嘿嘿一笑。 “哈，那是自然，我们的家园也有他一份，不过那家伙肯定又要怨声不断了。”慕哲平耸了耸肩，随后向着院外行去。 第691章 看破虚实 当林四秘密出现在勒河城外的龙燕军大营中央时，立时便有一大群熟人围了上来。 “哈哈！林兄弟你终于来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又能打胜仗了！” “这几天真是打得窝火！” 无论沙承运卞忠等人，亦或当初库宁周边各城的守将，在见到他之后无不变得振奋无比。 这些人之前都是跟随林慕二人转战各地连战连胜的，这次在勒河城受阻也就罢了，现在甚至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威胁，他们自然无比怀念那段时光。 不远处的燕高扬面色青红交加，显然是被这些人气得不轻。 不过，他终归还有些城府，在林四向他走过来时，他已经彻底恢复了平静。 “这位便是林四和聂河两位侠了吧？久仰你们的大名了！”他大步走上前来，甚至对林四张开了双臂。 “见过王子殿下！”林四洒然一笑，随后同样张开双臂和他重重拥抱在了一起。 两人看上去，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一旁许多将领纷纷松了一口气。 燕高扬忌惮林四这一点，就连沙承运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无比担心这两人见面时会针尖对麦芒，互相嘲讽针对。 眼前这一幕，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不过姜戎和贺阳等人却是暗暗叹了口气，他们看得出这其实只是表面和气罢了。 至少，燕高扬只是称呼他们为少侠，而且只字未提他们之前立下的赫赫战功。 “不知另一位慕哲平慕少侠在哪里？”燕高扬知道，慕哲平同样是个极其擅长带兵打仗的人。 只是现在已经进入大帐内了，他竟然还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不免感到了一丝奇怪。 “他去招呼武英那四十万大军了。”暂居次座的林四微微笑道。 燕高扬一惊，旋即惊喜道：“他可破那四十万大军？” 如果那四十万神炎大军被破，那他也就赢定了，毕竟关瑞现在也在整军北上，只不过要比武英晚到三天而已。 一旦武英被破，关瑞北上，那宓元韵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守得住勒河城了。 帐内众将亦是一片哗然，他们着实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那可是四十万敌军，慕哲平凭什么去破？然而林慕二人之前创造了太多不可能的奇迹，以至于现在就连燕高扬的嫡系将领都忘了出言质疑。 众人的表情，林四自然是看在眼里，一时间他也是哑然失笑。 这些人也未免对自己太有信心了吧。 “没有，他和秋昱将军只带了七万人。” “仙江城的守军？”燕高扬皱了皱眉。 仙江城的人马是什么样的战斗力他很清楚，不夸张的说，就算神炎人只出五万人，都能正面击溃这七万人了。 慕哲平就算将那七万人玩出花来，也撼动不了武英的四十万人啊！ 林四微微颔首：“不错，可以用他们阻一阻武英。” 一名龙燕将领脱口问道：“怎么阻？” 如果能阻挡武英两天，也许关瑞就能及时赶来了。 “这七万人昼伏夜出，轻车轻装……” “即便昼伏夜出，也不可能不被神炎人发现，难道你还指望他们成为一支伏兵？即便是伏击武英，七万人也是白白送去让对方杀。”又一名龙燕将军迫不及待的打断了林四的话。 “不错，七万人怎么拖得住对方两天？那七万人之中，甚至没有一个天境。武英的大军之中，足有四名天境！” 一时间，帐内众人神色各异议论纷纷。 对林四无比有信心的库宁城众将自是对他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而燕高扬带来的这些高层将领则是纷纷皱眉不已。 如果林四只是这样的打算，那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待众人安静下来，林四这才神态自若道：“我便是要让神炎人自己去发现。” 燕高扬沉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七万人的军旗上，绣的是关字！”林四淡淡道。 “什么？”帐内众将瞠目结舌，旋即一片大哗。 他们立即就明白那七万人为什么能拖住武英了。 每一支军的军旗上绣的，一般都是主将的姓氏。 现在仙江城的七万人，名义上的统领是董须，实际指挥是慕哲平，军阶最高的人是秋昱。 这七万人的军旗，无论是绣上董字还是秋字都不足为奇，哪怕绣上慕字，众人都能勉强接受。 可这关字…… 众人哪还能不明白，这指的是关瑞啊！ 林四这是要让这七万人冒充关瑞的四十万大军，一旦得知前方是关瑞，那最先联想到的就是对面有四十万大军，武英当然不敢再那么向前狂奔了。 尤其这‘四十万人’还昼伏夜出轻车轻装，像是怀着某种不可外露的目的一样。 他会担心前面有伏击，毕竟林四当初就伏击过支援仙江城的严休六十万大军。前车之鉴摆在前面，武英怎么敢重蹈覆辙？ 这样的话，让对方慢个两天，还真不是做不到…… 只是，计划很美妙，却依旧有漏洞。 “那终究只是七万人，对方怎么可能上当？” “老慕会让对方相信那是四十万人在刻意掩藏行迹。” “可真正的关瑞大军离此还远，敌方只需稍微查证，恐怕只需一天，就能看出破绽。” “我知道……”林四意味深长的浮起了嘴角。 …… 关瑞的四十万大军径直杀向了武英的前方，这个消息着实让勒河城内的神炎众将心惊肉跳。 确实他们在燕高扬打来的第一天就阴了对方十万人，但有一点无法忽视，那就是燕高扬依旧有着六十万大军。 而为了快速吃掉那十万人，他们其实也有三四万人的损伤。 后面数天的攻防大战之中，双方互有损伤，龙燕人现在已经只剩五十万人，但他们为了力保城门不失，兵力也已经不到二十万了。 能守到现在，甚至还能迎来转机，这绝大部分都是宓元韵的功劳，这一点众人现在心知肚明。 第一次城内伏击那十万人便是宓元韵提出的计划，而后面数日的守城，如非宓元韵巧做安排，他们也很难一直坚持到现在。 武英那四十万人，同样还是宓元韵数日前就提前命人去联络的。 要知道武英原本是一路向东逃窜，生怕被库宁城大军被剿灭了，众人那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这支人马其实是可以调过来当奇兵的。 他做的这一切，让神炎中路开始渐渐在逆转着局势。一旦武英赶到，燕高扬再不逃就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即便他逃得一命，沿江各城也会重回神炎的怀抱。 原本这两天，大帐内的气氛一直高涨无比，每个人的斗志都快要上升到了顶峰。 但现在听到关瑞竟然截住了武英，众人顿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一旦武英被灭，那他们这勒河城是不可能继续守得下去的。而就算武英只是被关瑞牵制住，他们也会因此变得孤立无援。 燕高扬大不了直接围死这座城，断了他们的粮草，时间一久，勒河城必定会被破。 他们这不到二十万人，仗着城墙还能守住，出城一战只是自寻死路。 一时间，众人愁眉不展。 “怎么办？关瑞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是啊，不是说他还要至少五天才能到这里吗？” “我们还是弃城去和武英汇合吧？” “弃城？一旦出城，这点人被燕高扬的五十万大军围起来怎么办？” “留在这里，只是坐以待毙！” 众人的议论纷纷，让辛哲烦躁不已。 “都不要吵了！”他大吼一声，随后和颜悦色看向了不远处的宓元韵，“你怎么看？” 宓元韵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闻听辛哲的问话，他有些不太确定的答道：“有诈，关瑞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 “可是据说前方确实出现了四十万大军，打着关瑞的旗号。” 宓元韵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神色渐渐舒展开来：“关瑞是得知了武英北上之后两天才做出反应的，武英尚且还需要两天才能到这里，他怎么可能来得了这么快？” “那你的意思是，这四十万人是虚张声势？” “是不是虚张声势，我们稍微查证便可得知。” “那对方这么做，有什么意图？” “意图很多，比如拖住武英几天，这样关瑞就能及时赶来，到时候我们的优势就荡然无存，双方只能打一场百万人级别的艰苦大战。”宓元韵淡淡一笑，“又或者，吓得我们直接弃城逃走。这样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进驻勒河城。”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他们发现，宓元韵所说的这一切，还真的很有可能发生。 若换作他们，恐怕真的很可能会如对方所想的那般去做。 而最终的结果，便是对方虚张声势后，他们就吓得主动将好牌丢掉…… 宓元韵能轻而易举便想通这一关节，着实让他们只能感到叹服。 有他在，别说是燕高扬，就算林四回来了，又能怎样？ 这时，帐内忽然闯入了传令兵。 “报！城外敌军向后撤退了十里！” 众人一时间摸不清燕高扬的用意了，然而宓元韵却长声笑道：“果然如此！如果关瑞的人马真的已经到来，那燕高扬只会死死围城，不放我们离开，力图全歼我们。” “而现在后撤十里，摆明了是想故意留出空间，故意让我们主动弃城！这足以证明，关瑞根本没有来，那四十万人是假的！” 众将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看待面前这位白面青年了，他们只能无比赞叹鄂泰和孔笙的眼光。 有这样一位妖孽般的军师在，敌人任何举动都会被轻易看穿深层用意，他们甚至为燕高扬感到可怜起来。 “那我们要赶紧派人去知会武英，免得他被敌人的虚势给拦住了，同时牢牢守住勒河城这个重要据点。”辛哲长身而已，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 只是在做出这决定之前，他却依旧没忘记看一下宓元韵的面色。 这支人马确实是他辛哲指挥，只是现在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年轻人了。每个决定在做出之前，不经过对方点头，他都不确定是否最妥当。 眼见宓元韵微微颔首，他才最终发出了命令。 第692章 如果是他 一夜过去，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 远处的龙燕大军这一天没有攻城，他们现在驻扎在了离勒河城二十里以外的山脚下，看上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现在在城头上的神炎众将眼中，这一切已经只是个笑话而已。 就在刚刚，他们终于得到消息，关瑞现在其实还在距离勒河城八千里之遥的新知城。 他想要赶到这里，就算快马加鞭，至少也还需要三四天时间。 这足以证明宓元韵的判断完全未错，而现在他们的人应该也已经通知了武英，前方的大军只是虚张声势。 武英至多还需要一天就能杀到这里来了，到时候一切就将成为定局。 遥望着那连绵的军帐和旗帜，众将胸中涌起了万丈豪情。或许再过几天，对面的五十万大军就将被全部歼灭了。 放在从前，歼灭几十万龙燕大军，打下几座重城，那本就是********的事情，但现在他们却只觉得弥足珍贵。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让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胜利的滋味了。 城头上的宓元韵望着对面袅袅升起的浓浓炊烟，知道那是敌军在埋锅造饭了。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忽然偏过头，看向了身边不远处的紫眸少女。 饶是以他天塌不惊的心性，在注视到尹漓那绝美的侧颜时，依旧不免感到一阵心跳加速。毕竟，他宓元韵终归只是个年轻人，具备着年轻人的某些向往。 尹漓偏过了头，视线毫不避讳的对上了他的眼睛。 “你是想问我，他究竟会不会重新回来吧？”她微微笑道。 “是。”宓元韵呆呆答道。 他一点都不奇怪尹漓能从他一句话就看出他心内的意图，因为之前的数日内，他就已经在有意无意间见识过数次了。 紫眸少女似乎拥有一双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 这自然是有些夸张了，但或许因为她的修行天赋和容貌一直被人津津乐道，她头脑反而一直都被外界低估了。 哪怕抛去她身上的光环，宓元韵在和她说话时，依旧会有着一定的压力，因为对方太擅长观察人心。 “我不知道……”尹漓重新将视线移回前方，话语中带着一缕不确定：“他是一个矛盾的人，他或许会回来，因为他是个心软的人，哪怕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但也可能就此离去，因为他的骨头很硬，行事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弯腰服软。” 宓元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确实很矛盾，这两种性格似乎很难并存。” 尹漓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很期待和他的对决吗？” 出乎周围众人的意料，宓元韵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不期待。” “哦？棋逢敌手将遇良才，在书中向来似乎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场面……” 宓元韵微闭双目深吸了一口气：“我需要胜利，为了胜利所付出的代价越少便越好。事实上我宁愿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这样他和燕高扬注定水火不容，迟早会内乱。只是听你的描叙，他似乎更像一个事了拂衣去的剑客，那我便只能将希望放在燕高扬身上了……” 周围包括辛哲和古子翰等人在内的神炎高层，以及唐瑾素秋等人在内的天境高手们，对他这个回答都感到很是意外。 经过这几天的战斗，他们都觉得，宓元韵是这里唯一有资格在战场上和林四一较高下的人物。 他最期待的应该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林四，因为那是最能证明他能力的时刻。否则日后他真正走上高处之后，也会被人提及当初被林四击败过的经历。 那显然会成为他的污点。 但他们没想到，宓元韵竟然不希望看到那一幕。 原来他，也希望林四就此退出这场战争。因为只要林四不在，这场战争会赢得更轻松。 他追求的是胜利，至于其他，都没有意义。 “如果现在对面指挥的人是他，我一定会不由自主的怀疑那五十万大军都是假的，会对他的任何一个举动疑神疑鬼，那样实在太累了，而且最终可能还是得不到胜利。”他自嘲般笑了笑。 …… 宓元韵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语成谶，对面那五十万人，其实真的差不多全是假的了。 不过现在就算他发现，恐怕也已经晚了。 林四命令大军后退十里，一直退到山林边缘再扎营，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他们弃城而逃，而是为了离他们远一点，让他们看不清己方的虚实。 这个目的，是如此的简单。 五十万大军的营帐依旧在，但其实真正留守在这里的人，已经只剩五万。 这一天下来，三顿饭，他依旧会命人做出五十万人的规模。他甚至会命令留下来的五万人不断进出不同的帐篷，让对方看不出虚实。 宓元韵看穿了慕哲平那‘四十万关瑞大军’是虚的，但他没想到，林四已经趁着昨夜来了一次虚实对调。 当宓元韵派人狂奔数千里，告知武英‘关瑞大军是假的’这一消息时，林四已经让燕高扬带着四十五万人连夜悄悄撤离了勒河城，随后一路昼伏夜出，真的埋伏到了武英的必经之路上。 武英在得到宓元韵的提醒后，为了不耽误时机，自然会重新加速向前赶路。 而此时慕哲平会带着那七万人佯装被对方看穿，一路向北败退。 武英在一边追赶，一边冲向勒河城的途中，绝对不会想到，燕高扬已经带着四十五万人埋伏在了勒河城南面两千里处的黄桦岭。 子夜时分，双方终于碰面，而这依旧会是一次不折不扣的伏击战。 宓元韵终究棋差一招，他每时每刻的心理，全被林四料中…… 是夜，黄桦岭爆发了一场伏击大战，一切都和林四事先所料的全无二致。 武英根本想不到前面那七万人一路狂逃之后，竟会将自己带入四十五万大军的埋伏圈。既然关瑞大军还远远被甩在身后，那他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果距离勒河城只有数百里的话，他可能会小心翼翼，他甚至会再次提防着对方来一次伏击，但黄桦岭距离勒河城还有两千里。 这么长的距离，燕高扬如果要调兵过来埋伏，宓元韵和辛哲等人怎么可能发觉不了？ 但很可惜，真的没有发觉，宓元韵和辛哲已经完全被那假营帐给骗过去了。 武英的大军之中拥有四名天境高手，破境不下上百名，实力不可谓不强，但还是比燕高扬的人马弱太多了。 燕高扬坐拥六大天境，两百破境，而现在又有了慕哲平和聂河的加入，再加上猝不及防的箭雨一上来就放倒了武英的十几万人…… 他只有死路一条。 龙燕众将厮杀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一洗前日攻城受挫的颓气。 燕高扬豪气冲天，这场大战毫无疑问会成为龙燕王国历史上的经典一役，而他燕高扬亲历了这一战，更是这一战的最高指挥。 未来的史书上，会记载的，将会是龙燕二王子燕高扬连施巧计，于黄桦岭大破四十万神炎大军…… 当天色渐明时，武英麾下四十万大军最终全军覆没。而武英和四大天境的首级，此时已经摆在了燕高扬的面前。 “哈哈哈哈！” 燕高扬提着武英的头颅观瞧了片刻，随后突然仰天长笑。一时间，他犹如已经马踏万里，气吞山河一般。 他已然忘了，为了全歼这四十万人和四名天境，他们也付出了十二万人的死伤，甚至战死了一名龙燕王国的天境高手。 众将同样是一脸喜色，这是一场久违的胜利。 “哈哈！怎样，我就说林兄弟一来，我们就能打胜仗了吧？”沙承运搂着虎牙将军贺阳的肩头大声笑道。 尽管贺阳的军阶比沙承运高许多，但此时却没有露出丝毫反感之色，反而苦笑道：“之前听你们那么说，还以为是盲目神化他……” “哈！现在呢？”卞忠乐不可支道。 “现在服了，真服了……”平寇将军裴应哈哈大笑。 而远处，范仲远同样在对着一干天境高手和高层将领吹胡子瞪眼，似乎在责怪他们之前不早点旗帜鲜明的支持林四。 现在还有谁会在意他的怪责，每个人都沉浸在了胜利的喜悦之中，一个个只是连连笑着赔罪。 燕高扬的面上的喜色终于渐渐消失，他似乎已经意识到，即便下方士卒不知道这一战究竟是谁指挥的，但这些中上层将领的心却已经渐渐投向林四了。 “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我们该动身了。”慕哲平低沉的声音忽然传进了场内每个人的耳朵。 事前他就已经和林四计划好了，这里的战斗结束后，立即挥军直击北面，回返勒河城外。 再次将勒河城围起来，最后等到关瑞大军真的到来之后，两军合力吃掉勒河城内的那批人。 林四现在和五万大军留在城外，完全就是为了不让敌军起疑心，让他们继续乖乖呆在勒河城内而已。 只是，谁也不能保证对方会否提前看出破绽。 一旦对方看出城外龙燕大军的虚实，那林四就危险了。五万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对方那强悍的高手阵容相抗衡。 他们必须要赶快回去。 面对他的要求，燕高扬不自然的笑了笑：“这，士卒们连夜赶路，加上大战了一场，疲乏不堪……” 许多人的面色都变了。 这些高层将领并非蠢人，只是燕高扬这一句话，他们就听出了他的意思。 大破武英的四十万大军之后，勒河城的敌军无论是走是留都已经无关大局了，整个中路再也没有任何威胁。 也就是说，燕高扬已经不需要林四了。 只可惜，现在林四刚刚缔造了这场大胜，在众将心目中的威望如日中天，已经不再是他能轻易扳得倒的了。 燕高扬当然想继续剿杀掉勒河城内的敌军，但与之相比，他内心恐怕更想让林四就此消失。 他不想回去接应林四，而是想要眼睁睁看着林四被勒河城的神炎人杀死。林四一死，之前所有大功都是他的！ 第693章 弃城而逃 慕哲平的眼神变得生冷起来：“你的意思是，不想回军？” “怎么会，只是眼下战利品都没有收拣干净……”燕高扬淡淡笑道。 “你可以留下五万人在这里慢慢捡。”慕哲平一脸漠然的直视着他的双眼。 而他的手，已经缓缓搭在了刀柄上。 这个轻微的动作，让许多眼尖的人看得差点惊叫起来。 燕高扬是极境后期的实力，而慕哲平是能够和天境初期抗衡的人物。现在慕哲平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了燕高扬面前三尺之内，他如果要突然暴起出手，没人能救得了燕高扬。 这无疑是极其胆大包天的事情，有两名天境高手当即便打算悄悄移向慕哲平的身后，却发现自己的出手线路已经被范仲远和聂河不着痕迹的挡住了。 一些燕高扬的嫡系将领一脸焦急的望着，却不敢有任何动作，他们生怕稍微的声响都会让慕哲平发狂。 一旦慕哲平杀死燕高扬，那他可能也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了。毕竟，燕高扬是龙燕二王子，是中路军主帅。 那将会是彻彻底底的决裂。 没有人怀疑慕哲平有没有这个胆子，上陵三鬼杀过的人太多了，在参与库宁城的战斗之前，在许多人眼中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 燕高扬同样明白这一点。 他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于是他只能强笑道：“慕兄弟何须动怒，我并未说过不回去……” 铿！聂河拔出长剑举向上空，剑身青芒缭绕如同一支冲天火炬！ “你们都听到了，全军听令，即刻整装回军！”他长声笑道。 “是！”众将轰然应诺。 燕高扬死死咬着牙关硬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大军以极快的速度向北开拔，但慕哲平不知道，他还是回去晚了。 …… 林四的计划，原本已经快要成功了。 但很可惜，那天傍晚时分，他离开营帐走到外面透了透气。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是龙燕一方的帮手，他现在伤势痊愈加入战场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且就算后撤了十里虚张声势，也不代表他就不能现身。 只可惜，离开营帐后，他和若若并肩行走沐浴在夕阳之下的身影，便被对面城楼上的天境高手一眼看了个正着。 林四完全想不到，他现在在敌方心目中代表着什么。 他出现的消息，被第一时间报了上去，随后宓元韵，辛哲，古子翰，唐瑾，尹漓等数百名神炎高层以最快速度出现在了城头上。 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依坐在远处山脚一块大石上的一男一女身上。 果然是他！ 他真的来了！ 城楼上的异常，林四显然也注意到了，哪怕相隔了十几里。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出来，难道自己有这么大魅力？他甚至还恶趣味般的举起手向着对面挥了挥…… 一旁的若若慵懒的拨弄了一下耳畔的发丝，饶有兴味的问道：“尹漓也在对面哦，你在和她打招呼吗？” “你瞎说什么呢？我和她不熟。”林四矢口否认。 哪怕身边的人不是唐小芷，他也依旧不想招来误会。对这个话题，他一如既往的排斥着。 只可惜，若若完全就没有在意他的否认。 她仿佛看出了点什么：“你应该和她认识吧，我查过你以前的经历，在天河那段时间……” “别忘了，那时候我和她可是敌人！”林四撇了撇嘴。 你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得到那间暗室中发生的一切。 “呵……” 如果林四能听到远处城楼上神炎众将的谈话，那他一定不会继续这么悠闲的坐着看夕阳了。 “既然对面是他，那外面很可能有诈。”宓元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推测。 “这样判断，是否太过武断？”辛哲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太过疑神疑鬼。 “既然他出现在了这里，那便不可能乖乖等在外面，他一定会主动做点什么。”和一脸严峻的其余人不同，尹漓显得莫名的愉快。 “是与不是，我们一试便知。”宓元韵的表情却轻松不起来，他有预感，自己可能已经被对方算计了。 既然林四在这里，那就说明假的关瑞大军是他安排的，那么他的用意，就要重新去判断了。 只看林四现在老神在在的样子，他似乎根本就不担心武英赶来。 以他的厉害，会看不出假的关瑞大军根本拦不住武英？ 不！绝对有诈！ 他不再迟疑，立即整军做出了战斗准备。 片刻后，城门打开，大军浩浩荡荡冲出了城。 林四愕然不已，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这么放心大胆的出城了，难道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 不过好在自己对这一步终归是早有准备，留在这里的五万人看似无所事事，其实同样一直在警惕之中。 对面的大军还未冲过护城河，他便将五万大军集结了起来，随后带着这五万人干脆的逃向了南面。 他没有交战的打算，至于营帐辎重攻城器械什么的，也统统不要了。 他很清楚对方既然出城，那就一定会试探出己方的虚实，留在这里瞒也瞒不过去。 真正两军对垒时，五万人无论如何也装不出五十万人的阵势来。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果断逃走了，未虑胜先虑败，他终归还是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 林四原本的目的就是将这勒河城的大军拖在这里，确保另一边慕哲平和燕高扬能顺利歼灭掉武英大军。 而现在，那一步应该已经不会有意外了。对方现在看穿也已经赶不及了。 至于另一个目的，则是不希望这城内的神炎人弃城逃走，他想要全歼掉这勒河城内的二十万人。 他将辎重和攻城器械留在这里，固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根本没办法带走。但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目的——让对方捡。 看吧，连粮草和攻城器械我都丢了，你们就算留在这里守城也能守稳了！ 至于选择向南，则是针对对方不中计之下，选择奋起直追的另一个打算了。 五万人径直逃向南面，对方一路追击下去，迟早会迎面撞上慕哲平和燕高扬回援的大军。 他已经不着痕迹的为对方设下了许多圈套，无论如何，他都想要阴死这勒河城内的二十万神炎大军。 …… 不过，这次他的敌人是宓元韵和尹漓。 只是见到他带着五万人逃跑，宓元韵瞬间便明白发生什么了。 “不好，武英大军出事了！”他的面色终于无法保持平静。 “什么？”辛哲大惊失色。 “既然这里只有五万人，那另外四十五万人不用说也是去伏击武英将军了！”宓元韵重重一叹，明白他又被林四摆了一道。 “那怎么办？”众将一时间慌了神。 武英完了，他们也就完了。 那个人，果然如此可怕吗，一出现就让他们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追上去，杀了那五万人！连他一起杀掉！” “不可！”宓元韵连忙摆手，“只看他逃走的方向，我们若是一路追上去迟早会迎面撞上那四十五万人。仗着城墙和高手，我们这不到二十万人还能和对方周旋，一旦在野外会战……” “好小子，到了这一步还在阴我们！”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溜掉？” “勒河城怎么办？” 神炎众将一时间六神无主，这一切发展得太快也太突然，如果不是宓元韵提醒，他们根本就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勒河城已经不能呆了，一旦燕高扬回军，关瑞再赶来，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们赶紧撤？” “不错，我们要撤，撤去南浑江北面吧！至于这些辎重，就当是对方杀光武英大军的回赠好了。”宓元韵已经平静了下来。 既然已经败了，那就要尽快思考下一步，以免败得更惨。 “那林四呢？这可是杀掉他的绝佳机会！”古子翰急声问道。 一时间，神炎众将摩拳擦掌，他们实在不想就这样放林四离开。 现在林四身边只有五万人，而且其中肯定已经没什么高手了，可以说即便只是派出修士团，都能稳稳拿下对方。 林四不死，未来他们还会死伤更多的人。之前他已经给神炎一方带来无尽的灾难了，这个人不杀，实在难以让人心安。 他们甚至觉得，只要能杀死林四，哪怕付出十几万大军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这……”宓元韵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决。 平心而论，他也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而且是那么的诱人。 杀掉林四，后面将会顺利无数倍。他有足够的信心与燕高扬和龙燕其余众将周旋，但林四他却一点信心都没有。 “末将愿带三大天境，一百破境，一路向南追杀林四！”唐瑾忽然主动请命。 包括唐瑾在内的四位天境，一百名破境想要杀光那五万大军自然很难，毕竟对方人数太多。 一旦陷进去，天境是能保住性命，一百破境恐怕会死伤不小。 但只是想要突袭杀掉林四一个人的话…… 哪怕他在五万人的保护之中，也无法保全性命，因为他身边没有高手掩护！ 而这一百多人，堪称是精锐中的精锐。就算迎面撞上燕高扬的四十万大军，只要见机得快，也能全部逃掉。 宓元韵快速思索了片刻，终究还是无法抗拒这个诱惑。 “那你们一路小心，若事不可为，随时撤退！” “是！”唐瑾重重抱拳。 只是片刻后，包括唐瑾，素秋，尹漓，陆南，许少岳等一百余名天境破境高手组成的‘灭林小队’已经迅速离开了这里。 而余下的大军在收拣了龙燕人留下的辎重器械后，便通过城北的大桥，径直撤到了南浑江北岸。 勒河城就此成了空城，林四的后续计划最终还是落空了。 第694章 灭林行动 林四没想到自己迎来了一场天大的危机，当时他只是刚刚逃出了十几里而已。 当后方仅仅出现一百余人时，他就发现了危险，因为在其中他看到了尹漓和素秋那熟悉的身影。 这一百多名追兵的速度和身法，几乎全都是和他相近的层次。 如果展开正面对决，五万大军或许能够杀死其中一部分人，但却也会死伤殆尽。 然而对于敌方来说，这应该是不值的。 尽管很多人都说人命本无贵贱之分，但在战争中，五十名破境终究还是要比五万普通士卒更重要。 征召五万名普通士卒，虽然不容易，却终归还是能够办到。但想要凭空多招揽五十名破境高手，就不是一般的难了。 更何况对面阵中的陆南，杜星纬，许少岳等人都是各自门派内的顶尖天才，都是未来晋入天境的种子。 他很轻易便判断出了对方的目的，这些人是为杀自己而来。 然而他到现在还想不出原因来，这些人犯得着这样欲杀自己而后快么？天印没道理会暴露，他相信尹漓。 时间已经没有给他任何多余的思考机会，一百零四名高手直直杀入了军阵之中。 如同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刺入了豆腐之中，猝不及防之下，这支大军的军阵以极快速度被刺穿。 原本厚实的阵型被洞穿开了一条宽阔而又可怖的血路，这便是天境高手为先锋的恐怖之处。 沿途许多龙燕士卒甚至未能看清来人是谁，便失去了生命。 如果林四想要鱼死网破，他完全可以隐藏在五万大军之中左冲右突。以他和若若的刺客手段，加上这么多人的配合，这一百零四人，最终可能会死掉至少六七十人。 但他没有那么做，在发现这些人直直杀向自己，看都没有看一眼其余士卒之后，他选择了脱离队伍，冲向了道旁的山林。 他终归还是有着一丝悲悯情怀的，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并不想看到那五万士卒因为给自己垫背而白白死去。 完全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那一百零四人径直杀出了阵中，随后追着他冲入了道旁的山林内。 一场追杀大战就这样展开了。 …… 绵延不绝的山林渐渐被夜色笼罩，显得静谧而又幽深。 偶尔会传来短促的呼喝声和兵器碰击之声，但都只是持续了短短几个瞬间就复归平静。 林地的枯叶和草丛上洒落着鲜血，这已经是第七名在追杀途中被对方偷袭杀死的破境弟子了。 附近快速聚拢过来的三十多人面色都变得很难看，他们也没想到这任务竟然会如此艰难乃至危险。 事前他们觉得林四这次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哪怕传闻中他已经具备了近乎天境初期的战斗力，但他们这一百零四人之中，就已经有了四名真正的天境高手。 其中，来自无上云颠的东阳舟更是天境中期。 一旦缠住林四，仅仅他一人，就能稳稳灭杀掉对方。 这场追杀之战从一开始倒是和他们预想的差不多，林四在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逃亡，但却没能一开始就拉开距离。 他和身边的若若且战且逃，很快就受了伤。 毕竟对方的阵容比他们两人强大了太多，一开始短暂的交战，两人几乎是顷刻间就差点被杀死。 只是，随后的进程却有了许多不同。 从五万人的军阵之中杀出来，这一百多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林四和若若面前。 这也给了这两人最后一线生机。 在若若那暗属性的掩护下，两人拼着重伤的代价摆脱了他们，逃入了山林之内，唐瑾等人也因此而错过了最佳的绝杀机会。 拥有天境高手的他们，竟然始终追不上前面那一男一女。 对方对于山林地带的适应程度，高出他们太多了，林内任何事物非但无法成为对方的阻碍，反而能成为助力。 东阳舟一马当先追在最前面，其后则是唐瑾素秋以及来自无极殿的房逸这三大天境初期以及破境后期的尹漓。 至于包括陆南在内的其余破境弟子，一时间竟然被甩在了后方。 林四和若若在逃亡途中，不时会用弓箭与暗器对后方的几名天境进行骚扰。 虽然这些手段不可能伤得到这五人，但却也不能无视，他们只能不时放慢脚步闪避这些突如其来的攻击。 于是半个多时辰后，前方两人的身影竟然渐渐消失在了他们视线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赶得太快，终归无法抹除沿途的行迹，恐怕他们会彻底追丢对方。 破境修行者的气脉毕竟不如天境高手悠长，而且林四已经受了不轻的伤，他会比他们先撑不住，这是必然的事情。 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一直死死追了下去。 但这仅仅是变故的开端。 一个时辰后，遥远的后方传来了交手声。 当东阳舟和唐瑾等人急忙赶回去时，留在这里的是三名一脸惊魂未定的破境弟子以及两具躺着的尸身。 对方竟然在一路狂奔，甩开他们的身影之后，悄悄潜伏了下来，偷袭了他们落在最后的弟子。 这五名弟子都是破境初期，面对林四的偷袭，他们几乎毫无抵抗力。 如果不是打斗声很快吸引了前方的注意，恐怕这五个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明明是在被追杀，竟然还敢回身还击，在场所有人不得不为对方的胆大包天感到一阵瞠目结舌。 其后他们便不断被引到错误的方向，渐渐又有了其他被伏击的弟子。 而对方几乎都是一得手就立即逃之夭夭，丝毫没有贪功恋战的念头。 眼前已经是第七个遇害者了。 “对方只挑破境初期和中期下手，是因为明白破境后期和天境会拖住他们。”陆南的眉头皱的很紧，他发现这两名敌人实在太难缠了。 “从现在开始，破境中期以下，每队不得少于十人！”唐瑾很快就安排了新的追击阵型。 他不可能任由那两人在这林内杀光他们这一百人之中的所有破境初期和中期，那未免太过荒诞了。 他有些后悔只带了一百多人，当时他觉得这已经是用开山大斧劈蚊子，但现在却发现人手竟然不够了。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疯子！抓到他们后，一定要扒皮拆骨！”东阳舟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面容，因为这第七名死者，是无上云颠的弟子。 “这两人……比我们的弟子要老练太多。”素秋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心宫也有一名女弟子被割断了喉咙。林四和他的同伴完全没有因为面对的是女人，就特别关照。 她也有些后悔，当初在天河时没有趁着此人弱小就全力灭杀他，以至于现在招来了这样的祸患。 那时候仅仅一个破境初期，就能轻易碾死他。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两名十方楼最顶尖的刺客，与之相比，这些门派破境弟子虽然年岁更大，且下山历练过许多次，但依旧有着明显的不同。 正面对决，两者的实力或许相差不大，但论及生存能力，双方的差距就实在太大了。 这分别，就如同顽强生长的杂草和尽心呵护的花朵一般…… 尤其，他们现在身处的还是山林地带。 人群很快散去，尹漓亦在其中。 她有些遗憾第三天印没有带出来，否则想要找准林四的位置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这片山林说大不大，其实仅有不到三百里方圆。 如果一直向着一个方向狂奔，以他们的速度，只需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冲出山林了。 可现在这场追击战，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却依旧还在这片山林内。 原因很简单，林四和他的那位女同伴在故意绕圈子。 他不敢离开这片山林，一旦出了山林，他就没有任何速度优势了。 四大天境，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在外界追上他们。 而另一方面，之前的伤势以及其后逃亡，必然会让他和他的同伴油尽灯枯，在这夜间的山林内，他还能得到些许休息机会。 一旦离开山林，他只会被生生磨死。 这一点，其实唐瑾和陆南等人都注意到了，于是他们开始四散搜索这片山林。 对方现在根本就不会显露身形，一旦出现，都会带走一两条性命，而后立即消失在密林之中。 普通的破境弟子根本追不上他们，而破境后期和天境，他们根本就不会招惹。 唐瑾的办法倒是很有效，当破境初期和中期的弟子结成十人阵型后，对方果然再也无法出手了。 而他们的活动空间也在一步步被压缩着。 不过尹漓却很清楚，这样下去，局面并不会变好。 随着不断的在林内绕圈子，林内留下的踪迹也会越来越多，有对方的，有他们自己的。 到时候，想要通过那些本就不明显的痕迹判断对方的逃窜方向，就不容易了。 …… 先前众人聚集的地方早已没了人影，这里又重新变得寂静下来。 被杀弟子的尸身已经被收走，如果不是那一滩浓重而又刺鼻的血迹，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刺杀。 血迹的下方是枯叶和杂草，杂草的下方是腐烂的泥土和碎砂石组成的地面。 距离唐瑾宣布改变阵型已经过去足足一刻钟，那一滩血迹下方的枯叶忽然轻微的颤动起来，随后杂草和泥土也开始抖动。 片刻后，浑身散发着血污和烂泥臭味的林四从地下钻了出来。 之前的伤势并不轻，一路的逃亡令他的印力消耗极大。他现在很想剧烈咳嗽两声，因为心口实在太闷，但最终却还是强行忍住了。 没错，刚刚众人闻声赶过来前，他其实就藏在了尸身躺着的地面下方。 当时每个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忍不住被那尸身所吸引，没有谁会搬起尸身，再去刻意查看下方的泥土。 包括尹漓在内，所有人曾经想过他是否就留在了附近，但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就藏在了那被血染红的地下。 就连防护罩那种坚固的存在都禁不住他毁灭印力的侵蚀，更何况是枯叶下方的泥土？沉入地下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比沉入水中难不了多少。 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在下方呆得太久会被活活憋死，不过好在对方离开得很快。 第695章 绝境中的反击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迅速逃离‘凶杀现场’，但很可惜他办不到。 伤势太重，严重影响了他的状态，更是拖慢了他的速度。 敌人从四周而来，他生怕被迎面撞上。 而他之前之所以会选择悍然反击这些门派弟子，也是无奈为之。 并非他和若若不想就那样悄悄离开这片山林，而是前面一旦没有了踪迹，四名天境高手立即就会回头。 而那时候，若若已经撑不住了。 那七名门派弟子，全是林四一个人杀的。他明明已经快到绝境却还在四处杀人，目的很简单——将敌人的目光全部吸附在自己身上，避免若若被人发现。 他悄悄离开了这里，小心翼翼行出二十几里后，在一片不起眼的树丛和枯叶之中拨拉了一阵，随后安静如永久沉睡了一般躺在那里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的黑裙已经被血迹染成了片片暗红，看到林四到来，她因为失血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凄迷的微笑。 “看来我应该庆幸你不是真正的刺客。”她轻声道。 林四默然了片刻，随后有些无法理解地回道：“我也很意外你竟然会陪着我一起，你该知道，那些人的目标其实只是我。“ “呵……” “恢复得怎样了？”他伸出手，尽量轻柔的将她抱了起来。 几乎没有重量，他如同抱着一只已经快要失去生机的黑色幻蝶。 “暂时还无法行动。”她将脑袋抵在了他的胸口，“现在先让我睡一会……” ……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又是两个时辰过去，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两千里外的黄桦岭，此时正在上演着那场伏击大战。 而这片密林则彻底陷入了寂静之中。 对于成功伏击到武英的燕高扬来说，黎明代表着凯旋。但对此时的林四来说，黎明代表着绝境。 一旦天色明亮起来，他将再无希望逃出生天。 这两个时辰，他没有再出手，在唐瑾等人看来，这是因为他们将破境初期集中起来后，林四再也找不到下手机会了。 他们搜寻的范围已经变得越来越小，林四迟早会被封死活动空间，犹如一头被猎杀的困兽，最终会被杀死。 但他们不知道，这两个时辰以来，林四其实一直静静躲在密林之中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他在努力恢复着自身的状态。 而若若依旧躺在他的怀抱中，睡得静谧而又安详。 这两个时辰中，已经有两拨破境弟子从他们下方经过，只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头顶上方的重重树影之中，就藏着他们要找的目标。 不过，这种情况一旦到天明就不可能会再发生了，到时候他将无所遁形。 这次追杀他们的阵容，完全就不比当初连琴的第一天印泄露后，遭遇到的那场围杀弱。 既然当时天境的连琴能活下来，自己和若若必然也能活下来！ 他明亮的眼睛不时闪动着危险无比的光芒，如同真正的魔兽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若若终于睁开了双眼。 “可以了？”他轻声问道。 “嗯，你的怀抱让我很安心。”她甜甜笑了起来，却并没有动弹身体。 “那就准备吧。”林四无心想及其他。 “你已经有办法了？” “对方的几名天境已经分开，破境又都集中成了几股。只要成功干一票大的，我们就能很长时间不被人发现方向。” …… 东阳舟行走于密林之中，这片山林已经被他彻底踏遍了，但却依旧一无所获。 他甚至想要一把火烧掉这片山林，但他知道，那样做依旧无用。 他们的人实力虽强，但人手不足。这片山林终归有三百里，就算大火将对方逼出去，他的人也没办法拦得住。 身为天境中期，他自然没必要和别人结伴同行。 为了避免破境初期的弟子被刺杀，他们将那些弟子集结成了几队，这也使得他们的搜寻速度变得慢了数倍。 他们这几位天境自然也就都分散了开来。 林四和那名黑裙少女都受了重伤，这一点他很清楚。而即便他们是完好状态，两人联手也不可能战得过天境中期。 两个时辰没有丝毫动静，他开始有点怀疑那两人是不是悄悄逃出去了。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唐瑾和素秋等人也有着类似的怀疑。 前方出现了一条潺潺溪流，水流声哗哗作响。 这一晚，他已经不知多少次来到溪边了，他并不担心对方从水中遁走。 这是小溪不是大河，人在水下游动时，终归会造成波动。而以对方的伤势，也不可能长时间撑着不出水面。 这片林子，可是有着三百里方圆的！ 咻！ 一支铁箭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呼啸着向他飞来，箭尖的寒光是那般刺眼。 几乎在他听到风声的那一刻，铁箭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这铁箭是林四射出来的，他在横剑劈开这一箭的同时，心内也涌起了强烈的疑惑。 哪怕是偷袭，这箭也不可能伤得了自己，这一点林四应该最清楚不过。 对方这是疯了吗？难道不知这样无意义的出手，只会暴露身形？ 然而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就如影随形一般转瞬即至。 他不退反进，铿铿两声沉闷的交击声之后，他已经冲到了溪边，看到了斜倚在对岸一棵高树之上的林四，此时对方正一脸漠然将大弓对准着自己。 准备在自己飞跃这条仅有两丈宽的溪流时射箭偷袭？ 真是异想天开啊！ 他一直前冲的身形完全就没有丝毫停顿，如同一只雄鹰一般高高飘起，别说是两丈的溪流，就是十丈他也能轻松飞跃。 咻！咻！咻！ 果然，在他身形掠至高空时上方又飞来了三箭！ 换作一般破境高手，在这样飞遁的途中被这几乎封死了一切闪避空间的三箭盯上，恐怕不死也会重伤。 但东阳舟可是天境中期。 这三箭对他毫无威胁，他竟然硬生生在高空中止住了身形。 于是他轻易避开了第一箭，而与此同时他的脚尖神乎其技一般踩在了第二箭上，随后他的剑重重劈中了第三箭！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随后他的双腿骤然一痛，下方的溪流之中，不知有多少星星点点的暗器突然自下而上射向了高空中的他。 轰！溪水骤然向着高空泼洒，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柱夹杂着数不清的暗器继续向他袭去。 而在那水柱中央，若若高举着双头尖刀的身影若隐若现。 这是一幅无比美妙的画面，远远看去，向着上空飞溅的水花水柱水珠就如同一朵迅速绽放开来的巨大莲花。 但对东阳舟来说，这绝对不算什么美妙的事情。 之前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林四和那铁箭上，完全忘了对方还有一名同伴。 而且暗器实在太多，他已经算足够强悍了，成千上万各式各样的暗器，他仅仅是双腿中了两粒毒砂而已。 但随着若若与无数暗器自溪水中一同飘起后，东阳舟的四周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此时本就是深夜，但这黑暗却让他的神识和五感都忽然失去了目标。 他知道跟随林四的那名少女是罕见无比的暗属性修行者，先前入林之前的战斗中，如果不是因为这名少女让所有人短暂失去了感知能力，他们是不可能逃得进林子的。 哈！他陡然大喝，声震四野，溪流两岸的大树甚至因为声浪而扑簌簌的不断向下落着枝叶。 他小腿上的两道细微伤口突然向外射出了两道黑色血箭，暗器那点毒素就这样凌空被他排了出来。 他原本刚刚劈开第三支箭的长剑向着下方重重压了下去，带着天境中期的结界力量，整片黑幕竟然被迫从他头顶向下迅速消退！ 原本直直向着上空飞去的若若只觉得头顶的天空突然掉落了下来，无比宽广厚重的气浪覆盖了她上空的数丈方圆，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在内，随后硬生生压向了下方。 轰！下方足足五六丈范围内的溪水忽然就这样被庞大无匹的压力挤出了河道，显出了大片的河底淤泥，也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东阳舟或许根本都不知道若若所在的准确位置，但她就这样被东阳舟蛮不讲理的打落了下去，带着她的暗属性领域一起落下。 天境中期的强大，已经彰显无遗。 接下来的大战，就算林四和若若是完好状态，恐怕也很难敌得过他。 噗！ 无尽的水幕之中，一柄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东阳舟难以置信的望着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四尺范围内的林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在射出第三箭之后，林四已经第一时间自上而下飞向了东阳舟，而因为若若的偷袭，东阳舟竟然短暂忘记了这名大敌。 能够在暗属性领域中看清一切的林四终于抓住了这宝贵的机会。 当东阳舟从黑幕之中挣脱出来的那一刻，大剑也夺走了他的性命！ 这是林四杀死的第一名天境中期，死得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简单，双方甚至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的正面交手。 只可惜，但他没有时间去高兴和庆祝。 他直直落到下方，将已经彻底昏了过去的若若抱了起来，随后径直朝着某个方向飞掠而去。 东阳舟这个天境中期搜寻的是西面，杀掉了他，西面就仅剩十余名充当耳目的破境初期弟子了。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资格挡住丛林中的他，甚至根本都发现不了他。 而这个天境中期的死，也会让对方停下来，商议一段时间。 对方或许认为自己会留在这里一直猎杀下去，毕竟连天境中期都被干掉了！ 或许会认为自己会走水路出林。 他们或许会猜测自己和若若的状态是不是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们很难想到，自己会就这样头也不回的以最快速度直直冲了出去。 …… 一切都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东阳舟的死，很快就将剩余的所有人都聚集了过来。 他的尸身本已落入水中，不过很快又被打捞了起来。 望着那被贯穿后轰烂的胸口破洞，所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阵中最强的人竟然就这样死了，固然他们还占据着绝对的实力优势，但之前的雷霆气势却早已烟消云散。 他们这‘灭林行动’，一开始可是以碾压的姿态而来的。 林四后来偷袭杀死了七名破境初期，也只是让他们警惕了不少，却依旧不足以让他们感到畏惧。 他们是猎人，林四是猎物，那只是猎物临死前的绝望反击而已。 何况他也只敢挑破境初期下手，破境后期和天境初期，他一个都不敢动。 而之前的两个时辰，他也只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但现在看着东阳舟的尸身，没有谁还会有这种想法了。许多破境弟子突然觉得，自己大摇大摆在这山林中四处搜寻，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就算十名破境初期在一起，就一定能保证安全了吗？连天境中期都死在了这里…… 就连唐瑾和素秋，也再没有了之前的信心。 无论对方是怎么杀死东阳舟的，用了怎样的手段，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对方能用某种手段杀死东阳舟，那就代表，也有杀死自己的可能。 他们开始担心林四会否将这里变成一个刺杀的猎场。 “我终于明白，一个算无遗策的军师具备超强的个人战力后，有多么可怕了……”唐瑾声音低沉无比。 没有人答话，许多人脸上甚至已经开始浮现出了畏惧之色。 唐瑾将剩余的九十六人全部集结了起来，随后沿着溪流搜索了一段。 而当他终于选择西面时，林四带着若若已经离开这里大半个时辰了。 第696章 蛛丝马迹 唐瑾等人再次得到的林四消息，是离开这里半刻钟之后了。 在这片山林西南面约数十里外一座小镇，林四带着若若在这里买了一匹马。 这原本算不上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但问题他突然闯入这座小镇正是深夜寂静时分，而他和若若还是浑身血污。 最后他甚至还敲开了一家药店的门买了一些疗伤的普通药材。 这一切，都让这座小镇内许多被他吵醒的人记忆犹新。 这里的人都是龙燕人，但他们并不认识林四，上陵三鬼虽然闻名大陆，但圣山之战也只有一些大城内的民众才可以通过幻影阵亲眼看到。 而他们更不知道，之前吓得他们差点用菜刀和锄头去赶的一男一女正是龙燕王国的帮手，而现在面前显得一脸友善的唐瑾等人才是侵略自己家园的敌人。 唐瑾等人在悄悄用神识感应了这个小镇一番之后，便很快顺着镇民们指引的西南方追了下去。 同样身处追击队伍之中的尹漓瞥起了眉，她知道林四在学园之城时，读的是医学系。 但他买药买马这种事，还是太过蹊跷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就算他需要马和药材，也大可以直接偷，那样会省时间得多。 如果他实在良心过意不去，甚至可以悄悄留下金币。以他的实力，如果不想暴露的话，这镇上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他出现过。 难道，这又是故布疑阵？ 但这次，她似乎猜错了。 沿途有着清晰的马蹄印，甚至不时可以看到点点血迹。 如果是普通人，绝对发现不了这些几乎算是不存在的痕迹，毕竟这条路许多年来恐怕已经有无数人走过了。 但这些追击者全是破境之上的修行者，沿途的蹄印的轻重，路面的新旧，血迹的凝结时间，完全就瞒不过他们。 半个时辰后，他们追到了四百里外的福合城。 在看到这座城时，他们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想在这座城内找出刻意隐藏的人，着实太难了，他们的人手完全不够。 不过好在，这座城依旧处在神炎人的控制之中，他们可以命令守城的三千军士进行一次全城大搜。 附近方圆三百里内已无山林，他们这次绝不会再让对方进入那种地形。 他们很快就顺利的进了城，并且成功调用了城内的三千士兵。 以唐瑾等人的身份和实力，这座城的神炎守将自然是无比的配合。 这座仅有方圆三四里的小城很快被打破了寂静，三千士兵和九十多名高手的神识搜寻，几乎已经覆盖了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搜索和侦查之下，即便是一只地鼠也无所遁形。 然而一无所获，林四似乎根本就没有进城。 这让众人很是沮丧，因为这番搜寻，足足耗费了他们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对方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有了新的发现。 在通向南方的官道上，他们发现了和之前近乎一样的蹄印。 这也就是这些高阶修行者了，否则换成最厉害的探案官差恐怕也不可能分辨得出这样的蛛丝马迹。 于是他们继续追了下去，又过了三百里，前方的沐瑄城已经遥遥在望。 这次他们吸取了先前的教训，进城之前便向北门的守城士兵打听了一番，最终得知林四和那名少女果然没有进城，而是直接绕城而走，继续向南行去了。 众人纷纷庆幸，如果不是提前询问，恐怕他们又将会在这座城内浪费大量的时间。 对方因为伤势，只能依赖马匹代步，赶路速度是快不起来的，只要方向不错，迟早能追得上。 而一旦对方得到了缓口气的机会，那他们就彻底找不到了。 就这样，他们一路追向了南面。 一直追出了两百多里，他们终于见到了那匹马。 此时那匹马正趴在道旁的田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草，它的后背以及四周空无一人。 马背上绑缚着两包石块，马股上插着一柄匕首，深达两寸，周边的血滴甚至还未彻底凝固。 看到这一幕，众人只感到无比的丧气。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被那小子耍了。 “之前他只是故意赶着马绕城而过，因为他猜到我们在福合城浪费了时间之后，到沐瑄城之前必定会提前询问以免重蹈覆辙浪费时间。”陆南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杜星纬同样也是大受打击，“是的，他骑着马绕城冲出一段路之后，就下了马。扎伤这匹马，让它自己向前狂奔，带着我们一路追来。” “那他去哪了？” “他当时应该又掉头回到沐瑄城了，以他的实力，想要悄悄飞入城内，那些普通军士根本就发现不了。”唐瑾沉声道。 “那我们回去找他？” “已经不可能找得到了，他所能选择的方向实在太多。”陆南叹了口气。 话虽这样说，但众人还是很快杀回了沐瑄城，甚至再度进行了一次全城大搜。 他们心内终归抱着一丝侥幸，万一林四就是料定他们会放弃，所以安然躲在这城内疗伤呢？ 只可惜，这次的搜寻，依旧一无所获。 但是，一个意外的消息却被他们得到了。 城内一家车马行的老板在得知官兵搜索这两个人之后，声称自己在一个时辰前曾见过这样的两个人。 “他们买了辆马车，随后向着南门离去了。”这是他唯一能提供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众人大为愕然。 随后他们向着南门守城军士一询问，果然一个时辰前，有一辆马车出了城，随后直接转道去向了东南方。 南门原本紧紧关闭着，但对方给了守城士兵一百金币…… “没想到，原本以为没有了希望，现在却突然有此收获！” 众人无暇去管那几名守城军士会受到怎样的责罚，他们只是感到斗志重回。 马车的速度，比普通的马匹还慢。如果他们不知道方向也就算了，知道了对方去哪，那追上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破境修行者的速度，比马车不知要快多少倍了。 “他太自大了，竟然以为已经彻底甩掉了我们。” “这是聪明人的通病！” “他死定了！” 这一夜，他们经历了凶险，又经历了不断的来回赶路，直到现在，天色都快亮起来了。他们早已经被林四磨得耐性尽无，怒火倒是越涨越高。 众人没有过多犹豫，而是径直追向了东南方。 但落在最后的尹漓却悄悄停住了脚步。 素秋同样停了下来讶然问道：“漓儿，你怎么了？” “我不想追下去了。”她轻声笑了笑。 “那……好吧。”对她的任性，素秋显得很是理解。 在她看来，尹漓现在一定很痛苦。 她很清楚，对于追杀的目标林四，尹漓一定不会如同其余人那般坚决的想要杀死。 因为他们两人在天河时，一定发生过什么！ 素秋知道林四应该就是第一天印的拥有者，而直到最后月洛宁进宫那晚，林四才逃出了临嘉城。 那就意味着，他之前其实就藏在城内。那么他藏着的那几天，当时拥有第三天印的漓儿怎么可能找不出他的行踪？ 也许临嘉城内林四失踪那几天，就是和她呆在了一起，只有这样他才会始终没有被搜出来。 没有几个人会真的那么糊涂，至少能修炼到天境的素秋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当时林四之所以能逃掉，其实应该就是漓儿故意放走的，这一点她其实早有所觉。 对于林四和尹漓的关系，她一直假装不知情，而她心内的感受也是越来越复杂。 最初她觉得林四给尹漓提鞋都不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又不得不一遍遍重新看待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因为林四的崛起实在太快了。 对于尹漓这样的绝世天才来说，这世上又出现了另一个足以与之媲美的人物，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如果能趁着对方还弱小就提前灭杀掉，就等于是让未来少了一位终生大敌。而现在的林四已经站在了心宫对面，已经算是大敌了。 但如果漓儿能够继续和那个人做朋友，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林四会否因为她，而站到心宫这一边呢？ 现在林四的真正大敌是神炎帝国和无极殿，而有朝一日心宫想要做点什么时，会否因为漓儿和他的私交，而意外得到将来迟早会更加强悍的‘上陵三鬼’的帮助呢？ 她已经不知是否该阻止还是该鼓励他们两人继续‘来往’，于是她只能继续装着糊涂。 她现在也摸不清尹漓的心思，在勒河城以及之前的追杀中，尹漓并没有因为对面有着林四就违抗命令。 她甚至帮着宓元韵识破了林四在城外的空虚布置，之后密林中的围杀，她一直都在素秋身边，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但素秋仍旧不相信她真会这样杀掉林四。 如果她想置林四于死地，只需放出他身上有第一天印的消息，恐怕就连龙燕阵中的许多高手都会起别样心思。 在素秋眼中，尹漓和林四，应该算是朋友关系，否则她不可能放任第一天印就那样被他拥有着。 她这段时间应该一直在激烈的矛盾之中徘徊煎熬吧？一边是友情，一边是门派使命，素秋不想在这件事上给做任何干预，这件事只能让她自己决定。 她并不担心尹漓的安危，于是她很快随着唐瑾等人追了上去。 但她并不知道，她太小看被自己视若己出的尹漓了。 她没有追随众人一起追上去的原因，只是因为她隐约猜到了林四的目的。 她独自一人选了更加偏向东面的某个方向追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她见到了林四。 第697章 一个要求 他和那名黑裙少女正悠闲的坐在道旁的一块大石上，完全看不出丝毫逃亡之人的模样。 尹漓知道，林四已经不用逃了。 自己的预料果然一点都没错，他骨子里流着和连琴一样的疯狂血液。 无论唐瑾还是陆南，亦或之前的自己，都认为他逃出山林之后，只会想着该怎么摆脱追兵好彻底脱险。 但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毫无难度。 在真正逃离山林，将后方追兵甩出百里之后，如果他真的只想逃，自己等人不可能还找得到他。 无论是沿途不时出现的血迹蹄印，还是镇民们看到的，守城军士所看到的，车马行老板所看到的……全都是他刻意留下来的。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留下那些明显的破绽？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一直追在后面。 唐瑾等人现在应该再次发现了他不小心留下的‘痕迹’，也肯定再次改变了方向， 他要让身后的人既追不上，但又始终有着尚未完全断掉的线索，就那样一直追下去。 一直在不知不觉间，追到这里！ 绕了一大圈之后，他逃亡的最终方向是东面。而这条路，应该就是燕高扬伏击武英大军的必经之路。 现在已经天明，那场伏击战自然早已结束，燕高扬自然会回军勒河城。 他算出了燕高扬回到这里的时间，也算准了唐瑾等人追来的时间。 而他，就等在了这里。等着燕高扬的大军，等着唐瑾等人的追兵。 唐瑾最终很可能会追到这里，因为有他刻意留下的若有若无的线索。 到时候燕高扬在他的提前安排下，在这里布好埋伏，轻而易举就能吃掉己方这一群包括三名天境在内的所有高手。 尹漓的突然到来，显然让林四很是吃惊。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因为只有尹漓一人。 “你竟然来得这么早，我以为至少要到两个时辰之后……”他轻叹了一声，跃下了大石。 而一旁的若若也无声无息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眼见他一边向着自己走来，一边抽出了大剑，尹漓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们现在还有几分战斗力？” 她一脸玩味地眨了眨眼睛，完全就没有因为林四和若若的战意而有丝毫的忌惮，甚至连镰刀都懒得拔出来。 “你果然还是那么难骗。”林四脸上刚刚凝结起来的寒意瞬间烟消云散。 若若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很意外他竟然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但对林四来说，继续虚张声势只是在做无用功，因为根本就吓不到她。 没错，他逃到了这里，经历了数个时辰。 但即便只是面对尹漓一个人，他和若若仍旧没有什么胜算。 直到一刻钟前到达这里时，若若才刚刚醒过来，灵力耗尽伤势沉重的她，现在可以说是毫无战斗力，能站稳就已经是奇迹了。 而林四自己，战斗力同样只剩了不到五成。 他现在没有偷袭尹漓的机会，而紫衣少女本就极为擅长战斗。 虽然她是破境后期，但对于林四来说，她恐怕比某些天境初期还要难缠。 现在的实力对比，其实对他极其不利。 不过幸好，尹漓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如果不是想起了你是那个人的弟子。” “哦？” “我就知道，你不会只是老老实实逃走的，你一定会时刻想着反击。那么多人，将他们不知不觉间带入四十万大军的埋伏之中，恐怕是最快而且最彻底的报复手段了。” 她太了解林四的某些行事作风了。 “可惜，还是被你看穿了。”林四苦笑了一声，既然尹漓出现在了这里，那自己这个计划就失败了。 尹漓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陷入埋伏之中。 “我也只是猜测，并不太确定。” “看来我不该这么贪心，这次又承了你一个人情。”面对将一切都看透了的她，林四只能苦笑。 他知道，其实尹漓又放过了自己一次。 虽然即便现在和她战一场，林四也不会觉得自己一定会败，但她其实完全可以多带几个人来，哪怕她只是猜测。 多带一个人，自己恐怕都死定了。 她只身前来，目的除了是确定自己的猜测，挽救那些追杀者之外，恐怕也是不想真的杀死自己吧。 这次算是一个‘教训’，让自己以后不要再那么托大，更不要那么贪心。 尹漓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林四一番，随后说了一句让林四措手不及的话。 “既然欠了我一个人情，那你打算怎么偿还？” “呃……”林四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要‘好处’，一时间倒是愣住了。 “啧，一看就是随口说说毫无诚意啊。” 林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你想要什么？” “随我提要求？”她脸上浮起一抹坏笑。 深知她某种恶趣味秉性的林四连忙提前抢着道：“咳，学狗叫什么的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知道，我现在统领着几十万兵马，好歹也要顾及点形象……” 后方的若若再也无法保持静默的神情，她发现在尹漓面前时，林四表现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一面，就像……彻底卸下了所有伪装一般轻松随意。 这算是不熟？ 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尹漓笑得愈发愉快了。 “如果我让你就此退出这场大战，你也答应？” 林四脸上的犹豫只是一闪即逝。 “可以！”他很快就给出了答复。 如果这场谈话被外界听到，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逆转了整个龙燕中路战场局势，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忌惮无比，宓元韵不想面对的人，竟然因为尹漓一句话就会退出。 原来想要解除这个威胁，竟然这么容易么？ “看来这个人情很值钱，那这个要求，还是留着以后再用吧。我很期待你继续大展神威呢……”她抿嘴笑道。 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随你了。” 他会答应尹漓这个要求，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可能在龙燕呆不久了。 这次的大胜，中路已经彻底没有了威胁，燕高扬或许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尹漓很可能已经看穿了这一点，故此才直接放弃了这个要求吧？ 她的话锋忽然一转，“其实，原本以为你会指责我呢。” 林四愣愣道：“指责什么？” “帮助侵略者啊……”她很清楚自己所站的立场。 “我确实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但心宫是养育你的家，你的家人选择了这条路……”林四不禁摇了摇头，“而且，就算我指责你，你就会背叛你的家人吗？” “不会，但只是退出这场战争的话……或许我会答应呢？”她的紫瞳之中闪着某种深意。 林四感到了些许讶然：“你会听我的？” “你可以试试。”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林四很想说‘那好，你退出这场战争吧’！ 他很清楚尹漓的能力，或许她做不到如自己这般统领数十万大军四处征战，但她也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天才修行者。 尤其针对自己而言更是如此，她太了解自己了。有她在敌阵，自己后面的仗会难打许多。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在这场战争中，完全展露她的全部能力。 他其实明白尹漓的意思。 尹漓看出了他迟早会被燕高扬排挤离开，而他也看出了身不由己的尹漓内心并不喜欢她自己现在所站的立场。 她……应该是想将自己的一句话，当成做出某种决定的理由吧？ 在此之前，他和尹漓曾经有过更加露骨更加暧昧的谈话，那时候双方都明白这只是玩笑而已。 但现在，他已经不敢再那么玩了，因为不知不觉间，紫衣少女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已经越来越重。 他脑海内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另一位身在学园之城的少女身影，近乎天真的‘忠贞’又让那逃避的本能再次浮现。 “还是算了吧，哈……”他如同敷衍一般的笑了笑，随后快速转换了话题：“你上次的谈话没有说完，现在该告诉我了吧？” “你是说，为什么会有这场大战？”她仿佛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生涩，而是顺畅的将话头接了下去。 林四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是的，我一直感到很奇怪，这场大战来得太莫名其妙了。” “其实并不突然，这场大战，算是蓄谋已久。” “你的意思是，三年前神炎和乌夏联手摧毁北谷一族的时候，就已经暗中有了现在征战天下的计划？” “你的反应很快，但还是太小看他们了。这个计划，早在十年前就有了，神炎乌夏赤楼为了这一战都暗中准备了很久。” “我记得乌夏原本和神炎是世仇，几百年的世仇。而赤楼本是碧澜的盟友，几百年的盟友！”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仇恨也没有永远的盟友，利益能让他们结合，也能让他们决裂，你不能用剑客的眼光是看待他们……尤其是，其中还有十方楼的参与。” “十方楼？”这个名字让林四的眼瞳缩了缩，又是和连琴扯上关系了吗？ 而后方的若若也是难掩惊讶的神色，她在怀疑尹漓是否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故意在他们面前说出这个词。 “你们的反应，让我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想。”尽管林四和若若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只是瞬间的眼神异样，但依旧逃不过尹漓的眼睛。 “你未免太过疑神疑鬼了。”林四知道，她又在不着痕迹的试探自己，而这次就连若若都不小心‘中招’了。 尹漓似乎真的卸下了怀疑，继续道：“十方楼在神炎乌夏和赤楼的联合之中，起到了很大作用。” “什么作用？刺杀？” “这三国即便有了共同的利益，想要合作也依旧存着许多阻碍。比如三国之中一些顽固反对的门阀世家。” “门阀世家，能强得过国王和皇帝？” 尹漓用带着嘲弄意味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你对权谋之术的了解浅薄得如同三岁孩童啊！国王和皇帝，确实是一国最高统治者，但却不代表他真能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门阀世家纵横交织牵一发而动全身，随意乱动会影响统治者的根基……” 林四听得迷迷糊糊，这确实是他最大的短板。剑客的秉性，让他对这种复杂的事情天然排斥。 他呆愣的模样让尹漓摇头失笑，“算了，看来你根本听不明白。就最简单一点，比如一个家族之中拥有天境高手。这个天境高手，是皇帝下令就能处死的吗？国王要灭他的家族，他会坐视吗？他之前结下的姻亲盟友，他的部下族人，他的家族倒下后留下的空缺，都可以不管吗？” 第698章 无所不知 她这样一说，林四立刻就理解了。 “你是说，十方楼的人暗中杀掉了那些反对联合的天境高手？” “直接斩杀天境，只是其中最重要一步而已，真正要动一个高门大阀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不过不可否认，十方楼在这其中起到了巨大作用。” 尹漓漂亮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赞叹，“那段时间，死在十方楼手中的各家族天境族老应该不下十人，任务的成功率高得令人悚然。” “确实很厉害……”林四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刺客的刺杀，本就有失败的可能，更何况是刺杀天境高手？ 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只有连琴这个刺皇了。 他知道，这必定又是连琴刻意为之，因为那正是他入主十方楼的那十余年发生的事情。 他这岂止是分裂门派？完全就是要惑乱天下啊！ 难道，作为琴英转世的他，真的打算要完成某个遥不可及的使命？ 尹漓若有所思道：“十方楼当时所做的不止是刺杀，据说碧澜阵营之中的赤楼王国之所以会暗中和碧澜帝国决裂，是因为十方楼的几份卷宗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什么卷宗？” “这数百年来，大陆各国各大世家已经有数不清的大人物死得不明不白，而这几份卷宗之中，有着赤楼王国几百年间的数宗重大悬案的幕后主使。” “哪些悬案？” 尹漓淡淡道：“六百年前赤楼世家尤家的一位天境族老被刺身亡，四百年前赤楼申家族长中毒身死，三百年前的赤楼国王英明果决年富力强，却突然失足落水而亡……” 林四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于是接口问道：“这几宗悬案是十方楼做的，但幕后主使是碧澜帝国的人？” 尹漓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尽管是同一阵营，但赤楼王国不可能举国上下真的一直唯碧澜帝国马首是瞻。碧澜会暗中斩除一些长偏了的杂草，并不为奇。” “可惜就可惜在，这份本不可能出现的主使人名单竟然出现了，而且只出现了和碧澜帝国有关的那几宗重大任务？”林四已然明白连琴究竟做了什么。 在十方楼总部看到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时，他就曾想象过这些东西一旦泄露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没错，其实碧澜暗中插手过赤楼王国内部的事务，这一点赤楼人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不清楚具体是哪些罢了，更何况这种事一旦捅明……” “这些古老悬案是十方楼做下的，他们怎么不找十方楼报复，反而恨上了碧澜帝国？” “在许多人眼中，十方楼只是个凶器，会伤己但也会伤别人，只要有钱，谁都可以用。事实上，赤楼在这几百年间也肯定对碧澜暗中动过手，而神炎对赤楼动手的次数更是要比碧澜多得多……关键，是幕后买凶杀人的主使者。” 尹漓说到这里，忽然深深看了林四一眼：“但那只是从前的十方楼，而不是现在的十方楼。” 林四微微叹了口气，他清楚，尹漓在怀疑十方楼的别有用心。 他们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太积极太配合了。十余年内连杀十多名天境目标，甚至破坏‘行规’，向‘被害者’透露主使人的名字，这不符合一个只为钱物的刺客组织正常的行事风格。 “十方楼只是接任务而已，真正要杀那些人的，是这三国之中，那些野心勃勃的统治者……”林四无力的辩解着，但心内却也知道这说法太过苍白无力。 他不得不辩解，因为他已经是十方楼的门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他无法想象一旦这身份泄露出去之后，会招来怎样的后果。 最简单一点，如果没有十方楼穿针引线，或许现在根本不会有这场大战，他现在帮助的龙燕王国根本不会生灵涂炭。 这个组织做了太多不堪入目的事情，而他现在也因此而不得不背负起了本不该由他来承受的压力。 事实上他很清楚，这场大战应该是连琴一手策划的，就连残涅游魂都只是他手上的工具，这些人恐怕也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该知道，我既然能推断出那个人对门派所做的事情，就能猜到做着类似事情的十方楼背后或许有他的影子。你现在在为十方楼开脱辩护，同时你还是他的弟子，我就算想要放弃先前的猜想，似乎也很难了……”尹漓深深看了他一眼。 林四心内暗叹，在她面前，想要留有秘密，简直是太难了。 她每次看似告诉了自己许多东西，但其实只是在印证她的猜测而已。 而且每次，她都会在不知不觉间从自己身上获取到更多东西。 她知道分裂了各门派的人是连琴，她察觉到十方楼近十来年的行事作风发生了变化，那她自然能推断出十方楼的变化很可能和连琴有关。 她应该已经看出来，自己和十方楼有关系了。毕竟，她之前就曾推测自己做过刺客，而且还是连琴的弟子。 “那门派呢？神炎乌夏和赤楼得到天下，对你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你们的实力未免太强了，不是传说仙武王国龙卫军只有三千极境吗？光是这龙燕战场上出现过的都不下上万了吧？” 他已经不敢再提起十方楼，因为说得越多，只会被她知道得越多。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猜到自己现在是十方楼门主，除非她是神！ “三千极境，那是很久以前了。当时因为异大陆入侵，大陆人数锐减元气未复，许多门派也遭受了重创弟子凋零。现在就连龙燕王国都不止三千极境，仙武王国又怎么可能？”尹漓略带好笑的白了林四一眼。 “至于门派为什么会支持这三国，那都是因为一个人。”她再次放过了林四，没有继续纠缠之前的问题。 “谁？” “这个人姓秦名仪，是无极殿出身，只是修为不高，最后入朝成了神炎帝国的一名官员罢了。” “他做了什么？” “他说服了神炎的皇帝，让他接受了门派的帮助。又说服了各大门派，让我们帮助这三国。” “就这么简单？”林四感到很是荒唐，就因为一个人的口才，神炎和门派放下了近千年的成见，并且展开了现在的合作？ 他难以置信的追问道：“怎么说服的？神炎皇帝怎么可能相信你们？而神炎一旦真的统一大陆，你们又能得到什么？” 无法管束的门派修行者是许多国家的眼中钉，而国家的存在同样压缩了门派的活动空间。这两者，原本是天然的敌人，是不可调和的。 想要他们联手，这绝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办到的。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的统治者又不是蠢货，而且就算当时被言语迷惑，事后也有着数年时间慢慢思量。 没有真正打动这些大势力的实质性东西，不能真正让他们放心的话，即便舌灿莲花也无用。 出乎林四的意料，面对林四这个问题，尹漓竟然干脆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笑了笑。 “你竟然不知道？”林四呆了呆。 他透着怀疑的表情让尹漓笑得花枝乱颤，过了好一阵她才好气又好笑道：“我很欣慰，原来在你心目中，我竟然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但是很抱歉啊，那时候我连十岁都不到……这种机密无比的事情不可能传得进我的耳朵。我能知道有过这么一个人存在，就已经极限了。” 林四不觉哑然，也是，在他心目中，尹漓是近乎无所不知了。但他却忘了一点，尹漓能知道许多事情，完全就是她自己根据一些微不可察的线索推断乃至串联出来的，并非别人亲口告诉她的。 她的推断能力再强，也需要线索，而非掐指一算。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隆隆马蹄之声。 林四没有动弹，只听这声势，他就知道这是燕高扬的大军终于回转了。 “你该离开了……”林四摸了摸鼻子低声哼哼道：“这次承了你的情，你说的那个要求，我会记着的……” 他没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拖住尹漓，然后联合后面的高手一举将她拿下。 那样做的话，他最终能够成功伏击到那九十多名高手。 但是，两人虽然站在了敌对的两方，却终归没到需要不择手段的地步。 尹漓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看向了他身后的若若，一脸笑吟吟道：“不知这位妹妹是否和你一样也是出自十方楼？以前似乎根本没有听过有这样一位人物……” 林四忍不住想要扶额长叹，他很清楚尹漓基本已经确定了他和十方楼有关。 他也知道明明具备强大实力以及天赋的若若，之前竟然无人所知这件事是很蹊跷。 尹漓在这一路甚至可能刻意观察过若若短暂的出手风格，若若会被她一并怀疑成十方楼刺客毫不奇怪。 但是……用不着这样直接当着她的面，将怀疑宣之于口吧？ 十方楼算是人人喊打的组织，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敢亲口承认自己和这个组织有关吧？这不是故意挑起若若的敌意么？ 若若因为沉重伤势而变得近乎苍白的唇轻轻勾了起来，“或许，你该称我一声姐姐哦。” 对于尹漓十方楼的‘指控’，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直接装作没听到。 尹漓笑眯眯的告了声罪，随后继续问道：“姐姐也是那个人的弟子吗？” 若若歪着脑袋想了想：“你说的那个人……是指我们的师傅吗？” 林四差点想要痛骂这个女人，谁跟你一个师傅了？ 尹漓一脸缅怀之色：“是啊，遥想他老人家的风姿，着实令人神往不已，不知他可还好？” 林四嘴角抽搐，尹漓果然也还是这么无耻啊，谎话张口就来。你什么时候见过连琴了？还遥想他的风姿？ 这两个女人，还真是棋逢敌手呢！ 第699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若若满面愁苦：“我也很久没见到师傅了，好想念他……” “他很久没在门内了吗？” “是啊，妹妹最近见过他老人家吗？” “很久没见过了，姐姐的这身本领也是他教的吗？为什么都没听他提过姐姐呢？” “我是他的秘传弟子呀，最近为了寻找师傅才陪着林师弟一起出山的，妹妹以前真的见过他？我也没听他提起过妹妹啊！” “姐姐很狡猾呢。” “妹妹也是一样呀！” 两人的谈话差点让林四再也忍不住了。 “你们两个累不累啊？”他不禁捧腹大笑起来：“其实你们大可以问我，因为你们想知道的，我全都知道。虽然问了我也不一定会说，哈哈哈哈！” 这两个女人一见面就互相试探，尹漓想从若若口中套出连琴在十方楼的一些情报，而若若想从尹漓口中打探刺皇的身份。 为此两人甚至互相哄骗，结果很快又都发现了对方的意图，最终两人都没能得到想要的。 “你这家伙，似乎变得更加恶劣了！”尹漓轻斜了他一眼。 若若笑靥如花，声音软软：“是啊，希望有一天能和妹妹联手将他制住，撬出他所有的秘密。” “姐姐的提议很让人心动，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我就期待着和妹妹再见的那一天咯！” 尹漓轻声笑了笑：“我也是，期待能和姐姐再会。” 随后她遥遥看了一眼远处因为发现三人身影而赶得更快的龙燕大军，飘然飞入了道旁的山林之中。 一直到尹漓彻底离去，若若才眼带深意的望着面前的林四。 “你不是说，和她不熟吗？”她笑眯眯问道。 林四装着糊涂：“咳，我什么时候说过？” “昨天傍晚。” “好吧，这件事算我不对。” “你在故意逃避啊，看来你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在这件事上，若若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直觉。 “喂喂，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若若轻叹了一声，眼神变得有些同情起来。 “你还是想着怎么应付燕高扬和龙燕众将吧，她可是敌方的人。他们刚刚亲眼看到她和我们在一起的场面……” “那女人，不会是故意的吧？”林四不禁咧了咧嘴，感到了一丝头痛。 …… 最先簇拥过来的是慕哲平和范仲远沙承运等人。 黄桦岭大捷完全就是林四带来的，龙燕众将心知肚明，但现在许多原本对他感激无比的龙燕将领却留在了原地。 林四并不清楚燕高扬其实是被慕哲平胁迫回来的，也想不到这支大军已经出了问题。 短暂的寒暄，林四得知了黄桦岭一战基本和自己所预料的一样。 而后燕高扬来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勒河城怎样了？” 此时他离林慕二人虽然只隔了一丈，但他身边已经多了两名形影不离的天境高手。 “神炎人发现了城外的空虚，随后撤兵了。”林四如实答道。 “营地里那些辎重粮草和器具呢？” 林四扯了扯嘴角，“带不走，如果我是敌方主帅，那必然是一定要顺手捡走的。” “那五万人呢？” “应该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 “那林兄又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说来话长，神炎人不知发什么疯，竟然派了一堆天境和破境追杀我，还好我命大……” 林四的话让慕哲平眼瞳微微一缩，他很清楚林四既然会这么说，那当时绝对已经是命悬一线了。 然而不等众人关切询问他的伤势，燕高扬就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我看得没错，刚刚那个女人，是心宫的尹漓？” “是的。” 看到尹漓的人很多，否认也是无用。 “据我所知，尹漓之前也出现在了勒河城的敌军阵中，那么她也是追杀你的高手之一？” “没错。” “那些追杀你的高手呢？都被林兄大展神威杀掉了？” “没有，他们还没到。” “却偏偏只有尹漓一人到来了？” “她最聪明。”林四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还从未当面称赞过紫衣少女呢。 “她到来之后，你们三人战斗过？” “没有。” 燕高扬冷冷一笑：“刚刚她似乎和林兄相谈甚欢，难道她决定弃暗投明叛离神炎阵营了？” “没有。”林四嘴角浮现出了一抹讥诮，他很清楚燕高扬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他只是感概燕高扬竟然这么急。 燕高扬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林四是被他逼到绝路的猎物一般：“那林兄能告诉我，你们三人相处，为什么能够相安无事吗？” 林四淡淡道：“我和她，很早就相识了。她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们见面后，畅谈了一番。” 说出这句话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如果尹漓死在两军对垒之中，那他只会感到悲痛。而如果尹漓只是和他单独对战的话，那他已经无法再用得出全力了。 尽管总是不由自主对她如临大敌，但他已经……没办法对她下杀手了！ 她应该，也是一样吧…… 在他看来，战争是战争，友情是友情，两者并不存在什么矛盾。 然而他这句话一出，许多龙燕将领的眼神便渐渐起了变化。 他们确实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林四和敌阵之中的重要人物竟然是私交极好的朋友。 而燕高扬更是紧紧逼视着他，问出了另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我很奇怪，以林兄的天纵奇才，为何这次勒河城外的空虚会这么快被敌方看破呢？” 燕高扬的言外之意很清楚，既然尹漓没有叛离神炎那方，那便是林四对神炎那边网开一面了。 什么敌方发现城外空虚，完全就是鬼话不是吗？原因只有一个，尹漓在勒河城，所以林四故意放过了城内所有敌军！ 一旁许多龙燕将领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对于燕高扬这刻意的引导，他们保留了几分相信程度。 林四在之前那么多场战役中，几乎堪称是算无遗策。惟有这勒河城出了差错，没能如原计划那般，拖到他们回军的那一刻。 而另外，尹漓容貌绝美、仪态若仙、天资如凤，他们这些人虽然张口闭口骂她妖女，但心内怎么想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真正让他们单独和尹漓面对而立，或许他们也无法狠心对这上天偏爱才会有的杰作动手，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也许……林四早已迷失在她的裙下无法自拔了吧？ 他们心内在想什么，林四又何尝看不出？ 这世上又哪里有真正的算无遗策？任何一个计划，都有被敌方提前猜出意图的可能，自己之前有几次胜利都只是侥幸没被对方看破而已。 然而他却没有辩驳，只是在心内叹息，为什么就没有一个能够让自己尽情施展，同时不受任何干扰的，简简单单的舞台呢？ 他们明明需要自己的帮助，却为什么偏偏要将自己的事情变得复杂呢？ 他很清楚，燕高扬是刻意要将两件不相干的事情连结到一起，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打压自己。 他直视着燕高扬的眼睛，如嘲弄般轻笑道：“那你认为，对方为什么能看破呢？要不，你去神炎大军的营帐中亲口问问对方主帅？” 龙燕众将一片哗然，许多人甚至倒退数步，哪怕是姜戎等人的眼神也不禁变了。 在他们看来，林四这句话，无疑是证实了燕高扬的判断。 为了一个女人，他放走了勒河城近二十万神炎大军，同时还白白送了对方一堆东西！ 依旧站在他身边毫不动摇的，已经只有范仲远沙承运卞忠颜越等寥寥数人了…… “燕高扬！林小兄弟带着我们连番征战杀敌无数，你竟然怀疑他？你的心被狗吃掉了吗？”范仲远大怒不已。 “还有你姜戎！你竟然站在了那一边？当初如果不是林兄弟，库宁城早破了，什么战无不胜？我呸！” “你们这些人打仗不行，玩起心机来倒是很拿手，龙燕迟早毁在你们手中！” 他一只手紧紧拽着林四的衣摆，似乎生怕他突然从自己身边消失。另一只手指着面前众将破口大骂，一时间无人应声。 “范老……你不用这样……”林四的心其实早已冷却了下去，但这位老人的态度，还是让他眼角微微发热。 如果不是因为这位老人，如果不是因为沙承运等人，或许自己在仙江城养伤时，就早已悄悄离去了吧？ “不！小四，他们谁也赶不走你！谁也冤枉不了你！”范仲远抓住了他的左臂，随后指着燕高扬继续大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燕高扬笑容可掬的打断了他的话：“范老言重了，我并没有怀疑林兄。只是例行询问战况而已……还希望你老不要多想……” 随后他转过身大声道：“我们走！回勒河城！” …… 在范仲远和沙承运等人的强烈劝说下，林四最终跟着大军一道回到了勒河城。 因为之前的追杀，他再次受了伤。虽然不如鄂泰那次伤得那么厉害，但却也依旧需要静养一两天，更何况若若这次才是真正的伤势严重。 “想不到，这么快就变成你照顾我了。”病床上坐着的人已经变成了若若。 端着药碗拿着汤匙的林四微笑道：“这是我该做的。” 这次如果没有若若，他可能早就死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月国？” “应该，快了吧？现在留在这里，已经成为多余的人了。” 燕高扬已经重新夺回了大军的指挥权，最近的军事会议他懒得再去，龙燕众将似乎也没有对此感到多么惊讶。 倚坐在床栏边的少女嘟了嘟嘴：“真可惜，我原本以为你会留在这里，将那些人全部变成你的人呢。” 林四打趣道：“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 “有点……” “放心吧，这大陆将来会有我们一席之地的！” “我们？” “是的，也包括你要的。” “看来你终究还是变了啊。” 第700章 封赏 其后的日子里，林四一直照顾着若若。 关瑞的四十万大军终于姗姗来迟，至于另一面的吴伦也已经在往勒河城方向行进。 吴伦原本的对手明筠终于带着三十多万大军退入了东路，这让林四也感到一阵遗憾。 但不管怎么说，整个中路确实已经算是被平定下来了。 或许是有意为之，沙承运卞忠颜越等人都被派到了南面清剿神炎在中路的残余势力。 而原本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库宁城大军也早已被打散重组到了其余各军之中。 随着南面各城的相继解围，在燕高扬的命令下，各城带着大军纷纷赶来勒河城汇合。 短短几天之后，这里聚集起来的龙燕大军已经不下一百五十万。 林四很清楚燕高扬的打算，他想要打过南浑江，一直杀到北方。 为此，他甚至没有前去支援东西两路。 这些龙燕人似乎都有一个特殊情结，他们将南浑江看得太重了。 在林四看来，先平定整个南面，再徐图反击才是正道。南浑江并不是那么好过的，过去之后怎么立足更是重大难题。 然而这些人不这样看，在他们眼中，打过南浑江有着非凡的意义。 他照顾若若的这几天，秋昱贺阳以及姜戎等人都来看过他们。 然而对于他的劝说，这些人都只是含笑点头而已。 林四明白，因为燕高扬上次那番话，再加上现在形势一片大好，高层将领之中已经没有人会再听他的了。 他们会再次想起自己，或许只会等到下次局势危急的时候。 然而，自己并不是神，不是每次都能逆转局面的。而且，自己虽然偶尔会心软，却绝不会犯贱。 他并不知道，在他们静养的这段时日，退到南浑江北面的宓元韵已经见到了神炎丞相魏仲…… 五天后，若若的伤势痊愈，他终于决定离开这里了。 但一个本在情理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封赏却在他们即将要离开时忽然到来。 这份封赏是龙燕国王下达的，册封林四慕哲平聂河三人为龙燕客卿长老，同时加封林四为龙燕‘天机将军’，赏金十万并领龙燕王国平江王爵位，甚至还在龙燕东南方给了他们一块两千里的封地。 这份封赏来得莫名其妙，而且其中的内容足以让任何一个龙燕人为之咋舌。 这大陆上，各国高层将军的军阶称号多半类似，最高的基本都是一品大将军。随后二品的骠骑将军，中军将军，镇军将军等等，燕高扬便是这个级别。 而再次点就是征东镇西之类的四征，四镇将军，诸如秋昱，叶谦便是这个级别的将军。 至于再下就是三品了。 然而无论哪个国家，都没有出现过‘天机将军’这种怪异的称号。 封赐的诏书上，明文指出这天机将军是二品将军，算是位高权重和燕高扬平起平坐了。但却没有指定让林四指挥任何一个战区和任何一支兵马，他唯一的权力就是总领中路战区的幕僚团。 其次，王爵这种爵位，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得到的。即便秋文成，范仲远乃至龙燕的丞相也不行。 哪怕开国时期，一国之主也极少会册封外姓之人为王。虽然林四这个王爵是二等的，但依旧非同小可，更何况这王爵还是有封地的。 这龙燕国王看来是终于知道林四在这场战争中做了什么了。 但林四却看不懂他这封赏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好在，他身边有慕哲平这个‘心机深沉’之辈…… “不要把这当成龙燕国王器重你。”他的第一句话，便让一旁的林四和聂河愣了愣。 “为什么？” “中路军的详细战报，都是燕高扬经手的，现在就连军中的下层军官都不清楚这些仗是你打的。他会向龙燕国王报告你的功劳吗？” “可他的功劳太大，怎么可能遮掩得住？而且燕王确实已经知道了这一切。”若若不解道。 慕哲平轻声笑道：“是啊，当然遮掩不住，只要有知情人向燕王透露。” 聂河幸灾乐祸道：“谁这么好心，竟然瞒着燕高扬那个杂碎，跑去告诉燕王？这下燕高扬恐怕气坏了，本来在燕王心目中，平定中路的第一功臣应该是他吧？哈哈！” 他倒是解气得很，但若若却皱起了眉，她直觉感到这里面应该有问题。 果然，慕哲平闻言摇了摇头，“这件事对燕高扬确实算不上好消息，他的确会暴跳如雷，但那个人也算不上好心。” “怎么说？”林四皱眉道。 他对那封赏并不看重，毕竟他又不打算在龙燕呆下去，而且他根本就志不在此。 但他无法不对那上报了实情的人心怀感激，毕竟这本就是他该得的，他也是需要被认同的。 慕哲平微微一笑，仿佛已经洞悉一切，“龙燕的大王子是燕恪礼，他一直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燕王继承人。但现在，这种情况出现了转变……” 若若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这场战争中，燕高扬的声望越来越高，已经盖过了这位大王子？” “不错，据说燕恪礼擅长的是政务，他不通军事，于是这场大战给了燕高扬机会。尤其是阿四在中路连战连胜，将神炎人赶回南浑江北面之后，身为中路总指挥的燕高扬恐怕是声威盖天了。群臣之中支持他的人自然会越来越多。” 聂河冷声骂道：“这个杂碎，没有他，这场战争会更顺利。他还有脸顺势爬上去！” 林四若有所悟道：“所以，这个告诉龙燕国王实情的人，是燕恪礼派系的人？他的目的就是打压燕高扬的声望？避免燕高扬取代燕恪礼成为下任燕王？” “应该就是如此。燕高扬挽救整个局势的威望让燕恪礼根本无力反击，唯一能用来打压燕高扬的方法，就只有抬出真正的功臣，也就是你！说白了，你的功绩，只是被人利用来抗衡燕高扬而已。” “你这也只是凭空猜测……” “但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性很大。真要上报龙燕国王，早在库宁城之战结束后，你就该得到封赏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林四轻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这些人总喜欢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敌人还没有彻底打出去，就想着争权夺利。” 聂河讥嘲道：“这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啊！任你再能打仗，也架不住小人作祟！” 慕哲平浮了浮嘴角：“这就算复杂了么？在王室争斗之中，这算是最简单的套路了。我想，龙燕国王应该也很是头痛。” “嗯？” “他一方面不希望几百万大军落入你这个外人的掌控之中，另一方面也不想看到燕高扬一人坐大，事实上燕高扬现在恐怕已经隐隐威胁到他这位燕王了。而最后，他又希望前线能众志成城打退神炎人，希望阿四能继续帮龙燕。” “他想要的，还真多啊！” “所以，他给了我们这些封赏。他这封赏，可是很有学问的呢！” “有什么名堂？”林四聂河以及若若三人，已经对他的复杂心机感到麻木了。 “这个天机将军，除了军阶高之外，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给你指挥。甚至就连称号都是临时编出来的，这摆明了是不想让你这个外人手握兵权，因为你并没有向龙燕国王宣誓效忠。” “另一方面，他还给了你王爵和封地。表面上看，他对我们极为看重。但此举无非是不想让你离开而已，想让你继续帮龙燕效力。平江王，寓意无非就是希望你平定南浑江北面！而幕僚团只是出谋划策的，他想让你只献计，不掌兵！” “天机将军和王爵，除了用来笼络你之外，另一方面就是用来掣肘燕高扬的。因为这两个职位，至少在身份上，你已经不比燕高扬差多少了。如果你真要发声，燕高扬也不能无视。” 慕哲平这一番话，让林四，聂河，若若三人豁然开朗。 “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了。” 林四笑了笑：“需要选择么？我并非会任人利用的傻子。” 慕哲平笑眯眯追问道：“不管龙燕了么？” “管得了吗？既要马儿跑得快，又要给马儿套上缰绳嚼子。不好意思，我不是战马，而是野马！” 话音一落，聂河畅快大笑，林四这句话深合他的本性。 他乐不可支道：“哈哈！唐小芷会给你套上嚼子的！” “你的蓝岚呢？”林四抖了抖眉揶揄道。 “或许你们说的蓝岚，是这个小美女？”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幽幽长叹。 这声音似乎是从数里外传来，又似乎就在他们耳畔。 然而现在无论房内还是院落之中，都只有四人而已。 “出来吧。”聂河缓缓抽出了剑，脸上的笑容已经从开怀变成了阴冷。 随后，久违了的游魂和残涅自远处的院墙一角处行了出来。 残涅扣着蓝岚的脖颈，游魂抱着婴儿蓝海…… 从蓝岚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受了极大的惊吓，不过好在并没有受什么伤。 这一幕让林慕聂三人心头剧震，他们不是没想过十方楼的人会找来，毕竟他们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去月国。 上陵三鬼在龙燕参战一事，十方楼当然可以得到消息。十方楼那四大天境，自然会不满。 之前三人对此并不感到畏惧，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和天境谈话的资格。而且这段时间的大战，死在他们手中的天境实在太多。 对天境高手，他们早已不如从前那样如临大敌了。 但他们却没想到，这次一来就是其中最难缠的两人，实力最强的残涅和最精明狡猾的游魂。 更没想到，他们竟然阴损到了这个地步，一上来就扣住了他们在龙燕唯一的软肋。 面对缓缓走来的两人，聂河抖了抖长剑一脸嘲弄的迎了上去：“你们这群地鼠，什么时候改行做绑匪了？” 第701章 谈话 面对林慕聂三人，残涅已然无法再如从前那般老神在在。 显然他知道，这三人已经不是他能压制得住的了。 倒是游魂洒然一笑：“你们这段时间的战绩，我是如雷贯耳。如果不这么做，恐怕我们两人已经没办法和你们好好谈话了。” 如果面前站着的是三名普通天境，游魂和残涅都不会如此忌惮，因为他们自己是刺客。 刺客本就是以弱胜强的能手，他们没必要和目标正面交手。 但很遗憾，林慕聂三人同样是刺客出身。 他们对十方楼的手段熟悉无比，暗中偷袭甚至可能会被他们反算计。而正面交战，游魂和残涅已经没把握战胜他们三人了。 毕竟，从莫白生到东阳舟，死在这三人手中的天境高手着实不少了。 和那些人相比，自己二人的实力并没有强到哪里去。 “我劝你最好放开她们，不然我保证后半生都会将毁灭十方楼当成爱好。”聂河的剑微微亮起，剑锋附近的气流甚至燃烧了起来。 尽管他现在连天境都不到，但他这威胁，却没有人会当成笑话，因为他已经有了说这话的资格。 他的实力天赋，他对十方楼的熟悉程度，让残涅和游魂都无法忽视。 “这确实会令我们很头痛，但却也让我们更加明白了，提前抓住这两个人的正确性。”游魂的大手，不着痕迹的放在了婴孩的脖颈附近。 “你想谈什么？”林四越众而出，将聂河挡了下来，同时接下了话头。 聂河眼神一厉，但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竟然就那么任由林四代他出头了。 “谈谈你们的任务。”游魂笑了笑。 林四扯了扯嘴角：“有关守御之剑的？” “不错……我很好奇，急着回月国执行任务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打一场毫不相干的大战。” 林四心思如电转，开始急速想着说辞，同时尽量拖延着思考的时间。 “在谈话之前，能将女人孩子放开么？这样的姿势，或许你们也会觉得很累。” “不，我们不累。”游魂摇了摇头轻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林四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果我标榜自己悲天悯人，不忍心龙燕百姓受苦，所以才加入这场战斗，你肯定不会信。” “不，我信。” 出乎他的意料，游魂竟然默认了这个理由。 “我相信你这句话，这几天的调查，我才发现你根本就不像一个刺客。你没有刺客的心性，你不够狠，不够不择手段，你竟然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哈！就连那些素不相识的龙燕人都可以影响你的心意……”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刺王！你究竟……是谁？”他直直注视着林四的双眼，似乎要分辨他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的真假。 如果林四不是刺王，那就真的很麻烦了。他突然出现在了十方楼总部，并且知道了十方楼的位置，而以他的实力，他背后的师傅是谁？身后的势力又是谁？ 当初四大天境之所以愿意扶持林四这个傀儡门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信了他是刺王，是真真正正的十方楼嫡系刺客。 否则这世上的人何其之多？十方楼刺客何其之多？凭什么选择林四？ 残涅和游魂，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危险存在。 林四哑然失笑。 没想到，想要证明自己就是自己竟然这么难。 “刺王，并不一定就必须和你们想象中的心性一样……” “呵……”在游魂眼中，这句话，简直太过苍白无力。 林四再度叹息，“或许在证明我的身份之前，我有必要问你们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游魂和声笑了笑，显得相当合作。 或许，不到真正动手的那一刻，他的风度都不会失去。 “这场大战之所以会发生，其中有十方楼的影子，这一点你们应该知道吧？” “知道。”游魂耸了耸肩，旋即赞叹道：“那个人为了促成三国合作，不惜孤身连刺十余名天境，这手笔和魄力，世所罕见！” “他甚至破坏了这一行的行规，将任务卷宗带到了赤楼。” “看来你知道的很多。”游魂的脸上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一抹讶然。 “我想，这应该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你们对此，或许是不以为然的。” “确实，刺客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破坏规矩更是大忌。” “你们就不好奇他的目的？” “什么目的？”游魂的神态变得罕见的认真起来。 不光是他，就连他身边的残涅，也渐渐被林四的话语所吸引。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了他们许多年，他们并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让十方楼在这场大战中分一杯羹？这怎么可能？ 难道神炎和门派一统大陆之后，还会划一片地盘给十方楼么？承认十方楼的地位？ 十方楼之所以强，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暗处。一旦真的走到明处，只会很快被人灭掉，征战天下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此时，无论是聪明如慕哲平若若，还是聂河蓝岚，都已经猜不透林四到底想要说什么了。 眼前的局面，显然是不能大战一场的，否则蓝岚母子会在第一时间死去。 他们知道，林四是想要凭借自己这张嘴，将面前两个可怕的天境刺客摆平。 然而，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游魂的精明程度，又怎么可能轻易上当受骗？怎么可能被区区几句话蒙蔽？ 他们只能默默听着。 但林四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瞠目结舌。 “在说出他的目的之前，我必须先承认一点，那便是那个任务，我骗了你们。” “哦？”游魂掀起了嘴角，一脸玩味道：“你很坦白，但这坦白不会让我们欣赏。” 林四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守御之剑在哪。” “什么？”残涅惊叫了一声。 “说下去！”游魂淡淡道。 林四脸上浮现一缕缅怀：“我是七八岁的时候进入十方楼的，而在那之前，我都在守御之剑生活，和那个人一起。” “那个人？” “是的，那个人……那个人早已暗中掌握了这两个组织。”林四终于开始谎话连篇了。 游魂并不会轻易被骗，他立即问道：“怎么证明这一点？” “或许你们听过一个名为剑宗的组织。” 游魂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他和残涅不着痕迹的互望了一眼，显然，剑宗虽然低调无比，但却并非彻底隐世不出。 各门派高层都知道这个宗门，以情报能力著称天下的十方楼，自然不可能会一无所知。 “原来……是剑宗啊！”他轻叹了一声，显然是相信了林四的话。 确实，如果没人提醒，他很难想到剑宗就是守御之剑。 但点明之后，却是很容易想通，这世上最符合当年那个守御之剑特征的，真的就只有剑宗了。 守御之剑内的门人据说学的是连琴的剑术，剑宗以剑著称。 守御之剑吸收的是当时全大陆修行资质最好的少年，剑宗门人虽然不多，但几乎全是高手！ 守御之剑一直藏着未出，剑宗明明如此强大，却又如此低调…… 没有其他答案了。 “一个从剑宗走出来的刺王，你觉得他会是一个纯正的刺客吗？” 游魂的眼角闪过一缕讶然，旋即摇了摇头，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刺王身份的真假上了。 “据我所知，剑宗拥有圣境存在，他凭什么掌控？” “你觉得，他的实力还是天境吗？” 游魂再度默然。 过了许久，他才轻叹了一口气，“我开始相信你了，但我不明白你告诉我们这一切的原因。既然他已经知道守御之剑的位置，那你在月国又是为了什么？” “他消失了，所以那段时间我根本无所事事。” “什么？消失了？”游魂发现自从和林四谈话之后，他这一天的惊讶次数要比以往一个月都多。 “是的，他应该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我不知道，或许死了，或许还活着，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你该知道，如果他真死了，那我们就没必要继续和你合作下去了。”游魂微微摇了摇头。 在十方楼时，他们不敢杀林四，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背后站着刺皇。 他们忌惮刺皇的存在，但如果刺皇死了，那他们凭什么留着林四？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聪明的选择。”对他这隐晦的杀意，林四恍若未觉，自始至终他都表现得镇定自若。 “哦？” “作为刺皇以及掌控守御之剑的人，他为什么要暗中推动这场大战？” “你的意思是，他想要学琴英？一统大陆？”这个答案，让游魂自己都感到荒唐无比。 然而他没办法不往这个方向猜。 身为刺皇，那个人本就没道理去管什么大陆局势，可他对此显得很热衷。 同时他拥有琴英留下的两个组织，他有琴英的传承。 他会想要重现琴英的辉煌，似乎完全说得过去。 “或许吧……我并不清楚他的心意。”林四摊了摊手，“但他的野心很大，如果他还在，你们现在应该是他打天下的臣子，亦或是工具。” “天外天三派和两大帝国，不是他能撼动的。”游魂摇了摇头，尽管那个人很强，甚至坐拥两大组织，也不可能一统大陆。 一统大陆不是几个高手出来打几场就可以的，更不是背地里搞一搞阴谋诡计就可以的。否则神炎和门派也不需要那几百上千万大军了。 而且，他们当刺客当得好好的，对那种事情，根本毫无兴趣。 他们这一生，已经只能做刺客了。他们已经很享受这种暗中将人送入死路的感觉，他们的心性早已变得扭曲。 让他们走到台前征战四方，他们只会觉得强烈的不适应，同时很无聊。 他甚至盼着那个人死掉，那样就免了那么多麻烦，而后他就听到林四说了同样的话。 “他后来的计划，应该出了点偏差，以至于这场大战已经开打，他却迟迟无法出现。也因此，你们才能继续过着现在的……好日子。” 游魂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所以呢？为了过更久的好日子，我们是不是该把他的继承者也一并除掉？” 第702章 超强口才 在游魂看来，最近忙着打仗的林四，似乎正是在帮着刺皇继续他的野心。 虽然他们对这场大战并无太多兴趣，却也不想因此而将十方楼扯进去。 十方楼在暗处能令各大势力忌惮无比，可一旦投入战场…… 确实十方楼有无数精于刺杀的高中低级刺客，但在战场上正面交战，并不会比那些门派弟子强多少。 而且，这是根本没必要的损失。他们凭什么要被牵扯进这场大战？ 林四一番话，非但没能让他放弃杀心，反而更加坚定了起来。 确实他们现在很难动得了林慕聂三人，但他们有足够的耐心，人总会有松懈的时候。 而且，他们还有朋友，有兄弟女人，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软肋。 “继承者？”林四嘴角浮现一缕讥诮，“你这个词，似乎用错了。” “哦？错在哪？” “弟子就一定要沿着师傅走过的路走下去？一定要尊师重道？我实在无法相信这种话会出自你的口中，你不会那么迂腐吧？” “哈！”游魂哑然失笑，“你说得是没错，弟子弑师这种事我见多了。” 林四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继续问道：“如果这场大战没有我的出现，一直按照正常轨迹发展下去，你觉得会怎样？” “龙燕必败。” “然后呢？” “高真乾蓝也很危险，当然还包括你的月国。”游魂虽然不通军事，但这些东西许多人都能看得出来。 “赤楼已经灭了沉海，乌夏在攻打东煌，最后碧澜将会彻底被孤立。”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场大战一直打下去，神炎和门派能不能一统大陆我无法断定，但这个大陆上的国家会因此而变得极少，也许三两个，也许只剩一个。” “所以呢？” “等到大战彻底平息，大陆建立起新的秩序的时候，你的十方楼，还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吗？” “哈！你不会想要告诉我，到时候他们会对十方楼下手吧？” “你以为呢？大陆越接近一统，不遵法度的人。便越没有存活空间，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游魂淡淡道：“十方楼可不是那么好动的，刺客组织能一直存在本就是有人需要这个组织。” “你说得没错，十方楼不好动，但那些人到时候却一定会动！哪怕灭掉十方楼，再重建另一个九方楼八方楼！” “为什么？” “别忘了，那个人做过什么，这场大战可以说是因他而起！这种事，你觉得神炎乌夏赤楼等国会看不穿？” “你是想说……他们一旦平定天下后，不会放过这个威胁存在？” “不错，那个人的存在，不会让那些人安心。哪怕只是为了对付他，那些人也会干掉十方楼！更何况，他突然抽身而退，足够令那些人怀疑他暗中又要做点什么了。” 游魂皱起了眉，他再度和残涅交换了一个眼神，然而此时的残涅同样是一脸凝重。 林四的话一点都不深奥，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得懂。 他的意思很简单，一旦神炎赤楼乌夏成功夺了这天下，那十方楼的末日也将到来。 游魂本不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人，但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十方楼能一直这么逍遥，就是因为大陆上国家林立，很难统一协调。而十方楼在神炎和碧澜的行动向来都是最难的，就因为这两大帝国最为辽阔，统一的官方势力遍布的范围实在太广。 他最终苦笑了一声：“你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我们倒是被那个人连累了。那么你呢？你在龙燕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十方楼，所以阻止他们统一？” “是，也不是……” “何解？” “我阻止他们统一，是因为神炎和无极殿本就是我的敌人。” 游魂微微点头，如果林四说他是为十方楼着想，那他反而会认为这是个笑话。他很清楚，林四很反感十方楼。 “照你这么说，我们留着你，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林四浮了浮嘴角，大言不惭道：“确实，我们的利益虽然不同，但目的却可以一样。拥有我这个门主，对你们来说，并不算一件坏事。” “小子，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你以为你真的算什么门主吗？”一旁的残涅冷冷讥讽道。 林四纵声大笑：“哈！我想知道，我哪一点不够格当这门主了？实力？现在你们已经无法杀死我！头脑？很抱歉……在我眼中，你们和你们之前的门主都是废物！” “混了这么多年，十方楼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暗夜之刃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一群只顾眼前，只知道窝里斗的目光短浅之辈，用废物这个词来形容都是抬举了你们！”他的话语之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嘲弄。 “小子你是在找死吗？”残涅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林四的话，甚至让后方的若若都目瞪口呆了。 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真正了解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狂傲的林四，竟然直接当着游魂和残涅的面，将十方楼贬得一无是处。 然而游魂却摆了摆手，他收敛了笑容，一脸认真，“残涅大哥，先听他说下去……” 随后他目视着林四，沉声问道：“你能为十方楼做什么？带我们打仗？” 林四洒然一笑：“想必我在龙燕的大战中，做过些什么，你们应该调查得很清楚了？” 游魂点了点头：“不错。” “那你觉得如何？” “或许称你为战场之神也不为过。”游魂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心内却并不平静。 他也没想到，一直没被他们放在心上的林四，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物。足以令神炎帝国如临大敌，这样的‘待遇’，就连他们也‘享受’不到。 在神炎帝国和门派眼中，整个十方楼恐怕也只是一个很难根除的纤芥之疾而已。 “那你觉得，老慕又如何？”林四继续问道。 他身后的慕哲平苦笑了一声，他已经知道林四这番话的意思了。 “我刚刚听了你们全部的对话，不得不说，他心思细腻，心机深沉。我对他的忌惮程度，其实超过了你！”游魂认真答道。 林四眼含深意的笑了笑，随后说出了一句让游魂震骇不已的话。 “那么，你觉得，拥有我这个门主，拥有老慕的帮助，再加上聂河，我们能斗得过那个人吗？” “你说什么？你们要和他斗？”他的声音甚至颤抖了起来。 那个人，可是他们的梦魇啊！ “那个人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但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死了之上，万一有朝一日他回来了呢？” 游魂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沉默了，他在认真思索林四这番话的可信度，以及可行性。 没有几个人愿意受人摆布，游魂也不例外。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刺皇死掉，那样他头顶的阴影便不存在了。 但这只是个希望而已，在见到那个人的尸身之前，他不可能确信那个人真的死了。 他和残涅等人的头顶上，其实时刻都悬着一柄剑。而他们偏偏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祈祷他真的死了。 而林四这番话，无疑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 他们四大天境，确实抗衡不了那个人。但是，加上算无遗策的林四和心机深沉的慕哲平，再加上狡诈狠辣的聂河和若若…… 光是现在明面上的战斗力，就已经算是多出三个天境了！更何况这四人都有着继续精进的可能。 那个人的心机同样深沉，要对付他，有林四和慕哲平这样的聪明人，显然有利得多！尤其林四是他的传人，他对那个人了解极深！ “我怎么相信你？你凭什么帮我们对付他？我又凭什么相信，除掉他之后，你不会成为下一个他？” 林四淡淡一笑，忽然反问道：“我为什么会对付他？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至今都没出现？” “为什么？”游魂和残涅不约而同齐声问道。 “如果有兴趣，你们可以去剑宗打探一下，然后你们会得到一个非常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 “我现在，其实是剑宗叛徒，罪名是……弑师。” “什么！”岂止是残涅和游魂？就连若若和聂河都惊叫了起来。 他们已经知道林四的师傅就是刺皇，而林四弑师，那岂非证明…… “他真的……死了？死在你手中？”残涅颤声道。 而面前的游魂和身后的若若同样也无法再保持镇定的表情，那个人带给他们的阴影实在太深重了。 他们着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林四哑然失笑，“你们觉得这可能吗？以我当时不到破境的实力，怎么可能撼动得了他？” “那为什么……” “为什么会传出这个消息？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杀死他。但至少可以证明两点。” “哪两点？”游魂如同听课的学生一般‘老老实实’问道。 “其一，他真的遇到了不测，至于是死是活，暂时无法判断。其二，我有足够的理由对付他，因为他已经是我的敌人。” 游魂思虑良久，最后缓缓道：“你说的，我们会亲自去剑宗查证的。” 林四耸了耸肩，“请便，而另外，我对掌控这个十方楼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句不中听的话，我根本看不上这个组织……” 林四这句话，确实很不中听。 但残涅和游魂却没有出声反驳，反而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如果是在来到龙燕之前，林四说出这番话，他们会认为这是个笑话。十方楼如此强大可怖，他区区一个破境小子，有什么资格藐视这里？ 第703章 发难 但现在，他们却不会这么认为了。且不论他的修行天赋，就光看他的用兵才能，这大陆将来迟早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以他的心性，确实不太可能如那个人一般，牢牢捏着他们，奴役着他们。因为，他是个‘好人’，而且他有很多软肋…… 相对于那个人，他这个门主要让人放心得多。 这么看来，十方楼有他做门主，确实算是一件幸事。不去考虑他能否带着十方楼走向巅峰，至少算是多了几个强大帮手。 他是那个人的弟子，对那个人的了解，恐怕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深。如果真要对付那个人，那他便是最锋利的一柄匕首！ 而且，他所说的大陆局势对十方楼的影响，并非危言耸听。如果不是他一语点醒，自己完全就想不到十方楼其实已经因为种种原因而面临着危机。 十方楼拥有他这个有能力改变大陆战争格局的人存在，或许才能一如既往的继续过着‘好日子’。 最后，还有最重要一点，林慕聂三人的实力，现在已经有了和他们平等对话谈条件的资格了。 他们确实能用蓝岚和唐小芷来伤害林四聂河，但之后呢？只会鱼死网破，迎来三个未来会变得越来越强的敌人。 现在这三人，已经很难杀得死的了。 林四他们对十方楼头痛无比，但事实上，十方楼的四大天境又何尝不对他们三人头痛？他们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对待这三人。 他们本就没什么仇恨，既然已经掌控不住这三个人，为什么不能合作？ 仿佛经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 场内几人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就那么等着残涅和游魂做出最终决定。 不过无论慕哲平聂河还是若若都明白，林四已经‘赢了’。 果然，某一刻，游魂和残涅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游魂如同卸下了某种沉重压力一般，将怀中的孩子轻轻放在了一旁的窗台上。 “你成功了，我和残涅老大，被你说服了。”他耸了耸肩洒然一笑，同时收起了手中了兵器。 “你们迟早会知道今天的决定有多么正确。”林四微微一笑。 “小子，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如果哪天发现你在利用我们，我们会让你痛不欲生！”残涅缓缓松开了扣在蓝岚玉颈之前的干枯左手。 “我们回去后，会将你这番话告诉他们两个。”游魂满面含笑，看起来，似乎已经彻底和林慕聂三人化敌为友。 林四笑着点了点头，与此同时，聂河也快步上前抱起了孩子，同时扶住了踉跄跌过来的蓝岚。 游魂看似无意般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先回月国，你们应该知道。” “不打算做掉燕高扬吗？那样你会省很多力。”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只会适得其反。” 林四明白他的意思，干掉燕高扬，群龙无首的中路军很可能重新被林四掌控。 因为他的爵位和军衔已经够资格了，而这支大军之中，除了拥有王子身份的燕高扬，没有谁的威望能比得过他了。 如果他愿意，到时候或许真的能反客为主，在打退神炎的同时，将整个龙燕都变成自己的。 “我们可以免费帮你一次。”游魂微微翘起了嘴角，不遗余力的劝说着他。 “你在给我下套吗？”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 一旦残涅和游魂干掉燕高扬，他就算能掌握龙燕大军，也有了一个把柄落在他们手中。 到时候，他行事会处处受到十方楼的掣肘，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以这个秘密为要挟，让他手底下的人马哗变。 “哈！被你看穿了……”游魂畅然大笑，“那么，接下来你的战斗，我们依旧不会帮你。” “我知道，也从未指望过几万刺客出现在战场上。” “合作期间，十方楼的人，不会对你所在的阵营动手。” “多谢……” “你真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合作者。” “彼此彼此，你也一样！” “作为答谢，若若侄女会继续帮你。你应该看得出，她是一个极好的帮手。” “确实如此。” 一时间，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消散一空，双方看上去倒是友爱无比。 聂河和若若已经不知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了，林四竟然真的仅凭一张嘴就化解了眼前原本无比凶险的局面。 甚至，他还得到了比原本更好的局面…… 院外忽然传来了战马的嘶鸣之声。 “看来，我们没打算对他下手，他倒是打算对你下手了。”游魂摇了摇头，旋即笑眯眯道：“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林四摇头失笑：“这件事真的不用劳烦你们了。” “那么，再会……”两人冲天而起，迅速向着府邸外围飞去。 对于游魂和残涅这两名天境刺客来说，在大军环绕中刺杀主帅或许很难很难，但在尚未进入战备状态的勒河城来去自如还是毫无问题的。 而后不等众人表达一番感慨，燕高扬便率领一众高手将领大步闯了进来。 “听闻父王封赐林兄为二品天机将军，恭喜了！”他进门之后，便是满面堆笑。 “好说好说。”林四随意拱了拱手。 燕高扬显然不是真的来恭贺他的，下一句话立刻就变成了质问：“请问林将军，刚刚从你府内飞出的两位高人……是谁？” 林四暗叹一声，游魂和残涅真要想无声无息离开，可以有无数方法。之所以会被燕高扬和他身边的高手看到，恐怕是那两人刻意为之。 刚刚自己就说了要回月国，这两人是刻意‘送’自己一程啊！ 只是，这燕高扬还真不是一般的着急啊。 自己被封为平江王和天机将军，他应该也看得出这是燕王在敲打他。现在才接到封赏不到一刻钟，他就坐不住了么？ “那是我的两个……旧识。”他笑了笑，反正已经决定要走了，也无所谓燕高扬那点心思了。 “哦？旧识？看他们的修为，似乎不低啊！”燕高扬淡淡笑道。 “是啊，他们是天境高手。” “什么？” 燕高扬本想将这当成一个打击林四的理由，私会潜入城内的不明高手，这在战争时期，自然是极其犯忌的事情。 如果是一般的将领，恐怕已经捉回去严加盘查了。 只是他还真没想到，那两人竟然是天境高手。 不光是他，就连后方众将也是一片哗然，看向林四的目光也愈发凝重起来。 燕高扬平复了一下心情，心道这岂非更好的理由吗？ “不知那两位天境高手，来自何处？姓字名谁？可愿为我龙燕效力？” 林四不冷不热的回道：“我似乎没权力将他们的名字透露给外人得知，更没有资格要求他们加入这场战争。” “也是，林将军交游广阔，就连尹漓都是你的好友，多认识两位天境高手似乎也不足为奇。” 燕高扬一脸皮笑肉不笑，他这完全就是暗示身后众人，那两名天境高手同样是敌营中人。 全力支持林四的沙承运颜越等人，本就只是中层将领，人微言轻，更何况现在还被远远调走了。 至于范仲远似乎也被燕高扬骗走，亦或不知道燕高扬的‘突然袭击’，现在根本就不在场。 于是现在，再也没有一个人为林四说话。 许多人看向林四的目光已经不再是信服，而是怀疑和疏远。 “你管得很宽啊，你每天都这么闲？”对于他暗中扣上的私通外敌这个罪名，林四根本就是满不在乎。 “林将军这是何意？勒河城不容有失，战前怎可大意？岂不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是么？既然燕将军这么忙，那就请回吧！林某在此祝燕将军旗开得胜！”林四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如果真要争辩斗嘴，燕高扬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只可惜，现在他面对这些人时，已经完全没了心情。 他的不耐烦，燕高扬自然能看出来。 他的眼内闪过一缕隐晦的怒意，随后故作大笑：“林将军怎能将自己摘出去呢？这场大战，我们可还是要多多仰仗林将军的！” “哦？你打算让我来指挥？”林四似笑非笑道。 他明白，现在局势一片大好，燕高扬不可能会再让出兵权。 而且，林四并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无论燕高扬还是这些龙燕将领的表现，都已经彻底让他寒了心。 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果然，燕高扬连忙用一阵尴尬的笑声掩盖了他的问题。 “林将军误会了，我来此，只是希望为了接下来的大战，林将军不要再有所保留。” 林四很想说，我压根不是龙燕人，能帮你们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为这场大战出力？就凭一个官位？ 不过，燕高扬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却让他很是奇怪。 有所保留？自己怎么就有所保留了？难不成之前那些大胜，还是自己在有所保留的状态下打出来的？ 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于是淡淡道：“你也是个带兵的人，有话就直说，不要兜兜转转忸怩作态。” 燕高扬被他这句话噎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也就是林四了，换作其他龙燕将领，是万万不敢这样对他说话的。 第704章 担不起 燕高扬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竟然再次挤出了一丝笑容。 “林将军当初曾经协助北谷一族突围出上陵山，对否？” 这件事，现在几乎已经是天下皆知，林四点头默认。 “据说在客苍山那一战之中，北谷一族曾经利用阵法一举坑杀神炎大军十余万人，是也不是？” “没错。” “敢问林将军，那个阵法，是何人所布？” 林四淡淡道：“你的问题，似乎越界了。这种事情，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是不愿吧？” “哦？” “外界传闻，客苍山一战那个阵法，便是林将军所布。我很好奇，林将军既然有着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为何在之前那么多次大战中都不用，反而要白白消耗士卒的性命呢？” 燕高扬这番话，让林慕聂三人心头立即涌起了怒火。 他们为龙燕出生入死，转战上万里，亲自斩杀敌方高手无数。而光是林四，就已经两次差点重伤身死…… 为了打那一场场胜仗，他和慕哲平殚精竭虑，已经不知多少次彻夜讨论分析战局了。 龙燕中路战场原本的危急情势，因为他们的努力而改写。 现在，换来了这样的评价。 面前的龙燕众将，竟然无一人吭声，只是静静望着林四。显然他们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同时也有着和燕高扬类似的疑问。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漠然的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来意？” 燕高扬假惺惺笑道：“我只是询问而已，我们都生怕林将军忘了自己的才能。如果林将军否认，那便算了，毕竟林将军现在也算位高权重。” “呵……你的传闻，从哪里来的？神炎大军那边？”林四轻笑道。 对于林四的问题，燕高扬显然早有准备。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从哪里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将军为何不愿一展自己的全部才华呢？难道士卒的性命就那么廉价吗？还是林将军觉得他们死得够多，才算是应该的呢？” 事到如今，林四哪还能不明白，这应该是神炎人的离间计了。 客苍山那个阵法，确实是自己和老慕布下的。 但他在这场战争中已经不可能复制那个‘神迹’。 其一没有材料，其二没有布阵的时间，其三阵法有很大局限性，敌人未必会中计，其四吸收魔核和灌注魔核太过骇人听闻…… 知道那阵法是他们两人所布的，只有北谷一族以及自己老慕聂河蓝岚等人。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对外透露这件事，除此之外，就只剩尹漓了。 但林四知道，这应该也不是尹漓透露出来的。 因为没必要，尹漓知道自己早有去意，根本不需要用什么离间之计。她真想要自己离开，上次只需一句话便可办到。 所以，那个根本不存在的阵法宗师，不可能会被外界得知真身。 神炎人只是编出来的而已，他们不需要考虑这个消息的真假，就像当初第四天印那个假消息，只需要好用就行。 现在，燕高扬不就‘中计’了么？ 不，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等到的消息吧？ 望着面前一张张漠然的脸，林四感到了强烈的后悔。 他忽然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留在龙燕，不该打这么多仗。 因为，根本不值得啊…… 神炎人想要赶走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因为自己是他们的敌人！ 但就连龙燕人，也想赶走自己了。 敌我双方，在这件事上，竟然‘同心协力’起来了。 是啊，即便燕高扬想要打压自己，这些人难道也全都一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 不，他们有，只是他们也想自己离开。 自己这个外人走了，之前那么多无人敢领的大功，就可以当成一份份美味的糕点被他们端上台平分了…… 说白了，他们只有在陷入绝境时，才需要自己。 “哈哈哈哈……”他忽然仰面狂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整个院落内足有上百人，这些人全都静静望着他。 除了他的笑声，再无其他。 过了许久，他艰难止住了笑，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你觉得，我是故意让士卒白白死去？” “我可没有这么说，只是对此感到奇怪而已。林将军如果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大可告诉我们……”燕高扬满面含笑。 “给我三万灵石，半个月时间，我可以布一座阵给你看。如果运用得当，或许也能坑掉对方几万人，你愿意吗？” “这……”林四这个回答让燕高扬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林四会矢口否认自己会布阵。 其实，他燕高扬内心也不太相信神炎人的话。 林四已经具备极强的实力，同时还用兵如神已经让人感叹他是个妖孽了。 他怎么可能还擅长布阵？而且还是宗师级别的阵法师？ 他之所以用这个理由发难，只是要打击林四，让他威望尽失而已。无论林四承不承认，怀疑的种子都已经在龙燕众将心中种下。 然而他没想到，林四竟然给了他这个回答。 “林将军说笑了……三万灵石……”他扯了扯嘴角。 他怀疑林四到底知不知道三万灵石是什么概念，想要凑齐这个数目，恐怕龙燕王国境内所有的灵石都要集中过来吧？ 而后还需要半个月？还要运用得当？最后只杀几万人？ 如果运用不得当呢？如果阵法被敌方提前看破呢？是不是只是个摆设？ 有三万灵石，哪怕一群中级阵法师，也能布置出一个威力超大的阵法了吧？用得着你？ 然而林四又怎会管他怎么想？ “燕将军不想拿出来？难道你觉得我能空手布阵？还是……燕将军觉得士卒鲜活的性命不如冰冷的灵石值钱？” 燕高扬差点语塞。 “这……外界传闻，客苍山那个阵法所用材料并不多……” 林四一脸嘲弄：“你亲眼看到了？燕将军，我很奇怪，你打仗的情报，靠的就是那些街头巷尾流传出来的传闻吗？” “林将军，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总之大家心里都明白。” “呵……是啊，大家都明白。不知燕将军听没听过一个故事？” 他的思绪转换之快，让燕高扬有些应接不暇。 “什么故事？”他脱口问道。 “一个乞丐饿了三天，有人给了他两个馒头。乞丐吃完之后，非但没有感激对方，反而大骂对方。燕将军，你猜猜他骂了什么？” 燕高扬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什么故事？恐怕是林四现编的吧？然而面对他的问题，他却不得不接下去。 他木然道：“骂了什么？” 林四笑嘻嘻道：“他骂这个人明明吃得起肉，却只给自己馒头。燕将军，各位将军，这个故事精不精彩？” 龙燕众将寂然无声。 后方传来聂河的大笑。 “精彩，太精彩了，哈哈哈哈！想不到你这家伙竟然还会讲故事啊……” 慕哲平讥嘲道：“他的故事讲得太蹩脚了，你看对面，竟然没一个人笑。” 燕高扬终于无法再保持先前看似淡然的姿态，“林将军，明人不说暗话。你该知道，我们不可能信得过一个爱上了敌方女人的人，更无法相信他会真心对我龙燕。” 又抬出了尹漓么…… 他忽然问道：“神炎人最近是否开始后撤了？” 燕高扬面色一愕，随后冷冷道：“林将军问这个做什么？神炎人后撤，只是因为我们在勒河城囤积了一百六十万大军！敌方已经无力对抗而已！” 直至此刻，他还在担心林四是不是想要争回自己的功劳，觉得他是要证明神炎人是因为他之前的胜仗才退却。 “我只是提醒你们一句，争名夺利的同时，最好还是尽量做好自己的本职，将自己的注意力尽可能的放在敌人身上。” “林将军多心了！” 林四笑了笑，“是么？那么……告辞了。” “嗯？”燕高扬一愣。 “叨扰了你们这么久，还让你们这么困扰，算是我多事了。哈，现在我们也该离去了，再会。” 燕高扬脸上的喜色一闪即逝，他没想到林四竟然这么决绝，无形中省了他许多事。他本以为，还要经过至少一两个月乃至大半年，才能赶走他们呢。 “林将军这又是何必……我等并未想要赶你走啊！”他假惺惺道。 慕哲平淡淡笑道：“是我们自己执意要离开的，燕将军强烈挽留，许下种种条件，做出无数让步，却依旧无法改变我们离去的决定。这样上报就可以了，燕将军满意否？” 饶是燕高扬城府甚深，此时也不免感到一阵尴尬，而后方龙燕众将就更是无言以对了。 几人很快就收拾好行囊，而在他们走出院门时，龙燕众将自动让出了一条通路。 无人挽留，也无道别，双方宛如陌路之人。 一直到队伍的末尾，林四看到了低头默默看着前方地面的姜戎。 曾经他觉得遇到姜戎这样的主将是自己的幸运，曾经他以为从库宁城就一路并肩的姜戎和沙承运等人一样会坚定不移的支持着自己，现在想来……何等讽刺？ 直到林四快要与他错身而过时，他才忽然艰难开了口。 “林……兄弟……” “这声兄弟我担不起。” 微不可察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内，他缓缓抬起了头，看到的已经只是林四的背影。 第705章 时势造英雄 “他终于走了。” “是啊！”宓元韵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看来，你的离间计起作用了。”站立于大帐正中，体格雄伟阔面长须的中年男子正是神炎丞相魏仲。 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止一次召见宓元韵了。 孔笙的死，让他这位三路大军的主帅惋惜不已，但现在白面青年已经渐渐填补了这一遗憾。 宓元韵显然早已明白这位丞相大人的某些脾性，比如他不喜欢周围的人说废话。比如就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只要骂得对，非但不会被他记恨，反而可能会得到他的夸赞…… 于是他微微一笑：“大人只说对了一小半。” “哦？何解？” “这个离间计，并不算多么高明。之所以能生效，更多的还是因为燕高扬需要我们这条离间计。没有他急切的野心和短浅的目光，林四不会走得这么快……” 魏仲捋须赞道：“你倒是不贪功。” 宓元韵的面容变得苦涩起来，他声音低沉道：“我不敢贪此功。” “为何？”魏仲不解。 “早在仙江城时，孔师便看出了林四和燕高扬之间的不协之处，那时他便提醒过我们日后可以利用此点大做文章。元韵只是……沿着他指点过的路继续走下去而已。” 魏仲面色一黯，良久之后才长长叹息道：“唉！孔笙啊孔笙……你不该走得这般早啊！” 旁边一些神炎将领，甚至看到丞相大人的眼角泛起了泪花。一时间，人人感慨不已。 “我们是否该准备反攻了？”新任中路军主帅夏布沉声问道。 宓元韵连忙道：“不可！我们还需继续后退！” “还要退？我们现在已经在此聚拢了一百一十万大军，已经可堪一战了！燕高扬那样的货色……” “其一，是为了给林四彻底离开龙燕的时间，让人追都追不回来。在他离开龙燕之前，我们最好还是继续让燕高扬得意一阵子。其二，离间之计和骄敌之计的配合使用，向来都能够取得超乎寻常的效果。”宓元韵从容一笑。 “哦？”魏仲来了兴趣，“什么效果？” 宓元韵侃侃而谈：“骄敌之计，我们后撤，燕高扬便会自大，便会觉得我们已经打算退兵了。他觉得自己不再需要林四，于是离间之计才能生效。” “难道难道这两计，还有更好的用法？” “离间之计成功，燕高扬赶走了林四之后，心内最想要做的事，便是证明自己也能打大胜仗！我们继续后撤，这骄敌之计便能发挥更大作用。到时候想要让他大举冒进，深入南浑江北面腹地并不难，到时候截断他的后路，大可一战破百万！” 魏仲抚掌大笑：“哈哈哈哈！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了当初的孔笙！” “元韵不敢和孔师相提并论。” “你太过谦了。”魏仲摆了摆手，面上却是挂着笑容。宓元韵心性沉稳，不居功自傲，这点让他很满意。 “对于林四，我们该如何处置？”下方的古子翰出声问道。 辛哲同样问道：“是否要派人追杀，永绝后患？” 上次的‘杀林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如果不是尹漓提前看破了林四的诡计，拦住了一路被引向东面的唐瑾，恐怕那批高手会全军覆没。 那些人之中，除去四名天境之外，尚有陆南，杜星纬，许少岳这些各门派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如果真的全部死在那里，他简直无法想象那些门派会有什么反应。 而且即便如此，天境中期的东阳舟也被林四杀掉了，此役令得各门派一时间对此人又惧又怒。 自从唐瑾等人失败而归后，林四在神炎众将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得无法战胜了。 一百名高手都追杀不死他，而带兵打仗，他至今还未尝一败，就连孔笙和宓元韵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用离间计赶走，他们或许真会丧失继续打下去的信心。 林四一走，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像是云开日现一般。 魏仲的眼内闪着精光，对于林四，他不得不重视，尽管对方只是个小辈，尽管他至今还没有见过对方。 “算了，我们调不出那么多高手。而且他太过狡诈，何况这次他们还有聂河和慕哲平随行，恐怕就算派出天境后期，也无法成功。” 众将默然，那个人是走了，但却依旧如一柄悬着的剑，也许某天又会重新落向他们头顶。 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重新出山？那个人不死，谁也无法安心。 魏仲看出了众将的担忧，于是肃然道：“据说他们要回月国，龙燕的战事结束后，我们可以考虑派人去杀死他们。” 辛哲皱眉道：“紫星和南齐那边，似乎正在攻打月国……” “最好让他们停下来。”宓元韵出声道。 魏仲讶道：“哦？为何？” “林四此次之所以能横空崛起，完全是因为外界有压力，压迫得库宁城和龙燕众将不得不依赖他。正常情况下，他不可能得到兵权，任谁也不会将大军的指挥权随便交给外人。而如果不掌兵的话，他只是一介剑客……现在，他已经重新变回了剑客！” “你的意思是，一旦他回到月国时正在打仗，他又会再次变回战无不胜的统帅？” “不错，时势造英雄。从龙燕人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如果月国无战事，他几乎没可能掌兵，官场太复杂，即便他有着卓越的指挥才能也无人会看重。他就算有意从军，也只能从中层将官一点点爬上去，他无功可立，再顺利也要十几年……” 对于这一点，他宓元韵可谓是体会极深。当初他也曾在神炎帝国蹉跎数年时光，即便有着满腹韬略又能如何？只能按部就班顺应官场规则慢慢爬而已。 而那，还是他背后有着宓家的结果。这场大战打到现在，如果不是库宁城之战时，神炎方面第一次受挫，恐怕依旧不会有他出头之日。 可以说，他宓元韵能有今天的机会，也是林四间接成就的。如果不是林四给了神炎众将太大压力，今天依旧不会有人看重他宓元韵！ “更何况，我最近收集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 “什么情报？”魏仲饶有兴致的问道。 “林四曾经因为劫持月国王子月洛宁而被月王月山记恨，他参加圣山之战前，月山甚至故意安插了两名世子，让那支月国队内部变得派系林立，希望林慕二人死在青川南齐草原等国手中。月山不可能会提拔他，月山不死，林四恐怕也不会愿意为月国效力。” 魏仲摇头失笑：“这么看来，这月王还真的要留着了……” 宓元韵的意思很简单，林四再强，也需要时势造化。如果不给他机会，那他也只是个个人实力强大的剑客而已。 他们忌惮的是身为将军的林四，而不是身为剑客的林四。 夏布不屑道：“月国区区小国，即便他成为月国的兵马大元帅又能如何？” 宓元韵摇了摇头：“此人最擅以弱胜强，他最初只坐拥库宁城十几万人，最后死在他手上的人何止百万？如果他掌兵，东南六国谁人能挡？到时候他麾下的人马只会一步步壮大，一旦坐拥数百万兵马，也许某天他就能打穿紫星，再次杀到我们面前了。” “这……”夏布说不出话来了。 “传令下去，让南齐和紫星暂停对月国的攻打。一切，都等龙燕平定之后再行定夺！” …… 宓元韵和魏仲的这番谈话，发生在林四离开勒河城的一天之后。 此时的林四已经由勒河城去往了仙江城，随后通过传送阵到达了库宁城。 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心急如焚的卫轩。 随后一行七人直奔传送大厅，这里已经比当初冷清了许多倍。 那时候，这座城面临着沦陷的危险，人人惶恐不安，不知多少人想着逃离这里。而现在，从库宁城向北的六七千里，敌军已经全部被清扫一空…… 无数龙燕民众相信，龙燕反攻回去的时候指日可待了。 大厅内的守卫和杂役们并不知道这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是谁，但终归是有人知道的。 比如萧东，最近战事松了许多，他又回到了库宁城。 他还记得，那天他就是在这里见到了闯过来的聂河，那时候对方穿着的也是类似的一身连帽斗篷。 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比庆幸聂河的那次‘意外闯入’，因为那次意外，龙燕才能有今日的局面。 那几人为龙燕所做的一切，他永远铭记。 于是，在看到这一行七人出现在这里时，他甚至不顾用力过猛而压塌了身下的躺椅，就那样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林大人！你怎么来了？”他并不知道勒河城发生的那一幕。在他看来，林四会继续带着龙燕大军打向北面，一直打到整个龙燕全部光复为止。 “呵，我们要走了。”斗篷遮掩下仅仅露出了小半张脸的林四和声笑道。 “这……为什么？”萧东面色大变，随后大声对左右手下喊道：“还不快去喊柳城主前来？” “不用了。”林四摆了摆手，他和燕高扬的裂痕并非突然出现，之前已经有了数次征兆。 而勒河城的事情，萧东不知道，柳景还能得不到消息吗？ 恐怕前方沿途各城早就已经被燕高扬提前知会过，柳景现在没有出现，原因很简单，生怕自己回头…… 萧东无法接受道：“林兄弟，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林四微笑道：“我也有自己的国家要守护啊！而且，当初我们的协议便是守卫库宁城之后，任由我们使用传送阵，不是吗？” 他眨了眨眼睛，随后在萧东呆滞目光的注视下，一行七人踏入了传送阵。 直到传送阵快要启动前的那一刻，他才再度出声。 “萧兄，此次离去，未能向范老和沙大哥，卞大哥，颜大哥等人当面道别，他日若是问起，还请代我赔罪……再会！” 萧东身躯剧震，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然而传送阵的光芒已经亮起，人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眼前。 第706章 苏缪 十余天后，一行七人离开了龙燕，进入了高真王国境内。 这里已经远离了战火，虽然高真北境已经囤积了大军严阵以待，但至少这里的人能在自己的家园平静生活。 由于龙燕局势的变化，原本笼罩在这里的战争阴云也已经渐渐散开。 林四慕哲平等一行七人分别乘坐了两辆马车，一路紧赶慢赶，沿着宽广的官道向着下一座有传送阵的城池行去。 在勒河城时的不快早已随风散去，林四不愿再想太多，其余几人也不愿提起。 而少了十方楼这个原本的威胁之后，众人也觉得心头畅快了许多，这一路倒是有说有笑嬉闹不断。 林四只想早点回到月国，他迫不及待想要出现在那名少女面前。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蓝岚和蓝海，他恐怕早就等不及迈开双腿向前狂奔赶路了。 这天下午，马车悠悠绕过一片山麓边缘时，前方的官道上却迎面出现了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 没错，这辆马车很普通，并无多么豪华的装饰，拉车的马也不是什么千里良驹。此时就那么停在了道旁，一切都显得很平常。 但赶着车的林四，却渐渐眯起了双眼。 因为立于这辆马车之旁的两人，让他无法忽略。 秦烈和齐景，前者是碧澜帝国参加圣山之战时，碧澜战队的领队，实力可能是天境后期。而后者，则是在之前龙燕明宁城之战前，就加入了他帐下听命的一名碧澜天境援手。 这两名天境高手当然不可能真的给人当护卫，但现在他们站在车边，只能说明一点，车内的人比他们的身份更加尊崇。 他不清楚为什么碧澜的人会突然拦在这里，但他知道这些人应该是为自己而来的。 当双方相隔不到三丈时，林四勒住了缰绳，对着两名天境高手挥了挥手。 秦烈微微点头，同时脸上浮起了一抹温和笑意，而齐景更是笑着迎了上来。 “末将齐景，见过林将军！”他面容一整，郑重行了一个军礼。 林四跳下马车，摇头笑道：“我已经不在龙燕军中，不必如此了。” “不，在我眼中，您依旧是那位战无不胜的将军！”齐景正色道。 “你太抬举我了，这世上又有谁能真的战无不胜……”林四苦笑起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个。 而就在此时，马车内忽然传来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老朽听闻林将军大名已久，今日终得一见，未料到少年英雄竟是如此谦和之人，实在令人不得不感叹！” 随后，秦烈伸手掀开了厚厚的布帘子，一名华服老者缓缓下了马车。 老者身形显得瘦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然而清矍的的面容和干枯的双手却意外的给人一种有力之感。 他缓缓向林四行来，步履稳健无比，林四看得出他应该也具备着不俗的实力。 而除此之外，对方那双看似昏黄的双眼之中，透出的既有饱经世情的沧桑，又有看破虚妄的精明。 “碧澜丞相苏缪见过林将军！” 这一句话，让林四和身后闻讯下来的慕哲平聂河蓝岚等人陡然一震，而后这老者所做的事情更是让众人心头狂跳。 行至林四面前四尺之处后，他竟然微微向前躬身一揖…… 这场面，如果被外界众人看到，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丞相在一个国家，是非常重要的位置，是国王亦或皇帝之下的百官第一人。神炎的丞相魏仲虽然不是军人，却依旧能够成为总领三路大军的统帅。 而碧澜丞相苏缪又岂是一般人？ 在这个大陆上，身份和他接近的人不多，恐怕也只有前几大门派的掌门太上长老，以及前几大强国的国主了。 许多中小国度的国王甚至都没有资格得到他的接见。 对于蓝岚和卫轩等人来说，眼前的苏缪是一个权势滔天，高不可攀的人物。见到他，恐怕也仅次于见到两大帝国的皇帝了。 这个人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高真国的荒郊野外，他就不怕遇到刺杀吗？ 尤其他在见到林四第一面时，竟然还主动对他行礼了。 山风呼呼，吹动着他们无比狂乱的内心，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怪诞无比的梦。 林四连忙上前一步提前伸手扶起了他。 “长者之礼，林某不敢受！” “哈哈哈哈！”苏缪长声大笑，“在此之前，我曾想过你会怎样应对，得见真人之后，方知见面远胜闻名！” 随后他对着慕哲平与聂河拱了拱手：“这两位便是名满天下的慕哲平与聂河了吧？果然英武不凡！” “您太过奖了！”慕哲平含笑回礼，“不知苏丞相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苏缪拂了拂灰白的长须，满面含笑道：“老朽来此的目的很简单。” “愿闻其详。” “龙燕人有眼无珠不识珠玉，竟赶走力挽狂澜的无双战神。老朽闻听之后郁愤无比，星夜兼程赶来此处只为一事，那便是邀请几位去我碧澜帝国！我国国主与太后对几位的到来翘首以盼！” “这……”林四愣住了。 在见到这苏缪时，他曾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 自己刚刚在龙燕负气而走，被那里的一些事寒了心，这碧澜帝国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来招揽自己了？ 苏缪所说的什么郁愤无比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这诚意……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丞相横跨几十万里，亲自来到自己面前下车行礼邀请，这样的待遇，恐怕碧澜帝国本身都没有任何一名将领享有过吧？ 仿佛看出了林四的犹豫，苏缪一脸肃然道：“几位在龙燕王国遭受到的对待，老朽也有所耳闻。苏某在此保证，几位一旦加入碧澜帝国，必将受到极大重用！任何人不得妄加掣肘，否则哪怕是王子亲王天境高手，苏某和我国国主也会让他们人头落地！” 他说到最后时，场内甚至无端的透出了一股肃杀之气。 而他的话音一落，哪怕是秦烈齐景都是面色大变，更别说早已快要麻木的蓝岚卫轩了。 林慕聂三人算是江湖人，倒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义，但他们却能听出这话语之中意味着什么。 这是绝对的信任，甚至于算是袒护了。 林四刚刚在龙燕受到了那样的对待，现在突然得到这样的尊重，如果说心内毫无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几乎每个人都有着希望得到认同的渴望，他也不例外。 而现在，苏缪给他了，给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只要他点头，也许下一刻，他就能成为碧澜的二品将军，执掌数十万乃至百万大军！ 有苏缪为他撑腰，他将得到尽情施展的空间。以他的才能，谁也阻挡不了他的崛起。 这场大战，碧澜帝国迟早会被彻底卷入其中。而借着这场席卷大陆的大战之势，也许有朝一日，他能成为那个庞大帝国的军中第一人…… 这副画卷，秦烈和齐景能看到，卫轩和蓝岚也能看到。 于是他们的呼吸都不自觉的变得粗重起来，他们齐齐看向了林四，明白他下一个决定也许将会改变碧澜帝国乃至整个大陆的格局。 林四艰难的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小子何德何能，能得苏丞相如此看重……”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份邀请，他已经不愿意帮别人打仗了。 从离开龙燕那一刻开始，他只想为自己人而战。 苏缪快速打断了他的话：“不，你有这份才能，更有这个资格！仅凭库宁城十几万人，你就能逆转龙燕中路战场的局面。给你百万人将会如何？老朽很是期待！” “几场侥幸得来的胜利得丞相如此看重，林某只觉受宠若惊，又汗颜无比……” 苏缪断喝道：“战场上没有侥幸！胜就是胜！” “林某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国家……” “只要你答应去我国，五十万碧澜大军将立即开赴月国，代月国镇守边疆十年！不需月国一粮一布，不干涉月国任何内务，同时听命于月王的调遣！” 嘶！秦烈等人已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了。 苏缪对林四的厚待程度，恐怕在整个大陆历史上，都找不出第二份来了。 为了一个林四，竟然直接用五十万大军去换，甚至这五十万大军都不用月国来养。 碧澜的五十万大军，无论兵将的个人实力军事素养还是装备的先进程度，都不是东南六国那些军队所能比的。如果月王善于运用，或许都能利用这支大军荡平东南六国了。 士为知己者死，他们自问换成自己是林四，恐怕现在早已感激涕零俯首称臣了。 然而林四却只能苦笑。 “我的朋友兄弟亲人都在月国，那里是我的家……” “他们可以进入我碧澜，享受至少公爵亲眷的待遇！将来随着你的晋升，他们的待遇自然也还会得到提高。” 对于林四的每一个疑虑，苏缪似乎都早已有所准备，几乎是林四每提出的一条还未说完，他便抢先给出了最优厚的解决办法。 到现在，他根本没有说什么云里雾里的虚话套话，每一条都显得实实在在真真切切。 他的诚意，已经彻底摆在了林四面前，让人无法怀疑，也无力拒绝。 第707章 碧澜隐忧 林四心内微微一叹，哪怕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回绝这份无比优厚的招揽依旧有些艰难。 他没有想到，龙燕人对自己‘弃如敝履’，碧澜人反而‘珍视无比’。 面对目光炯炯的苏缪，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苦笑。 “月洛宁，是我的结拜……大哥。” 苏缪脸上闪过一缕无法掩饰的失望之色。 “原来如此吗……那看来，今次是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是啊，就算他能把林四其余所有的朋友兄弟都接到碧澜，也无法接走月国唯一的王子。 林四更没有道理不帮助他的兄弟月洛宁，反而去投奔素不相识的碧澜帝国。 “是的，所以，很抱歉……”对方的盛情，让林四很是过意不去。 “何需抱歉？老朽并非那般不通情理之人。”苏缪的面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月国已经在被南齐攻打，如果需要我碧澜出力，尽可以提。” 林四连忙道：“多谢，不过这场仗，我决定自己打！” 他不喜欢欠人情，已经拒绝了对方的招揽，现在哪里好意思厚颜要对方的帮助？ 苏缪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长笑道：“哈哈哈……那我便祝你旗开得胜大破敌军了！” “一定！” “如果……将来可以的话，碧澜的大门永远为你们而开！” 林四由衷道：“丞相大人的厚爱，林某定会铭记于心！” …… 一直到苏缪重登马车，和秦烈齐景二人离开之后，站在原地的几人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 “你竟然拒绝了这样一份招揽，如果被碧澜的那些将军知道，恐怕会气愤难平吧！”卫轩喃喃失声。 “是啊，你知不知道你刚刚拒绝了什么……”抱着孩子的蓝岚也不由自主接口道。 倒是聂河挠了挠下巴笑嘻嘻道：“不答应也好，聂河大爷本就不喜欢当官。” 眼见他又和自己‘作对’，蓝岚立即娇斥道：“你懂什么？整天和人厮杀朝不保夕就好了吗？” 托上次游魂和残涅的福，因为那场危险，现在两人总算从互不理睬恢复到了偶尔斗嘴的关系。 “嘁，有本大爷在，你怕什么？” 蓝岚淡淡讥嘲道：“你左一个大爷右一个大爷，敢问你今年高寿？” 不过在心内，她却也不再排斥聂河的保护，显然已经开始渐渐接纳他了。无论如何，蓝海的父亲是他。 “这次我又自作主张了。” 在另一边，林四和慕哲平同样也在谈话中，这件事他不可能就这样一语不发的当做没发生。 “没关系，换成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慕哲平微微一笑。 林四微微讶道：“哦？我以为你会动心，毕竟那里或许能给他们一个家园。” “我也不愿为别人而战了，而且我们都不喜欢头顶有人管着，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 “更何况，他所说的，并不一定能办到。” “怎么？” “我并不怀疑他的诚意，但碧澜没有那么平静。他们的皇帝现在只有十二岁，大权完全都掌握在那个太后手中。即便这太后再贤明，也终归有隐患……” “什么隐患？” 慕哲平的话，渐渐吸引了一旁几人的注意，众人不由得认真倾听起来。 “太后不姓华，她在嫁入皇室之前，是外姓人，她的父母兄弟也都是外姓人。皇帝年幼，她垂帘听政，即便是不得已为之，即便是为了碧澜帝国着想，也必然会引起一些大臣的不满。原因很简单，她是外人，而且还是女人。” “然后呢？” “然后为了稳固朝政，她只能排除一些异己，安插一些属于自己的人手。我对碧澜帝国不太了解，不过就算她不任人唯亲，不启用自己的亲族，就算她安插的这些人都是贤臣良将，也必然会造成后患。” “什么后患？” “一些忠于皇帝的臣子会暗中不满，而另一方面，皇帝现在年幼，但他迟早会长大。他长大后，必然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那是自然的事情，难道这个太后到时候贪恋权势，不愿放手不成？” “她放不放手我不知道，但就算是放手，又哪里有这么简单？” “嗯？” “无论太后会不会主动放手，皇帝上位后，都很可能会重新清洗一遍朝廷，将太后安排的人手拔掉，因为那些人……不是他提拔的。事实上，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还有最坏的？” “当然有，如果太后迟迟不放手，皇帝只能早早结成自己的党羽自己去抢。他能信任的，除了个别大臣之外，就是朝夕相处的宦官太监宫人了……当他收拢大权之后，这些宦官会否因此而一步登天干涉朝政？” “这……”林四不禁哑然，他发现慕哲平所说的这些，虽然只是凭空推断，却并非不可能发生。 “而这，还都是建立在那个小皇帝将来能夺回大权的基础上。如果他失败……那就又会有另一场大戏了。唯一平静的可能，或许就是这个小皇帝根本对权势毫无想法，完全逆来顺受甘当傀儡，你觉得可能吗？” “好像……不太可能。”林四其实也看得出，即便那小皇帝真是个淡泊权势的‘异类’，也会有一些忠于碧澜正统的臣子推着他去做某些事。 “你我如果现在投奔碧澜帝国，也许几年后就会碰到这场精彩大戏。到时候，苏缪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坐稳位置都难说，更何况你我？你愿意碰这种麻烦吗？” 林四脱口而出：“当然不愿意！” 慕哲平淡淡一笑：“那就是了，所以没什么好惋惜的。” 众人差点哑口无言，只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聂河撇了撇嘴：“我发现那游魂看人倒是很准，你这人，确实比这家伙更可怕！” …… 其后的路途很是顺利，众人接连穿越高真乾蓝两国，最终经由南齐直下月国。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月洛宁此时正在南齐国都庆梁城。 南齐终究还是对月国发动了大战，不过林四所做的努力倒并非一点作用都没有。 柳景所派的人，最终成功将消息传到了月山耳中。也正是因此，月国才不至于对这场战争毫无准备。 正常情况下，这场战争就算爆发，也只会是势均力敌，毕竟月国比南齐弱不了多少。 侵略战争需要进入对方的国土范围内，月国无形中也占了一丝地利人和之便。 正因为这个原因，月国才能和南齐青川并存这么多年。 但很可惜，这次的大战和以往有了不同。 开战伊始，紫星王国的一些高手就加入了南齐军队之中，这给月国带来了灭顶之灾。 紫星王国的国力虽然不如龙燕王国，但毕竟也是大陆前十的国度，他们在这场战争中出动了三名天境，三四十名破境以及几十万大军。 对于紫星王国来说，这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月国来说却已经足以闹得天翻地覆了。 毕竟，月国一个天境都没有。 如果不是北部边境的月国守军拼死抵抗，恐怕现在开战不过二十天，南齐大军就能逼近月国腹地上万里了。 对于月国来说，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 紫星王国本和月国一样是碧澜阵营之中的国度，以往的数百年间，两个实力相差悬殊，也并不接壤的国度几乎毫无瓜葛。 甚至，过去的紫星还顺便‘帮’月国牵制着南齐北方军团不敢妄动。 这场战争来得莫名其妙，月国人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攻打。而在月山看来，这可能是上陵三鬼得罪了神炎赤楼和无极殿的人，以至于他们被神炎阵营的国度迁怒了。 事实上，这场战争确实和上陵三鬼有关，只不过原因和他所想的有些出入罢了。 攻打月国对于神炎赤楼紫星这些大国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翻手即覆，顺手而为的事情而已。 神炎和赤楼之所以会命令紫星南齐攻打月国的原因有三。 其一，要一统这苍罗大陆的话，东南域这些小国迟早都要荡平。 其二，让这两个刚刚投奔过来的国家向全大陆表明他们的立场，让他们攻打碧澜阵营的月国，这样这两个国家未来将没有继续摇摆不定的机会。 其三，逼出消失已久的上陵三鬼。 当时上陵三鬼消失已经半年，在申鸿和应海天等人眼中，这三人通过那超级传送阵逃到了未知地域，经过大半年也该回来了。 只不过，他们一定暗中躲在某个地方不敢出来。 上陵三鬼的修行天赋世人皆知，万一他们就这样修行个几十年，修炼到圣境才出山，到时候就真是天大的麻烦了。 必须要趁着这三人还弱小就杀掉他们。然而很可惜，他们找不到这三人，也腾不出手对付他们。 因此，他们才想到了攻打月国。无论如何，这三人是从月国出来的。攻打这里，或许能逼出他们。 对于那些大国来说，这场大战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甚至无稽，可能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但对月国民众来说，这就是不折不扣的灾难了。 开战仅仅二十多天，已经不知有多少民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是一幕不折不扣的悲惨画卷。 为了这一战，月国动用了举国之力，但凡能调用的大军，几乎都派到了北部边境。 就连许多民众也自发踊跃的加入了抗击侵略者的浪潮之中，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再不拼命，月国可能就要亡国了。 敌方的高手阵容比月国强盛太多，光是破境高手就已经比月国多出了一两倍，而天境高手更是无人能够抗衡。 月国北方军团的擎天巨柱，镇北将军霍英卓已经战死。死得很是简单，来自紫星王国的三名天境高手联手杀入万军从中，硬生生斩杀了他…… 天境高手之威，令许多月国将士感到极度无力。 为了抵抗这三名天境，月国方面只能用人海战术去拖他们。每次为了拖住这三人，都不得不付出数百倍乃至千倍的代价。 这场战争，让许多月国人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胜利希望。 甘当亡国奴的人终归不多，月山这个月国国王当然更不愿意。 他一面不断向北调集大军，一面向乾蓝高真碧澜等国求救。只可惜，大陆中部同样打得热火朝天，谁又管得了区区月国？ 他甚至也曾想要向神炎赤楼‘投诚’，只可惜，因为神炎赤楼根本就看不上月国。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月国。 最终，月山在不得已之下，只能派出月洛宁亲赴南齐国都庆梁城求和。 虽然此举极为屈辱，但继续下去，月国只会彻底灭亡…… 第708章 和谈 月洛宁来到庆梁城已经三天，至今没有见到南齐国王，甚至连一名南齐五品之上的官员都没有见到过。 南齐人根本没有将这位前来求和的异国王子放在眼里，他们甚至直接派兵包围了月洛宁下榻的客栈。此举的用意很明显，直接软禁这位作为使臣的月国王子。 哪怕月洛宁带来了主动割地赔款纳贡的屈辱条件，也根本无法让南齐君臣低头看一眼。 月国算是他们的老对手了，以往的数百年，两国交锋无数次，始终无法分出胜负。那时候，无论月山还是月洛宁，都是南齐君臣的眼中钉。 但现在呢？以往让他们头痛无比的霍英卓已经死了，曾经让他们忌惮无比的叶谦叶城父子自身难保，月国马上都要亡国了，迟早就连月山也将跪在他们面前。 他们已经没必要将这位老对手放在眼里了。 他们根本看不上月洛宁那点条件，他们要的是整个月国。 朝堂上，南齐君臣弹冠相庆乐极忘形。他们认为，早早投靠神炎阵营是他们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决定，也许现在月国的命运，就是他们原本会面对的。 而现在，他们已经在考虑着灭掉月国后该怎么羞辱沦为阶下囚的月山，然后是不是该继续挥军灭掉天河，青川，千宋，草原等国。 最终南齐一统东南六国之后，这多出来的版图，又将怎么分封。 一些‘眼光长远’的南齐贵族，甚至已经在暗中活动，打通关节想要在战后求得更好的‘封地’了。 他们并不知道林四此时已经进入了南齐境内，或许即便知道也不会当成一回事吧？龙燕的大战消息，东南域本就很难得到详细情报，更何况是其中一些内幕。 他们更不知道，魏仲派出的人同样也已经进入了南齐境内。 …… 月洛宁坐在客店的大堂内，身边是几名月国官员，远处还有十几名暗卫。 此时的她，面色已经不可避免的憔悴了下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恍如一梦。 从圣山之战中载誉而归后，她在宫中的处境稍微变好了一些。 她看得出，林四和慕哲平的表现，似乎是打动了父王。或许因为他们的关系，父王那段时间对自己宽厚了许多，甚至不时会在自己面前露出罕见的笑容。 这是她以往从未在月山身上感受到过的……父爱。 只是，也仅此而已了，她并没有被赋予大权，也没有重掌政务。月山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了一个公主看待，倒是宗越薛尘叶弘等人归国后相继受到了重用。 她无时无刻不在等着林四的归来，不是为了那所谓的帮助自己登上王位的誓言。 但她也明白，这一等也许要许多年了。也许那时候，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但这一切，随着这场战争的到来戛然而止。 战争破坏了原本的安宁，月国竟然突然就快要灭亡了。 虽然外界依旧不知道她的女儿身，但她明白，短短这几年，自己已经从王子变成了公主，而接下来很可能会变成阶下囚。 也许那时候，彻底沦为阶下囚的自己，会被南齐人查出女儿身吧？然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不堪的场景，她简直不愿去想。 到时候，提前自尽吧？她默默想道。 他们现在被困在了这间客店内，门外有一个南齐御林军的百人队日夜看守着。 对此，南齐方面甚至连虚伪客套的‘保护’辞令都没有，因为不需要了，这就是软禁。 如果要硬闯出去，其实并不难，毕竟那十几名暗卫全都是元境之上的修行者。但闯得出客店，闯得出庆梁城么？ 自从来到庆梁城的第一天，她就一直没能出这个客店的门，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这样等下去，根本没有任何结果。 她明白这一点，但却不能不做最后的努力。父王，应该还在等自己的消息吧？ 她缓缓行至门口，这支百人队的百骑长见状斜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王子殿下尊贵之躯，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免得不小心伤到哪。” 就连一个百骑长，都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嘲讽她了。她自然怒火高涨，但只能压制下去，而且这几天下来，类似的待遇太多了…… 街边的南齐民众指指点点，哄笑声不断，这段时间她已经不知受到过多少次围观。 在南齐民众眼中，她这个即将亡国的王子，已经一钱不值。 而嘲笑践踏这位曾经他们只能远远仰望的月国王子，他们心内会生出无法抑制的亵渎快感。 对这一切，她充耳不闻。 她甚至努力聚起了一缕笑容，“不知贵国丞相大人何时才能有空？” 那百夫长不耐烦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百遍了，还不明白吗？你根本没资格见我们的丞相大人！” “那……礼部温大人和伍大人呢？” “他没空见你！” “鸿胪寺卿的诸位大人……” “你烦不烦？没空，全都没空！” 那百骑长破口大骂起来，喷出来的唾沫星子甚至已经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没有愤怒，只是露出了一抹难掩的失望之色。 自己早该明白，这一趟来南齐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啊。 迈着沉重的步伐，她回到了座位，她已经在考虑该怎样逃回月国了。 她明白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办到，自己这次完全就是羊入虎口。 于是，她脑海内再次不可抑止的浮现了那个人的身影。那时候在天河国，他们也曾遇到过这般四面皆兵举目皆敌的情景。 但那时候自己却从未惊慌过，因为有那个人在身边。 如果现在他在这里，会怎么做？恐怕已经闹得庆梁城天翻地覆了吧？ 会不会杀入南齐王宫，将剑架在南齐国王的脖子上？ 她幻想着那一幕，嘴角竟然不知不觉溢出了一缕淡淡微笑。 这一幕落在那名南齐百骑长眼中，更是让他鄙夷不已。在他看来，这月国王子到现在还能笑出来，恐怕是被逼疯了。 然而就在他转动着这些怪异念头时，人群之外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喧闹之声。 随后原本围在外面的南齐民众被纷纷赶到了一边，清空的街道上行来一队御林军，带队的正是他的御林军统领沙奋。 不等这名百骑长上前行礼，沙奋便快步跨入这间客店内。 “传陛下口谕，召月国王子月洛宁入宫！” 月洛宁豁然起身，面色虽然依旧保持着平静，但心内却是无比的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 她原本连南齐礼官的线都搭不上，更何况是南齐国王？事实上，换成她自己是南齐国王，也不会答应这所谓的和谈。 对方能够轻而易举灭掉月国了，月国的一切都迟早是囊中之物，用何必跟他们和谈？ 后方的月国官员同样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但他们都明白了一点，这件事似乎出现转机了。 没有任何的耽搁，她很快被接入了南齐王宫之中。 南齐国王与丞相并未出现，但在这间议事殿内，南齐礼部鸿胪寺的几名官员竟然早已坐在了长桌的一侧。 至于空着的另一侧，显然是在等着她。 对方竟然不等她开口，就直接安排了和谈的阵势。 这一切让她如坠梦中。 只从对方这态度，她就能看出一点，对方似乎比她还要急着和谈…… 几乎没有什么场面话，南齐的礼部官员快速进入了正题。 “你是来和谈的吧？打算开什么条件让我国退兵？” 这句话，让月洛宁更加感受到了对方的急迫。 她试探道：“现在被贵国打下来的数千里地域，直接割让给贵国，可否？” 对面的几名南齐官员静静望着她，等着她继续…… 现在月国都快要灭亡了，打下来的地盘当然本就是南齐的。可光凭这一点，怎么可能让南齐接受？ 至少还要再割一大片地，然后天价的赔款，外带纳贡和各种苛刻条件。 即便如此，南齐君臣之前也完全看不上。 但月洛宁却早已发现了蹊跷之处，于是她故意顿了顿。 殿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后一名南齐官员皱眉道：“是不是，还得再加点？” 月洛宁心内已经是亮堂无比了！ 如果正常情况下，自己提出这样毫无诚意的条件，恐怕对方早就拂袖而去了。可现在，他们像是在盼着自己早点结束和谈啊！ 她心内一片狂喜，但同时也升起了浓重的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南齐人突然做出这种改变？ 难道碧澜帝国施压了？可碧澜和南齐之间相隔了赤楼紫星两大国，现在这三国都叛离了碧澜阵营，碧澜除非直接派大军过来，否则南齐怎么可能听他们的？ 有神炎撑腰，南齐国现在恐怕是硬气得很吧？ 虽然已经明白这一点，但她也知道，那地还是必须要割的。即便对方再想和谈，也不可能一点条件都不付出。 “再加五十万金币？”她继续试探道。 对面几人再度皱眉，五十万金币，其实已经算是羞辱一般了。 然而对面几人竟然只是继续皱眉：“再加点……” 到现在，月洛宁已经彻底明白，这场大战确实出现变故了。 现在月国根本就没有资格和南齐和谈，而即便是双方正常交战没有紫星插手，两国和谈也多半是剑拔弩张拍桌相向。 一旦对条件不满，往往都是直接破口大骂，甚至摔门而去的场面也屡见不鲜。 毕竟，和谈往往就是在打心理战。 可现在，南齐人似乎想要在短短片刻内就把这和谈给结束掉，对自己毫无诚意的条件，虽然不满，却根本不敢发作。 第709章 守不住了 月洛宁终归不敢太过托大，生怕因此而毁掉现在这莫名其妙的局面。 于是再度试探道：“那……八十万？” 天可怜见，当初千宋那一众公子哥被草原人掳走，草原人开出的条件之一就有赔偿金币一百万，而除此之外还有牛羊布各种条件。 那只是一百多名公子哥而已，而现在月国是要避免亡国。 如果南齐人真的退兵，别说开价八十万，哪怕八百万金币，月山恐怕都会凑出来。 一名官员实在忍不住了，似发泄般怒道：“一百万吧！我们需要请示我国国主与丞相大人。” 随后他看都不看月洛宁一眼便匆匆离去了。 月洛宁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对方这和谈，完全就是过过场面而已啊！ 她并不知道，南齐国王与丞相就在旁边的偏殿内，而与他们同处一殿的，还有当初和林四交战过的纪图。 他带来了魏仲的命令——立即停战！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南齐君臣显得不知所措。他们眼见着再过一个月就能灭掉月国了，此时竟然让他们撤兵？ 这是为什么？ 纪图并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只是要求他们以最快速度执行。而与此同时，加入对月作战的紫星高手也同样会撤回。 对于两个小国的和谈，纪图又怎会放在眼里，他甚至担心月国太过吃亏，会惹得上陵三鬼‘不满’，又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他是亲自和上陵三鬼交锋过的人，恨不得上陵三鬼永世不要再出现。 而且他还要急着赶回龙燕准备接下来的大战呢！ 南齐君臣万分不理解，却只能从命。 此时的纪图早已不耐烦，而一旁的南齐国王和丞相却只能在一旁陪着。 他们已经上了神炎帝国这条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现在跳下这条船，他们只会两面不讨好，更何况他们也得罪不起神炎帝国。 礼部官员进门，将月洛宁的条件报上之后，南齐国王差点大骂出声。 然而不等他开口，纪图就喝道：“还等什么？快去签了！老子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当月洛宁带着已经签好的和谈条约回到客店时，外围的那些御林军早已撤走。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令她和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极度的不真实。 …… 虽然停战和约已经签订，但前线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此时的月国，自西向东两三万里的沿线各城依旧笼罩在战火之中。 学园之城西面三百里是沐城，此时这座城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 这场大战，学园之城许多学院的师生都加入了战斗，甚至就连赋闲已久的圣月老院长都重新穿上了铠甲。 因为紫星人的加入，学园之城早已无法独善其身，如果继续观望，就连那里也会被南齐人占领。 如果仅仅只有南齐这一个对手，那学园之城的加入足以让局面好转许多，毕竟那里有着许许多多的修行者。 但很可惜，面对强大的紫星王国，这点人依旧不够看。 月国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南齐人攻入了五六千里，但这里因为临近学园之城，虽然仅仅距离南齐不过两千多里，却依旧还未陷落。 这座城在之前的十几天之中，一直未能被南齐人攻下的原因是城内抵御力量太强。 除了学园之城的一些师生之外，更有从北部撤回来的容雨和北谷一族。 北谷一族有着三四千能战之士，而且几乎全在元境之上。说实话，如果敌军仅有南齐一国，光凭他们就能打破战场的平衡了。 毕竟，他们原本可都是和神炎帝国作战的。 但很可惜，北谷一族没有天境高手，整个月国都没有。而另外，容雨和郁荼，都没有为月山守江山的觉悟。 他之所以会从沧城撤到这里，除了敌军势大不得不撤之外，只是为了保护唐小芷一家子而已。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唐小芷一家直接撤向南面，甚至进入青川的。 但让他头痛的是，在他到来之前，唐小芷竟然就已经随着一干同学进入了沐城…… 她自然不是修行者，不过战争中，除了修行者之外，医师同样是紧缺的人物。每次大战都不知会有多少伤员被抬回来，唐小芷和她的那些同学虽然不是什么高明医师，但至少在急救疗伤乃至当助手方面，终归还是能够起到不小作用的。 她毕竟是月国土生土长的人，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里陷落？容雨的劝说，她完全就是置若罔闻。 无奈之下，容雨只能带着他的人马留在了这里。 郁荼和巨垒等人在得知这名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是林四的恋人之后，也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 而沐城，也竟然就因此而奇迹般的撑到了现在，甚至局面一点都不紧张。 只是，在派出十几万大军都打不下这座城之后，南齐与紫星联军终于派来了天境高手。 这天的战斗异常惨烈，为了拖住那名来自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容雨郁荼以及天武院长三人联手苦战了大半天，也只是堪堪维持了一个不败之局而已。 至于其余各处，也因此而死伤惨重。 大战一结束，容雨便匆匆赶到了城中大营，果不其然找到了正在为一名伤员包扎伤口的唐小芷。 场内满是血腥味和哀嚎声，不过经过这些天，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小脸上只有凝重而没有最初时的紧张。 在她身边，扶薇宋雨涵于晟亮等人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 整片营地显得异常的忙碌，现在她们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医术不济，而是缺少药材。 如果条件允许，一些原本死去的伤员或许是可以救活的，一些手臂或小腿受伤的士兵或许原本是可以完全康复的。 只可惜，这是战时，又哪里能有那么好的条件？ 如果没有她们，或许这些伤员会死得更多。 但容雨却无暇想及这些，看着附近躺得到处都是的伤员，这唐小芷恐怕忙到半夜都忙不完。 他无声无息来到唐小芷身边蹲下，随后淡淡道：“这座城守不住了。” “哦。”唐小芷头也不抬的回道。 他们的谈话，并没有避讳附近扶薇等人，但众人却丝毫不感到奇怪。 因为这段时间，类似的谈话已经不知发生多少次了。 这名白发破境后期高手与他的那些同伴，是守卫这座城的最大希望。只是他每次过来总会劝唐小芷离开这里，他对守卫月国似乎毫无兴趣。 这也让众人渐渐明白，这些高手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似乎只是因为唐小芷也在这里。 “你这丫头，到底要撑到什么时候？” “撑到这里真的守不住的那天吧？” “到时候我不一定有把握带你突围出去，对方来了天境高手！”容雨怒道。 “到时候你们先走吧，这段时间多谢你们了……” “你疯了吗？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家人想想！为他想想，他回来后如果看不到你恐怕会发疯……” 抓着纱布染满鲜血的柔嫩小手微微一顿，容雨这番话终归打乱了她平静的心。 但很快她就又继续着之前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将纱布缠上了伤员那抹上了药粉的可怖创口处。 “都是你！你这庸医，害死了我大哥！我杀了你！” “放开我，我杀了这庸医！” 原本沉闷的营地内，响起了哭喊和怒骂之声。 她依旧低着头忙着手中的事情，这种场面，这段时间她们经历得太多了。 从最初的愤懑，到现在的麻木，转变快得不可思议。 这次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刚刚大呼小叫的人已经被快速拉走。而最严重的一次，一名医师甚至被情绪失控的士兵劈伤。 原因很简单，他觉得他奄奄一息的兄弟不应该死，最终却死了，那自然是医师害死的。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正在救的人。做得好，他们觉得理所应当。做的不好，他们会把你当敌人！”容雨冷冷笑道。 他只想打消这顽固丫头的蠢念头，什么与城偕亡，有什么意义？你们只是在为月山守江山而已，他月山怎么不亲上战场？ “那毕竟只是少数。”唐小芷轻声道。 “我不想和你讲什么大道理，到时候我会打昏你！你做好准备吧……”容雨长身而起，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然而就在此时，城外忽然再度传来了喊杀声与呼喝之声。 众人大惊失色，难道南齐人和紫星人这么快就又打过来了？ 容雨虽然嘴上劝着唐小芷离开，但听到这动静之后，终归还是第一时间飞身向着城头赶去。 在他到来时，城头已经站满了人。 除了这座城原本的守军之外，郁荼古卿等人同样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对他的到来，众人竟然恍若未觉，每个人都呆呆望着前方的战场。 这不像是敌人攻过来啊，容雨不由得定睛望去，顿时同样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前方十余里外的南齐大军已经是一片大乱，而在那军阵和沐城之间的原野上，出现了几道向前奔行的人影。 后方的南齐大军似乎在追赶，又似乎不敢太过靠近，只是稀稀拉拉的向前放着箭。 随着不断接近，南齐大军终于停下了脚步，而容雨也终于看清了那几人的面容。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无比狂喜的神色。 “他娘的！这几个小崽子终于舍得回来了！”他骂骂咧咧的跳下了城头快速向前迎了过去。 而原本在他身边的郁荼古卿等人也同样一脸喜色的跃了下来，因为下方几人正是林四一行人。 “哈哈哈哈……你们这几个家伙，还知道回来啊！”迫不及待的冲到近前，容雨狂笑着一把抱住了林四。 “容叔！”林四的声音因为激动，甚至出现了一丝颤抖：“我们回来了！” 第710章 重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容雨畅然大笑，真正见到林四和慕哲平，他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他知道林慕二人拥有不能暴露的天印，因此他很清楚，当时圣山之上出现那么多天境高手，是何等的凶险。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担忧而已。 “见过三位圣者！”郁荼与古卿等人也同样围了上来。 “哈，郁大哥，古大哥，大家都还在，真是太好了！”林四喜形于色。 “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再说。”容雨嚷嚷道。 众人回到城头，附近的北谷族人与守城军兵顿时一片欢腾。 因为圣山之战，林慕聂三人现在在月国已经是家喻户晓。纵然许多人没有亲眼见过他们的长相，此时听人一说，也是立时就明白了过来。 这三人可是不折不扣的破境高手啊，圣山之战中，曾经击败过破境中期的。 有他们的加入，守住这沐城的希望可就大多了！ “你们这三个家伙，在这里可真不是一般的受欢迎啊！” “哈！我们再受欢迎，那不也是容叔你教导出来的么？”慕哲平哈哈笑道。 容雨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是那一年的陪练，他心内其实清楚这三人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自身的际遇和天赋使然。 不过慕哲平这番话依旧让他老怀大慰。 “那个，其余人都还好吗？”一番寒暄之后，林四焦急问道。 容雨佯怒道：“你这小子，是要问唐小芷那丫头吧？她好得很，现在就在这城内！”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林四不禁挠了挠头，恨不能立即肋生双翅飞到伊人面前。 只是现在又哪里好意思开口走掉。 容雨仿佛看出了他急不可耐的心情，于是便故意拖着他。 “你这小子，往常那么精明，为何这次这般鲁莽？” “怎么了？”林四愣了愣。 “还怎么了？城外至少有二十万敌军，三四名破境，其中还有一名来自紫星王国的天境初期，你们竟敢直接从中闯过来！那么多路，就偏偏要选那条吗？要是死在里面……” 提到这一点，他依旧是心有余悸。 “容叔所说的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可是此人？”慕哲平笑嘻嘻从后背的布包之中扯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头颅。 当容雨和郁荼等人看清这头颅时，心内犹如万马奔腾而过，竟然险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你你你……你们怎么办到的？”他罕见的张口结舌起来。 林四咧嘴一笑：“我们原本快要冲出来了，谁料这家伙竟然拦在前面，于是顺手了解了他啊！” 聂河嘿嘿冷笑道：“是啊，这家伙简直就是找死。” “我的天……”郁荼喃喃自语，“这不会是做梦吧？” 一旁的古卿巨垒飞屏等人亦是同样感到不可置信。 城外那名天境高手，是他们最为忌惮甚至畏惧的存在。 在东南六国这种地方，天境根本就是无敌的，这里没有人能对抗他们。 为了应付这名天境，容雨郁荼以及天武院长三人合力，才堪堪拖住对方。可也因此，造成了其余各处的人手不足，最终导致死伤惨重。 这名天境高手，就是笼罩在众人心头的一片乌云，挥之不去。 可现在，这名天境高手的人头就这样突然而然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天境初期，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在你们手里？”容雨不可思议的重复道。 “是啊，都已经一年多了，我们的实力自然也该有点长进嘛！”慕哲平微微一笑。 “是吗……”容雨呆呆点了点头，心内却是差点想要骂娘。 这可是天境！这三个小子在离开学园之城时，三人联手才能勉强敌住自己这个破境后期，现在竟然能够联手斩杀天境初期了！ 这进步也未免太快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经过多么惨烈的大战。 固然，那名天境高手在半个时辰前的守城大战中消耗不小，但与之对应的，他周围有无数帮手，又哪里有那么好杀？ 然而无论他和郁荼等人有多么不理解，事实就是事实。看城外的南齐人甚至都不敢趁势追杀就能明白，他们被震住了。 东南六国这种地方的战争中，本就不会出现天境高手。紫星王国的三名天境给了南齐人无穷的信心，在他们眼中，天境就是不可战胜的。 当那天境初期死在林四等人手中时，对于南齐士卒来说，几乎等同于心中的支柱轰然垮塌。 如果当时是两支大军对垒，恐怕南齐人会因此而瞬间士气大跌直至溃败，因为斩杀天境高手的效果比阵前斩将更加强烈。 在容雨等人看来，这天境高手应该是林慕聂三人和他们这几个朋友联手斩杀的。他并不知道，其实当时慕哲平与聂河正忙着掩护蓝岚母子。 那毕竟是万军丛中，又哪里是什么安稳之地。那名状态不济又轻敌大意的天境高手，完全就是被林四和若若的简单配合给突袭阴死的。 在龙燕的战场上，两人联手斩杀过的天境高手已经不下十人，在他们看来这并不算什么。那里的天境初期状态完满，同时还对他们的手段有所防范，最后不一样死在他们手中了么？ 可在城头上的这些人看来，那就真是宛如神迹了！ 当那头颅被容雨高举起来时，整个城头已经成为欢呼的海洋，而这消息也迅速传向了整座城内。 当林四等人下到城内时，沿途已经不知有多少城内军民争先恐后围了上来，只为一睹三人风采。 他们三人在月国的名气本就高得不可思议，而现在斩杀天境初期的消息一传出来，顿时整座城都差点被激动的人群引爆了。 林四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挤回容雨等人所居住的院落中，而后他便看到了闻讯赶来的唐小芷。 两人见面之后第一时间紧紧抱在了一起，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才传来伊人的哭声：“你担心死我了，呜呜……” “我再也不会乱跑了！”林四涩声道。 一旁的容雨慕哲平等人只是静静望着已经忘情的两人，他们明白，两人能够重逢有多么不易。 抱着孩子的蓝岚好奇望着场中紧紧相拥的男女，她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林四竟然早有了一个恋人。 她能看出这两人的感情有多深，难怪林四身边明明有若若这样的绝色尤物，却始终毫无表示。 她微微偏过眼角看了一眼身边的聂河，如果这个男子能做到林四的一半，或许自己早已奋不顾身的投入他怀抱中了吧。 只是，她身边的男子似乎根本就没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他反而迫不及待的破坏了这一刻的宁静。 “喂喂，你们两个够了吧！上次见面也是这样，这次又这样，肉不肉麻啊！” 唐小芷的脸不禁红了红，随后脱离了林四的怀抱。 林四这才忙着与唐小芷身后的扶摇扶薇宋雨涵等人打招呼，再度见面时，众人自有一番感触。 而当众人得知蓝岚是聂河的女人，她怀中的孩子是聂河的儿子时，眼珠都快瞪掉了。 一时间蓝岚也受到了众人无比热烈的‘围攻’，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她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么‘隆重’的关心了。 至于一直安安静静一个人站在附近的若若，林四只能向众人介绍这是在外面认识的一位朋友了。 他担心唐小芷会误会什么，但让他意外的是，唐小芷反而笑吟吟的挽起了若若的手，主动和她攀谈起来，似乎生怕她受到了冷落。 现在的她，相比于三年前认识林四时，要开朗了许多。 两人竟然很快就变得有说有笑，这让林四也不禁暗暗捏了一把汗。若若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唐小芷要是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个以杀人为乐的女魔头，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此时的屋内早已是一片和气，人人喜气洋洋。 林四等人的回归，敌方天境的死，为城内众人带来了无比的信心，之前的阴霾早已烟消云散。 “你们这几个小子，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过了好半晌，容雨才得着机会询问他们。 他心内最想知道的，还是林慕聂三人离开圣山之后的大半年到底去了哪里。但他也知道，这种问题现在不方便问。 林四笑着答道：“我们从沧城过来的，发现那里沦陷了之后，便一路赶向学园之城了，半道上听说这里的大战，自然也就猜到了你们在此。” 容雨捋须大笑：“哈！幸亏你们及时到来，不然我们恐怕撑不了两天了。” “您老这段时间辛苦了，今后的战斗交给我们这些小字辈就行了！”林四肃容道。 容雨眉头一挑，对他这话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便又笑着点了点头：“也罢，现在是你们的天下了，不过你可不要轻敌了。” “放心吧，明天我就会把城外那些人彻底赶走。” 对他的话，容雨和天武院长等人只是含笑点头，有了他们的加入，赶走敌军倒真不是办不到。 但郁荼古卿以及卫轩等人可就不这么想了，他们明白，林四既然会这么说，那明天就一定能做到，而且或许还不仅仅如此！ 城外的南齐人和紫星人在月国做过什么，林四在进入月国境内后，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他对这两个国家已经是恨之入骨，他已经决定要彻底将敌人从月国清扫出去，甚至打入南齐紫星境内。 只是这种话，他现在只是暗暗藏在了心里，说出来恐怕只会被当成狂妄之语。 而就在众人攀谈之际，沐城城主桑广和城内守备将军胡玉山等人也闻讯赶来了这里。 对于林慕聂三人的回归，城内大小官员自然是无比的欢迎。这三人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尤其他们回来时，还带上了那名天境高手的首级。 第711章 戛然而止的战争 对于林四来说，明天打退城外敌军，并不算什么难事。 他和慕哲平，聂河，若若四人已经能够起到三名天境初期的作用。 虽然在大型战争中，个别高手起不了决定性作用，但那也要看是在哪里。在东南六国这种地方，而且是城外敌军之中已无天境，破境仅有三四人的情况下，他们四人的加入，确实可以逆转战局。 如果可以，林四当然想要好好布置一下战术，那样可以胜得更漂亮。 但现在的他哪还不明白，这种事太过招人忌讳。 他初来沐城就要夺走指挥权，那胡玉山迫于他们的威势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心内恐怕是一定会不舒服的。 自己毕竟不是月国军方的人，没必要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 反正随着战争的发展，自己几人这战力根本就不是月山能够无视的。除非他想要亡国，否则迟早会再次如库宁城那般，大军渐入自己的掌控，一步步掀起整个反攻的号角。 然而他不知道，他猜错了。 第二天，当他和身边众人摩拳擦掌打算开城出击时，才愕然发现，城外的敌军竟然已经在后退了。 没错，在神炎方面的要求下，南齐和紫星开始退兵了。 哪怕林四杀死了一名天境高手，让紫星方面又恨又惊，这退兵还是如期进行了。 而月国方面，关于和谈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前线。 沐城城主很快带来了上面的命令，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纵然林四有着无比的雄心和滔天的战意，现在他也只能收回自己的剑。 如果现在他冲上去追杀敌军，那就是破坏和谈，有可能会将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局面给破坏掉，月国民众也可能会因为这一时冲动而再遭苦难。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撤退，同时也只能接受北面数千里疆土尽归南齐的事实。 因为他不是月国国王，甚至连将军都不是。 整个沐城响起了震天的欢呼之声，敌人走了，他们迎来了和平，无数人奔上街头纵情狂欢着。 而在月国其余城池，相同的一幕也在不约而同的上演着。原本许多月国人都已经以为要亡国了，而现在他们虽然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国土，却终归脱离了战争的阴云。 他们没道理不高兴，没道理不庆祝。 林四望着狂欢中的人群，心内虽然不甘，但却也明白，这对于民众来说，或许算是最好的结局吧？ 收复失地这种事情，终归轮不到他去考虑。而只要是战争，受苦的永远是这些民众。除非他是个战争狂人，否则他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呆着。 两天之间，原本交战的前线彻底平静下来，双方都在尽量克制着缓缓收拢兵力。南齐大军并未全部撤回国内，大部分直接就在占领区驻扎了下来。 林四的生活，突然而然的变得平静了下来。 这几天，他天天需要做的事情，仅仅是陪着唐小芷和扶薇等人救治伤员。而每次他的到来，都会让兵营内掀起极大的轰动，以至于唐小芷最终只能将他按在家里那都不准去。 林慕聂三人在月国的威望实在太高了，尤其是他们斩杀了一名天境的消息传出去后，停战不久的月国境内，不知有多少人每次开口都会忍不住谈起他们。 虽然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但对月国人依旧造成了极大的创伤，他们需要能够保护他们的英雄，也需要一个心理依靠。能够杀死天境的林慕聂三人，无疑成为了第一选择。 他们现在出门甚至都需要悄悄出行，乃至改头换面，否则身边很快就会围上一大批的热情无比的民众。 而这种日子，恐怕还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 前来沐城援助的师生在几天后回返了学园之城，而林四容雨以及北谷一族也在其中。 沐城终归只是座小城，北谷一族的数千人想要安定下来，最终只能选择学园之城。 其后的日子显得既忙碌又悠闲。 为了让北谷族人这座城内安居下来，林四与扶摇郁荼等人每天忙进忙出。但另一方面，他身边也终于没有了刀光剑影和战火连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北方那几千里的南齐占领区，整个月国境内，战争的影响已经渐渐淡去。 民众们开始了平静的生活，而聂河蓝岚等人在学园之城住了下来，慕哲平容雨若若等人同样如此，他们似乎已经打算都在这里定居了。 林四没有重回校园，现在的他如果在坐在教室内，恐怕没人会有心情认真上课。每天除了修炼和接送唐小芷上学放学以及帮着照顾小云之外，他几乎是无所事事。 他不知外界已经变化成了什么样子，不知大陆中部的战争打得怎样，不知龙燕和神炎的战况如何。 因为那里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到月国来。 他似乎已经彻底安于这样的生活，他甚至已经在考虑着，是不是再过个一年多，等到唐小芷从圣云学院毕业，两人就正式结婚，然后就这样过一辈子。 什么连琴，什么神炎帝国，什么无极殿十方楼，他虽然依旧在提防着，但他能为此所做的努力也只是继续修炼而已。 宓元韵猜得一点都没错，确实是时势造英雄。尤其是对林四这种没什么野心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他甚至没有如宓元韵所料的那般去从军，然后一步步往上爬，他已经开始享受学园之城内这种平静温馨的生活了。 这位在大陆中部翻手为云的一代将星，此时已经彻底沉寂了下去，再也无法影响神炎帝国分毫。 但谁都想不到，此时的月国王都弦城，一场变故正在悄然酝酿中。 …… “那三个人怎样了？”说话的人，赫然是月山。 “平静如昔。” 月山声音低沉道：“很好！只是可惜了。” “是可惜了，如果殿下是男子……” 月山摆了摆手，止住了另外那人的话语。 “你清楚我们即将要做什么，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他沉声斥道。 那人微微一叹，似是有些不忍：“那件事，对洛宁殿下……是否太残忍了？” 月山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她既然出生在王室，这便是她无法避免的命运。” 那人默然良久。 月山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次，随后淡淡问道：“禁卫和城防，没有出差错吧？” “没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怎样了？” “尚算正常。” 月山皱了皱眉：“什么叫做……尚算正常？” “您也知道他之前的经历，短时间内要他适应，甚至达到您的期望，是不可能的事情……” “罢了，此事一过，有的是时间。” “是的。” 与此同时，王宫的一座偏殿之内，月洛宁与华素素同样在进行着一场谈话。 这一年多来，华素素真的一直住在了宫内，甚至在外界眼中，她成为王妃这件事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 就连华父华母都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月山派人接到了弦城居住。 “这件事，真的要成为定局了，不后悔吗？” “没什么可后悔的，而且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呵……我很想知道父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华素素勉强笑道：“这对你来说，难道不算一件好事吗？他此举，无疑是彻底认同了你的王子身份，毕竟女人不能和女人结婚，传出去只会让人耻笑……” 在这宫内呆了一年多，她多多少少也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月洛宁轻笑了一声：“你根本不了解他，我有预感，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我不明白，你们明明是父女，为什么总是要互相耍弄心机，你们不累吗？” 月洛宁本想说帝王之家本就如此，但话到嘴边，却又意外的咽了回去。 片刻之后，她才淡淡道：“因为他希望我成为一个有心机的人。” 华素素默然无语。 而月洛宁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他回来都半年多了，竟然都不来看看我们这两位姐姐，着实可恶！” “是啊……”听到她提起林四，华素素的脸上也浮起一抹温馨笑容，仿佛又想起了当初青月森林之中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这次的大婚，他肯定会出现的。”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我了解他！他不会坐视我们这般胡闹的，说不定会上演一出大闹婚礼的闹剧呢……”月洛宁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仿佛那种事情根本不算什么一般。 华素素愣愣望着已经明显有些不正常的她，蓦地，她忽然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月洛宁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他是我的结拜四弟，而且他有了爱人！你怎能问出这种话来？我从来都是把他当弟弟看待，而且我怎么可能接受二女共侍一夫这种事情？就算我能接受，他也不可能接受不是吗？你这问题实在太过荒唐了！” 她不断的矢口否认，不断的摆出各种理由，力图证明华素素这个问题有多么愚蠢。然而，她越是激动，话语之中的漏洞反而越多。 她行事向来精明，堪称滴水不漏，但在这件事上，却显得慌乱无比。 简简单单一个问题，就像是刺中了她的软肋，让她突然就变得阵脚大乱。 以至于……就连华素素都能轻易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她没有反驳月洛宁，但她看向对方的眼神，却不由得渐渐变得同情起来。 她明白，月洛宁恐怕根本就不是因为接受不了什么所谓的‘二女共侍一夫’。 原来，我们一样啊，都是已经失去了‘希望’的人…… 第712章 荒唐的婚礼 月国王子月洛宁，将于十二月十五这天迎娶华素素，两人将在王都弦城举行大婚。 届时，月王将邀请文武百官以及各国使团共同见证这一‘盛事’。 大婚之后，华素素就将成为正式的王妃。 这个消息，以昭告天下的方式，极快的传遍了整个月国上下，甚至传到了周边各国。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个消息无非也就是一个谈资罢了。 一介民女一步登天成为王妃，甚至未来很可能成为月国的王后，这桥段确实称得上是精彩无比。 在这个消息得到确认之后，不知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官家贵族小姐露出了艳羡乃至嫉妒的目光。 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无论月洛宁娶了谁，对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但对林四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这两人都是他的姐姐，虽然不是亲姐姐，但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却一点都不低。 华素素是他从青月森林苏醒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教导他修行，引导他重回人类世界的领路人，在他心目中有着极其非凡的意义。 月洛宁是他的结拜大姐，两人从相互为敌到化敌为友，中间经历了太多事情。月洛宁在背后为了做了许多事情，她对自己的关心，林四一直铭记于心。 这两个人，他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而这次…… 他没想到，月洛宁在天极城对他所说的那番话，竟然变成了真的。 他完全不明白月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月山难道算是彻底承认了月洛宁的王子身份？打算将她真正扶上太子的位置？ 否则他没道理让月洛宁和华素素结婚。 一旦月洛宁女子身份暴露出去，将来这场婚礼只会严重损害王室的颜面。 除非，月山真的打算就让月洛宁继续以男子身份这样过一辈子。那也意味着，他很可能真的会把王位传给月洛宁。 不过，林四终归要比华素素的心思细腻得多。 回到月国已经半年，他不可能对月洛宁完全不闻不问。他曾刻意打探过对方的消息，得到的结论是，月山已经将月洛宁权力削减到了极致。 月洛宁在认识林四之前，其实已经在逐步接触着朝中政务，那时候她已经进入了不少要害部门。那时候的月山看起来像是要刻意锻炼她的能力，培养她成为下一任月王。 但现在，月洛宁除了那个王子的身份之外，几乎已经成了一个闲人。 如果月山真打算让月洛宁继位，那断然不会如此。据他所知，群臣百官其实对月山这样对待月洛宁感到极度不满。 在百官眼中，月洛宁是月国唯一的王子，是理所当然的太子和下一任月王。她一直就很优秀，她没有犯过什么过错，月山将她渐渐‘打入冷宫’这种事情让人无法理解。 林四知道这一切应该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自己劫持月洛宁，导致月山不再信任她，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月山的削掉月洛宁原本那些权柄的行为，足以说明他放弃了月洛宁这个继承人。 因此，他现在却完全无法理解月山让月洛宁和华素素结婚的做法。 他只明白一点，其中有阴谋。 “我必须要去弦城一趟了！”月洛宁猜得一点都没错，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果然坐不住了。 “嗯，我也会去。”慕哲平微微点头，事关月洛宁，他不会坐视。 他同样知道这件事代表着什么，在心内，他也做出了和林四类似的判断。 “月山这个家伙，对自己的……后人还真是够狠的！”容雨恨声道。 当初的天河之行后，他对月洛宁的印象就改观了许多。也因此，他对月山这种做法感到了极度不满。 他原本想要说女儿的，只是现在唐小芷和聂河等人都在场，他一时间只能改口。 三人这谈话，让唐小芷等人一头雾水。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唐小芷一脸狐疑的望着林四，“难道你不希望他们成婚？” 林四脱口而出：“当然不希望！” “为什么？”唐小芷的眼睛眯了眯。 “这……”林四一时间哑口无言，月洛宁是女人这个秘密，他哪里敢随便向人透露？ 哪怕唐小芷是他最亲密的人，可有些秘密本就是每个人都向自己自认为亲密的人透露，才渐渐传得街知巷闻的。 只是，唐小芷又哪里容易哄骗？她现在就已经看出不对了。 “嗯？”她看向林四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压力。 这让林四心内苦笑不已，他知道唐小芷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 也许她已经在怀疑自己其实暗恋华素素，并且一直余情未了。又或者，她怀疑自己男女通吃，喜欢上了身为男子的月洛宁…… 他笑得像哭一般难看：“总之就是不行，这其中有你想象不到的隐情。而且，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能说吗？” “不能！” “我能一起去吗？” “最好还是不要了吧……”林四歉然不已。 他之前还说再不离开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离开她一段日子。 但是，这次他和慕哲平可能会在弦城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以他们两人的实力，现在月国已经没有能威胁他们的存在，倒是没有多么担心，但他终归不放心让唐小芷那时候也身处弦城。 他的为难唐小芷很轻易就看了出来，她并没有继续坚持，而是转而问道：“那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会回来。”林四斩钉截铁道。 “这次，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看着她脸上浮现出来的担忧，林四心内没来由的兴起了一阵愧疚。 在学园之城那些同学眼中，成为他林四这个破境天才的女人，是唐小芷最大的幸运。 在蓝岚和若若等人眼中，像是占据了主导地位，能够将统领过千军万马的林四治得服服帖帖的唐小芷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因为她甚至连初境都不是，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轰轰烈烈的经历，只是个月国的普通少女而已。 但林四明白，自己那些光环对她来说，只是一种不幸。 她认识自己的时候，自己其实还只是窥境的修为，转境初期的实力而已。她从未盼望过自己能变得多么强大，然而随着自己一步步变得强大，招惹的危险与敌人也是越来越多。 她只能跟在后面无端害怕担心，每次自己离开，她除了被动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 翌日，林四和慕哲平两人自学园之城赶向了位于月国中部的弦城。 这次他们并不是要去战斗，聂河和若若并未随行，而容雨因为和月山的恩怨，同样也不方便出现在那里。 数日后，两人悄悄进入了弦城。 虽然距离十二月十五的大婚之期还有半个月，但城内却已经是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气氛。 王都的一些官员甚至认为月王这是为了用王子的婚礼，来冲去之前大战的残留气息，一时间也是格外的配合与卖力。 但此情此景落在林慕二人眼中，却是并非什么喜人现象。 这足以证明，这场婚礼已成定局，几乎没有了任何的回转余地。月山将声势闹得这么大，到时候就算他们两人能够出场，又能做什么呢？ 直接在月洛宁的婚礼上将她和华素素拉开？这完全就是要轰动整个月国的节奏啊！而且，到时候让她们俩怎么下台？ 望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坐在客店窗边的林四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 如果月山是敌人，那他能想出无数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但很可惜，他是月洛宁的父王，林四不能对他下手，甚至都不能将剑架到他脖子上威逼他收回成命。 而另外，月王本就不能轻易去动，否则整个月国都可能会因此而动荡。 “看来只能先潜入宫中，看看能不能说服她们两人了。如果她们是被迫的，我会直接带走她们！”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确实有资格说这种话。 如果他在婚礼前将月洛宁和华素素带走，月山除了大发雷霆，恐怕也做不了别的了。 他们斩杀过天境高手，月山现在已经不敢再对他们动手。 到时候，他只能默认这一情况的发生，他甚至会希望林慕二人继续留在月国，哪怕不直接为他效力，也能用来震慑周边诸国。 “这么一做，咱们的大姐可就真彻底和王位说再见了。从此，月山不可能会再立她为太子……” 斜坐在床头边的慕哲平放下了手中的杂书，脸上浮现出来的只有无奈。 这种局面，让他也感到很棘手。 林四皱了皱眉，只觉得无比的心烦意乱。 “她要当月王，并不一定非要经过月山的同意。” 慕哲平扬了扬眉，颇感意外道：“难道你要掀起一场宫廷政变？” “那倒不会，我的意思是月山故去之后，抑或王位即将出现变故的时候，再推她上去。” 慕哲平似笑非笑道：“如果她们两个，不听你的呢？如果她们不愿离开王宫呢？” “这……”林四一时间也犯了难。 其实他对今夜的入宫，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在天极城时，月洛宁的态度就已经非常明显，她根本就不打算拒绝这个荒唐的婚礼。 虽然林四的实力比她强出了不知多少倍，但却左右不了她的决定。 她不知道月洛宁为什么会答应这种荒诞的事情，难道……她真的喜欢女人？ 这么一看，似乎确实没有哪个男的入过月洛宁的眼内啊。 这个猜测让他嘴角直抽，而且，就算月洛宁有这种特殊癖好，素姐不可能也这样吧？她喜欢的人不是周子川么？ 难道因为周子川的背弃，她也因此而性情大变了？ 而与此同时，在月山的书房内，一场关于他们两人的谈话同样在进行中。 “那两个人真的来了？” 暗处的那人明白月王所指的是林慕二人。 “是的，他们两人并没有过多隐匿行迹，半个时辰前入主了武宁街的泰新酒楼，他们预付了二十天的房钱，明显是要一直等到大婚结束才会离开。” 林四和慕哲平虽然避开了普通民众，但如果不是刻意隐藏的，在这王都内，是不可能避得开暗卫以及一些探子的耳目的。 第713章 插手 “只有他们两人？”月山掀了掀嘴角继续问道。 “只有两人。” 月山的眼中罕见的浮现了一抹浓重的追忆色彩。 “真是令人怀念啊！当年先皇病危，容老二和方老五也是那般悄悄进了弦城，为的只是不得势的我……而今他们的传人，又为了我那女儿……哈！” 暗处那人并未吭声，当年那一幕幕，他也是见证者。他很清楚，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月山没有提起。 他心内也不可避免的涌起一缕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月山仿佛已经看破了一切，忽然淡淡笑道：“看来，今夜的王宫会有不速之客了。” 暗处那人一惊：“林四和慕哲平？” “不错，就像当年的那几人一样，胆大包天，却又……”月山的话语声渐渐变得低不可闻。 “那我们今夜加强戒备？” “不必了，拦不住他们，只是徒劳而已。” “那？若是殿下被他们带走……” “不，她不会走。” 暗处那人没有回话，只是垂下了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 倒是月山的眼神忽然渐渐变得深邃起来，轻声喃道：“这场盛会，该来的都会来。” “是的……” “叶城准备得怎样了？” “一切都没有出现偏差……” “很好！”月山的脸上浮起一缕笑意：“那些人，都在路上了么？” “是的，青川和南齐方面派来的都是外务大臣，天河来的是昌亲王，千宋来的是青王，至于草原国……” “草原国怎么了？”月山双眉一凝，沉声问道。 “草原国派来的是右汗王扎古图以及第六汗王乃伦丹和第十一汗王哈察……” 月山忽然纵声大笑起来：“扎古图终于来了吗！我可是，等了他好久！好久啊！” “陛下……真的决定了吗？” 月山的神情变得无比可怖，如果见过他的人，甚至可能会认为此时的他疯了。 他嘶声大笑，却又像是在呜咽一般：“半年前，我的国都差点亡了，现在又有什么不能舍去的！我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 哗啦啦，桌面上的卷宗笔墨被他随手打落在地。 这世上，几乎没有人见过这位月王失态。在每一名月国臣子眼中，他都是一个失去了情绪的人，每时每刻都深沉得像一座山。 但暗处那人却仿佛对他现在的举止见怪不怪，他只是低声道：“可是，随行的人之中，还有青娑……” 月山原本近乎发泄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他仿佛没听清一般皱了皱眉。 暗处那人不带丝毫感情的重复道：“青娑也来了。” 月山重重坐回椅内，面容忽然就变得平静了下去。 他轻声道：“是了，她是应该来的。她是这些人之中，最应该到来的人……” 随后他快速道：“大戏开场之前，安排够分量的人盯住她！” “是……” 月山仿佛疲惫了一般，缓缓闭上了双目。 “该来的都会来，就将这次，当成一次了解吧！” …… 入夜之后，林四和慕哲平顺利的进入了王宫之内。 月国的王宫守卫不可谓不森严，这里毕竟是国王居住的地方。 只是，那也要看是面对谁。以林慕二人的实力以及得自十方楼的潜行技巧，混入神炎碧澜的皇宫恐怕不可能，但月国的王宫倒是算不上多难。 尤其月山似乎早已料到今夜之事，月洛宁的居所附近的守卫显得宽松无比。 当他突然出现在月洛宁和华素素面前时，对面二女在欣喜之余，倒并没有显得太过吃惊。 “你这家伙，终于舍得来了！”月洛宁一把将他拉进了房内，随后进来的慕哲平轻轻掩上了房门。 “是啊，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素姐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学园之城？或者我带你回容城？”林四嘻嘻笑着进了她的寝宫，随后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华素素笑着点了点头：“不用了，还算习惯，她对我很好。” 倒是月洛宁作势捶了他一拳，她一脸不爽道：“怎么，你一来就要抢走本殿的王妃吗？” 林四哭笑不得：“你还有脸提这个？” 顺势坐在他身边的月洛宁仿佛在故意气他：“为什么没脸提？我们正大光明成婚，昭告天下明媒正娶，有什么丢人的吗？” 林四果然被她气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月洛宁仿佛就是他的克星，两人每次谈话几乎都是不欢而散，然而不知为何，他却一点都没有兴起过讨厌她的念头。 一旁的慕哲平不禁为之莞尔，他和声笑道：“最近他可是为你们这两位姐姐头痛不已呢，你也该知道原因啊……” 林四立即补充道：“就是！两个女人怎么能结婚？简直是荒谬至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月洛宁淡淡道：“这是父王的意思……” 林四快速道：“你们可以拒绝！如果拒绝不了，我可以带你们走！我保证带走你们之后，你那父王绝对不敢加害于你们！” 他目光炯炯，时而直视着月洛宁，时而注视着华素素，似乎只要两人同意，他就会立即行动起来。 然而月洛宁却摇了摇头：“父王做出这种反常的决定，必定有他的深意……” 林四冷冷一笑：“哦？你那英明神武的父王有什么深意呢？” “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他似乎是打算借着这次大婚做什么。”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敏锐。 尽管月山已经让她失去了一切权柄，尽管她已经幽居宫中不知外界变化，但她的头脑仍在。 她知道以月山的性格，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做这种荒唐的事情。尤其他昭告天下，邀请各国使臣前来更是已经说明了什么。 “所以呢？” “所以我不打算破坏他的大计，他的计划，也许事关月国社稷安危！” 林四轻笑了一声，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你是不是脑袋被砸坏了？他即便有什么惊天大计，那也是他的事情，凭什么要借着你们的牺牲来成全？” “你不懂……”月洛宁只是摇头：“你这番话，对寻常人家来说，是一点都没错。但就算是两个大家族，子女的婚事也不能完全由她们自己做主了，更何况是王室……” “你想告诉我，这是你的宿命？你心甘情愿这么做？” “是，为了月国的安定，我早做出了付出一切的准备！” 林四一脸荒唐的摇了摇头，他完全无法理解月洛宁的想法，他觉得这女人中毒已深。 “用牺牲换来的成果，有什么意义？” “有些成果，不牺牲根本得不到。” “是吗？为了所谓的大局？” “没错！” “那素素姐呢？她不是王室中人，你们父女俩有什么资格要她一起牺牲？” 月洛宁沉默了，这个问题她没办法代华素素回答，尤其是在林四面前。 “素姐，你也听到她刚刚所说的了，为了所谓的大计，她们父女俩都已经疯了！你没有必要陪着他们一起疯，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带你走！” 他紧紧注视着华素素的眼睛，眼内有着真诚和决意，甚至带了一丝恳求。他很清楚月洛宁的能力，他生怕这近两年的相处，华素素已经被月洛宁给‘洗脑’了。 然而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对面的华素素摇了摇头，她只是在笑，笑容之中有着爱怜又有着欣慰和怀念。 “为什么？”林四呆呆问道。 “小四……你还是和一样，一点都没变呢。” 林四被她弄得差点发疯。 他深吸了一口气快速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打扮成从前的样子让你看个够！但我不明白，难道离了那个人渣，你就不能好好过活了吗？” “不，和那个人无关……”华素素轻轻摇头：“这里很危险，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她的表情很平静，似乎，真的已经彻底看淡了过往，包括给她带来过甜蜜也带来过伤痛的周子川。 “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华素素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缕宠溺，仿佛林四只是个孩子一般。 “当王妃没什么不好的，这是许多女人梦寐已久的事情啊。” 林四哭笑不得，华素素确实是在将他当小孩子哄啊。 “你在骗我。难道是因为华伯父和华伯母会因此受到威胁？你放心，我一定将他们一起接到学园之城！” “不是，没有人逼迫我。是我自己愿意的，我只是觉得很累，只想今后都安安静静的……这件事根本没什么，我心内对这桩婚事，一点抗拒都没有。” “你现在觉得没什么，但你以后会后悔！” “不会的。” “不！你会！”林四缓缓吁了口气，身体四周忽然荡漾起了一阵虚幻的波浪。 地面的微尘，桌面的绢布，窗边的锦纱全都轻轻飘动了起来。 他这是要出手的征兆，而且，是要全力出手。 打昏华素素和月洛宁，然后带着两人逃离王宫，再火速前往华府，带走华父华母，最后连夜出城！ 简单而又直接粗暴的计划。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根本就说服不了这两个女人。 然而就在他手掌微微扬起的前一刻，房内传来了月洛宁的冷笑。 “你又打算打昏我了吗？” 林四静静望着她，体表聚起的气流并未因为这句话而消散。 月洛宁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一脸讥嘲的望着他：“你这喜欢插手别人事情，喜欢替别人做决定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我们的婚事，与你何干？你凭什么就断定我和素素在一起不会幸福？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们以后一定会后悔？” 第714章 茫然无措 面对月洛宁咄咄逼人的质问，林四一时间无言以对。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替别人做出决定？ 他想起当初蓝岚和许少岳那件事，那时候他也想要自作主张替蓝岚做决定，结果对方并未领情。 而后，聂河也做了和他相同目标的决定，那算是聂河唯一一次的多管闲事，结果最终的后果是——两人的关系至今依旧未能恢复如初。 是啊，自己所认为的对对方好，不一定就是对方想要的。 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好…… “可是……两个女人，这……”他有些艰难地想要组织起自己的‘辩词’。 但很可惜，‘占据了上风’的月洛宁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有些同情的望着林四。 “可是什么？你觉得好的，不一定就是好的。你觉得不正常的，其实在贵族圈中并非罕见！你没见到两个女人相爱么？那只是你孤陋寡闻！” “怎么可能……” “有些女人生下来就排斥男人，你让她们怎么办？孤独一生？她们强迫谁了吗？她们伤害了谁吗？她们损害了谁的利益吗？还是你觉得她们污了你的眼？” “你们是王室……” “所以我们代表这月国的脸面？这种话谁都能说，唯独你这打算劫我们出宫的人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可笑。” “我不信你们真的喜欢女人，素姐明明……” “你能不当着她的面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吗？”月洛宁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打断他的话。 “我依旧无法认同……” “你可以走了。” 林四明白月洛宁只是诡辩，她自己内心不可能会真的认为这种事很正常，她只是故意要将自己驳得哑口无言。 然而尽管明白这一点，他仍旧还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面对实力比他弱了无数倍的月洛宁，他似乎一直都处于下风。 “我不会认同，更不会放弃！” 风声乍起，他消失在了殿内。 “我会让他冷静下来的。”慕哲平无奈的摊了摊手。 月洛宁对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的微笑。随后殿内彻底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他对你的关心程度，已经超越友情了。” 此时林慕二人已经不在，会对月洛宁说出这句话的，自然只有华素素了。 躺坐在椅上的月洛宁闭上了狭长的凤眸，显得很是疲惫，她淡淡道：“是吗……” “是的，你们两人的关系……很怪。” “哦……”对于呵斥林四，月洛宁也感到了一丝后悔。 然而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她就会忍不住想要管束他。 这种事情，仿佛本能，她根本就无法控制。 同样是结拜的弟弟，面对叶弘，慕哲平，谢少英时，她就从不会如此逾礼。因为她并非不懂分寸，不懂顾及别人感受的人。 但对林四，她却总是忍不住想要强行扭转他所有让自己看不顺眼的地方。而现在实力已经强悍无比，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四，似乎每次也都真的吃她这一套。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感，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解释。 …… “老慕？我真的错了吗？”客店之内，林四低垂着头，似乎很是消沉。 “不，你没有错。”慕哲平微笑道。 “可是，她说的似乎没错，我确实是在替她们做选择，确实是越俎代庖了……”他已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的怀疑。 望着露出前所未有的迷茫的林四，慕哲平眼内闪过一缕无奈。 “在我那个世界，女人和女人在一起，并不算太过离奇的事情，甚至可以公诸于众。” 林四低沉道：“哦，是吗？可这不是你那个世界，我没办法转眼间就变成你那个世界的人一样的观念。” 慕哲平轻声笑道：“你说得没错，但即便在那个世界，这也依旧算是另类。不过如果她们真的彼此相爱，我只会祝福，只会保护好她们，很遗憾……” 林四豁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慕哲平对他点了点头。 “是的，我根本不信她们会喜欢彼此。因为她们喜欢的本就是男人……” 因为慕哲平的认同，林四的神色立即变得振奋起来。 “没错，素素姐喜欢的本就是周子川那个人渣，又怎么可能突然喜欢女人？” “呵……真是当局者迷啊。难道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月洛宁的心意？” “什么心意？” 慕哲平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说出了一句让他震惊无比的话。 “她喜欢的……是你啊！” 房内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过得良久，林四才爆笑出声。 “哈哈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吗，她每次见到我都会骂我的。你忘了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和她一直就在吵架，哪怕我们结拜后也是一样。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每次见到她，甚至都会有一丝畏惧，生怕被她教训一顿，哈哈……” 慕哲平浮了浮嘴角：“有句话，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四无奈至极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开这种玩笑了，你知道我……” “我没有在开玩笑。”慕哲平的眼中只有认真。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认识小芷的时间并不比我短，你该明白……” “是的，我明白。我非常乐于看到你和小芷姑娘在一起，我也明白至少现在你的内心只有她……” 林四打断道：“以后也是一样！” 慕哲平抬了抬手，苦笑道：“好好好，以后也是一样。然而这正是悲剧之所在，月洛宁自己也明白，她和你没有可能，所以……” “你这样说，让我很是汗颜，我不认为自己有哪一点能被她看得上。” “总之她和你的素姐一样，她们现在的决定的确太过极端。 她本就是个骄傲无比的人，既然和你不可能，她就会彻底放弃，不会向你表露，不会纠缠不清，不会再将就着选另一个。 再加上那王室的熏陶，月山那所谓的计划，我一点都不奇怪她会做出这种选择。” 慕哲平的话，让林四沉默了。 他想起了那年月洛宁去学园之城挑选队员时的种种怪异反应。 那天早晨她盯着自己脸庞很久，那天她从唐家离开后，在千里湖莫名的生了半天闷气，在城主府她对纪冰云很热情，但对唐小芷却颇有敌意…… 那时候自己只觉得她性情乖张，不可理喻。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傻太迟钝？ 一句话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你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都内的喜庆气氛愈发浓厚。 不断有着来自月国各城的官员以及周边各国使团来到这里，就连林四‘闻名已久’的凉月寒月两大亲王也不例外。 这几天林四抽空去过华府两次，对他的到来，华父华母显得非常热情。并没有因为将近三年不见就变得生疏，也没有因为他变成了超级强者就显得拘束。 对于女儿成为王妃，华父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在月国，恐怕没有几个父母能拒绝这种事情。 这段时间，华府的门槛都快要被人踏破，许多富商贵族都明白，华家很快就会因为这位王妃而崛起。 对此，林四的心内却是越发不安。 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而且也什么都不能做了。 无论自己对这次大婚做什么，都会伤害一些人，自己能做的，好像只是眼睁睁看着这场大婚一步步完成下去。 即便最后她们真的成婚了，幸不幸福，后不后悔，都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自己本就不该插足她们的私事。 当好一个旁观者就行了，不是吗？ “怎么办？怎么办？”他面前不断来回走动，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愁闷的人是叶弘。 没错，这世上知道月洛宁女儿身的人恐怕不超过十个，叶弘也是其中之一。 而他对月洛宁的关心，只会比林四更甚。 月洛宁的婚礼，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他今天也随着西北军的贺团一起来到了弦城。 他来到这里的消息，当然瞒不过林四，简短的久别重逢气氛很快过去，当下最为紧要的事情就是月洛宁的婚事。 “好啦好啦，二哥，她们自己都不反对，你又何必发愁呢？”林四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苦笑着劝慰道。 叶弘痛苦的坐回了椅子之内，对于两个女人结婚这种事，他比林四更加不能接受。 “哲平，阿四！你们比我聪明得多，难道想不出什么主意来吗？”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在了林慕二人身上。 慕哲平无奈的摇了摇头：“并非我们不想阻止，而是她铁了心。我们去宫内见过她们……” “殿下她怎么说？” “她让我们不要管她的闲事，她让我们不要插手……” 叶弘一脸失神：“这怎么行，她们，她们怎么能在一起！” “这件事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无论怎么做，都会闹得沸沸扬扬。” “唉！” 慕哲平低沉道：“婚礼那天，应该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叶弘怔怔道。 “不知道，但月王即便再糊涂，也不至于做这种荒唐的事情。他必定有他的用意和打算，那天我们必须出现在场。”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他有预感，这次月洛宁和华素素这两女，很可能会被月山深深伤害一次。 自古帝王多薄情，月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为了他所谓的计划，月洛宁这个被他放弃了的‘王子’，可能随时都会被他‘牺牲’掉。 “是的，我们一定必须在场！”林四沉声重复道。 叶弘重重点头，目中已是一片坚决。 第715章 大婚之夜（一） 随着婚期一天天接近，林四能敏锐感受到这座城的防卫变得比之前严密了许多倍。 这也是必然的事情，无论青川还是南齐国和草原国的使团，其中都有着破境高手。 凉月和寒月两位亲王，身边应该也不乏能人异士。 王都和周围各城的达官贵人之中，自然也存在着一些强者。 这些人，有的或许只是单纯来观礼，有的可能就怀着某些目的了。 然而这一切，他都无心去管。 无论弦城变成怎样，他所想要做的事情都只有一件——保住月洛宁和华素素。 他没有为此制定什么复杂的计划，一则他并不清楚月山究竟要做什么，根本无从应对。二则，以他和慕哲平如今的实力，在这王都内只是保住两个人的话，并不算太难的事情。 他唯一做的，就是乔装打扮，到时候跟着叶弘所在的西北军宾客团一起混入宫中。 这次婚礼，月山并未邀请他和慕哲平。他们两个，算是不速之客。 十二月十五这天终于到来。 清晨时分，从宫中通往华府新居的道路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林四隐在道旁，暗中一路跟随着那被内务大臣以及众多仪仗侍卫和护军统领簇拥着的红缎围八抬彩轿。 一路之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吉时降临，华素素一身礼服出阁，随侍女官服侍着她上轿下帘。 随后八名内监抬起彩轿，数百灯笼火炬为前导，女官随行。前列依仗，内务大臣，护军统领分别率领属官和护军前后导护着，向着王宫进发。 整个队伍浩浩荡荡，声势和规格没有低了半分，月山似乎是真的打算将华素素变成自己的‘正牌儿媳’。 一直到宫门的这一路沿途，不知有多少人见证了这场浩大的婚礼。 林四明白，事情已经成为定局。 他只能悄悄随着叶弘等人混入了王宫，事实上，对于他的到来月山恐怕早已心里有数。 只是他并没有阻拦，或许他认为他的计划已经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又或许他认为林四不会破坏他的计划。 华素素被顺利接入了月洛宁所在的宫中，慕哲平在暗中远远旁观着一切。 他和林四不会放任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其实，那些御林军和禁卫以及宫廷高手已经将一对新人的防护做到了极致。但他们恐怕想不到，在他们的防护之外，还有林慕二人的进一步保卫。 这一路任何适合刺杀的角落，任何一处适合伏击的地点全都被林慕二人提前数日统统标注了一遍。 沿途任何一个接近彩轿和月洛宁寝宫五丈范围内的人，都会被他们仔细观察一遍又一遍。 他们时刻都做着出手的准备。 这世上，恐怕再没有其他人能享受到这种由两名十方楼顶尖刺客亲自护佑的待遇。 虽然，他们的关心显得有点多余…… 一直到晚间，一切都显得非常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错差。 月洛宁的寝宫附近的一座巨大宫殿内，盛大的筵席已经开始。 这殿宇之内，摆着数百桌酒席，按照身份习俗地位，各国各地的使臣高手官员贵族豪商纷纷落座…… 华父华母以及华茜茜，连同一些华家的亲族也在其中。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这种隆重的场合，一时间不免显得很是窘迫。 然而他们身边却不乏热闹，因为不知有多少人主动和他们攀谈。每个人都知道，一旦月洛宁将来登基，华素素就将成为王后，而华家这一众亲族将来就是王亲国戚。 月山和现任王后很快出现在了大殿的上方，群臣山呼万岁，林四也随之弯腰拱了拱手。 而后他再次见到了月洛宁与华素素。 两女面带微笑，气色却并不算差。月洛宁依旧是作男子打扮，此时的她牵着华素素的一只手不断向下点头致意。 明晃晃的烛光和彩灯的映照下，一身礼服的她显得俊美无比，而一旁的华素素同样是明艳不可方物，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看花了眼。 “如果她是男的，那确实称得上是珠联璧合一对佳人啊……” 不知何时，慕哲平悄悄回到了他的身边。 林四一无所觉的点了点头，呆呆望着远处那两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姐姐’。 高台之上，月山很快讲完了他的致辞，随后这场无比热闹的筵席便要开始。 然而就在此时，意料之中的‘意外’终于来了。 “王兄且慢！臣弟有话要说……”只见一名年岁和月山相当的锦袍中年男子越众而出，缓缓行到了月山前方。 林四虽然没有和此人打过交道，但也知道，此人便是那寒月亲王。 永远冷峻的月山截然不同，他脸上始终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容，看上去倒是很好打交道的人。 但林四知道，此人现在出场，恐怕是要做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难道…… 他霍然一惊，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一脸担忧的看向了慕哲平，只见对方眼内也露出了和他一样的神色。 月洛宁的婚礼，明显就是月山刻意为之，他不可能没有目的。而现在寒月亲王出场，难道就是月山想要看到的吗？ “哦？你要说什么？”月山淡淡俯视着他，谁也看不出他现在是喜还是怒。 寒月亲王躬了躬身，说出了一句让殿内一片哗然的话。 “这婚……不能结。”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已经是一片沸腾。 月洛宁这一国王子的婚事，何时能轮到寒月亲王出言置喙？而即便他有意见，也可以在一年半之前华素素进宫时就可以提了。 这场婚礼虽然来得有些突然，但事实上殿内众人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们早就猜测华素素可能会成为月山钦定的月洛宁的王妃。 寒月即便对这婚事不满，即便觉得不妥，也有一年半的时间来提他的所谓意见，而不是现在婚事几乎已经要彻底完成的时候突然跳出来。 月国御史大夫祁用大怒：“大胆月海！王子殿下大婚，普天同庆之日，你出来捣乱是何居心？” 丞相扬劼同样不满道：“寒月亲王，你还是退下吧！否则陛下雷霆震怒……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太尉葛运冷冷道：“月海，你故意挑在今天，是否故意和陛下作对？” 三大群臣首脑一发话，后方群臣立即跟着出言声讨。 这一幕让一些中小贵族和富商们目瞪口呆，这场发生在王宫内的婚礼，竟然要出现变故么？ 至于青川南齐天河等国的观礼团，则立刻换上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月山摆了摆手，止住了殿内的吵闹声。 他眼内闪过一缕微不可察的失望。 “你最好说出能让我满意的理由。”他的话不带丝毫情感。 对面的月海仿佛胸有成竹一般似笑非笑道：“王兄欺瞒了天下人近二十年，现在也该道出真相了吧？” “如果你下一句话依旧说不出一点像样的东西，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站在这里！”月山一脸平静道。 他并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勃然大怒，自始至终他的面色都平静无比，但这原本喧嚣的大殿内却仿佛传来了一阵寒意。 林四不得不承认，尽管修行实力一般般，恐怕只是极境初期而已，但月山却是他见过的……气度最为恢弘的人。 “王兄且慢动怒，哈！我只问一个问题，女子能否和女子成婚？” 月山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寒月亲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据臣弟所知，洛宁殿下，其实是女儿身……王兄，我说得对不对？” 事实上，寒月的前一句话就已经让许多人色变了。 而当他真正说出月洛宁是女儿身这句话后，整个大殿似乎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月洛宁的面色只是一片平静，但心内却已经是如遭雷击。 这二十年来，她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女儿身被公诸于众。 这是她最大的梦魇，但她做梦都想不到，这噩梦竟然在此时，在这种群臣百官齐在，各国使臣毕至的场合应验了！ 她木然看向了身前月山那高耸的背影，眼内闪过了一缕悲凉。 是的，她月洛宁又岂是蠢人？ 她不知道月山打算怎样破解这个局面，但她清楚一点，现在的局面是月山一早就提前预料到了的。 她父王的心机就是这么深，寒月现在发难，根本就是他亲手促成的！ 他就是故意让寒月在这个场合，揭穿自己的身份。至于他的目的，月洛宁已经隐隐猜到…… 但是，对自己来说，这又意味着什么？ 父王会不知道吗？不，他很清楚！但他对自己连商量和知会都没有，就直接这么做了。 她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彻骨的冰寒，这冰寒极快的袭便了她的全身，令她差点冷得颤抖起来。 事实上这只是错觉，然而她却觉得无比的真实，因为这‘牺牲’是如此的狠！他对自己，太残忍了！ 下方的丞相御史太尉以及大将军正在大声痛骂寒月亲王，他们不可能相信寒月的‘鬼话’。 但月洛宁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失望。 到时候，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继承人之位丢掉已经不算什么了，这一点自己早有所料。最关键的是，天下人将会怎么看待自己？而且自己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月国！ 今后自己该如何自处？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逃避的念头，她忽然向着殿内四处寻找起来，她忽然迫切的想要找到那个人。 她知道，那个人现在一定就在这里，一定在一脸痛惜的望着自己。 只要自己开口，那个人就会不顾一切的带走自己！ 但就在此时，她父王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有些话，说出来是需要承受代价的……” “我很清楚，所以我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已经有了绝对把握。前提是，你敢不敢当着群臣百官的面，让我亲手验证……我的王兄。” 第716章 大婚之夜（二） “说出你怀疑的依据。” 月山对寒月亲王所说的这句话，让林四彻底也相信了一点，他是故意的。 他之前的预感果然没错，寒月出场，完全就是月山预料之中的事情。 寒月亲王既然敢在这种场合将矛头对准月洛宁和月山，足以说明他是有备而来。 但是，月山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他至少，应该努力一下，尽量不要给寒月亲王以及他身后那些人出声的机会。 在林四眼中，月山分明就是诱导着寒月向下继续‘演出这一场大戏’。 只是，此时的寒月亲王却看不出这一点。 他宛然已经胜券在握。 “当年王兄登基之后，足足过了半年，才召洛宁侄女回宫。之前世人皆不知王兄竟然已经有了个后人，更无人知她是女童。或许，知道的人早已被王兄灭口了吧？比如，这十几年来服侍她的宫女，似乎换得很勤啊……” 月山冷冷看着他，语气带着嘲弄：“看来你暗中下了不小的工夫。” “不不不……王兄真是冤枉臣弟了。说实话，虽然洛宁侄女这些年不近女色，据说自幼就连洗澡穿衣都不用宫女服侍，但臣弟却完全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蕴藏着如此之大的一个隐秘！” 下方群臣已经无声了，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震惊。 因为从月山和月海这两人的对话中，他们终于听出了点什么。 月王他……似乎始终就没有正面否认寒月亲王的判断。 而寒月亲王这一席话，也终于勾起了他们心中的怀疑。 是的，普通王子十几岁就可以成亲了，洛宁殿下之前一直在拖，月王也始终对这件事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洛宁殿下确实一直不近女色，据说她自幼就没有和哪个宫女接近过，曾经每个人都认为这是月山锻炼她的独立能力，这一点甚至让许多大臣暗暗赞叹过。 她宫内的宫女，确实换得远比其他后宫其他任何一个时期都勤。曾经人们都以为那些宫女被调走了，被遣散了，现在…… 以月山的性情，杀一批宫女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原本不算疑点的疑点，一旦被人刻意提出来，立即就显得无比的触目惊心。 许多大臣甚至想起了这两三年来，月王对洛宁殿下的态度转变，那岂非正是殿下被林四慕哲平劫持之后发生的事情么？ 难道，就是因为那次的劫持事件，殿下的身份终于难以保住，月王才放弃了她？ 这些大臣能坐到今日的位置，又岂是寻常人物？月山和月海只是短短几句对话，他们几乎就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 于是他们纷纷用复杂无比的目光看向了月海，月山以及月洛宁。 至于青川南齐等国的使臣们，眼内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如果月洛宁真的是个女人，那对他们来说真可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啊！ 而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句震撼无比的话。 “你是怎么查到的？” 当月山等同默认的话语一出，所有人一片哗然，有两名大臣甚至当场栽倒在地。 “王兄行事堪称滴水不漏，天下人被你瞒了十几年。然而人非圣贤，行事又哪会永远毫无疏漏？两年前，王兄下令杖杀的宫女侥幸未死……” 月山轻叹一声，仿佛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吗……” “确实，我那洛宁侄女还真是可怜呐，从出生到现在恐怕一直活在王兄强加给她的压力之下吧？王兄为何如此残忍？”寒月亲王砸了咂嘴，一脸的痛惜。 月洛宁知道寒月说番话只是为了打击月山，而不是真的为自己出头。 她缓缓垂下了头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 她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她甚至已经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这‘舞台’，已经不需要她了。或许对于月山来说，他女儿的使命就是引动寒月亲王跳出来发难。这婚礼的意义也仅此而已，而现在她的使命已经完成。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在了那两名对峙而立的男子身上，谁都没有再注意她——这位本该是这场婚礼主角的人。 然而，林四目光却一直都没有离开她。此时的他，仿佛能够深入月洛宁的内心，体会到她每一丝悲哀与孤独。 他的眼圈渐渐红了起来，他捏紧了拳头，他迫不及待想要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带着她离开这丑陋的宫殿！ 什么计划，什么大局，什么阴谋，统统见鬼去吧！ 然而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他看到慕哲平对他摇了摇头。 林四咬牙瞪着自己最好的兄弟，这一刻他差点对慕哲平出手，但慕哲平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 “再等等，也许会有转机……真到了那一步，哪怕你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灭口，也一样陪你！”他的声音微不可闻，但同样带着某种决意。 林四重重点头，他已经快要失去说话的能力。 而此时，殿内群臣已经乱成一团。 “陛下！这是真的吗？” “陛下，这，这怎么可能……”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 下方许多大臣近乎疯狂，他们被月山欺骗了十几年，这也就算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已经提前‘站队’了。 他们之中，许多人早就已经站在了月洛宁身后。因为她一直就是月国唯一的王子，她是唯一正统的继承人。 他们早已在月洛宁身上下了注，而这注码，是月山引导他们下的。 现在，他们这些早已打上月洛宁烙印的人，竟然被告知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支持的只是一场空，他们怎能不疯？ 既然月洛宁是公主，那她自然不能继位。那最有资格的，就只有寒月，凉月两位亲王，以及他们的子嗣后代了。 因为月山，只有月洛宁这么一个后人。 这些年来，他们这些大臣对于两位被远远发到东北和西南的两位亲王，可没有给过好脸色啊！ 他们之中许多人甚至多次建议月王削弱两位亲王的力量，削减他们的封地，遣散他们的军队，收拢他们的权柄，甚至是惩治他们…… 一旦寒月或者凉月将来继位，他们这些人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如果他们早知道月洛宁是个公主，又何至于此？ 月山淡淡俯视着面前群臣，眼内无悲无喜，仿佛根本不觉得这个消息算什么。 他这深沉如山的姿态，让月海没来由的兴起了一丝恚怒。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装什么装？ “王兄这是承认了？” “是又如何？” 寒月亲王缓缓抬起微微弓着的上身，用一种藏着激动却又故作平静的声音缓缓道：“那么……就请王兄退位吧！” 轰！ 整个大殿差点因为这句话而被掀翻穹顶。 先前的消息已经让群臣或迷茫或疯狂，而现在寒月的这句话更是震得他们呆愣当场。 退位？ 他怎么敢？ “月海，你失心疯了吗？你这是造反！” “月海你全家都会被这句狂言害死！” “罪臣月海，还不速速跪下认罪！” 寒月亲王这句话，让许多大臣如同火烧了屁股一般跳脚大骂。 诚然，他们已经预料到下任月王可能会出自这两位亲王之中，但那也是未来的事情。 当今月王年富力强，精力旺盛，他至少还能再当几十年国王。也许就算寒月凉月老死，他都还在位。 也许，等到寒月凉月这两支的子嗣继位时，他们这些殿内臣子也早就不在了。 另外，虽然月山心性深沉为人苛察，崇尚严刑峻法，让人心生畏惧。但这里绝大部分的臣子却也都认同一点——月山在月国历史上三十多位月王之中，算是足以排进前五位的贤明国王。 他知人善任，从谏如流，法纪森严，朝野清明……在他治下，月国算是国泰民安，民怨极小。 而如果只论勤勉的话，这位现任月王更是稳居历代月王之首。连夜批阅卷宗奏折到第二天对他来说早已********。据说这位君王，每天休息的时间从没有多于过两个时辰。 他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处理政事之上。 而在对外方面，他在位时曾两次出兵征讨草原国，反是向来嚣张强横的草原国这十几年来始终未能真正进入月国领土。 从他继位开始，一直到半年前，青川南齐皆无力犯月国。如果不是最近那场突如其来无法抵御的战争，或许将来他还能开疆拓土。 寒月亲王，有什么资格要他退位？ 寒月凉月这种龟缩于一隅，暗中谋划算计的亲王，无论是眼界格局还是胆气魄力，有哪一点及得上他？ “就凭你？” 高台上的月山微微一讽，仿佛根本没将寒月亲王这句话当成什么威胁。 在场许多人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寒月亲王向月王挑战，无异于猪羊挑衅虎狼…… 虎狼有必要为此感到畏惧和忌惮吗？ 寒月脸上闪过一缕怒意，旋即又化作诡笑：“王兄……你既已无后，何不早日退位颐养天年呢？否则你死之后，月国岂非要因此陷入动荡？还请王兄为月国社稷，为群臣百官，为黎民百姓着想……退位吧！” 他双手向前长长一揖，做出了请的姿态。 而后，他身后的近臣门客，他的三个儿子都齐齐向前躬身。 “请月王退位！”这些人异口同声，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群臣大惊，然而更加震撼的还在后面。 “请月王退位……” 大殿内响起了更加宏大的声音。 此时这大殿内的上千名大臣，至少有三百多人突然跪倒在地，他们发出了和寒月亲王父子一样的声音。 这是逼宫！寒月亲王，早已提前做了足够多的布置。 这三百多名大臣明显是他之前就暗中说服了的，当他们齐齐逼宫之后，整个大殿变得鸦雀无声。 远处的凉月亲王一脸震惊的望着这一切，仿佛也被寒月的举动给惊呆了。 一旦寒月登基，或许他凉月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随着这三百多名大臣跪下之后，许多大臣脸上浮现出了犹豫之色。 他们之前根本就不知道今夜会突然来这么一出逼宫大戏，在此之前，寒月亲王虽然在西南发展起了一定的势力，但想要挑战月王无异于蚍蜉撼树。 他们原本都是毫不犹豫的支持月山的，但现在…… 第717章 大婚之夜（三） 月山无后，并不代表他现在就要退位。 但寒月的逼宫，却很可能会加速这一过程，让这一幕提早数十年发生。 只要他的准备足够，只要群臣都不支持月山，那月山就算不退位也不行。 寒月已经暗中说服了三百多人，而剩下这些人该怎么办？ 寒月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他是否还有其他底牌谁也不知道。他今夜很可能会成功，一旦他成功，那现在不支持他的人，将来很可能会受到打压。 而如果现在跟着跪下去，或许就是一个……从龙之功啊！ 大殿内，渐渐又有几处变得低矮起来，因为原本站在桌边的人跪了下去。 虽然只有十几人，但足以给月山一次痛击。 “你们……这是造反！彻彻底底的造反！”御史大夫祁用哆嗦着指着跪了一地的众臣，他已经变得声嘶力竭。 太尉葛运痛心疾首大声悲呼：“你们这些人，难道不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吗？” 大将军闵然霍然向前踏出一步慨然道：“请陛下下令，臣立即带兵征讨西南，荡平寒月属地！” 这三人一发话，后方众臣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一时间，殿内充斥着痛骂声，痛哭声，甚至有人愤怒的对着跪在一旁的昔日同僚挥拳。 直到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所有人仿佛被突然扼住了喉咙。 “臣也以为，月山不应再为月王，为了社稷安危，还请月王退位……” 躬身发话的人，是百官之首丞相扬劼。 “你！你怎么能……”葛运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扬劼一脸平静：“葛大人，我这也是为了月国安定，为了天下黎民。” “月海这种只会耍弄阴谋诡计的人，怎么比得上当今月王！王位更替，怎能如此轻率？他继续这样大逆不道下去，今夜必定流血，这就是你要的安定？”祁用大声喝道。 扬劼轻声一笑：“当今月王，登基时流的血，似乎差点染红了整座弦城。” 他此言一出，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站在月山对面了。 而他突然倒向寒月亲王的阵营，令在场许多人都始料不及，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丞相竟然也暗中被寒月亲王给挖走了。 这一击，着实是沉重无比。扬劼是百官之首，他都选择了寒月亲王，那说明他看好寒月亲王这次能成功。 因为他的表态，群臣之中，顿时又呼啦啦跪下了一百多人。 许多原本已经坚定下来的大臣，此时又渐渐变得彷徨起来。 扬劼的倒戈，让月山眼内也划过了一缕一闪即逝的复杂神色。 而寒月亲王则是直起了身子，脸上挂上了成竹在胸的笑容。 “王兄，你也看到了，众望所归……” 月山静静望着已经跪倒的那些臣子，脸上再次失去了喜怒之色，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在许多人看来，此时这位君王应该异常震怒的，只是他的心性实在太过沉稳了，就连这种局面都不能让他色变。 不过紧接着，他们就见到这位君王罕见的勾起了嘴角：“你们……就这么断定我无后？” “举世皆知，王兄只有洛宁侄女一位后人。而臣弟还知道，当年王兄登位半年之后，宫内发生了一场变故……曾经一手扶着王兄上位的那个人，对王兄挥了一剑……那一剑让王兄再也无法诞下后人……” “既然如此，为了月国的将来，王兄何不为大局着想，又何必对那个位置恋恋不舍，以至于为将来埋下隐患呢？” 月山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并未打断他的话。 而下方群臣却不由得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那场变故发生在十几年前，那时候他们之中许多人都还没有入朝为官，但却并非全无耳闻。 那场宫廷变故，发生在曾经豪富一方的钱家被连根拔起之后不久。曾经帮月山斩杀月乾月坤两位王子，一手扶着他登上王位的连琴和他的两位兄弟容雨方羽在宫中对月山出了手。 连琴是一名天境高手，而林四等人还知道，连琴的实力根本就不能从表面境界来衡量。 林四已经见过不少天境高手，更和其中许多人交过手，他明白连琴在弦城做到的事情，换成其他任何一名天境初期，结局都会大不相同。 换成那些人，恐怕早已被禁卫高手，被大军给堆死了。 连琴绝对是这世上最擅长战斗的人之一，在东南六国这种地方，他就是无敌的存在。 那场宫廷变故，月山虽然身处重重禁卫高手的保护之中，却依旧未能全身而退，而是被他的剑气所伤。 这些年来，容雨心内时常会暗暗疑惑自己的三弟为什么没有对月山这个贼子下死手，为什么要留他一命。 而现在，殿内群臣却几乎全部猜出了真相。 不是那个人仁慈，他那一剑，直接让月山后半生再也不能人道！他知道月山只有一个女儿，所以他留了月山一命，却偏偏让他没有了继承人。 一些心思活跃的大臣甚至想到了另一点，难怪月王一直不曾临幸任何一名妃子，难怪他精力旺盛无比，每天处理政事到深夜乃至黎明，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了享受某种乐趣的能力…… 那个人让他活了下来，却让他身心承受着煎熬。 “哈哈哈哈……”月山仰面大笑。 月海面不改色的看着他，月山的大笑，足以证明他的心境终于无法控制，他已经乱了。 当他止住笑容之后，眼内的神色已经变得无比可怕，似乎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月海，你很好！看来，你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去和两位王兄团聚啊。” “王兄言重了，臣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月国！” “是么？”月山眼内闪过一缕讥诮：“你就这么断定我只有月洛宁这一个后人？” “王兄当年并无娶妃也未纳妾，王兄年轻时，身边出现过的侍女臣弟这两年都耐心细致的排查过一遍，一个……都没有漏掉！”寒月亲王嘴角掀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 他所说的排查，其中自然又包含着无尽的血腥。月山少年和青年时代身边出现过的侍女宫女自然不会少。 而对于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早早就和自己的侍女发生某种关系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些人活到现在，年岁恐怕都不下四五十了。 她们在许多年前就已经陆续被遣返，各自成家生子。 而寒月亲王既然要查，那么这些人生下的子嗣，无论是否可能是月山无意中留下的，恐怕都会被直接抹杀掉。 “你很细心啊……” “王兄过奖了。” “其实，你查过的那些人，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派人查过。” “哦？” “很遗憾，那时候我就已经失望而归。” “臣弟能理解王兄的痛苦啊，哈！” “但有个地方，你肯定查不到。”月山凝望着前方的臣子们，眼内闪过一缕快意。 “哪里？”寒月陡然一惊，隐隐已经觉出一丝不妙。 “青楼女子……”月山一脸同情的望着他：“你别忘了，当年的我大半时间都在外纵情山水，算是个放浪形骸的荒唐王子。两年前我曾彻查过所有那几年和我做过荒唐事的所有青楼女子……” “什么？”月海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在这庄严的朝堂大殿之内，一国之君竟然讨论起了青楼之事。他竟然毫不避讳的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堪称丢脸和严重有损君王形象的经历。 两年前彻查？那段时期，正是月洛宁被劫持归来，月山彻底放弃了她的时候。恐怕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位疯狂而又偏执的君王开始不顾一切了。 “那十五名青楼女子，有九人已经成婚生子，其中七人有了子嗣，但可惜，都不是本王的种。至于另外未曾成婚的六人之中，有两人早亡，另外四人膝下无子……” “哈哈！原来你还是白忙了一场！”月海抚掌大笑。 “本王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再次失望而归，却未曾想到，那早已亡故的其中一人，原来也生下了一子……而他，竟然是本王的另一位后人！”月山长笑了一声：“没想到，上天竟给我月山留了这样一条后路！连琴啊连琴，你做梦都想不到吧！” “什么！”月海讷讷出声。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骇，以至于他连退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我不信！青楼女子又怎会为你留种？”这消息未免太过离奇，青楼女子和留宿男子发生某种关系后，怎么可能会任由肚子一天天变大？ 因为她们的‘本职’，从一开始，她们就会抹掉那种可能不是吗？ 啪啪啪！月山拍了拍手，似乎早有准备一般。 随后就见后殿缓缓走出了两人。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腰挂长剑，他身着灰袍头戴灰色斗篷，甚至就连脸上都蒙了一块黑布，令人看不出他的长相。 但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了灰衣人身边的那名青年身上。 这名华服青年身量瘦削颀长，长相倒也颇为端正，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随着那名灰衣人出来时，显得有些畏缩，眼神之中透出了几分躲避，似乎是面前这数千人给了他太大压力。 但紧接着他又故意挺起了胸膛，眼内浮现出了一缕自傲与得色。 表面上他的举止倒是显得颇为有度，然而殿内群臣那个不是眼光毒辣之辈？他们哪里看不出此人根本就未曾习惯，完全就是僵硬无比。 而最后，他的步履虚浮，一看就是没有一丝修行能力的普通人。 虽然月王并不需要自身具备多么强大的实力，但这却已经让在场的许多军中将领皱眉不已了。 行至月山身边之后，这名青年有了片刻的愣神，似乎忘记了该做什么。 不过很快他便如想起了什么一般，向着一旁的月山俯下身去恭声道：“儿臣见过父王！” 月山一手扶起了他，眼内闪过一缕宽慰之色：“哈哈哈哈！鸿儿不必多礼，来来来，见过你的叔父月海！” 第718章 大婚之夜（四） 月洛宁终于明白了父王的底牌是什么。 原来，他竟然找到了这样一张‘王牌’。 对于这个月鸿的存在，月洛宁事先毫不知情。但她明白，父王找到月鸿恐怕至少也有一年时间了。 只不过，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而已。 难怪父王对自己的态度转变那么大，原来他已经有了新的希望。 他确实，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他已经有了堂堂正正的继承人，不需要藏着掖着了。 这个计划，恐怕在他一年前决定让自己和华素素结婚那天，就已经定下来了吧？ 只有自己还傻乎乎的思虑不断，猜想不已。 她缓缓抬起了头，一脸木然的望着前方不远处那个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一时间只觉得无比讽刺。 是的，只要是男的就行。 无论他的学识，韬略，胸襟，心性，出身乃至修为是否比得上自己，无论他和父王相处的时间有多短，无论他们之间有无感情，都无关紧要。 在父王心目中，这月鸿只需要是男子，就能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比下去。 所以自己已经可以随时被拿出来做任何‘牺牲’了，为的只是在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哥哥’华丽出场时，给他‘铺路’…… 就是这么简单啊…… “呵……月山，你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说这是你的儿子，你以为我会信？你以为群臣百官会信？” 事到如今，月海和月山早已撕破了脸，他也终于不再对月山保有那一份虚假的尊重。 “早已料到你会对此发难，为此，本王特意准备了证据。”月山微微一笑，似乎极为悦然，又似乎很欣赏面前这些人震惊的眼神。 他身边的灰衣人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阵盘。 淡蓝色的阵盘给他轻轻放在了月山脚下，随后他小心翼翼向内镶嵌了一块灵石。 阵盘亮起，月山和月鸿身周一丈突然被一层绿色光圈所笼罩。 “我的王弟，你应该听过血亲法阵吧？这个法阵唯一的作用就是鉴别血亲，但凡亲生父母子女进入阵中，阵法便会亮起红色光芒，反之则会亮起绿芒。” 这大陆上的阵法已经发展了不知多少年，有的阵法杀伤力极强，有的阵法能够用之于民生，而有的阵法，只能算是玩物。 比如月洛宁那个变声法阵，比如现在这个血亲法阵。 但这些看似无用的阵法，有时候却也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作用。 那名灰衣人已经快速退出到了光圈之外，随后众人便见到那一丈范围内的绿芒瞬间变成了鲜红。 沐浴在鲜红光芒之中的月山一脸讥诮的望着面前众人。 谁也说不出话来了，这几乎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这种血亲法阵虽然极为罕见，但在场还是有一些人听说过的。 “不！不可能！你一定在这法阵上动了手脚！”月海嘶声吼道。 月山抬了抬眼皮，一旁的灰衣人心领神会的将法阵放到了月海脚边。 光芒变成了绿色。 而后当月海身边众人退出这片范围，一丈之内只剩他和他的三个儿子时，光芒‘不负众望’的变成了红色。 已经不需要什么证明了，这月鸿真的是月山的儿子。 这种东西，要比什么滴血认亲准确无数倍。 月海和月真等人失魂落魄的望着那被重新拿回去的阵盘，心内已经彻底明了，月山应该是早就打算在今夜宣布这个月鸿的消息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在今天发难，否则他不可能提前准备这种罕见却又没什么其他任何用处的法阵。 自己等人，完全就是一头撞进了他编织的罗网之中。 “宁儿，摘下那个变声法阵，这些年辛苦你了，你也来试试这个血亲法阵吧！”月山回过头，看向了一脸默然的月洛宁。 难道你对我是否是你的女儿也有所怀疑？ 此时的她，对月山几乎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期待。 如果自己真的不是他的女儿，或许反而是一件幸事吧？ 她知道月山为什么会有今夜这个计划。 他这是打算为他这个儿子开路，为他提前斩除一切不安定因素。 自己的女儿身，恐怕是他故意漏给寒月亲王知晓的，那个所谓的幸存宫女，只怕就是他故意为之。 他送给了寒月亲王一个天大‘把柄’，然后又故意促成自己和华素素这场荒唐的婚礼，给了寒月亲王一个最佳的发难‘舞台’。 通过这一次，无论是寒月亲王还是那些拥戴他的‘叛臣’全都显露无疑，事后这些人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该流放的流放，不会有一个能得到好下场！ ‘杂草’都将被斩除掉，挟着这场********之威，他的儿子月鸿成为太子将不会再有人敢阻止。 或许，原本就连凉月亲王都在他的算计内吧？只是可惜凉月亲王今夜竟然没有出头。 她缓缓摘下了喉咙上的那个小型法阵，随后呆呆站进了法阵范围内，红芒并无丝毫变化。 她月洛宁，终归还是月山的亲女儿。 月山眼内闪过一丝慈爱，又有一丝不忍，但很快又再度重归平静。 “来，见过你的王兄月鸿！虽然你们以前素未谋面，但我希望你们两兄妹今后能和睦共处。”他深深看了月洛宁一眼：“你要好好帮助你的哥哥，我不希望看到你做错事……” 月洛宁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乱来。 没错，她月洛宁是女子，而且现在除了个殿下的名分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权柄，但她的能力月山却再清楚不过。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安分，不愿意服这位王兄，以她的手腕和才智，或许在这宫内，月鸿会举步维艰。而在宫外，恐怕群臣也会被她煽动起来和月鸿对立。 即便不支持她，也不会支持月鸿。 尤其月山更清楚，月洛宁背后有林四慕哲平叶弘等人撑腰。 哪怕她要对这月鸿做一些极端的事情，或许都不算太难。 这一切，都不是月山想要看到的。他要的，是他的儿子将来顺利而又平稳的继位。 他自己是杀兄继位的，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子女也这样，更何况月洛宁是女儿。 在他眼中，月洛宁同样是不安定因素！ 月洛宁木然点了点头。 “哈！见过王妹！”那月鸿对她轻笑了一声，目光直直射向了她的双眸之中，显得大胆而又主动。 “见过王兄。”她微微颔首，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笑仿佛冰河解冻，又如昙花绽放，竟然让对面的月鸿目中闪过一缕迷醉。 “王妹生得真是俊俏。”他忽然跨前一步抓住了她的右手。 此举令得近处那些臣子以及太监宫人一片哗然，这月鸿要做什么？难道他对自己的妹妹见色起意了？简直荒唐至极！ 尤其月洛宁现在，甚至还是男子打扮…… 她不着痕迹的甩脱了他的手，无论如何她终归是元境修行者，而月鸿只是个普通人。 月鸿眼角闪过一缕恚怒，不过旋即又哈哈笑道：“王妹何须如此见外？大哥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一下，毕竟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嘛！” “行了！”月山皱了皱眉，刚刚月鸿那轻薄举动，他不是没注意到。 历来宫廷之中各种荒唐之事确实层出不穷，弟占寡嫂，子娶父妃乃至兄妹姐弟****这种事并不罕见。 毕竟他们身份高贵，高到几乎没有人能约束他们，更没有什么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去敬畏。 人一旦没有了敬畏，没有了任何约束……就容易变得疯狂。 月山不可能坐视月鸿真的变成那种人，因为那些全是昏君乃至亡国之君。他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今夜之后，要亲自教导这个儿子。 自己还能在位许多年，有足够的时间将他变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并不知道，因为月鸿刚刚的举动，月洛宁已经有了去意。 她已经决定了，今夜一过，便随林四慕哲平一起离开这王宫，离开弦城，永世不再回来！ 或许，跟着两位‘弟弟’仗剑天下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那时候的自己笑得比那十几年都多！ …… “哈哈哈哈！月山，你竟然要扶这样一个货色上台？” 月海并不打算就此认输，他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平静。 不等月山开口他便厉声喝道：“你竟然打算让一个风尘女子的后代继承月国王位？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和历代先王吗？那地方的种，你竟然敢摆到朝堂之上？你疯了吗？” 他的话一落音，下方群臣也是面色各异。 甚至就连那支持月山的祁用，葛运等人都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这个世界，历来就有嫡长子继承家业的传统。一个家族之中，就连妾室所生的子嗣都会稍低一等。 至于家主在外留情所生的子嗣，有的甚至根本就不能进家门。 而青楼女子是做什么的，谁人不知？那种人所生下的孩子……怎么可能得到认同？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家族，这里是朝堂，现在决定的是一国之君的归属，谁会甘愿拥立一个风尘女子所生下的后人为王？ 对于这些饱读诗书的大臣来说，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对于他和群臣的反应，月山眼内闪过一缕怒意。 随后他冷冷俯视着众臣，高声震喝道：“有何不可？历来各国开国君王，登基之前为乞丐，为平民的并不在少数！然而他们最终却都成为了一代雄主！本王有足够的时间教导月鸿，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月王！谁敢不服！” 说实话，如果他还有其他儿子，那他绝不会选择月鸿。甚至，可能根本就不会去认，直接就让他自生自灭了。 抛去他那出身，月山对他在过往二十多年之中养成的一些习性也很是不满。 此子即便是在市井之中，也算不上什么正经之人。暗卫在找到他之前，他只是月国北部某座小城内一个小帮派的无赖泼皮。 然而没办法，就像月洛宁所想的那样，月鸿是男人，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他月山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没得选择。 事实上，他完全可以不将月鸿的出身宣之于口。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因为日后迟早会被人查出来。 他月山崇尚的是立即快速，雷厉风行的解决掉当前所有麻烦，他不想将隐患拖着。 他知道，光凭这么短短几句话，不可能说服得了那些大臣。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先将月鸿的身份定下来，反正未来他还有足够的时间让这些臣子们接受。 而且，挟着今晚灭杀寒月亲王一众党羽之威，其余群臣有哪里有反对的机会？ 第719章 大婚之夜（五） “你真打算让这么一个废物，成为月国王位的继承人？”月海疯狂大笑起来。 他看向月鸿的眼神，如同在看一盘被强行摆到了精美餐桌上的烂泥。 充满着不屑，充满着鄙夷。 而他身后众人同样也是如此。 “陛下，选择这样一个继承人，或许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今夜之事，老臣本心有愧疚，然而现在……老臣再无悔意！” 就连背叛了月山的丞相扬劼也无法忍受这种事。 他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要对这样一个人弯腰屈膝的画面，他甚至庆幸自己提前背离了月山。 而祁用葛运等人亦是满眼的抗拒之色。 月山淡淡瞟了他一眼：“你们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还不等面前众人开口，他旁边的月鸿忽然高声叫喊了起来。 “就是！你们只是臣子，只是国王的狗，狗还敢咬主人，你们会死得很惨！” 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响亮，如此的突兀，殿内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后每个人的面色都变得异常精彩。 甚至就连原本激愤不已的林四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也是一脸的错愕之色。 就连他这种不太懂政局的人都明白，国王不是想杀谁就真能杀谁。国王能一直坐在上面，就是因为臣子们的存在。 这些臣子，就是维系国王统治的根基。说实话，君王和臣子是一群有着类似利益和目标的人。 这共同的目标就是——怎样统治这个国家，怎样管理自己的黎民百姓。区别只是他们的做法不同，权力地位不同。 如果实在要说得难听一点，这月国就是一个牧场，黎民就是被圈着的羊，而他们这些贵族大臣就是放牧的人，至于月王则是牧场主。 他们会定期收羊毛挤羊奶，他们会带着羊群打退入侵的野狼，他们也可能会偷偷藏一些羊奶和羊毛，但他们都是这牧场不可或缺的人。 肆意杀戮手下大臣贵族，这种事倒也不是完全做不到，但那都是暴君昏君，而这么做之后，只会落得被人群起而反之的下场。 国王确实有着极高权力，但并非真正的生杀予夺。 面前这些‘叛逆之臣’，月山可以轻易处死月海和他身后的许多人。 但他想要处死丞相扬劼的话，就要费无数力气了。因为对方做丞相十几年，门生故吏遍及月国各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确实他真要杀扬劼的话，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但他最终对扬劼的处置，可能还是削职为民，抄家流放了事。 至于祁用葛运这些没有犯下大错的臣子，月山更是不能随便去动的，否则只会有损他自己的统治。 哪怕寒月现在成功夺位，也不可能杀光他们，为了朝政的稳固，甚至可能还会留他们在原本的职位很长一段时间。 这位新王子的观念，恐怕依旧停留在市井传闻之中。在他心目中，国王就是最大的，想杀谁就杀谁，看谁不爽就灭谁…… 月山皱了皱眉，这月鸿的愚蠢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月鸿这番话，会得罪在场的许多大臣贵族，原本已经快要被自己慢慢稳定下来的局面，可能会再生变数。 一个人的学识或许可以慢慢加强，但秉性却很难更改。他已经在暗暗思索，未来该给月鸿一些怎样的深刻教训，才能扭转他的许多观念了。 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月鸿竟然依旧没打算罢休。 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是唯一够资格继位的人！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你们这些叛贼都是马上要死的人了，还有脸叫唤？” 他颤抖着右手指着面前那些大臣贵族，看起来极其激动：“还有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今天给我脸色，来日我登基后，一定会杀光你们。你们只有早点投靠我，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长久混迹于那座小城的帮派之中，他倒也耳濡目染了一些恩威并施的手段。但可惜，放在这朝堂之上，就真的是完全摆不上台面了。 “闭嘴！”月山暴喝一声，他极度后悔没有早点制止月鸿。 此时他恨不能亲手掐死这个儿子，然而还是那句话，月鸿是他唯一的希望。 而月鸿的话，已经清晰的传了出去，面前那些大臣已经是一片哗然。 最前方的御史大夫，太尉，大将军等人一脸木然，他们对这个王子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期待。 “父王，他们……”月鸿呆了呆，似乎不明白月山为什么突然变脸了。 他脸上涌起了一丝忐忑和不解，但更多的却是不忿和愤怒。 在他心目中，自己就是月山之下的月国第二人，其他人都是他们月家的狗，都是可以随意处置，随意宰杀的。 因此，当他发现面前这些人从他出来那一刻开始就看不起他之后，他极度愤怒，他委屈，他不服，他要出气！ 他觉得他是在附和月山，在为自己的父王壮声势，他觉得父王本该夸自己才对。 “我让你闭嘴。” 直到他父王那冰寒刺骨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他的面色才陡然一白。虽然依旧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他原本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慌。 “哈哈哈哈！月山，这就是选定的继承人！他，他竟然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哈哈哈！真霸气啊，你月山竟然生出了这样一个天才！哈哈……” 月海大笑不止，这月山英明一世，却生出了这样一个奇葩儿子。他的布局不可谓不妙，今夜但凡有些许不臣之心的人全都被他揪了出来，他为这儿子铺的路不可谓不宽广平坦。 但可惜，他的努力，几乎被他儿子这两句话给毁于一旦。 听到月鸿这话之后，底下那些大臣贵族心里会怎么想？他们还怎么支持效忠月鸿？有朝一日月鸿登基，谁知道他会否真的成为一个意气用事的暴君？他从骨子里，就和这些贵族不是一路人！ “我会让他变成一个称职合格的继承人！”月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无比认真：“不惜一切手段，也会让他彻底变过来！” 他这句话，是对祁用等人说的，他必须要安住这些大臣的心。 “哈！王兄，你觉得这种货色能扶得起来吗？将月国交给他，他能看得住吗？要不你问问祁大人，葛大人，闵将军他们有没有你这样的信心？” 月海所提到的几人一言不发，俱都看着前方的地面。 说实话，这一经对比，他们甚至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哪怕将来真的让洛宁公主登基，都要比这月鸿好上无数倍。 月山明白已经不能继续让他开口了，否则原本的好局可能真的会被败掉。 “你可以停下了。”他冷冷道。 “你要杀我？”月海一脸诡异笑容。 “以你今夜所做之事，你觉得你还有活路？” “王兄你真要倒行逆施，置月国的将来与不顾吗？” “将来的事情，你已经没有命再过问。” “是吗……”月海大笑一声，突然大喝道：“来人！” 原本紧闭的殿门轰然开启，身着玄色铠甲头顶鲜红盔缨的禁卫军忽然向着殿内涌了进来。 踏踏踏，战靴踩在平滑如镜的殿石之上发出了清脆而又整齐的声响。 这些禁军人人端着长枪，腰挂着长刀，他们迅速向着殿内四处散开，一时间竟然数不清到底进来了多少人。 殿内许多大臣惊慌失措，呼喊不已。然而这些禁卫只是如同毫无思想的人偶一般，彻底将这大殿内所有的人围在了中间。 而后，宫门外传来了一道清越的冲天声响，这是某种信号。 伴随着这声响，整个王宫各处的宫门轰隆作响，随后被迅速紧闭。一名名御林军站上了内城墙的城头，将枪尖对准了宫内。 到了这一步，谁还能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寒月亲王的准备，可不止暗中策动群臣那么简单啊！ “王兄，臣弟这一步棋，你觉得如何？”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心，因为他的计划并没有出现丝毫偏差。 “你暗中控制了禁卫和御林军？”月山一脸漠然的望着他。 他依旧没有失态，但在许多人眼中，这位君王恐怕已经是绝望了。 “哈哈哈哈！不错，一万禁卫彻底包围了这座大殿，五万御林军封闭了王宫八门，阻止任何人进入！这王宫，已经是我的天下！”寒月亲王仰天长笑，他能感受到殿内这千余人的恐惧。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且，王兄你还是小看我了呢……”他得意的挑了挑眉。 “哦？还有？” “弦城的四门同样也已经尽数关闭，五天之内，周边各城任何一支人马都无法进城！这五天时间，臣弟足以稳定住整个朝廷，压下一切反对的声音……王兄，这一步如何？” “思虑颇为周祥。” “哈哈！能得王兄一句夸赞，真是太不容易了！” 月山的目光落到了刚刚在一众禁军统领簇拥下走到月海身后的中年将军，微微叹道：“禁军大统领伯渊已经倒向了你，那想必御林军大统领蔡湛，王城四大卫戍将军也全都如此了？” 寒月亲王大笑道：“伯渊和蔡湛倒向了我，四大卫戍将军之中，黎震与董州已向我宣誓效忠。至于郎寒和屠河，应该已经死了……” “你们不肯向你效忠，所以你杀了他们？” “不是我杀的，而是他们的副将。当然，那两名副将也早已臣服于我。” “臣服……”月山嘴角微嘲。 “顺便再告诉王兄另一个消息。” “还有什么？” “弦城之中的两千名暗卫已经只剩一百了，其余人尽数被派出了城，如果王兄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恐怕会失望……” “你对他们，又做了什么？” “我对他们做不了什么，毕竟暗卫人人实力高强，三大统领更是破境。我只是用王兄的专属印鉴给他们下了一道离开弦城，立即前往北疆的命令而已……” 月山淡淡问道：“我的印鉴，你是怎么得到的？” “这个，就要问王兄身边的人了……”寒月亲王揶揄道。 第720章 大婚之夜（六） 寒月亲王的话音一落，原本侍立于月山身边不远的一名老太监忽然躬了躬身，随后一语不发的走到了寒月亲王身边。 月山的眼内终于涌起一抹失望：“原来，就连你于谨也叛离了孤王么？” 这位名叫于谨的老太监，在这月国王宫已经呆了不下五十年了。 从月山登基那天，他就已经是这宫内的太监总管，至今依旧是。 他曾经是上一任月王身边的贴身太监，月山登基之后，他的地位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反而得到了提升。 人有的时候还是念旧的，或许在看到这名老太监的时候，月山会想起自己的父王，会觉得自己并非孤家寡人。然而现在…… 于谨并未如月海那般得势便猖狂，他恭恭敬敬轻声慢语的答道：“在老奴眼中，当年的五位王子……都是一样的。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都是天潢贵胄，哪怕洛宁公主都是！但这个月鸿不一样，他……不配。” 月山不带丝毫感情的回道：“他配不配，应该由孤王说了算，由群臣百官说了算，而不是你这阉人！” “是老奴逾越了……但老奴已经没有回头路，还望三王子见谅……” “呵……三王子。”月山微微闭上了双目，似乎沉浸在了众叛亲离的痛苦之中。 殿内那些大臣与贵族们的心已经彻底沉入了谷底。 月山，寒月，于谨三人的短短几句话，让他们明白，现在寒月已经等于成功了。 确实，现在场内这被围着的上千人之中，至少还有至少十几名破境高手，近百名极境高手。但很遗憾，这些人不会齐心。 青川，南齐，草原三国的队伍之中，应该有着至少六名破境，他们不可能会支持月山，月国大乱是他们巴不得看到的事情。 而即便狂性大发，杀光这殿内的大臣贵族，寒月也不会杀死这三国的人，除非他想登基之后就迎来三国的攻打。 而除此之外，月山身边还有不下五名破境高手在暗中保护着他。至于下方的贵族与将军之中，应该也还有五六名破境。 但是，这些人就一定会齐心吗？ 且不论月鸿能不能被这些高手们接受，即便退一步，谁又不会审时度势呢？ 殿内的禁军，是月国最精锐的一支人马。这一万人无一不是修行者，现在站在寒月身边的禁军统领伯渊便是破境高手。而寒月的近臣门客之中，同样不可能会没有破境高手存在。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寒月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和他对抗只会是死路一条。 这些高手很可能会因此而旁观，甚至是倒向更强的寒月亲王。 这大殿，这王宫，这弦城，现在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月山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连侥幸都不会有。 “王兄，你已经没有活路了。”寒月掀了掀嘴角，他现在终于可以俯视月山了。 而对面微闭着双目的月山仿佛变成了死人，如果不是他依旧挺立在原地的话。 “呵……王兄你的养气功夫臣弟真是佩服。可惜，你不该逼我啊……”他仰面长叹了一声，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当年被你赶到西南，我曾想过，这辈子就安安分分做个逍遥王爷好了……只是，你没给我那个机会啊！” “你没给我机会！”他忽然凄声大吼，吓得不少人浑身一颤。 “你让西南兵团牢牢看管着我，你在我府中安插了人手，我却只能装糊涂当看不到。知道吗？那一年我这个堂堂的王爷，竟然连洗澡出恭都会被人暗中看着，睡觉都生怕被人突然从床上拉起来。” “你削减我的封地，你削减我的亲兵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可我如此安分，你竟然还数次降旨威胁我敲打我，仅仅因为你不放心，仅仅因为朝中有人进言中伤我……我可是你的弟弟啊！亲弟弟！”他忽然疯狂大叫起来。 “你下令逼迫我的长女笛丝远嫁乾蓝国，可怜她当时才十二岁！你强行处死了我宫内近百门客，你捏造罪名将当时的太常丞倪抗一家满门抄斩，因为他是我的岳丈……你将我逼得没有退路了！” “你问问我们的五弟凉月，你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问问他是不是恨你？” 他挥舞着双臂，不断来回走动，他破口大骂，如同一个醉酒的疯子，但殿内却没有一个人吭声。 远处的凉月亲王捏紧了拳头，同时默默垂下了头，月海的这番话，似乎真正触动了他。 这些年来，他也曾无数次幻想自己某一天能像月海这样，指着月山的鼻子，将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成倍还回去！ 群臣百官同样齐齐默然，月海说得没错，当年月山确实已经逼得他们两人没有退路了。在这件事上，月山的确是做得太过了。 殿内的于谨和扬劼以及一些当年老臣都知道，那时候的月山恐怕是相当矛盾的。他既想留那两人一命，又担心那两人效仿他杀兄夺权。尤其是连琴等人背弃他之后，他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应该是想要留着两个王弟的，哪怕是为了月氏一族的传承，毕竟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只有月洛宁这一个后人。 但他生性多疑，内心根本不相信那两人，而那两人又不可能将心挖出来给他看…… 于是最终，他逼得太狠，以至于那两人对他恨之入骨。 诚然，最近这几年，月山对两位王弟已经放松了无数倍，但这恐怕，只是他的想法变了而已。 他开始举棋不定，不确定是否真的要将王位传给月洛宁。所以才坐视着他们在东北和西南暗中发展党羽，拉拢朝臣。 这个念头在月洛宁被劫持，暴露了女儿身之后，达到了最大。以至于就连月洛宁被凉月亲王的人追杀这件事，竟然都得到了他的宽容。 那时候的他，心内应该已经有了干脆将王位传给两位王弟之一的念头。 但最终，当他得知月鸿的存在时，他的念头的又一次变了。 他不再摇摆不定了，他决定选定月鸿为继承人。做出这个决定后，凉月和寒月彻底成了绊脚石。 但凉月和寒月在这几年的纵容之后，已经很难被铲除了。 于是，才有了今夜的计划。 只是……他小看了自己的王弟。这些年的纵容，终于导致养虎为患。 “这都是你自找的，知道吗？如果不是你那般逼迫我们，我们恐怕根本不会也不敢有丝毫异心。如果不是你的种种算计，反复不定，给了我们机会，我今夜也没办法站在这里！” 月海怒指着月山，嘶声大吼道：“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任你拨弄的棋子？你想怎样就怎样？哈哈哈哈……你太自信，也太自大了！你和你那个蠢儿子，今夜都会死！” 月山同样一脸默然，寒月亲王指责他痛骂他这么久，他始终未发一言。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内罕见的流露出了一缕悔意。 谁也不知道他在后悔什么，是后悔没有早点杀死寒月，还是后悔当年没有好好待他们，抑或是后悔不该给他们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开口，身边忽然传来了凄厉的哭喊声。 “不！不要杀我，这件事跟我无关，我是无辜的……”月鸿大声嚎啕起来，他已经看出来了，今夜虽然是他最风光的日子，但也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日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以前做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情，又不是我做的，为什么要杀我！这位叔父，是四叔吧……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打打杀杀……”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最后甚至被这阵仗吓得瘫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这便是月国的下一任继承人么？月山，我的三哥，你真的认为这样一个货色不会把月氏一族的脸丢尽？”月海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遥想我们的先祖，高成王白手起家，历经十余年打下了月国万里基业，天齐王降服南面六族，义峰王将我月国版图真正扩充到澜江西侧，真川王东征西讨扬我国威挽狂澜于即倒，哪一个不是直面数十万大军而面不改色的人物？” “再看看你这儿子，哈！区区万人，几句恫吓就让他差点尿裤子！若有一天外军来犯，他是否还坐得住，他会否第一时间开城投降？” 月海的话，让许多朝臣暗暗点头。 是的，月国建国数百年，虽然在这大陆上算是中等小国，但却从未懦弱过。哪怕是偶尔的和亲与求和，恢复元气后也会很快打回去。 即便这次的灭顶之灾迫得月洛宁去南齐求和，在那和谈结束之前，月国也没有就此放弃抵抗，没有主动开城放任何一个敌军南下。 但这月鸿…… 这种贪生怕死到了极点的人一旦登基，岂止是会丢月氏一族的脸，简直会丢整个月国的脸啊！这种人怎么能当王？ 月山前所未有的感到了一丝疲惫，他甚至没有斥责地上的月鸿，因为此时，就连他也感到失望透顶。 他忽然微微偏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女儿。 她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面无表情。她静静站立于场内，她的眼皮没有颤动一毫，她的手指没有抖动一丝。 此时就连下方许多为官十余年的大臣都已经暗生不安，或面色戚戚，或面色凛然，不一而足。 但他的女儿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面前那万余禁军和寒月麾下的高手，在她眼中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她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如果月鸿像她一样，不，哪怕只有她一半的品质，那该有多好啊…… 第721章 大婚之夜（七） 虽然寒月亲王现在看起来像是忘乎所以，但其实他并没有大意，更没有放松对月山的警惕。 他和他的人，一直都在牢牢盯着月山的任何一个动作，任何一个表情，乃至任何一个眼神。就算现在已经稳操胜券，不到真正成功的那一刻，他们依旧不会松懈。 因此，月山的目光，寒月亲王自然注意到了。 于是他也将目光移到了月洛宁身上。 然后他的话语夹杂起了怜悯与赞叹。 “如果你是男子，那我一定不会争这个位置！” 他这句话让许多人意外不已，不少人都认为他只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因为他这句话，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终于再次集中到了这场婚礼原本的‘主角’身上。 望着面色依旧平静无比的月洛宁和一脸惶然瘫坐在她脚边的‘王兄’，不知多少人在叹息，又不知多少人在庆幸。 无论是刀锋还是威胁，无论是打击还是夸赞，都无法令她失态。 她具备了月山的某些可贵品质，诸如冷静，诸如心思缜密。但她比月山更加聪颖，更加机变灵动，更加令大臣们感到亲切…… 可惜她是个女人，幸好她是个女人…… 寒月亲王摇头长叹。 “我可怜的侄女，从幼年至今，一直承受着本不该属于她的压力，没有哪一刻享受过一丝身为寻常公主本应享有的东西。她与我和凉月一样，都是月山肆意拨弄的棋子……” “这场婚礼，她依然被自己的父王用来给那个废物铺路，而现在她却又要跟着承受着月山失败的后果。” “月山你对自己的女儿可曾有过一丝愧疚？你仍旧认为站立在你身边的洛宁公主，比不上那瘫软在地的废物吗？” 这是他今夜第二次为月洛宁‘出头’，前一次他突然发难，谁都看得出他只是在利用月洛宁来打击月山。 而这次，他已经胜券在握。此时他再次说出这番话，甚至说得更长更真诚，终于令得殿内许多人相信，他这个四叔对月洛宁是真的欣赏和同情，也是真的在为她抱不平。 月山目光之中闪过一缕落寞，他仿佛看到原本就对自己又敬又畏的女儿，即将对自己彻底死心，彻底离自己远去。 但寒月亲王的话却并未结束。 “本王在此立誓！今夜只诛月山月鸿两父子，月洛宁仍是月国最尊贵的第一公主！哪怕……她会因今夜之事记恨本王，本王也永不会加害于她！” 说罢，他突地拔出长剑，重重向着自己的锦袍衣摆挥去。 刺啦，衣摆断裂，一片绢布飘落地面。 “如违此誓，便如此衣！”他断然喝道。 他这番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殿内众人大为惊愕。 谁也没想到，寒月亲王竟然会对月洛宁如此宽容，如此厚待。按理说，在过去的数年之中，身为‘王子’的月洛宁应该都是他的眼中钉才对。 就像她流落天河国时，另一位叔父凉月亲王不就派人刺杀了她么？ 寒月亲王今夜扮演的角色是谋逆之臣，但他对月洛宁展现出来的惺惺相惜，却让许多大臣心头稍慰，甚至对他起了一丝好感。 然而，谁也想不到，今夜自始至终都在沉寂的洛宁公主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了。 “洛宁在此多谢寒月亲王的维护……” 寒月亲王一脸痛惜：“四叔早看不过你受到的不公对待，更不忍伤你……” “是不敢……也不能吧？”月洛宁忽然浮了浮嘴角。 “你这是何意？”寒月亲王面色一变。 月洛宁从容笑道：“四叔应该很清楚，那两人回来了。当年父王有连琴方羽，所以无人能伤他。而那两人，便是我的连琴和方羽……” 她这句话一出口，林四原本紧绷着的唇角忽然咧开了。 他笑嘻嘻看了慕哲平一眼，甚至还得意的挑了挑眉。 对他这种幼稚举动，慕哲平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但他的眼内也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没错，他们两人就是月洛宁的‘连琴方羽’，他们也甘愿做她的‘连琴方羽’，他们不会坐视月洛宁受到伤害。 别说他们现在就在这殿内，哪怕他们不在弦城，今夜寒月亲王也不敢动月洛宁！ 月洛宁和林慕二人结拜过的消息，在月国高层并不算什么秘密，毕竟当时足足有数百人见证了那一幕。 林慕等人半年前刚刚斩杀了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他们已然是月国战斗力最强的几个人。 只要他们还活着，寒月亲王和他身后的人便不敢动月洛宁。 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是激怒林慕二人，这对他的统治极为不利。寒月亲王可不想登基之后，天天担心自己的脑袋在睡梦中被人砍下来。 月洛宁只是公主而已，留着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她的才华再出众，也影响不了自己的大计。 寒月默然，群臣恍然大悟。 “四王叔好手段，刚刚一番长篇大论看似肺腑之言，看似真情流露，可群臣却也因此而渐渐同情四王叔的遭遇了吧！如果再为侄女多说几句话，只怕群臣的心，就会尽数倒向四王叔那边了呢……” 她淡淡一笑，仿佛早已看穿了重重迷雾之后的真相：“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夜第一个解开侄女身份的人，可就是四王叔呢！” 月洛宁这句话落音之后，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殿内群臣不由得浑身一震。 他们都知道月洛宁极其优秀，过去的几年之中，她已经不止一次展露过她的聪颖，但现在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赞叹出声。 是啊，刚刚寒月控诉月山过去种种，近乎声泪俱下，确实令他们心生同情，甚至认为月山这是咎由自取。 他刚刚那些话看似多余，但其实正是在为自己今夜的叛逆之举，寻找一个站得住脚的，能被大多数人从内心接受的理由。 他要当月王，便离不开这些大臣贵族的支持。 而月洛宁另一句话更是说的没错，哪怕没有林慕二人，寒月应该都不会杀月洛宁。 原因很简单，他需要收拢这些大臣贵族们的心。他今夜如果杀死月山，夺过王位，事后必定会让一些顽固大臣心生芥蒂。 毕竟，这是宫廷政变，是杀兄继位，总归不太光彩。尤其在许多大臣心目中，他寒月的才能是比不上月山的。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作为王子的月洛宁，已经给许多大臣将军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场有不少大臣和她共事过，甚至有的人还受过她的提点乃至恩惠…… 如果他将月洛宁也杀死，只会让群臣更加厌恶他排斥他。 反之，如果他刻意留下月洛宁，并且好生对待，那反倒会让许多大臣心内好受得多，欣慰得多。 到时候，许多人会觉得他为了继位杀月山是逼不得已。如果可以，他还是很看重那一丝亲情的，没见他欣赏厚待洛宁公主吗？ 无形之中，他在许多人心目中的形象就会变得仁厚宽容，不计前嫌。 因为洛宁公主，一些原本忠于月山的大臣，甚至可能会真的甘愿辅佐他。 月洛宁最后那句话，更是直指他的虚伪。没错，今夜向月洛宁刺出‘第一剑’的人，正是他这个四王叔。 当时他会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场合发难，会对月洛宁造成怎样的打击？ 他现在这番话，完全只是在利用洛宁公主收买人心啊！ 只可惜，月洛宁实在太聪明也太冷静了。月海的‘表演’，几乎蒙蔽了场内所有人，却依旧没能骗过她这个‘当事人’。 …… “殿下……”御史大夫祁用浑身颤抖起来，他的声音甚至已经变得嘶哑：“您若是男子，该有多好啊！” 这已经不知是他今夜第几次生出这个念头了，这一晚，无论是月山，月海，扬劼还是那月鸿都让他失望无比。 惟有一人，终究未曾让他失望。 哪怕知道了她是女子，祁用也依然忍不住想要将这句话宣之于口。 他身边的太尉葛运，大将军闵然乃至身后许多大臣都默默低下了头。 他们知道，无论她的才华是多么惊艳，也无论月山继续坐稳王位还是月海成功夺位。今夜之后，她唯一的命运都是幽居深宫之中，从此再不能踏足朝中一步。 纵然是他们这些有着顽固男女观念的大臣，也不禁为之感到惋惜。 林四身边不远处的叶弘，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而哪怕是心如铁石的月山，此时也‘不敢’再去看她一眼。 他是最清楚自己女儿才能的人，因为这其中有他绝大一部分功劳。但现在，他已经无法确认她的心意。 他不清楚月洛宁揭穿寒月意图的原因，是为了像从前那样帮助自己这个父王？ 还是……单纯的不愿意再被人当成棋子拨弄利用？ 对面的寒月亲王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挽回局面，挽回好不容易收拢却又散去的‘群臣之心’。 但月山却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已经够了，够了！ “月海，你的表演到此为止了。”他的声音之中透出一缕浓重的疲惫。 “你什么意思？”月海面色变了变，他隐隐觉出了一丝不妙。 但就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一柄长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旁。 是站在他身侧的禁军大统领伯渊。 伯渊是破境中期的修为，当他突然发难之时，即便寒月亲王身后的那些门客中有着不少高手，却也完全来不及反应。 “住手！” “伯渊你做什么？” “你敢！” 寒月的三个儿子，包括月真在内，纷纷惊叫出声。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已经倒向了他们的伯渊竟然会对父王动手。 寒月后方那些门客无一人敢妄动，长刀架在了寒月亲王的脖颈上，他们根本没有把握救下他。 “伯统领，你这是何意？”寒月故作镇定。 伯渊握刀的手稳定无比，面对寒月亲王的责问，他面无表情的答道：“当然是在为月王陛下捉拿叛臣。” “哪个月王？” “自然是对面的月王！” “为什么？难道我待你不好？” “我这条命，是当年的三王子从先王手中救下来的。” 此言一出，殿内的形势立时扭转。 所有人都明白，月山再次出招了。 第722章 大婚之夜（八） 而就在此时，堵住殿门的禁军忽然让出了一条通路。 只见两名身着银铠，手持长剑的青年将军带着一身煞气一步步踏入了殿内。 近处的一些大臣甚至能看到，他们的未曾入鞘的剑身依旧染着血迹。 一直行到寒月亲王身侧，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直到来到月山近前，两人才向前俯下高大的身躯。 “御林军副统领乐皓，奉陛下之命诛杀叛将蔡湛，已成功取得叛将首级！” “五万御林军如何？”月山沉声问道。 “已尽数稳定！”那乐皓大声道。 “你辛苦了！”他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人。 “安西将军叶城奉陛下之命带五千西北军秘密入城，已成功控制住弦城城卫军。叛将黎震董州已尽皆伏诛，余者现皆被封住修为严加看管！” “朗寒与屠河怎样了？” 叶城微笑道：“二位将军安然无恙，现在稳定城卫军！” “哈哈哈哈！”月山仰天长笑。 这一切，自然全是他提前安排的。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就真的会万无一失。 他脸上露出了超乎寻常的亲切之色。 他亲自上前三步，扶起了乐皓与叶城，眼内流露出来的是毫不掩饰的喜爱与器重。 “孤王的剑，终究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他重重拍了拍乐皓与叶城的肩头。 二人齐声喝道：“为陛下效力，乃末将天职！” “好！很好……”月山再度大笑，状极欢悦！ 而此时，群臣已经是一片哗然。 谁也想不到，几乎已经快要的彻底败亡的月山，会突然这般干脆的逆转整个局面。 林四终于明白这月山的底牌究竟是什么了，寒月所做的每一步，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因为月海今夜发难，本就是他诱导的。 无论禁卫，御林军还是城卫军，全都已经被月山提前做过安排。 伯渊假意投靠月海，蔡湛的人头一直被乐皓注视着，而叶城又早已暗中在城卫军之中埋下了人手…… 月山果然还是棋高一着啊！和他想比，那寒月亲王也算一代枭雄，但还是落得一败涂地。 林四明白，既然禁军，御林军，城卫军都被月山提前做过安排，那么月国最精锐的暗卫自然也不会真的被调走。 两千暗卫恐怕出城不远后，又悄悄回来了吧！ 只是现在，那两千暗卫几乎都已经不用出现了，寒月亲王已经完了。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被两名禁卫将军按着脖子，一步步押到月山面前的寒月亲王，面上透着强烈的不甘。 “不错……”月山讥诮般的笑了笑。 “是谁！”寒月亲王厉声喝道。 他可不是蠢人，虽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但他依旧冷静看出了其中的不对之处。 月山提前知道他会在今夜发动，这一点倒可以理解，毕竟现在看来，今夜的事件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知道自己会暗中控制三军，但他怎么可能知道具体哪些人倒向了自己，哪些人没有倒过来？ 他怎么就知道伯渊忠心而蔡湛就不忠？他怎么就知道黎震董州会反叛，而朗寒和屠河就不会？ 要知道朗寒与屠河，自己只是在一年多前派人隐晦试探了一下他们对月山的忠诚而已，他们那时候不可能察觉到自己有反心。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出卖了自己！ 而那个人，身份还不低，参与过自己大部分绝密的决策。 他现在已经一败涂地，他只想将那个人揪出来，否则他死都不会瞑目！ 不光是他，月真等人同样是极度的不甘与愤懑。他们死死瞪着身边以及身后的那些寒月门客，他们怀疑其中的每一个人，他们恨不能将那叛徒抓过来抽筋扒皮！ “出来吧。”月山淡淡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殿后的侧门内，再次缓缓行出一人。 这是一名青年，身材修长面容俊逸，他的脸上挂着谦卑而又得体的微笑，显得极具亲和力。 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林四的瞳孔渐渐收缩了起来，而已经默然良久的华素素更是完全无法掩饰脸上的震惊。 看到这个人的刹那，她甚至想要逃离这个王宫，因为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周子川，你这个杂碎，你竟然出卖我们！”月真再不复过往的从容，看到他的瞬间，他英俊的面容变得无比狰狞。 他真的没想到，出卖他的人，竟然是周子川。 这个原本他认为身家清白，只想往上爬，却从未进入过高层视线的人。 月真本以为他是最不可能会背叛的人。 而其余寒月亲王的属下更是用最恶毒最肮脏的言语来羞辱痛骂前方的‘叛徒’，只是，面对这一切，周子川的面色完全就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弯着腰俯着身对月山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草民周子川，见过陛下！” 月山摆了摆手：“免礼，过了今夜，你就不是草民了！” 这句话，无疑说明了一切。 正是这周子川出卖了寒月亲王，他向月山透露了寒月亲王的详细计划，正因如此，月山今夜的行动才能如此顺利。 周子川这次无疑是在月山面前立下了天大的一功，过了今夜，他飞黄腾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林四握住了剑柄，这是他今夜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杀死一个人。 无论今夜的局势变成怎样，这个人，他都不想留！ 在看到周子川的那一刻，和身后那些人不同，寒月亲王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清楚的知道周子川为什么会出卖自己，因为周子川在他那里，还没有爬上去。 他是随着月真一起从天极城回来的，月真原本非常看重他。但很可惜，他并没有入自己的眼。 那时候，自己的计划已经快要成型，而周子川初来乍到，自己当时并不怎么在意他。 而这个修为不高的年轻人，也曾受到过自己麾下那些门客与近臣的排挤与打压。 他只能算是月真的门客心腹，却不算自己的。正因如此，今夜的行动，他甚至都没有资格跟来。 或许，只有等到月真得势的那天，他才能真正跟着青云直上。 然而，自己有三个儿子，他恐怕是……等不及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以你的身份，似乎不足以知道这些东西。”他眯起了眼睛，难道是月真对他透露了太多？ 周子川对他微微一揖：“王爷不要错怪月真世子了，他并没有对我透露过多少消息。这一切，只是小人自己暗中旁敲侧击，最终分析推断出来的。” “看来，我倒是小看了你……” “子川愧对王爷与月真世子的厚爱，对于今夜之事，子川心内万分不安，日后恐会痛苦终生！” 他言辞恳切，语气真诚，甚至眼角有了一丝晶莹：“然子川不能坐视王爷与世子在错误的路上越行越远……当今陛下乃贤明之君，他在位乃万民之福……” “够了！”寒月亲王怒极反笑：“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个人，就知道你虚伪至极反复无常，为了往上爬，你什么都能出卖！现在还说这些假惺惺的东西做什么，给月山听么？” 他哪里看不出，周子川说这种话，无非是为了表现自己并非反复小人，而是重情重义。只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无从选择罢了。 毕竟，无论在哪里，叛徒都是令人不齿的。 哪怕是被寒月亲王当面嘲讽，周子川的面色依旧丝毫未变，仍然是一脸的痛心。 这让近处一些看着他的大臣都无言了，他们甚至忍不住怀疑周子川是不是真的在为背叛寒月亲王而感到内疚了。 寒月亲王已经不再看向周子川。 “月山，你知道吗？我好恨！”被刀架着的他，现在已经是死路一条。 “哦？” “其实，我原本还有后手的。你们还不发动么！”他厉声喝道。 月山面色一变，随后大殿内风声大作，剑影闪耀！ 寒月后方那原本被禁卫包围着的近百高手齐齐出手，径直向月山杀了过去！ 没错，只要杀死月山月鸿，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月山父子一死，月国立刻群龙无首。 到时候，月国这些大臣贵族们惟有两个选择，要么支持自己，要么支持凉月。 自己还有一搏之力，而如果不拼，只有死这一条路，月山不可能会留着他们父子的命！ 拼一拼，还有活路！ 对于他身后那些高手来说也是如此，不反抗的话，他们最终只会像野狗一样被处死。与其如此，还不如——杀！ 然而，对于这些人的突然出手，无论月山还是禁卫们明显都早就有了准备。 月山这种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会不防备对手的临死反扑？ 整个大殿瞬间就被刀光剑影覆盖起来，劲气四散飞溅，一些躲的慢的大臣甚至被劲气击伤。 至于交战的场内，更是如同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一般，血流成河，惨烈无比。 寒月座下足有三名破境高手，而叶城，伯渊，乐皓这三名破境自然不会坐视，他们立即迎了上去。 而暗中埋伏着的几名月国护国高手也终于显出了身形，纷纷从殿内各处杀了出来。 寒月麾下那近百名高手不断倒下，没有一个能冲到月山近前。 一切，依旧在月山的掌控之中。 群臣贵族们只能呆呆望着这场发生在月国权力中心的血腥战斗，一时间不能言语。 政变哪有不流血的…… 然而就在这些惊魂未定的大臣以为大局已定时，场内异变陡生！ 不知何时，月山左侧五丈处，忽然闪出了四道身影！ 刀芒剧亮，剑气寒彻，谁也想不到那里会突然杀出敌人。 而这四人，竟然全是破境之上的修为！ 此时叶城伯渊等人都已经陷入了和寒月属下高手的战斗之中，这短短片刻又哪里来得及救援？ 五丈之距，对于破境高手而言，只是区区一纵而已。 转眼间，这四人就杀到了月山面前！ 第723章 大婚之夜（九） 出手的四人，是来自草原国的四名破境高手。 右汗王扎古图，修为是破境后期。 第六汗王乃伦丹和第十一汗王哈察都是破境中期。 而最后的青娑，同样是破境后期！ 这四人的出手，着实是让人始料未及。 在群臣眼中，这四人一旦出手，接下来又该怎么活着走出这大殿？ 四名破境刺杀了月王之后，还能活着逃出弦城？ 而对于月山来说，倒不算太难理解。 事实上，月山早已看出草原人这次应该是要做点什么，否则他们的阵容不会如此强大。 现在这种局面，自己一死，月国就会乱，草原人会出手一点都不奇怪。 而因为某些原因，他月山，其实原本也打算今夜政变之事告一段落之后，就立即对草原人下手的。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抢先发难了。 他明白了寒月所说的后手是什么，寒月早已和草原人暗中达成了协议。一旦寒月登基，他必定会向草原国兑现许下的种种好处。 这四名草原高手，是他的最后底牌。 他对此，依旧早有准备。 迎着那四名草原破境，他身边忽然也闪出了四人。 除了先前陪着月鸿一同出现的那名身份未知的蒙面灰衣人，其余三人都是月国护国高手。 曾经和慕哲平交过手的符南赫然在列！ 四对四，八人立即就交上了手。而不远处的其余高手和禁卫们也纷纷杀上前来护驾！ 除非草原人能在两个呼吸之内杀死月山，否则他们只会功败垂成，最终陷入包围之中。 而同为破境高手，符南三人的实力并不比乃伦丹和哈察弱，其中一人更是也达到了破境后期，堪堪抵住了青娑。 至于那名灰衣人，竟然也挡住了破境后期的右汗王扎古图！ 月洛宁已经向后退了两步，现在的战斗，以她的元境实力是完全插不上手的。 一只手忽然自后方握住了她的手心，她骤然一惊，但转瞬间就又笑了起来，因为他感受到了林四的气息。 她向着身侧和后方看去，只见带着斗篷的林四已经拔出了剑。他也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脸，而不远处同样用斗篷罩着头脸的慕哲平此时正站在华素素身边。 他们果然来了，而且果然在危险的时刻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她的心彻底松了下来，有他们在身边，她有了无穷的底气，仿佛这世间再也无人能伤到自己。 她知道，林四和慕哲平不会插手面前这场战斗，因为他们对自己的父王没有丝毫好感。 他们只是来保护自己和华素素的。 她回过头向场内望去，目光之中忽然透出了一抹惊骇！ 月山依旧未曾脱险，他身边的战斗还在继续，甚至比刚刚更加凶险。 仅有极境修为的他，本打算抽身离开战圈，但在他刚刚迈出步伐的瞬间，他的身形就忽然一沉。 一股无法形容也无法言明的重压陡然向他袭来，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真的背了一座山。 而岂止是他？此时无论三名月国护国长老，灰衣人，还是青娑，乃伦丹等人全都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他们的动作不知不觉的变慢了，他们的刀剑仿佛挥在深水之中，处处都是阻滞！ 这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月山清楚无比，因为当年那个人曾向他们几个兄弟展示过。 这是属于天境高手的气息！ 而发出这气息的，正是右汗王扎古图！ 此时他已经打得那灰衣人节节败退，甚至一刀削飞了对方的面巾，令得对方那有着狰狞刀疤的脸展露人前。 那名灰衣人，明显是月国四名高手之中实力最为强悍的一个，可能已经是破境后期的巅峰了，否则只他一人，在扎古图手中恐怕十招都撑不过。 但很可惜，他终究只是破境！ 扎古图竟然晋入了天境，这是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事情。 东南六国这种地方，几乎就没有出过天境高手，事前谁也不知道草原国竟然出现了一位。 有了天境实力，扎古图已经可以挑战现任草原大汗，成为新的大汗了！ 当他展露出真正实力后，月山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大胆了。 因为扎古图这个天境高手的存在，对方已经有把握全身而退！他在这里，就是无敌的存在！ 扎古图突然展露实力，让周边许多月国高手目眦尽裂，因为月王陛下这次是真的危险了。 “杀月山！”扎古图暴喝一声。 他的弯刀一卷，竟然将符南也圈进了自己的战圈，而那乃伦丹前方一空，立即就得到了绝佳机会。 月洛宁手心一紧，她似乎看到了父王被杀的一幕。 “救救他好吗……”情急之下，她对身边的人脱口喊道。 哪怕她明白林四不愿意帮月山，但现在唯一能挽回局面的人，就只有林四和慕哲平了。 他们离得最近，而他们的实力也足够。 她终归，还是不愿看到月山这样死去，哪怕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乃伦丹突然杀过来，月山又何尝看不到？ 他庆幸自己还有极境初期的实力，他艰难的向着后方逃去。 铛！乃伦丹的弯刀重重砸在了他的剑上。 长剑坠地，月山踉跄后退，手心已经被刚刚那一击震破，流出了滴滴鲜血。 只是现在，他又哪里有机会查看伤势？ 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不等他逃出天境结界，乃伦丹的下一刀就再度劈来。 失去了兵器的月山尽力向侧方闪了闪。 刺啦，他的王袍被刀锋撕裂，他的右臂被划出了一道狰狞伤口。 群臣大声惊呼，这种场面他们做梦都想不到。 一国之君，竟然在自己的宫殿内被人劈伤，而下一刻甚至马上就会被杀死！ 呼！又是一刀劈来。 场内另外七人都在战斗之中，而其余高手此时根本就来不及赶来护驾，月山心头不禁涌起了一丝绝望。 这一刀，他彻底避不过去了，此时的他甚至已经快要栽倒在地。 弯刀划着呼啸的风声劈向了他的脸，他能看到对面草原人那狰狞残忍的笑容。 铿！ 一柄湛蓝大剑挡在了他的面前，弯刀弹回，随后乃伦丹向后跌退两步。 湛蓝大剑划着不可思议的轨迹，以极快的速度贴了上去，如追云逐月般追上了猝不及防的乃伦丹。 湛蓝大剑和褐色弯刀展现出来的速度，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前者比后者要快得太多。 此时的乃伦丹简直就像是刚刚被追杀的月山一般，惊恐的望着大剑向自己劈来。 他拼尽全力举起弯刀横在了胸前，但大剑却不管不顾的撞了上去。 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大剑重重撞在了弯刀上。 乃伦丹忽然感受到一股猛烈的回旋之力从弯刀袭来，他的弯刀在这一瞬间，竟然不听使唤的向右侧远远荡了出去。 随后，中门大开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剑自上而下快速划过。 噗！他被大剑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脏器污血瞬间泼洒了一地。 两人交手，对于殿内绝大部分人来说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 前一刻乃伦丹还如狼似虎的追杀着月山，后一刻他就死在了这里，死得极其悲惨。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到了场内那一身黑衣，带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 他手持大剑，背对着月山，但月山知道，这是林四。 他心内涌起了极为强烈的复杂感受，没想到，竟然是那个人的弟子救了自己。 不光是他，许多心内有数的大臣也认出了他，于是他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他们知道林四的实力强横，有过斩杀天境的经历。有他站在月王前面，今夜月王便不会有事了。 林四并未继续出手，月洛宁只是让他救下月山，他已经做到了。 而另外，他看到了青娑。 他有许多问题想要问青娑，他知道青娑很可能是自己的亲人。 如果青娑遇险，他甚至会出手救青娑，现在又怎么可能继续出手？ 但谁也没想到，一片刀剑交击的场内，竟然忽地响起了凄厉的哭号声。 是月鸿…… 他之前一直瘫倒在地，如同失神了一般。 而后叶城等人赶来，月山逆转局面后，他又连忙爬了起来，但他也清楚，自己今夜让月山失望了。 然而不等他患得患失，下一刻，对他来说莫名其妙的大战突然爆发了。 他只是一个毫无修行能力的普通人，又哪里来得及逃？ 而当扎古图的天境结界散发出来后，他更是被死死压得趴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 他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这结界差点将他的骨头压散。 他完全不敢出声，生怕引起这些敌人的注意，然后被人顺手一刀了结。 但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乃丹伦被林四劈成两半后，那散落一地的残躯给他原本就不安的内心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今夜这一幕幕的局势变化实在太突然，双方不断攻占上风，令人目不暇接。他从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一切都给他那脆弱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而现在，他又何曾看过这种极度血腥与残酷的画面？乃伦丹的一截被剑气撕裂的肠子甚至带着鲜血打在了他的身上。 联想到自己也可能会被杀，也可能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之后，他终于崩溃了。 他大声嚎啕了起来，哭得涕泪横流。 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林四进入战圈，瞬杀了乃丹伦之后，三名草原人终于知道事不可为。 既然月山被他护在身后，那这次的行动只能告一段落了。 他呼啸一声，抽身疾退。 至于地上嚎哭的月鸿，他看都没看一眼。说实话，他现在觉得，如果月鸿能继位，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对于草原人来说，月国的君王是个废物，绝对是个好消息不是吗？ 他没打算杀死月鸿。 而一旁的哈察与青娑同样向着战圈之外撤去。 天境结界终于散去，灰衣人和符南等人也同样纷纷后退，防范着对方再次回身攻击。 然而，已经抽身而退的青娑竟然忽地向后方挥出了一剑。 青娑本就是破境后期，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剑，即便符南等人也不得不连忙挥剑格挡。 不过，他们倒也不太担心。以他们的实力，这一剑只能算是一次小威胁，最终只会是无功而返。 但谁也没想到，青娑的目标却不是这些高手，也不是远处的月山，反而是地面的月鸿。 剑气一闪而过，月鸿的声音戛然而止。 第724章 大婚之夜（十） 月鸿死了。 死在了青娑手中。 月山一脸呆滞的望着已经一动不动，以后也永远无法动弹的月鸿尸身，只觉得心内有某种东西在轰然倒塌。 月鸿的脖颈已经被青娑的剑气划断，再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唯一一个儿子，他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儿子，他心目中的下任月王，竟然就这样轻易死掉了。 平心而论，月山对这个儿子未必有多少感情。就像月洛宁，陪伴了他近二十年，最终也被他随手拿来牺牲。 他的心快要痛裂，但却不全是丧子之痛。 哪怕月鸿今夜的表现让他无比失望，他却也从未打算要放弃他。 他有时间，也有耐心去慢慢重塑这个儿子。在他月山的眼中，没有什么困难能让人绝望。 他相信，等到他老了甚至死去的那一天，这个儿子应该已经有了继承月王之位的能力。 但现在，还不等他失望，这希望就直接被断绝了。 匆忙赶来的御医在焦急而又小心的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他却浑然不觉，因为他根本都感受不到手臂的疼痛了。 群臣一片寂然，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地上那具尸身上。虽然另一边寒月那些残余属下依旧在作困兽之斗，但却已经无法吸引他们的目光。 他们知道，月山现在一定很痛苦，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哪怕他们之中许多人对月鸿的死感到庆幸，感到快意，但此时却是谁都没敢吭声。 …… 扎古图和青娑等人飞速向着殿外逃去，但林四又岂会任由他们就这样轻易离开？ 这次，他可不会再错过询问青娑的机会。 当扎古图等人尚未突破重重禁卫的封锁时，他便已经单人只剑拦在了殿门之前。 慕哲平不知道林四为什么要拦住这些草原人，但他明白林四肯定有重要的原因。 于是他迅速掠到了林四身边。 扎古图终于杀到了殿门处，然而仅仅第一招，他便被那一刀一剑硬生生逼回了殿内。 一交手，林慕二人便是心下大定。 这名草原天境，恐怕晋入这个境界还不到一个月，他的境界完全就没有稳固下来，他对自己的结界都很难操控。 他甚至都还算不上真正的天境初期，哪怕单打独斗，林四都有信心击溃他。 而随着符南等人杀过来，扎古图和青娑等人只能停下脚步。 眼看双方就要在殿门附近进行一场大战，林四大声喝道：“都停手！” 符南认出了他们，而林四刚刚又救了月山一命，更何况没有林慕二人帮助的话，就算他们出手也留不住扎古图。 他们必须给林四这个面子。 而扎古图也明白，今日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了。他没想到林慕二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们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更强。 但林四的话，却让他看到了一丝转机。他决定先停下来看看对方到底要说什么。 于是一时间，双方竟然在殿门处对峙了起来。 林四缓缓吁了口气，到目前为止，局面对他而言都并不算坏。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其实刚刚他是能救月鸿一命的。以他的实力，以他的反应，以他的速度…… 如果他出手，青娑那道剑气连月鸿的衣角都不会碰到。 但最终，他选择了旁观。 也许在他心中，这个人死掉，对月洛宁来说是一件好事吧？ 他曾经说过，要帮助月洛宁当上月王，这个决定到今夜依旧没有改变。 哪怕月洛宁的女人身份已经彻底暴露，他仍然不打算反悔。 除非月洛宁自己放弃，否则他依然会扶着她坐上那个位置，因为在他眼中，月洛宁是最有资格的人。 而在这条路上，月鸿无疑是一块绊脚石。 月鸿是男子，是正统的王位继承人，时间一长，这些大臣会习惯他的存在。 现在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在草原人手中，正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即便日后月洛宁能扳倒他，杀死他，也会引来一堆麻烦。 这一切，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旁人眼中，他同样也是来不及反应，毕竟青娑那一剑太过突然，那四名月国宫廷高手同样没料到。 …… 四周的高手终于尽数赶来，月山已经处在了重重防卫之中。 而前方不远处，寒月的那些属下已经死伤殆尽，唯一幸存的只有他和他三个儿子。 寒月亲王已经彻底没有了希望，因为月山没死。 虽然月鸿死了，但月山不可能因为无后，就把位置传给他。 因为月山还有另一个选择。 “想不到……我们斗到最后，竟然便宜了老五！”寒月一脸灰败之色。 是啊，现在他成了阶下囚，月山不可能放过他。 而月鸿已死，月洛宁又是个女人，将来唯一能继位的，真的只有今夜一直未曾动弹的凉月亲王了…… 这真是荒诞无比，甚至就连凉月亲王本人也是一脸错愕之色。 说实话，他也是在一年多前就得知了月洛宁的女人身份。原本他也打算做点什么，只是最后却没能鼓起勇气。 他没想到，自己的三哥和四哥斗了半天，底牌尽出精彩纷呈令人心惊肉跳，最后竟然被他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人捡了个大便宜！ 月山已经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致。 他挥了挥手，淡淡道：“杀。” 不等寒月亲王和他三个儿子反应过来，早已按住他们的禁卫高手们便手起剑落。 寒光闪过，这父子四人就这样死在了大殿之内，从此寒月亲王彻底成为了历史。 对这一幕，群臣噤若寒蝉，他们很清楚，月王现在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 月山没打算审判他，虽然原本处死一位亲王绝对是重大而又复杂的事情。他也不打算留着他的命来镇住以后可能会不太安分的凉月亲王，因为他已经没有了这份闲心。 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看凉月亲王一眼，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了已经停在殿门处的青娑身上。 “你为什么要杀他？”月山神色复杂的望着远处的青娑，这一刻他仿佛骤然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很是意外的没有立即命令在场的高手们发动狂攻，杀死这个女人。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扎古图也有些无法理解青娑的举动。在他看来，留着月鸿这个废物给月国添乱算是好事，何必杀他？ 原本满面寒霜的青娑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月山，你现在痛苦吗？” “我问你为什么！”月山几乎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但青娑却根本不惧他，她讥诮反问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月山冷冷道：“难道是因为我两次攻打草原？” “你做过的事情，自己都忘记了吗？”青娑厉声喝道。 此时的她，身上早已不见了当初在天极城时，林四所看到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高贵气质。 取而代之的，是快意，是偏执，是疯狂。 林四知道，她恨月山，她无比想杀死月山，尽管不知道原因，但在那个梦中，她就是那么说的。 他本想发问，却没想到被月山抢先了一步。 于是他决定先听听，因为他觉得，他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可能就是自己想要知道的。 脾气算不上好的月山，对青娑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这反常的一幕，林四也曾在连琴身上见到过。 这个青娑，究竟是谁？ “是……我对不住你姐姐，但那也不至于……”他竟然点了点头，哪怕这女人让他痛彻心扉，却也没能让发狂。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吗？”青娑大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你做的那种事情，是区区道歉就能了结的吗？” “我只恨今天没有亲手杀死你！不过杀了你最珍视的儿子，应该也会让你痛不欲生吧！哈哈……当年你杀了姐姐和父汗，我也是这种感受！” “你说什么？”月山双眸之中射出了无比荒唐的神色，他一脸不可思议道：“你说你姐姐，是我杀的？”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青娑大叫道：“姐姐认识你，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枉我当年还以为你真是她的好夫君，没想到你登基不过半年就派人去灭口……” 月山淡淡道：“你当年，不是一直都看我不顺眼么？不是觉得连琴才是她的良配么？” “是！我承认我瞎了眼，那个人也不配她！但他至少比你好一万倍！” “哈哈哈哈！”月山纵声大笑，他重重摇了摇头：“原来你一直认为，你姐姐是我杀的？你甚至认为连琴是个好东西？” 青娑一脸怨毒的盯着他：“难道不是吗？你登基半年后，便派了一队高手进入草原，潜入我们的部族大肆杀戮，不光我的姐姐，就连我的父汗，我的母亲都全部死在了你手中！” “如果不是连琴事后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如此的人面兽心。这些年来，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要让你痛苦而死……”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可以的话，她会将月山的皮肉一块块咬下来。 月山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连琴是这么告诉你的？” “哈！难道你又要编什么花言巧语？” 月山淡淡道：“问问你身边的扎古图吧！他现在是你们草原国的右汗王，而这个位置从前是你父汗的。” “什么意思？”青娑冷冷道。 “呵，扎古图，看来你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窝囊废！哪怕晋入天境，也一样无法改变这一本性！”月山嘲弄不已。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扎古图低垂双目，似乎根本不屑争辩。 “那我来替你说好了。”月山轻笑了一声：“当年青樱和青娑的父亲，是草原国的右汗王。那几年，我和那几人在外游历纵情江湖。而青樱化名樱梦，同样在外游历诸国，最终与我们偶然相遇。” 他眼中浮现出了一缕缅怀之色：“那时候我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是仇敌国家的重要人物，后来我和青樱相爱了，生下了洛宁……” 他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第725章 大婚之夜（十一） 月洛宁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她跌跌撞撞奔到了月山身侧，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草原国的人？而且，真的已经死了？甚至可能是父王杀的？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大雪淋头，通身彻骨冰寒。 她怔怔看向了前方的青娑。 她终于明白在天极城时，这个青娑为什么会对自己露出那种反常神色了，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姨母啊！ 青娑虽然恨父王，但对自己应该是有着深切情感的。最简单一点，她同样应该知道自己是女人，却始终没有向草原人透露过这一天大秘密…… 月国王室时常和南齐青川千宋乃至天河王室通婚，但和草原国却通婚极少。原因很简单，两国之间的战争太过频繁。 即便偶尔的和亲，那也是关系暂时缓和时。 而月山登基前几年，草原和月国的关系极为紧张。在那几年，草原曾大举进犯过月国。 而一般来说，就算两国关系缓和时，月国国王娶了草原国的女人为妃，诞下的子嗣，地位一般也不会很高。 即便她的子嗣是月国大王子，那也肯定是没有资格当太子的，甚至军队这种要害部门也绝对不会让他涉足。 而当时两国的关系相当紧张，月山和樱梦这段恋情，绝对是没办法被两国人认同和接受的。 在当时的环境下，这几乎会被外人当成通敌叛国。 不过，眼下这一切显然都已是陈年往事了。 也许是月鸿已死，也许是月山经过今夜终于有了些许悔悟，也许是想起了亡妻…… 他罕见的伸出大手轻轻抚了抚月洛宁的头发，眼内是一片湿润。 “直到有一天，草原人来寻她，我们才知道彼此的身份。但我们并不打算分开，我曾经对她立誓，一旦成功登基，便会想办法接她过来！她是我心目中唯一的王后人选！” “登基之后，为了她，我曾打算立即和草原国和解。为此，仅仅过了两个月我便派人去了草原，找到了你们的父汗和金帐大可汗。” “然而结局却完全不同，你们的父汗答应了和解，但你们的大可汗却看中了我刚刚继位局势不稳，打算趁机攻打我月国！” “当时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加上连琴留在了她身边，我满以为她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派去的人并未接回她，然而这也酿成了大错。” “几个月后，我杀了四弟钱无垠，连琴与我决裂。我意识到她会有危险，连夜派高手去了草原！却未曾想到……” “未曾想到什么？”青娑脱口问道。 月山语气真挚，即便她依旧不愿相信这个人，但却本能地想要继续问下去。 “未曾想到我和你父汗的和议，被你们大可汗知晓。未曾想到他竟然因此而派人直接灭了你们的部族……” “你胡说！”青娑大叫道。 她绝对不信自己的部族，竟然是被自己一直效忠的自己人所灭。 “他派去的人就是扎古图，你当时在外游历，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无知到这个地步，竟然还在帮这些仇敌。” “不可能！你颠倒黑白，想要挑拨……” “愚蠢！”月山重重斥道：“你就不知道仔细想想吗？你父汗和你姐姐当时居住的那个部落，足有上万人。你父汗是破境后期，他麾下还有大批高手！我派去的人只有二十个，其中破境仅有三人，能杀掉这上万人吗？” “就算能杀掉，能保证一个活口不留吗？” 青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却根本找不出丝毫理由。 “你可知道我为何两次征讨草原！”月山疯狂大笑：“因为我要为她报仇！只可惜，两次都未能真正打入草原腹地！” 青娑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 是的，这一切，她根本就没想过。 这种简单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竟然从未想过，因为她脑海里已经只有仇恨了。 连琴和大可汗都告诉她，杀死她父母姐姐以及族人的，是月山的人，她就这么信了。 在她看来，月山当上月王后，生怕姐姐草原人的身份影响了他这个月王的统治，所以才选择了灭口。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 她猛然转头，双眸如喷火般瞪着一旁的扎古图，想要听他怎么说。 “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也相信？”扎古图抬起眼皮轻瞥了她一眼，淡淡讥嘲道。 “哈！扎古图，你果然是个没种的货色！” “我不屑与你争辩。” 月山讥诮般笑着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我为何清楚这件事是你亲手做的？” “随你怎么编造事实。” “因为当时我派出去的那二十个高手，有一个活了下来啊……”月山长长叹息一声，随后对身后那名灰衣人点了点头。 直到此时，众人的目光才终于聚集到了这名实力不下于破境后期的灰衣人身上。 到现在，谁都不知道月王手下竟然还有这么一号高手存在。 他的脸上有两道狰狞疤痕，甚至左脸颊还被烧伤了一大片，此时根本无人认得出他来。 灰衣人俯了俯身，站到了月山身边。 “我叫应飞，想必你们之中许多人都听过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沙哑，但这名字一说出来，立时便有许多人惊呼出声。 确实，这殿内绝大部分人都听过这个名字。 无论符南还是伯渊等人都是一脸愕然，他们完全想不到这名灰衣人竟然是他。 在他们印象中，这个人应该死了十几年了。 “看来还有许多老朋友记得我，没错，我就是前任暗卫大统领！当年月王陛下给我的命令，便是火速赶去草原，接青樱王后回月国！” 他直接称呼从未在月国王宫呆过一天的草原女子青樱为王后，但殿内却无一人出声反对。 他们能看得出来，月山对那个青樱的感情有多深。更何况，他们现在又何必和一个死去的女人为难？ “我们快到那个部落时，扎古图的人还未到来，我们比他足足早了一天！如果不出意外，当时我们至少能成功接走青樱王后……” “那你们为什么失败了……”青娑痴痴道。 “因为在那之前，有一个人拦住了我们。” “什么人？”青娑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他的讲述之中。 她心内，已经偏向于相信月山和这个应飞了。 月山所说的那个疑点，扎古图根本就没有给出正面回应。 而这应飞，同样不像是说谎之人。即便他们君臣要对自己撒谎，也不可能提前串通好。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夜会突然发难，月山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恨他。 但紧接着应飞吐出来的那个名字还是让她再度陷入了狂乱之中。 “连琴！” “你胡说！不可能！连琴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他怎么可能会坐视姐姐被杀？他那么爱姐姐，甚至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你们果然在骗我……” 她绝对不相信应飞说出的这句话，因为应飞的话，足以透露出另一个残酷消息——青樱就是被连琴故意害死的。 纵然他没有亲自出手，他挡住月国暗卫，也是间接掐断了青樱的活路。 月山冷冷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质问。 “他有理由。” “什么理由？” “他喜欢你姐姐，这一点我早知道，但你姐姐爱的人是我。他的等待，原本就一直不会有结果。而我杀了钱无垠，他要报复我。他要让我绝后的同时，还失去最珍爱的人，最终他疯了，也成功了……” “怎么可能……”青娑失声惊呼，她完全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连琴，怎么可能？ 姐姐死后，自己甚至还和他见过好几次。自己的修为能这么快升到破境后期，甚至全赖于他的那本‘秘籍’。 “他说的是真的。”她身边的扎古图忽然开口了。 面对着豁然转头怒瞪着自己的青娑，他勾了勾嘴角：“当年，就是那个连琴去告知大可汗月国来了人，大可汗才派了我和数万精骑，一举荡平了你的部族。” 他知道，这件事已经瞒不下去了。 “为什么！”青娑喃喃道。 扎古图微微讽道：“需要原因吗？你们和月山联结，等同通敌叛国。” “你扎古图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那般卖力么？那个右汗王的位置，你觊觎很久了吧？”月山冷嘲道。 他的心思，可没有青娑那么简单。 “你要这么猜，也由得你……”扎古图撇了撇嘴。 青娑的嘴唇剧烈哆嗦起来，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现在连说话都难以做到。 “你父汗是我亲手杀的，你姐姐应该是某个部下所杀的吧。直到三个月后你才回来，原本我们打算将你一起斩除掉。但那个连琴竟然又跑来警告我们，让我们留你一命。” “月山有一句话说得没错，那人是个疯子。就是实力太强了点……” 当啷！ 青娑手中的长剑跌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很想报仇，但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连剑都握不住了。 月山，应飞，扎古图透露出来的真相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残酷得抽离了她身躯内的最后一丝力气，她软软瘫坐到了地面。 这些年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 和仇敌一起生活，学仇人的剑法，要杀姐姐最爱的人…… 自己确实，是个蠢货啊！ 林四一脸悲哀的望着她，现在的他，已经问不出口心内的疑问了。青娑这个样子，令他不想再掀一次那残酷的伤口了。 罢了，以后再说吧。 连琴啊连琴，自己还是低估了你的狠辣。连自己原本最爱的女人都可以害死，只是为了打击月山而已。 难怪月山后来会向门派透露他拥有第一天印的消息，换作自己恐怕会做更多吧，哪怕实力不济！ 这个人在容雨口中的形象，和他与月山决裂之后的形象，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难道，是他在那时候渐渐觉醒了属于琴英的那部分记忆？ 他一脸痛惜的看向了月洛宁，只见从未表现过软弱一面的伊人已经泣不成声。 是啊，今夜对她而言，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噩梦。 之前月山和寒月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刺伤了她。而现在，她终于听到了足足等待了二十年的生母的消息。 但等来的，却是无比残酷的真相。 她的母亲，死在了乱兵之中，死得是那样的悲惨…… 她终于明白当初父王为什么那么想置林四于死地了，因为他的师傅，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月山仰首望着殿顶，两行泪水终于打湿了他干涸的眼角。他将女儿轻轻揽入了怀中，他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殿内一时间寂然无声，纵然这一切和这些大臣将军们无关，但他们此时的心情也颇为沉重。 他们也没想到，原来月王陛下还有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原来一直冷酷无比的月王也曾经是一个用情极深的至情之人。 第726章 大婚之夜（十二） “你也不用太过伤心，扎古图我不会放走！至于连琴，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死在门派高手的围攻之下了！” 月山的话，让扎古图的面色阴沉无比，却又不敢发作。 有林慕二人在场，他想逃也逃不掉。 他本以为这次自己晋入天境后能够在东南六国兴起一番风雨，那料到第一次公然出手，就可能会折戟沉沙。 月山看着瘫软在地的青娑，一时间连恨都懒得兴起了。 虽然这个女人杀了月鸿，但她自己同样也悲惨无比。 而且，她终归是青樱的亲妹妹。 青娑双眸无神的看了一眼，低声呢喃道：“死了？你说他死了？呵……十二年前，我还见过他。” “什么？” “他根本没死。” “怎么会……”月山喃喃自语。 那人十几年没传出消息，更没有来月国王宫，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报了一半的仇。 哪料到，他竟然还活着。 ……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慕哲平一眼。 慕哲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打算留着扎古图了。 这个月洛宁的杀母仇人，他不会放过！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要出手时，殿门之外却忽然传来了喊杀声。 随后，两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射向了这大殿。 看那速度，这两人几乎全都在天境之上！ 这两人几乎是转眼之间便掠入了殿内，而当他们稳住身形之后，殿内群臣又是一片喧哗。 这一夜的种种变故，差点让他们都麻木了，哪怕下一刻圣境降临，只怕他们也不会感到奇怪了吧？ 风声止消，两人已经出现在大殿正中。 这是两名青袍中年人，清奇的面容，黑色的长须。他们的身形并不算高大，甚至显得瘦削，但他们手臂却给人长而有力的感觉。 而他们还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他们腰间都挂着一柄长剑。 陈旧的剑柄仿佛已经被人握过无数次，上面甚至已经映照出了一丝光泽，青色的剑鞘并未雕刻什么复杂花纹，却显得古朴厚重。 尽管这殿内足有上万禁军，十几位破境，甚至还有满地的污血残肢人头，但却也未能令这两名中年剑客有丝毫触动。 这两人并未刻意散发出什么滔天气势，只是随随便便在那一站，便给人无比危险的感觉。仿佛面对的，就是两柄剑。 月山身前那数百名高手如临大敌，他们生怕这又是敌人行刺月王陛下的后手。 然而，这两人却并未再进一步，更没有对月山出手。 两人进殿之后，便傍若无人的向着殿内四周扫视了一圈，他们甚至没有将目光停留在月山身上。 殿外很快涌来了大量的御林军，月山摆了摆手，命他们候在殿外广场。 “天境高手？”他沉声问道。 现在已经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了，身为月王，面对两名不速之客，他必须要站出来‘接招’。 东南六国在过往几乎没有出现过天境高手，但今夜却已经出现了第三个。 他这位月王，不知承受了多少比常人更加沉重的东西。 “你就是这月国的国王？”其中一名中年剑客似乎终于注意到了他。 “不错。” “这里没有你的事。”另一名中年剑客淡淡道。 这句话，差点令众人怒斥出声。 这里是月国王宫，是月山的‘家’，对方无论来这里做什么，似乎都不应该无视他这个主人吧？ 殿内群臣纷纷露出了愤慨之色，这两人已经倨傲得没边了，完全就没将月山这个国王放在眼里，同时也没将月国放在眼里。 而殿门处的扎古图却是幸灾乐祸起来，他在考虑着呆会是不是要趁着这两人闹出乱子后趁乱逃走了。 林四皱眉看着两名中年人的背影，从这两人身上，他感受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 对这两人的来意，他心内隐隐有了猜测。难道，这是剑宗的人？ 月山漠然道：“说出你们的来意！” 两名中年剑客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意外他竟敢这么硬气。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是天境高手，并且是出自某个门派的天境高手吧？ 东南六国这种地方，也敢不敬门派？ 其中一名中年剑客缓缓拔出了剑，此举令殿内许多高手心头一跳，符南等人更是悄悄移向了月山。 林四眼内露出了一缕嫌恶之色，这剑宗原来这么张狂霸道么？自己原本还以为他们隐于深山之中，风格会很低调呢！ 现在看来，这宗门的德性似乎和某些门派没什么两样。 他也暗暗警惕起来，如果这两人对月山和月洛宁出手，那他绝不会坐视。 不过，就在众人以为又要爆发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战时，拔剑的中年剑客身边那人却挥手按住了他。 拔剑那人双眉一挑便要发作，一旁那人却含笑道：“好歹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我们来这里办事，总归要给主人一点面子……” “就凭这里？” “是的，就凭这里。别忘了，他现在已经不是你我能轻易压服的了……” 拔剑那人脸皮抖了抖，最终却也没有出声。 一旁那人对月山温声笑了笑：“我二人，来自某个深山宗派。我是宗内的第二十一长老，他是第二十二长老，我们来此，是为了找一个人。” 他的话音一落，许多人都忍不住暗暗倒吸了口凉气。 他们没听出这两人到底来自哪里，但这两名天境高手，竟然只是那个宗门内排行二十多位的人物吗？ 也就是说，那宗门的天境高手，至少也在二十个之上了！ 如果刚刚发生大战，那结果真是不堪设想。即便他们现在能围攻杀死这两人，紧接着月国也很快会遭到灭顶之灾吧！ 月山按下心内的惊讶，镇定自若的接口问道：“你们要找谁！” “我们要找的人，是本门一位弑师叛门，在外潜逃了三年的弟子。” 他的话音一落，慕哲平便是心内一紧，他已经明白，这两人确实是剑宗的人，而且是为了找林四而来。 圣山之战，林四彻底在全大陆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容貌，剑宗的人不可能看不到。 从那时开始，剑宗的人应该就想要找出他了。但可惜，因为陷入十方楼，他消失了大半年，剑宗的人也寻不着他。 一直到他们出现在龙燕，并在战场上打出上陵三鬼的名头之后，剑宗的人可能才再次得知他们的行踪。 只是，这剑宗的消息也未免太过滞后了。 他们离开龙燕回到月国都已经半年多了，这些人竟然直到今天才找来？ 想必，他们应该还在学园之城那边扑了个空吧？ 他却是不知道，他猜得还真是一点都不错，剑宗的消息就是这么滞后。因为他们的人手太少了，又哪里能像十方楼那样无孔不入？而另外他们地处偏远的东南…… 月山正色问道：“那个叛门弟子，就在这里？” “不错！” “他是谁？” 那第二十二长老一脸轻蔑道：“不管他是谁，都与你无关。” 二十一长老笑了笑：“那个人，在宗门时的名字，叫做连山，而现在……”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殿内就响起了一声女人的急促呼喊：“连山！你说连山？” 其实，又岂止是她，就连月洛宁和叶弘也是震惊莫名。 他们两人的记性都不差，他们还记得，当初在曲山峡谷时，林四曾经说过，他在那个怪梦中就叫做连山！ 二十一长老讶然转头，看向了瘫坐在地却又一脸焦急的青娑。 他并不认识青娑，也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据他所知，连山这个名字，外界应该无人知晓才对。 至少，不应该是青娑能够知晓的。 “没错，连山……你认识他？”他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对他的问题，青娑恍如未闻，她反而急急问道：“你所说的连山，今年是不是快到十八岁了？” 她并不知道，因为她这番话，现在她已经被这两名天境剑客暗暗锁定了。 二十一长老浮了浮嘴角：“不错……算一算，他现在确实应该是差不多快十八岁了。” “你刚刚说，他弑师叛门？” “是的。” “他的师傅，是不是叫做连琴？” 她这句话一出口，无论月山还是月洛宁，抑或殿内其余高手大臣全都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就在不久前，他们才得知了月山连琴青樱之间的一番纠葛，知道了连琴这个人的残酷狠毒一面，哪料到这么快竟然就又听到了这个人的消息。 林四本以为这两名剑宗长老会摇头，或者一脸愕然。 因为在剑宗，连琴并不叫连琴，而是叫做封琴。 但那二十一长老的回答却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错……看来，你知道的东西很多啊！”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剑宗竟然知道封琴就是连琴？这个消息让林四颇为讶然，连琴曾经是第一天印拥有者，后来死在了各门派高手的围攻之中，这是许多门派的共识。 剑宗又怎么可能知道，封琴就是连琴？难道他们对第一天印的消息无动于衷？ 然而，他身边的青娑与对面的月山等人，却是另一个念头了。 连山是连琴的徒弟，而他的罪名是弑师！ “哈哈哈哈！连琴啊连琴！你竟然死在了自己的徒弟手中！报应啊，报应！”月山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陡然张狂大笑起来。 第727章 大婚之夜（十三） 整座大殿，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包括那两名剑宗长老在内，殿内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就那么看着癫狂的他。 而月洛宁和叶弘同样也是一脸震惊的望着远处的林四，似乎不敢相信，他竟然是因为杀了连琴才会叛出剑宗的。 “他的徒弟在这殿内？他在哪？出来！连山！你出来！我要感谢你！重重的感谢你啊！哈哈哈哈……” 其实他早该想到林四了，当初月洛宁从天河归来时，他就已经得到了林四是连琴弟子这个消息。 但可惜，此时处于极度疯狂之中他竟然将这一切忘在了脑后。 “月山！”青娑陡然喝道。 迎着依旧未从激奋之中退出来的月山，她目光之中透出了无比复杂的神色。 “月山……你可知道，连山是谁……” “无论他是谁，本王都会感激他！哪怕他死了，本王也会去祭拜他！” 月山嘿然一笑，浑然不顾两名剑宗长老在场。 他对连琴的恨，倾尽澜江之水也无法洗清。 连琴的死，让他感到无比的快意，尤其，他还是死在自己徒弟手中。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下一刻马上死去，也不会有遗憾了。 他这种心情，殿内许多人都能感受到。 他们心内不禁唏嘘不已，曾经月山能当上月王，全赖于连琴的鼎力相助。 而现在，两人竟然反目成仇到了恨不能食肉寝皮的地步。 两名剑宗长老此时显得极有耐心，并没有出声打断他们。抑或，他们也想知道更多有关连琴的经历。 青娑静静望着他：“知道吗？连琴曾经给连山取了一个封号，叫做刺王。” 月山哑然失笑：“哦？刺王？刺客之王吗？这个称号取得好，取得妙啊！他最终竟然刺死了连琴那个杂碎，哈哈！”对于青娑的话，他只是敷衍而已。 他现在对那个连山并不是太感兴趣，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连琴被杀’的消息上，提起连山完全只是发泄。 青娑一脸可悲的望着他：“你错了，刺王并非刺客之王，而是刺杀国王。连琴收他做徒弟，只是为了让他将来刺杀你这个月王。” 月山只觉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他大费周章，培养一个弟子，就是为了杀我？以他的实力，用得着这么麻烦？” “呵……”青娑看着他的眼神浮现出了一缕同情：“月山，你不知道吗？其实你还有一个儿子。” 月山陡然一震，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你自己都说了，你登基后，当时姐姐身怀六甲，行动不便……” 月山如被雷击一般猛然剧震，他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当时那个孩子……出世了？那他……不也是和她一起死在草原人的手中了吗？” 难道，自己还有一个活在世上的儿子？ 青娑翘了翘嘴角：“当时那个孩子出生不过几天而已，连琴坐视姐姐被杀，却抱走了那个孩子。后来，甚至收了那个孩子为徒……” 连琴……竟然抱走了自己的儿子？而且，要让他来杀自己？ “那个孩子在哪！”月山大声追问，脸上已经是一片急切之色。 “那孩子的名字原本叫做——月连山！连琴故意去掉了他的姓，让你们父子俩都蒙在鼓里，然后让你们自相残杀……” 哗啦，月山连退三步，甚至撞在了身后禁卫的身上。 月连山？这两个天境高手要找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林四手中大剑陡然垂落，几乎丧失了思考的念头！ 月洛宁双目失神的望着他…… 群臣轰然沸腾了起来，谁也没想到，这月国王位，竟然又一次出现了变故。 原本喜不自胜的凉月亲王面色大变，月山竟然还有一个儿子？那岂非意味着自己空欢喜一场？ 月山的声音已经彻底无法保持连贯，他哆嗦着嘴唇，如祈求一般重复问青娑：“你，你说，连山就是我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现在还活着？甚至……就在这大殿内？” 月鸿刚死，他丧失了所有希望。 他完全没想到，这么快自己竟然就又迎来了另一个希望！ 青娑宽慰般笑了笑：“没错，连山就是你的儿子。这名字原本是姐姐取的，那时候她思念你，又觉得愧对于他，便取了他的姓和你的名作为那孩子的名字。 他是否活着，在不在这大殿，我也不清楚。毕竟那孩子，我已经有十多年未曾见到了。” “我不确定你所说的月连山是否就是连山，但连山确实还活着，活得很好，他也确实就在这里。”二十一长老浮了浮嘴角，不着痕迹的看了看青娑身边的林四。 他已经认出林四了，而听到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连琴和连山这师徒二人，竟然是一对仇敌么？ “他在哪？连山……我的孩子，你出来啊！”月山颤声向着大殿四周呼喊道。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在茫然寻找着自己唯一的寄托。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纷纷不由自主的向着自己四周望去，试图找出这个‘重要人物’。 林四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摘下了自己的斗篷。 “您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他蹲下身来，扶住了青娑的身躯。 青娑莫名望着他，林四她又哪能不认识？这可是草原人的大敌啊！ 然而林四这个问题，却让她和月山都心头一颤。 “是，一个字都不假！你……” 林四缓缓将她搀扶了起来，同时用一种自己都无法言明的情感开口道：“我……就是连山！” 话音一落，大殿之内的月国君臣已经彻底愣住了。 刚刚得知月山还有一个儿子时，他们担心又是月鸿那样的货色。 即便出身门派，但在连琴的熏陶下，谁知道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连山终于出现了，而他的真身，竟然就是林四——月国的功臣！ 帮助月国夺取圣山之战第三，斩杀了紫星王国天境敌人，刚刚还救下了月王的少年英雄！ 林四的为人他们尚不清楚，但凭他为月国做过的这一切，他就已经比月鸿强出百倍。至少，他现在就已经是月国史上个人战斗力最强的一位王子！ 确实，他的母亲是草原人，他本不可能有资格成为月国的继承人。 但他是林四，那就另当别论了！更何况刚刚那段故事他们听得很分明，林四的母亲是死在草原人手中，他其实算是草原人的仇敌！ 对于他成为王子乃至太子，这些月国臣子竟然毫无抗拒之意。 月山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之后，已经变得是一脸狂喜！ …… 当林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心内情绪也无比狂乱。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月山的儿子。要知道，他之前一直都很反感乃至厌恶这个人的。 刚刚如果不是月洛宁请求，他甚至会坐视着月山被乃伦丹杀死。而其实，他已经坐视自己同父异母的大哥月鸿被自己的姨母青娑杀死了…… 这一切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原来，月洛宁这个结拜大姐，竟然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吗？难怪，自己一直就对她有着莫名的‘敬重’啊，这其实是因为某种神奇的同源血液所致吗？ “你……就是姐姐的孩子？”青娑颤声道。 “是！我还记得，您劈了连琴一剑，后来他给了您一本秘籍。” 这是他对青娑唯一的记忆了，源自梦中。 而对于青娑来说，这段经历惟有她和连琴连山三个人知道。 “苦命的孩子啊！”青娑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痛哭起来。 她今天遭逢巨大的打击，心神剧乱无比。草原人竟然是她的仇敌，她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只觉得自己从此都将会孤苦一生。 连山这个外甥的出现，无疑给了她极大的慰藉。 呼！劲风袭来，天境的结界笼罩了林四和青娑身周方圆三丈范围。 扎古图出手了！ 他不打算留着青娑，而当他得知林四竟然是月国王子之后，就连林四他也想杀死了。 现在不杀死他们，将来林四又岂会不找他报杀母之仇？ 他本没有机会，但现在林四和青娑都陷入了不正常的情绪之中。两人紧紧相拥，又哪里腾的出手？ 而因为两名剑宗长老的到来，符南等人都退到了月山身边，他身边已经只剩一些禁军高手和慕哲平了。 现在人人都沉浸在这个震撼消息之中，这是个绝佳机会！ 月山清楚的看到了那一抹刀光，他眼内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采。 “不！”他目眦尽裂，嘶声大吼！ 他不想又一次看到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死在自己面前！ 铛！ 清越的兵器交击声震得场内许多人心肝俱颤。 一柄漆黑长刀仿佛划破虚空，陡然劈中了扎古图的弯刀，纵然林四处在心怀激荡之中，他身边终归还有永远不会大意的慕哲平。 而与此同时林四陡然拧身，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挡住了袭来的刀气。 逸散的刀气撕裂了他的后背衣衫，青娑毫发无伤，但他的后背却被交织杂乱的刀气了划出纵横交错的伤口。 他来不及说一个字，虽然慕哲平挡住了扎古图这一刀，但一旁的哈察却也同样挥起了刀！ 他的大剑陡然挥起！ “滚！”他的大喝声震得场内众人双耳嗡鸣。 他的剑后发先至，重重劈在了哈察的刀口之上。 更加剧烈杂乱的劲气泼洒在这片场内，破境中期的哈察被这一剑劈得向后连退数步！ 林四根本没有打算给他丝毫喘息机会，在扎古图的结界内，他的身形竟然划出了一连串残影，陡然之间就再度来到了哈察眼前！ 就连两名剑宗长老的眼中都透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他们的资料之中，林四确实已经能够在天境初期手中保命，但之前他们却无法想象以破境的实力怎么能做到那种事。 而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了。 在天境高手的结界之中，破境本该处处受阻，行动不畅。就像那哈察，他的动作至少比往常慢了一倍多。 但林四却完全不同，他现在展现出来的速度，甚至比结界的主人扎古图还要快！ 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难道连山其实是天境高手？ 确实，经历了龙燕的那一场场血战，林四已经见识过形形色色各种属性的天境高手了，他积累了许多与天境高手对战的经验，更何况范仲远还给过他无私的点拨。 经过这半年的休养，他和慕哲平的实力已经再度有了精进。 他们的境界，已经真正稳定在破境后期。他们还不是天境高手，他们也没有那种神奇的结界力量。 但和天境高手作战的话…… 之前他只是在对方结界中寻找着空隙，使得自己的行动不受阻碍。而现在，他竟然异想天开一般，主动利用对方结界中流动的波纹推动自己的身体与剑。 他居然在对方的结界中，利用属于对方的力量，加快自己的速度！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除了他和慕哲平之外，又哪里是其他人所能想象的？ 于是，落在两名剑宗长老眼中的林四和慕哲平，竟然展现出了比扎古图更快的速度。 第728章 大婚之夜（十四） “快去帮他们！快！” 望着林四后背那一片殷红血迹，月山厉声大喝。 此时的他，恨不得亲自提剑去救回这个儿子。 符南，叶城，伯渊等破境高手连忙飞身杀向了殿门。 而他们尚未赶来，哈察就已经被林四行云流水般一剑拦腰劈成了两截！ 大势已去！扎古图明白，自己的偷袭计划失败了。 没能一击杀死林四和青娑，哈察反而死了，而月国其余高手正在赶来，自己已经毫无希望了。 必须要逃了，只要自己能逃回草原，就能处在无数草原勇士的护卫之中。 实在不行，大陆这么大，自己也可以随便找个地方一藏，等有了机会再来报复。 他此时甚至已经冲出了殿门，但很可惜，他根本甩不脱慕哲平的纠缠。 慕哲平的刀就如同跗骨之蛆，自始至终都在贴着他身前一尺的范围内不断游动，他想甩都甩不掉。如果稍微一不留神，他或许就会被那毒蛇般的刀锋给‘亲吻’一口。 他的弯刀碰不到慕哲平的身体，他空有比对方更强大的力量，却始终摸不到对方的边。 而后，他便迎来了林四的夹击，甚至就连刚刚死里逃生的青娑都一脸寒意的挥着剑向他杀来。 一个慕哲平，就已经让扎古图手忙脚乱，更何况又加上了一个林四。 他心内涌起了强烈的悔意，如果刚刚自己不想着偷袭，而是只想着逃跑的话，或许已经逃掉了。 青娑和身后的符南等人甚至还未来得及正面迎上扎古图，他的胸前就已经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硕大空洞。 林四抽回了大剑，战斗戛然而止。 当他加入战斗后，扎古图面对他和慕哲平两人的围攻，完全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仅仅三招，他这个新晋的天境高手就被林四一剑贯穿了胸口。 对于林慕二人来说，联手杀死一个天境初期已经不算什么了，毕竟死在他们手中的天境高手已经足够多。 但落在殿内那些人眼中，就大不一样了！ 月国君臣知道林四慕哲平等人杀死过一名紫星天境，但过程他们并未看到。 而且当时他们身边还有聂河，那名天境高手之前攻城时大战了一场，气力应该不济了。在他们想来，应该是林慕聂三人联手，经历了一番凶险苦战才拿下了那个紫星天境的人头。 现在，他们明白自己原来还是低估了他们。 刚刚慕哲平一人就能缠住扎古图，而林四一加入，几乎是眨眼之间扎古图就被杀死了。后方那些帮手竟然还未来得及赶到，战斗就已经结束。 这两人，几乎已经可以被当成真正的天境高手看待了。 两名剑宗长老身上的傲气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他们明白，如果要战斗的话，光凭他们两人，估计连林慕二人都拿不下，甚至可能会被反杀。 在他们眼中，林慕二人就是天境。面对天境高手，就连剑宗也不敢随意托大。 杀死扎古图，林四算是为自己的母亲报了一部分仇。 尽管，他对自己的母亲根本都没什么印象，而他也是今日才知道扎古图和连琴原来是自己的大仇人。 他没有再看扎古图横在殿门外的尸身，而是满面带笑的转过头，关切的望着青娑：“姨母，您没有受伤吧？” 姨母？青娑呆呆望着这草原人的大敌，似乎如梦初醒一般。 是啊，这是自己的亲外甥！是姐姐的儿子！是自己在这世上所剩无几的亲人了！ 她再度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林四语无伦次道：“孩子，我没事……你没事就好，太好了……” 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向后大声咆哮道：“月山！你还不快让人来给山儿疗伤！” 月山几乎是跑着向殿门方向奔来，听到青娑的喊声，他连忙咆哮道：“御医，快！快！” 林四松开了紧抱着青娑的双手，转头向着月山大步行去。 眼见他行来，月山也放慢了脚步，一时间两人眼内的神色都是复杂无比。 他们都早早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他们都曾视对方为眼中钉，都曾厌恶过对方…… 月山有一段时间甚至想要置林四于死地。 然而命运着实太过弄人，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对方竟然是自己的至亲之人。 两人在殿门相遇，相隔两尺，却是谁也无法再迈出下一步。 并不算高的木质门槛，竟然如同一道天堑般，彻底挡住了父子二人的相会。 同样高大的身形，同样坚毅而棱角分明的脸庞，同样明亮而又深邃的双目，同样挺拔的身姿…… 所有人屏息望着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已经相信，这两人确实是父子！ 但很可惜，他们就连骨子里的骄傲都如出一辙。以至于现在，竟然谁都没能率先开口。 最终，还是林四打破了沉默。 但目标，却不是月山，而是来到月山身边的月洛宁。 “没想到，你这结拜的大姐竟然是我亲姐姐。”林四弯了弯嘴角。 月山心内一喜，明白林四既然说出这句话，那就代表他已经认同了和自己之间的父子关系！ “是啊……做梦都想不到。”月洛宁痴痴道。 她可是……曾经喜欢过林四的啊！ 她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会不由自主管束他，总是想要将他变成自己看得顺眼的模样，根本不在乎会否得罪他的原因了，因为他根本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一时间，她根本不知该怎么面对林四，她甚至想要避开他。 “姐姐，你现在出乎寻常的温柔啊，难道是生病了？” 月洛宁柳眉一竖：“你讨打吗！” “哈哈！好凶！终于又恢复本性了！”林四一脸的欠揍模样。 他知道月洛宁心内在想什么。但是……他不能说，他只能将那秘密彻底掩埋在心里。 月洛宁终于放开了心怀，是啊，这家伙本来就是自己的弟弟，现在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又有什么关系，自己干嘛要躲避他？ 应该是他怕自己才对吧？从今往后，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管着他了！ 她白了林四一眼，揶揄道：“你这家伙，果然一天不被我骂就浑身不舒服了吗？” “是啊！”林四嘻嘻笑着跨入了殿门，随后一把将她拥入了怀里。 “姐姐，我会永远对你好……”他凑近月洛宁的耳边轻声道。 “嗯……”月洛宁缓缓闭上眼睛，将脑袋轻轻抵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 这对她来说冰寒彻骨的夜晚，终于迎来了一抹温暖。 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殿内此时只有他两人出声，不知有多少人将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和月鸿相比，林四的动作显然更加直接大胆，然而却没办法让他们兴起一丝反感。 因为林四和月洛宁原本就认识，而月洛宁本人更是一点抗拒都没有。 月鸿成为王子，许多臣子都在为月洛宁担心，生怕她将来会被月山月鸿父子逼得没有活路。而林四成为王子，这些臣子心头只有庆幸！ 在他们看来，这应该是今夜最圆满的结局了吧。无比优秀的王子，感情深厚的姐弟…… 月山脸上同样浮起了无法抑制的欢愉之色，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和睦的子女，这的确是他做梦都想看到的画面。 他没想到，今夜的局面发展到最后，竟然真的迎来了这一幕。 林四和月洛宁松开后，他便在期盼着能从他口中听到类似父亲，父王，爹爹之类的字眼。 但很可惜，没有。 林四静静望着他，却完全开不了口。 他能顺畅的叫月洛宁姐姐，是因为他原本就将她当姐姐看待。而对月山，他现在还没办法那么快就接纳他。 且不论他们之前的敌视关系，光是月山对月洛宁的冷酷态度，就让林四无比愤懑与寒心。 他或许是个好国王，但绝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心内默默对自己说道。 他直到今夜才第一次见到月山本人，即便他真的接纳了月山，又如何能叫得出口？ 于是他们只能继续默默互望着彼此，直到殿内再次有人出声。 “月王陛下，我建议您用那个血亲法阵亲自确认一下。” “是啊，仅凭一个草原女人的一面之词就判定月国王子的身份，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已经十几年过去，谁知道那个连琴有没有中途再对您的儿子做什么……” 说话的，是来自天河，青川，南齐三国的使臣。 今夜之前发生的种种，无论月洛宁的女儿身，寒月篡位还是月鸿的愚蠢都让他们幸灾乐祸暗喜不已。但这最后的结局，却是他们完全没料到也完全不想看到的。 林四是什么样的人，月国群臣或许不太了解，但这三国高层却清楚无比。 当年在天河城，以区区几人之力逃过天罗地网般的捕杀，随后在临嘉城内凭借那张嘴挑动了数千高手火并。 那时候天河君臣曾经将林四列为了比月洛宁更危险的敌人。不是因为他当时那微末的实力，而是因为他的精明狡诈。 那时候他们极度担心将来的林四会成为月洛宁的左膀右臂，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好在后来月山并没有重用林四，甚至还想杀死他，这也让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可惜，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林四竟然直接成了月山的唯一儿子，月国下一任月王的不二人选！ 他现在具备了强大的个人实力，足以斩杀天境高手。什么刺杀手段，对他恐怕根本就是儿戏。他竟然还会坐拥整个月国的力量，而以这个人的头脑，周边各国到时候哪里还有活路？ 第729章 大婚之夜（十五） 说实话，他们所说的，也是凉月亲王最想说的。 只是他不敢。 今夜的大婚以及寒月谋反，完全就是月山一手策划的，他只是没料到月鸿竟然会死而已。 凉月非常清楚，自己原本也在月山的狩猎范围之内，只是幸亏自己因为谨慎而临时退缩了。否则现在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寒月亲王会多上自己这个伴。 月鸿一死，他心内狂喜。但林四的意外出现，又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这还不如让月鸿那个白痴继位了，如果将来当月王的是月鸿，他有信心玩死对方，但林四…… 他很想大声提醒月山，这种事还是慎重一点好，但他不能开口。 月山现在是忘了他，也没有借口对他开刀。 他可不想挑动月山那几经波动后变得有些脆弱的心，万一月山真的因为自己一句话而不管不顾杀死自己呢？ 他现在有了个优秀的儿子，在他眼中自己已经只是多余的了。 青川南齐等国使臣的话，让月山眼内闪过一缕怒意，这些人就是不想看到自己快活！ 不过，在这些人提醒之后，他倒是也有了同样的念头。 突然得知林四是自己的儿子，他自然是欣喜若狂。但高兴之余，他也在暗暗忐忑，万一…… 万一出错了呢？万一连琴抱走那个孩子之后，又改变了主意，然后杀了自己的儿子，重新收了另一个弟子呢？ 他心内的念头，并没有在脸上显现出来。因为他明白，一旦他主动要求那么做，等于不相信林四和青娑，这势必会让林四有想法。 和没有修行能力也没有丝毫根基的月鸿不同，林四这个儿子，他根本掌控不住。 林四对他有看法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到现在他根本都还没有真正接纳自己。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做让他寒心的事情，说不定他会直接离开这里了。 “还是试一试吧，我也很想真正确认一下。”林四对他笑了笑。 他的‘善解人意’让月山在意外的同时，又欣慰不已。 “好！”他肃然点头。 应飞连忙拿出了那个血亲法阵。 在殿内所有人的炯炯目光注视下，鲜红的光芒笼罩住了月山，林四，月洛宁三人，结果已经彻底明了。 他们确确实实是亲生父子！ 天河南齐青川三国使臣面色变得灰暗无比，而凉月亲王更是一脸的失魂落魄。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殿内群臣与禁军齐齐单膝跪地，齐声道贺，声传四野。 和月山一样，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也都为这个王子的出现而兴奋不已。 未来拥有这样一位强大无匹的月王，周边还有谁敢进犯月国？ “哈哈哈哈……众卿平身！”月山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此时他甚至想要在这大殿内手舞足蹈引吭高歌。 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内的激动，主动伸手抓起了林四的左手。 林四并未抗拒，而是任由他抓着，两人就这样一路从殿门一直行到大殿内部的高台上。 “从今日起，月连山便是月国王子！”月山对着下方近万人大笑道。 群臣无一反对，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哪怕是心内极度不甘的凉月亲王，此时也只能跟着俯下身。 啪啪啪啪…… 殿内传来了清脆的拍手声。 能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事情的，也只有那两名剑宗长老了。 二十一长老放下双手，含笑看向了林四：“你们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现在，是否可以抽空和我们谈谈了？” 不等林四开口，月山便连忙问道：“你们要维护连琴那个贼子？”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这个儿子，可不想下一刻就被某个不知名的宗门以弑师的罪名处死。 然而这件事，他这个月王也很是无力。 拥有至少二十多个天境高手的宗门，他倾尽月国举国之力，也完全无法抗衡。 这种宗门，月国根本得罪不起，但此时为了刚刚认回的儿子，他终归还是第一时间站了出来，想要护住他。 或许因为月山成了连山的父亲，那名脾气不好的第二十二长老只是面上闪过一缕怒意，却并未开口喝骂。 二十一长老笑着的摊了摊手：“至少，要将这件事调查清楚。不可能宗内死了一个长老，本门却不闻不问。” “这件事，就没有转圜余地么？” 二十一长老摇了摇头：“这必须要看本门宗主和大长老的意思，我们也无权决定……” 月山还要开口，林四却对他摇了摇手。 他能看得出月山对他的维护，虽然很可能是因为他的月国，他的继承人，他的将来，但他心内却依旧涌起了一缕莫名感触。 他挡在了月山身前淡淡道：“你们应该很清楚那个人的实力。” 当他亲自出面后，两名剑宗长老的面色终于变得认真起来。 “不错，我们很清楚！”二十一长老点了点头。 “那你们应该清楚，凭我当时的实力，即便是他只剩一口气，即便他将后背让给我，我也杀不死他。”林四无耻的将当初尹漓推出的观点摆了出来。 他这句话，倒是让那两名剑宗长老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自从那场变故之后，他们也明白，那位化名为封琴的长老，实力要比他表面展露的天境中期强太多了。 “你说得没错，以你当时的实力，确实不可能杀得了他。” “那你们还找我做什么？” 二十一长老无奈道：“无论如何，你在出逃时，还斩杀了本门三名破境执法者。而且杀死封琴长老一事，也需要宗主他们亲自做出裁定……” 如果林四只有破境的战斗力，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废话，直接就将他强行抓走了。 可现在，他们却没办法这么做。 一旦和林慕二人动手，他们这两人甚至有殒命的危险。 林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很快就推断出这件事有蹊跷。 “这么说，他当时其实是和宗内某位或者几位高手大打出手，才会出现意外，我只是替罪羊？” “这……事关本门机密。你是否替罪羊，在事件水落石出前，我们也无法判断。” “你们来这里，是要抓我回宗门接受调查？” “是请，请你回去。” 林四扬了扬眉，似笑非笑道：“如果我不回去呢？” 他并不想现在就回剑宗。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现在这剑宗长老嘴上说得好听，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把握强行抓走自己罢了。 而一旦自己真的回到剑宗，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面对拥有圣境和至少二十多位天境的剑宗，单人只剑的自己到时候还有说话的份么？ 就算要回去，也要等到自己有了足够本钱的时候。 二十一长老含笑道：“那不久之后，应该会有更多比我们实力更强的人来请你……” 这已经算是不折不扣的威胁了。 殿内众人纷纷露出了担忧之色，他们也能听出那个宗门有多强。 可以说，如果林四真的拒不从命，迎来的将会是雷霆之击。而以月山的性子，到时候恐怕会让整个月国给他儿子当后盾，最后整个月国都会因此而…… 好在，林四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眉头稍展。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这连山王子，终归不是一个固执莽撞的人。 “具体时间呢？” “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之内，我必定会去一趟剑宗，彻底了结这件事。” 二十一长老皱了皱眉：“太长，我们恐怕无法复命，门主和大长老也一定不会满意……” 林四扯起嘴角淡淡笑道：“我在龙燕做过的事情，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不错……” 虽然剑宗消息不灵通，但他们的消息却很准确。他们终归是个强大的门派，在龙燕战场交战双方高层中传播过的那些传奇事迹，他们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他们听出了林四的意思，对方这是提醒他们，如果不想像神炎帝国和无极殿那样后悔的话，就不要过度招惹他，因为他有能力让剑宗也痛不欲生。 听到这威胁的瞬间，他们觉得可笑，剑宗可是拥有圣境的门派。而林四在月国这种小国，就算成为兵马大元帅又能怎样？ 但很快他们的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林四极擅指挥作战，堪称算无遗策。他还拥有慕哲平，聂河与那名黑裙少女的帮助。 坐镇月国大军之中的他，纵然不能动摇圣境，但想要将数量本就不多的剑宗门人灭杀掉一小半，却并非做不到。 更何况，只要没能在短时间内灭杀他。他完全可以投靠高真，东煌，碧澜等国，甚至加入无上云颠，白云道，心宫等宗门…… 想必，只要他一开口，这些势力只会扫榻相迎，因为他已经值得那些势力这么做了！ 那时候，剑宗还能安枕无忧吗？ 而最关键的是，他出自剑宗，他对剑宗了如指掌。 然而，这威胁虽然已经足够有分量，但宗主和大长老又怎么可能会任由一个叛门弟子逍遥在外，甚至要挟本门？ 他们的心思，林四完全就是洞若观火。 他的牌，当然不止这么一张。 “告诉宗主，我已经接手暗夜之刃，我想他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两名剑宗长老眼内闪过迷茫之色，他们没听过这个词，更不懂它意味着什么。 但下方的慕哲平却笑了起来。 他只能为林四的‘狡猾’感到叹服，他几乎可以预见两名剑宗长老回去后，将暗夜之刃这四个字说出来时，那剑宗宗主会有怎样的反应了。 暗夜之刃是和守御之剑齐名的组织，剑宗宗主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无论他知不知道十方楼就是暗夜之刃，当他得知林四接手了这个组织后，他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林四，确确实实真的是暗夜之刃的首领。 只不过，剑宗宗主又怎么会知道，这首领暂时只是名义上的，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他到时候只会将暗夜之刃当成林四自己的力量。 拥有这份力量，林四就有了和剑宗宗主平等对话的资格。到时候，他之前在剑宗犯下的那些事，在剑宗宗主眼中还叫事么？ 两名剑宗长老最终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这里。 第730章 大婚之夜（十六） 殿内众臣的目光已经彻底亮了起来。 林四那番话，他们听不太明白，因为其中包含了许多只有林四和那两名长老心照不宣的东西。 但他们却清清楚楚看到了一点，林四仅凭几句话，就轻松化解了这场‘灾难’。 至少，将这场‘灾难’推到了数年之后。 自始至终，他都表现得镇定从容，胸有成竹，不卑不亢…… 这份风采足以让他们心内暗赞不已。 之前在他们心目中，林四只是个强大的修行者，是一介匹夫。 他的实力众人有目共睹，但他的心性，他的品质如何，殿内群臣心内依旧存着疑问。 而现在，他们却已经渐渐放下心来。 和之前那欺软怕硬，内心懦弱的月鸿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在林四身上，他们看到了类似首领的气度。 殿内一些臣子甚至忍不住开始期待，将来连山王子继位之后，月国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月王陛下，这次确实算是从天而降，捡到了个宝…… 月山更是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他甚至一脸得色的揶揄起下方的叛逆丞相扬劼来。 “扬劼，你觉得孤王这孩儿如何？值得你们效忠否？” 扬劼抬起头，望向了高台之上的父子二人，眼内透出了无比复杂的色彩。 过得良久，他才垂下布满灰白发须的头颅：“我无话可说。” “哈哈哈哈！你之前不是说，对今夜之事毫无悔意么？”月山讥嘲道。 扬劼不卑不亢道：“如果是那月鸿，我确实毫无愧意，那种货色根本不配登上这大殿。而洛宁公主是女子，此事如果不早作决断，日后必生更大祸患。寒月亲王虽然才不及陛下，但他三位世子却也算是颇有才干。为了延续这月国统治，我……” 月山陡然伸手遥指向他，怒声道：“闭嘴！你这老匹夫，今夜月海谋叛之事孤王早有所料，但唯独对你却最为失望！” “你为臣数十载，兢兢业业，大小事务几无错漏，朝野清明有你一半之功，孤王本当你为王佐之才，对你极为倚重！” “岂料你竟怀了反心！你对得起孤王对你的信任，对你的看重，对得起殿内群臣和月国百姓吗？” 这扬劼是叛臣，他中间一句话竟然是在夸对方，这让林四也意外不已。 这月山，倒也不是自己所想象中的那般蛮横霸道，张狂自大嘛！ “我愧对陛下的信任，但我没有反月！我为的依旧是月国基业！”扬劼肃然道。 这扬劼，倒也是个硬骨头，到了现在竟然还要据理力争。 林四心道，你这老人家都已经认罪了，又何必只认一半？这不明显是让月山出不了气么？ 月山原本应该是不打算杀他的吧？毕竟他原本是个丞相…… 他却是不知道，这些臣子们并不蠢，扬劼也并非那么愚顽之人，但他们却有某些林四所不了解的坚持。 他们在意后世史书对自己的评判，他们不想遗臭万年。反贼和站错队，这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会让人心生鄙夷，后者则只是让人唏嘘感叹罢了。 “你还敢狡辩！我看你是想下去和月海团聚了！来人！”月山震怒不已。 他现在已经对这扬劼起了杀心，篡位这种事情，本就是罪大恶极的大罪。扬劼竟然还拒不认错，月山如果再不杀他，又如何震慑其余人？ 两名持戈侍卫立即抢上前来，一把按住了扬劼，便要将他押下去。 “陛下！” 御史大夫祁用上前一步，尚未来得及开口，月山便冷冷道：“怎么？你要为这反贼求情？” 说实话，现在没几个人敢为扬劼说话。 一旦说话，那很可能会被月山迁怒，万一被一并归入叛党之中，最后自身都难保。 祁用面皮颤了颤，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扬劼虽然参与了今夜寒月篡位之事，但罪不至死……” “月律之中，对于谋逆篡位是如何论罪的？” “这……斩首，夷灭三族。” 月山挥了挥手：“那就斩了吧。” “陛下……”一时间又有几位大臣连忙出声求情。 既然连扬劼杀掉了，那么，先前跪下支持月海的四百多人以及他们的家眷一个都活不下来，那可真是一片人头滚滚的场面了。 他们也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 就连月洛宁也忍不住开口劝道：“父王三思啊……” 那些金甲侍卫一时间也未敢听从命令，而是眼带彷徨的向月山征询意见。 此举更是令月山狂怒，眼看他就要到爆发的边缘，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父王，既然这老丞相为月国立了那么多功，做了那么多事，今夜又只是站错了队，并非叛离月国，何不网开一面？” 说话的人是林四。 说实话，林四对这个扬劼倒是没有恶感。毕竟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月山是自己父亲，当时他甚至也巴不得看到月山倒霉。 扬劼等人的罪，如果往大了说，那是大破了天，那可是谋朝篡位。 但要往小了说，其实也就是得罪了月山一个人而已。他们并没有要另立外姓为王，支持的月海也还是月氏一族的亲王……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反月山，最大的原因是提前得知了月洛宁是女人这个秘密。在他们看来月山迟早无后，还不如早早将寒月亲王的王位和继承人稳定下来，否则只会让月国生出无穷祸患。 只要月山本人既往不咎，这件事其实是可以大事化小的。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月山只是气头上。一旦今夜杀光这四百人，那接下来月国恐怕会乱上一阵子。朝堂陡然空出一半，许多地方都会出现乱子。 而事实上，最终死的又岂止是这四百人，这四百人的亲眷族人也会全部被株连。 到时候男的被杀，被充军，女的被卖入一些贵族富商府内充作丫鬟，亦或直接卖入烟花之地，那背后将不知蕴藏着多少的血与泪……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君王一怒流血漂橹’了，这也未免太残酷了。 站错了队的人，当然要受到惩罚，但没必要赶尽杀绝。至少，对于林四来说，这些人都和他无冤无仇，而他们的家眷更是多数无辜，他也不想看到太多血腥。 他这声父王，让月山猛然一愣。 他心内的愤怒陡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喜悦，这代表这林四已经开始认同了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不过，他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你也要为他们求情？你可知今夜若是他们成功，孤王将会面临什么结局？”他淡淡问道。 “这……”林四也头痛了，月山这句话让他无从辩驳。 他只能搜肠刮肚找着理由。 “我也认为犯了错就要受到应得的惩罚，否则无法警示他人。只是……这些大臣在半年前的灭国大战中都未曾离弃，足可见他们对月国的忠心。而且，大错终究未曾酿成……即便要惩罚，也不用如此残酷……” 月山崇尚严刑峻法，但他林四，却终归还是有些心软。 说实话，林四这点理由，根本就打动不了月山。这些人忠于月国，但却背叛了自己，留他们何用？ 他甚至认为林四这是妇人之仁。 不过，现在他的气也消了，自己也明白，现在杀这些人是不难办到，但杀光后怎么善后却是极为麻烦。 而另外，林四一开口，他就又想到了另一关节。 于是他似笑非笑道：“所以，你想让他们全部活下来？” “是，他们应该还是很有才干的吧？一些罪行严重的就认真审一审，罪行不重的，就降个一两级，继续留着他们为月国效力，为今夜的错赎罪应该也可以吧？”林四无奈苦笑了一声。 扬劼和那四百多名叛臣霍然抬头，一脸讶然的望着林四。 他们没想到与他们无亲无故的连山王子竟然会这样为他们开脱，一时间心内充满了强烈的感激之情。 现在或许也只有连山王子说话，月山才能听得进去吧！ “赎罪？哈！”月山摇头失笑。 随后他转头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四百多人，脸上再次布满了冰冷的寒霜。 “你们这些人，孤王本不打算放过一个！孤王根本信不过你们这些叛臣，但念在王子为尔等求情，暂且就先留着你们的命！” 月山这句话，让群臣愕然不已。 处理这四百多人当然不可能现在一句话就结束，估计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整个朝廷都会为这件事而忙碌不休。 怎么定罪，怎么罚，怎么降，每个人的尺度都不会一样。 但至少，这些人应该是一个都不会死了。 谁也没想到，月王竟然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原本的坚持，这和他过往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四，他们明白，这完全就是因为他开口。 许多大臣心内暗喜不已，这位连山王子，似乎要比现任月王宽厚得多啊！虽然他说话带着江湖气息，也完全不通这宫廷礼仪，但却意外的让他们生不出丝毫反感。 而对于林四这个王子，他们从一开始就很容易接受了。且不说与身为女子的月洛宁，根本扶不起来的月鸿相比。就算是凉月亲王，也没有他合适。 毕竟，他们之中不少人的罪过凉月亲王，但却没有一个人与林四有过仇怨。 群臣纷纷俯身，大声颂道：“谢陛下开恩，谢殿下求情……” 这种场面，让林四心内涌起了强烈的不适应。 尽管他统领过千军万马，但他却还从未接受过数千人同时行礼。尤其这些人之中，许多人的年龄都足够当他的爷爷了。 林四瞥起的眉头被月山的余光轻易注意到了，他心内暗叹了一声，明白想要让这个儿子真正成为一个王子，成为月国未来的王，还有一段路要走。 他看得出，这个儿子的心太软，对臣下的尊重程度也有些过头了。 这种心性倒不能说不好，但却不适合当一个他心目中的君王。 他看向了月洛宁，如果只论心性与才干，她其实依旧还是要比林四适合得多，但可惜啊…… “从今夜起，撤去月洛宁王子之位。改封为洛宁圣尊公主，移居长宁殿……”随后他又对月洛宁做了一番安排。 这一切，倒是已在众人预料之中，月洛宁的女儿身既然被揭穿，那她当然不可能继续当王子。 月洛宁谢恩之后，月山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华素素和华家一众亲族身上。 第731章 补偿 说实话，这个晚上受到打击比月洛宁华素素两女还大的，就是华父华母了。 他们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自己女儿所嫁之人竟然是女子。 对于那荣华富贵，他们当然不可能如过眼云烟般毫不在意，但他们更在意的还是自己女儿的将来。 她将来，还怎么面对世人啊…… 月洛宁被拆穿了身份后，还能做回公主。 昭告整个月国后，和月洛宁经过隆重婚礼，正式结为了‘夫妇’的华素素，现在又该如何自处？ 这场婚礼一旦传出去，将会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华家这一众亲族，在之前还是门庭若市般受到许多殿内贵族富商的追捧，而现在…… 几乎没有多少人再看他们，人们已经刻意将他们遗忘。 人人都明白，随着月洛宁公主身份的揭开，华素素这个‘王妃’身份已经彻底成了镜花水月，再无任何意义。 尚未来得及享受太多尊荣的华家，将会重新被打回原形。甚至，可能会更惨，毕竟谁也不知道月山会怎么处置他们。 月山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之色，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意。 尽管这件事，是月山策划的，但华家一众亲族连愤慨都不敢表露一丝，他们只能低头接受即将到来的未知结局。 今夜的计划，月洛宁是月山的工具，华素素同样也是。至于华家，仅仅是附带的点缀而已。 而现在，他的计划已经完成，寒月亲王一众被连根拔起了，华素素这个工具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价值。 在群臣看来，这位‘王妃’，很可能会被月山幽禁在深宫之中，不可能会再让她踏入世间一步。 至于华家，也会被严密监控起来吧？ 这算是尽量降低此事的影响程度了，即便月山尽量美化，将这场婚礼宣扬成诛叛逆的刻意准备，也无法改变王室颜面受损的事实。 “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月山竟然将这个问题踢给了林四。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群臣无不露出恍然之色。 他们明白，月王陛下对于连山王子的宠爱程度，已经达到极致了。他既然会提前问林四，那就代表在这件事上，他已经将决定权交给了林四。 林四皱起了眉，这件事，确实极难处理。 他当然不希望华素素和华家受到一丝伤害，但现在看来，这已经不可能了。 这件事是月山造成的，如果是之前，他一定会痛恨月山，但现在月山成了他的父亲。 “华素素是教导过我修行，引导我离开青月森林的人。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可能还是一个人留在那里打猎为生，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今天。在我心目中，她也是我的姐姐……” 下方华素素原本无神的双眸渐渐恢复了神采，她满眼复杂的望着高台上的‘弟弟’，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四的一番话，让群臣百官渐渐改变了看向华家人的眼神，而华家那些亲族则是一脸惊喜。 他们何尝看不出，林四现在在月国的地位，已经完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若是要继续将华素素当成姐姐看待，那华家还真就不会衰落。 毕竟，他将来可是要当月王的人，这个月国迟早会是他的。他想要提携谁，那个人便注定了荣华富贵。 月山默然片刻，似乎在思考华素素在林四心目中的分量。 而林四此时已经直接走下了高台，径直走到了华素素面前，轻轻握住了她的芊芊素手。 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他不想看到华素素受到一丝委屈。 “孤王为了铲除寒月乱党，提前定下今夜之计，月洛宁与华素素为了这一计划甘愿牺牲配合孤王演了这一出戏，立下了大功！” 月山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出众人所料，他将这场婚礼说成了一件崇高无比的牺牲。如此，将来民间对于这两女，将不会是一面倒的嘲弄。 但月山下一句话却让众人愕然不已。 “孤王决定收华素素为义女，敕封华素素为素宁尊王公主，即日起移居永秋殿，华家赏金十万，仍享王亲待遇……” 他这个册封，让许多人瞠目结舌。 一般来说，这大陆各国的公主也是分等级的，从超一品到超三品，其下还有正九品和从九品。 月山没有姐妹，女儿又只有月洛宁这一位，自然封不了那么多的公主。 他刚刚敕封月洛宁的圣尊公主，是最高的超正品圣尊公主，这一点倒是没让任何人意外。 但华素素这个超庶品尊王公主，就让殿内群臣惊讶莫名了。这个品级，和月洛宁之间已经只隔一个超从品，远高于正从九品了…… 他们没想到月山竟然会封华素素为公主，更没想到他会封得这么高，甚至在宫内还有自己的寝宫。 以月山近乎苛刻凉薄的心性，他能做出这样超出寻常的厚赏，只有一个原因了，那就是林四。 他给华素素和华家这些补偿，只是在尽力‘笼络’这个儿子啊…… 群臣虽然明白这不合礼法惯例，但一时间却也无人反对，毕竟今夜发生的大事太多了，多到他们已经麻木。 华家一众亲族欣喜若狂，连忙谢恩。 早已远远躲在殿内一角的周子川低下了头，狠狠捏紧了自己的双拳。 他再也无法平抑自己内心的愤懑。 他不知道林四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只是暂时忘掉了他。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无法得到重用了。 今夜他为月山立下了大功，也因此终于站到了月国最高的舞台之上。 他本可以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做梦都想不到，林四竟然成了月山唯一的儿子。 他出卖寒月和月真，最终的结果，竟然算是帮了林四一次。 而被他抛弃的华素素，原本今夜会成为月国笑柄的华素素，竟然意外的成了高高在上的月国公主，成了他需要仰望的人…… 他和林四华素素之间的矛盾，月山不可能查不到。即便月山不杀他，只怕也会刻意忽视他了。 他从此再不会有任何希望爬上去。 自己这么辛辛苦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凭什么？自己具备了满腹才华，自己这么努力，比不过林四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华素素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女人都比不过？ 他几乎想要大声嘶吼，然而他不敢。他现在只能低眉顺眼藏在人群之中，只打算这荒唐的一夜结束之后，就离开这弦城。 或许是因为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尤其是得知自己身世这一点，对于林四的冲击实在太大，他确实是忘记了周子川的存在。 而说实话，除非他要强行出手，否则月山是不可能会杀周子川的。 毕竟周子川为他立了一功，他之前从轻处罚那些‘罪臣’也就算了，现在又要杀他的‘功臣’，那绝对算是倒行逆施，会引起许多人的看法。 …… 当这场筵席结束，殿内群臣纷纷离去之后，时间已过子夜。 在月山的要求下，林四这晚留在了宫内休息。 “你的父王，待你真是不薄啊……”慕哲平同样也没有离开这王宫，对此，月山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他巴不得慕哲平一直留在林四身边，当他的左膀右臂。 “父王……吗？”林四眼内闪过一片迷茫。 自己就这样有了父亲？而且是月国的国王？ “说实话，我现在头还在嗡嗡作响，感觉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他重重躺倒在这间寝宫内的雕花大床之上。 “岂止是你，就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待我，确实是很好。尽管我明白不一定是因为亲情，但却意外的很喜欢这种感觉。”已经闭上了眼睛的林四喃喃出声。 慕哲平自顾自坐在圆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才悠悠道：“他对你当然很好，今夜他送了你一份大礼。” “你是说素姐的公主之位？” “不，我是说扬劼还有那四百多名叛臣。” “那些人怎么了？”林四愣了愣，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慕哲平微微笑道：“正常情况下，即便你父王不杀他们，也会该关的关，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不这么做，不足以震慑其余臣子，尤其凉月还在……他对那些人，不可能只是降职那么轻松简单……” “我只是不忍心看到那些人的家人跟着受罪，其实我知道，他是给了我一个面子。” “你想得太简单了。”慕哲平笑着摇了摇头。 “哦？” “事实上，即便没有你，你父王最后也不会杀他们。杀光简单，但是善后太难。而且过度的杀戮，会动摇他统治的根基。但他仍然不可能会因为别人的几句劝解，就那么宽容，毕竟那些人可都背叛了他一次。” “什么意思？” “那些人，是你救下来的。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都会对你感激不已。你初来乍到，毫无根基，不一定能完全服众。但这四百多人，却绝对会支持你，将他们继续留在朝堂之上，有利于你快速站稳脚跟。 他其实，等于是在你到来的第一天，就给了你一批忠心耿耿的班底啊！” 林四睁开了双眼，一脸愕然的坐起身来。 不是慕哲平提醒，他是完全看不透这背后所蕴藏的深意的。 慕哲平一脸好笑的看着他：“换成历朝历代其余王子，恐怕是绝不会有这么好待遇的。有些国王皇帝，甚至会担心子嗣权柄过大，以至于结党营私，谋朝篡位……往往还会加以打压震慑。但你的父王对你，却是完全没有这种念头。他对你算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了……” “这四百人，现在确实降了职。但我敢肯定，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权柄并不会收缩多少。而一旦你渐渐走到前台，这些人也会慢慢被官复原职，这是他送给你的一支朝中力量……” 林四愣愣道：“你的意思是……他已经认定了要我做下一任月王？” 第732章 她的梦想 “这是必然的事情，难道你才明白过来？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不传给你，难道传给凉月亲王吗？”慕哲平哑然失笑。 林四失声道：“可是，我对此毫无准备。” “你不需要什么准备，你根本就没有竞争者。你的条件要比大陆各国历朝历代那些王子好太多了……” 林四脱口而出道：“我根本不打算当什么月王！” 慕哲平深深看了他一眼：“可你迟早是非当不可，否则不光他会失望，群臣也会失望。你现在抽身离去，只会让月国出现乱象。” “你已经成了月国唯一的王子，这是你的宿命！你如果不做，那就是逃避你本该履行的使命……” 他的话，林四虽然听进去了，但他却宁愿自己听不懂。 “你该很清楚，我是怎样的人。你觉得我适合当一个国王吗？” 慕哲平皱了皱眉，最终认真答道：“你确实不适合当国王，甚至当将军你都不怎么称职，如果没有手底下那些人拥护和帮助的话……” “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只喜欢简简单单，哪怕当将军，我也是只管想计策，至于怎么管理大军，我从来都不愿意去过问。更何况，是一个国家……”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剑客梦’终于如泡影般，啪的一声彻底破碎。 “人总会成长，总会改变。现在的你，对自己人亲厚，对敌人冷酷，对两者之外的人宽容。但总有一天，你也会变……” “变成他那样？铁石心肠？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牺牲？你想看到那样的我？” “历史上也有仁厚的君王，但有一点，心机要深，要懂得权力制衡之道。事实上，以你的聪明，一旦真正将心思投入这个领域，绝对也能很快如鱼得水。但问题是你的天性……到时候在你眼中，这王宫恐怕就像一座监牢。” 慕哲平对他的了解，实在太深了。 他很清楚林四向往的是自由自在毫无束缚的生活，他并非一个头脑简单的鲁莽之人，事实上他的心思同样无比缜密，但他行事总是想要求得一个问心无愧快意恩仇…… 这官场朝堂之上，又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正大光明，哪里有什么真正的问心无愧？ “是啊，一想到以后几十年我都要困在一座宫殿内生活，我都差点要发疯了！”林四痛苦的抓起了头发。 换作旁人，月国太子之位，将来的王位，那是何等的重要？如果有机会坐上去，那几乎可以让无数人疯狂。 但林四却并非惺惺作态，他是真的很排斥。 以他的实力和才能，如果真的有着野心，那他现在应该是碧澜帝国的公爵外带统领百万大军，权倾一方的将军了。 碧澜帝国的公爵以及二品之上的实权大将军，在大陆上的地位，其实比这月王要重得多。 慕哲平轻轻叹了口气，他也能看出这一点。他知道，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于林四来说却是一种负担。 但是没办法啊…… “我们不是要为他们创造一个家园吗？你现在等于凭空有了极高的起点和根基，省了无数的事。”他只能这样劝说他。 林四一脸的哭笑不得：“你这家伙，是在将我当三岁小孩哄吗？你当我不知道吗，以现在的大陆局势，统领一国反而不如占据一城。” 他明白慕哲平指的是建立势力的说法，现在他成了月国继承人，整个月国都迟早会是他的，还用费什么力？ 月国群臣会为他治理‘势力’，月国大军会为他守卫‘势力’，确实是省了无数的事。 但大陆中部的战争迟早会打过来，到时候月国又岂能独善其身？ 以月国的实力，怎么可能抗衡得了神炎赤楼等国？到时候他要保护的不光是身边那些亲近的人，还要加上月国的黎民百姓。 他的担子，会变得无比沉重。 “但你已经是月山的儿子，你不可能坐视这里被灭。你必须要以这个国度的主人自居了，为了保卫这里。”慕哲平淡淡道。 林四没有继续答话，而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忽然说出了一句异想天开的话：“你说，如果让洛宁姐当月王，我在外征战，会是怎样？” 慕哲平一脸愕然。 他沉声道：“难道你还在抱着那个想法，扶她当月王？我劝你马上打消这个念头，因为这根本不可能了！有了你，群臣不可能会支持她！” “我只是说如果嘛。” 在他看来，这是无比完美的一个画面。月洛宁曾经就是以当月王为目标，她的心性和才能也适合当月王。而自己不想做月王，也没有这个才能。 与其如此，各取所需，各展所长，皆大欢喜不是更好吗？ 但是，慕哲平却面无表情的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设想很美好，但根本不现实。我知道你的念头，等你父王故去是吗？我只能说，到时候如果你一力坚持，只会令月国朝野上下动荡不安……” 林四的面色黯淡了下去。 他心内没来由的对月洛宁起了一缕愧疚。如果不是当年自己劫持她，月山不会轻易放弃她。如果不是自己今夜变成了月国王子，她的梦想也不会彻底破碎。 自己，竟然是一手终结了她愿望的人吗？ …… 而在另一边，月山与应飞之间的谈话就显得轻松了许多。 “今夜的结局，真是让我做梦都想不到！”月山此时正颇有兴致的挥毫练字，他的嘴角则荡漾着无法抹去的笑意。 自从当年从草原死里逃生回来之后，月山便让应飞隐在了幕后，因为他不想让连琴知道自己‘看到’了他在草原所做的事情。 暗卫本就会处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务，而应飞又已经贴身陪伴他十七年，亲眼目睹了不知多少次月国政局的动荡过程。 他已经算是月山的第一心腹了。 他能轻易感受到月山心内的喜悦，因为过往十几年，月山笑得都没有今天这一夜那么多。 于是他那张已经不成人样的脸也露出了一个颇为难看的笑容：“是啊，着实没想到，原本让我们忌惮的林四，竟然成了您的儿子。” “哈哈！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月山虽在练字，但心情却依旧无法平静，以至于水准大失，字迹歪斜，然而他却毫不在意。 “其实，在第一次得到林四慕哲平的消息，得知他们在天河所做过的事情后。我曾嫉妒过连琴，竟然有这样一位出色的传人……没想到，这传人竟然是为我培养的！”他的神色得意无比，简直就像是偷到了鸡的黄鼠狼一般。 应飞含笑道：“连山王子确实极为出色，我调查过他在天河草原所做过的一切。抛开他名震大陆的修行天赋之外，他的聪明程度同样令人不得不赞叹！” “哈哈哈哈！”月山丢开手中狼毫仰面大笑起来：“他可是我的种，甩开暗卫，突入曲山峡谷，挑动临嘉城几千高手死斗，制定长桦山夺旗战的计划，阜伦坡以少胜多……哈，我真遗憾没能亲眼见到那一幕幕！” 这些原本都是他忌惮林四的原因，但现在，这已经成了他显摆的资本了。 如同民间许多父母希望子女成才一般，他此时也忍不住向着自己的心腹夸耀起自己的儿子来。 “您以后会见到许多幕，毕竟，他已经是您的儿子。”应飞哑然失笑，对他这种近乎幼稚的表现感到很是无奈。 月山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吩咐道：“对了，派人去大陆中部查一查，他那大半年，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我记得，他对那两人说的，在龙燕的所作所为……我很好奇。” 应飞微微颔首：“是，我会尽快派人去大陆中部一趟！” “他还需要磨练，现在的他，还没有成为一名月王的心性……”月山交代完事情之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应飞点了点头：“确实，连山王子，之前是个江湖人，行事也是江湖人的心态。” 月山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是的，这一点，想要扭转过来并不容易。” 林四不同于月鸿，不是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的人。他要是逼得太狠，林四大可以直接飞出王宫，四处逍遥快活，他拦都拦不住。 而且他也看得出，林四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这个儿子太强，虽然是好事，但又是让他头痛的事。 “您多虑了，这件事其实并不难解决。” “哦？你有何高见？”应飞这句话，让他双眉一挑讶然不已。 “所谓一物降一物，您忘了一个人啊，洛宁公主……” 月山陡然一愣，旋即陷入了思考之中。 对于应飞的提议，他第一反应就是排斥。 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的了解是很深的，他很清楚月洛宁这些年来这么努力，为的是什么。 那个王位，是她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 他找到月鸿后，最担心的其实并非寒月凉月，反而是这个女儿。 他昨夜那计划，是为了帮助月鸿斩除一切登上王位的‘阻碍’。这‘阻碍’除了寒月凉月之外，也包括他的女儿。 所以，他才会对她那般残酷，在她婚礼当夜，当着满朝文武和外国使节的面，让她的身份被寒月拆穿。 为的，就是彻底断绝她的最后一丝幻想。昨夜的那计划，第一个‘斩除’掉的，不是寒月，其实是月洛宁。 他不可能再让月洛宁参与任何政事，她今后就是月国第一公主。她需要做的，就是尽到一个真正公主该有的本分。 后宫不得干政，他自己的女儿也一样。 第733章 外界反应 不过，这一切想法，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他要扶的人是月鸿。 月山非常清楚，月鸿不可能斗得过月洛宁。 现在有自己撑腰，月鸿或许能安安稳稳适应下去，但等到自己死去之后呢？ 两人的头脑，能力，心性实在差太多了，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继续放任月洛宁，那将来自己不在了之后，她想要玩死月鸿，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才要将月洛宁变成一个和朝政彻底隔绝的公主，断掉她的一切机会。 但是…… 现在的王子已经不是月鸿，而是林四。 林四和月洛宁之间的深厚感情，就连殿内群臣都能轻易看出来，他这个父亲自然不会例外。 而林四的聪明程度，也完全不是月鸿所能比的。 有了他这样一个优秀无比的王子，群臣根本不会再有什么犹豫的，月洛宁就算做再多努力，也只是枉然。 更何况，再退一万步，林四还有超强的个人实力。 以他的实力，只要始终保持着王子的名分，那王位几乎就不可能丢得掉。 实在不行，他可以用他强大的实力去拿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他现在就已经能斩杀天境初期了，再过数年，他会是什么实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算计也显得苍白无比。 没错，月洛宁不会想着夺林四的位置，即便她想，也办不到！ 这么一想，让自己的女儿去教自己的儿子为君之道，教他权谋之术，教他礼仪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些东西，本就是她最擅长的东西，她甚至已经差不多青出于蓝超过自己了。 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老师’了。 而且，林四对自己终归有些生分与抗拒。自己要他做的，他不一定会听，但他对月洛宁却不会。 到时候，本就极其聪颖，还集合了连琴的修行实力与自己权谋之术的新一代月王，能带领月国走到哪里？ 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一幕了。 “天亮后便让洛宁公主来见我，我有话要对她说！”他重重道。 他再也没有提到曾经倾注了他全部期望的月鸿，仿佛，那个人不是他的儿子，甚至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 当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初升的旭日将光芒洒遍全城时，昨夜发生的许多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王都。 月国王子月洛宁是女子；寒月亲王犯上作乱已被剿灭；原本的王妃华素素被封为了素宁公主；草原国的扎古图竟然是天境高手，昨夜意图行刺月王，结果被林四慕哲平斩杀当场…… 这些，原本都是足以震荡整个朝野的大事。原本，都会引起足够轰动的议论。 然而，这所有消息，都没有最后一个消息来得震撼。 许多月国民众心目中的少年天才林四，竟然就是月王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月连山。 月国在‘失去’了月洛宁这个王子之后，竟然立即就迎来了另一个王子。 这个消息，已经被月王用昭告天下的方式，迅速传向了四周各城，乃至周边各国。 而昨夜大殿之中发生的一切，足有上万旁观者，这些人都足以证明这些消息的真实性。 人们已经无心去评判那场荒唐的婚礼，无心去批判谋逆的寒月亲王，他们全都沉浸在了林四成为月国唯一王子的消息之中。 因为，这是真正和他们休戚相关的事情。 他们是月国人，而将来，林四很可能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了。 整座弦城，不知有多少人在议论着这个消息。 这个消息来得如此的突然，以至于每个人在听到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怀疑这是假的。 但很意外的，在这个消息得到官方的证实之后，整座弦城的百姓，几乎没有人从内心抗拒接受林四成为月国继承人的事实。 许多人甚至和月山一样，期待着连山王子大展身手。 这种现象很反常，但其实又在情理之中。 圣山之战之所以那么受人追捧，就是因为他是最快最直接的成名手段。幻影阵已经将一举成名天下知做到了极致。 而在圣山之战中，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带着月国队夺到史无前例的第三名，为林四积累了太高的声望。 事实上，即便他在大陆其余国家暴露身份，恐怕都会引来一番轰动，更何况是月国？ 对于他，月国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没有通过幻影阵看过他的人，在这一两年来，也对他的名字如雷贯耳了。 而他在半年前那场灭国战争尾声赶回月国，力斩紫星天境，等同打出了月国仅有的一缕气势。 当时消息传出去后，更是将他在民间的声望推到了顶峰。 这半年他住在学园之城时，甚至会有一些月国人不远万里赶去那里，只为亲眼看一看这位名震月国的英雄。 他在学园之城的一些店铺买东西，对方甚至根本就不收他的钱。 虽然他在月国受到的拥戴，依旧不可能达到尹漓在天河时受到的那种近乎于膜拜的程度，但他在民间声望极高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可以说，他这个新王子在被公诸于众不久，便以极快的速度被月国民众所接受了。 慕哲平有一句话说得确实没错，他继位前的环境，确实要比历朝历代大陆各国的其他王子们好太多了。 完全就不存在什么阻碍。 …… 在昨夜，林四对这王子之位的感触虽深，但直到第二天，他才明白了真正的不同之处。 第二天他先是去见了住在永秋殿的华素素，而后他便在这里见到了进宫来看女儿的华父华母以及华茜茜。 昨夜华茜茜同样也在场，但当时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两人根本没有机会说话。 也许是因为林四，月山对华家很是优待，换作一般外人，是很难出入这宫闱之地的。 而当林四入内之后，华素素还未怎样，华父华母竟然主动站起身来要向他行大礼…… 甚至，就连一边的华茜茜也显出了一丝拘束。 林四连忙制止了他们，但双方之间，却已经无法如从前那般随心所欲了。 华父华母在和他说话时，明显已经变得小心翼翼，因为他成了天潢贵胄。 而华茜茜也没有如从前那般，一见到他就大呼小叫。 林四的心内已经在叹息，这不是他想要的。 在他来这里的路上，沿途的宫女太监侍卫们，也同样无不是远远见到他就立刻躬身行礼请安。 他苏醒不过三年，而且一直都是游离于官方势力之外的修行者，算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但其他人不同…… 华父华母只是普通人，他们一直就在月国生活，对这王权有着天生的敬畏。 哪怕是同样身为修行者的华茜茜，以往在他面前无拘无束的样子，也已经很难见到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华茜茜还能变回来，但华父华母是不可能了。 而当他回到自己居住的乾和宫时，慕哲平已经在和刚刚赶来的叶弘攀谈了。 见到他回来，他的二哥叶弘竟然也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且打算对他行礼。 “见过王子殿……” 林四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阻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什么王子不王子的，你可是我的二哥，难道也要如其他人那般让我不自在吗？”他苦笑了一声，忽然觉得很累。 然而叶弘却一脸严肃的摇了摇头：“君臣之礼，岂能荒废！这不合礼法……” “我还不是君，你也不是我的手下，而是兄弟你明白吗？” “可是……” 林四重重摇了摇头，他无比认真的望着面前的叶弘，语气中带上了前所未有的真诚：“没什么可是的，我不想以后变成孤家寡人。你这个二哥对我行礼，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孤独！” “阿四……”叶弘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和月洛宁也是结拜关系，但无论是他还是月洛宁都不会在意这殿下称呼问题。 他们之前本就是君臣关系，哪怕变成了结拜的大姐二弟，也是后来添上去的。两人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之前的相处形式，因为彼此早已习惯。 但林四这番话，却让他在深受感动的同时，也无法反驳。 他很清楚，林四暂时还无法接受这样的转变。 “就这么定了。”林四张开手臂抱了抱他。 当年在天河时，容雨曾私下对他与慕哲平评论过他们五人。在容雨看来，将来的月洛宁就是月山，叶弘是钱无垠，林四是连琴，慕哲平是方羽，而谢少英是容雨。 那时候的容雨认为月洛宁迟早会变成月山那种无情无义之人，认为忠于月洛宁，忠于月国王室的叶弘迟早也成为权力倾轧中的牺牲品…… 林四在抱住他的这一刻，心内已经在暗暗立誓，自己绝不会变成连琴，更不会让叶弘成为另一个‘钱无垠’。 自己这五人，绝不会重蹈当年那五人的老路！ “对了，老五怎样了？回来半年了，一直没听到他的消息。”之前一直因为月洛宁的婚事焦头烂额，林四都忘记问谢少英的近况了。 那次进入圣山第三关前，对他们所说的话，会很伤他的心吧？ 他很想当面向他解释并道歉，那个倔强的小弟，应该能听进去吧？ 然而，在听到他这个问题之后，叶弘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他……进了无上云颠。” “这，怎么会？他难道不知一入门派，就很难自由了吗？”林四皱起了眉。 第734章 回不到过去 门派弟子，行事之前首先要考虑身后门派的利益，否则门派又凭什么花费精力培养你？和大陆数十个国家一样，每个门派，也都是一个势力。 加入了一个势力之后，往往就会身不由己。 如果形象一点，这些门派弟子其实也如同臣民，门派就是他们需要效忠的国家。 只不过，门派没有国家的人多，也不像真正的国度那般复杂罢了。 哪怕强如尹漓，也不得不为了心宫的决定而出现在龙燕的战场上。更何况是其他弟子，他们根本就没有太多自主权，门派对于叛徒的处罚是很重的。 谢少英算是千宋未来的希望，他竟然加入了无上云颠？ “看来，他是真正恨上我们了。”慕哲平幽幽一叹，以他的聪明，第一时间就能推出谢少英当时的全部心态变化过程。 叶弘连忙道：“只要他一回来，我就立即去和他解释一切，他会明白你们的苦心的！” “希望吧……”慕哲平无奈的笑了笑。 他们在龙燕战场上，杀掉的人之中，应该有不少都是来自无上云颠的吧？ 守卫库宁城时，杀死的那个天境初期宋泊。林四最后被追杀时，和若若一起杀掉的那个天境中期东阳舟，都是无上云颠的长老。 而中间还有那么多次大战，甚至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杀死天境之中，哪些是来自无上云颠的。因为当时他们根本就无心去刻意统计这些东西，这些事情当时由姜戎等人去做的。 至于因为他们而战死的无上云颠的破境，极境弟子，就更是不计其数了吧？ “他不会也参战了吧！”林四陡然一惊。 “参什么战？”叶弘愣了愣。 “龙燕的大战。” 叶弘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他一直留在门内修炼，据说他在那里很受重视。去年千宋还传回了他晋入破境的消息，引起了一番轰动。” 他从圣山回来后，就一直留在西北军中，对于比邻的千宋国内发生的事情，算是非常了解了。 “那就好……”林四这才放下心来。 “但愿……他不要因为我们而受到影响吧。”慕哲平淡淡道。 他们杀了许多无上云颠的人，而谢少英是他们的兄弟，他担心谢少英会因此而被无上云颠的人当成出气目标。 林四轻呼了一口气，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希望吧，能进无上云颠，也算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了。也许在那里，他的修行天赋才能得到真正的发挥。” …… 这天夜间的晚膳时分，他和月山月洛宁青娑这‘一家人’终于再次得到了见面的机会。 月山的脸上依旧未能彻底褪去疲态，看样子又是忙碌了一整天。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昨夜那场政变，事后有着无数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此时他们四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倒像是一场家宴。 只可惜，青娑终归不是青樱。 月山脸上再次露出了开怀的笑容，这让早已习惯他过往秉性的月洛宁甚至有了一些不适应。 席间，月山甚至为她夹了两次菜。 这是她从记事开始，就再也没有享受到过的‘待遇’。 如果不是因为林四的一个问题，终于也提起她的最大兴趣，这一场‘家宴’，她恐怕会一直神思不属。 “我们的母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当林四问出这个问题后，月山与青娑不约而同收敛了笑容。 望着齐齐看向自己，眼内露出极为期待目光的一双儿女，月山脸上闪过了一缕痛苦与甜蜜交织的神色。 “在我心目中，你们的母亲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有多美？”林四兴致勃勃问道。 虽然他对自己的母亲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但却本能的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听到林四这近乎幼稚的问题，青娑忍俊不禁道：“姐姐当年就是草原第一美女啊。” 她的气色已经比昨夜好了许多，仿佛得到了重生一般。 “难怪青姨和姐姐也这么美。”林四嘻嘻笑道。 而月洛宁此时已经彻底回复了女人装扮，第一次见到时，林四甚至差点没能认出她来。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油嘴滑舌！”她忍不住揶揄道。 “哈哈哈！他说的是实话，不过宁儿你的美貌，也有父王一份遗传。” 月山竟然破天荒的跟着开起了玩笑，这让月洛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四得意的对月洛宁扬了扬眉，随后继续问道：“您和母亲，是怎么认识的？” 月山微微一笑：“这件事……说起来倒也算是巧合。” “哦？” “当时我们五人在赤楼王国游历，路过修南城时，无意中注意到了她。当时她身边仅有一名极境护卫，因为盘缠被偷，她不得不在在那里卖艺……” “卖艺？”林四瞪大的眼睛，他也算是去过很多地方了。这种行当他不是没见过，只是着实很少见。 月山点头笑道：“没错，她在街上表演唱歌跳舞。说实话，她的舞姿着实美妙无比，哪怕无丝竹相和，也依旧牢牢吸住了我们的视线。只可惜，看的人多，真正捧场人却寥寥无几。” “然后呢？” 月山耸了耸肩：“然后当地恶霸出现，垂涎她的美色，要她交保护费，否则就要抓她回去。她的护卫自然强烈反抗，结果引来城内大批赤楼官兵，于是我们英雄救美，带着她一路逃出了城。” “这还真是……”林四抽了抽嘴角，这种大街上强抢民女的事情，在许多传记小说中很常见，但在现实中却很罕见。 即便有城内恶霸看中了某位民女，也不至于蠢得当街强抢。那太过惊世骇俗，影响也太大，简直就是在坑他们自己身后的父母家族，也很容易被政敌或竞争对手当成把柄。 能用的手段很多，一般根本就不会被外人得知。 至少他去过那么多城池，还从未遇到过一次。没想到，他的母亲竟然遇到了这种‘新鲜事’。 “后来呢？你们就在一起了？” “差不多吧。” “对了，她是什么实力？” “我似乎没说过她是修行者吧？”月山瞟了他一眼，好气又好笑道：“难道你以为你母亲是一位修行天才？她真要有那种实力，也不至于盘缠被偷了。” 月洛宁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一点实力都没有，竟敢从草原国跑到赤楼那么远？” 月山大笑道：“这就是她的独特之处，也是吸引我们的地方啊……” 月洛宁无力的扯了扯嘴角，这应该算是不自量力的出去找死吧？如果不是碰巧遇到了月山和连琴等人，她当时的下场恐怕会很悲惨。 青娑掩唇轻笑道：“姐姐就是那样的人啊，外表看似柔弱娇怯，但骨子里却是古灵精怪。而且极为要强，她的眼界也要比我们宽广得多。” 月山哑然失笑：“没错，我们五个经常被她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他这当然是自谦，不过他这番评价，倒是让林四想到了另一位少女。 于是他继续问道：“母亲她也是你们那个逐梦乐队的吗？” “容老二对你说的吧？你说得没错，她其实也算是我们之中的一员。那时候，除了月大的琴，钱四的箫，方五的筝，连三的鼓之外，樱梦的舞也曾让灵国人沉醉……” 月山闭上了双目，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回味之中，嘴角甚至不知不觉溢出了一丝淡淡微笑。 林四眼内也露出了神往之色，遥想当年那六人相亲相爱默契无比，鼓筝和谐琴箫齐鸣，乐声悠扬舞姿翩然…… 那是怎样一番美好的光景啊！ 他不愿意提起他们后来的决裂，不愿意破坏那已经只能浮现在畅想中的画面，于是他故意打趣道：“当时的演奏，容二叔是不是凑数的？” 他的话，让月山忍不住爆笑出声：“哈哈！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吗？没错，容老二在那乐队确实就是凑数的。我们几个曾经轮番教他，奈何他在此道着实是一块不折不扣的朽木！哈，那家伙有一次练习时，竟然恼羞成怒劈碎了面前的琴……” 林四忽然插嘴道：“您和容二叔……还能和好吗？”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月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从他的字里行间，林四看得出他虽然恨连琴，但却并不恨容雨和方羽。在提起容雨时，他依旧是带着开怀的笑容。 但很遗憾，只是看到他现在的沉默，林四就知道，当年杀钱无垠之事是真真切切的了。 否则他现在应该做些许辩解了。 现在他成为月国王子的消息应该已经彻底传出去了，容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他忽然很担心，容雨能接受他从最推崇的三弟徒弟，变成最痛恨的大哥之子吗？ 而且，容雨至今仍不知连琴在分别之后的那些作为。 在他心目中，连琴依旧是个古道热肠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他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想回学园之城了。” 不光因为容雨，还有唐小芷。 他曾向她承诺过会尽快回去，如果从此住在这王宫之内，她又会怎么想？ 第735章 身为王子 他的话音一落，月山就皱起了眉。 林四刚刚当上月国王子，且不说因为那场政变，现在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稳定下来。就算一切安定下来，他也不能就这样突然离开王宫。 月山对林四还有许多安排，安排他和月洛宁学习，安排他和文官们多多接触，安排他和武将们早点熟络起来。 这个国家迟早是他的，他必须要尽快……熟悉他的‘家业’，熟悉他的‘管家们’。 过去的十七年，他都不在这宫内。 在月山眼中，这件事自然是刻不容缓了，哪里还能任由林四出去闯荡江湖纵情山水？没有时间可浪费了！ “你该清楚你现在所在的位置，也该清楚我对你的期许……” 或许是因为这场家宴，父子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他对林四，终于开始以一个父亲的口吻说起了话来。 林四并没有立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以我的实力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他不是一个被人指手画脚就会炸刺的人，更何况这是他的父亲。 “我知道，只是，我真不是这块料……我愿意守护这个国家，但我真不适合当一个月王，也不想当……”他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话。 尽管已经猜到他可能会很不适应，但听到他亲口说出这番话，月山依旧涌起了浓重的失望。 “你是月国唯一的王子，你不当，谁来当？凉月亲王吗？别忘了，他曾经想要置你姐姐于死地！你甘心看着他坐上王位？” 有那么一瞬间，林四想要脱口而出——让姐姐当好了！ 但话几乎都已经冲到了嘴边，他却又强行咽了回去。 他不是个蠢货，他很清楚，自己说出这句话，表面上是为月洛宁好，但结果却会适得其反。 这句话非但不会让月山改变决定，反而会让他从此提防和打压月洛宁。 他只能先退一步。 “我有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必须要回那里。” “什么事情？”月山毫不放松的追问道。 “我需要给那里的人一些交待，毕竟我成为王子这件事太突然，我怕他们接受不了……” “北谷一族？”月山扬了扬眉。 北谷一族在月国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虽然一直隐姓埋名低调无比，但他这个国王不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 更何况半年前的大战，北谷一族也加入了战场。 对于这支力量，他原本是颇为忌惮的，并因此而先后在沧城与学园之城增派了不少人手暗中盯防。 一支强大而又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出现在自己国家境内，恐怕没有哪个国王能视若无睹。 不过现在，他的想法自然是变了。 上陵三鬼帮助北谷一族突围的事情天下皆知，既然他们来到了月国，那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林四等人。 林四成了月国王子，那这北谷一族，或许也能正式成为属于月国的一支力量。 “北谷一族，你能影响？”他试探着问道。 林四摇了摇头：“北谷一族有自己的族长，我也不能强行命令他们做什么。不过我们的意见，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很重要。” “你们？你和慕哲平，聂河？” “是，我们三人，是他们选出来的圣者。” 月山心内一惊，不动声色的继续试探道：“据我所知，北谷一族的圣者，每个时代都只会出现一位，而且地位不比族长低。” “或许吧，不过我们从未打算要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 月山心内暗暗摇了摇头，他知道林四猜中了他心内的念头，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的聪明程度，完全没有让自己失望。但很可惜，他没有什么野心，行事太看重所谓的仁义了。 北谷一族既然选他们做圣者，明显是看重了他们三人的未来，同时想要借重他们三人的能力。 为此，北谷一族不会介意为他们效力。在月山看来，这是北谷一族本就应该付出的‘报酬’，可林四竟然白白放弃了这个‘权力’。 他心内甚至暗暗责怪起自己的‘仇人’连琴来，他究竟是怎么教导林四的，怎么将他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这件事，你可以让慕哲平去做。” 林四瞥起了眉：“有些人，必须要我自己亲自见面才可以……” 月山并未追问，他内心当然不想让林四就这么离开。他看得出林四很抗拒留在这里，他向往的是外面，可他这一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打铁要趁热，或许他这一去，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将他变成一个真正合格的王子了。 他在考虑该怎么措辞。 他和林四的关系从昨夜相认之后，一直都还算融洽，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展现他父王的威严，因为镇不住林四，反而会激起他的逆反之心。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对面就响起了娇斥之声。 “你究竟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林四一脸迷惑看向身边的姐姐月洛宁，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冷冷盯着林四，眼内有毫不掩饰的怒意：“在你眼中，这月国数百年基业，这四万里疆土，这亿万黎民根本都不算什么是吗？” 林四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这样想过……” “你知道你现在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吗？你知道你一走了之的后果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为你，为月国的稳定而努力吗？你什么都不去想，你只会想自己着自己的那点儿女情长！” 她脸上透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之色，仿佛恨铁不成钢。 是的，那个位置曾经是她毕生奋斗的目标，在她眼中是那般的崇高，谁都不能夺走。 除了林四…… 然而，得到了那个位置的林四，竟然表现出了在她看来毫无干劲的态度，这让她极为愤怒。 “我没有……” 月洛宁淡淡笑了笑，看着林四的眼睛仿佛极寒的深潭。 “你没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急着回去是要见谁？” “我只是要向她报个平安。” “全月国的人都知道你现在很平安！” “我……不想让她担心。” “所以就可以让父王和群臣担心？” 林四咬了咬牙，似乎想要发火，但最终竟然又忍了下去。 过得许久，他才低声道：“我知道了，我暂时会呆在这里。” 月山颇为意外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他知道林四对月洛宁很在意，但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这几乎已经快要到长姐如母的地步了。 只是他并不清楚，林四固然是尊重月洛宁这个姐姐，但本不至于如此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姐弟，好不容易相认，又何必吵吵闹闹？”最后，反倒是性情淡泊的青娑出来打圆场。 林四脸上浮起了微笑：“青姨说笑了，姐姐说得没错，我太在意自己的感受了，忘记了自己本该担起的责任。” 月洛宁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悔意：“抱歉，我刚刚的话说得太重了……” 林四摇头失笑：“哈，那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的姐姐，又不是外人，何必在意太多？” 月洛宁似笑非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从明天开始，你不要后悔！” “你又打算做什么？”林四一脸莫名。 …… 林四很快就明白月洛宁那句话的意思了。 因为第二天送走慕哲平之后，他就迎来了地狱般的学习生涯。 林四在圣云学院做过一年的学生，那时候他就是个典型的‘厌学分子’。他没想到转了这么一大圈之后，他竟然又一次成了学生。 而这次，他的老师只有一个人——月洛宁。 每天从天亮，一直到子夜时分，他的日程都被排得满满当当的。 仅有的空闲，只是吃饭的时候。然而即便是那段时间，月洛宁也会紧紧盯着他。 他每天早上学的是月国的历史和山川地理，作为将来的月王，他必须要对自己的国家有着足够深的了解。 每天上午学的是宫廷礼仪，无论是坐是站，无论是谈话还是走路，无论是演讲还是舞蹈，他全都要学。作为将来的月王，他的举止必须要有王的风范，否则只会有失国体。 每天下午学的是月国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场构造，军队组成，各级官衔与军衔之间的关系，它们的俸禄，他们的职责，他们所拥有的权限。作为将来的月王，他必须了解这个国家权力机构运转的规律。 每天晚上，月洛宁会为他分析每一项政策的原因、过程、结果、意义。诸如征收某项赋税，诸如赈灾，诸如修路，诸如挖河……作为将来的月王，这些都是他未来要去做的事情。 月洛宁很清楚，林四是个具有强大实力的修行者。他没病没灾，无论是身体还是精力要比许多魔兽还强盛，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会累坏。 需要担心的，只是他敷衍了事。为此，她会时刻盯紧他！ 这样的日子，确实让林四苦不堪言，月洛宁不光只是教他，还总会突然提问检查他的‘学习成果’，稍有不对便是一顿斥责。 林四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华素素和青娑来自己这里串门，只有那段时间，他才能得到一点仅有的空闲。 第736章 学习 不过，林四有一点终归还是让月洛宁刮目相看了，他毕竟是拥有第一天印的人。 这天印很早就有了一样特殊作用，那就是背书。 月国的历史与山川地理，仅仅过了三天，林四就已经倒背如流。 宫廷礼仪什么的，也同样难不倒他。那些繁杂的剑法他都能一丝不差的用出来，更何况这点‘简单’的动作？ 而月国官场和军队的构造，他也很快记得一丝不漏烂熟于心。 这一切，确实出乎了月洛宁的意料。 她没想到他竟然能学得这么快，于是，她立即就加上了新的内容…… 紧接着，林四每天要背的内容就变成了月国大小官员的出身以及为官经历。 而当他好不容易将那堆积如山的卷宗背完后，月洛宁很快又为他安排了新的‘课程’。 她开始为林四剖析许多事情的原因及意义，比如一次看似普通的官位调动，一些部门之间存在的纠葛，某些明显不合理的事情为什么会存在…… 他似乎永远都有学不完的东西。 月洛宁曾对他说过，这些东西还只是月国内部的，至于对外关系，国外形势什么的，他现在还没有学到。 “景元二年四月，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是什么？” 林四知道她又在突然考察自己背过的东西了，连忙答道：“当时的丞相甘济被革职流放。” 月洛宁面无表情的问道：“因为什么？” 林四不假思索的答道：“他在天齐王手下为相十七年，贪了太多钱。” 月洛宁简直就像是要问出甘济的内裤是什么颜色，她继续追问道：“贪了多少？” “金币三百七十五万四千八百枚，银币一百三十三万五千七百枚，还有各色珠宝古玩字画。”如果不是林四拥有第一天印带来的变态记忆力，他是不可能记得住这种几乎已经被丢进故纸堆里的详细数据的。 月洛宁是放弃了继续向下追问珠宝古玩的数量，但她下一个问题却让林四头痛不已。 “为什么天齐王在位时没有动他？” “这……天齐王没有发现吧？”他不太确定的答道。 “愚蠢，天齐王早就知道甘济是个巨贪了，但他却没有拿甘济开刀，为什么？” 林四愣愣附和道：“是啊，为什么？” 月洛宁静静注视着他：“我在问你。” 林四只好硬着头皮推测道：“天齐王不忍心？甘济好歹辅佐了他十七年。” “还有呢？” 林四苦思冥想起来，过了片刻他才猛然一拍手：“甘济出自甘家，我记得当时甘家也是月国一个大世家，势力也很强吧，轻易不能动的。” “那为什么景元王就敢动了？那时候的甘家就不是大世家了么？” “难道是甘家当时的高手暴毙了？”林四摸了摸下巴猜测道。 月洛宁嘲弄道：“呵……他的家族高手再强，能强的过宫廷长老？何况天齐王南征多年，本就是个戎马一生国王，月国的军权一直被他牢牢抓在手中，他会忌惮甘家？你是不是修炼过多，把脑袋修坏了？” “那你说是为什么？”林四不忿道。 这段时间，他算是充分体会月洛宁的‘教学风格’了，很多东西根本就没有对他讲过就直接拿出来问。一旦他答不出来，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月洛宁淡淡道：“因为多次南征，天齐王在位时，军方的势力也因此水涨船高。大将军的地位很高，已经彻底超越丞相成为百官第一人了。” “所以呢？” “天齐王晚年时不再对外动武，留着甘济，是为了制衡当时的大将军段进，避免他一人独大。” “他一人独大有什么不好么？” “他一人独大，群臣都唯他马首是瞻，到时候，到底天齐王是国王，还是他段进？” “段进也没谋反啊。” “那是因为天齐王没给他任何成功的希望。” “这都是你猜测的，你怎么知道当时天齐王和段进心里想的是什么？” “蠢货！你忘了天齐王在位的最后三年一直在裁军和削减军费，同时不断提拔年轻将领取代朝中老将，安插文官进入军队行监察之职吗？” 林四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这是为了不断削弱军方的势力？” “没错，你总算还有得救！记住一点，没有那个国王希望手下臣子一家独大，甚至也没有哪个国王希望手下臣子团结一心。” “为什么？” “臣子们都团结起来了，还要你这个国王做什么？让他们团结起来对付你吗？刚夸你一句，你就重新变蠢了！” 林四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愤不平道：“你那也算是夸吗？还有，你根本没教过我这个，我怎么知道！” “我虽然没教，但这种事情三岁小孩都知道，我本以为你不至于愚钝到那个地步的。” “哈？三岁小孩都知道？你家三岁小孩能认得几个字？”林四被她噎得气极反笑。 月洛宁直接无视了他的感受，继续问道：“好了，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景元王会动甘济了。” “这还不简单？他本就有罪，而且弄倒他，能搞很多钱充实国库呗。然后，军方在朝中的地位已经被削弱得差不多了，甘济也用不上了。” 月洛宁淡淡道：“看来，你倒也不笨，确实如此。但还有另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 “派系争斗，景元王虽然是平稳继位，但他也还有几个弟弟。他当王子时，鼎力支持他的人，他自然要提拔。那时候得罪中伤过他的人，他上位后自然要打压。” “呃，难道当年甘济竟然不支持太子？” “那倒也没有，不过景元王新王继位，他担心老臣们根系太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必然会提拔新人。但新人上位，总要让老臣子们腾位置才行，毕竟他们是天齐王的股肱之臣，而不是景元王的。” 林四撇了撇嘴：“真是复杂无比，换我是臣子，我才不为你们效力。兢兢业业卖命，结果竟然还不断被当成棋子拨弄着和别人互相争斗。” “你代表不了别人。何况你自己迟早是月王，这种念头你必须要早点掐死！” 林四叹了口气：“臣子相亲相爱团结一心，做事就不会暗中拆台使绊子，这样不是更顺畅么？国家不是更加强大么？为什么要分派系？” “因为这样对国王的统治不利。而且团结一心未必就一定是在做好事，臣子的错或许国王和监察部门发现不了，但他的政敌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查。 更何况，你以为他们能团结得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目标，不可能永远一致，总会有冲突的时候。” “是么……”林四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其中的门道太过阴暗。 “好了，现在不是你感叹的时候。要扳倒甘济，扶持新人上位，需要怎么做？”月洛宁毫不停留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的问题接踵而至。 林四沉思片刻，缓缓答道：“将新人提前任命为他的副手？让他先跟着甘济学习，然后慢慢接手他的事务，为将来权力交接做准备？” 月洛宁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他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不过很快她就卸去了讶异，事实上尽管嘴上总是骂林四愚蠢，但她心内其实很清楚，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天才的人。 哪怕他对自己所教的东西很抗拒，他对事物的看法依旧经常会让自己眼前一亮。举一反三对他来说几乎是家常便饭，而他那变态的记性更是让自己觉得匪夷所思。 他在这方面，学得要比当年的自己快太多了。 只是，自己能增加他的‘学识’，却无法扭转他的心性。 “你说的没错，除此之外，还要先从地方上的小官员开始查起。先从根系挖空他这棵大树，而扳倒甘济时更是要以雷霆之势，至于最后则是清除那些重要枝干……” 她滔滔不绝不知说了多久，而林四只能不住的附和点头。 她根本就没有考虑林四的承受能力，仅仅一个多月过去，她就已经将过往需要花三年时间才学会的东西统统灌进了林四的脑海。 任凭林四再聪明，任凭他的天印再神奇，他还是感到了头晕眼花、心力憔悴。 最关键的是，他对这些东西完全就提不起兴致。 月洛宁说的许多东西，他感觉无聊至极。一件原本简简单单的事情，在她口中总会变得无比的复杂，蕴含着无数深意。 在林四看来，大不了一剑劈去，劈出一个朗朗乾坤王朝盛世，但这种话他只说过一次就被月洛宁毫不留情的数落了足足一个时辰。 如果教他的是其他老师，比如某某大臣，某某太傅，那林四能想出一百种办法蒙混过关，甚至干脆不管不顾直接溜出宫。 但很遗憾，教他的人是他的姐姐，他明白月洛宁是想让自己继承她曾经的梦想。 以往他对月洛宁只是出于自发的尊重，毕竟论实力他高出月洛宁太多，而且他的头脑同样精明，完全不比月洛宁笨。 但现在，或许是因为每天都会被她强迫着学习，被她痛斥讥嘲，不知不觉间，月洛宁在他心目中竟然有了一丝真正的威严。 他有些怕见到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甚至已经不太敢随意对她开玩笑了。 哪怕是见到月山时，他都不会这样。而这一点，他自己却浑然未觉。甚至，就连月山也完全不知道他让自己的女儿教自己的儿子，会造成这种后果。 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他现在第一个念头，恐怕就是将月洛宁远远嫁出去。否则将来即便林四继位，这月国背后的主人也还是月洛宁。 第737章 朝会 这段对林四来说如同坐牢一般的宫内学习，足足持续了两个月才告一段落。 事实上，林四的学习生涯当然没有这么快就结束，只是进入了下一个阶段而已。 无论语言上的描叙如何生动，也比不上实际接触，这是月山和月洛宁的共识。 于是，月连山这位月国‘新晋’王子时隔两个月之后，再次出现在了群臣和公众视野中。 每天早上月山和群臣上朝议事时，他需要坐在一边旁听。 对于他的出现，群臣没有丝毫的反对，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每个人都乐见其成。 虽然他在朝堂上一言都未曾发过，但下方许多大臣却已经通过眼神与表情对他表达了主动亲近之意。 每天下午月山批阅奏折和卷宗时，他需要在一旁观看，而此时月洛宁会为他讲解其中关窍，偶尔月山也会亲自提点几句。 即便是晚上，他也会经常被月洛宁带出宫，参加弦城一些高级贵族名流之间的宴会舞会。 为的，只是让月国的上流阶层尽快熟悉和习惯这位王子的存在。 这位月国未来的主人每次出场都会引起舞会的轰动，他是毫无疑问也是当之无愧的焦点。 每个人都盼着能够与他结交，贵族、富商，他们的子嗣……都争先恐后的向他示好，而舞会上那些年轻贵族小姐们更是无比希望他能看中自己。 一旦被月国唯一的王子月连山看中，将来即便成为不了王后，也能成为妃嫔。 但很可惜，林四对每个人都只是保持着亲近的同时又保持着距离。而所谓的舞会，他更是从没有亲自下台跳过一次舞。 换作其他国家的王子，自然不能这样早早的拉拢人手结成党羽，这样会招来当朝国王的忌惮。 但他却是个例外，月山甚至暗示过群臣去亲近他，去拥护他…… 只是，林四虽然已经有了当王子的觉悟，心内却依然有着一丝想要逃避这种生活的侥幸念头。 他不想真正彻底溶入进去，对于这一点，月洛宁并没有过多的逼他。因为她很清楚，这一切都已成定局，他迟早会坐上那个位置。 父王的支持，群臣的拥护，民众的爱戴，他自身强大的实力…… 这四大条件，令得他的前路不可能会再出现任何意外与偏差，只会向着那个方向平稳发展下去。 直到一件事的出现。 那是林四在弦城的第四个月，他原本的黑衣斗篷打扮似乎早已成为了历史，取而代之的是金丝头冠和锦绣蟒袍。他似乎……已经真的快要变成一位真正的王子了。 那天早朝，群臣依旧在和月山议事，而林四则正襟危坐般一动不动的旁听着，但事实上他却已经在暗暗修炼着了。 这里是月洛宁的无法插足的地方，她这位公主现在根本就没资格进入早朝的大殿之中，于是谁也不知道他早已神游物外。 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想起了唐小芷，他很是担心自己这四个月没回去，会让她胡思乱想。自己临走时对她的承诺，又一次成了空话。 老慕应该能帮自己安抚住她吧？下个月吧，下个月自己一定要回学园之城一趟！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而此时，下方的太尉葛运正在向月山上奏北方边境的情况。 “自上个月起，我国和南齐停战边界时常会发生冲突，封城、双城、兰城、巴城等沿线十余座城池，都有南齐人犯边的迹象。” 上方王座上的月山淡淡问道：“南齐人不安分了？” 葛运沉声打到：“确实，虽然不清楚他们当时为何会答应退兵。但现在看来，南齐大军对这个决定很不满，沉寂了大半年之后，他们似乎又有了再犯之意……” 大将军闵然怒道：“哼！如果没有紫星人撑腰，谁会惧他区区南齐？” 月山面无表情的问道：“这次南齐人犯边，可有紫星人的影子？” “暂时无法察知，但得到了南齐国王的纵容默许是一定的。而除此之外……”葛运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 “最近时常有北部的流民跨越边境进入我国境内，据说南齐人在那边的压迫让他们苦不堪言……” 月山面沉如水，从牙缝挤出了一句话：“那里，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那里来的流民，本就是我们月国人！” 最近已经快要官复原职的扬劼点头道：“陛下说得不错，而且除此之外，南齐人已经强行在向那里的月国民众灌输南齐历史了……” 砰！月山重重拍打了一下王座的扶手，显然是震怒至极。 “这样下去，再过几十年，那里的月国人就要忘记自己的祖宗是谁了！”他冷冷道。 下方群臣议论纷纷，有的说要打回去，在打仗方面，月国从没有怕过南齐。 有的说要徐徐图之，因为生怕南齐和紫星再度联手，破坏掉难得的局面。 一时间众臣争得不可开交。 月山静静听着，似乎一时间也无法抉择。 他和下方的臣子都有一个最大的担心，那就是紫星王国。 因为至今为止，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两国会突然退兵，他们又怎么可能猜到这是神炎人的意思。即便猜到，也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于是在他们眼中，紫星王国是一柄随时可能会落下来的利刃。 紫星王国比月国强大太多了，一旦他们如上次那般加入战斗，月国根本就无力抵抗。 除非林四的那几个朋友慕哲平聂河以及北谷一族去抵挡紫星高手，但即便那样，紫星王国难道就不会抽调更多高手来么？ “王儿，你对此有何看法？”他破天荒的问起了林四。 在过往的两个月间，他和群臣议事时都从未让林四开过口。主要是他觉得林四还需要漫长的锻炼与适应，过早表露那点不成熟的看法只会贻笑大方。 但这次，可能是想到了北谷一族，他才终于忍不住了。 从月山拍扶手那一刻开始，林四就已经收回了心神。下方群臣的议论他也听了不少，自然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法么？当然是打回去啊！”他不假思索道。 月山忍不住皱了皱眉：“如果紫星王国插手呢？” “那就连紫星人一起打回去嘛！”林四很理所当然的答道。 “这就是你的看法？难道你不知道紫星王国与我国的差距？”月山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失望。 这就是林四几个月来学习的成果么？这种大事，竟然不经任何思考，鲁莽如儿戏般去回答？ 下方群臣也是面色各异，但有一点或许是一致的，在他们心目中，这连山王子第一次应对，显然是不太合格的。 “我知道紫星与我们的差距，但紫星与我国之间，相隔了一个辽阔的南齐。他们是跨国作战，紫星的大军给养，需要南齐提供，他们派不了太多人来，否则会拖垮南齐。毕竟，他们其实都是进入异国作战……” 一谈到打仗，林四立刻就变得头头是道了。 只可惜，他刚刚那鲁莽的话语已经被月山和群臣认定为是大放阙词，以至于现在他这番话被当成了纸上谈兵夸夸其谈。 于是月山打断了他的话：“南齐的天境和破境高手怎么解决？” 林四快速答道：“我和老慕聂河等人可以解决。” “你们终归只有三个人，如果对方派来四个五个天境甚至七八个呢，如果对方来四五十个破境呢？” “打仗不是简单的高手相加与实力累计对比，对付这些高手，需要用战术……”他当初从库宁城一路打到仙江城，队伍中的天境高手始终也没有超过四个，但死在他们手中的天境高手却不下三十位。 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登天难事。 只是现在他连月国与南齐双方的兵力高手情况都还不太清楚，自然不可能凭空就想出什么具体的计划。 而且，月山也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问题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尽管在他看来，林四这完全就是在嘴硬诡辩，但他仍旧没有对这个儿子说一句重话。 “这个问题，就先到这里吧，以后再议。”他脸上显出了一缕疲态。 …… 这次讨论，并未在月山和群臣心中掀起太大的涟漪。虽然林四的表现让他们稍稍有些失望，但至少他的应对算是条理分明，而且有礼有节。 他们对他有着足够的耐心，他们能慢慢等到他真正成熟的那一天。 但不等他们等到那一天，月山就等来了一个让他震撼不已的消息。 应飞在三个多月前派到大陆中部的人终于回来了。 派到龙燕神炎碧澜等国的暗卫们，当然不可能查到林四在龙燕军中到底经历过怎样的对待，毕竟燕高扬不可能会主动泄露这些在龙燕高层不算秘密的秘密。 但很可惜，这大陆上还有一个情报能力极强的天书楼。两军高层都知道的事情，天书楼又怎么可能毫无耳闻，他们的《天书策》可不会考虑燕高扬的感受。 而自从这场席卷大陆中部的大战开始后，《天书策》除了适时收集高手的消息，比如将新晋高手列上去，将死去的高手移除之外，还增加了一个‘名将篇’。 第738章 名将 当月山接到应飞递上来的《天书策》时，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给我这个做什么？”他不是没听过天书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应飞不直接报告情况。 应飞早已先看过一遍，此时强压着尚未完全消去的震撼笑着对月山道：“您看过这个，就彻底明白殿下他做过什么了。” 他觉得这种事，还是让月王陛下自己去看更好。因为如果让自己说的话，他绝对不会相信。 月山很快就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不过却是在‘修行篇’。 在众多破境之中，他与慕哲平的名字都已经和尹漓一样独占一页了。而聂河与若若也同样合占了一页。 因为他们的战绩实在太多，多得天书楼不得不给他们单独一页。 尤其他的许多战绩，根本就是以往的破境修行者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从莫白生到东阳舟，前前后后，被他们四人亲手斩杀的天境高手不下二十个。每一个都是有名有姓，鼎鼎大名的人物。 月山的面色已经彻底变了，他终于明白林四究竟在那大半年干过什么了。 杀死紫星那名天境高手，杀死扎古图，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因为就连天境中期他们都已经杀死过了。 对于月国来说强大得令人绝望的天境高手，竟然被他们砍菜切瓜般杀掉了二十个。他们的实力，也未免太强了。难怪他说紫星王国的天境可以交给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每次他们都是联手对敌，或许林四的名字都能排到尹漓前面了。 而后，他翻到了最后的‘名将篇’。 ‘名将篇’顾名思义，便是列举大陆各国的一些知名将领的排名以及战绩。 大陆三十余国，能上榜的不过二十人。 指挥打仗这种事情，没有谁敢说自己就是天下第一，毕竟有着太大的不确定性。不像修行者比武，输赢全看战斗力。 身经百战名满天下的将军，也许某天会突然莫名其妙的输掉一场。 这‘名将篇’因为这场大战而起，所选取的二十人，有十五人都是目前正在交战几国的将军们。 而除了那几国之外，大陆其余二十多国，仅有五人进榜。 大陆在过去的数十年间并无太大战斗，这五人还是因为出身西陀高真等大国，按照资历才得以排进去的， 而这名将篇不光要看胜率，还要看指挥战役的重要性，统领的人数，指挥者的出身以及资历等等。 因此，排在第一位的便是神炎丞相魏仲。 事实上，魏仲虽然是一位天境修行者，但他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军伍之人。 他是神炎方面的总指挥，许多大战都是经过他批准之后才最终展开的。他所起的，更多是战略上的统筹作用，而非具体的战术。 以神炎帝国的威势，以他的地位，他这第一确实无人能说什么。 只看到第一页对魏仲的种种介绍，月山就彻底沉浸了进去。对于这位一国之君来说，大陆局势显然要比高手比武重要得多。 从这些战绩，他能推断出许多东西，进而改变月国的一些对外策略。 而排在第二位的，则是赤楼王国的大将军阮星文。 赤楼王国是这场大战中，第一个彻底灭掉了敌国的国度，他们最初攻打的沉海王国已经成为了历史。 第三位则是碧澜帝国骠骑将军夏毅。他在碧澜支援东煌的战斗中，指挥过几场关键性战役，为扭转东煌王国的颓势做出了极大贡献。 第四位是神炎帝国征西大将军厉昊。因为他的存在，神炎西路一直所向披靡。 第五位是乌夏王国镇军大将军管乘。面对东煌和碧澜两国的联手反击，他依然将交火战线稳定在了东煌王国腹地。 这前五位，可以说，都是各自国度的军方巨擘。他们很少会真正亲临前线，但又不可或缺。 而天书策并非完全是论资排辈，否则没有直接参与这场大战的碧澜丞相苏缪和大将军戈辰就不会排不进去了。 按照这种排法，接下来就应该是神炎大将军，紫星大将军和龙燕大将军这些人物了。 这些人成名本就很早，都是跺跺脚就能震动一方的人物，就连偏远的月国都有许多人听过他们的名号。 但当月山翻到下一页之后，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神炎平南将军宓元韵。 说实话，月山是不熟悉这个人的履历，所以只是稍稍惊讶。 但事实上，宓元韵是一夜之间从一个六品师团级的参谋，被魏仲提拔到了麾下人马不下一百五十万的三品实权大将。 这个决定当时曾在神炎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因为魏仲一力坚持，强行压下了反对的声音而已。 而事实也证明这是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在宓元韵的指挥调度下，半年前神炎中路军故意示敌以弱，引得骄傲轻敌渡江北上的燕高扬一路轻举冒进，并大意分兵。 最终在南浑江北七千余里的铁竹城外中了埋伏，一举被宓元韵歼灭了百万疲兵。 而后宓元韵连夜清扫北岸的龙燕残兵，将燕高扬彻底赶回了南浑江南岸，由此彻底奠定了中路的胜利局面。 燕高扬渡江北上的两百万大军，最终活着逃回来的不到四十万人。 而现在，神炎中路军已经如秋风扫落叶般一路南下，兵锋直指龙燕国都了。 龙燕已经岌岌可危，而造成这一局面的首功，无疑就是宓元韵。现在他在神炎军中的威望已经如日中天，魏仲对他器重无比，很可能会再次上奏朝廷提升他的军职。 在月山看来，这宓元韵被排在第六位其实有点委屈了。 他所指挥的这场大战，彻底改变了神炎中路军的处境，甚至可能会就此灭掉龙燕王国。无论是规模还是意义，都极其非凡。 尤其他还是逆境中的以弱胜强，相比于原本兵力就占着绝对优势的阮星文，厉昊等人，他的功绩显得愈发难得。 他放下手中书册抬起了头，掀了掀嘴角微微讽道：“这天书策，终归还不能完全抛去门户之见。阮星文和厉昊只是取得了理所应当的胜利，他们若是败了，那就算是庸才一个了！” “依孤王来看，这宓元韵步步为营，眼光长远，心思缜密，处处料敌先机，即便不能排在第一，也能排前三了！前五人之中，真正能在战场上与之交锋的，只有夏毅和管乘。” 应飞干咳了一声：“咳，陛下说的是。” 月山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翻开了下一页。 随后他仿佛看到了无比荒唐的东西，表情变得精彩无比。 排在第七的是龙燕天机将军……林四。 他怀着极度不可思议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下去。 从南安山帽子峰几次击退神炎大军，客苍山一阵坑杀鄂泰十余万人，再到库宁城击溃古子翰三十五万大军。 撕开防护罩破开伊平城，南下痛击神炎各路援兵，解救前线数城，聚拢三十余万大军，和慕哲平联手大破楼海纪图七十余万大军，北上途中伏击严休六十万大军，仙江城击杀鄂泰孔笙，一直到最后定计伏击武英的四十万大军…… 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三百万神炎大军因他而灭。 天书策对他的评价极多。 战术出其不意神鬼莫测，出击果断心思缜密，极擅料敌心机…… 以一己之力逆转整个龙燕战场局面的人。 神炎帝国最为忌惮也最想除掉的人。 龙燕王国若能得他继续辅佐，或许能改变整场个大陆中部的战争格局。 至今未尝一败，他的战例甚至已经写进了碧澜帝国部分军事学院的教材之中。 宓元韵与他的几次交锋，无一胜绩。直到他离开龙燕，才最终有机会毁掉他原本打下的局面。 …… 说实话，这一连串战绩和最后评价所耗的笔墨，已经远超前面六人。 只可惜，林四甚至连一个龙燕军中的正式军衔都没有，没有那支军队是真正属于他的。唯一的那个天机将军，他也没有当过一天。 而无论如何，他打下的局面，最终也还是被败掉了。之前那些胜利，意义也因此而被大大降低了。 然而哪怕他出身不详，更无深厚背景，天书楼依旧不可能就此忽略掉他，甚至不敢将他排在十名之后。因为那会让后世的人在评论这场战争时，将天书楼当成一个笑话。 月山的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粗重起来，在看完这一切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世上难道还有另一个林四？ 但很快他就暗骂自己糊涂，北谷一族的战争有林四参与这是世所皆知的事情，尤其这之中还提到了慕哲平。 没有其他可能了，这排名第七的，就是他的亲儿子月连山。 他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再次将这一页仔仔细细重复看了两遍。他的手指紧紧抠紧了这本书册，仿佛要深深陷进去。 突然，他大声笑骂道：“这小子，竟然一直瞒着我！着实可恶！” 应飞能听出他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快要蹦出胸膛的狂喜，于是他也露出了一缕无奈笑意。 在得到这些消息时，哪怕已经心如枯木的他，也同样是忍不住为之心动神摇。 他无比确认了一点，月王陛下拥有一个全天下最优秀的继承人，他对连山王子毫不保留的支持，完全是对的！ 第739章 震撼的群臣 “传旨！让葛运，祁用，扬劼，闵然等人速来见孤王！” 月山已经坐不住了，此时的他不停的快速在这书房内踱着步子，脑海内是一片混乱不堪纷繁不已的念头。 小看了他！自己和所有人都小看了他！ 难怪他那天在大殿内会做出那番看似鲁莽的应对，难怪他看起来根本就没将南齐人放在眼中！ 是啊，打得神炎人只能龟缩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区区南齐人？ 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一位绝世战神，而自己竟然懵然不知，这真是荒唐，荒唐极了。 自己原本还打算日后安排他去军中历练一番，慢慢结交军中将领，在军队中打下基础累积声望…… 现在看来，这一切还有必要吗？直接将大军交给他指挥会怎样？ 南齐人能被他赶回去吗？不，自己不应该对他这般没信心，应该去想需要多久才能被他赶回去？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他突然又坐回了原位，快速拿起了那本《天书策》。 随后他重重一拍桌子，破口大骂起来。 “这宓元韵，有何资格排在我儿前面？他在库宁城，伊平城，仙江城，勒河城连输我儿四阵！他何德何能居于我儿之前？就凭他是神炎宓家人？就凭他是平南将军？就凭他趁我儿离开后，侥幸胜了的那一阵？” “这天书策真是瞎了眼，整本书都充斥着门户之见！我儿每战皆能逆转原本的颓势，至今未尝一败，为何不能排第一？” “这魏仲老匹夫未曾亲临战阵，阮星文偷袭弱国沉海，夏毅手掌碧澜雄兵，厉昊得门派襄助欺侮疲弱龙燕，管乘坐拥初期的好局勉强力保不失……这些人，有何资格与我儿相提并论？” 他看起来无比激动，如果可以，应飞毫不怀疑他会将这撰写天书策的人揪出来痛打一顿。 说实话，他也觉得以这天书策上所书写的战绩，连山王子不应该只排第七位。论及战斗的传奇程度，论及战术的奇诡程度，前六人无一能与他媲美。 但还是那句话，指挥这种事情，本就没有什么第一第二之分。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影响胜利的因素实在太多。 现在的林四确实一仗都没输过，但不代表他下次遇到前六人就不会输，他甚至可能会输给排名在他之后的那些人。 不过，就目前的表现来看，林四的排名确实是低了。 月山仿佛是浑然忘记一件事，就在片刻之前他还盛赞了宓元韵。而现在因为他自己的儿子，他立即就又改口将他贬得一文不值。 对此，应飞只能是连连苦笑着附和他。 …… 当祁用，扬劼，闵然等人怀着满心不解相继来到这里后，月山并没有直接告诉他们用意。 他只是将那《天书策》翻到‘名将篇’，交给了他们之后便一语不发，就那么看着几名月国重臣。 半刻钟后，他一点都没有失望的看到了几位臣子的震撼表情。 “这，这真是连山王子？”大将军闵然身为月国的军方第一人，自然算是最识货的人。 刚刚从天书策上的看到的东西，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在看神话般的天书。 月山心内得意非凡，毕竟归根结底，林四是他的儿子。 他努力做出平静模样：“你说呢？即便这世上有第二个林四，难道还会碰巧有第二个慕哲平？而且还是能斩杀天境的？” “这天书策上所说的，都是真的？”御史大夫祁用颤声问道。 而他身边的扬劼葛运也同样是一脸难以置信。 月山面无表情道：“天书策你们是第一次听说么？这东西从来只会有遗漏，不会有夸大。” 书房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伴随着的是四大重臣的粗重呼吸声，他们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 毕竟那天书策上关于林四的描述实在太过离奇，也太过夸张了，完全就突破了他们的想象范围。 在他们这些人还想着连山王子能不能完美继承月国王位的时候，他已经提前将神炎帝国和无上云颠等门派打得节节败退了。 他们甚至忍不住遐想连篇起来。 如果现在连山王子重回龙燕，他能再次把那宓元韵打回去，再次挽救已经陷入绝境的龙燕王国吗？ 没人知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因此而产生一股莫名的自豪情绪，因为月连山是他们月国人。 地处东南的月国，国力在整个大陆只能排在二十位左右。在一些带有偏见的大陆中部民众眼中，这里甚至只是一片未开化之地。 而现在，一个月国人将整个大陆中部搅得天翻地覆，甚至差点改变了整个大战的格局。 这意义和圣山之战那种年轻一代的比赛相比，完全就不可同日而语。 扬劼用一种充满了庄重的声调缓缓道：“连山王子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在将来的大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这是我们整个月国的荣耀！” 大将军闵然立即挥舞着手臂补充道：“岂止是大陆史，没见碧澜帝国一些军事学院甚至已经开始将殿下的战斗当成经典战例了吗？这是足以名垂千年的事情，将来他会被后世无数人一遍遍研究！” “殿下排在第七位，着实是过低了。以老臣看，排到前两位也毫无问题！”御史大夫祁用怒道：“这些大国的人，无非是占着家世地位之便罢了！” 太尉葛运沉声道：“陛下有连山王子这样的后人，实在是整个月国之福。有他在，月国便永不会被外人欺侮！” 他们的话，深得月山之心，于是他继续不动声色的看着下方四位臣子争相表达心内的震撼之情。 他之前对此也是完全相似的感受，此时看到一群往昔稳重的臣子好不吝惜溢美之词夸赞自己的儿子，他心内简直乐开了花。 他终归是一个父亲，哪怕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父亲都更凉薄无情，但他依然有着许多父母的共同爱好——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子女。 一直等到四大重臣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他才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 “咳，孤王找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夸那个不成器的小子，而是要与你们商议大事！” 扬劼等人忍不住暗暗翻了翻白眼，心道你刚刚虽然强忍着笑容，可谁又感受不到你心中的得意呢？ “孤王找你们来，是要重新商议上次关于南齐进犯我国边境一事……”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头已经是一片雪亮。 他们哪能不明白月山的意思，这完全就是打算让连山王子统领大军去打南齐啊。 说实话，如果放在一刻钟之前，他们四人绝对会异口同声劝月山打消这一念头。 统领大军这种事情不是儿戏，就像龙燕的燕高扬，其实都已经在军中十余年了。但他在那场大战中被任命为中路总指挥，依旧算是龙燕国王用人有误。 而林四此前在月国甚至从未进过军队，更没有统领过一兵一卒。骤然将他提拔为统领数十万大军的将军，那完全就是在拿月国的命运开玩笑。 最后，军方的将领向来反感上面直接派个什么都不懂王子亲王亦或大臣来对他们指手画脚。这种事，很难得到将士们的真正配合。 但现在，他们却再也没了这种念头。 原因很简单，看了那天书策之后，他们觉得如果能让连山王子统领月国大军，那岂止是有资格那么简单？这完全就是月国的幸事啊。 就连总领月国军部的太尉葛运与军方最高将领大将军闵然也是类似的想法。 “南齐犯我边境，我们自然是要打的。不但要打，还要狠狠的打！”祁用大声道。 “不错！要将南齐贼子彻底赶出我国！”扬劼的白须都因为激动而震颤了起来。 太尉葛运请示道：“陛下打算何时发兵？臣可以立即去做准备！” “末将会尽快督促三军，做好备战准备！”大将军闵然慨然道。 四大重臣在此事之上的意见第一次得到了空前的统一。 “哈哈哈哈……”月山高声长笑起来。 “祁用扬劼，你二人前几日不是反对出兵吗？”他似笑非笑道。 祁用苦笑了一声：“陛下又何必取笑老臣，连山王子每战必克战无不胜。有他在，这一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月山淡淡问道：“这么说，你们是提议让他领兵了？” 太尉葛运立即回道：“这是自然，殿下在军阵一道有着超乎寻常的才能，现在又逢边疆危机，自然是要不拘一格大胆启用他！” 闵然亦道：“不错，连山殿下这种无双帅才，如果也按照正常途径花个十几年一步步历练上去，那完全就是在浪费他和月国的时间！” 月山沉声道：“这天书策虽然未曾言明，但你我都该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战事尚未彻底结束时，就突然离开龙燕。” 众人的面色纷纷一凛。 没错，他们这几人，哪个不是人精？虽然天书策没说林四被燕高扬排挤的经历，但他们这些人早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林四为龙燕立下了汗马功劳，而龙燕人目光短浅认为战局已定用不上他了，反而想要瓜分他的功劳。 而他在龙燕时的那些战斗，几乎始终都是一个人带着部队单干，从未和其他友军有过配合。显然，他信不过燕高扬，而燕高扬也没打算配合他。 这绝对是打仗的大忌，他能在这种情况下创造出这样辉煌的战绩自然是极为不易，但却也等于是极大制约了他的发挥。 月山不想自己的儿子在月国带兵时，又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目前北部三大兵团分别是镇西将军叶谦，镇东将军薛玄以及几个月前才新上任的镇北将军宋振海。 这三个带兵数十年的老将，会服林四这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毛头小子指挥吗？ 第740章 征北大将军 “末将会亲自前往边境说服这三人！”闵然连忙表态。 身为月国军方第一人，无论叶谦，薛玄还是宋振海，其实都算是他的部下。他当年在外领兵时，这三人都还只是中下层将领。 有他出面，这三人必须要给一份薄面。 “西北叶谦倒是好说……尤其他的儿子叶弘，还是殿下的结拜兄弟。”太尉葛运若有所思道。 这句话，倒是无人反对。 叶谦叶城父子，就是月山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重将。对于月山的决定，他们向来都会坚定不移的执行。 但另外两人…… 薛玄暗中倒向凉月亲王这一点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会全力助林四吗？ 扬劼摸了摸颔下长须，胸有成竹道：“薛玄之子薛尘，目前在东北军中履职。据说圣山之战中，他曾蒙受殿下的提携照抚，一直念念不忘殿下的恩情。陛下大可将他直接调到王子帐下听令，如此，薛玄必不会阳奉阴违。” 月山微微点了点头，扬劼这个提议还是很有用的。 有了林四在，凉月已经彻底没有了机会。他现在只能安安分分的当一个闲散王爷，否则随便一个借口，自己就有可能像灭了寒月那样灭掉他。 他现在不敢落下任何把柄给自己，林四领兵，凉月亲王只会全力配合。稍微一个协同不力，自己就会治他的罪。 再加上薛尘的存在，薛玄确实没必要和林四对着干。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镇北将军宋振海了。 之前南齐的入侵战争中，原镇北将军霍英卓死在了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手中，于是他的嫡系部将宋振海被月山直接提拔了上去。 如今他这一方老大还没当过瘾，自己就要他听别人的，或许他会心中不服吧？ 其实，这件事很容易解决。 只需要让大将军闵然亲自挂帅，但实际决策全部由林四来做就行了。就像当初龙燕大战时，库宁城大军的最高主帅一直就是姜戎，但实际上那支大军听的还是林四的。 以闵然的地位和威望，宋振海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不过，这个办法此时却没有人提起。原因很简单，月山不愿意，而四大重臣也都看出了这一点。 月山想让自己的儿子亲自挂帅，这样他的功劳不会被其他人分薄。他可不想像龙燕王国那样‘委屈’自己的儿子，让他只能做个无名英雄。 让连山王子当主帅，只要将南齐人打退，他在军中的威望将会无人能及，将来他继位会更受拥戴。 而且，后世史书提到这一战时，第一个提到的名字也将会是月连山。 闵然会这样全力支持林四，固然有林四那一系列战绩的原因，但更重要一点是林四没有伤害他的利益。 就算林四打退了南齐人，闵然的地位也不会有变化，他依旧会是月国第一大将军，而且林四也不会指挥到他头上。 可宋振海就不一定了。 林四要去打南齐，东西两路可能只是协同作战，但正北面的宋振海和他的部下，那是一定会被林四直接指挥的，而他的指挥部也会变成林四的指挥部。 说不定最后月山会直接一不做二不休，让林四取代他的镇北将军之职，让宋振海为副将。将他的儿子留在北部边境御守国门，进而加深他对军队的控制力。 宋振海，很可能是接受不了这种转变的。 “末将会尽力说服他！”闵然沉声道。 月山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然而，下方四人却已经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狠意，这位君王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了月国大业，为了他的儿子，任何阻挡在前面的绊脚石都会被他轰碎。 “明天我会在早朝上将反击南齐一事提出来。”月山淡淡道。 下方四人点了点头，他们明白月山的意思。他希望到时候，群臣能够一面倒的支持林四挂帅。 而这件事，自然需要他们四人去尽快说服群臣，统一声音。 当四大重臣离开之后，月山立即派人去宣林四前来觐见。 …… 此时的林四，完全不知道月山已经打定主意让他披挂上阵了。 当他进入月山的书房之后，对方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我打算命你为征北军主帅，你有信心打退南齐人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林四感到很是莫名。 他没有急着应下，反而反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知道了你在龙燕的所作所为。”月山淡淡直视着他的双目。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考虑他的提议。 他从未想到，当自己已经快要淡忘战场上的气息时，命运竟然又和自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这一战，他不会拒绝，因为他已经成了月国唯一的王子。 “你能给我足够的支持吗？有时候，我的计划看起来可能会很荒唐。我需要绝对的信任，需要不受干扰。” 他一脸平静的望着对面的父王。 听到这句话，月山已经彻底放下了心。 他明白，林四已经答应了。只是，龙燕的经历让他心灰意冷不已，他不想再在那种环境下作战。 你是我的儿子啊，我怎么可能会如龙燕人那样待你？ 他无比认真的回道：“我能给你，你会是征北大将军，北方军将会完全归你节制，东北军和西北军也会全力协同你作战！” “北方军会听我的吗？” 月山毫不迟疑的答道：“会听你的，太尉葛运会亲自为你负责粮草，我还会在军部派几名大将为你撑腰，但不会插手你的任何决策！如果北方军有人不听号令，你可以直接军法处置，无须提前上报于我。” “我有多大的任免权？您知道，慕哲平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最得力的伙伴。在龙燕，我们就有过分兵作战的时候。” “三品以下的军职，你可以自由任免，不需经过军部批准！” 林四再也没有任何疑问了，月山给了他近乎最大的信任与权限。 而月山的话还在继续。 “我知道你在月国暂时还没有亲信将领，我会调那几个和你一起参加了圣山之战的年轻人进入你的帐下听令，怎么安排他们，完全由你决定。” 林四明白他指的是叶弘，薛尘，扶摇等人。 “这场战争，完全由你来指挥，没有人能凌驾于你之上，包括我！” 林四眼内射出了不可思议的神采，月山的这句话，让他觉得近乎荒唐。 整个月国都是月山的，月国的军队自然应该都是月山的。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就连他都不能干预自己的作战吗？ 几乎没有哪个君王会对即将出征的将军说出这样的话，这不啻于变相支持对方拥兵自重，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然而，月山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儿子会夺他的权，他完全就是故意纵容林四坐大！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他最后一句话，更是差点令林四惊呼出声。 “将来你打下来的领土，直接会成为你的封地！你的封地能有多大，完全看你能打到哪里。”他轻声笑了笑：“我的儿子，我很期待收到你捷报的那天。” 林四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此时波澜起伏的心情。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过震撼，以至于他这个统领过数十万大军的人也难以彻底平复下来。 他忽然向月山行了个极为有力的月国军礼，随后重重道：“必不会让您失望！” 次日，月国王子月连山被任命为征北大将军，朝中群臣无一反对。 …… 月洛宁自然也很快就得知了这一消息。 在为林四的那段经历感到震撼的同时，她也明白，自己对他的教导暂时要告一段落了。 而父王更是给了他拥有大片封地的机会，今后他很可能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外面。类似这三个多月的学习生活，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真正暴露了女儿身，当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公主之后，她心内原本最大的一片阴霾，倒是彻底消散了开去。 而在对林四的教导过程中，她也渐渐寻到了另一种寄托。 教导他，将他变成一个合格的君王，同样也是为了月国的未来而努力吧？也算是，不负自己前半生的努力吧？ 但现在，他即将去到战场，又将远离自己而去。 对于打仗，她提不出什么意见。这件事，她只能看着他去做。 流水潺潺，花香阵阵，王宫的一片花园之中，她和林四出现在了一间雅致的小亭内。 “这一战你有把握吗？”她问道。 林四微微一笑：“当然有啊，不过这世上没有哪一仗是还未打就一定能言胜的。” 她有些不解道：“你在龙燕打的那么多仗，每一仗都是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打的吗？” 林四点了点头：“算是吧。一场战争，如果等到有九成以上的成功机会才去打，那战机早已失去了，毕竟敌人不是傻子，不会露那么多破绽给你。” 她颇为好奇的问道：“所以呢？” “一个优秀的将领，当成功把握达到六七成时，就会去抓住。那已经算是很稳妥，而且能造成不小的战果了。” “那你呢？” 林四垂落眼帘，沉默了片刻后才轻声道：“我……只要有三成机会就会去打。” “这岂非将你麾下的将士都置于危险之中了？” “是的，所以我……其实不算一个优秀的将领。这其中固然有龙燕局势一直不利，不大胆进取就打不开局面的原因。但我自己，可能天生就喜欢在战场上冒险吧……” “这次你还准备那么做吗？” “这次，我也不知道。或许，不会吧……” 第741章 誓师出征 大战将起，战前的准备自然更是要提前做得足够充足。 比如粮草，比如辎重，比如甲衣，比如收拢各地兵团开赴前线…… 为此，接下来时间内，林四和葛运闵然等人在军部忙碌了数日之久。 七天之后，率先聚拢到弦城的二十万大军正式向北开拔。 在王宫前的广场上，二十万大军整整齐齐集结在了一起。而包括月山，月洛宁和数百大臣，数千城内贵族富绅以及数十万民众在内，每个人都亲眼见证了连山王子誓师出征的一幕。 林四已经不再是王子的装扮，更不是修行者的布衣装束，而是身着一身银白色铠甲，头戴镂空花纹装饰的头盔。 他的身材本就高大，此时手持大剑作这身装扮，看上去显得英姿勃勃。 面对着齐齐望向自己，包含着无数情感的二十万大军和数十万民众，他用印力加持过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一年前，南齐贼子悍然侵略我大月北境，欲要覆灭我大月王国！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月国子民的家园被他们侵占，我月国子民的田地被他们毁坏，我月国子民的妻儿被他们斩杀……他们在我月国犯下了人神共愤的滔天大罪！” “我月国将士奋起抵抗，鲜血几乎染红了前线各城。然敌军势大，更有紫星爪牙四处横行……” 他面前的广场已经是一片寂静，除了他的声音。 在场的数十万人，包括月山，扬劼等人都静静遥望着他高高矗立的身影。 月洛宁明白他彻底成长了，她还记得第一次教他演讲时的情景，那时候他总会忍不住抓耳挠腮，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现在，他已经表现出了一个王子该有的样子。 “敌占区的子民每天都过着朝不保夕，性命堪忧的生活。南齐贼子视他们如猪羊，肆意盘剥，动辄杀戮。我大月君臣将士们，无一日不想解救这些月国子民们……” “然南齐贼子强占我国万里河山之后，竟尤未满足。这一个月来，他们屡次犯我边境，意图撕毁和约，再度进犯我大月腹地！” “身为一个有血性的月国人，我无法坐视自己的同胞继续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无法坐视更多的百姓陷入苦难之中。” “我月连山蒙受陛下和诸位大臣的重托，就任月国征北大将军！即日起，我将用自己手中的剑，和万千将士一起打退南齐贼子，捍卫我们的国土，我们的子民，我们的同胞！” 他陡然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月国人的苦难，要用南齐人的血来清洗！我月连山在此立誓，一日未复失地，一日不回王都！” 他的话语是如此的慷慨激昂，以至于台下以及四周，不知多少人的眼内都涌起了强烈的战意。 忽然之间，下方那二十万大军渐渐开始大吼起来！ “不复失地，不归王都！” 一遍遍之后，声音愈发整齐，二十万大军渐渐汇成了一个声音。 “不复失地，不归王都！” 最后，就连周边的民众也忍不住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加入了这场声嘶力竭的呼喊之中。 “不复失地，不归王都！” 整个弦城仿佛要被这声浪掀翻。 “出征！”林四长剑向下划落，最终直指正北方！ …… 弦城最高的地方，便是王宫。 此时站在王宫北面一座城楼上的月山和月洛宁，已经快要看不到出城之后迤逦数里的大军了。 父女二人一直遥遥望着远方，久久都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月洛宁才打破了平静。 “您对他的信心这么大吗？” 月山并未移回目光，而是继续俯视着远方淡淡道：“那本天书策你也看过，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他这么有信心。” “是的，我看过。不得不承认，哪怕之前已经尽量高看他，却依旧还是看走了眼。” “你下一句话，是不是想说战争很容易出现变数，没有永远的常胜将军？” 月洛宁默然，这场战争，她确实看好林四能赢，但她不可能仅凭一本天书策就盲目相信林四能永远赢下去。 她不想父王和整个月国对弟弟抱着超乎寻常的期望，那样万一失望时，他或许会受到极其沉重的打击…… 月山没有打算驳斥她，他只是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这一仗，他必须要赢！” 月洛宁一脸不解的望着他：“为什么？” 她很清楚，月山希望林四能打赢这一仗，然后携着胜利之威，在军中建立起至高无上的声望，这样有助于林四将来继位时的稳固局势。 她也很清楚，为什么这次父王连青娑要跟随林四一起出征都应允了，却偏偏要将自己留在宫里。 因为他要自己当一个真正的公主。 但是，她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将林四推到那么高的位置。 如果……如果他没做好呢？ 那到时候，他将要背负起战争失利的全部罪责。 然而，月山却并没有回答她。 …… 林四率军出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月国。 他那番战前动员，当时就已经被幻影阵放到了月国各大重城之中，以至于几天之后，就连最偏远的村落都知道了月连山王子带兵出征的消息。 月国民间是一面倒的支持这次出兵的，谁要是开口反对泼冷水，立刻就会被周围的人群起而攻之。 南齐的那次侵略战争，在月国民众心中，留下了太重的创伤与仇恨，现在一年都还没有过去，谁能忘得了？ 如果林四不是月山的儿子，那月山绝不会让他掌兵。至少，不会这么快，更不会有这么高的信任程度。 而如果不是月国王子，那林四自己或许也不会在意南齐与月国之间的纠葛。 那时候他在意的仅仅是自己亲近的，熟悉的人，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不是月国人。 宓元韵当初的预料并没有错，南齐撤兵后，林四没有了施展的舞台，从将军变回了剑客。按照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亲自统领大军。 他对神炎帝国的计划没有了任何威胁，他也不能影响他们的大局。 但宓元韵做梦也不可能想到，林四竟然会是月国唯一的继承人。 当南齐占据了月国大片疆土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两国迟早会再有一战。而这场战争，作为月国王子的林四根本就避不开，也根本不会想着去避开。 他终于，回到了战场上。 …… 月国进兵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南齐，这场战争已经不可能成为突袭战了，南齐方面必定会做出迎战准备。 而地处双方停火线中部的封城，便是月国北部兵团的主要驻扎地。 这里的最高将领宋振海已经得到了上面的命令——全力配合征北大将军月连山的一切行动。 说实话，闵然已经提前对他做了一番劝解，而天书策关于林四的介绍，无论是他还是叶谦叶城，薛玄凉月都已经看过了。 但因为立场和利益不同，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 在叶谦和叶城眼中，林四在龙燕的表现，足够配得上他们全力配合，他们对于月山的命令向来不会迟疑。 而在凉月薛玄眼中，林四在龙燕的表现，显得太过夸张。他们有点怀疑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月王陛下故意假造的，毕竟月国实在很难得到大陆中部的消息。 不过他们只是协同作战，而凉月现在也不敢让月山拿住把柄。 至于宋振海，那就完全不同了。 对于这个命令，他自然是很抗拒，也很嗤之以鼻的。林四在龙燕的表现，他又没亲眼看到，而即便是真的，又能怎样？ 他没有在月国拿出足够分量的战绩，凭什么一来就爬到自己头上？自己凭什么听他的指挥？ 而他麾下的几员副将，也是类似的心思。凭空降下一个外人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大部分人都不会心平气和。 就像林四在龙燕时一样，那时候他对龙燕二王子燕高扬也是满不在乎。 燕高扬好赖一开始就是龙燕中路总指挥，而且在龙燕军中已经历练了十余年。而现在林四这个王子，还是几个月前突然冒出来的，根本没有在任何月国在从军的经历。 他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北方军的将领欣然接受？ 就在封城的临时将军府内，宋振海与他的几个亲信将领此时就在讨论着该如何对待林四。 “上面简直是疯了，打南齐竟然派个毫无作战经验的毛头小子来。” 说话的人，是宋振海麾下第一心腹镇护将军古于达，他和宋振海一起从军已经不下二十年了。 奋武将军郝向晨立即附和道：“不错，简直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这是完全就是拿打仗当儿戏！” 宋振海阴阳怪气道：“人家据说在龙燕打了很多胜仗呢，名将榜排第七的人物。” 在他们口中，听不出一丝对林四这个王子的尊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是让林四来协助宋振海作战，那他们或许还能勉强接受。 但可惜，上面的命令说得很清楚——月连山为主，宋振海为辅。 无论宋振海本人，还是他这些心腹将领，都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广武将军左洋失笑道：“宋大哥，你又何必这么说呢？龙燕的事我们也无法查证，还不是他们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就是，那小子在学园之城时，也未见他有过任何领兵经历。谁会相信一年后，他就能统帅几十万大军？龙燕人会蠢得把军队交给一个从未有过从军经历的外人？”越骑校尉单明旭撇了撇嘴。 这四人，便是宋振海麾下的四大战将，也是他最亲信的几名重将。 至于北方军其余各路将军，此时多半都在沿线其余各城镇守。 第742章 见面礼 “大哥，要不要给那小子点见面礼？”古于达掀了掀嘴角。 其余几人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种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军队本就是个较为看重实力的地方。 同时，对于王法的敬畏，向来也不那么高。 有一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这北方军本就是他们的。林四纵然是王子，纵然是上面派来的，也不可能完全镇得住他们。 相对于王法，他们更看重某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新来的，就要有个新来的样子。 想要让林四在北方军里面混不下去，他们有的是手段。 “不要做得太过明显，这次上面像是要玩真的。就连抚军将军郦木和辅师将军贾融都被派来当他的副手……”宋振海皱眉提醒道。 众人神色一凛，这才想起林四这次可不是孤身前来，月王其实已经派了够分量的人给他撑腰了。 抚军将军郦木，论军阶其实还在镇西将军宋振海之上。只不过，他不常在地方边境上呆罢了。而辅师将军贾融，地位也不在他们在座这些人之下。 更何况，随同林四一起出征的那二十万大军，都是从弦城周边各城调来的。 这些城池的守备将军自然没理由去刻意反这位王子。 他们北方军到时候故意不配合的话，将会显眼至极，很可能会被月王陛下重重责罚。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几人细思片刻后，纷纷拍着胸脯表态。 …… 林四当然不可能凭空得知宋振海等人的心思，当他于数天后赶到封城时，宋振海还带着几名心腹大将出城迎接了他。 “哈哈哈哈！末将宋振海见过王子殿下。” 宋振海并没有给这位凭空驾临的征北大将军脸色看，也没有故意不见，因为那都会落下话柄。 他直接就迎了上去，如同林四的多年老友。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林四和宋振海无冤无仇，于是他很自然带着笑容的迎了上去。 一时间，双方的气氛显得无比的融洽，这让随同林四一同过来的郦木和贾融稍稍松了口气。 从弦城出发之前，月山曾亲自召见过他们。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帮助林四尽快顺利的掌控北方军。 这一路，殿下给他们的印象倒是极好，完全没有一丝身为修行天才与王子殿下的骄矜之气。但宋振海这边会否配合，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看来，至少双方表面上还是很和气的。 随着林四等人分别进驻城内的临时住处，二十万大军也进了城。 二十万人突然进城，那声势还是相当浩大的，而要安排这二十万人的衣食起居，也要颇耗一番心力。 林四本人对这种事自然是极为头痛，不过好在郦木与贾融都很擅长这些事务，倒是让他得了些清闲。 他很快就见到了叶弘宗越扶摇薛尘谈修边旭这六人。 他们是之前就已经接到上级命令，前来林四帐下听命的。 叶弘和薛尘本来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东北，之前都在各自的军中担任五品将军。 而宗越谈修边旭三人，之前则分别在北方军，以及东北和月国东南的莱城从军，三人现在都还是偏将。 事实上，这晋升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毕竟他们入伍至今，也还不到两年时间。 至于扶摇，他似乎并没有从军的打算。之前一直留在学园之城的城主府跟着他父亲以及几位副城主身后熟悉着政务。 南齐进攻月国时，他也曾随着学园之城的师生们一起参与过战斗，但并没有担任过什么具体职务。 这还是几人自圣山归来后第一次重聚，一时间众人自是好一番感概和激动。 只是，面对林四这位曾经的队长，宗越薛尘等人已经明显不如当初那么放得开了，因为他成了王子殿下。 一番寒暄说笑之后，宗越等人暂时回营，而扶摇这个没有军职的布衣则暂时成了林四的‘亲卫’。 林四不可能一上来就将他们六人提拔到统领数万大军的三四品将军，一则他们无论战功资历威望都还不足以服众。二则，林四也不清楚他们的能力到底如何。 不过，这几人晋升也是迟早的事情。单从实力来看，宗越薛尘扶摇叶弘四人都已经是极境后期，而谈修边旭也已经是极境中期。 这在大陆中部算不上什么，但在月国已经算是一方高手了，毕竟整个月国破境之上的高手恐怕也就二十余人。 而且他们还有着极大潜力，当初圣山地宫之中的那番际遇，彻底改变了他们的资质。 “会长大人应该不会怪我把你从学园之城强行揪出来吧？” 在前往临时住所的路上，林四笑嘻嘻打趣道。 扶摇翘了翘嘴角：“哈！怎么会，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你能带我一起，我高兴都来不及。” 这也就是其他人都不在，他们两人才能用这种口吻对话。 林四很清楚，和其余几人相比，扶摇最为特别。 他是否比其余几人聪明这点无法评判，但他是唯一一个不会因为自己身份变化，而改变相处之道的人。 虽然他嘴上说着立功，但林四很清楚，他并不在乎那些东西。否则以他圣山之战时的功劳，回月国后大可以从军亦或从政。无论哪条路的前景都是光明一片，而不是以布衣白丁的身份跟着他父亲身后帮忙。 他微微一笑：“你就认定这场仗能赢？万一输了呢？” 扶摇故意道：“喂喂，你可是我们的总指挥啊，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要是被别人听到，会很影响士气的吧？” 这一仗该怎么打，到目前为止，林四并没有什么具体计划。 这里的战争，和在龙燕时有很大的分别。 攻城器械没有那里先进，但城池也不存在什么防护罩与传送阵，而大军的规模也没有那么大。 整个北方军一共也不过四十万人，加上林四带来的二十万，一共也就是六十万人。而南齐方面的兵力也不会超过七十万。 这和龙燕时期，整个中路双方都各有两三百万大军的阵仗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至于东北和西北两支大军，倒不是他所需要去管的。 而最后，这里也不可能如同中部战争那般，出现那么多高手，攻城还是需要按部就班来的。 林四的个人实力确实强悍，尤其在月国南齐这两国，他现在可能已经是第一高手了。但他依旧不能那么直直飞上城头大杀特杀，因为这里不像在龙燕时，身边有着成千的高手协助。 总而言之，这里的战争还较为原始。 …… 下午时分，他独自一人看着房内桌上那张地形图，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一幕如果被其他人看到，恐怕会嗤之以鼻。战争所涉及的因素实在太多，光看地形图就能想出破敌计策吗？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只是，他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傍晚时分，贾融匆匆闯了进来。 “殿下！出事了！”他一推开门，就一脸不妙的神色。 林四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了？” “北方军和我们带来的人打起来了，我们的人伤了几个，现在两边群情激昂，很可能会酿成大规模械斗！” “嗯？”林四不禁愣了愣：“为什么会打起来？” “北方军看不起这些内陆守军，认为他们没怎么上过战场，主动挑衅他们，内陆兵受不了，结果……” 林四也明白，军中脾气脾气火爆的人多得是。 但这次似乎很棘手，因为涉及到了北方军和内陆军这两方，一个处置不好，很可能就会令两支部队产生巨大裂痕。 “具体是怎么回事？内陆军今天下午才刚刚安置下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生冲突？”林四快步走出了门，边走边问道。 贾融连忙跟了上去：“因为为了安置这二十万人，宋振海让北方军腾出了大片营地，双方几乎已经混居在了一起。” “难道这封城，就没有其余空闲地方安置内陆军吗？” “应该……有的吧？只是当时他一番好意，我们自然不好拒绝。” 林四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敏锐的感到这件事应该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宋振海表面上是在办好事，但实际上，让北方军腾出大片营地，让他们挤在狭窄的区域，是在伤害那些士兵的利益。 这自然会让北方军之中许多人心内不忿，尤其因为他们之前一直就在和南齐作战的第一线，他们心内本就看不起内陆军。 而让出营地这种事，会让他们产生一种自己怕了对方，矮了对方一头的感觉。 这里是他们的地头，他们怎么可能怕内陆军？ 当林四来到营地时，双方已经是一片剑拔弩张的局面了。 在双方营地的分界线两边，已经有近万人聚集在了这里，而许多闻讯赶来的士兵也在纷纷向着这边聚拢。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也许很快就会造成大规模的内乱。 区区十几名士兵之间的矛盾，只要没有造成死人情况，本来是很容易平息下来的。只需一名百骑长出面，就能轻易压住。 但很遗憾，这是两支部队之间的矛盾。贾融和郦木如果只惩罚内陆军，那必定会让他们心生不服。 而北方军的最高首领宋振海不发话，他们也无法插手对方事务。 更何况，内陆军来自王都周边各城，他们各自的守备将军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下受欺侮？ 至于北方军，宋振海会罚吗？ 到目前为止，北方军的高层将领一个都没有出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件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但知道又有什么用？ 林四这个王子的出现，终归还是让双方士兵们不得不主动让出了一条通路。 对于这位战斗力超群的王子，双方自然都是听过的，北方军之中的许多士兵都好奇的打量着他。 第743章 撤职 眼见他到来，郦木和附近的几名内陆军守将立即上来行礼。 “见过王子殿下！”众人纷纷道。 林四挥了挥手：“怎么回事？” 他没有寒暄，而是直接问道。 郦木很快便将事件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和之前贾融所说的并无二致，就在一刻钟前，有几名北方军士兵对内陆兵污言秽语的挑衅，而后那几名内陆兵气不过，便打算动手。 结果，反而被北方军打伤了五人。 事件简单得很，但林四很明白，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对接下来的大战影响极大。 他皱了皱眉：“是南方军先动的手？” “是，但对方的话实在太脏，辱人父母祖先。而后动手也极为残忍，那五名士兵恐怕……” “恐怕什么？” “没有半年也下不了床。” 只从后方那些南方军士兵脸上的怒火便能看出来，如果这次不严惩北方军那几人的话，事后恐怕会让两支部队变得仇恨对立起来。 但是，如果自己严惩那几人的话，北方军肯定不服。 因为，先动手的是南方军。 无论自己处罚哪一方，都会让另一方觉得受到了不公正对待，都会极度不满。 如果自己不管不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只会令后果变得更加不堪。 只因看不起对方就辱及父母先人，而后还手更是极重，完全没有一点同袍之义。以林四的聪明，又哪里看不出这件事明显是早有预谋。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那出手的几名北方军士兵，应该是被人提前安排过的。 这……就是某些人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故意让两军对立，让自己无法指挥调度？ 他极目四顾，发现北方军之中，无论宋振海，还是古于达，郝向晨等人都不在。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都是北方军的底层士兵，而他们要么同样群情激奋摩拳擦掌，要么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真是……好得很呐！ “北方军在场最高级军官出列！”面对着前方近万北方军士卒，他长声震喝，声穿数里。 甚至，就连远在将军府内的宋振海等人也听到他的声音。 每个人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论他怎么做，都会得罪下面的士兵。” “是的，他想要掌控北方军，只是在做梦。” “他只能求助于我们，而后……” 然后，北方军就只能算是一支独立于林四指挥之外的部队了。 ……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在这世上，不是你有才能有实力，就能一定尽展所长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无条件配合你。 林四已经拥有了极好的条件，民间的声望，月王的支持，军部的帮助…… 然而这还不够，因为他是——新来的。 他驾临北方军，侵害了许多人的利益。 他想要像当初指挥库宁城大军那样纵横驰骋，想要大破敌军，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因为有些人，根本就不打算给他一个安稳的施展机会。 哪怕他神机妙算，哪怕他算无遗策，却也只有上了战场打过才行。而在那之前，他必须将自己的军队安抚好，否则一切休提。 而即便是库宁城大军，其中的一些人在龙燕中路局面逆转后，也很快‘抛弃’了他。 眼下北方军并无太大危机，因为南齐人终归没有打过来。更何况，对面暂时已经没有了紫星高手。 于是，一些精力旺盛的人，又开始了内斗。 他们的目光……永远是这么短浅。 两名北方军的千骑长出现在了林四面前。 他们是在场北方军这近万人中，军衔最高的军官了。 至于那些中上层的将军们，此时没有一个在场。 “将今天动手的人全部带过来。” 林四并没有因为对方只出现了两个千骑长而大发雷霆。 但当先的那名千骑长竟然拒绝了他的命令。 “抱歉殿下，我需要将军大人的手令。” 林四是月山亲自任命的征北大将军，镇北将军宋振海都要受他节制。而现在，他的命令竟然需要宋振海的允许才能施行。 这就如同国王的圣旨，需要丞相审阅批准后才能颁布下去一样可笑。 抚军将军郦木勃然大怒：“大胆！你这小小千骑长，殿下是征北大将军，北方军也要受他节制，你要听哪个将军的……” 林四摆了摆手制止他继续发怒。 “你的意思是，调出几名士兵，都需要宋振海将军的命令才行？”他淡淡道。 “是！”那千骑长面无表情道。 “你的名字。” “梁泛！” “很好。”林四勾了勾嘴角，随后说出了一句让对面北方军鼓噪不已的话。 “从现在开始，你的千骑长不用干了，重新从士兵开始做起吧。” 梁泛眼内终于浮现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殿下，您无权……”他当然不想因此而被剥夺千骑长的职位。 最近二三十年，月国与南齐除了一年前那场战争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相安无事。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多少立功的机会。而他从士兵混到千骑长，已经足足花了十年时间。 这十年，他不知耗费了多少努力，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岂料，只是区区两句话，他之前的努力就要被全部剥夺了。 的确，他之所以拒绝林四的命令，是因为上级提前对他说过一些话。 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要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 “我出征前，陛下给了我三品以下的军阶任免权。我想，一个千骑长我还是有权力罢免的。” 确实林四现在还未能完全掌控北方军，但他要弄掉一个千骑长，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林四的面色一直平静无比，并未对梁泛发火辱骂。 梁泛本以为这位殿下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因为上级将军也是这么对他交待的。在宋振海等人眼中，林四只会尽力安抚，乃至妥协，力求赢得北方军的心。 林四的表情和平淡的话语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而在他问梁泛名字的时候，梁泛心内甚至已经开始浮想联翩。 据说，有些大人物偏偏就是欣赏这种照章办事，顶撞上级的人。因为他们觉得这样的人，有原则，有骨气。 而大人物也能落一个平易近人，只看才能不拘礼节的美名。 往往这样一次经历后，事件的‘主人公’还能得到上级的赏识与提拔。 但是，眼前的连山王子，似乎没有按照那个传说中的‘套路’来。 “为什么？”他不解，也不服。 于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脱口而出质问起林四来：“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殿下不能给一个合理的理由，恐怕整个北方军都不会服！” 而不光是他，他身后的北方军更是变得一片沸腾。 以权压人这种事情，摊到台面上来做，往往是会激起众怒的，尤其每个人身边都站满了同伴。 林四掀了掀嘴角，眼内已经是一片冷意。 煽动士卒，光凭这一条，林四就已经不会再用此人。 “你代表得了整个北方军？你以为你是什么？”他一脸讥诮的望着梁泛以及他身后那些群情激愤的北方军士兵们。 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清晰的送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内。 “你身为一个千骑长，连调动五名士兵这种事情，都需要你的主帅亲力亲为？你们的宋将军，还真是日理万机呢，那还要你何用？你又做过什么，又能做什么？” 宋振海是北方军的首领，但不可能北方军自下而上所有事务全都由他一个人来安排裁定，那样他每天不睡觉不吃饭也忙不完。 而且，他也忙不好。术业有专攻，就像神炎总指挥魏仲，他能将三路大军总领得井井有条，但如果让他去当一名千骑长，一名偏将，或许他做得还没有其他中下层军官好。 之所以要那么多中下层将领，就是要各展所长相互配合的。 调动五名士兵前来问话这种事情，一个十骑长就能安排了。千骑长梁泛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还真如林四所说的，要他何用？ 林四的话，让在场的北方军齐齐一窒，梁泛本人更是哑口无言。 没错，他确实是在以权压人，但他有着充足而合理的理由。梁泛没有尽到一个千骑长本该有的职责，这一点谁也无法辩驳。 只不过，林四的惩罚重了点而已。 而他也没打算就这样结束。 “你可以脱下这身军服下去了。”他没有给梁泛任何补救的机会，也没有再看面色变得灰败的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他身边的另一名北方军千骑长身上。 “你的名字？” 尽管他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这名千骑长却是心内一个咯噔。 梁泛的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如果他也如梁泛那样做，下场只会是一模一样的被剥夺军职。 然而，如果他交出那几人，给后方士卒留下的印象，就会变成胆小懦弱，为了名利出卖自己的同袍。 尽管，他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出卖，这种事本就是合情合理也理所应当的，毕竟林四是他们的上司而不是敌人。 但很可惜，梁泛之前的表现，已经在后方士卒心目中留下了一个畸形的‘标杆’。 “卢明！”他咽了口唾沫，努力平抑着内心的不安。 “我需要那几名参与了打斗事件的北方军士兵立即出现在我面前，卢明千骑长能办到吗？”没有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林四直接问道。 卢明沉默了…… 第744章 羞辱 卢明当然不想就这样被抹去军职，但他很清楚，林四不会跟他开玩笑。 只要他说办不到，那么下一刻他就不再是千骑长了。 甚至，今后也再无晋升机会，因为他得罪了月国唯一的王子，得罪了下一任月王。 谁还会用他？为了他去得罪下一任月王？ 宋振海？古于达？ 不，不会的，到时候他们根本就不会记得自己。 这件事最大的错，就是谁也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会这么决绝。 他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无论说什么，似乎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的纠结心情，在场许多人都能感受到，林四自然也不例外。 他甚至能看到后方北方军士兵那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他们觉得自己在欺侮他们的长官吧…… “一群没种的东西。”他摇了摇头，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这句轻飘飘的话，犹如一滴火星丢入了油桶之中，瞬间就让面前已经有了一万多人的北方军士卒大怒起来。 这是毋庸置疑的羞辱，而且还是对着面前所有的北方军士卒说出来的，将他们所有人都囊括了进去。 郦木和贾融的脸上显出了一抹错愕与担忧，殿下这句话，太过冲动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会得罪所有人北方军士兵。只看现在许多士兵捏紧的拳头和喷火的眼神，他们就能轻易感受到。 这样做……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严重，更不利于殿下掌控北方军。 因为他会失去军心。 “殿下……”郦木连忙上前一步，打算劝阻林四，同时考虑着该怎么挽回这不利的局面。 在他和周围许多人看来，这是因为殿下年少气盛，所以才会在冲动之下口不择言吧？ 但林四却拦住了他，他本就不是个鲁莽的人，更何况几个月的宫廷生活之后，他已经比从前沉稳了许多。 只是，这件事他完全就打算按照某些人所想的那样去处理。 “没错，我就是说你们这些人没种。看着维护自己的上司被撤掉，自己却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这种人，也配当军人？窝囊废罢了……” 他这是极其直接的激将法，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来。 但效果却是异常的明显，因为在场足有上万人，尤其对面还站着南方军。 而且，那几名出手的北方军，现在躲着不出现，确实已经连累了两名千骑长。这种事情，自然是算不上什么义气的。 林四敢肯定，那几人现在一定是躲起来了，自己就算带着那几名南方军去大营搜查，只怕也找不出来。 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出个丑，在军中的形象变得无能，威望受到打击而已。 某些人，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不把他这征北大将军当一回事。 但是，他这句话一出口，那几人不出来都不行了，否则将来会有许多人对他们有看法。有胆做没胆认，最终连累自己人，这种事在哪都不会被人看得起，更何况这里是军队。 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林四的面前已经站出了六名北方军的军士。 而他们每个人看着林四的目光都充满了不忿与抗拒，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敌意。 没错，这六人就是当时打伤南方军那几人的‘当事人’。而因为他们的不出现以及林四的强硬态度，他们已经连累了一名千骑长被撤职，另一名千骑长前途未卜。 在他们眼中，林四无疑已经成为了一个蛮横霸道，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处置的昏聩上司。 不光是他们，在对面上万北方军士兵眼中，林四同样也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 林四现在的态度，在他们看来无疑就是在偏袒南方军，打压北方军，这让他们齐齐生起了敌忾之心。 这一切，郦木和贾融看得很清楚。 而刚刚赶来的青娑，叶弘，扶摇等人同样也看得无比分明。 于是他们很担心林四接下来该怎么指挥这支大军去作战，下层将士都已经在仇视这位主帅了，他今后的命令能得到配合吗？ 林四对于月国军队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了解，他知道军中表现军阶高下，往往都是从军服来区分。 面前这六人，有两名百骑长，修为在元境初期。三名十骑长，修为在转境中期。还有一名普通军士，修为在窥境中期。 月国军队当然不可能全都是这样的实力，如果每一名百骑长都是元境，每一名十骑长都是转境，每名士兵都是初境之上的修行者，那月国军队早就天下无敌了。 很显然，这六人是某些人刻意挑选出来的。因为，他们……能打吧。 他们出手，能保证不出丝毫意外的打伤几名乃至几十名南方军士兵。 “卢明千骑长，面对上级的命令，你无动于衷。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样，那这军队还算军队吗？这千骑长，你不用当了……”他淡淡道。 那卢明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没想到林四在逼出那六人之后，依然不肯放过自己。 林四当然不会放过他，不听自己命令的下属，要来何用？ 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不听号令。尤其林四指挥时，有的决定在战果出来前显得很是荒唐。 这种事，他绝不会纵容姑息，否则只会助长某些不太好的风气。 “殿下！” 那六人终于无法紧绷着冷脸了，当先那名百骑长忍不住上前一步吼出了声。 “怎么？” “卢明千骑长没有错，错的是我们！”他大声道。 “他有没有错，不是你来裁定的。而且，躲了那么久，现在才跳出来故意假惺惺将所谓的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彰显自己有多么讲义气，不嫌太晚了吗？”林四勾起嘴角微微讽道。 “你……！”这百骑长显然被林四这番话气到了，险些破口大骂起来。 “此事，你们先出言挑衅当然是有错，对同僚下那么重的手更是错上加错！他们是你们的敌人吗？他们杀了你们的父母还是毁了你们的家园？” 林四的语气终于重了起来，不过紧接着，还不等对面的北方军众人开口，他就话锋一转。 “但内陆军先出手，这一点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他们，也同样有错……” 这是在各打五十大板吗？两边都责骂一番，然后就这么过去了？ 郦木等人心内暗暗摇头，这种和稀泥一般场面话，是不可能有用的，否则这件事也不会这么棘手了。 只看双方士兵互望时，眼内依旧未曾消除的敌意，就能明白一切。他们不可能因为林四这几句话就握手言和称兄道弟。 只是，林四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差点惊呼出声。 “而他们最大的错，就是对局面和形势判断不明就贸然出手！没看清实力差距就冲动出手，这完全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他豁然转过上半身，怒瞪着后方的同样已经达到上万之数的内陆军：“你们都不是新兵了，难道没人教过你们打仗要讲求战术的吗？实力不如对方，难道就不知道多叫点人围殴吗？这次打不过，难道不知道等下次吗？正面打不过，难道不知道暗算吗？” “你们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他揉了揉额头，一脸的落寞。 他仿佛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一说出口之后，会引来怎样的轩然大波。 对面的北方军已经是一片哗然，而上万内陆军将士则是瞠目结舌。 这……是一个主帅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这算是鼓励士卒私斗吗？ 原来私斗都不算什么，打输了才丢人吗？ 尤其，说出这番话的林四还是下一任月国的王。他就不怕自己的军队从此变得一团糟吗？ 双方的士兵已经是一片轰然议论，每个人眼内都充斥着浓厚的难以理解，但林四却懒得解释什么。 他只是转回头，静静望着那六名冷冷看着自己的北方军士兵。 因为，卢明已经被带了下去。 “你们已经连累了两名千骑长，因为你们某些不必要的行为。”林四浮了浮嘴角，脸上依旧是毫不掩饰的嘲弄。 “谁让他们技不如人，我们也没想到他们那么不经打。” 或许是因为林四轻蔑的态度，对面那名百骑长终于豁出去了，话语中对林四再无一丝敬意，而且更是发泄般的嘲讽起内陆军来。 “你说什么！” “你这杂种！” “让爷爷来看看你有多经打！” 对面的内陆军立时变得怒不可遏，纷纷破口大骂。而因为内陆军的躁动，对面的北方军同样也纷纷抽出了兵器大声回骂。 如果不是有林四和郦木等人站在中间，恐怕双方马上就会因为这句话而展开一场大规模打斗。 “都住嘴！” 林四的震喝声让在场许多人浑身一颤，随后每个人都望着中间那名已经让他们无法形容的主帅。 他掀起了嘴角，淡淡问道：“你很能打？” “和殿下这样的高手相比当然不算什么，但和某些实力不济的人相比……”那名百骑长机警的避开了林四话语中的‘陷阱’，而他没说完的那句话，更是再次挑动了对面内陆军那根绷紧的弦。 “原来，你也只有这点出息。你们父母如果知道你是这种欺软怕硬的怂货，恐怕会后悔把你弄出来吧？为了不拉低月国下一代的整体水准，我建议你们不要结婚，否则生出来的也是没种的废物。” 林四那讥诮而又充满侮辱性的话语，让那几人目中立即就涌起了滔天的怒火。 但是，也仅此而已。 “怎么？这样都没种出手？”林四失望的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是王子，我们拼死也会和你一战。”那名百骑长忽然冷静了下来。 第745章 六百人 没错，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 对林四这个月国王子出手，无论输赢，他们都不会有好结果。 更何况林四是斩杀过天境高手的人，他们这六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赢。 在他看来，林四是故意激他们出手，然后打伤他们，为那南方军出气。 他不会上当。 “殿下不是说，要辨清双方的差距吗？”他冷声道。 林四微微浮了浮嘴角，如果可以，他能用这世上最肮脏最下流的话语来挑衅对方，保证对方会瞬间失去理智。 但很遗憾，他现在是王子殿下，是征北大将军。 他必须要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身份给他带来了许多便利，却也给他带来了一些束缚。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挽回错误的机会……” 他耸了耸肩，随后面向着前方所有北方军士卒朗声道：“我可以收回刚刚的命令，但你们要拿出行动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会用怨妇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却什么都不敢做……”他的嘴角，再次浮现出了一缕讥诮。 这句话，让对面的上万名北方军士兵又怒又喜。 怒的是林四对他们毫不留情的羞辱，喜的是他们竟然还有机会让他收回成命，让梁泛和卢明恢复军职么？ 这两人在林四眼中是不配当千骑长，但在这些士兵眼中，他们却是为了保护部下而甘愿‘牺牲’自己的英雄好汉。 如果可以，他们当然希望这两人能恢复军职。 至于林四，他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反面角色了。 因为他这一句话，对面的上万人瞬间就充满了斗志。 “我们，要怎么做！”那名百骑长咬着牙死死道：“哪怕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没错，他要证明，他不是软弱的，只会躲在后面拖累同伴的货色。 “死？不……”林四的嘴角浮起一抹嘲意：“你们可是我的部下，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杀掉你们呢……” 如果不随便的话，就可以杀自己的部下了吗？就连郦木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起来。 此时的殿下，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陛下让殿下掌兵，真的没问题吗…… 在场这数万人之中，也惟有扶摇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林四要做什么了。 他更清楚，虽然林四看似胡闹，但从一开始，这场上的节奏就一直被他牢牢抓在了手中。 所以，局面才没有向着某些人想要看到的方向发展。 只是，这样做，对林四自己来说……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击败我！只要击败我，我就收回成命！” 当林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扶摇彻底确认了心内的猜测，而在场数万士兵则是一脸不可思议。 击败这位斩杀过天境高手的王子？就凭这六人？怎么可能？ 哪怕是六十人，也不可能吧？ 对面的北方军士卒眼中，更是露出了不甘与愤慨之色，林四这完全就是在用实力压他们。 哪个高手会像他这样……不要脸？以破境后期的实力，欺负元境转境修行者？ 他这个条件，还不如不说出来，因为完全就不可能办到。 哪怕那名百骑长不要命，也是完全无用。 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念头，林四紧接着又开了口：“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攻击，哪怕将我打成重伤，我事后也绝不会报复。在场几万人都可为证！而且……你们可以出战六百人。” 什么？六百人？对一个？ 每个人都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数字。 然而林四甚至还重复强调了一遍：“六百人，人选由你们挑，无论修为强弱与军衔高低，只要是你们北方军的人就行。手段不限，刀枪剑戟哪怕弓箭暗器都可以，只要将我击倒，便算我输。然后我就会收回成命，就这么简单……” 太荒唐了，也太自大了！ 身为将军，和部下比武切磋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林四这显然不是什么比武，而是真正的决斗。 而且，规模达到了数百人，这已经完全不是什么小事了。 他这完全就是要将这件事闹大啊！ 而最后，挑战六百人，他这是找虐吗？ 确实天境高手在月国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但林四终归不是天境。而即便是天境高手，也不可能在战场上独自击败全力围攻自己的六百人。 六百名士兵或许缠不住天境高手，因为他们身法同样极快，沾之即退还是能做到的。但林四现在显然不能那么做，他需要将这六百人击倒，否则战斗便不算结束。 这些北方军都算是老兵了，更何况挑出来的一定是精锐。这些人知道怎样战斗最为有利，他们更懂得配合。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你一剑能扫倒四五个，也架不住来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攻击，尤其这六百人可能全是修行者。久战很容易受伤，而一旦受伤便会开始失血，灵力和体力都会极速下滑。 林四自己也说了，连弓箭和暗器都不限，也就是说他在极其激烈的战斗中，还要时刻提防着来自任何一个方向的偷袭，这怎么可能不受伤？ 他甚至很可能会死在里面，因为刀剑无眼，而现在他又已经彻底挑动起了北方军的怒火。 哪怕对他很有信心的扶摇都露出了哭笑不得之色，更别提郦木叶弘和青娑等人了。 “殿下，还请您放弃这个决定……” “阿四，这样太冒险了。” “你疯了吗？” 但林四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挑选成员，比试的地点就在这里。我事先声明，战斗一旦开始，任何人不得插手，否则军法处置！”他根本就没打算改变决定。 眼见他根本就不似在说笑，对面的北方军立即开始行动了起来。 而这边发生的事情，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入了宋振海等人的耳内。 听到林四要一人独挑六百人，就连他们也是瞠目结舌。 “他这是要找死吗？” “他是想击败这六百人，在军中树立起无敌的形象，最终以力服人。但很可惜，他这样做，便已经将自己置于了士卒们的敌对方……” 六百名军中精锐，已经能够拖住甚至击败真正的天境高手。 “一旦败了，他就将成为一个笑话。” “一个被打成重伤卧床不起的主帅，似乎……没有资格再领兵吧？” 宋振海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看来，我们该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王子殿下了。” “既然殿下有命，传令下去，让儿郎们好好配合他！” …… 原本对峙的两军已经向后各退了两百丈，甚至就连一些帐篷都被移走，中间空出了一片极大的场地。 林四的面前，已经站着六百名战意滔天的北方军士卒。 说是士卒，事实上有不少人根本就不是普通士兵。其中一些高手，根本就是北方军中的中层将领和千骑长百骑长。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他们都是修行者。 这六百人，修为最低的都已经是窥境后期。而最高的，已经是极境后期。 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惯用兵器，同时，还排开了阵型。 腰间挂着长刀的弓箭手被隔在了后方，他们已经各自占据了营地中的一些高地。而极境高手们也都分部得错落有致，井然有序。 林四心内暗暗点了点头，这北方军，无论战力还是战术素养其实都不差。毕竟月山本人就一直就有着某种野心，他对军队的打造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而镇守北方边境的北方军团自然不会弱。 但很可惜，这支军队再强，不听自己的号令也是枉然。 在双方数万士卒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林四缓缓抽出了大剑。 咚咚咚！两军的战鼓一下快似一下的渐渐擂响，如同打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大剑上的蓝芒亮了起来，映照着林四坚毅的脸庞和那越来越冷的眼神。 某一刻，他和对面的数百人齐声大吼。 “杀！” 几乎在一瞬之间，双方就已经撞在了一起。 而他和北方军之间原本相隔二十多丈的地面上，已经布满了刚刚射下来的箭支。只是，他太快了，以至于这些箭支只是射到了他的残影。 双方正面接触的第一个刹那，便有五名北方军士卒被挥动的大剑以不可匹敌之势劈得向后倒飞出去。 他们的兵器甚至还未能递过来，便被林四直接掐断了攻击。他的强横，在这一刻已经彰显无遗， 五名士兵向后跌飞，令得他们身后的数十人同样被撞得向后倒退，原本气势如虹的攻势立即出现了片刻的迟滞。 而这样的机会，林四又怎么可能会错过？ 他立即向着正前方笔直的杀了过去。 蓝色的大剑犹如一阵旋风，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在人群之中舞动着，每一柄与之碰撞过的兵器都只有溃退一个结局。 林四毕竟是破境后期，而这六百人之中，一个破境都没有。 单对单正面硬碰，没有一个人能接下他的招式。 开战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有二十多人倒在了他的剑下。 而这，还是他下手掌握着分寸的结果，他不可能会对这些北方军下死手，倒下的那些人，多半都只是兵器损毁或者骨折流血罢了。 这样战斗，其实严重制约了他的实力发挥。 场边的郦木青娑等高手都能看得出这一点，他们很清楚，林四所面对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面对数百修行者，即便是青娑和破境初期的郦木联手，也撑不了多久。 潮水般的攻击会很快将他们淹没。 而林四，还要控制着自己的招式与力度，尽量不令士卒出现死亡和不可挽回的伤势。他这样做，只会输得更快。 第746章 苦战 青娑和郦木等人的判断，并不算错。 林四如迅猛的奔雷一般，在两个呼吸之间，就迅速放倒了对面四十多人。 这样的破敌速度，可以说是已经震撼了在场所有人。北方军曾经和来自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交过手，即便是那三名天境高手，当时也没有展现出这样近乎摧枯拉朽般的攻击力。 面对这些北方军精锐，林四发挥出来的速度还不及那三名天境高手快。他的力量同样不及那三人，而透出的杀气就更是无法相比了。 但偏偏，面对他的时候，北方军倒下的速度却快得不可思议。 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招式更有效。 他的剑术已经是剑道境界，并且在这个境界已经徘徊了数年之久。 而这三年来，他经历过的生死大战并不少，所得的感悟又岂是一般单纯依靠打坐修炼的修行者所能比的？ 尤其他的对手大都是战场上碰到的。他最擅长这种环境下的战斗，而这份经验，恰恰是绝大部分修行者所不具备的。 他和太多的人作战过，他懂得怎样出手才会让对方无从抵挡，怎样出手才能将对手以最快速度击溃，怎样出手才能最省力，怎样出手才能尽量让自己不受伤…… 这是在一次次大战，一次次受伤之后，身体自然而然得来的‘记忆’。 他势如疯虎般的攻击，显然打了北方军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料到这位传闻中的王子殿下，战斗起来竟然如此狂暴。 这让他们一开始竟然差点陷入了被动之中，如果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下去，那他们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终归有着六百人，于是当他们彻底合围，将林四的四面八方每个方位都封死之后，林四的破敌速度立即就慢了下来。 他身前身后每个方向都有敌人，每个方向都有兵器，有刀有剑，有枪有矛。 而上方的弓箭手也在全神贯注寻找着机会，他们的存在为林四增添极大困扰。 他连移动脚步都已经变得极为艰难，因为没有多余的空间。对方就算是倒下，也同样会阻碍他原本灵动的步伐。 他只能困守在原地，接受着每时每刻不断到来的攻击。 有时候，对面的对手根本就不求伤到他，只求能够抱住他的腿，他持剑的手，以此来为其余战友创造必杀的机会。 这就是为什么天境高手也无法应付这种人海战的原因。 他们陷入这种局面，或许能够逃脱，但想要独力同时击溃数百名军中高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的结界确实厉害，他们的神识攻击确实防不胜防，他们的护身灵力确实很难被兵器穿透。 但人太多了，他们会被拖住脚步，他们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而许多精妙的招式在这里根本就无法使用，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他们的实力骤降六七成。 他们的神识攻击并非永不枯竭，而他们的灵力同样会见底，而他们更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心，他们迟早会犯错。 更何况，你能防住前方的剑，能防住后方的刀吗？能防住上方的矛，能防住向自己双脚挥来的短斧吗？ 林四的神识攻击同样会枯竭，灵力也会耗尽，流血过多更会倒下。所以他只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同时保证自己不受太多的伤。 他相对于那些天境高手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擅长群战，而且作战时的节奏极快，不容易被缠住。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被近乎无穷的人群淹没，外围的数万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就连他的蓝色印力也已经被照亮了半边天际的五颜六色劲气彻底遮挡。 他们唯一能判定林四还存活的依据，就是战斗还没有停下来。 刀剑的碰击声与隆隆鼓声交织在一起，不断震颤着每个人的心弦，眼前完全就是一片战场。 上方的弓箭手虽然依旧将箭尖对准着场内，却已经很久没有施射，因为根本捕捉不到机会。 林四的身形一直被层层叠叠的兵器所遮挡，贸然射箭，只会伤到自己人。 当时间过去半柱香之后，场内已经倒下了一百多人。 对于林四来说，这样的破敌速度并不足以让他坚持到最后，但随着对方人数的减少，他最后的压力会再次减轻许多。 然而对于场内与他交战的数百人来说，这样的战斗简直太过不可思议。 他们的心态已经在渐渐转变，他们一开始觉得林四这是自不量力，他不将北方军放在眼中，那么他马上就会受到一次极其深刻的教训。 他们知道这位王子殿下实力强悍，知道他一开始肯定能杀伤己方数十人乃至近百人，但那只是暂时的。 只要合围，他就会倒下，这是他们最初的共识。 但他们没想到，这场战斗会打成这样。 己方已经倒下了一百余人，而孑然一身的对方竟然还没有受一点伤。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敌人，无论多么刁钻的攻击都会被他化解，无论同时到来的攻击有多少道，都会被他提前阻截。 这让他们很难接受，他们已经付出了这么沉重的代价，但对方竟然完好无损。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位殿下竟然强大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之中的一些人甚至在心内产生了一种错觉。 或许……他根本就不会被击败吧。 而双方观战的数万人，眼神也渐渐开始了变化。 这半柱香时间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漫长，他们觉得殿下随时可能会倒下，但他一直撑到了现在。 已经够了，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够了。 这已经是突破了他们想象能力极限的逆天举动了，这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勇武了。 但战斗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念头而停止。 林四现在能做到这一步的原因很简单，首先他擅长群战。无论是最初试炼室的训练，还是后来多次大战时的实战，都已经将这一技艺锤炼得愈发炉火纯青。 其次，开战伊始，他的状态处在了最佳的阶段。 无论是力量速度反应还是洞察力，都是最巅峰的时刻。这个时候的他，配上那超常的群战技巧，自然很难被人伤到。 哪怕偷袭，也无从得手。 但这种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每一次兵器的碰撞，都会耗损他一分力量，他很快就会疲惫下去。 当时间又过了一炷香之后，林四终于第一次受了伤。 那是一支自上而下的利箭，斜斜刺入了他的后背。 当时他面前还有两柄长枪两把长刀和一柄长剑，而身后更是有着无穷的攻击。 如果是开战初期，他依旧可以及时避开这一箭。但可惜，在击倒了对面两百多人后，他的行动终于变得迟缓了些许。 这一箭，给他造成的伤害并不算大，对于他接下来的战斗也不至于有毁灭性影响。但对于身周这数百人来说，这完全就是一次壮举。 原来，他终归是会受伤的。原来，他的状态也快不济了。 己方还有三百多人，足够击倒他了！ 只要击倒他，就能让梁泛和卢明重新恢复千骑长身份，同时也能让这个令人极其不爽的王子殿下彻底闭嘴！ 如同撕咬着猎物的群狼一般，他们疯了一般前仆后继的向林四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林四再次受了伤，这次是来自左臂的一道刀伤。 虽然在此期间，他又击倒了对方三十余人，但这次受伤却更加提升了北方军的士气。 他们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魔兽，他们恨不得用自己的牙齿给林四以沉重一击。 于是接下来的战斗变得极其惨烈起来。 哪怕是这种紧要关头，林四依旧没有大开杀戒。哪怕对方已经被他放倒了近一半人，也依旧没有一个死掉的。 如同放开了某道闸口一般，从那道箭伤和刀伤之后，他开始接二连三的受伤。 当北方军的人数锐减到不足两百人时，他全身上下已经多出了七八道伤口，而他的状态已经下滑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 他快要不行了，接下来的战斗能坚持多久，完全就看他的意志力，每个人都能看出这一点。 继续和他对战的一百多人已经不可避免的对这位殿下兴起了一缕佩服之情，月国军队是个用实力说话的地方。虽然林四之前就有了不少出名的战斗，但终归不如亲身体验来得直接。 他们不光佩服他的战斗力，更佩服他的韧性。 他们对林四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因为他们很清楚，换成自己受了这么多伤之后，恐怕早就倒下了。 只是，战斗仍未结束，他们不会就此放下兵器。 他们会将他击倒。 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刻钟，场内的人数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除了倒在地上捂着伤处的那四百多人之外，其余人依旧沉浸在激烈的战斗中。 场边的许多人终于看清了那些纵横交错上下翻飞的身影，他们也终于看到了浑身浴血的林四。 青娑与叶弘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他们能看出林四已经在强弩之末了，继续战下去，他可能会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他们很想插手阻止这场战斗，但却迟迟未能迈出脚步，因为他已经努力到了这一步。 一旦插手，等于毁掉了他之前的努力。 他们只能看着动作越来越迟缓的他。 直到某一刻…… 场内的林四像是忽然变了个人。 第747章 身态 被围攻了许久，状态已经大幅下滑的林四，仿佛突然又恢复到了开战初期的状态。 面对着周围的一百多名对手，他原本已经渐渐快要支撑不住。 原本每击倒十几人，他便很可能会被对方击中一次。 高强度的战斗，对于人的心神与灵力体力的消耗都极大。林四经历过更加持久的激烈搏杀，但那时候他身边有慕哲平和聂河。 那时候，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身后。 而那时候，他面对的敌军，有一部分只是普通士兵。 而现在，他只是孤军奋战。伤势严重拖慢了他的速度，也在一丝丝抽离他的力量。 在场的数万人，几乎都能看出这一点，而这原本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此，当林四的破敌速度突然变得和开战初期一样快，当他的身影再次无法被对面那一百多人的兵器触碰到时，所有人都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除非他在战斗中期一直都在故意隐藏实力。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不是单打独斗，没有谁会故意示敌以弱，最后再给大意轻敌的敌人致命一击。 尤其他身上的伤，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这是示敌以弱，那这代价也未免太过愚蠢了。 “他的身法和挥剑速度，并没有变快……”原本对王子殿下的安危极其担心的郦木终于放下心来，但却也看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会？”叶弘相当不解，林四之前的速度确实在一点点变慢。 如果他现在没有变回最初的速度，那他是怎么做到在一百多人的围攻之中游刃有余的？ 扶摇的眼睛眯了起来，郦木的话让他忍不住仔细观察着林四的动作。 而后他眼内也显出了一缕无法理解。 他不禁喃喃道：“他的速度，确实没有变快，还是和先前一般……但他战斗的效率，却好像是提升了许多。” “是的，他已经进入了一种特殊状态。”身边的青娑忽然接口道。 她的话，让郦木和叶弘等人不由得转过了头，露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 “这种状态，和修行九境不同，我也只是听那个人提起过一次……” 众人微微恍然，明白她所说的，应该是那个神秘的连琴。 于是，他们更加感兴趣了。 “他称这种状态，为身态。” “身态，是什么？”叶弘愣愣问道。 “达到这种状态，战斗便已经成为了身体的本能。招式不需要在经过任何思考便能自己挥洒出来。敌人的虚实破绽完全就是洞若观火，甚至只是通过兵器和劲气的碰触，便能感知到对方体内的灵力分部和身体状态。” “这……” “这怎么可能？” 郦木与扶摇等人不约而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岂非就是将战斗交给了自己的身体，完全不需要大脑去指挥？”一旁的叶弘同样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依照青娑这种说法，那现在正在激烈战斗中的林四，甚至可以浮想联翩，去想着其他事情？ “没错，所以他挥剑的速度虽然没有变快，但他杀敌的效率却变快了。因为他省去了思考的时间，对方招式的力度角度和虚实，全都已经被他的身体提前感知到了。而该怎样回击，他的身体已经为他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这世间竟然有这种战斗状态，当真是闻所未闻，这样还有谁能击败他？” “击败他并不难，只要实力比他强便可，毕竟他的灵力境界并没有得到提升，这种状态最适合的就是战场上的混乱局面。而另外，在大陆中部，身态并不算什么秘闻，修行史上曾经有人能够自如进入这种状态。” “怎样才能进入？”刚刚才赶来的薛尘肃然问道。 周围每个听到她话语的人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这种状态实在太过诱人。如果自己也能进入这种状态，那将会是对战斗力的一次极大提升。 或许是知道林四已经赢定了，青娑罕见的翘了翘嘴角，显得心情很愉悦：“如果我知道怎样进入，那我自己早就已经会了。但事实上，现在全大陆或许根本都没有几个人能进入这种状态。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天赋悟性，意志力，大量的战斗经验，缺一不可。” “是吗……”众人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是啊，这种闻所未闻而又极其神妙的状态，如果很容易进入，那早就传开了。 “其实……”青娑顿了顿，似乎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其实什么？”扶摇兴致勃勃问道。 “其实那个人曾经告诉我，身态之后，还有意态……” “什么？”众人差点惊呼出声。 这身态已经让他们觉得极其荒唐了，哪有人战斗还可以神游物外，同时战斗效率反而更高的？ 能平静接受这世上有身态这种莫名其妙的境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青娑竟然告诉他们，这身态之上，还有更加神妙的境界。 那该强到什么地步？ 如果不是青娑开口，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信。 但青娑原本就不像是个喜欢信口开河的人，更何况她认识那个神秘的连琴。 “身态，终归只是将人的反应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同时在这个基础上加上了人的战斗本能。但身态终归不是人自主战斗，不能提前设计对手，不能提前预料到后面的战局发展，而意态，却能做到……” “意态，就像是提前看到了未来即将发生的战斗画面。那是一种更加玄妙的境界，近乎传说……” 众人已经彻底无言。 事实上，即便是自己主动控制战斗，也很难提前预判后面几步，因为那需要极强的分析和推理能力。 同时，战斗本就千变万化，对方的心理变化随时都可能会超出预判。至于看到后面将要发生的场景，那完全就如同神话一般让人无法接受。 更何况，这一切还是人的意识抽离出了战斗后，依赖本能做到的。 如果说身态最适合混战，那意态，已经算是无论单挑群战都无可匹敌了。进入这个状态，越级挑战恐怕已经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没有进入意态。”青娑将目光重新投注到了场内的战斗之中，此时和他对战的北方军已经从一百六十多人锐减到了七十余人，而在此期间，他再也没有被攻击到一次。 他几乎已经变成了一具完全不会犯错的战斗机器，这些单个实力全都不如他的士卒又哪里能再寻到一丝机会？ “如果他进入了意态，那现在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她痴痴道。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外甥的天资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 不，或许更大的原因，是他经历的战斗实在太多吧？以至于，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某种战斗记忆。 她很清楚身态有多难进入，那个人当时其实也只是身态而已。而以他的眼界，以他说出这个状态时的骄傲语气，便可得知这种状态或许已经近乎沦为传说了。 至于意态…… 场内的战斗形势没有再出现任何偏差，如同青娑等人所料的那般，当林四进入‘身态’之后，这场战斗便再也没有了悬念。 毕竟，他面对的对手其实没有一个实力能比得上他，只是人数多，战斗节奏太快太沉重。 当他不再出现任何纰漏，而且出手反应更快后，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双方数万士卒已经彻底沉寂了下去，此时场内已经只剩十六个人还站着，声势早已不如先前六百人时那般浩大。 听着如同雨打芭蕉般清脆的兵器交加声，每个人的心头都有着各自的复杂感受。 他们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月国王子的勇武之力，传闻非但没有一丝夸大，反而是小看了他。换成天境高手也做不到的事情，他现在马上就要做到了。 一个人独自击败六百名军中修行者，而且他自始至终控制着力量未杀一人。 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神迹。 他们忍不住幻想起来，如果他出现在战场上，会对敌军造成多么大的杀伤力。 虽然一军主帅大都不需要冲在第一线，但如果主帅能身先士卒杀敌如麻，那对士气的鼓舞绝对是不可估量的。 铛！ 长刀高高飞上天空，林四面前最后一名北方军战士倒了下去。 然而他并没有停手，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场内，随后出现了一名潜藏在某座大帐后方的弓手身后。 不等这名弓箭手做出反应，他已经手起剑落，轻易挑飞了对方手中的弓。 随后，他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两名身在箭塔之上的弓箭手身前…… 战斗后半段，随着人数的减少，周边这十几名弓箭手得到了无数机会。 但很可惜，他们一次都没能抓住，因为林四时刻都在移动，他们根本就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当他们全部被林四击倒之后，这场战斗彻底结束。 倒在地上的数百人或搀或扶，纷纷艰难的站起身来。然而尽管有匆匆赶来的医护兵为他们治伤，每个人脸上还是显出了无法抹去的失落。 他们败了，六百人对一人，其中甚至有不少中下层将领的加入，最终还是输了。 他们已经足够努力，事实上他们之中许多人已经拼尽了全力，下了死手，但最终还是没能让林四收回成命，没能让梁泛和卢明恢复军职。 此时再望着眼前浑身浴血，却依旧傲然仗剑矗立在原地的林四，许多人心头不禁涌起了一股莫名感受，谁能击倒他？ 单看战斗力，他已经远远超越了月国历史上的任何一名将军，任何一名勇士。 有这样一名战力强悍的统帅，他们的仗能不能打得漂亮很难说，但即便是输，都绝不会输得难看吧？ 第748章 骄傲 虽然绝大部分北方军士兵依旧因为林四之前的话语和决定而耿耿于怀，但不得不说，现在如果没有其他人从中作梗的话，这支大军已经不会再抗拒他的指挥了。 然而，林四要的并不是这个。 当面前已经没有了‘敌人’之后，他便悄然从‘身态’之中脱离了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身态’，相比上一次在南安山时的朦朦胧胧，这一次他的感受要具体和深刻得多。 他没有听过‘身态’这个词，但他清楚自己刚刚进入了某种极为难得的特殊状态。 否则战斗的后半段不可能会进行得这么顺利。 他很清楚，自己这次其实太过托大了。独自一人和六百名修行者作战，压力完全就超出了他事先的想象。 如果不是因为突然进入那种状态，或许他很难坚持到最后。 即便能做到，自己也会受到无法挽回的重伤，那对接下来与南齐的大战绝对极为不利。 那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又该怎么保证进出自如？ 他有些迷茫，因为他根本不知道。 从南安山那次战斗直到今天，中途他经历过许多次大战，其中大都是混战。比如在龙燕的战场上，他经历过更加漫长的血战，但那时候他并没有进入过这种状态。 罢了，一切随缘吧。只要自己继续这么修炼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掌握这种状态。 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卸去了战斗的疲惫。 青娑与叶弘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冲到了他的身边，为他检查起伤势来。 他对他们露出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笑容，随后转过头，静静直视着面前的数万北方军战士。 “你们输了，所以，我不会收回先前的命令。” 哪怕已经预料到这一结局，人群之中还是涌起了一阵失望般的叹息，然而没有人能再继续说什么。 林四已经用自己的剑说过话了，这比用嘴要有效一百倍。 他们输得一败涂地，却也不得不服。 他撤掉两名千骑长的理由本就很充足也很合理，现在他用来压服他们的武器是实力，而不是王子殿下和征北大将军的身份。 没人能再说什么，战场上，失败者从来就没有话语权。 他们只能等待着胜利者发表他的‘感言’。 “或许你们认为我胜利之后，会很骄傲，会狠狠折辱你们一顿……但其实，我并不打算那么做。” 他的第一句话，便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而郦木等人则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殿下这是打算先以力服人，然后再用言语安抚他们，收拢他们的心吗？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因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刚刚的对手虽多，但其实没有一个实力在我之上，甚至连一个破境都没有，我不会因此而感到骄傲……” “在窥境后期的时候，我杀死过转境初期的修行者，那时候我很骄傲，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但当我极境后期，杀死第一名破境初期时，我已经不再为此感到多么兴奋了。” “因为我很清楚，这世上还有太多太多比我强的人。我的骄傲，在他们眼中只是年轻一辈的小打小闹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击败实力本就不如我的对手，我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可骄傲的。如果你一直沉浸在那微不足道的骄傲之中，那你的眼界格局乃至成就，也仅此而已了……” “当我击败第一个元境初期时，我在考虑自己能否击败元境中期后期，当我击败破境初期时，我在推测自己遇到天境高手时会怎样。想要攀上更高的境界，眼睛便只能向前方看，而骄傲，却是在回头……” 他的话，让许多人开始深思起来。 谁也没能料到，他会突然在这数万人面前讲述这样一番心迹历程。 这其中并未包含任何的修行心得，更无招数心法的精要。但场内许多人，包括郦木，青娑，扶摇，叶弘，薛尘，宗越等人的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很清楚，修行不光需要资质悟性，需要勤奋，同时还需要心态。 而这，似乎就是林四修行之路上的心态，不同于谢少英的痴迷，也不同于聂河的随性，更不同于许多人的迷茫。 扶摇似乎已经明白，为什么林四能够在学园之城时表现得那么平和。 或许，在他们之中许多人还在为谁是学园之城第一高手而费神时，他的心早就飘到了外界更高的层次之中。 所以，其他人在乎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追求，他追求的一直是更高的东西。 宗越与薛尘等人的眼神已经越来越明亮，和扶摇一样，他们也是若有所悟。 而不光是他们，就连两支大军之中的许多人也默默低下了头，思量着他的这一番话。 “所以，我不明白你们在骄傲什么。或许你们北方军在看待南方军时，是用俯视的眼神，因为你们在边境打过很多仗，而他们大部分时间只是守在内陆城池中。” “所以你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然后这就成了你们那点微不足道的骄傲所在？如果现在你们面前站着的是紫星大军呢？如果你们面前站着的是神炎大军呢？你们依旧能挺起胸膛骄傲的俯视他们么？” 许多北方军的士兵霍然抬头，他们的脸变得涨红，似乎想要大声驳斥他这番话。 但林四却仿佛猜到了他们要说什么。 “没错，神炎人紫星人，他们军队的装备比你们好，他们的修行条件比你们好，他们的人比你们多……” 他偏过头指向身后的数万内陆军：“但你们别忘了，内陆军的过往的装备后勤也不如你们。他们没到边境前线作战，不是因为他们胆小怕死，不是因为他们天生实力不济，而是因为月国内部同样需要有人镇守！” “没有他们，或许你们远在万里之外的亲人会遭到强盗的光顾，会遭到恶棍的欺凌……而为了打退南齐贼子，他们现在也扛着武器来到了前线，成了你们的同袍，成了你们的战友！” “可你们，却在他们身上找着优越感，将他们当成彰显自己那点骄傲之情的踏脚石？你们……真的很让人失望。” 许多南方军的身体已经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一些士兵的热泪甚至终于无法被眼眶所阻拦。 是的，从今天中午进城那一刻开始，他们便充分感受到了北方军对他们的轻蔑态度。这打人事件，其实只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例罢了。 这一个下午，他们不知受了多少指指点点，这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赶上台的货物一般无所适从。 对方上过战场，对方和南齐人厮杀过，对方身上有着累累的伤痕与功勋。 而他们……没有。 于是，就连他们自己都快要觉得被人看不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直到连山王子的这番话传入他们的耳中，他们仿佛突然间见到了一缕刺破乌云的阳光。 他在为自己出头，在为自己说话，在帮自己重新捡起掉落的信心。 他们望着那浑身浴血的高大身影，心内生出了强烈的追随感，他们恨不能立即扛着武器跟着那个人一起杀上敌人的城头。 而许多北方军士兵则因为这番话而再次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林四这一番漫长的‘说教’，让他们根本无从辩驳，也无力辩驳。 他们是被南齐人与紫星人赶到封城的，就在一年前，他们其实还在五千里之外的北面镇守。 他们的骄傲，确实显得很可笑。 林四并没有揭开他们这道伤疤，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但并非所有人都会这样想，依旧有许多北方军战士的眼中浮现着强烈的不服。 他们听不进去这番话，他们只觉得林四对南方军太好，他们北方军明明抗击在第一线，却受了不公的对待。 而且，他们根本就不认为从内陆各城汇聚过来的南方军能创下多么耀眼的战绩。 他们本就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军中本就存在着不平等，想要别人高看一眼，就用实力用行动来说服别人吧！ “你们依旧有让我收回成命的机会，只要在今后的大战中，北方军斩杀南齐军人的首级超过二十万，我会让梁泛和卢明恢复军职。” 嘶，这句话，让许多士兵吸了口凉气。 现在北面的南齐大军一共也就七十万人，而即便将南齐人彻底打回去，也不一定能斩首二十万。 因为敌军可能会出现伤员被送回国，可能出现俘虏，可能对方见势不妙直接撤退…… 而这一切，还是他们能打赢的前提下。 他们眼内再次露出了不忿与抗拒，因为他们觉得林四这是故意不想恢复那两名千骑长的军职，故意假惺惺卖个好而已。 他们的神情，林四自然是尽收眼底。 “你们若是认为做不到，那便放弃吧。事实上，南方军会比你们先做到这一步。” 随后，他不理会许多人眼中的不以为然之色。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不希望有人再拿着这件事兴风作浪。否则下次，我会亲自用剑取下他的人头！”他面无表情的将声音远远送了出去。 “另外，既然你们之中一些人觉得宿营地被占吃了亏，那我今夜便住在这里，都散了吧。” 说罢，他将大剑重重插在了地上，席地坐在了两军营地之间，浑然不顾身上一些伤口依旧在流血。 他没有再提谁对谁错，更没有再惩罚谁。 “殿下！你需要医治，而且以您的身份，怎能露宿在外……”郦木一脸的无法接受。 因为殿下甚至连个帐篷和床铺都没有。 确实以林四的实力，露宿荒野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但他的身份实在太高，他这么露宿在外，这要是让陛下和群臣得知，恐怕又会是一场风波啊！ 尤其他在之前的战斗中，还受了不轻的伤。 但林四却根本不打算改变决定。 “无妨，住在营地里，也好让我真正了解自己的士卒们……你们都退下吧！” 就连许多已经准备离去的士兵都忍不住驻足回头，他们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让他们根本无法形容的将军。 似乎，和他们所听过的任何一名将军都有着极大的不同。 第749章 吓吓你 当双方士卒们纷纷回到各自的营地内时，宋振海等人也得知了那场战斗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 “二十万，他还真敢说。” “他以为战场上杀敌就像是砍瓜切菜吧，敌人都排着队让他砍呢。” 左洋与单明旭讥笑不已。 林四在两军之中所说的那些话，几乎一字不落的被人送入了他们耳内。 那番话对于绝大部分士卒乃至中下层军官的触动都相当大，但却无法让他们有丝毫感触。 他们只觉得这名年轻殿下，太天真了。 或许，他还沉浸在一些幼稚的幻想之中，所以才会说出那番看似激昂的话。 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在月****中摸爬滚打过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区区几句震撼人心的话，又怎么可能‘侵蚀’得了他们？ 能触动他们的，只有利益。 但宋振海却并没有加入到这场嘲讽之中，他的眉皱得很紧。 “他今天的举动，并不算傻。至少，我们的计划已经被破坏掉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古于达淡淡道。 郝向晨同样是一脸凝重，他也看出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经过今日之事，南方军已经彻底对他归心了。而他的个人战斗力，同样也深深植入了每一名士兵的心中。即便是北方军，或许也不会再抗拒他的统领了。” “怎么会……”左洋失声道。 “军中士卒多崇拜勇者，他今天已经将个人勇武发挥到了极致。追随这样一名统帅，没有谁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宋振海冷冷出声道。 是的，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实力比林四强，诸如那些天境高手。 但林四有一样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比拟的优势——他是月国王子。 他是月王亲自任命的征北大将军，他在战场上的指挥能力暂时无从得知，但凭他这强悍的个人战斗力以及这些身份，便足以令许多士卒从内心接受他的统领。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乖乖听他的？”单明旭有些难以接受的问道。 古于达摇了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南北两军之间的芥蒂，他并未能够消除。更何况，他为南方军出头，不可能会让北方军甘心接受。” “现在北方军也需要为他们撑腰，为他们说话的人。而这人选，自然是宋大哥。”郝向晨微微一笑。 左洋和单明旭也笑了起来。 没错，刚刚受了一番打击的北方军，现在急需一个主心骨。 林四对南方军的袒护，会让许多北方军士卒生出了被打压，被轻视的感觉。他们担心长此以往，他们的地位和待遇会因为林四的出现而下降。 这时候，他们原本的主帅宋振海，无疑是他们最迫切需要的那个倚靠。 “他等于是变相将北方军推到了我们这边，这份馈赠，我当然不会拒绝。”宋振海的嘴角翘了起来。 …… 夜幕已经降临，无论是青娑叶弘，还是郦木贾融等人，都已经被贾融劝了回去。 林四独自一人盘坐在双方营地的分界线上，一时间无一人靠近他。 他傍晚时的那番举动和话语，恐怕会让双方许多士卒心内都无法平静。 此时两边营地中亮着火把，一些正在远处站岗的士兵则总是忍不住将视线移到场中那如同岩石一般的身影上。 “你今天的举动，真是让人很意外。” 不知不觉间，扶摇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怎么还不休息？”林四睁开双目，脸上浮起了轻松的笑意。 “我现在可是你的亲兵，你这主帅坐在这里，我怎么能睡得着？”扶摇伸了伸懒腰，极其自然的坐在了他身边的空地上。 林四咧嘴一笑：“哈，你倒是记得你的职责。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很厉害？” 扶摇苦笑了一声：“厉害？岂止是厉害？恐怕今后许多士兵终生都不会忘记你今天的表现。只是，这样做，值得吗……” “哦？你看出了什么？”林四似笑非笑道。 “啧，你还真是变了不少啊，竟然开始考究我这位学长的头脑了吗？” 林四撇了撇嘴：“嘁，你这人，心思还真是复杂。” “南方军的心已经彻底倒向了你，你的实力已经深入人心，得到了许多人的尊重。但我不明白……” “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将北方军推到对面？” “不错。”扶摇不着痕迹的瞟了他一眼，似乎想要看穿他心内究竟在想什么。 但林四却没有马上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悠悠道：“再过两天，我便会向北面的甘城发起进攻了。” “这么急？”扶摇微微一愣。 他本以为林四会在封城修整至少十天，将南北大军彻底整合起来，将一切都安顿得妥妥当当，才会进兵的。 他甚至以为林四会坐守封城，挑动南齐人来攻打封城。 毕竟，守城要比攻城的损失小得多。 却未曾想到，他竟然打算这么快就主动出击。 “这也算急吗？我原本是想要打一场突袭闪击战的。只是，最初的声势被造得太过浩大……现在甘城之中聚集的南齐大军只怕都不下二十万了。” “你的野心还真是够大的……”扶摇哑然失笑。 打退南齐人，哪有这么简单呢？ 蓦地，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时间不多，所以根本没打算收拢北方军的心？” “你看出来了吗？和聪明人说话果然不需要费劲。” “你不介意宋振海指挥北方军？” 林四摇了摇头：“说完全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但只要能打胜仗，我不在乎过程如何。” “所以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挑起北方军的战意？” “没错，只要他们能将战意散发到南齐人身上，就已经足够了。” “我们未来的月王陛下，权力欲望还真是低得令人发指啊……” “哈！是吗？” “但指挥他们的人，是宋振海。一支大军怎么能有两个指挥？他必然会和你产生冲突。” “你忘了一点，这其实不是一支大军，而是两支。” “难道你打算让两军各行其是？” “不，我会给宋振海足够的自主权，北方军依旧由他统领，但必须要配合我的计划。” “如果他不配合呢？” “呵……”林四轻笑了一声，双眼看向了遥远的天际，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幽然：“如果他不配合，我会杀了他。” “什么！”扶摇低声惊呼，眼内布满了震惊。 哪怕他性子淡泊，哪怕他很难失态，此时依旧被林四这句话震得差点失声。 杀掉宋振海？ 这种念头，他想都未曾想过。 固然宋振海现在是在给林四制造麻烦，但他终归是月国将军。 就像今天林四和那六百名北方军将士对决，他最终没有杀死一个人。因为这些人都是月国人，都是他的同袍，都是自己人。 而即便北方军之中那几人对南方军下手时，也不敢闹出人命。 杀害战友这种事，向来都是天理不容，国法更不容的。 而抛开这一点，宋振海的身份同样不是能够轻易去杀死的，否则北方军必乱。 除非宋振海通敌叛国，否则即便是月王陛下对他不满，也不会处死他。 林四这句话，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统领着大军，身为月国王子的他竟然抱着这种无比恐怖的念头，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哈哈哈哈……”林四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传出了很远，令得远处一些士兵都忍不住掀开帐篷探头看了过来。 “你的表情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啊，哈哈，我只是吓吓你的……” 看着面色变得错愕无比的扶摇，他笑得前仰后合，最终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肚子。 扶摇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无奈。 “你这家伙，性子也太恶劣了，这种玩笑你也敢开。”他苦笑连连。 林四笑着摇了摇头，将话题从战争中岔了出去。 “学园之城的大家还好吗？” “很好啊，知道你要带兵反击南齐之后，各学院的学生们情绪高昂，恨不能纷纷赶来战场帮你。” 林四微微一愣：“我竟然这么受拥戴？哈，我是不是该感到自豪？” 他倒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确实感到意外。 他自问自己在学园之城那一年，并没有为那里的学生做过什么。甚至，他其实并没有真正在内心将自己当成过一个真正的学生。 对于那些学生的支持，他感到有些汗颜。 扶摇失笑道：“你终归是学园之城出来的，而且是毫无疑问的史上最强学生。你或许根本想不到你在那些学生心目的地位有多高，在许多学生心目中，你是承载着他们期待的人……” 是的，如果换成另一个月国王子在学园之城就读一两年，绝不会有这种效果。 而林四，他一开始只是个平民草根，那时候就有许多学生将他当成了自己一路人，他们对林四有着莫名的亲切感。 学园之城是月国的人才聚集地，扶摇很清楚，再过几年亦或十几年，等这些学生成为月国的中流砥柱时，下一任月****四能得到怎样的一股力量。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笑着问道：“你的嫡系人马会来吗？” “什么嫡系人马？你说北谷一族？” “没错。” 对于这支人马，扶摇也算是相当了解了。毕竟当初南齐进攻月国时，他和北谷一族一同守过城，而战后为了安顿散入学园之城的北谷族人，他也出了不少力。 他很清楚这支人马的战斗力，足有四千能战之士，而且全在元境之上。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们加入，那现在战场的平衡立刻就会被打破。 第750章 意外决定 林四明白他在想什么，说实话，他当然也希望能获得这么一支强援，那对于接下来的战争将会非常有利。 但他最终，只是给了这么一个模糊的回答。 “我不知道，他们毕竟不是月国人，我没资格要求他们什么。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老慕和聂河肯定会来。” …… 当阳光照入营地时，仿佛陷入沉睡中的林四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起来。 “该做点和大战相关的事情了，去让人把所有五品之上的将领都召集到指挥部。” “好。”扶摇点了点头，明白他要开所谓的军事会议了。 一刻钟后，北方军与南方军的所有中高级将领都来到了指挥部。 宋振海古于达等人并没有故意不给这位王子殿下面子，因为那做得太过，等于公然违抗命令，会给人落下话柄。 但无论是高居次座的郦木，还是林四身后的青娑，都已经做好了一番心里准备。 他们似乎已经料到，这场军事会议，将会是一场另类的‘战争’。 林四和宋振海，在这里你争我夺互相打压那是一定的，甚至很可能会彻底撕破脸。 宋振海不会支持林四，他不会甘居于林四之下，拱手交出北方军。 否则，昨天下午就不会发生挑起两军对立的事件了。 而林四，也不会容忍宋振海不听指挥。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林四似乎根本没打算让宋振海完全服从自己，而宋振海也没故意去顶撞林四。他们两人，看上去很是融洽。 林四宣布了后天出征的消息，宋振海根本就没有出言反驳。 而林四决定让宋振海继续指挥北方军协同作战时，他也表示会全力支持殿下的计划。 看起来，这两人之间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矛盾。 这让扶摇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内也是暗暗担忧起来。 虽然这两人没有在现在闹翻，但这样沉住气互相隐忍，就像是各自憋着什么可怕计划一般，谁知道后面会不会爆发出更大的冲突来。 “我们的北面是甘城，那里现在已经聚集了二十万南齐大军，而距离甘城三四百里的东面庆城与西面嘉城也都有着五万兵力……” 沙盘附近，古于达在介绍着敌方的基本情况。 和宋振海一样，他并没有故意和林四针锋相对，而是表现得很是配合。 “甘城北面的广城情况如何？”林四忽然插口问道。 古于达一脸平静的答道：“广城内聚集的兵力不下十万，那里同样是必争的战略要地，只是敌人不会让我们这样轻易过去的。” “封城内的北方军数量有多少？” “二十万，加上南方军，现在这座城内已经有了四十万大军。至于北方军其余人马，尚在周边各城镇守。” 林四点了点头，开始思索起来。 而古于达和下方众位将领则开始商讨着出兵的具体情况。 “我提议兵分两路先剿灭庆城和嘉城。随后再围死甘城，这样甘城的敌军就将面临孤立无援的境地。”一位名叫樊星的南方军将领率先出言。 “没错，攻城永远要比守城艰难得多，我们不能贸然攻打甘城。”另一位名叫蒋奇的南方军将领点头附和。 北方军之中的单明旭淡淡反驳道：“计划很不错，但敌人是有探子和斥候的。这么大的军事行动，对方不可能收不到一点动静。甘城的敌军很可能会出来援助庆、嘉两城。” 樊星沉声道：“敌人一旦出城，我们便可进行野外会战，这至少比攻城要好得多。” 事实上这些将军都有一定的指挥功底，毕竟能走到这一步的，多半都不太简单。 庆城和嘉城都只有五万敌军，如果封城兵分两路，每一路的兵力都会比对方高出三四倍，想要打下来并不算太难。 而另外，他们也很清楚北方军和南方军之间很难真正融洽相处。 至少，现在还不行。 所以兵分两路，让南北两军互不干涉，但又朝着相同的战略目标前进，倒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解决之道。 “但是尽起封城之兵的话，甘城的敌人直接攻打封城怎么办？”北方军之中的左洋讥嘲道。 辅师将军贾融皱眉道：“封城可以留下十万人，等到甘城打下来之后，再挥军北上协同前线的战斗。” 郝向晨淡淡道：“谁来守？谁去前面打？” 众人的眼神纷纷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 向北出兵的，自然能得到大量的功劳，而守在这里的，根本就很难会有任何功劳。 但另一方面，向北出征，也会让自己的军队受到不小损伤。 “两军各留五万人好了。”郦木终于发话了。 “北方军的战斗力在南方军之上，这是毋庸置疑的。将北方军留在城内，完全是一种浪费。更何况，兵分两路的话，我不认为南方军那一路能单独解决掉任何一城。” 这句话，出自宋振海之口。 他的态度也终于变得明了，他打算让南方军直接留十万人守在封城内，剩下的十万南方军和二十万北方军一起向北出征。 他的理由很简单，南方军战斗力不行。 而这样一做，出征的大军就将是以北方军为主，南方军为辅。 到时候，林四很可能根本就指挥不了后面的大战，毕竟主力都是他宋振海的人。 他的话音一落，南方军众将的脸色齐齐变得难看起来。 宋振海这位北方军首领的话，无疑已经代表了北方军的态度，他们依旧没有将南方军当成平起平坐的一部分。 “凭什么！”一名南方军将领愤怒质问道。 宋振海淡淡道：“不凭什么，只凭这样对战局最为有利。” “好了，都不要吵了！”许久没有出声的林四终于出面阻止了众人继续争吵。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等着他的决定。 每个人都很清楚，现在唯一能让宋振海忌惮和在意的，也只有他这位征北大将军了。 如果他坚持要从南北两军中各抽五万人守封城，宋振海也不得不听，毕竟他是主帅。 只是双方的裂缝也会越来越大罢了。 “从南方军之中抽调十万人守卫封城，另外……剩下的三十万大军不用攻打庆城和嘉城。” 他的前一句话，只是让许多南方军将领面露失望之色。而后面那句话，就足以令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了。 郝向晨忍不住问道：“不打庆城和嘉城打哪里？甘城？” “没错，打甘城。”林四耸了耸肩。 下方众将一片哗然。 …… “宋大哥，你为什么要支持他？” “就是，三十万大军强攻甘城，绝对会死伤惨重。尤其南齐人还可以从广城抽调兵力过来协防，到时候我们甚至可能会被里外夹击！” 会议结束，回到宋振海的将军府后，左洋与单明旭就忍不住大叫起来。 刚刚的会议上，对于林四最后那个决定，在场众将几乎没有一个能真正从内心接受的。 可以预见，当他们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到甘城后，甘城内的二十万南齐大军绝对会死守不出。 到时候，一场漫长而又惨烈的攻城战，就是他们即将面对的。 甘城的城防并不弱，否则也不会作为南齐人与月国对峙时的前线主城池。二十万南齐大军依托城防，足可以稳稳挡住他们。 而最麻烦的是周边庆城，嘉城和广城的南齐大军，到时候久攻不下，反而会被对方包夹。 他们无法理解林四这个决定，但谁也没想到，当时宋振海竟然一副全力支持主帅决定，服从上级命令的姿态。 他的态度，让北方军众将有些懵然，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宋振海到底打算做什么。 因为他没有反对，林四的决定最终顺利通过了。 后天他们便会带着三十万大军直袭北面七百里的甘城。 但宋振海的嫡系众将却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念头，难道他真的决定倒向林四那边，甘愿听凭他的调派了？ 还不等宋振海做出解释，郝向晨便掀了掀嘴角：“呵……你们想多了，这一战是输是赢，与我们关系不大。” “为什么？”左洋难以置信的问道。 宋振海淡淡道：“因为这个决定是我们的王子殿下做出的，大军的最高指挥也是他。赢了是他的功劳，输了么……那自然也是他的错。” “这……你是打算故意等他打败仗，然后威名扫地？好名正言顺的对付他？”就连古于达都是直到此时才如梦方醒。 左洋和单明旭等人终于恍然大悟。 …… “你有计划了？” 尽管扶摇从未和林四一起打过仗，更不知道他在龙燕的经历，但他不认为林四会真的那么鲁莽。 毕竟圣山之战，月国队就是由林四指挥的。那段时期，他也没犯过什么错。 林四微微一笑：“没错，我有计划了。” “什么计划？”扶摇兴致勃勃问道。 “当然是让宋振海开始时会配合，最后却大吃一惊的计划。” “你还卖关子了。” 林四笑嘻嘻道：“军事机密，你懂的啦，去让郦木将军来一趟吧。” 第751章 给你三天 随后的一天多时间，林四在忙着大军出征的事情。 无论是阵列还是粮草辎重攻城车的安排，都需要他亲自过问，这和他在龙燕时的领兵作战有了很大不同。 那时候，这些具体而微的事情都是由姜戎沙承运等人去做的，他需要做的只是规划方向。 但现在他却已经没办法那么‘清闲’，因为这支大军是他自己的。 好在，他还有郦木和贾融的协助，而扶摇叶弘薛尘也为他分担了不少的事务。 从圣山之战归来的宗越等六人之中，薛尘和叶弘自幼就在军中长大，对于军中一些具体事项，两人都算是颇为拿手。 而扶摇擅长处理政务，倒也能帮上他许多忙。 至于宗越谈修边旭这三人，虽然对行军打仗不是太精熟，但对底层士卒与军官的了解却要比林四深得多。 另一边，宋振海依旧显得相当配合。即将出征的二十万北方军甚至要比十万南方军更快集结完毕。 第三天清晨，浩浩荡荡的三十万大军开出了封城。 前方探子暗哨撒出了数百里远，先锋军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而林四则是坐镇中军。 他的身边，扶摇青娑叶弘等人全都在场，至于另一边，北方军众将也是一个不落。 这声势，自然瞒不过对面的南齐人。 所有人都明白，战争马上就要打响了。 …… “月国人的行进方向，果真是直奔甘城？” 此时的甘城内部，聚集着二十万南齐大军，而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南齐军队会继续开赴这里进行支援。 而甘城内的南齐守将，便是南齐镇南将军费栋，他也算是驻扎在月国境内的南齐军最高军事首领了。 南齐扬武将军闻耀点了点头：“不错，没想到那个月国王子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事实上，林四和宋振海等众将进行的那次军事会议的内容，在南齐人眼中并不算什么秘密。 原因很简单，林四直接将五品之上的将军都召集了起来，无论亲卫哨兵都未曾屏退，人多口杂暂且不论，其中会否有着南齐间谍也无人可知。 至少，现在南齐人确实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就是攻打甘城。 “是啊，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先打前头的庆嘉两城，反而打起了甘城的主意。”安东将军丁普摇头失笑。 下方一名副将嗤笑道：“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这支大军的指挥并非宋振海，更不是我们的老对手霍英卓，而是那个月国王子。” “就是，这月国王子据说勇力惊人，但他的军事能力嘛……哈，你我都明白没打过仗的人插手指挥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费栋冷冷一笑：“他或许认为只要解决掉甘城，就能将我们一举击溃了。好大喜功急于表现是这种外行人的天性！” “没错，我们二十万大军依托甘城的城防，岂是三十万人能随便攻得下来的？更何况后方各城的军马也在向这边汇聚的途中，而对方三十万人还有十万是没见过血的内陆兵。” “他想要在这里毕其功于一役，我们何尝不想！” “看来，我们已经不需要向国内请求派兵增援了。” …… 事实上，不光是南齐人这么认为，就连月国大军之中许多将领也是类似的想法。 他们也觉得，林四现在无疑是在瞎指挥。 但是没办法，他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月王陛下给了他最高的指挥权。只要宋振海和郦木不和他作对，那便无人能够影响他的决定。 三十万大军，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最终开到了甘城之外。 随后，林四命令大军在城外十里安营扎寨，同时将这座城围了起来。 到了这一步，战斗已经是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认为，从明天开始，旷日持久的攻防战就会立即打响。 夜幕之下，南北两军都在忙着搭建营地，许多南方军的脸上已经显出了惴惴不安的紧张神色。 他们还没有怎么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他们对于明天的战斗显得很是忐忑。 怕死是许多人的天性，这些南方军虽然是老兵，但在战场上，他们还是新嫩。 宋振海很想看看林四这个新任统帅会怎么带这支‘新兵’。 但他做梦都想不到，就在士卒们埋锅造饭，整个营地显得一片沸腾时，林四却忽然给了他一个出其不意的命令。 “到了这一步，我也该说出我的真正计划了。宋将军，我打算派你去打广城，你意下如何？” 听到林四这句话，宋振海心内的第一反应便是骂娘。 士卒劳顿了一天，现在刚刚才安定下来，这个主帅又有了突发奇想么？哪怕宋振海很想看到林四出丑栽个大跟头，却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广城他当然知道，那里位于甘城北面三百里。 如果将广城打下来，那庆城，嘉城，甘城的南齐军就会被掐断和南齐方面的联系。 但是，甘城的南齐军是摆设吗？ 己方去打广城，难道他们不会跟着去？ 广城虽然比甘城好打一点，但内部也还是有着十余万大军，根本不是能够一鼓而下的地方。 而一旦拖个一天两天，甘城的南齐军立即就会衔尾直追过去，到时候己方只会被对方包夹在城外。 无险可守，内外夹击，只会是死路一条！ “为什么？”他讥诮般笑了笑。 “很简单，打下广城，对我们很有利，能掐断甘城……” 林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耐烦的宋振海打断了。 “这些我都知道，不用你教！”他冷笑了一声：“就算我们三十万人攻打广城，没有两天时间也打不下来，你以为攻城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两天时间，你当甘城内的南齐人都是死人？只要我们一拔营，对方就会立刻做出准备！” 此时他们的谈话，仅有扶摇叶弘薛尘和古于达等寥寥几名将领在旁。 事实上，他们内心也觉得宋振海这番话没说错。 王子殿下实在是太想当然了，难道是将对面城头上的人都当瞎子吗？ 然而宋振海这不折不扣的讥讽，却没有让林四动怒。 他意外的翘起了嘴角，说出了一句让宋振海等人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我能给你三天时间呢？你的二十万北方军，能攻下广城么？” “什么意思？”宋振海脱口而出的问道。 林四淡淡斜视着他：“我能让甘城的南齐人三天都不会出现在广城，但我怕你不是因为没有攻打广城的条件，而是有了条件也根本没有能力打下广城。” 第752章 明里暗里 这是毫不掩饰的轻视。 哪怕宋振海明白林四这是在用激将法，但他却也不能不吃这一套。 他刚刚反驳林四的理由，只是没机会打广城。但他自己也承认了，如果能将广城提前打下来，对于后续作战会极为有利。 那等于掐住了甘城内南齐大军的咽喉，让他们后续很难得到补给。 现在林四给了他三天时间，打下广城应该足够。如果他还推三阻四，那就是在故意和林四作对了。 到时候林四只需将这一切上报给朝廷，月山便会对他有很大的看法。 但这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林四必须真的能做到。 “你怎么拖他们三天？用这十万内陆兵？”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没错。”林四耸了耸肩。 “怎么做？” “现在是夜间，城外一片忙碌，敌军一时间根本辨不清我们在做什么。” “所以呢？” “所以宋将军可以带着你的二十万人悄悄离开这里了，带走五天的粮草，连夜轻装行军，今夜子时便能到广城。如果你趁夜偷袭的话，或许明天早上广城就能插满月国军旗。” 宋振海明白了过来：“你打算用你的十万人吸引住甘城内敌军的注意力？” “没错，我会让十万内陆兵做出三十万人的声势。围而不攻拖个三天，应该并不难，我还可以帮宋将军拦住进入甘城的敌军探子。三天之内，甘城的敌军不会知道你在打广城！” 直到此时，宋振海才明白林四为什么一开始要直袭甘城，而且根本不怕被人多耳杂了。 因为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甘城，也不是什么庆城嘉城，而是更北面的广城！ 他根本就不怕被南齐人知道他要来甘城。 林四的计划，他挑不出什么漏洞来。 十万人怎么做出三十万人的声势？对于宋振海这久经战阵的人来说，这一点算不上什么难事。 南齐人根本就不会出城与他们野战，他们毕竟比己方少十万人。 他们会打着依托城防进行坚守的打算，而林四扎营的地方足足离城十里，对方能判断兵力总量的依据，只是营帐军旗数量和埋锅造饭时的声势。 只要将这两点做好，便能轻松骗过敌军。 无论是古于达还是薛尘扶摇，看向林四的眼神都已经变了，他们到此时才明白，这位王子殿下，或许真不是个草包指挥。 这个计划，听上去很简单，但却很难想到。 而林四，他很显然是一开始就想好了的，否则一开始他不会要求直奔甘城，他只是直到此时才说出来罢了。 宋振海继续质问道：“你怎么能保证三天围而不攻，对方都不会起疑？” 林四从容笑道：“对方当然会起疑，但我们围而不攻，却也是对方最想看到的，因为他们在等援兵。他们会认为，我们不想打苦战，只想围死他们。” 没错，甘城内的敌人，也需要时间。 当己方需要那三天时间时，他们其实也很需要那三天时间。 毕竟他们城内的兵力只有二十万，对比三十万终归有些没底气。 他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你能保证不出纰漏？”宋振海的语气已经松动。 林四将敌军的心思都料得八九不离十，这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出来。如果敌军提前发现，我会挡住他们，拼死也会为你拖延三天。” “是么……”宋振海深深看了他一样，随后转身离去。 一刻钟后，原本喧嚣不断的营地依旧在人声鼎沸，但城头上的敌军却完全不知道，二十万北方军已经悄然离开了。 …… “真是想不到，你的心计竟然这么深，所有人都被你蒙在鼓里了。” 一直到北方军离去，扶摇才摇头失笑不已。 如果不是林四刚刚让宋振海悄悄去打广城，他都不知道原来攻打甘城只是个幌子而已。 可想而知，一旦广城被月军占据，对战局的影响该有多重大。 这计划让他叹为观止，而一旁叶弘和薛尘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了赞叹之色。 “你是说明着围甘城，暗地里攻打广城？”林四浮了浮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薛尘肃然道：“据说你当初经常去老院长那里听课，我一直不以为然，现在才发现你竟然在指挥一道也有着极高造诣。” 扶摇笑眯眯道：“是啊，我也没想到，看来这次真的能跟着你立下大功了。” 听到两人夸赞林四，叶弘心内快慰不已。 他乐呵呵笑道：“阿四他一直就极其聪明，只是外界一直都被他的修行天赋遮掩了目光，对此我可是体会颇深。” 他显然又是想到了当初林四劫持月洛宁那段经历，在那一路上，他已经不知多少次见识过林四翻云覆雨的能力了。 “就怕宋振海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扶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眉头深锁了起来。 他很清楚，宋振海和他那几个亲信部将，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为了将林四排挤出去，很可能是会不择手段的。 否则，即便南北两军相互看不惯，也不会在他们到封城的第一天就爆发，而且爆发得那么彻底！ 难道宋振海会不清楚一旦南北两军真的爆发起冲突来，对于后面的战事会有什么影响？ 可以说，当时他几乎已经将月国的利益抛在脑后了，根本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不，他或许想过，但却依旧做出了那个选择。 而这次，他带走了二十万北方军。 林四让他三天内打下广城，如果他故意拖下去呢？拖到四天五天六天呢？ 到时候，甘城的敌军提前发现城外只有十万内陆军，林四和这十万内陆军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叶弘和薛尘的面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尽管他们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不愿意怀疑一名为月国镇守边疆十几年的将军，但是…… 他们终归有着自己的眼睛，他们能看出许多东西。 “那该怎么办？”叶弘立即变得担忧无比。 纵然林四神机妙算，可他也架不住自己人背后拆台。 薛尘紧紧望着林四，这支大军并非他从小扎根的东北军，他之所以毫无怨言的赶来这里，就是因为林四的存在。 圣山之战中，林四对他有过恩情，他不会忘记。 他在等着林四的决定，是选择相信宋振海，还是选择另做打算？无论哪一种，他都会追随他的脚步。 第753章 宋振海的心思 林四并没有说出他的计划，他只是遥望着北方，眼中的神色复杂莫名，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 然而，细心的扶摇依旧看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青娑不见了。 青娑是破境后期的高手，这实力在东南六国已经是顶尖了。换作另一个破境后期来这里，受到的礼遇程度，会比古于达和贾融等人更高。 而这种级别的高手在军中地位也极其超然，就像大陆中部战争中的天境高手一样，范仲远和莫白生等人甚至可以当面直斥主帅。 虽然他们不会干涉指挥，但要他们像军中将领一样服从命令也并不容易，一般都只能是在尊重的前提下晓之以理而已。 而他们即便没有明确指挥某支部队的军职，品阶却也还是相当高。 但这次和林四一起到来的‘顶尖高手’青娑，却不同于那种情况。 她毕竟是草原人，过往月国和草原的战斗中，她甚至还杀死过月国士卒。但随着上次王宫大殿那些隐秘的揭开，她也算是和草原国决裂了。 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这位异国高手，众人一时间也难以把握。 不过好在，她非但没有插手过林四和宋振海的任何决策，反而甘当林四这个外甥的‘护卫’。 对于她的存在，军中众将多半只能当做视而不见。甚至，她的存在多半都会被众人所忽略。 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身在林四身边十几丈范围内，既没有太过接近，也不会脱离视线。 扶摇这次算是林四名义上的‘亲卫’，他此时才忽然发现，自己身边那宁静的‘目光’不见了。 …… 一直到第二天上午，他才再次见到了青娑。 而直到此时，他才知道青娑究竟去做什么了。 “宋振海昨夜并没有打下广城。”这是她对林四说的第一句话，而当时扶摇也在身边。 听到这句话，扶摇心头便是咯噔一响。 林四皱了皱眉：“哦？他被敌人提前发现了？” 现在外界所有人都知道月国大军围在了甘城之外，谁能料到自己会连夜去偷袭广城？ 广城的南齐守军，绝对猜不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被攻打，他们虽然有着防范，但绝对没有那么快聚集起城内守军来。 因为宋振海到达的时间是半夜，那时候广城守军，至少有大半都在睡梦中。 而另一方面，宋振海带了二十万人，广城的敌军只有十万。 按理说，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除非他被敌人提前获知了动向。 青娑微微摇头：“不，在攻城之前，对方并没有来得及反应，他的攻势很顺利。” “但还是没有攻下来？” “是的，仅仅半个时辰，广城就已经快要沦陷。十万南齐军，阵亡了不下七万人，而北方军还有至少十七万人，但是……” “但是怎么了？”扶摇急声问道。 既然战局发展到这一步，那胜利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十七万人对三万多人，根本就不会再存在多大意外。 “但是他突然下令撤兵？然后将广城团团围了起来？”林四淡淡道。 青娑颇为讶然的看了自己的外甥一眼，似乎很意外他竟然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猜中了一切。 “你说得没错，当时广城的南门和西门几乎下一刻就要破了，他却忽然鸣金收兵了。” “为什么？”扶摇惊呼出声。 哪怕他向来不易为外物所动，但这毕竟是一场事关两国命运的大战。作为一个月国人，他不能不为之用心费神。 宋振海此举让他极为不解，但很快他就猜出了点什么，然后他的脸上极为罕见的多了一丝怒色。 宋振海本可以直接打下广城，那样他马上就可以带着十几万北方军回到甘城，继续和林四一起围困这里。 又或者，林四现在也可以拔营去广城和他汇合。 那样他们根本就不用骗过敌人三天时间，因为广城一旦被攻下来的话，他的瞒天过海之计便已经完成。 但现在，宋振海将广城打了个十之七八之后，却突然收兵了。 广城内的三万南齐军已经瓮中之鳖，牢牢被他捏在了手中，但他却偏偏不彻底捏死。 此举的目的很简单，故意拖三天乃至更久。 他不来和林四汇合，而是让林四继续在甘城拖延这里的二十万南齐大军。 他宋振海根本不需要担心广城有变，他的十七万人，只需要随时一个冲锋，就能将广城轻松拿下。 只是，他打算什么时候拿下广城？这恐怕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扶摇能猜中他的打算，故意拖到林四这边的空虚被敌人发现。 然后林四带着十万南方军和甘城的二十万南齐军厮杀，双方打个两败俱伤。 最终林四的南方军败亡，征北大将军威名扫地。而以林四和青娑等高手的强大实力，南齐人即便胜利也会有不小损失。 然后，他镇北将军宋振海火速拿下广城，再挥军南下打掉已经损伤惨重的甘城南齐军。 最后…… 胜利只属于他宋振海与北方军，至于王子殿下林四，他应该不会战死，毕竟他的个人战斗力太强。 但那时候，他这全军覆没的败军之将，还怎么去和宋振海争夺指挥权？ 林四能拿他怎样？ 宋振海并未违抗他的命令，林四让他打广城，他去了。他只是没能快速打下来而已，谁又能说什么？ 林四轻声笑了笑：“他是否已经封锁了一切消息？” 青娑答道：“是的，所有北方军士卒一律不得脱离营地，甚至就连斥候探子都全部换成了他自己的亲兵。而广城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南齐人也出不来。” “是么……他还真是行事滴水不漏啊。”林四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失望。 扶摇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才发现在许多民众心目中从不藏污纳垢的，纯洁公正严明的军队……内部斗争已经险恶到了这种地步。 为了自己的利益，宋振海已经是彻底置月国利益于不顾了。 十万内陆军的性命，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而如果昨夜就一鼓作气把广城打下来的话，那北方军的损失恐怕也会比下次再攻打要小得多。 他忽然有些想不明白，宋振海为什么要这样和林四作对？ 他难道不知道，林四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月王吗？ 他现在提前得罪下一任月王，将来他能有好下场？ 而此时，林四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 “青姨，要麻烦你再跑一趟了，去封城找郦木将军，告诉他按照原计划行事。” 青娑是林四的亲人，算是他最为信任的几人之一。而且她的消失不会引人注目，实力也足以保证沿途不出意外。林四现在能用来当成执行机密任务的人选，也只有她了。 一直到青娑再次离开，林四才翘了翘嘴角：“学长大人似乎意外的很严肃啊，可惜这个表情没有被圣云学院的那些学生看到。” 第754章 早有计划 哪怕扶摇知道林四很难被困难所击倒，此时依旧对他的反应感到无法理解。 他相信，林四现在绝对已经看出宋振海的那些小动作。 那他凭什么还这样镇定自若，乃至于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可是数十万人规模的大战，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发生了这种事，他即便不生气发怒，也该急的团团转了。 除非…… 他的轩眉忽然扬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已经提前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了？” 林四似笑非笑道：“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派青姨暗中尾随观察宋振海的大军？” “他现在的举动，本就在你预料之中？”扶摇看着他的眼神如果看到了鬼一样。 林四坐回座椅，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之后才笑眯眯答道：“不，我又不是神。只是稍微防了他一手而已，他也算是……果然不负我的期望罢了。” 扶摇明白他所说的‘期望’二字，其实代表着失望。 不过林四既然早有准备，他便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于是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惯常的轻松笑意：“你提前对这种局面有了应对？” 林四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他很干脆的答道：“没错。” “你打算怎么做？难道慕哲平带着北谷一族来了？又或者你带兵去广城和他汇合？” “我不知道，他们暂时并不在我的预算之内，我也不打算去找宋振海。但我要自己破局其实很简单……” “嗯？” “灭掉甘城这二十万大军就是。” “什么！” …… 扶摇很快就知道了林四的全盘计划。 因为很快林四就将贾融以及南方军各城守将全部都叫了过来，布置他的计划。 “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的原计划并不是攻打甘城，而是广城，这是我和宋将军一开始就商量好的。” 他的第一句话，便让扶摇和叶弘薛尘皱起了眉。 如果他们所料不错，宋振海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林四要打广城。 为了让他带着北方军悄悄去打广城，林四甚至用了激将法。 这个计划完全就是林四自己想出来的，那他现在为什么要这样对南方军众将领说？故意提升宋振海的威望？夸大宋振海的功劳？ 下方众将面色各异，不过对于北方军昨夜悄然撤走，他们也早已有了猜测，此时倒是并未感到惊讶。 他们只是奇怪，林四和宋振海联手想出的计划？不是说他们关系很差么？这两人竟然真的精诚合作了？ 难道上次在封城时，宋振海支持林四的决定，就是因为两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矛盾，甚至关系非同寻常的好？ “现在，我该布置我们的第二步计划了。” 林四嘴角微微浮起：“下一步，我们将会歼灭甘城的二十万大军！” 哪怕帐内仅有十几名高级将领，依然不可避免的掀起了一阵大哗之声。 所有人都被这句狂言惊得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甘城之中，有着二十万南齐大军，这二十万人几乎全是精锐，其中破境高手两名，极境不下一百多名。 只看草原国的那隆只凭自己本部族的力量就让千宋如临大敌就能看出来，东南六国的战争中，能出现一两名破境高手，那便已经是最高层次的战斗了。 而人数一旦上升到十万，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大战。 现在甘城之内的那二十万人，对于在座的这些月国将军来说，绝对是一根不折不扣的硬骨头。 他们甚至只是想将对方赶出月国，从未想过能够将那二十万人歼灭掉。 更何况，现在北方军已经调走，这里剩下的月国大军，仅仅是十万内陆兵。 他们不被对方歼灭掉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做得到歼灭对方这种近乎奇迹的事情？ 然而，林四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城外的空虚，南齐人迟早会发现。而发现之后，他们的第一选择，便是援救广城。但他们猜不到，我们的计划其实并不止广城。” 贾融不由自主的追问道：“还有哪里？” “还有甘城，我今夜会带着所有人撤离这里，在对方前往广城救援的途中设下埋伏，到时候对方二十万大军会被我们一锅端。” “对方怎会这么轻易中伏？他们会有那么大意？”樊星不以为然道。 林四胸有成竹般笑道：“他们会，因为我的设伏地点，就在北面十里的栾山。敌人虽然是急着救援，但沿途很可能还是会提防着伏击，然而栾山……却不会。” “为什么？”樊星皱眉问道。 “不，对方确实料不到栾山会有伏击。”说话的人不是林四，而是薛尘。 “对方发现了城外大营空无一人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我们逃了，去和广城的宋振海汇合了。而对方情急之下，绝对会立即狂追，生怕我们跑远，导致广城彻底失陷。” “而即便对方的主帅要兴起防备埋伏之心，也要经过一段时间。这一路道广城足有三百里，比栾山更适合伏击的地点还有至少三四处。他怎么也想不到，我们虽然撤了，但其实只撤了十里。” 这番话虽然是薛尘亲口说出来的，但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林四提到栾山，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四会玩‘灯下黑’这一手。 而他这番解释，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确实，这是一次伏击战，也是一次心理战。他们扪心自问，换成自己是南齐主帅费栋，也不会想到对方的伏击竟然会这么近。 那时候，自己心内的念头，已经全是快点追上十万内陆兵，快点赶到广城了！ 即便南齐主帅费栋谨慎小心，他也需要一个平静下来的过程。 区区十里路，还不足以让他静下心来。 伏击远比正面交战要有利得多，一方毫无防备，一方蓄谋已久，最终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往往会有天壤之别。 “可是，我们只有十万人。而对方全是精锐。”蒋奇继续质疑道。 是的，即便伏击再有利，也要有能吃得下对方的实力才行。 用捕捉河虾的网去捕捉海里的鲸鲨，那只会让网被撕碎。就像一万人伏击十万人，那完全就是在找死。 对方二十万人，他们十万人，骤然伏击的话，看起来似乎可堪一战，但双方士卒的战斗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内陆兵绝大部分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他们即便占着伏击的优势，恐怕也没办法吃下二十万南齐精锐。 林四从容笑道：“谁说我们只有十万人的？宋振海将军今夜会派兵前来和我们一同执行伏击计划！” 第755章 不择手段 林四的话音一落，下方众将纷纷长吁了一口气。 难怪，原来北方军也会来么？那就万无一失了。既是伏击，己方兵力还占着优势，那这场仗就赢定了。 唯一不确定的，便是费栋会不会中伏了。 反正，即便对方不中伏击，己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吗？更何况只要将费栋骗出了城，完全也可以在城外进行一场野外大战嘛。 那比攻城战要轻松得多吧？ 无论贾融还是樊星蒋奇等内陆军守将，脸上都显出了跃跃欲试之色。 一旦此战成功获胜，那他们就立下了天大的一功啊！以微小的代价全歼南齐二十万大军，这是月国近百年来都没有过的大胜，他们的战绩将会被无数月国民众传颂。 一时间，帐内气氛热烈了起来。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扶摇眼内那一抹惊骇之色。 帐内其余人或许不清楚个中内情，但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啊！青娑离开这里的时间还不长呢，她带回来的消息分明是宋振海故意拖延攻下广城的时间。 而此事，完全就不是林四命令他这么做的，而是宋振海自己暗中耍小动作！ 这完全可以证明，林四和宋振海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默契合作。 扶摇终于明白了，难怪林四一开始就将偷袭广城的计划，说成是他和宋振海联手做下的。 这句话，分明就是故意欺骗帐内这些内陆军将领们。 当他这样说了之后，众人或许会有所怀疑，但却已经被林四暗中在心头种下了一颗选择相信的种子。 而后，当他说宋振海会带着北方军回来和他一起伏击时，众人本能的就相信了。 因为他之前那句话，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他和宋振海提前商量好的。 于是，原本会忐忑，会反对，会打退堂鼓的南方军众将，现在全都变得振奋莫名，战意昭昭…… 扶摇看着林四与下方众将讨论着接下来撤离的具体事宜，心内涌起了一片莫名的寒意。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他吗？ 不，所有人都‘小看’了他……的心机。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伏击的计划他一开始就已经做下了。广城确实算是他的目标，但事实上，他就是要让宋振海去打广城，这样可以将甘城的敌军引出来，最终为他创造伏击的条件。 宋振海想算计他，然而他根本不知道，其实他也被林四利用了。 至于帐内这些热烈讨论各抒己见的将军们，更是全都被他的谎言给骗了…… 没有人能算计他，他算计了所有人。 无论是南齐的敌人，内部的‘敌人’，还是自己人。 论及狡诈程度，纵横军中十数年的宋振海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 好在，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月国，为了打胜仗。惟有‘想通’这一点，扶摇才能尽量平静的接受他这深沉无比的心机。 然而，哪怕看穿了这一切，扶摇依旧极其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 “宋振海不会来，对吗？” 直到他们定下了今夜悄然转移，留下大半空着的营帐的计划，直到他们商量好了一切具体伏击细节，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大帐开始各自布置只剩他和林四两个人后，他才终于出声。 他看起来在提问，但事实上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也是，这件事根本瞒不过你。”林四无奈的笑了笑。 他甚至没有做一丝辩解，更没有否认。 他只是摊了摊手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没错，他当然不会来，我也从未打算过要指望他。” 扶摇的语气变得越发低沉：“所以这次伏击，其实真的只是十万战场新丁去打二十万南齐精锐？” 林四哑然失笑，他站到了扶摇的正对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的会长大人，难道你觉得我会打一场必败的战役吗？我当然……是有后手的。” “什么后手？北谷一族？” “我说过了，这次他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联系过他们。” “那你……” “青姨去让郦木按照原计划行事，而原计划，便是封城十万内陆兵即刻出兵，一路潜行只走山路，提前到栾山来和我汇合。” “到时候参与伏击的会是二十万南方军，兵力已经和对方等同，极境之上的高手阵容甚至比对方还要强。再加上伏击的好局，如果还拿不下来，那我无话可说。” 当林四说出这番话之后，扶摇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内心的感受。 面前这个人，让他感到了些许陌生。 哪怕他成了天境级别的高手，成了月国王子，他依旧如过往那般平易近人，毫无任何架子。 但是，他终归是变了。 他不像当年自己在圣云学院时看到的那个与世无争甚至显得有些单纯的虎头人了。 为了胜利，他现在根本就是不择手段！他和扶摇不符合扶摇心目中任何一名将军的形象，他比那些人要……更疯狂更狡诈！ “封城怎么办？如果敌人不去北面，反而向南攻打封城怎么办？” 扶摇虽然从未真正从过军，但他的聪明足以让他看清许多形势。 林四的大胆程度让他近乎无言，为了伏击南齐人，他竟然敢把中路最重要的据点封城变成空城。 这简直就是在赌局中抽到了烂牌，还压上了自己全部的筹码，就为了搏一次大的吗？ 只要对方看穿他的虚实，那他会输得连裤子都不剩吧！ 林四摇了摇头：“你是因为知道我的伏击计划，所以才会想去打封城。但费栋不会那样想，在他眼中，封城是有着十万守军的。而且打下封城和丢掉广城孰轻孰重，他应该能权衡出来。” “但这个可能依旧存在！封城变成一座空城，这是何等危险的事情？一旦封城被攻破，月国南面近千里都将变得不设防！” 林四浮了浮嘴角：“呵，首先我的伏击地点在栾山，除了这里最适合伏击之外，其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离甘城很近。如果费栋做出了我意料之外的决定，我能及时做出应变。” “这一切，都是你提前想好的？” “没错……在甘城时，我就已经对郦木将军做过交代了。” 扶摇彻底无言了。 哪怕他之前就觉得林四领兵或许会很厉害，但也绝没想到会厉害到这种鬼神莫测的地步。 他几乎已经是提前将后面三步四步五步……全部算计了一遍，宋振海内陆军南齐人所有人的心思反应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他终归不是真正的知兵之人，他没能看出来，其实他面前林四的内心，并不像说服他时那般胜券在握。 是的，这场伏击战看起来万无一失。 但如果被费栋提前料到，那伏击便会失去意义。 如果不是伏击的话，到时候即便郦木带着十万人出现在这里，没有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南方军和南齐精锐大军正面交战，也几乎是一定会输。 至于扶摇所说的费栋转而攻打封城，他倒并不担心。 只要费栋一走，甘城就等于拱手送入了他手中。到时候坐镇甘城的他大不了向南打，将费栋大军变成一支深入己方的孤军便是。 但至少，这次伏击计划，他没有绝对的成功把握。 然而就像他对月洛宁所说过的那句话一般，只要有三成把握，他就会去打。 第756章 刺激 是夜，十万月国南方军几乎全部撤到了北面十里处的栾山之中。 林四对伏击计划进行了一定的修整，他依旧没有撤掉连绵的营帐，但他却在这里留下了三千人。 而这修整也抹去了南齐主将费栋最后一缕疑惑。 费栋发现城外的空虚，是在次日清晨时分。 哪怕营帐和军旗依旧有着二三十万人的规模，但从原本的三十万人变成三千人，只要不是蠢货都能看得出来变化了。 三千人怎么做都不可能做得出三十万人的声势。 费栋的第一反应，便是敌人佯攻甘城，实则是为了将自己这二十万大军按在甘城，暗中去打了其他城池。 如果没有那三千人，他或许还会生疑，因为营帐里空无一人未免太假。 有了这三千人，他和他的部将们一致认为，这三千人就是对方为了迷惑己方才故意留下来的。 只是，对方留下来的人太少，以至于这瞒天过海之计出现了疏漏。 完全不用等人来报告消息情报，费栋第一时间便猜到广城有变。 月国人昨夜之前还在甘城，现在就算偷偷转移也走不远，而广城离甘城只有三百里而已。 其次，他们既然弃甘城而去，那真正选择的目标自然也极其重要。庆城和嘉城，虽然也离得不远，但战略意义却远不如广城那般重要。 如果被他们打下广城，那己方的补给线路和撤退的路就被对方封死了。 事实上，他的判断并不算错。 此时的广城，确实被围着。就连月国镇北将军宋振海都满以为这是一次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计。 而后，从广城千辛万苦逃到这里的几名南齐高手也证实了他的消息。 广城仍未陷落，只是已经岌岌可危。 宋振海虽然封锁了广城，但最终还是没能完全封死任何一处死角，这几名高手是趁夜杀出来的，为此他们付出了数十名极境高手战死的代价。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如果不是林四故意放他们进去报信的话，他们在甘城之外还会遭受一次致命打击。 到了这一步，费栋再也没有了任何犹豫。 兵贵神速，他明白事态的紧急性与严重性。于是他立即就带着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出了甘城，仅仅留了两万多人守在甘城。 同时，他派人加紧催促后方各城的援兵加快速度，前来补充已经空虚的甘城。 城外的三千月军在见到南齐人杀出来之后，果然径直逃向了北面。 这三千人是由贾融和叶弘薛尘统领的，他们的任务很简单，三千人努力在城外做着完全无用的虚张声势之事，反正林四就是要让费栋自己去发现所谓的‘瞒天过海’之计。 当南齐人被骗出城之后，三千人便直接向着栾山逃窜，一直将费栋带到南方军的伏击圈中，再回军配合伏兵攻击二十万南齐大军。 以贾融的军阶，统领三千人着实是委屈了他。而叶弘与薛尘，在圣山之战中就已经名扬大陆，南齐人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更何况，这两人的父亲，一个是月国镇西将军，一个是月国镇东将军，他们的身份是何等重要？ 一旦活捉了这两人…… 现在配合着中路的月国东北军与西北军会不会就此退回去？ 当看到这三人出现在这三千人之中后，费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追了上去。 他们完全没想过，以这三人的身份，凭什么会被林四留在这种险地？他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用三千人冒充三十万人，怎么能没够分量的人物来指挥调度？ 一如林四所料，费栋完全就没想到栾山之中藏着伏兵。 刚刚追出城的他，此时满脑子都是火速救回广城，其次就是趁机抓住或者杀掉贾融、叶弘、薛尘这三个重要人物。 他或许很快就能反应过来，或许后面会变得谨慎，或许会生出更多疑心，但林四埋伏的地点，实在是太近了。 近到他根本来不及生出这些念头。 …… 栾山之中，林四、扶摇、郦木、青娑、樊星、蒋奇等人全都埋伏在了山路两侧的山林内。 此时樊星与蒋奇等南方军将领当然也明白，自己等人被林四给骗了。 宋振海根本就不会来，来的反而是本不可能，也不能来的郦木。 要说他们心内没有一丝不满和慌乱是不可能的，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他们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藏在密林之中的二十万南方军此时几乎人人挽着弓搭着箭，只等猎物进网。 不知有多少士兵手心冒出了汗水，不知有多少士兵面色涨得通红，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紊乱，心跳都变得急促。 是的，他们太紧张了。 这二十万南方军，真正上过战场的还不到一万人。 而那一万人之中，还有三千人此时正在跟着贾融叶弘薛尘三人向着这边狂奔。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过去都在月国腹地的一些城池内驻扎着，偶尔会执行一些不算太艰巨的任务。 月山很重视军队，他们虽然是内陆军，但平时的操练并不算懈怠。 只是，他们终归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没有杀过敌人。他们打过的最激烈的战斗，只是各城之间的操演而已，会流汗，会流血，但不会死人。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有些心头惴惴。真正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悍勇之人，并不多。 没有人愿意一直被别人看不起，他们也不例外。但人却也是最容易产生习惯的动物，无论原本多么不能被接受的事情，只要渐渐变成习惯，就会觉得理所当然，觉得没什么…… 北方军看不起他们，他们一开始忍受了。如果没有林四那次出格的举动与话语，或许他们之中许多人今后会渐渐习惯这种蔑视的目光。 时间长了之后，他们会真的变成一支软弱之师，因为就连他们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虽然林四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就表现得神勇不凡，但他清楚，那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修行实力给了自己一定底气。 或许，还有当年连山的那些经历，让自己骨子里充满了大胆冒险的因素吧？ 他想起了那个梦中幼年连山第一次刺杀失败后的泪水，那时候的他也被连琴与红发阿修等人当成了懦弱之辈。 而后来，他经历过多少次突破了他心理承受极限的刺激之后，才会蜕变成那样？ 这些士兵，也需要刺激，需要蜕变。 因为他们是自己现在能够唯一尽快掌握在手中的力量，自己必须尽快将他们变成一支虎狼之师！ 他默默想道。 第757章 放箭 骤雨般的蹄声远远传了过来，阵阵尘灰飘荡在天空之中。 许多士兵心头一紧，随后扑簌簌的声音响起，至少有十几支箭从密林****了出来。 这些箭力道算不上多大，准头也就更别提了，因为山路上的骑兵甚至还没有出现在这里。 几支羽箭稀稀疏疏插在干燥的黄土路上，显得很是可笑，又显得很是孤单。 至于另外十余支箭，有的射到了对面的山林之中，有的直接就在这边的山林中被林内树木挡住了去路。 樊星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蒋奇也抽了抽嘴角，同时有些面色难堪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主帅林四。 这些提前射出来的箭，自然都是埋伏在山林中南方军士卒射出来的。 这让他们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面红耳赤，因为这其中很可能有他原本所在城池的部下。 后方的敌军根本还没来，甚至就连贾融与叶弘都还没有逃到这里。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等到贾融和叶弘通过这里，再然后费栋大军追到这里，到了最适合的位置，最后二十万人一齐放箭。 只有那样，才能给敌人造成最大化的伤害。 无论射早射晚，亦或射击节奏不一致，都会令战果大打折扣，甚至根本没有战果。 如果不能在前期的弓箭伏击中给敌人造成巨大创伤，那后面的战斗会难打许多，这十几名内陆军士兵差点误了大事。 幸好接下来先经过这里的人是贾融和叶弘，三千骑兵一冲而过，足以将地面的那几支羽箭踩得渣都不剩。 否则费栋赶到这里看到前面的地面上插着几支箭，会是什么反应？恐怕会马上拨转马头带人回去吧？ 林四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心内却也在暗暗叹息。 看来，想要将这支内陆军真正变成一支精锐，还任重道远。 不过好在，密林内每名士兵附近都有自己的十骑长提点，而每百人又有百骑长统一调度。 刚刚那十几支放早的箭，也让每个十骑长与百骑长都再度低声斥责了周边的士兵们，严令他们不要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 终于，贾融的三千人呼啸着从山路冲了过去。 而后，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浩浩荡荡的南齐大军追了过来。 他们完全就没有任何防备的进入了伏击圈。 某一刻，林四陡然大喝一声：“放箭！” 刹那间，长达四五里的山路两旁不知飞出了多少支羽箭，整个南齐大军几乎全被箭雨覆盖。 这些箭支，有一部分并没有射中目标，也有一部分力道不济，没能射穿战马和马上骑士的身体。 但是，架不住数量太多啊。 如同走在路边，突然道旁泼来了大片的水一般，南齐人顷刻间就遭受了灭顶之灾。 他们完全没想到这里会有伏兵，只是第一轮箭雨，十八万南齐大军就倒下了四五万人。 一时间，南齐军大乱。许多人想要退回去，但也有人想要继续向前冲出去，冲出箭雨的覆盖圈，甚至还有人打算冲入山林和敌人厮杀。 于是，第二轮箭雨倾泻下来时，南齐人再次受到了极大重创。 “退！退回去！” 费栋明白自己被对方算计了，惊怒交加之际，他依然保持着一位主帅该有的素养。 他当然想打进去，但现在对方有多少人他都不清楚。他现在已经怀疑，宋振海和林四是不是从广城连夜赶回来了。 在他眼中，埋伏的应该是包括二十万北方军在内的三十万月国大军。 即便完好无损的状态下正面交战，他也没有任何胜算。 而现在己方士卒已经被箭雨打蒙了，大军一片混乱，此时贸然交战，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该怎样尽量多保全一些己方的士兵，将损失降到最低。 而向前冲，会迎面撞上之前的三千人。 山路并不算太宽阔，三千人足以把路堵死。他们只能向后退，只要退回甘城，他还有一战之力。 于是南齐军调转方向，打算逃回甘城。 只可惜，这一点林四又怎么可能料不到？ 南齐军后队此时同样遭受到了雷霆打击，月军主帅林四亲自提着剑拦在了他们的退路上。 而后青娑、扶摇、谈修、边旭、樊星、蒋奇等极境之上的高手齐齐杀了出来。 后路就这样被堵住了，而此时，贾融和叶弘薛尘果然从前路返回，挡住了费栋的前路。 两侧山林之内再度放出了三波箭雨，首尾被截的南齐军变得更加混乱，许多人终于忍不住杀入了密林之中。 此时，弓箭的威力终于削弱了大半。 绝大部分月国士兵丢开弓箭，挥舞着刀剑冲了上去，而后方一些占据了林木高地的同伴则在继续寻找着弓箭狙击的机会。 战斗到这一步，检验内陆军战斗力的时刻才终于到来。 这战术依旧是林四事先计划好的。 几轮箭雨给南齐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十八万南齐大军被弓箭足足歼灭了十万余人，但剩下的八万多人，依旧很难缠。 林四担心内陆军即便以二敌一也不一定能稳稳击败对方，因为双方的血勇和杀气完全不同。 被伏击的南齐士兵是为了逃命，兔子急了都咬人，更何况精锐的南齐士兵？ 这种情况下，没上过战场的内陆军能否拦住他们，还真是未知之数。 用这种前方正面阻击，后方高处弓箭骚扰的战术，会轻松得多。 他对战术的简单改动，果然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南齐士兵的战斗力虽然在月国内陆兵之上，但上方的弓箭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哪怕是中阶修行者在激烈搏杀之中被猝不及防的羽箭光顾一下，都会相当头痛，更何况绝大部分南齐士兵只是习练了打杀之术的普通人。 双方的战斗仅仅是开始接触的那一炷香时间僵持不下，但当月国军队渐渐稳住阵脚之后，双方的局面就开始倾斜起来。 确实很多月国士兵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完全发挥出自身的全部实力，但经过了短暂的适应之后，也已经有许多士兵被激起了悍勇之气。 内陆军渐渐站稳了脚跟，而随着南齐军的渐渐减少，他们的优势也变得越来越来。 而在另一边，林四青娑等高手完全就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将南齐军的退路彻底封死之后，林四并未在队伍末尾缠斗，而是迅速向着南齐中军杀了过去。 他的目标不是那些普通士兵，而是费栋以及他身边那些高级将领。 南齐阵中仅有费栋和另一名将军是破境高手，其余均在破境之下，他们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现在的林四？ 第758章 罪人 一个时辰之后，最后一名站着的南齐士兵被斩杀在地，这场并不算漫长的伏击大战就此结束。 十八万南齐大军，仅有不到五千人从密林中四散逃了出去。其余包括主帅费栋在内的中高层将领，几乎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而月国方面，尽管占据着伏击和高手层面的优势，二十万内陆军还是死伤多达四万余人。 事实上，战斗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进入了尾声。 只是，内陆军已经被这惨烈的战斗极大的刺激了心性，不少人杀红了眼，一直追着逃远的南齐散兵进入了山林深处。 这显然不是林四和郦木等人一开始就做过交待的，完全就是那些士卒自作主张。只是对此，林四表现得很是理解。 他很清楚，这些内陆军能顺利执行完自己的计划已经很难得了。经过这一战，他们将会开始适应真正的战争。 大军渐渐重新聚集到了一起，无论是底层的士卒还是中高级将领，人人都是喜笑颜开兴奋不已。 他们真的成功了，以四万人的代价，歼灭了南齐十八万精锐大军，此战足以成为他们这一生都难以忘怀的重要经历。 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战斗。 第一次上战场，就取得了如此大胜，他们怎么能不为之激动莫名？ 樊星和蒋奇等人深知这场胜利是谁带来的，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被人群簇拥着的主帅林四。 此时他们心内只有信服与拥戴，又哪里还有一丝因为林四先前哄骗了他们而生出的不满？ 林四快速收拢起了人马，他的下一步便是立即挥军直击甘城。 他知道甘城现在已经完全空虚，纵然城内守军听到了这边的喊杀声，他们也无力组织起什么反击。 他不会给南齐人补充甘城的机会，这里他必须要尽快拿下。 事实上，这场伏击战并不算完美，如果埋伏在这里的是北方军，那他们自身的损伤不会超过两万，而敌人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但他此时并没有给周围那些内陆军将领和士卒们泼冷水，这支部队需要信心和认同，于是他便给他们信心与认同。 然而就在他骑上战马打算挥军折向甘城时，却发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丝不协之处。 那是五名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南方军士兵，此时他们身边围着至少千余人，而他们面前还站着两名千骑长和一名偏将。 那五名士兵此时人人带伤，但看上去却正在接受着周围的批判和责骂，这让林四皱了皱眉。 他可不希望打完胜仗后，自己的部队反倒出现了内讧，更何况只看这五人的伤势就知道他们在刚刚的战斗中有多拼命。 于是他再度跃下马，径直向着那一处大步行去。 原本一脸笑容的郦木与樊星等人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于是众将连忙跟了过去。 眼见林四和郦木等人过来，周围的士兵连忙一边大声问好，一边自发的让出了一条通路。 “怎么回事？”郦木此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乱。 那名偏将连忙上前：“报告将军，这五名士兵正是先前未得号令便提前放箭之人！他们险些误了大事，我们会将他们送到军法部接受惩处！” “就是这五个人？我记得当时至少有十几个人放了箭！”樊星大怒道。 刚刚的大胜让他无暇想及这一茬，而现在得到这名千骑长的提醒，他立即就变得怒火冲天。 “负责他们的十骑长和百骑长呢？这同样是他们的失职，都给我站出来！”另一名内陆军将领于勋也是怒不可遏。 他们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一阵后怕。 如果刚刚因为这几名士兵的失误而导致费栋提前看出这里有埋伏，那后果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非但不会有此时的大胜，他们反而可能会被南齐人打得溃败。 虽然他们最终没有酿成大错，但这种事绝对要重罚，以免今后再度出现。 他们一发话，一旁围着的士卒们同样是群情激愤，没有几个人会喜欢连累自己的人。 而那五名被围着的士兵则是将低垂的头埋得更深了，他们心内很是忐忑，此时他们觉得自己就像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然而就在郦木即将下令重罚他们时，他们听到了主帅林四那熟悉的声音。 “慢！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们！”他摆了摆手。 这五名士兵抬起了头，满脸不安的看向了林四。 对于林四，他们的印象不可谓不深，毕竟那天下午南北两军对峙时，林四的举动和话语都极大的触动了他们。 在许多南方军眼中，强大无匹的林四是维护他们的人，但他却也是一位严厉的主帅。 北方军的两名千骑长几句话的工夫就被他撤了职，现在自己等人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又将会迎来什么？ “你们第一次上战场对吗？” 正中那名士兵迟疑了片刻，犹豫着答道：“是……” “我在大陆中部见过不少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他们之中有的人会当场吓得瑟瑟发抖连兵器都握不住，甚至是尿裤子，相比之下，你们算是不错了……” 谁也没料到林四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因为这分明就是在为这几名士兵说话，为他们开脱罪责。 就连郦木眼内也浮现出了不理解的神色，这种事情怎么能鼓励？ 那几名士兵脸上浮现出了些许迷惑，他们同样不明白为什么王子殿下会维护他们。 林四忽然提高了声音：“告诉我，你们在刚刚的战斗中，有没有杀死南齐人？” 先前那名士兵浑身一颤，随即大声喊道：“报告殿下，我杀死两名南齐人！” 他身边一名士兵同样大声道：“报告殿下，我也杀死了一个南齐士兵！” “我也是，我杀了一名南齐十骑长！” “我劈断了一名南齐士兵的腿！” 五人迫不及待的大声报告着自己的战绩，周围士兵的眼神已经渐渐变了。 是的，这五人在后续的战斗中，表现得比他们之中许多人都要勇猛。 “哈哈哈哈！”林四长笑一声，随后霍然转身看向了旁边那名偏将：“另外那几名提前放箭的士兵，为何不在？” 那偏将眼神一暗，随后动了动嘴唇：“报告殿下，那九人已经全部战死了……” 林四缓缓仰起头，微微合上了双目。 二十万人战死了四万人，而这十四人就死掉了九个，他们的战损率远高于他们的其他同袍，林四很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或许是在主动‘赎罪’吧？所以才会那样不要命。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内生出了一股自豪之情。 没错，他的兵只是没有上过战场而已。一旦他们适应了战争，他们将会成为最优秀的军人。 第759章 是，将军！ “这是你们第一次上战场，我给你们一次犯错的机会，决定不予追究。” 场边无人反对林四的决定，因为他几个简短的问题，许多士卒已经平息了心内的怒火。 “多谢殿下！”五人喜出望外，没想到这过错竟然这样轻易被揭过了。 非但揭过了，而且林四还让他们重新得到了周围友善的眼神。 他们心内已经满是感动，甚至连眼眶都红了起来，此时他们恨不得为殿下赴汤蹈火。 “告诉我，你们下次不会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殿下！我们再也不会犯！”五人几乎是咆哮着吼出了这句话。 “我暂时选择相信你们的话，但你们要拿出行动来！”林四平静道。 当先那名士兵咬着牙嘶声道：“请殿下拭目以待！” “告诉我你的名字！” “报告殿下，我叫辛黎！” “叫我将军！”林四修正了他的称呼，同时肃然道：“辛黎军士，本将军即将攻打甘城，你有信心再度斩杀南齐人吗？” 名为辛黎的士兵大声道：“报告将军，辛黎必将第一个杀入甘城！” “很好！”林四一边大笑，一边为他正了正身上的布甲：“但我更希望，彻底打退了南齐人之后，还能再看到你们。我希望凯旋的时候，是和你们一起接受欢呼！” “是！” “还有你们，在场的所有人俱是如此……”林四凝视着面前另外四名士兵，以及周围更多士兵。 那四人之中，有两名士兵的脸已经被泪水布满，此时心绪激荡的他们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 而周围的内陆军士卒们眼内同样涌起了强烈的感动与战意。 灌注印力之后变得湛蓝的大剑高举上天，林四长声笑道：“随本将军出征，打下甘城！” “是，将军！”这条山路上响起了震天的呼喊之声。 十五万南方军火速杀回了甘城，而此时甘城之内的南齐守军，仅有两万人而已，这一战完全就没有任何悬念。 两万人，甚至根本都无法将甘城四面城墙占满，而南齐军的高手在之前的栾山之战中已经死伤殆尽，留在城内的两万南齐军中，能称得上高手的仅有两名极境修行者。 费栋不是没想过甘城可能会被月军趁虚而入，为此，他也派人去后方各城催促援兵了。 在他看来，再过一天时间，就会有至少五万援兵进入甘城。其后两天之内还会有至少十万大军涌入甘城，到时候甘城便不会有失。 然而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以至于那些援兵此时根本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林四和青娑扶摇等人直接杀上了城头，缺乏高手的南齐守军虽然拼死抵抗了一番，但根本无济于事。 城门被林四轻易洞开，而后月国大军长驱直入，杀入了甘城。 两万南齐守军和十五万南方军在城内进行了一场大战，但很可惜，南齐人在高手层面的差距实在太大，以至于根本没能给南方军造成多大威胁。 经历了之前栾山的那场伏击战，再加上林四之后的那番鼓舞，现在的南方军已经变得信心百倍战意滔天。 他们渐渐发挥出了自己往常操练时该有的实力，他们手中的兵器不再颤抖，他们的身体不再绷得像僵硬的石块。 …… 这场攻防战仅仅进行了两刻钟，两万南齐守军便死伤殆尽。剩下的千余名南齐士兵逃入了城内的民宅和巷道之中，叶弘薛尘等人立即带着人四处追杀搜索起来。 当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彻底结束后，惊魂未定的城内月国民众渐渐打开了紧闭的房门。当看到城内已经满是月国军旗和月国士兵后，他们涌到了街上。 这些月国民众已经被南齐人奴役了将近一年时间，甘城内原本住着近百万月国人，而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到三十万。 其余人绝大部分人已经逃到了月国南面，而还有相当大一部分人或被南齐大军强行征为民夫乃至奴隶，远远离开了故土。 至于最后那一小部分不在了的人，他们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中，早已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被南齐人杀死了。 存留在这里的三十万月国人本以为自己会被一直奴役下去，继续被南齐人剥削和欺压，直到认命，直到习惯，直到下一代下两代三代忘记仇恨…… 毕竟，这里已经被月国划给了南齐，南齐国本就不比月国弱，而且还有紫星王国撑腰，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们想不到，一年不到，月国军队就重新回到了这里。 他们得到月国军队即将北征的消息，还是两天前，当时林四已经带着大军驻扎在甘城外了。 而即便在那个时候，他们也不清楚这一战最终会演变成怎样，毕竟历来月国和南齐的战争本就互有胜负。 许多人甚至无法快速从这种转变中清醒过来，他们只是呆呆望着已经再度集结起来的月国大军，眼中神色复杂无比。 直到身着银铠的林四越众而出，对着民众们高声喊出了一句打破平静的话。 “月国的兄弟姐妹们，你们得救了！” 这句话在印力的灌注之后，传遍了整座甘城。 城内出现了片刻的死寂，随后整座城仿佛忽然被引爆了一般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与哭喊声。 挤满了城内主街道的民众们疯了一般涌向了月国大军，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和每一名月国将军与每一名月国士兵尽情拥抱。 这是他们的军队，是他们自己人。他们无时无刻不想再次回到月国的怀抱，而现在月国终于再次为他们张开了怀抱。 只从片刻前这些民众身上散发出的颓靡和‘死气’，林四就能看出他们这一年经历过什么。 从未有哪一刻，他是如此强烈的憎恨南齐国，他心内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南齐人尽快打出去！ 惟有这样，更多城池内的月国民众才能‘摆脱’这种气息，才能重新露出笑颜。 骑在战马上的他忽然扭过头看向了身后满脸自豪的南方军将士们。 城内的数十万民众都发自内心的感激他们拥戴他们，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待遇’。胜利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而且这一战是他们自己打下来的。 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没人能够蔑视他们了！ “英雄们，去接受欢呼吧，这场胜利属于你们！”林四脸上涌起了一抹欣慰笑意。 “是！将军！”场内传来了震天般却又整齐划一的应诺声。 第760章 新的计划 这天夜间，甘城陷入了彻底的狂欢之中。 几乎所有城内民众都涌上了街头，和每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大声畅谈，纵情拥抱。 甘城原本的‘死气’，已经被满城鲜花和美酒的气息所掩盖。 而每当有身着月国军服的士兵经过时，都会引来一阵阵欢呼。 他们是如此受这城内的民众爱戴，以至于城门，将军府，城主府，军营大门之外始终都有着不自觉赶来的民众徘徊守候。 为的，只是看一看解救了他们，并将继续保护他们的军队。 军营之中，同样是一片热闹沸腾的场面。 营地内不知燃起了多少篝火，而每一处篝火旁都围坐了数十乃至近百名士兵和军官们。每个人都在和自己的战友，和不认识的其余同袍畅饮着，大声欢笑着，载歌载舞着。 他们有理由高兴，也有理由庆祝，因为他们刚刚赢了一场意义重大的战役。 但是，月国军队在战时其实原本是禁酒的，毕竟饮酒会误事。 而林四本人也不是个会轻忽放纵的主帅，然而这次狂欢却是他亲自提议的。 这支军队，现在需要的是赞美，是鲜花美酒…… 所以，他便继续给他们这一切。 以至于，他临时放弃了原本的计划。 在他的原计划中，打下甘城之后，就需要马不停蹄杀向南齐援兵的几条必经之路，那样他们便能一路伏击数路赶来甘城救援的援兵。 那几路援兵此时并不知道栾山和甘城两战，他们依旧在向着甘城涌来。 到时候，他将能复制在龙燕时的某一次战果。那是在守住库宁城，随后打下伊平城之后，当时他和慕哲平曾经兵分两路，一路伏击了数十万神炎援兵。 只是这次，他却没那么做。 因为这支军队办不到，这些南方军虽然打了两场胜仗，但他们太累了。 栾山的伏击和攻打甘城，消耗了他们极大的体力。而第一次上战场，则极大的刺激了他们的内心。 现在这些士卒们现在已经是身心俱疲，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并非修行者，也不是百战之师，他们无法做到马不停蹄的继续行军数百里，然后打第三仗第四仗…… 于是，此时身在将军府内的林四只能以手撑额，思索着该怎么解决那些南齐援兵，否则到时候甘城还是会被南齐人攻打。 城外的狂欢，仿佛已经和他隔绝，这间将军府的书房内此时一片寂静。 除了静坐在桌案之后，仿佛一尊雕塑般的林四之外，只有青娑一人。 她看着自己外甥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有自豪、有怜惜、又有关切…… 这是自己亲姐姐的儿子，他身上其实也留着自己部族的血液，他越优秀一分，便越能让远在天国的姐姐和父汗也欣慰一分吧？ 她见证了林四这次指挥这场战争的全过程，其中两次她还执行了机密任务。在这场看似轻松的战争背后，林四付出了多少努力，她一清二楚。 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他有多么出色，因为她曾随着草原大军战斗过，在她心目中，草原乾蓝月国千宋南齐，没有哪个将军能比得上自己的外甥。 只是，他太拼命了。 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具为了胜利而不惜一切的机器。 他不知疲倦，他勇往直前，他永远都在思考着下一步，下两步…… 他能为自己的部下营造最优越的作战环境，他能为月国带来一次次大胜，但没人知道他自己又有多累。 “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缓缓坐在了自己外甥的身侧，伸手为他解开此时依旧未曾卸下的银铠。 林四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了一般，他偏过头对青娑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青姨，我可是修行者，哪有那么容易累？” 身体不累，但心应该会很累吧…… 而且，月国和南齐的大战，并非你一个人的事情，那是无数人共同的事情不是吗？ 然而青娑并未说出这番话，她已经明白，当林四真正接受了月国王子这一身份之后，他为这个国家做的，会比任何一个人都多，比任何一个人都好。 她忽然再次想起了草原国，那个生了她，也养育了她的游牧国度。 如果当年大可汗接受了月山的和议，如果姐姐当时真的顺利嫁入月国，那现在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但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 直到将他的铠甲挂在了后方，她才背对着他轻声问道：“将来……你会领兵攻打草原国吗？” 林四缓缓回过头，却发现实力达到破境后期的青娑，背影却显得那般的单薄。 于是他将原本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您希望我攻打他们吗？” “我不知道……”青娑涩声道。 “时间还很长，也许根本不会有那天。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您可以告诉我您的态度，那将成为我做出决定的依据。” 这是他的承诺，但从他的话中，青娑也听出了他的另一层意思。 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那么将来他攻打草原国，绝对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情。 …… “去让所有四品之上的军官速来将军府，包括郦木将军、贾融将军、扶摇薛尘叶弘谈修边旭等人。” 当林四对门外的两名士兵传下命令之后，青娑知道，他已经想出新的计划了。 这世上似乎根本就没有能够难住他的事情，尤其，是在战场上。 一刻钟后，所有被他点到的将军们全都来到了将军府的议事大厅内。 “殿下，您怎么不去和我们一同饮酒？大家可都盼着和您喝上几杯呢！” “是啊殿下，这场胜利是您一手促成的。没有您，我们哪还有脸庆祝？” 来到这大厅内的众将，有不少人都已经是酒气熏天，不过好在他们都是修行者，至少此时头脑还是清醒的。 林四微微一笑，并未因为他们的放纵而动怒，毕竟这本就是他亲自批准的。 “召集大家来的原因很简单，甘城必定会有后方各城的南齐军涌过来，尤其费栋尽起甘城之兵后，那些支援甘城的南齐军会来得更快。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身在甘城的我们，便会被他们攻打。” 他的话音一落，大厅内的众将便浑身一个激灵，他们终于认真了起来。 没错，打下甘城，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北面还有许多城池呢。 第761章 怎样办到？ 这原本将会是众人各抒己见的时刻，然而现在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每个人都忍不住看向了林四，似乎在等着他说出计划。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林四定然是早有计划，而且他的计划一定不是自己等人所能预料的，同时也是敌人不能预料到的。 既然如此，自己等人又何必浪费时间？ 这一幕，让郦木为之惊愕，让叶弘为之自豪，让扶摇为之叹息。 这大厅内的将领，跟随林四的时间并不长，之前一起议事只有封城和甘城之外两次，而打过的仗只有栾山伏击和攻打甘城两场。 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林四就已经在他们心目中埋下了一颗值得依赖的种子。 或许，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一点。 林四本人对这一切也是恍然未觉，当看到众人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之后，他很自然而然的开了口。 或许这是因为，在龙燕军中，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既然我们知道会有几路援兵到来，那我们便有了准备的机会，这是我们的第一个优势。” 众将微微颔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南齐军的主帅费栋已死，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意外收获，而对南齐军来说，则是个重大损失。因为费栋的死，短时间内，南齐方面各军各城可能会缺乏统一的调度与联系。这是我们第二个优势。” 众将连连点头，林四说得没错。费栋是南齐征南将军，他是南齐在月国境内的大军首领，他死之后南齐自然会重新调派任命其他将军接替总指挥这一职务，但这需要一段时间。 少则三五天，多则十余天，这段短暂的时期，南齐军是没有一个最高指挥的。 这必然会对他们造成极大影响，这确实是己方的一个重大优势。 林四的声音继续响起。 “南齐各路赶来甘城的敌军，会来得很快，或许明天便会有第一路第二路援兵来到甘城之外。其后的三天之内，援兵应该会源源不断的到来，他们想要守住甘城的话，兵力总数不会少于十五万。” 林四的话音一落，众将的眉头深锁了起来。 确实他们现在在甘城之内，那些南齐援兵到来之后，他们可以据城而守。占据着地利之便，己方的损伤会比正面交战小很多。 但另一方面，南方军毕竟还只经历过今日一战，他们对战争的适应程度，依旧不可能就此达到如鱼得水的境界。 他们的战斗力，现在还是比不上南齐军，他们还需要磨练。 而最后，庆城和嘉城的南齐军一旦得到消息，会否也跟着过来围攻甘城？如果那样，甘城之外就会有二十五万敌军了！ 到时候，他们还守得住甘城吗？ 然后他们听到了一句完全无法理解的话。 “这是我们第三个优势。” 这也算优势？这分明是劣势吧？众将眼内充斥着浓重的不解与讶然。 “这，怎么会是优势？”薛尘忍不住沉声问道。 “不错，敌军来得越来，我们准备的时间便越短。毕竟我们的士卒需要适应甘城的城防结构，需要磨合出守城的配合战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樊星也提出了疑问。 而其余众将眼内也有着同样的疑惑，对此林四只是洒然一笑。 “哈，你们只看到了我们不利的一面，却未看到有利的一面。敌军来得快，会造成两个缺陷。其一，对方不断赶路，来到甘城时，士卒会疲乏，战斗力大为不济。 其二，对方各路援兵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甘城已经陷落的消息，他们原本不是来攻打甘城而是来守甘城的。其三，对方各路援兵并非同一时刻一同到达，每一路援兵或三万，或五万，所以……” 林四的话还未说完，叶弘便重重一拍手，欣然接口道：“所以对方每一路援兵实力都不及我们！每当对方来了一路援兵，我们便可以直接带着十五万大军出城交战，然后歼灭对方那一路援兵！等到下一路援兵到来后，依旧可以如法炮制？” 他终归是圣月老院长看重过的月国年轻一代指挥天才，林四只是提出各项条件，他立即便想出了战术。 而他的话音一落，众将立时展开眉头喜形于色。 没错，他们完全可以在城外对敌军进行一次另类的‘各个击破’战术。 传统的各个击破战术，是指利用各种方法将敌军分割成两部分或多部分，随后集中优势兵力，在不同的地点击破分散后实力大大不如己方的各路敌军。 而现在这各个击破战术，利用的却不是不同的地点，而是利用了不同的时间。 每次击破敌军，都是在甘城之外这个地点，但与每一支敌军交战的时间却都不一样，这同样是各个击破。 这个优势，其实原本就存在着，但如果林四不提出来，还真就没人想得到这样的打法。 有了这样的战术，他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眼见又有了大破敌军的机会，众将俱都摩拳擦掌振奋不已。 没有谁会不想打胜仗，尤其是‘看得见’的胜仗。 但紧接着，他们就看到林四笑着摇了摇头。 “二哥，这次你可猜错了哦！我的计划并非出城对南齐军各个击破……” 众人一时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叶弘刚刚提出的战术，分明就是绝妙无比不是吗？为什么不用这个战术？他们不相信还有更好的办法能击败即将到来的南齐援兵。 就连向来对林四无比信任的叶弘，此时也不禁生出了浓浓的不理解。 “出城对各路南齐援兵依次击破，确实能收到不小的战果。但一则野外正面交战，我军依旧会出现一定的伤亡。其次敌军会四散逃走，我们很难做到全歼每一路敌军，只要第一路敌军逃出部分，后面的敌军便很可能会聚拢起来一同到来。” 众人眼内再无任何疑惑，当林四话音落下之后，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战术的缺陷。 是的，如果不能全歼每一路敌军，那这个战术便很难一直进行下去，因为后面的敌军会警惕起来，不会接二连三的分散着往死路上赶。 而想要做到让每一路赶过来的敌军都全军覆没，那又何其艰难？ 击败敌军和全歼敌人，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十万敌军，死伤两万，然后撤退，这也算是击败。 而全歼，则是十万敌军全军覆没，两者的难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想要让敌军一个都跑不掉，这又怎么可能？甘城之外有平地，有山林，有山路，敌人逃散的路径与方式实在太多了。 甚至，对方在看到甘城涌出大量月国大军后，会直接不战而逃。 仅凭十几万南方军，又哪里能做到封死敌军所有退路？ 除非，让南方军提前在城外埋伏，然而敌军到甘城之前，又怎会不提前侦查一番地形？ 想要全歼敌军，这根本就是办不到的事情。 叶弘那个计划，林四早就已经想到了，只是他看出了其中的缺陷，所以才会放弃，才会花那么长时间，去思考其他解决的办法。 终于，所有人最终还是将期待的目光放在了林四身上。 “那我们该怎么做？”坐在林四身边的抚军将军郦木亲自问道。 第762章 另有深意？ 一刻钟之后，众将鱼贯而出，离开了将军府。 此时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迫不及待的神情，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场场胜利再度向他们招手。 郦木、贾融、樊星、蒋奇等将领开始了紧密布置。 而叶弘薛尘边旭等人也各自回营，调动着各自麾下的数千人马忙碌起来。 一切，都在按着林四的计划前进。 至于其余十几万南方军，此时依旧沉浸在狂欢之中。 大战即将再起，林四并不想破坏他们此时这短暂而又难得的安逸与快乐。 当众将离开之后，他也步出大厅，来到了院内。 仰望着遥远天际上的点点繁星，他缓缓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只觉一阵神清气爽，似乎终于卸下了某些压力一般。 刚刚的军事会议，青娑也全程在他身侧旁听，她很清楚林四又将会打出一场震动敌我双方的战役。 此时看着前方他那高大的身影，就连她的心内也忍不住生出了一缕依赖感。仿佛只要呆在他身边，就会很安定，什么困难都不需要去想。 她心内生出了一股明悟，姐姐的孩子完全成长起来了，不到二十岁的他，已经足够成为周围每个人的倚靠了。 蓦地，林四那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姨，我去军营走走，你也早点歇息吧！”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渐渐远去。 …… 欢闹的街道上，满是载歌载舞的人群和烟火，如同一场盛大的节日一般。 林四与扶摇并肩徜徉其中，不时驻足观看路边的表演。 换上便服的两人并未被周围的人认出来，一时间倒也颇为自在。 “政务处理得如何了？”林四忽然出声问道。 扶摇笑着答道：“并不容易，甘城想要重新恢复正常，还需要不少时间。” “辛苦你了。”林四轻叹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以扶摇的个性，会说出不容易这三个字，那就是相当困难了。 虽然他从未真正参与过治理城池，但跟着月洛宁学习的那段时期，也算是对这方面有了不少了解。 甘城现在是百废待举，城内原本的月国官员被南齐人杀得差不多了，留下来的那部分稂莠不齐。 有的在南齐人的胁迫下帮着欺压月国民众，有的并无能力，反而是通过巴结讨好南齐人获得了权势，而这两类人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甘城的户籍，粮仓，赋税，贸易，学院，城内治安等许多东西都需要重新梳理，重新规划，让它们回到平静的道路上。 而这一切，原本都需要林四这位王子殿下亲自过问。 这和他在龙燕打仗时不同，那时候打下了一座城池之后，自有龙燕方面的人去安排，完全不需要他这个月国人操心。 只是，林四向来就不喜欢这些事情，更何况大战并未结束，他也无暇分心。 最终，他只能将这个担子丢给了自己的‘亲卫’扶摇。 他是林四信任的人，而在学园之城，他也积累了足够的治理城池的能力。 “还好，只是我的帮手实在太少。”扶摇苦笑了一声。 虽然有林四给他做后盾，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全权管理这座城池，但他缺少助手。军中擅长处理政务的人并不多，此时的甘城极度缺乏这类人才。 许多小事都要他亲自过问，甚至就连一家两兄弟因为一袋救济粮食而引发的纠纷都需要他做出裁决。 不过，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开始在普通民众中选拔考核一些人充当中下层官吏了。 林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已经上报了父王，朝廷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收这里，这段时间还是要继续辛苦你了。” “最好如此了。”扶摇长吁了一口气，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道：“其实有个人，或许比我更适合做这种事。” 林四扬了扬眉颇为好奇的问道：“谁？我马上让他来帮你。” “哈！”扶摇哑然失笑：“算了，我也不确定，何况那个人可不是你能命令的。” “哦？”林四更加好奇了。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但在月国，还真就没多少人会不听他的。 宗越？薛尘？谈修？边旭？这些人似乎也不擅长此道吧？更何况如果自己有这个要求的话，他们也不会拒绝。 难道他说的是自己的姐姐月洛宁？话说她确实是可能比扶摇更擅长此道，而且自己也无法命令的人。 但扶摇说的应该不是这位月国公主，他应该很清楚，甘城这种地方，还不足以劳动月洛宁的大驾。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扶摇却转移了话题。 “你刚刚派人去广城，催促让宋振海尽快打下那里，然后向北继续推进，是真有更多的战略计划需要他配合吗？” 林四露出了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以为是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拿战事开玩笑？” “可你应该看得出，他不会听你的，尤其你派去的只是个千骑长。” 扶摇并没有那么好打发，他能轻易从表面一些不起眼的细节，看出可能蕴涵的深层意义。 林四派出去的人不是破境后期的青娑，不是位高权重的郦木贾融，也不是身份较高的叶弘薛尘，他派的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千骑长。 以他和宋振海这种暗中争斗的关系，如果派出前面几人，或许宋振海还有那么几分可能会照他所说的去做。 至于一个普通的千骑长？扶摇敏锐的从中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林四本人似乎也不重视这个命令，他根本就没指望宋振海听自己的。 他好像……只是故意在众将面前下达了这么一条看似平常的命令。 那么，他想要什么？ 林四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忽然极其认真的看着扶摇：“你该知道，哪怕我派出的是一名普通传令兵，他也应该照做。” 是的，他才是主帅，宋振海本就应该受他节制，本就应该全力配合他。 “是这样没错，但……” “甘城的战事结束后，我将会快速清扫庆嘉两城，随后便沿着战区南面向东西方向扫荡，这样可以让我们后方各城的守城兵力快速被释放出来，从而加入主战场。” 扶摇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虽然他对军事并无太大研究，但林四这番话他却听懂了。 北方军一共有四十万人，但现在加入敌方战场的只有二十万。原因很简单，剩下的二十万，需要镇守在前线各城，防止南齐人反击。 而原本就连南方军的十万人都必须镇守在封城，只是被林四暗中调出来了而已。 如果林四能将庆城和嘉城沿线被南齐占据的城池全部打下来，将南齐人赶到后方，那月国前线各城便会安全许多，而镇守其中的另外二十万北方军就能跟随林四一起加入前方战场。 他终于明白，原来林四眼中的棋局早已走到了很远。然而他依旧不明白，这和他命令宋振海有什么关系。 第763章 第七百六十三 不愿意等 不过，很快林四就为他解答了疑惑。 “将整个中路战区看成南北两面的话，封城一线在南，广城以北目前还是敌占区，算是北面。” 扶摇终于明白了过来。 他若有所悟道：“你打算和宋振海一南一北，分兵进击？” 前方不远处，已经是南方军大营，从中已经传出了鼎沸的人声。 遥望着那绵延的营帐与无尽的火把，林四点了点头。 “没错，你应该很清楚，无论宋振海还是北方军，目前都不是太服我。两军合一确实很强，但我们内部却也会闹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与其如此，还不如按照相似的战略目标各自行事。” 他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在南面聚拢前线各城的兵力时，他也可以在北面继续扩大优势。到时候，我们可以互相帮对方牵制南齐主力，这也算是某种配合吧……” 扶摇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竟然不想真正将他和北方军彻底掌控起来？” 林四摇头苦笑了一声：“当然想，但现在没有那个时间，而且其中或许会出现内斗，这会影响胜利的局面。一切，都等到战后再说吧。” 扶摇内心在暗暗叹息，林四这番话，让他改变了自己原先对他的某些看法。 原来他终归是顾全大局的，为了月国能够胜利，他甘愿放弃了自己一些本该有的权力。 只希望那宋振海，不要辜负他这番‘牺牲’吧……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急的。” 所谓掌控北方军的时间，所谓内斗内耗，其实都可以在整理完之后，再徐图进兵也不迟。 换在几天前，扶摇也希望林四能和宋振海各退一步，双方精诚配合才最为有利。 但现在，他早已不那么想了。 经过了栾山之战，亲眼目睹了林四的指挥能力之后，他只觉得，即便让他当统领月国全军的大将军应该都毫无问题。 将整个战场的月国军队全部收拢起来，让林四去统一指挥，或许才是最佳的选择。 原来月王陛下任命自己的儿子为征北大将军，根本就不全是为了什么政治目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林四本就有这样的能力。 他现在已经迫切想要看到北方军和南方军一样，全部真正听命于林四帐下，那样这场大战将会变得顺利许多。 但林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畅想：“没那个时间，在看到甘城民众的现状之后，我已经无法再多等一刻。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南齐人赶出去。我没时间再去宋振海面前展现一次三次甚至五次十次自己的作战能力，自己的心胸品格，然后期盼能够感化他和他的部下……” “那些民众没有时间等，我自己也不愿等，而他也不会给我接手北方军的机会。”他淡淡道。 “是吗……”扶摇低声道。 他忽然再度偏过头，看向了身边林四的侧脸：“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这次还故意不配合你的计划，你会怎么做？” 他在等着林四的回答，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一直很想知道。 他很清楚，以林四的聪明程度，想要暗地里阴他几乎不可能成功。 那么，在他面前耍心机，耍手段的人，最后会怎样？ 他很好奇，也无比迫切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然而，他身边的林四却久久没有出声，他只是径直走向了前方的军营正门。 守着辕门的数十名军士看到他的到来，连忙大声的问好行礼，而不远处的民众这才知道主帅连山王子来了。 一时间，营门之外响起了一片鼓噪之声，不知多少人争先恐后想要来见一见这位月国的传奇英雄。 林四笑着向后方人群挥了挥手，引起了一阵更大的骚动。 随后他抚了抚当先一名站岗军士的肩膀。 “今夜你们辛苦了，因为你们站在这里，这座城内的其他人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你们今夜是默默无闻的幕后英雄！” 他一脸诚挚的神色，眼内更是透着浓重的关怀与亲近，令人根本不能怀疑他是在故作姿态。 依旧被他搭着肩头的那名士兵眼眶瞬间红了，他嘶声大吼道：“将军，我不辛苦！” “将军，我们不辛苦！”周边数十名士兵齐声大吼。 这声音，立时便令得后方民众大声叫好。 没错，十几万大军现在几乎全都在狂欢之中，惟有他们这数千余人被挑出来值夜，之前他们确实有些心头不甘。 但现在，这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因为主帅没有忘记他们。 是的，林四没有忘记他们。 他非但亲自见了这几十名士兵，整座大营周边各处辕门，甘城四面城墙城门上依旧正在值夜，正在按照他计划忙碌的士卒，他全都过去亲眼见了一次。 他为几名士卒整理衣甲，他为一些士卒端正头盔，他为许多士卒擦亮长戈…… 这些事情，他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去做。他极有耐心，也极其认真，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而扶摇，一直跟在他身后，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他看到每一名见到林四的士卒都像是突然脱胎换骨了一般，变得斗志昂扬。 他更看到，这些人眼内全都浮现出了无穷的拥戴与尊敬。 他毫不怀疑，即便林四让这些士卒组成敢死队冲上最前线，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能看得出，林四做这一切，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而非惺惺作态。 他是真的关心这些士卒，真的明白他们的感受，真的不愿意让他们‘受委屈’…… 他现在这种做法，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并不算‘聪明’。如果他更加明智的话，本应该带着郦木樊星等人一起来的，那样能消除某些多余的情绪。 不过，扶摇明白，他完全就是心之所指，兴之所至罢了，又哪里想过那些复杂的目的。 他终于彻底确定了一件事，这位圣云学院曾经的学弟，是一位天生的统帅。 面对敌人，他妙算无穷，为求胜利不择手段。 而面对他的部下，他却又能够自然而然的溶入其中。他对自己的士卒爱护有加，他明白底层士卒的感受，他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激发出士卒身上每一分力量，能将他们变成全部变成自己的‘亲兵’。 当他们进入狂欢中的军营内时，不知多少士兵大笑着向林四跑来。 他们脸上有的，是惊喜，是亲热，是爱戴…… 扶摇不禁想起了之前在将军府议事大厅内的那一幕幕，那些南方军将领，也已经完全为他的指挥功底所折服，几乎成了他的‘应声虫’。 短短数日，这支军队，上至将军下至士兵，已经彻底成了他的人了。 而就在此时，扶摇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淡不可闻的声音。 “想要打退南齐人，我不可能只靠着十五万内陆军。” 这迟来了一个多时辰的‘回答’，让他心内猛然一震。 第764章 天生的统帅 当扶摇蠕动嘴唇，想要脱口而出说点什么时，却发现林四早已大笑着奔向了前方涌来的士兵们。 他一把抢过最前方那名士兵手中的酒坛豪饮数口，令得众人齐齐一愣。 但旋即，便是震天的叫好声。 “有什么好玩的，都给我上上来，哈哈哈……”他清亮的声音传出老远，一时间整个营地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更加沸腾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扶摇看到了他和数十名士兵猜拳罚酒。 输掉之后他偶尔会干脆认罚，偶尔又会偷偷耍赖蒙混，被发现之后又会和士卒大声争辩，直到抵不住众人的齐声讨伐之后，才不得不乖乖认罚。 而后，扶摇又看到他脱下长袍，散去灵力赤着上身和军中勇士摔跤角力。 他力大无穷，然而偶尔也还是会被绊倒在地，但他脸上永远都带着笑容，没有那个士兵会因为和他放对便瞻前顾后。 兴致高昂时，他时而会挽起长弓表演一番他那出神入化的箭术；时而会在人群的围观下一边引吭高歌一边跳着不知名的舞蹈；时而会和偶然遇到的某个士兵做着莫名其妙的游戏…… 从他进入军营的第一刻开始，他便已经彻底溶入了其中。 他走到哪里，哪里便是笑声最大，气氛最热烈的地方。 他比许多士卒更会玩，他比许多下层军官更不顾形象，他说起话来荤素不忌。 他能让玩得最投入的士卒兴致更高，他能让沉默寡言的军士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一起癫狂大笑。 最初众多士卒围绕着他，只是单纯的爱戴这位战力强悍同时又体惜他们的主帅。 而最后，他们已经是真的想要和他一起——‘玩闹’。 如果，他能将月国所有的军队都变成这样，那该有多么可怕？ 那时候即便他继位登基了，将兵权放下去不管不问了，下面的将军恐怕也没有一个人敢有异心。 因为一旦他们有了反意，士卒们会抢着把他们的头颅砍下来献给他们的陛下。 那时候的月国军队，又该有多么团结，多么强大？ …… 次日午时，第一支南齐援兵赶到了甘城之外。 这支援兵大约三万余人，军旗招展刀枪锃亮步履齐整，士兵们脸上虽然有着难以掩饰的疲乏，但却没有一丝骚乱。 只从这些表面的细节，便能看出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 如果想要在城外全歼这支人马，恐怕是很难的，毕竟他们会逃。 此时的城头上已经站着足足三千南方军士卒，但这支人马径直向着甘城北门方向而来，竟然没有一丝停顿。 当南齐军来到护城河前方，与南方军相距不到半里之时，一名骑着枣红战马身着锁子甲背插南齐军旗的先锋官昂然出阵。 “南齐王国南方战区第三兵团奉命前来驰援甘城，速速打开城门！” 月国南方军的一名千骑长向着城下大声道：“我等须请示上级将军，还请稍待片刻！” 南齐军的几名将军稍微皱了皱眉，似乎对这名千骑长没有立即开门，反而要他们等待感到不满。 不过，他们也很清楚，军中之事本就不可儿戏，例行的请示是必须的。 片刻之后，吊桥扎扎放下，城门隆隆打开，三万南齐大军依次向着那高大城门缓缓开进。 他们，仿佛陷入了魔怔一般，根本就不知道城头上站着的是他们的敌人。 因为城头上的月军士兵与军官，穿的全是南齐军装。而城头上所插的旗帜，也全是南齐的国旗与军旗。 月国人和南齐人，无论肤色长相，本就没有多大差异。 而双方所用的语言，也都是苍罗大陆的通用语言。 城头上的三千名士卒，与百骑长千骑长，这些南齐将军自然是一个都不认识。事实上，即便是真正的南齐士卒，他们同样认不出一个。 双方本就不是同一个兵团的，认不出下层军官与士兵，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但现在，这一错误却足以致命。 没错，这就是林四的计划。故意假装甘城依旧还在南齐人手中，将南齐的援兵骗进城。 同样是利用时间差进行各个击破，但林四巧妙的布置，却将战场从城外转到了城内。 于是，全歼敌军变得不再困难，甚至是简单无比。 当带队的南齐将军进城后，看到的依旧是数千身着南齐军服的士兵在两旁整齐站立，仿佛在夹道欢迎他们一般。 而不远处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月国民众似乎已经被强行驱走了。 至此，他依旧没有生出一丝疑心。 昨日中午栾山之战，南齐军其实逃出去了五千人，但几乎全是普通士兵，他们根本没有通知各路援兵的意识，他们也不知各路援兵现在走到了哪里。 更何况，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甘城陷落了。 时间相隔太短了，加上林四还曾刻意派人封锁了周边数百里的消息，于是甘城陷落的噩耗根本就还没有传入这些南齐将军的耳中。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城门上方的城楼以及附近的几处箭塔内，都已经有无数南方军将箭支搭上了弓弦。 而那些被清空的民房之内，更是暗藏了不知多少正在擦拭刀锋的月国士兵。 一直到三万人尽数进城，却还没有一名够分量的将军来迎接自己时，南齐主将这才感到了一丝不对。 然而已经晚了。 他身后的城门忽然轰隆隆开始关闭，就在他想要大声说点什么时，三万南齐军的四面八方忽然下起了铺天盖地的箭雨。 猝不及防的南齐军死伤惨重，他们完全没想到进了自己人的城池之后，会突然受到攻击。 他们是连夜兼程赶来这里的，他们之中许多人早已是疲惫不堪只想狠狠找个地方大睡一觉，大吃一顿。 他们根本就没有打仗的准备。 当第一轮箭雨结束时，三万人已经只剩下了一万两千人，而此时第二轮第三轮箭雨毫无意外的倾泻了下来。 当林四带着青娑郦木扶摇等高手杀过来，同这些南齐将领短兵相接时，南齐人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五千。 而城内的月国大军，足有十五万之多。 他们早已蓄势待发，他们状态完满，他们的刀剑早已出鞘。 林四再次为自己的部下营造出了毫无悬念的必胜局面，无论高手层面还是大军数量，月军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们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所要做的，只是不要放走任何一个南齐人。而这，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难度。 后方城门已关，前方所有通路已经被十几万月国大军彻底堵得严严实实，南齐军即便插翅也难飞。 第765章 分兵出击 战斗结束得很快，这三万南齐援兵之中，甚至连一名破境高手都没有，最终的结局是理所当然的全军覆没。 而南方军，只是付出了数十人受伤的代价，竟无一人阵亡。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士卒们自是无不欢呼雀跃。 战争对他们来说，渐渐变得不是那么令人畏惧，反而变得让人迫不及待。 不过，在场的南方军众将领却明白，这是因为他们连续几战都是大胜。 打仗哪有永远不败的？更何况是胜得这么轻松。 如果这次不是林四的计划，要不了两天，他们恐怕就会被十几万南齐大军围城血战了。 林四本人没有时间去兴奋，他此时清醒得很，这场战斗才算是刚刚拉开序幕。 “速速打扫战场，准备下一战！”他第一时间传下了命令。 事实上，也不用他提醒，南方军各将领早已自发的派人开始清理城内尸身与血迹，避免下一路南齐援兵进城后看出破绽。 随着刚刚埋伏全歼第一路援兵的成功，每个人都彻底放下了仅有的一缕担心。他们已经明白，接下来的时间内，他们将会在甘城缔造更多的奇迹。 …… 当时间来到两天之后，已经陆陆续续有五路南齐援兵步入了同样的陷阱之中。这个五路南齐军少则一万人，多则五万人，他们的结局全都一样。 不到三天的时间，一共十六万南齐大军被尽数坑杀在了甘城之内，无一存活。 至此，甘城算是彻底稳固了下来，短时间内这里再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不过由于城内埋伏需要瞒住消息，到现在为止，外界竟然对这场辉煌大胜毫不知情。 而直到最后一路援兵被消灭，林四才下令开城，遣人向朝廷上报战况。 甘城已经成为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这一场场胜利，民众们虽然没有直接看到过程，但毕竟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而为了设计埋伏，城门附近的民房商铺酒楼也都配合着清空了数日，住在里面的民众全都被集中到了城中。 民众们提前就得知了这些安排，而他们也无比配合，每次休战间隙，都会有人自发将食物果蔬送到‘阵地’后方。 他们希望能为这场战争出一份力，战后甚至有不少人主动踊跃参军。 只可惜，甘城之内的青壮男子大部分在之前的一年间被南齐人抓走了，如果再征兵，那今后这座城恐怕连基本的生产都无法保持，林四最终只能下令婉拒了这一热情。 而这次战斗结束之后，林四也并没有给士卒们狂欢庆祝的机会。 这次的战斗，虽然是连场的，但对士卒们的消耗并不大。 首先他们没有经过什么行军赶路，其次有两次埋伏几乎就是几轮箭雨就直接结束了战斗。 一些战斗，士卒们甚至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就已经被前方的高手们提前解决掉了。更何况，林四还在这些战斗中实行了轮换制，确保他们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休息。 因此当最后一路南齐军被剿灭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分兵出击。 他带着青娑贾融以及六万南方军杀向了庆城，而另一路则由郦木樊星叶弘薛尘等人领兵九万，直奔嘉城。 至于甘城，他只留下了扶摇和一千士兵稳定甘城的局面。 这是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出兵方式，打完甘城，立刻就出兵，完全没有任何停顿。而甘城，此时也已经等于是完全不设防。 这些原本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绝对会招来许多稳重将领的反对，但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因为林四之前为他们带来了许多不可思议的胜利。 到现在为止，仅凭着二十万内陆军，他们已经歼灭了南齐大军三十六万之多。而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栾山伏击战中的四万多死伤。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这样的战果他们想都不敢想。 他们已经明白，只要继续全力支持这位王子殿下的决定，那他们很可能会继续跟着创造更多奇迹。 …… 庆城和嘉城，林四从没有打算留着。 这两座城不光是拱卫甘城的两个据点，也是牵制己方封城沿线数城的两颗钉子。 虽然林四并不怕封城被人偷袭得手，但那也只是为了聚拢南方军而不得已付出代价之后，有了新的补救计划而已。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封城一直都稳定如山。 这两座城如同两根身在后背的芒刺，只有拔掉它们，他才能彻底消去后顾之忧。 庆城和嘉城，位于距离甘城有四百多里的东西两面，原本这两城都各有五万守军，而且一直镇守其中未曾离开。 但费栋离开甘城，出兵广城之前，担心甘城太过空虚，临时又派人去这两城传令，着他们各派两万人来甘城补充。 而这两城赶去甘城的一共四万人，在这几天的甘城伏击战中，早已经全军覆没了。 现在庆城和嘉城都已经只剩下了三万余人，这两场战斗事实上并没有多大难度。攻打这两座城池，原本是用不着各派六万和九万大军的，只是林四不想在这两城陷入持久的僵持之中，他要的是一鼓而下。 一旦打下庆城和嘉城，他会收兵回到甘城暂时休整一天，之后便会开始带着十五万大军将庆嘉两城东西两侧被南齐国占据的城池尽数打下来。 而此时月国东北军与西北军也已经开始向北推进，三路等于是同时进兵。 事实上，东北和西北这两片战区，被南齐人占据的区域并不大。 一年前的战争中，就连学园之城都没有陷落，东北其实只是损失了两千余里疆土。而西北军在叶谦叶城父子的努力下，更是依旧保持着与千宋的联结。 这两片战区在一年前的大战中沦陷的范围，加起来东西不到万里，南北不足千里。 而南齐方面，在这两片战区驻扎的兵力，一共也不到四十万。 但如果林四的计划顺利的话，东西横跨两万余里，南北纵深五六千里，敌军多达七十万的中路战场，或许反而会是第一个结束战斗的。 这天夜间，六万内陆军在林四的率领下，连夜杀到了庆城。 林四先是命令一万士兵在庆城南门之外点亮绵延火把，做出了极大的声势。 此举令得庆城三万守军大批主力被吸引到了南门，而后趁着夜色，林四率领另外五万南方军轻易洞开了已经变得空虚的庆城北门。 是夜，庆城被月国大军一举拿下。三万南齐军在城内腹背受敌之后，损伤惨重，残余的数千人仓皇逃散。 而也就是在这天晚上，栾山之战和攻占甘城的战报，终于被呈到了月山的手中。 第766章 丞相的变化 扬昱站在紧闭的殿门之外的广场台阶上，前方是静立不动的持戈侍卫，周围则是来回走动不断攀谈的数百名月国官员。 此时天色尚未见明，他们都在等着月王陛下开早朝。 虽然等待早朝这种事，群臣站着坐着甚至躺在那白石地板上都不算违反月律，但这种事终归还是有着一些约定俗成的‘规格’。 广场和殿门之前的台阶，将每个人的阶位身份差距，完完全全的展现了出来。 台阶最高处的殿门前方，是大将军，丞相，御史大夫，太尉等人才有‘资格’站着的地方。 其余大臣，除非是尚书令，大学士与九卿，否则一旦靠近这里只会引起周围人的看法。 官场之上，引起了别人的看法，这自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里是月国的权力中心，这里人人都深谙明哲保身八面玲珑之道。 身为户曹尚书的扬昱站在了距离最高那一级台阶之下的三格那一级，他的下方还有两百余人。 这地位，已经算是极高了。但事实上，在几个月前，扬昱是有资格站到第一级的。 因为现年四十六岁的他正是丞相扬劼的大儿子，光是这一身份，就足以让他拥有一些打破‘习俗’的特权了。 但很遗憾，月洛宁大婚那一夜发生的一幕幕，彻底改变了他现在的处境。 他的父亲扬劼支持的是寒月亲王，而他也自然而然的站在了那一边。 那天夜里，他也是那跪下来请求月山退位的人之一，于是事后他被降了职。 从原本二品的尚书仆射，降到了三品的户曹尚书，权柄算是缩小了不少。 虽然他内心非但没有觉得愤懑，反而感到庆幸，毕竟那晚他们做的是谋逆之事，正常情况下早就被削职抄家流放了。 但另一方面，某些转变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在一些臣子眼中，他和他的父亲，以及那四百多人，已经是月王的眼中钉了。 月王只是碍于儿子的感受，才会继续留着他们在朝为官。 他们是有了‘劣迹’的人，他们这辈子没有出头机会了。 群臣不是没想过月王故去，连山王子继位，这些人还有被提拔的可能，但他们自己又何尝没有那个可能？ 现在他们谁也没想着要和连山王子作对，毕竟他是月国唯一的继承人。和支持过寒月的人相比，他们这些忠于月王的人将来为何就不能继续受到重用？ 更何况，月山本人也是个极境修行者，谁知道他还能活多少年？ 正常情况下，他继续做个四五十年月王都不会有问题。那时候，他们这些臣子恐怕早都老的老死的死了，他们熬得到连山王子继位那天吗？ 而最后，谁知道月山会不会反悔？那四百人背叛过他，他内心不可能对他们毫无芥蒂，现在接近他们，谁知道月山会不会也因此而对自己有看法？ 那四百名‘叛臣’，此时在场的就有一百余人。 包括扬昱的儿子尚书郎扬宥。 在尚书台任职满一年之后，可以成为尚书郎，而满三年便可成为侍郎。 扬宥本已是侍郎，但现在又被降回了尚书郎。 他身边原本是围绕着许多人的，二十七岁的他原本是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月国朝中新星。 但现在，他身边环绕着的只有寥寥三四人。 而这三四人之所以依旧围绕着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在那晚之后，也有了相同的遭遇。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扬宥的爷爷扬劼，似乎并没有被月王‘抛弃’。 扬劼原本是丞相，和大将军，御史大夫，太尉同列四大重臣，更是百官之首。 那夜之事过后，扬劼这个丞相自然也受到了月山的制裁。 然而让许多人意外不已的是，事后扬劼竟然没有被剥去丞相之职。 不过，他这丞相的权力终归还是被削减了。 他原本分管的外务府和内务部已经渐渐不受他节制，只剩下了廷尉与太仆这两部。 至于原本可以稍微过问的尚书台与军务，他更是彻底无从插手了。 事实上，月山一直觉得大陆各国的丞相权柄过大。身为月国国王，他应该一直都是想要削弱丞相权力的，但这样做却又会引起臣子的反弹。 毕竟臣子们也怕君王权力太过集中，太****，那样他们就真的是伴君如伴虎了。 大陆各国出现的最初那两百年，丞相的权力之大，连国王都不得不敬三分。那时候朝会有时候干脆就是丞相主持的，然后由他们领衔上奏。 当时的丞相甚至可以直接任命四品以下官员，国王的许多权柄都分散在了臣子们手中。 其后，丞相等三公的权柄渐渐被削弱，尚书台被创建，奏章的拆读审议渐渐转交到了尚书台手中，而这个机构则是直接对国王负责的。 经过几百年发展后，尚书台权柄越来越大，三公渐渐被架空，甚至已经只有了议事的权力。 但这样做，却又使得尚书台坐大，这再次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其后各国朝廷格局再次出现了变化，尚书台的职能被削弱，而三公再次被扶了起来。尤其是丞相，似乎又快要恢复早当初那总揽朝政的光景了，譬如神炎丞相魏仲，甚至能够取代大将军统领三军出征龙燕。 这其中的变化过程，自然不全是随着一国之主心意而变化的，其中有着多少内部争斗与妥协无人能说得清。 但现在各国丞相的权势已经渐渐变大，却是不争的事实。 月山想削丞相的权柄，却一直无法觅得机会。但这次，却让他寻到了良机。 政变那夜过后，他依旧留着扬劼，没有罢免他的丞相之位，不少人都能看得出这是为他儿子林四留的。 就像慕哲平所说的那样，他确实是为了给林四留个班底。 但他另一个目的，慕哲平却没能看出来。 如果他罢免了扬劼的丞相之位，让另一个人取代他，那这新丞相，依旧还是过去那样的位高权重。 可他留着了扬劼，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扬劼是‘罪臣’，这一点谁都知道，那么他必然需要接受该有的惩罚。 既然月山没有降他的职，那就需要削他的权，不可能他谋逆了却一点损失都没有。于是，丞相扬劼少了不少权力，这些权力重新分散到了其他职能部门。 而这些部门，全都是直接向月山负责的。 那么以后呢？扬劼下台或者故去之后，下一任丞相呢？ 将来林四继位后，他朝中的丞相呢？ 那些丞相能重新收回以前那些‘本该属于他们’的权柄吗？ 已经不可能了，从此月国丞相，就只有现在扬劼的这些职权了。 表面上他惩罚的是扬劼，可事实上，他‘惩罚’的是丞相这个职位。 同时，扬劼这个现任丞相还必须对他感激涕零。因为不是月山宽容，不是连山王子求情，他现在已经是一介庶民了。 而百官呢？太尉呢？御史大夫呢？他们就算看出来了，又能说什么吗？ 当初他们可都是为扬劼求过情的…… 他们只能眼睁睁坐视着某些权力被国王收拢回去。 对于林四来说，月山这位手腕高超的父王能够毫无保留的扶持他，确实算是他的某种‘幸运’。 第767章 捷报 当大殿的正门开启之后，殿外的议论攀谈之声陡然一清。 群臣鱼贯着进入了殿内，按照阶位身份依次排列开来，而此时月山也大步走向了王座。 细心的大臣看到了一丝不同，因为这位君王的嘴角，仿佛始终都噙着一缕无法掩饰的笑意。这对月山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在过往的十几年，他无论发笑还是发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惟有那次政变之夜，因为月鸿的死，以及月连山的出现才让他有了数次情绪失控的表现。 那已经极为难得了，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在朝堂上，也再次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躬身行礼的时候，扬昱敏锐的注意到了月山那微微翘起的嘴角。 他看得出，月山此时的心情应该是极好。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月连山殿下。 能够让月山保持不住冷酷表情的，似乎只有他了。 于是他想到了北方的战事。 这场战争，最近是朝臣们最为关心的事情。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这样一场波及东西三四万里，南北五六千里的国战，已经和他们每个人自身休戚相关了。 月国战胜，那自然是一切好说。 而月国万一战败，那可就…… 然而，连山王子出征至今也只有半个月时间。 在他们看来，大军光是去封城的路上就要花掉十余天。 而后在封城修整又要花上十天半个月，再加上消息的传递需要时间，他们想要真正得到战况，恐怕还要等上半个月。 只是，即便如此，陛下和大将军以及三公大臣们，也该偶尔在朝会上议一议北方战事了。 这可是事关国运，事关社稷安危的头等大事，不是吗？ 然而没有…… 无论月王还是闵然，祁用，葛运乃至自己的父亲扬劼，似乎都像是遗忘了北面即将要展开的大战一般。 他们每天讨论的，依旧是往常那些政事。 仅有的两次提到战事，月山也只是询问一下后勤粮草是否依旧畅通，冬衣是否准备充足。 而在得到闵然和葛运的肯定答复后，他便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让扬昱很不解，也让其他群臣很不解。 事实上，至今扬昱和其余大臣依旧不清楚为什么陛下和四大重臣都会一面倒的提议让连山王子全权负责北面的战事。 他们并没有看到《天书策》，而四大重臣在月山命令下，也暂时没有对外透露过此事。 月山可是生怕儿子的事迹现在传出去，会让南齐人生出警觉，甚至从那些战绩之中研究出林四的作战风格呢！ 哪怕，《天书策》的内容在大陆中部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扬昱等人之所以会对林四挂帅毫无异议，最主要的原因是四大重臣的态度。 四大重臣暗中的知会，让他们嗅出了某种意味。 而另一方面，抚军将军郦木和辅师将军贾融也随军出征了。在他们看来，陛下是为了让连山王子早日在军中积累到足够的功勋与资历，打下良好的基础。 于是，他们内心对这场战争显得很是忐忑。 他们生怕会打败仗，他们更怕连山王子会胡乱指挥坏了大事。 扬昱曾经问过自己的父亲扬劼，然而扬劼给他的答复，只是‘不要问，不要想，只管等’这九个字。 这场战争，现在应该还没有打响不是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月山会有这种‘愉悦’的表现。 和他不同，他的父亲扬劼此时已经确定，一定是北方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还是好消息。 是的，扬劼很清楚月山为什么会不提战事。 月山对他的儿子很有信心，事实上他们这四个看过《天书策》的重臣也对这场战事极有信心。 他们明白，月山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不想让朝堂的议论而影响到前线一丝一毫，他要给月连山最好的指挥环境，让他放手去做。 而从林四出征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 他们希望那本《天书策》果然没有任何虚言。 依旧是惯常的朝臣上奏，月山或点头应允或摇头拒绝，或暂且按住下次再议。 这场朝会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直到所有上奏议事全都结束时，已经到了上午时分，此时众臣已经在等着月山宣布退朝了。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听到月山说出了一句让他们忍不住议论纷纷的话。 “昨夜，北方传来了战报。” 战报？ 消息从封城传到弦城，最快速度也要三天吧？而三天前，连山王子应该才到封城五六天而已不是吗？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传回了战报？ 双方这么快就交上手了？ 初战结果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都提起了无穷的好奇心。 而四大重臣此时俱都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眼内那一抹惊喜。 月山之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六天前，征北将军月连山率十万内陆军，二十万北方军离开封城，直袭北部甘城，结果……” 月山故意顿了顿，而群臣此时已经彻底被吊起了胃口。 这出征，似乎也太早了点，太轻率了点吧？ 然而看月山的表情，好像这一战的结果并不坏。 “结果如何……”扬劼脱口而出，颤声问道。 “当夜，月连山命镇北将军宋振海率二十万北方军彻夜兼程暗袭广城，甘城之外只留下了十万内陆军。” 大将军闵然惊呼出声：“什么！” 他很清楚这样做虽然很巧妙，但却也极其危险，留在甘城的人简直就是坐在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月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努力平抑着胸中疯狂的兴奋，故意一脸平静道：“次日夜间，月连山率十万内陆军悄悄向北转移，只在甘城之外留下了三千人。” 群臣大多不通军事，此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闵然却已经彻底愣住了。月山的话，让他皱起了眉头，一时间他也无法准确判断出林四的意图。 “四天之前，南齐征南将军费栋率十八万大军出城一路向北直奔广城，然而出城仅二十里便遭月连山大军的伏击！十八万南齐精锐，只得五千人逃出，余者皆被剿杀！我军伤亡四万余人，大胜！” 殿内一片寂静，群臣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么快？就有了这样不可思议的战果？ 战斗才刚刚打响，十万人就剿杀了十八万人？ “这怎么可能！”闵然高亢的声音在殿内显得极其突兀。 “十万内陆军，即便伏击，又怎么可能对抗得了十八万南齐精锐？”他是知兵之人，对于内陆军的战斗力他很清楚。 虽然他很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但他的理智却告诉自己，这消息实在太荒唐。 月山淡淡道：“在此之前，月连山已暗中命镇守封城的抚军将军郦木率领十万南方军星夜兼程，前去栾山汇合。这场战争，是二十万内陆军打的！” 闵然面色一窒，顿时愣住了。 第768章 封王 闵然很想说，这种出兵方式实在太过胆大妄为了，完全就是疯子才能做出的事情。 一旦封城被对方趁虚而入，那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然而他说不出口，因为最终的战果是月军大胜，事实证明连山王子赌赢了。 无论战前有多少理由和论据，也比不上最终的结果更有说服力。 高台王座上的月山长身而起，炯炯目光俯视着群臣。 “栾山伏击成功后，月连山当即挥军向南，马不停蹄攻下了甘城，甘城二万多守军全军覆没。甘城，已经第一个回到了我大月的怀抱！” 当月山扬起袍袖说出这两句话后，殿内群臣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没错，这场战争事关整个月国的命运，和他们休戚相关，他们无不希望这场战争能赢。 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回了捷报。而且，战果还如此的辉煌。 一战歼敌十七万多，南齐主帅阵亡，这是何等大胜？ 这个消息足以令殿内群臣不顾形象的欢呼雀跃忘形高呼，足以月国上下举国欢腾。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御史大夫祁用率先高声道贺。 就连他这个早已看过了天书策的人，也觉得这个喜讯来的太过突然，也太大了点了。 他和葛运扬劼等人确实非常看好能在名将篇排到第七位的林四，但他们着实没能想到，他竟然一上场，就表现这么的……‘超乎寻常’。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群臣齐声道。 月山终于按捺不住胸中的喜悦，他大笑道：“哈哈哈哈……此战月连山与内陆军将士立下了大功，孤王决定赏赐他们，众爱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此时群臣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出声反对？ 且不说月山一力扶持这个儿子他们都看得出来，就说这场大捷，确确实实是一场天大功劳，本就应该被封赏。 “既然如此，孤王便封月连山为北王，自封城以北，东起露城，西至兰城，他平定的疆土便是他的封地！” 他的话音一落，群臣已经来不及欣喜，而是变得无比的震骇。 历来君王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裂土封王。 有了封地的亲王自然还是要向中央朝廷效忠，但却已经有了极大的自主权，比如征收赋税、比如属地官吏的任免等等，完全都可以自行其是，相当于国中之国。 整个月国都是月王的，他给别人地盘，让别人发展，那其实等于是将他自己碗里的食物分给了别人。 够资格封王的，一般也只有同姓王族，外人是不可能的，而且即便是亲王的封地，一般也不能世袭。 月连山是月山的儿子，他在继位之前，当然有资格得到封地。 月国幅员三四万里，而之前仅有的两个亲王封地，一个是东北的凉月，一个是西北的寒月。 而他们的封地大小，都不超过千里。 至于那些公卿侯爵们，有的根本没有封地，而有的即便有，也不过几十里数百里罢了。 现在月山给林四封的这个‘北王’的封地，似乎太大了点吧。露城便是学园之城，地处月国东面，而兰城则在月国西面，再往西五千里便是草原国了。 从露城到兰城，东西足有两万里之遥。 在林四出征之前，月山就曾向群臣透露过要给林四封地的打算。当时群臣并无异议，因为他们根本没想到月山会给自己的儿子那么大一块地盘。 虽然他封赐的这片地盘，现在还在南齐人手中，原本就已经脱离了月国。但是栾山和甘城两战的胜利，已经让群臣都看到了将南齐人赶出去的希望。 按照月山这说法，到时候月连山的封地将会是东西横跨两万余里，南北纵深五六千里。 这领土范围，已经比千宋和天河两国加起来都要大了。 月山完全就是将东北和西北两片刨除在外，其余封城以北的数千里领土全部送给了自己的儿子。 这北王，还真是够名副其实的，几乎已经快要将整个月国北方都占据了！ 这赏赐，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这让群臣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甚至就连丞相扬劼都皱起了眉。 月山要封林四为王这件事，其实是提前和他们四大重臣通过气的，但谁也想不到这位君王会这么疯狂。 御史大夫祁用连忙高声劝阻：“陛下万万不可啊！” 后方许多大臣立即出声附和：“请陛下收回成命……” 月山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问道：“有何不可？” 太尉葛运也忍不住出声道：“连山王子确实立下了大功，但这封赏，着实太过了点……” 事实上，真要说起来整个月国都算是月山一个人的，他要在自己身上割肉下来，原本应该是谁也管不着。 但实际上还是那句话，一个国家，其实是国君与臣子共同管理的，他们都算是这个国家的主人，只是地位不同而已。 将整个北方都划给林四，其实也触犯了许多大臣的利益。 他们管理月国，就像帮牧场主管理牧场，现在牧场主要将其中一块草场以及草场上的牛羊都送给别人，这无形中也削弱了他们的管理范围。 尤其这次月山割的实在太多，那么大一片地盘，足以让月连山在北方组建一个新的朝廷，只是名义上还要向月国中央称臣效忠罢了。 “如果没有他去打，那些地盘已经是敌国南齐的了。我现在赏赐给他，过在哪里？” 月山这句话让群臣一时间哑然不已。 事实上，即便没有月连山，月国也还有其他将军去打仗。只是能不能胜过南齐，收回失地，就无从猜测了。 但也不能说没有月连山就绝对打不回来。 御史大夫祁用高呼道：“请陛下三思啊，此例与大月祖制不合，大陆上有过封地太多而导致宗主国衰落的先例……” 是的，确实有过这样的先例。 当年的碧澜和神炎两大帝国，曾经已经将整个苍罗大陆一分为二，余下的地盘已经不到十万里。 然而现在，大陆上已经出现了赤楼龙燕东煌西陀乌夏等疆域超过十万里的大国。更有南齐青川沉海重罗月国等许多中小国度，这些国家小则两三万里，大则五六万里。 他们的领土不是凭空得来的，事实上，他们现在的疆土就是当年神炎碧澜的领土。 当年的碧澜帝国实在太大，本就很难统一管理，而且连年征战，不知分封了多少地盘给那些功臣将相。 再加上和神炎的相互争斗，以及仙武王国和门派的插手。最终，也重新酿成了后来各国林立的局面。 赤楼，东煌，紫星等国的初代君王，其实就是当初那个碧澜大帝国的诸侯王，只是后来羽翼渐丰，开始不听朝廷号令，渐渐独立出去了而已。 而月国南齐青川等国的初代君王，要么是当时碧澜的领兵将军，要么是封出去的公爵侯爵…… 至于神炎那边，也差不多是类似的情况。 而也是有鉴于此，之后各国君王在封地这件事上的态度，一直就较为谨慎。不能给出去太多封地，以免造成敌方诸侯坐大不听号令的局面出现，这算是各国君王的共识。 第769章 赴任人选 如果月山要将那封地封给祁用本人，那他绝对不会反对，反而会欣喜若狂。但很遗憾，那封地和他无关。 他是月国中央朝廷的高官，他现在当然不想看到月国被变相削弱。 而岂止是他？现在殿内的大臣几乎都是类似的想法。 “混账！”祁用将林四比作从前那些擅自独立的诸侯王，这让月山心内涌起了一丝怒火。 他冷声道：“你们别忘了，月连山，是孤王唯一的儿子……” 月山的话有些隐晦，但群臣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句话，无疑已经等于是变相宣布了连山王子就是太子这一事实。 将来整个月国都是月连山的，现在给他一块封地又有何妨？将来他登基后，不还是要并入月国领土之内么？ 月连山的封地，和其他亲王的封地其实是有着本质不同的。 给其他亲王的封地，算是给了外人，虽然将来还有可能收回来。而给月连山，只能算是月山提前给了儿子一些迟早会给他的地盘。 这个道理，这些大臣当然都懂。 但懂归懂，却不代表他们能够理解这种做法，更不代表他们能认同。 现在将北面划给连山王子，那在月连山继位之前，他们如果去北境，其实已经相当于去了另一个国家了。 他们为官的这几十年内，便再也无力插手北方事务。北方的赋税，北方的资源，北方的贸易，北方的军马，北方的官位空缺……全都已经和他们无关。 他们管不了北方了，更没办法从那里获得什么利益了。 “请陛下三思啊，此举万万不可啊……” 无论祁用还是葛运闵然，乃至他们身后的许多大臣都无法接受这样荒唐的赏赐，这完全就是在分裂月国不是吗？ 群臣之中，唯一默默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只有丞相扬劼。 而除了他之外，其余人，就连他的儿子扬昱，孙儿扬宥此时都同样对月山的决定颇为不解。 没错，扬劼已经敏锐的从这个封赏之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他当然知道月山之所以留着他，就是为了让他帮助月连山的。固然月山这个封赏，他也觉得大过头了，但他却想得更远。 上次倒向寒月的四百人，虽然绝大部分都没有被削职，甚至不少人依旧留在朝中听用，但其实他们的处境很尴尬。 月山对他们心怀芥蒂，而他们也担心月山哪天会反悔，再次暗中对他们开刀。 最后，周围其余群臣对他们，也不可能一点看法都没有。 这样相处下去，很可能会出问题。 那么，该怎么处置这些人呢？ 封地！这老头眼中闪过了一抹恍然大悟的精光！ 林四将来的封地在北方，那里被南齐人统治了一年，百废待举，缺乏大量的人手。 那里可以重新安插数个行省总督，数百个城主副城主，以及数千的各级小吏甚至更多人手。 如果可以，会有许多人打破了头想去那里。当官这种事，又有几人能够拒绝？ 不过，对于身在朝中和弦城的这些中央官员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们算是京城的官员，常年伴君，本就比地方官员要更优越一级。从这里被派到北方，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美差，只能算是下放。 更何况，北方现在还是沦陷区，战事都未结束，谁知道南齐人会不会哪天又打回来，在那当城主，算是提着脑袋的。 扬劼已经看出来了，月山这是打算将这四百人以及他们更多的亲信亲族都派到北方去啊。 这样一则可以快速让北方被打下来的城池稳定下来，毕竟这些人都是有真才实干的。二则也可以解决这四百人在朝中的尴尬现状。第三则是让他们尽快和林四亲近起来…… 难怪，他之所以要给月连山这么大的封地。除了极度宠爱这个儿子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只有这么大的封地，才能安插进这么多曾经位高权重同时能力不俗的‘罪臣’。 一举数得啊，哪怕明知上面的月王手腕极强，这老丞相此时还是忍不住涌起了一缕佩服。 他们这四百人以及身后更多的人，最终只能接受被外放出去的命令，因为他们没得选择，那次谋逆政变，让他们少了许多话语权。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更是彻底闭上了嘴，眼观鼻鼻观心，就那么等着已经预料到的结果了。 果然，月山很快强行驳回了祁用等人的请求。 “孤意已决，尔等无需多言！”这一次，他显得无比的强硬。 还不等祁用等人继续开口，他便直接当成了既定事实，直接跳到了下一个议题。 “甘城已经被攻克下来，征北将军月连山上书朝廷，言道那边急需派人接手治理，众卿有何人选？” 众臣一时间面面相觑，一方面为月山这专横的决定感到无奈，另一方面也不由得权衡起去甘城赴任的利弊来。 这算是下放，殿内每个人都能看出来。 而现在的甘城周边，战事尚未结束，其实还是很危险的。 更何况哪怕是城主，其实都只能算是六品官，而且还是地方官，这殿内任何一人的官衔都不在五品之下，于是许多人皱起了眉头。 一时间，他们也想不出什么人选。但至少有一点，他们自己是不愿意去的。 就在殿内众臣纷纷沉寂下来的时候，扬劼终于开口了。 “陛下，老臣愿保举二人前往甘城赴任！” 这声音顿时就像是惊醒了殿内众臣一般，顿时无数道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聚集在了前方那瘦弱佝偻的身躯之上。 月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哦？你要保举谁？” 扬劼朗声道：“户曹尚书扬昱，尚书郎扬宥，此二人为官数年，无甚过错，能力尚可，当可胜任甘城城主，副城主之职！” 他这句话，非但让群臣瞠目结舌，就连他的儿子扬昱和孙儿扬宥都目瞪口呆了。 他当然是在谦虚，论能力和身份，扬昱当个行省总督都算是大材小用了，更何况是一个战乱之地的城主？ 而他的孙儿扬宥虽然只是尚书郎，但好歹是朝中当官，且品阶也比城主要高。 他这简直就是在故意坑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啊。 如果扬劼不是自己的爷爷，扬宥现在可能都要恨上他了。 月山眼内浮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他勾了勾嘴角：“那便准卿所奏，扬宥接任甘城城主之职。至于扬昱……便任怀州总督吧。” 第770章 用意 月国一共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行省，千余城池，而无论甘城庆城嘉城还是广城，乃至周边三四千里的其余城池，都是属于怀州行省的地盘。 怀州总督这个职位，倒也不算小，不过现在却没有多少地方可管的，要知道现在怀州境内许多城池根本就还没有被收复。 至少现在，这个总督近乎是一个空头职位。 固然扬昱和扬宥现在在朝中郁郁不得志，但总比被下放到那里要强百倍啊。 一时间许多大臣都忍不住对这父子二人露出了同情的目光，他们的父亲和祖父，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的，很多人想不明白，包括这父子二人自己此时也是万分的不情不愿。 不过，他们确实没有拒绝的余地。月山旨意已下，而身为‘罪臣’的他们一旦拒绝，以后只会被彻底打入‘冷宫’。 两人只能躬身出列，将这任命给接了下来。 其后，月山又对叶弘薛尘扶摇郦木贾融樊星等人进行了封赏，不过多是金银绢帛，封地是不可能了。 至于管理甘城和怀州，当然不可能只派两个人，余下那些各级官吏倒是用不着月山亲自点名，自有扬劼和尚书令沈策去安排。 一直到朝会结束，月山离开，许多出了殿门的大臣还是一脸的复杂之色。 今天这场朝会，实在是有着太多震撼消息，让他们心绪杂乱不堪。 栾山大捷，收复甘城，这当然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他们也终于对月连山王子挂帅没有了任何疑虑。 但封王之后还有那么大的封地，却让他们内心始终无法接受。 而最后，扬劼竟然主动把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贬到北方去当总督和城主，这就更是让许多人费解了。 群臣之中，惟有祁用与葛运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至于当事人扬昱和扬宥，一直到回到府内，依旧是带着满腹的不解和些许的怨气。 不过，还不等扬昱愁闷太久，便有家仆前来传话。 “老爷让您去他的书房。” 扬昱皱了皱眉，旋即大步迈出了房门，他倒要看看父亲这次究竟有什么用意。 当他进入扬劼的书房内时，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扬宥已经先他一步到来了。 和他一样，扬宥也是类似的感受，于是两人都等着扬劼为他们做出解释，无论能不能说服他们。 然而让两人意外的是，坐在桌后的扬劼却只是头也不抬的挥毫练字，仿佛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到来。 足足过了一刻钟，就在扬宥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干净，就在他准备开口时，扬劼终于放下了笔。 “看来，你们依旧未能明白我和陛下的用意……”他深深叹息了一声，眼内浮现出了一缕失望。 “什么用意？”扬宥迫不及待问道。 被下放到北方，等于将他的仕途之路蒙上一层更加灰暗的阴影。他能没有当面指责扬劼，已经算是家教有方了。 而他的父亲扬昱却是不由得再次暗暗思量起来。 但扬劼却没有直接回答他们，反而忽然问道：“今日北方的捷报，你们已经看到了，有何感想？” 扬宥不假思索的答道：“殿下用兵如神，栾山大捷足以载入月国史册……” “你们认为，北方能被全部收复么？” “短则一年，长则三五年，应该就能够收复吧？”扬昱有些不确定道。 “既然如此，你们的目光为何会变得如此短浅？”扬劼收敛了笑容低声训斥道。 扬昱与扬宥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父亲指的是……殿下将来那块封地？”扬昱试探着问道。 扬劼面无表情道：“哼，你的眼界终归还不够长远。北方会被收复，而且比你们想的更早更快！那块超大的封地迟早会变成现实，而到时候北方便相当于一个******，殿下到时候会很需要人手……” 扬昱若有所悟道：“父亲的意思，到时候我们将不止是总督和城主那么简单？” 扬劼这才微微颔首：“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你们是第一批投靠他的人手，只要你们不是太蠢，表现不是太糟，今后必然会继续受到更大的重用。别忘了，到时候封地内的官员任免，是殿下自己说了算！” 扬昱扬宥父子二人这才恍然大悟。 确实，现在做总督和城主，是委屈了他们。但凡事不能只看眼前，而是要看将来。 他们的父亲，等于是替他们将注码下到了殿下身上，而且下得很早。 然而，虽然想明白了这一点，但父子二人却依旧未能展开眉头。 “可我们毕竟远离弦城的中央朝廷，即便在北方做得再高再好，也比不上朝中的二品……” 是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远离了月山这个国王。 历来虽有伴君如伴虎之说，但常伴君王左右的人却也总是最容易得宠，最容易升迁的。而另一方面，王都这种地方王公贵族高官贵人遍地都是，结交这些人脉，要比在地方上埋头苦干强得多。 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王都爬？ 离开月王，去陪伴他的儿子，远离月国原本的权力中心，一干或许就是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大好的年华‘浪费’在那里，似乎有些不值啊，毕竟月王还有许多年好活呢。 他们当然不会排斥月连山这个唯一的王子，但现在交好他就可以了。将全部身家压上去，似乎也太早了点吧？ 扬劼冷冷道：“你们有选择的余地吗？自那夜之后，我们这一族便已经断绝了继续提升的可能，唯一的希望，便在连山王子身上！” 扬昱和扬宥不吭声了。 是的，他们本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陛下能让他们去帮连山王子，其实算是他们的运道。树挪死，人挪活，因为那一夜的事情，他们现在留在王都本就没有什么机会。 “而且……” 扬劼忽然看了一眼已经关闭的房门，随后将声音压低了下来。 “而且你们不觉得，陛下对连山王子的宠爱，有些过火了么？” “这……”扬昱与扬宥深思起来。 这一点，他们何尝看不出来？月山对林四完全就只是扶持，一点本该有的敲打都没有过。 过了片刻，扬昱才重重点头道：“确实，说句大不敬的话，以陛下善于猜忌的心性，他对连山王子这岂止是宠爱，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扬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就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将王位传给王子殿下。” 第771章 更大的封地 当扬昱说出这句话之后，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而一旁的扬宥更是差点吓得站立不稳。 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然而，扬劼这次却没有斥责他，甚至连反驳都没有。 “陛下那边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但他现在的表现，确实如你所言，就像是揠苗助长，他看上去很急躁。这完全不符合他过往的行事作风，除非……”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扬昱与扬宥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至此，他们才彻底看出了扬劼的打算。 没错，如果林四能在十年之内就继位的话，那他们现在去北方的举动，将不啻于一记神来之笔。 那样的话，他们现在去投奔他，完全就是最佳时机，一点都不早！ 他们将不用在北方蹉跎太久，他们很快就能回来，而且是以新王心腹亲信的身份回来。 到时候新王登基，他们父子二人或许便能位列三公九卿了。 虽然这只是扬劼的推测，但确实有种种迹象证明了这一点。月山对这个儿子的扶持力度确实是大得有点反常了，这不能不让扬劼扬昱这些臣子产生一些猜测。 “父亲大人果然高明，我等再无怨言，此去甘城，必将尽心尽力辅佐连山王子！”扬昱的脸上已经再无一丝不满，取而代之的是心悦诚服。 他明白，相比于他的父亲扬劼，他的道行确实还差了许多。 而一旁的扬宥也立即说出了类似的话。 扬劼微微点头，重复叮嘱道：“你们去了那边，不要三心二意。连山王子此人，我曾仔细观察过很长时间，虽然看似不擅权术，但却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要在他面前耍小手段，否则，只会误了自己的将来……” “是！”扬昱扬宥连忙应诺。 扬劼重重咳嗽了两声，似是卸去了疲惫一般长吁了一口气。 他仰首木然望着房顶的横梁，过了许久才淡淡道：“我们这一族能否继续辉煌，便看此举了……” “请父亲大人放心！” “爷爷放心，孙儿必不会让您失望！” “罢了！”扬劼摆了摆手，脸上忽然露出一缕诡异笑容：“事实上，这并不算一场豪赌，我们其实是必胜的。” 扬昱与扬宥一脸莫名，完全没能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这不算一场豪赌吗？已经压上了他们扬家的未来，如果扬劼的推测正确，那当然是一场大收获。 但如果他推测错误，月王还能在位四五十年的话，那他们现在就算早早投奔了连山王子，将来也不一定能辉煌起来。 毕竟四五十年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远离朝廷中心的他们，会错过多少大事错过多少机会？ 而四五十年时间，连山王子身边又会多出多少新的亲信和自己人？那时候他们扬家还会受到重视吗？ 这一切都是未知。 迎着一脸不解的儿子与孙儿，扬劼翘了翘嘴角：“你们别忘了，陛下给连山王子的封地，只是封城以北，他打下来的地方都是他的，却始终未说沧城以南这四个字！如果将来，连山王子的封地比整个月国都大呢？” “那时候，你们就算不回弦城，不回月国朝廷，又有何妨？”他深深看着自己的儿子与孙儿。 “什么！” 书房之内，终于响起了控制不住音量的惊呼之声。 …… 发生在弦城的一切，林四毫不知情。 他只是在三天前遣人上报月山，请他快点派人来接收甘城。至于原因，只是扶摇一个人忙不过来而已。 而当他打下了庆城之后，他已经在考虑要再次派人去朝廷，让月山再派人来接管庆城了。 扶摇现在是他麾下的一个重要人物。 他处理政务的能力很出众，他为人处世很是聪明，同时他敢于直揭林四的任何缺点，他是林四的‘自己人’之一。 固然，林四还有更加亲密的二哥叶弘和姨母青娑。但叶弘是领兵的将领，大部分时间都要呆在他自己的兵营亦或防区之内。 而青娑，终归是他的长辈。在青娑面前，他无法做到放松自如。 对于林四来说，当慕哲平聂河等人全都不在时，扶摇算是身边唯一可以令他放开心胸交托一切的人。 他没打算让扶摇一直留在甘城，今后他打仗时，扶摇是要长期随军的，毕竟林四在军中也有许多事务需要他的帮助。 打下庆城，甘城与封城周边便算是安全了许多。 要知道，整个中路其实一共也就七十万南齐大军。 而如果嘉城的战事顺利的话，现在其实已经有一共四十余万大军被林四消灭掉了。 再加上宋振海正在攻打的广城，事实上现在南齐在中路已经只剩下二十万人了。 而中路的范围又有多大？东西横跨足有两万里。这么大的范围内分布二十万人根本就严密不起来。 事实上，现在大部分敌占区是没什么南齐军的，许多城池内也就数百南齐驻军罢了。 南齐人不可能在每座城池都驻扎三万人五万人，每座城都那样严防死守，那除非他们将整个南齐国内全部的大军都派来。 而且那么做，也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打仗有时候就是要将兵力聚拢握紧拳头集中力量，这样才不会被对方蚕食。 费栋本打算握紧拳头给月国以致命一击，但很遗憾，现在他们自己被击溃了。 从现在的形势来说，光复中路确实只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林四依旧不会大意，因为南齐不可能得不到前线战败的消息，他们不会这么容易认输，迟早是会增兵的。 对于林四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解决掉南面的战争。 同时将战线尽量压向北方，这样的话，即便南齐来了援兵，也进不了月国领土太深处。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他便需要宋振海的配合。 宋振海那边足有二十万北方军，林四不可能会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打退南齐人，不能光靠这十几万内陆军。 林四现在身处庆城，算是战场南面，而他今后要做的主要事情，就是将南面沿线各城尽快收复下来。 至于扩大北面的优势，这个重任就落在了宋振海的肩上。 他希望宋振海不要置大局于不顾。 第772章 扩充的冒险团 林四是第二天清晨回甘城的，在庆城，他留下了三千人就地镇守。 而另一路前往嘉城的九万大军，此时也已经归来。 至此，封城和甘城沿线的南齐大军已经被彻底肃清，周边数千里已经不存南齐的势力，包括甘城北面的广城。 宋振海依旧对林四保持着阳奉阴违的态度。 甘城那连场的伏击战之前，林四便已经命人前往北方，让宋振海加紧攻打庆城，然后向北挺进。 说实话，林四已经为他创造了极好的局面。 那几天前来甘城的各路南齐援兵，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便是从南齐占据的北方各城抽调过来的。 那十几万南齐援兵被林四坑杀在甘城，可以说现在南齐在北方已经没多少人了。 整个中路现在也就二十万南齐大军，这二十万人需要镇守上万里的数百座城池，北面敌军的兵力已经极尽空虚。 如果宋振海赶得快，他可以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一直打到最北面的沧城。 然而，现在林四回到甘城后，得到的消息仅仅是宋振海终于打下了广城。 这‘捷报’，是昨夜传回甘城的。而为了剿灭广城之内的三万南齐军，宋振海的十七万北方军再度损伤了两万人。 这损失，原本是可以尽量避免的，如果他第一夜就一鼓作气打下广城，而没有给敌人三天喘息之机的话。 他并没有违抗林四的命令，他确实打下了广城，只是多花了一天时间而已。 林四眼内有着深深的失望，但他却并没有说什么。 “让他尽快向北出击，尽量一路打到沧城。南齐国必定会从国内抽调大军进来，最好是在他们的大军进入之前就直接将敌人挡在国门之外。” 他快速向身边的一名将军下达了命令，着他立即去广城敦促宋振海。 他依旧对宋振海抱着一定的希望，他自己即将要清扫南面各城，其实也是在为宋振海北上沧城营造一个没有威胁的后方。 现在，就看宋振海会否配合他了。 而后，一边说话一边向着将军府行去的他，便在府内见到了慕哲平聂河与北谷一族。 仿佛忘记了原本所有的烦扰，他大笑着迎了上去。 “哈，你们终于来了！” 是的，只要慕哲平到来，他便能卸去太多太多的压力。许多原本需要他独自扛起的事情，终于有人帮他分担了。 而北谷一族的到来，也让他惊喜之余也心内大定。 这支人马虽然人数仅有四千，但却全是元境之上的修行者。 而经过在月国两年多时间的修整，现在这四千多人之中的极境已经由原先的一百四五十人增多到了一百八十余人。 这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精兵，他们加入战场，将会对林四的计划起到极大的帮助。 “看来你干得很不错。”慕哲平也大笑着迎了上来，和他重重抱在了一起。 在来到这里之后，他才知道，短短几天时间，林四就已经将北面的南齐人打残了大半。 纵然他是最清楚林四在战场能力的人，但在内心，他还是对这一系列战绩涌起了无言的震撼。 或许，他真的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吧。 而后，郁荼古卿等人也纷纷围了上来，众人自是好一番寒暄。 细心的林四此时才忽然发现，北谷一族每个人的胸口上，都有着一枚徽章。 那是一种极其简陋的徽章，鸽蛋大小，通体黑色，上面的花纹，是三根交叉在一起的线条。 用林四当初的话来说，那代表着两柄剑和一把刀。 这不就是他们那‘三把剑’冒险团的徽章么？怎么郁荼等人也戴上了？ ‘三把剑’这个冒险团，虽然一直以来仅有林慕聂三人。但因为三个成员就是上陵三鬼，现在在大陆上还是很有名的。 圣山之战时，林慕聂三人最终当着数十名天境高手的面带上了徽章，也由此将这冒险团的名号传向了全大陆。 他们接下的解救蓝岚，帮助北谷一族两个任务，也一直为许多人所津津乐道。 而当林四从龙燕回到月国之后，‘三把剑’接下守卫库宁城任务这一细节自然也传了出去。 说实话，以林慕聂三人今时今日的名气，‘三把剑’这个冒险团的身份仅仅是点缀而已。许多人也明白，建立这个冒险团只是三人一时兴起的玩闹之作罢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大陆上许多年轻人对这个冒险团充满神往。 当林慕聂三人回到月国后，曾有冒险者协会总部的负责人专程从大陆中部赶来学园之城。 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交好林慕聂三人。 月国人不清楚林四在龙燕做过什么，冒险者协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很清楚，这三人现在就已经足以影响这片大陆的战争格局，而再过几十年，或许他们就是新的三大圣境级别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竟然和他们冒险者协会扯上了关系。哪怕他们自己完全只是一时兴起，甚至根本就没有在协会内接过任务，冒险者协会也会主动和他们拉近关系。 冒险者协会是个很松散的组织，对于协会内的成员并没有什么约束力。只要交上金币，就连普通人都能加入这个协会。 协会只能发布一些任务，并不能强制命令各个冒险团做什么。但无论如何，交好这样的朋友，对冒险者协会是有利而无害的事情。 他们主动为林四等人提升了‘三把剑’这个冒险团的级别。 冒险团自上而下，分为一到五级，最低为五级，最高为一级。而冒险团的任务，原本也按照难度和报酬，自上而下分为五级。 难度最低的五级任务，往往只是寻人寻物罢了，哪怕普通人也有完成的机会。至于中等的三四级任务，一般有护送车队，获取某种魔兽身上的魔核亦或材料，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危险程度。 至于一二级任务，就极为艰难了。诸如守卫城池，诸如猎杀六级以上的魔兽，诸如清剿规模较大的盗匪…… 难度的不同，自然也决定了报酬的不同。一级任务和五级任务的报酬有时候会相差几百万倍。 五级冒险团最多只能接五级和四级的任务，一二三级是不能接的。而四级冒险团只能接三四五级任务，不能接一二级。 这项规定，还是有着一定道理的，毕竟小型冒险团本就完成不了难度太高的任务。 低级冒险团想要接高难度高报酬的任务，往往仅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发布任务的雇主自己不限接取的级别，比如当初围攻帽子峰时那八千冒险者所接的‘攻打北谷一族’的任务。 周边几个城池所有冒险团都能接取这个难度超高的任务。 而除此之外，便只有努力提升冒险团的级别了。 第773章 帮手和部下 按照冒险团完成任务后所获得的积分，冒险者协会内部自有一份判定升级的标准。 当冒险团完成的任务达到积分要求后，便可以直接升级为高一级的冒险团。 而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任务必须是在协会大厅内接取的。 林四等人所接的解救蓝岚，帮助北谷一族逃离上陵山以及守卫库宁城的任务，都没有在冒险者协会大厅登记过，所以原本是不会有任何积分的。 像当初双巧城的黑铁冒险团虽然有十几个极境一百多人，中间不知接过多少任务，但也只是三级冒险团而已。 可想而知，这冒险团想要升级，还是很不容易的。三把剑冒险团，之前一直都只是最低级的五级冒险团而已。 冒险者协会的人来学园之城，就是为了直接提升他们的级别。 ‘三把剑’冒险团，被从最低级的五级冒险团，直接提升到了最高级的一级冒险团。 这样火速的越级提升，自然是破坏了某些规定，但对冒险者协会来说这根本就不用付出他们自身什么代价。 无非就是修改一下协会内的登记内容而已，而收获的很可能就是林慕聂三人的好感乃至友谊。 反正，‘三把剑’冒险团在大陆那么多冒险团之中，本就算是极有名气的。他们完成的几个任务，难度甚至超过了最高级难度。将他们提到一级冒险团，也是众望所归的事情，谁也不能说什么。 对于冒险者协会的主动示好，林慕聂三人当然能看得出来。 说实话，这个冒险团对他们三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聂河这个团长还是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同时，他还顺便将冒险者协会内登记的团长名字改成了自己的。 因为林慕聂三人留在学园之城，冒险者协会最终在这里建了个分部，一时间倒是带动了各学院学生创建冒险团的热潮。 不知有多少学生跟风建立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冒险团，当然大多数都纯粹只是为了好玩而已。 林四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毕竟他也没打算打着‘三把剑’的旗号再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 但现在看到北谷一族那数千个徽章，他才发现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偏差了。 他本能地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聂河身上，这个家伙，自从正式当上团长之后，热情完全就和最初不同了。 他的目光，聂河又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他呲牙咧嘴阴阳怪气的问道：“这么深情的看着本团长做什么？难道你也被本团长的风采所震慑？” 林四撇了撇嘴：“我早该知道，让你这家伙当团长，你迟早会有不安分的那天。” 一下子，让原本只有三个人的冒险团，变成了四千人，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有三个人的时候，他们想怎样就怎样，不需要考虑接什么任务，可现在有了四千人…… 这么大个团，怎么管？ 就靠他聂河这半吊子团长？就他这什么麻烦都不愿意沾，什么责任都不愿意负的甩手掌柜风格？ 偏偏聂河还故意像是没听出他的讥嘲意味一般，一脸得意洋洋道：“怎样？有没有觉得本大爷这团长很伟大？现在的三把剑，算是当之无愧的一级冒险团了！” 当然算是当之无愧了…… 就这四千的人数，就已经足以排进大陆冒险团前十位了。至于整体实力，恐怕已经是大陆最强冒险团了！ “是啊，真伟大，我太佩服你了……”林四甚至都懒得嘲讽他了，他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比较正经的慕哲平与郁荼。 他已经看出来了，北谷一族全部加入三把剑冒险团，恐怕是慕哲平的主意，然后经过了郁荼古卿巨垒等人的同意，才会实现的。 至于聂河这个团长大人的意见，完全就是多余的，这件事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他这个团长根本就是在最后起了个点头的作用罢了。 “你该清楚，北谷一族的身份，在月国有点敏感。他们要加入这场战斗，就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冒险团，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慕哲平微微一笑，给了他合理的解释。 林四这才恍然大悟，慕哲平这番话倒是没有说错。 事实上北谷一族根本没必要加入这场月国和南齐的战争，就算月国亡国了，他们也大可以去大陆其余国度。 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完全就是为了帮助自己。 但另一方面，这支力量较强，同时又不属于月国的部族，这样不计回报的帮助月国作战，又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怎么对他们论功行赏？封官？封地？ 谁来指挥这支人马？林四？宋振海？郦木？ 最后，他们和月国正规军又该怎么区别对待？怎么协同作战？ 这一切，都不是容易解决的事情。 恐怕北谷一族自身也担心因为加入了这场战斗，而慢慢被月国其余人插手族内事务。而同时，月国人或许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看待这支独立于其余各军的外族人马。 为他们加上一个冒险团的身份，倒算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毕竟大陆上的战争中，经常会有冒险团受到雇佣而加入其中的情况发生。 北谷一族成为冒险团，那便算是真正确立了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定位，是月国的帮手，而不是部下。这定位清晰下来之后，便能避免许多麻烦。 而最后，冒险团本身并无太大约束力，更没有什么旗帜纲领。北谷一族还是北谷一族，某一天他们想要脱离三把剑，重回海都棱山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要做到这一切，前提是北谷一族自愿同意才行。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林四这才明白了郁荼等人的一番苦心。 “多谢你们了，其实你们原本不必如此的，毕竟战争总会……”他由衷致谢。 郁荼肃然打断了他的话：“林兄弟何必这么见外？当年你不计报酬帮我们全身而退离开上陵山，最终在月国安定下来，算是挽救了我们整个部族。而今我们帮助你的祖国打退敌人，又算得上什么……” 古卿笑着摸了摸颔下的黑须：“没错林小弟，大家本就是自己人，不需要客套。” “就是，林兄弟你是我们北谷一族的圣者，本就是我们的族人！” 他们的话，让林四内心激荡不已，也让一旁的南方军众将领动容不已。 第774章 你怎么来了 一旁的叶弘此时才得以向他透露另一个消息，他们在进入嘉城之前，嘉城竟然已经被人打下来了。 打下这座城池的，正是慕哲平和四千北谷族人。 慕哲平和郁荼等人在得知林四即将出征之际，便已经打算马不停蹄的赶来封城了。 只是，北谷族人在之前的大半年间，已经在学园之城安居了下来。此时想要重新聚拢起他们再上战场，许多原本在学园之城正在做的事情都需要收尾，都需要妥善安置。 故此，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而慕哲平在来到封城之后，很快便得知林四已经去了甘城，同时也得知了封城的空虚。 他似乎已经知道林四要做什么，因此并未直接去甘城，反而带着四千北谷族人去了嘉城。 当时的嘉城尚有三万南齐军，虽然四千北谷族人尽皆是修行者，论实力当然在三万南齐人之上，但想要攻下一座城池，依旧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在慕哲平的一番设计下，郁荼聂河若若以及近百名北谷一族的极境高手连夜潜入了城内四处点火，引得城内大乱。 其后几大破境直接自内部打开了城门，四千北谷族人杀入城中时，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城内处处都有喊杀声，南齐人一时间根本不知来了多少月军。加上碰到的个个都是高手，一时间南齐兵军心涣散，只想着逃离。 最终，这座城池轻易便被慕哲平夺了下来。 而当叶弘薛尘等人到来时，这里已经没有了敌人。 得知这一切之后，林四着实是意外不已。他没想到，他原本想要攻占的嘉城，竟然提前就被慕哲平看中了。 而这也让他不由得想到了接下来的计划，或许，是该做一些修改了。 “现在明白本团长不是浪得虚名了吧？”聂河大包大揽，将功劳扯到了自己一个人身上。 林四苦笑敷衍道：“是是是，你厉害……” “那你这个王子，什么时候封我个大将军做做？” 这句话，让周围人不由得为之一愣，旋即纷纷大笑起来。 众人明白，以聂河的天赋和实力，只要真心投奔，哪怕是要神炎碧澜帝国给他个将军做做，恐怕也能如愿。 他这句话，只是玩笑而已，这句玩笑足以证明他和林四的关系。 而另外，也只能是玩笑。空头将军的名号，当然可以随便给他，但真正领兵打仗，恐怕是不行的。 尤其，现在正值两国交战之际，高手和将军的职责本就要分得足够清晰。 但是，却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向来喜欢玩闹的林四此时并没有笑。 …… “你怎么来了！” 和慕哲平聂河扶摇等人一道回到将军府后不久，看到自己院落情景的林四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阔别了五个月之久的唐小芷，以及她身边带着浅浅微笑的若若。 慕哲平等人之前竟然一直瞒着这个消息，这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吗？ 说实话，这确实是让林四又惊又喜。 惊的是战场如此危险，唐小芷这毫无修行实力的女孩家家怎么能来？喜的是，终于又得见伊人了。 在弦城的王宫之中，他无数次想起身在学园之城的她，不知为此暗自愁闷了多少回。 他一脸狂喜的冲了过去，不等唐小芷反应过来，便一把抱住了她。 “抱歉，我上次食言了，没能尽快回到你身边……”他语无伦次道。 然而，他却发现怀抱中的伊人在努力挣扎着。 他生怕心怀激荡之下不小心用错了力气箍伤了她，连忙松开了她。却浑然忘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又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随后他被唐小芷奋力推开了。 “你好像很不想见我！”她嘟起了嘴，看起来似乎是在生气。 林四连忙告饶道：“我哪有，我高兴还来不及！” “可你刚刚的第一反应，分明是不想看到我出现在这里！” “那是你的错觉，我那纯粹是惊讶，我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见到你……”林四嘻嘻笑道。 他说的倒也算是实情。 他本打算是将北方的战事快速结束后，就立即赶去学园之城的，却未曾想到她竟然自己来了。 谁料他的话音一落，唐小芷竟然后退了一步，语气变得生疏起来：“是啊，你还没做好见我的准备对吗？抱歉，我不该出现的。” 她看上去，像是很伤心，伤心得心灰意冷了一般。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对你始终就没有变过，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看到你，我只有高兴，哪有一丝排斥？” 过往在学园之城时，他们有过许多次吵闹，林四本没当回事。但这次，唐小芷似乎是来真的了。 “哼！口是心非，甜言蜜语对我是没用的！” 林四不得不努力辩解起来：“你也知道，王宫那边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时间根本脱不开身。” “是啊，你现在是尊贵的王子殿下了，小女子就不为您添麻烦了……” 林四心内涌起了一缕不耐：“你到底要做什么啊，能别这么不可理喻吗！” “是啊，我不可理喻，再见！”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头也不回的越过林四，径直向院门外跑去。 林四本能的伸手去抓她，却被她用力甩了开来。 于是他只能快步跟了上去，同时他心内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不知为何，往常非常通情达理的唐小芷，这次变得很是蛮不讲理。这让林四很是奇怪，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唐小芷。 在林四心目中，唐小芷是个聪明而又豁达的女孩子。聪明人往往想得很多，也因此，聪明人看事情往往比常人更全面，更能体会周围人的感受。 而豁达的人容易看得开，不会困在某些事件中自怜自哀。 虽然唐小芷总会提一些让林四哭笑不得的要求，做一些让他头痛无比的事情，但林四明白那是她骨子里的某种天性使然。 至少，在许多大事上，她一直对林四保持着极高的理解与尊重。诸如劫持月洛宁，诸如和十方楼刺客对抗，诸如参加圣山之战，诸如一别近年…… 这些事情，或惊世骇俗，或凶险无比，换作其他普通女孩子，或许早已无法忍受，早已大喊大叫了。 但她始终没有过，而是当作很平常的事情在看待。 她这一点，甚至让林四和慕哲平都时常忍不住啧啧称奇。 但这次，她似乎变了。 林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按理说，他之前去参加圣山之战，一去就是一年多，远比这次要长，离开得也更远不是么？ 难道是因为那个王子的身份？ 可是，月国王子这个身份，在她眼中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自己斩杀过天境高手，这一点她都能平静看待不是吗？在这大陆上，天境高手可是比某些中小国度的国王更加尊崇的存在啊！ 他并不知道，他此时排除的理由，还真就猜对了。 第775章 理解 在林四看来，唐小芷此时的表现显得很不可理喻。 他找不出原因，他也根本不知问题出在哪。 慕哲平和聂河主动让开了一条通路，唐小芷夺路而逃，而林四只能在他们幸灾乐祸的眼神注视下追了出去。 “虽然我很乐于看到那家伙倒霉，但唐小芷今天的反应，似乎有点过头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聂河挠了挠下巴，脸上浮起了一丝疑惑。 慕哲平摇了摇头微微笑道：“看来你和他一样，都把唐小芷当成了一个除了不会修行之外，其他方面都近乎完美的人了。” “哦？” “别忘了，她其实是个普通女孩。” 聂河挑了挑眉，若有所思起来。 林四和唐小芷一追一逃很快离开了将军府。 以林四的速度，追上唐小芷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他此时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同时近乎喋喋不休的追问到底怎么了。 “你到底哪里不满，你倒是说啊。” 他决定服个软，在他看来，偶尔让着她一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她能重新恢复‘正常’就行。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是因为我姐姐的身份吗？你也明白，当时那个秘密实在太大，我不能对任何人透露……” 他想到了月洛宁的女儿身，这件事慕哲平和容雨等人都是提前就知道了的，但唐小芷却一直被瞒着。 他猜测，她或许是因此而生气了。 然而，前方伊人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反而走得更快了。 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去哪都带着你，怎样？” 但是，依旧还是没有回应。 林四终于深刻领会到了某句在杂书上看来的话——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 她们的怒火往往来得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她们往往不会告诉你自己在为什么而生气，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沿途的民众与士兵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一时间，他们也不明白王子殿下在做什么。 一路上，‘将军好’，‘殿下好’的声音此起彼伏，林四不得不时刻抽出时间去一一回应，同时又生怕唐小芷跑得不见踪影。 他看得出，唐小芷似乎是打算就此跑出甘城了。 他当然不可能让她就这样离开，毕竟这里还算是战乱之地，她一个没有修行实力的人跑出野外，可是非常危险的。 不过走着走着，他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这丫头迷路了，她‘驰骋’于城内各条街巷，走了足足半个时辰都未能见到城门，反而一直在兜圈子。 唐小芷自己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也令她更加愤怒了。 她原本打算就这么挥挥衣袖，直接离开那个可恶的家伙的。却没想到，走了半天走没走出去，反而被他在身后看着笑话。 “站住！你不准跟来了！”她猛然扭过头，如威吓般‘命令’道。 林四看着她布满怒容的小脸，心内只觉忍俊不禁，却又不敢当面发笑，只能虚抬双手道：“好好好，我不跟了……” 他果真停在了原地，就那么看着唐小芷笔直向前行去。 他很清楚，唐小芷马上就要停下来，因为前面是军营。 南方军士兵此时根本就不知道唐小芷是谁，他们可不会任由闲杂人等随意进出军营的。 “站住！”当两柄长戈横挡在身前时，唐小芷才明白自己来到了哪里。 前方的十余名士兵可不会因为她是个看似柔弱的小女孩就放松警惕，毕竟修行者的实力本就和体型外表没有多大关系。 唐小芷连忙慌张后退，却发现后方已经有两名魁梧士兵封住了自己的退路。 一名十骑长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是谁？不知道这里是军营重地吗？” 唐小芷默不作声的低下头转过身，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那名十骑长却拦住了她的去路：“抱歉，军事重地，你至少该说出你的名字，方便我们登记在册。” 说实话，这名十骑长根本不算是为难她。冲撞军营这种事，可大亦可小，真正想要刺探情报的敌方探子，也不会这样光天化日直冲正门。 然而，唐小芷现在一言不发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疑了。 “行了，她是我的人……” 就在他们打算要强行拉住唐小芷时，林四终于不得不出现了。 “将军！”那名十骑长一脸惊喜的大叫起来。 他瞬间站得笔直，如同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眼内带着无比的尊崇与亲近。 “哦？竟然是你？辛黎军士，我现在应该叫你辛黎十骑长了。”林四一眼认出了这名士兵，正是当初在栾山伏击之后，被众人围攻的那几名士兵之一。 辛黎显然没想到林四非但能一眼认出他，甚至还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 要知道，内陆军现在可是有着十五万多人。 “是的将军，是我！”他心内无比的激动，乃至于声音都震颤了起来。 林四打量了他一番，紧接着笑道：“看来你最近又立下了功劳啊？” 哪怕是战时，士兵晋升的速度也不会短短几天就升一个台阶，这个辛黎能这么快到十骑长，应该是立功很快了。 “报告将军，辛黎在攻打甘城的战斗中，斩杀了两名南齐士兵。昨夜追随将军攻打庆城，再度斩杀了一名南齐士兵……” 林四由衷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 “将军谬赞了……” “他们几个还好么？”林四顺口问起了当时的另外四名士兵。 “他们还好，只是……”辛黎说到这里，面色忽然暗淡了下去。 林四皱了皱眉：“只是什么？” 辛黎垂下头，低声道：“成安和司宏在攻打甘城的战斗中，牺牲了。” 林四仰起脸庞深吸了一口气，攻打甘城的战斗，其实并不激烈，更不艰难。 当时他是率着十五万大军，打南齐的两万多人，可以说完全就是一面倒的战役。 打仗难免会死人，即便是那样的战斗，内陆军依旧死了近百人，只是他没想到那五人之中，竟然又死了两人。 如果不是辛黎提起，那两名士兵的姓名他都不知道。 他微微闭上双目，缓缓道：“是我的错，如果当时不是我当时鼓动你们继续立功，让他们忘记了保护自己……” 是的，自己当时为那五人开脱了罪责，却也最大程度的鼓起了他们的斗志。令得他们作战时，更加不畏生死。 或许，他们正是因为自己那番话，所以才会导致进城时冲得太快，以至于…… 他忽然扪心自问起来，自己为了追求胜利，是否忽略了一些东西？ 辛黎连忙呼喊道：“将军，您没有错……” “是啊，将军，您没有错！” “打仗哪能有不死人的？我们时刻都有赴死的决心！” “将军，您不用自责了，他们为国捐躯，死了也是英雄！” “没有将军您，我们打不了这么多胜仗，而且会死更多人，您是这世上最好的将军！” 周围的士兵连忙七嘴八舌的劝慰起他来。 一时间，唐小芷仿佛已被众人遗忘了。 当林四出现的那一刻，她本打算直接离开的，但因为那辛黎和林四的对话，她却又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而因为林四这么轻易就忽略了自己，反而和不相干的士兵交谈，她眼内的愤怒之色变得更加浓郁。但只是两句话之后，她的神情却渐渐变了。 以她的聪颖，纵然听不出辛黎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却也能猜出个大概。 这只是几名普通士兵，但他们却吸引了林四全部的心神，而唐小芷明白这是为什么。 是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会因为对方的地位尊卑和实力高低而改变相处之的姿态。 而除此之外，当下与南齐的战争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这场战争的成败，关乎月国的命运。他是月国方面的主帅，他承载着无数士卒与民众的期待。 一旦战败，他将会面对的是什么？且不说外界的看法，恐怕就连他自己内心都会备受煎熬吧？ 唐小芷是见过林四‘弱小’时期的人，那时候的他只是转境初期的实力，只是个刚刚离开青月森林不到两个月的迷茫少年。 而现在，仅仅三年多的时间，他就已经需要扛起这样的艰巨重担了。 她不知道林四在龙燕的经历，在她看来，这一切的转变实在太快了。骤然统领数十万大军的林四，心内应该有着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压力。 而这压力，是因为他那王子身份来的。因为他是月国王子，所以他需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可即便如此，他还要努力做出坚强的模样，让他的部下明白他始终有着必胜的信心。 真是可笑啊，自己到底在发什么疯？在他最疲累的时候，没有一如既往的支持他，反而因为一些从少女小说看到的桥段，就对他有了莫名其妙的不满。 她那来得很怪异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彻底消散一空。 是啊，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于是现在明明受到了‘冷落’，她反而知道应该去怎样体谅他。 林四和辛黎等人的谈话进行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他仔细询问了他们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与操练情况，询问了他们平时的感受，询问了周围士兵对许多军中规定规矩的意见。 他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细心，而士兵们对他也是毫不隐瞒的知无不言。 唐小芷一直没有动弹，她就那么一直静静听着。 她忽然发现，林四长大了。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圣云学院那个偶尔会胡作非为的‘虎头人’了，他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林四才忽然想起了她。 他面色大变，连忙扭过头一脸歉然的望着她：“真抱歉，我……” 望着他脸上努力挤出来的，近乎讨好自己的笑容，唐小芷只觉一阵心痛。 是了，他是变了，但他对自己始终都没有变过…… “不要说了！”在周围数十名士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奋不顾身扑进了他怀中。 第776章 两个故事 虽然甘城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繁华，但南齐人统治时留下的混乱和残酷却已经彻底消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盎然。 街道上，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经历了苦难，才能明白此时平静的美好。经历了恐怖，才会迫不及待将身边每个自己人都当成朋友。 现在的甘城就是这样，人们在做着繁忙事情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哼着小调。走在路上，人们会主动和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笑着打招呼…… 这种场面，在内陆其余城池几乎不可能出现。 唐小芷的右手被林四牵着，漫步在这人来人往的石板路上，她能感受到这里欣欣向荣的气息。 她自然清楚这一切的背后，少不了他的努力。 她同时也清楚，之所以会出现这样举城协力，人人同心的场面。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经历了战乱和困苦的甘城民众懂得了珍惜。 他们开始珍惜原本视而不见，也平淡如常的美好。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她想对他说点什么。 “气消了？”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正准备开口的那一刹那，身边林四忽然也笑眯眯的偏过了头。 她的俏脸忍不住红了红，旋即点了点头，最后又仿佛羞答答般低声道：“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无理取闹对你乱发脾气……” 林四一脸揶揄的望着她：“你竟然这么快就服软，我原本以为这次没有三天三夜也哄不好你呢。” 她秀眉一瞥，佯怒道：“哼，原来你的话都是在哄我吗？” “没有没有……”林四连忙摆手，生怕她又莫名生气。 “噗呲！”身边伊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轻掩唇角，对他的慌张模样略感无语：“吓你的，我怎么可能那么不明事理？你未免把我看得太可恶了吧？” 林四抽了抽嘴角，换在一年前，他自然不怕因为一句话而得罪唐小芷。他们的相处，本就一路都伴随着吵吵闹闹。 但现在，他却有些摸不清她的心思了。尤其今天她莫名其妙的发火，林四现在依旧没能明白是为了什么。 但是唐小芷不说的话，他已经不会去刨根问底了。 仿佛看出了他心内的疑惑，身边少女忽然轻声道：“其实我本不想来前线见你的。” “哦……”林四点了点头。 对于这句话，他并不感到多么意外，毕竟前线本就危险不是吗？ 然而唐小芷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猛然一跳。 “我原本……是打算以后再也不见你的。” “为什么！”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霍然转身，一脸难以置信的直视着她的脸庞，似乎生怕眼前的她只是一个梦幻泡影。 他完全没想到，这次她莫名其妙的举动，竟然是这般严重。 “我不想做江楚影，也不想当桑竹韵……”唐小芷的声音忽然低沉了许多。 这是两个极其陌生的名字，说出去，恐怕这整个甘城之内九成九的人都没听过。 然而林四却听过，于是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至极。 似乎感到很可笑，又感到很荒诞…… 拜唐小芷所赐，林四在学园之城那一年，是被迫跟着她一起看过一些少女小说的。这两个名字，正是其中两本书中的角色。 江楚影和桑竹韵是两个虚构的人物，她们都分别在各自的那本书中有着属于自己的一段爱情。 而这两人虽然出自不同的书中，相互间根本没有任何关联，但却又有很多共同点。 她们都是平民出身，都生得花容月貌，都有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和她们相爱的人都是本国王子，而在相识之初，她们都不知道所爱之人是王子。 和江楚影相爱的萧凌云是个落难王子，幼年遭逢宫廷政变，被宫人带出宫流落民间。江楚影是他在市井中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人当时都不知萧凌云的王子身份，相爱完全就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而和桑竹韵相爱的齐翼在继位之前，和月山一样是个纵情山水的逍遥王子，桑竹韵是他隐姓埋名时结识的红颜，亦是他最爱的女人。 故事到这一步，倒也算完美，虽然都是同样的王子爱上民女的桥段…… 但很遗憾，后面还有后续。 故事中，两位男主角萧凌云和齐翼，最终都成功登基，成为了本国的国王。 而这时，江楚影和桑竹韵的身份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因为萧凌云和齐翼即位时，都有了先王和太后指定的，明媒正娶同时出身显赫的正宫王后。 如果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江楚影和桑竹韵从此无论嫁给他人亦或孤独终老，其实还是一个……尚算‘和睦’的结局。 然而很可惜，故事中，江楚影和桑竹韵都被接进了宫，还被封为了妃子。 或许，是因为……两位男主角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总之，两场轰轰烈烈的后宫争斗大戏在两本书之中展开了。 江楚影和桑竹韵的结局截然相反。 平心而论，江楚影心思灵巧，聪颖机敏，行事果断。但她最后被打入冷宫，香消玉殒了。 而桑竹韵则是个……没什么城府，也没什么心机的女人。她对宫廷的险恶程度缺乏认知，她屡次被当朝王后以及其余妃嫔陷害，但她最后却‘击败’了所有人，成了齐翼的正牌王后。 这结局看似很荒唐，或许光看这里，许多人会用两位女子的品行心性来解释他们的结局。 然而在林四看来，她们之所以会有这种截然相反的结局，最大的原因只是江楚影并非她那本书的女主角，那本书的女主角是萧凌云的王后南宫珺。 于是，江楚影这个入宫后变得心机深沉又善妒的‘毒妇’当然只能一步步失宠，一步步走向毁灭。 而桑竹韵，却是她那本书的女主角。于是在男主角齐翼的无数次强力护持下，所有针对她的阴谋诡计都会成为衬托她伟大品格的‘布景板’。 这是两个完全虚构的故事，如果不是因为唐小芷，林四是绝对看不下去的。 那种后宫之内如履薄冰，互相猜忌中伤暗害的桥段，很不符合他一直向往的纵剑天下无拘无束的情怀。 他只觉得那些东西根本没必要去争，争来争去还不是为了争一个男人么？ 但是，他终归不是女人，所以他不理解为什么唐小芷总会热衷于和自己讨论这些虚构的东西，更无法想象她今天发火竟然是因为两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物。 不过，他总算明白唐小芷在担心什么了。 没错，他们的经历，和那两本书很是相似。 林四现在成了月国唯一的王子，而唐小芷就是他在‘民间’结识的恋人。 不出意外的话，唐小芷将来也会被林四接进宫，然后…… “难道你担心我会像那个萧凌云一样对你？”他只感到荒唐可笑。 天境高手在这世上的地位，要比许多王子更加尊崇。自己斩杀过天境高手，这一点她当然知道，但这一点却往往会被她忽略掉。 她从不在意自己实力有多强，林四偶尔甚至会因此有一点小小的不忿，他偶尔也想她夸奖自己两句的。 在他看来，唐小芷就是这么独特，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人，而无论实力身份有什么变化，都无法让她有所触动。 他没想到，自己这多出来的王子身份，竟然成了两人之间的阻碍。 唐小芷摇了摇头，她的眼内既有迷蒙又有坚定。 “无论是萧凌云还是齐翼，我都不喜欢！我不想和那么多人争宠，当得到你变成月国王子消息的那一刻，我只觉得我们的距离变得无比遥远……” 她是喜欢将自己幻想成书中的女主角，甚至时常在教室里拖着林四一起扮演。她一直以为，如果自己是她们，一定比她们做得更好，一定比她们更聪明，更厉害。 但当这样的‘剧情’真的降临到自己身上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 她能和林四走到一起，足以证明她骨子里同样是一个向往无拘无束，向往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林四脸上浮现起了一缕不忿，原来她竟然这么不相信自己吗？ “难道你认为我会娶很多女人？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如果将来我登基，后宫只会有你一人！”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怒意。 “萧凌云登基之前，似乎也对江楚影说了相似的话。但最后，他没有做到。我不愿像她那样，如同一根藤蔓那样紧紧缠绕着依附着她的男人，某天就失去宠幸就觉得天要塌了……” 她不是一个会仰人鼻息过活的女人，她一直就很有主见，她的性子，一直就坚韧无比。 争宠那种事，她办不到。真到了那一天，纵然她再喜欢林四，她也只会选择离开。 这世上的国王。确实还没有哪个是只有一位妻子，没有其余妃嫔的。 因为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国王或太子自己能够决定的。王室不会同意，就连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哪怕是月山失去了某种能力后，他的宫内依旧有着一位用来掩人耳目的王后和数位妃子。 无论萧凌云和齐翼，还是这苍罗大陆那么多太子与国王，都无法避免这个命运。或许，他们也从没想过要避开这个‘命运’，反而乐在其中。 毕竟，像这种王子爱上平民女子，而且只爱一个的桥段，现实中本就不太可能会出现。 第777章 努力 “那只是书上的故事！你凭什么认定我也会像他们那样？你是不是看那些书看傻了？难道你觉得我会像萧凌云和齐翼那样无能？”林四的怒火也渐渐涌了起来，他眼内蕴含着的是一缕毫不掩饰的轻蔑。 是的，他有足够的资格去蔑视那两人。 因为，和书上那两个只能向某些力量妥协的王子不同，他林四自身实力已经足够强大，他有打破‘命运’的能力。 月山支配不了他，群臣也支配不了他，没人能支配他…… “可你那样做的话，只会得罪你的父王和大臣。我不希望你因为我一个人而站到他们对面，更何况，那样我也不会得到他们内心真正的认可。” 她的心思细腻无比，她的眼光也长远无比，根本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应付过去的女人。 她看得出，林四这番话完全是他的真情流露。而且实力强到足以斩杀天境的林四，或许真有自己做主不受约束的资格。 但是，那又何苦？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注视着她。 “难道你对我的感情，是会因为一点外界看法就改变的吗？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她连忙摇头：“不，如果那样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在甘城。” “我只是不想让你将来因我而为难……”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啊，我也不想就那样和你分开……我不甘心啊，最后还是忍不住求哲平带我来……” “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来了之后却又冲你乱发脾气，我已经无法确定你的想法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忐忑彷徨过，你明白吗？” 她断断续续说着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的神情显得很是痛苦。 尤其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来的。 林四彻底明白了她内心的全部想法，于是他替她做出了选择。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弃月国王位吧，那样你便再也不用这般痛苦了吧？” 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足可以震撼整个东南六国的话。 在过往，他们两人之间的恋情，几乎全是唐小芷在主导。但这次，林四却远比她更具决意，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丝犹豫。 这句话一旦传出去，或许红颜祸水，贪图美色不顾大局，爱美人不爱江山等无数评价将会落在他们两人的头上。 对于林四来说，这句话并不算什么。他内心本就一直不愿意当什么月王，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也没有什么雄才伟略，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治理不好月国…… 他之所以默认王子这个身份，只是因为月洛宁月山以及群臣的话语或行为，让他觉得这是本该担负的责任。 但这些，却不代表他心内从未动摇和逃避过。 相对于创一番基业，他就是更看重儿女情长。相比于大多数人眼中的正事，他就是宁愿做出胸无大志的选择。 这就是他的本性，哪怕被世人看不起又如何？ 他这句话吓坏了唐小芷。 她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你疯了吗？我何尝说过要让你放弃王位了？我是那么自私的人吗，为了自己，宁愿要你牺牲？” “那些算不了什么牺牲……” 他的话再次被她打断。 “你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了，难道你不明白月国现在不能没有你吗？你抽身而退，只会让这个国度将来生出乱象！” 林四一点都不奇怪她能看出这个决定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某些时候，唐小芷的眼光甚至比他更加独到。这虽然让人很难以置信，却又是事实。 但现在并不是为她的聪颖赞叹的时候，林四猛烈的摇着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件事根本不能徘徊不定，一直拖下去只会害了我们，也会害了月国！” “我知道……” “那你就不要在想什么江楚影桑竹韵了！将南齐人打出去后，我便留在北方镇守边疆，不会再回弦城了！” “不要这样！” “那你说怎么办？我可不想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分开，我不会接受这种结果的！”林四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唐小芷咬了咬嘴唇，不知沉默了多久之后才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会尝试着，和你一起努力的。”她眼瞳之中的徘徊终于消去。 林四愣了愣：“努力什么？” “努力当好未来的月国王后，努力让所有人认可我们。” “真的？”林四在惊喜之余，又有些狐疑。 她这么容易就打消了顾虑，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自然是真的，但你不能变心。” 林四大声道：“我当然不会！” 唐小芷捏起拳头在他面前扬了扬，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狡黠的‘斗志’。 “如果你到时候有很多妃子的话，我会把你的后宫搅得天翻地覆的。” 林四抽了抽嘴角，但心却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明白，唐小芷这句话，只是恶趣味的玩笑而已。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会第一时间离开自己吧？ “那你可要努力了，我的王后。后宫何等险恶，到时候受了委屈可别向本王哭诉哟！”他笑嘻嘻道。 “别小看我！”唐小芷作势踢了他一脚，气鼓鼓道：“我会把她们全部赶出去的！” “哈哈，是吗？那到时候本王岂不是只能夜夜留宿你的寝宫了？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吗，真是深思熟虑啊……”林四故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你这家伙，我打死你！”唐小芷恼羞成怒挥拳去打他的后背。 林四向前微微一闪，一脸得意道：“哈，你打不到……” “你有本事别跑！” “傻子才不跑，你来追呀……” 两人一追一逃，一路打打闹闹，不知吸引了多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或许从这天开始，‘王子殿下有了女人’这个消息会迅速传遍甘城乃至整个月国吧？ 一直到将军府门口，两人才停了下来。 眼见她已经香汗淋漓小脸通红，林四连忙扶住了她。 “追这么快做什么，累坏了吧？”他埋怨道。 “还好，我必须要……要追上你……的脚步……”她一边喘着气，一边不服输道。 林四明白这丫头有时候好强起来，比自己还要执着。 “是是是，你赢了。”他苦笑不已。 一直到她胸口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林四才再次挽着她的手，两人一道走进了将军府。 门口的两名士兵很新奇的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好奇的打量着这位‘王子殿下的女人’。 “对了，你父王……是个好相处的人吗？” 听到她这看似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却又带着旁敲侧击意味的问题，林四不由得一阵啼笑皆非。 第778章 长远的打算 这一天其后的时光，算是风平浪静。 林唐二人和好如初后，将军府的气氛显得其乐融融。 这甘城之内都是内陆军的人，也等同于林四的人，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北谷一族的溶入过程，显得格外的顺利。 得知这是殿下的朋友，内陆军对北谷一族的加入表达了善意的欢迎。 而林四并没有趁机去夺郁荼和古卿等人的权，这支四千多人的人马，最高指挥依旧是他们自己。 而他们也有着随时退出战斗的权力，尽管现在看来这个可能几乎不存在。 不过，在郁荼等人的主动要求之下，林四最终还是任命了慕哲平为三品的平南将军，专门负责统领北谷一族。 林四在离开弦城之前，月山就给了他任命三品以下军职的权限。 但他并没有怎么行使过这权力，至今为止，他只是将叶弘薛尘二人提拔到了四品将军的位置，同时给了扶摇一个五品参军的军职。 而慕哲平这个三品的平南将军，论军阶，已经在樊星蒋奇等内陆军将领之上了。 当林四宣布这个任命时，众将明显大为愕然，显得有些无法接受。毕竟说实话，除了提前‘越俎代庖’打下嘉城之外，慕哲平现在寸功未立。 不过很快众人就释然了，虽然军阶高，但他统领的毕竟只是北谷一族的人。 而无论慕哲平自身的强大实力，还是北谷一族的战斗力，都不能用寻常的眼光去看待。更何况现在整个月国都知道，慕哲平是月连山殿下最好的朋友。 于是，当林四为聂河也封了一个四品的征虏将军头衔时，帐内众人只觉这一切是理所当然。 帐内惟有慕哲平勾了勾嘴角，他很清楚林四这看似无意的任命，可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 …… “看来当了王子之后，你变得勤奋好学了嘛。” 夜幕降临时，慕哲平推开了林四的房门。 林四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的兵书道：“来找我是为了今天任命的事情？” 慕哲平很自然的坐到了他空着的床边，闻言只是耸了耸肩：“没错，你打算让我接手南方军？” 这句话如果传出去，恐怕会让南方军众将一片哗然。 和林四这个王子殿下不同，慕哲平终归只是他的朋友，他还不足以让南方军众将领甘愿服从他的指挥。 但林四也意外的扬了扬眉：“看来你猜出了我的打算。” 慕哲平点了点头：“我来这里已经有了一天时间，你和宋振海之间的一些事情，我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 他这句话，显得答非所问，但林四却明白，他真的看穿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我打算和你一南一北，分两路进击，但不是现在。”林四坦然点头。 “你还打算给宋振海机会？今天传回来的消息你也听到了，打下广城之后，他竟然按兵不动，白白坐失了北上的良机。” “是的，我知道，他让我越来越失望。” 慕哲平掀了掀嘴角：“而且他还有足够的理由。周边各城未平，不能贸然孤军北上，打下广城后士卒需要就地修整……” 林四微微一嘲：“他是真的把我当成蠢货了，但我却只能继续给他机会。” 慕哲平双眉渐渐瞥起：“你我二人想要接手南北二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林四的后续计划很简单，让慕哲平代他统领南方军扫荡后方诸城，而他则去庆城接手北方军。 换作旁人，他或许不放心，但慕哲平就不一样了。 然而这其中的难题却是慕哲平该怎么服众？哪怕给了他名义上的军衔，等到他真要插手整个南方军的指挥时，恐怕还是会遭到不小的反弹的。 正因如此，林四才不打算立即北上，而是打算先和慕哲平一道打南方。 他要亲自帮着慕哲平渐渐溶入这支人马，直到不知不觉间，让内陆军也认同他的统领。 这种事情，换作旁人，即便是父子兄弟或许也不会这般毫不犹豫。 谁会这样急着让自己的军队听别人的？ 然而林四却一定要这么做，因为他们的战斗并不仅仅是现在赶走国土内部的敌人那么简单。 也许某天，月国还会面临神炎帝国和赤楼王国的兵锋。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必须让月国变得足够强大，让拥有才能的人站在应该站着的位置上。 他这种想法，如果传出去，绝对会让无数人笑掉大牙。 月国何等弱小？无论国力还是高手阵容，相对于神炎帝国，赤楼王国，无上云颠，心宫，无极殿这些庞然大物来说，完全就是云泥之别。 这其中任何一个势力，都不是现在的月国所能抗衡的。 哪怕现任月王月山，或许对于这种差距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承认。 然而，他的儿子林四却不打算认命。 神炎和赤楼想要腾出手来，将触角伸到东南域，至少还要五年乃至十年的时间。毕竟他们之间还相隔着高真乾蓝，他们北面还有碧澜帝国。 他还有时间，无论有没有信心，他都会想尽办法让月国变得足够强大。 强大到……在那时候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他现在并没有什么具体计划，但无论如何…… 慕哲平，都是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那种大战，光靠林四自己是不行的，他需要帮手，需要许多天才的统帅和将军。 无论叶弘薛尘，还是宗越谈修边旭樊星蒋奇等人，都是他现在正在观察的人选，最终他们能走到哪一步取决于他们自身的才能。 至少现在，他们还没能达到让林四完全放心的程度，他只能等待他们一步步变得更强。 然而，慕哲平不同。 他的指挥才能，或许根本就不亚于林四自己。只是一直隐于他的身后，才被世人低估了而已。 对于他，林四根本不需要什么观察和等待。如果可以，现在直接将这场大战交给他指挥都没有问题。 林四需要他的帮助，需要他早早成为月****中的主要人物。这样在将来的战争中，他们才能第一时间组合起最强大也最合理的阵容。 而慕哲平这个‘外人’，想要这么快在月国军中建立起威望，惟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打仗。 在战争中，凭借自己的能力让月国众将信服。这场反击南齐的战役，便是达成这一目的的最快手段。 第779章 她的烦忧 这些也许要到十余年后才会实现的长远想法，林四并没有对慕哲平明言，不过后者却完全能够看出他的打算。 林四是月国王子，所以守护月国已经成了他的天职，这一切和慕哲平本没有多大关联。 他真正想要保护的人并不多，即便月国灭亡，他也可以带着那些人去大陆其余国度，比如碧澜帝国。 但他自始至终，也没有兴起过这样的念头。 就像当初林四不知自己是刺王时，却选择了和身为十方楼叛徒的慕哲平聂河一起共同面对强大的十方楼一样。 现在他突然变成了月国王子，慕哲平也会选择和他一起扛起这个重担。 而另一方面，林四自己也不会说出任何请求的话语，因为根本不需要说。 对于今后与南齐战争的看法，这天晚上两人一起谈了许久。 中途唐小芷来过一次，听了半晌却无法提出任何建议，反而熬不住睡意，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这并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并不是每个聪明人都会打仗。 没人知道，就在这天晚上，林慕二人已经将这场大战后续的许多步计划都提前制定了下来。 这场战争在他们眼中，就像一盘棋局。凭借那强大得近乎变态的推算能力，他们几乎已经凭空在脑海将这局棋下完了。 而可笑的是，这两人真正下起战棋来，水准其实都拙劣不堪。 一直到午夜时分，两人才仿佛如梦初醒般从一张张纸卷和地图卷宗中脱离了出来。 “希望一切顺利吧。”林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嗯……” 慕哲平站起身来，望了望不远处霸占了林四床铺，此时睡得香甜无比唐小芷，只觉一阵好笑。 “今天是怎么安抚好她的？”他颇感兴趣的问道。 林四苦笑了一声：“一言难尽……” 提到这个，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头在隐隐作痛。 慕哲平翘了翘嘴角，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你的王子身份，让她困扰无比吧？” “你知道？”林四愕然无比，很奇怪他是怎么看出令唐小芷困扰的原因所在。 按理说，唐小芷这个烦恼，是不可能会对外人说的。 而他们两人的谈话，也没有当着慕哲平的面，他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果然如此吗？”慕哲平浮了浮嘴角：“这本就在意料之中好吧……” 林四夸张地上下挥了挥手臂，一脸不可思议道：“意料之中？可我为什么觉得这很不可理解？” “因为你成了天境级别的高手，她都没有过什么异常反应，所以你觉得她是个不会因你身份变化，而胡思乱想的女孩？” 慕哲平再次看穿了他内心的念头。 林四并未故意矢口否认，他坦然点了点头：“没错，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我从未想过，放在整个大陆来看，并不算多么尊崇的月国王子身份，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慕哲平笑了笑，随后淡淡道：“你犯了个错，看来唐小芷过往的表现，让你内心都有某些错觉了。 别忘了，她只是个普通女孩，她过往的经历很平常。她不是尹漓那样的天之骄女，也不是若若那样视礼法人命如草芥的魔女……她没有你心目想的那么超然。” 林唐二人的关系，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唐小芷主导的，这一点慕哲平看得很清楚。 他们结识，是因为唐小芷的主动加入。除了修行，他们在学园之城，在圣云学院做的其他许多事情，林四都会不自觉的去问她的意见。 或许林四自己都没发现，他受了唐小芷极大的影响。 慕哲平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林四时，他并没有日后那仅凭一番话就‘摆平’游魂残涅等凶人数次的伶牙俐齿，那时候他的性子也没有后来那般飞扬跳脱。 慕哲平曾数次听林四提起过连山，据他所知，连山此人虽然聪明，但性子却极其内敛。 林四之所以会有如此之大的改变，除了因为失去了那段记忆，导致性格渐渐重塑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唐小芷对他的影响。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在许多同学眼中，唐小芷才是个真正胆小怯弱的内向之人。 然而，这样的她，却‘改造’了林四这个强大的修行者。 唐小芷那些细腻无比的‘小心机’，逼迫着林四不得不努力将自己的心思变得更加灵活，否则根本‘斗不过她’。 唐小芷让他做得那些莫名其妙而又荒唐的事情，诸如戴上头套，诸如扮演小说中的夫妻、情侣，让他变得越来越……‘不要脸皮’。 林四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唐小芷看得太过厉害了。 如果十五岁之前的连山能看到几年后自己的样子，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慕哲平的话，让林四深思起来。 说实话，唐小芷今天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心内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原来，她也如此的在意世俗吗？ 仿佛，她不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完美抑或是超然了。 直到慕哲平这句话说完，他才如梦初醒。 是了，她一直就是这样，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她。并非她改变了，只是自己对她的认知还不够罢了。 “是的，我喜欢的就是普通女孩唐小芷。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如同看淡天境高手一样，看淡王子之位。我看得出，其实她对这一点依旧未能真正释怀。” 慕哲平摇了摇头：“你还是未能明白其中的原因，她能看淡天境高手，是因为她见证过你实力低微的时期。而即便那时候你就已经远比她强了，她已经习惯了那样的你。 另一方面，对修行一窍不通的她，对天境恐怕并无太过明确的概念。她不知道其中的难度，她只将这当成你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一个过程而已，她内心觉得这很自然而然。” “那王子呢？” “你这个王子之位，算是突然得来的，她对此毫无准备。在她心目中，你原本是和她一样，也是平民。天境只是实力，王子却是身份……” 林四皱了皱眉：“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 慕哲平哑然失笑：“你应该看出来了，无论你自己，还是我，还是聂河，若若，还是北谷一族，对你这王子之位，都不甚看重……” 林四点了点头：“是啊，我看得出来。但可惜只有你们，其余包括宗越薛尘等人都不能……” 慕哲平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仍旧看不破这一点感到很无语。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们除了修行者的身份之外，同时还不是月国人。明白了吗？宗越等人除非晋升到天境，强到可以无视这月国的王权，否则他们依旧无法淡然看待。 而你竟然要求从小生于月国，长于月国，一直被月国官方影响着的普通女孩唐小芷无视月国王权的意义，你觉得可能吗？ 你的天境实力，她没放在心上，所以她始终觉得她和你的恋情是平等的。而这王子之位，却打破了平衡，让她觉得自己低了你一等，甚至是配不上你了。 尤其，她还看过很多宫斗小说，在她想象中，后宫是个无比黑暗恐怖，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她会有今天的表现，一点都不奇怪。她必定会心乱，必定会胡思乱想，也必定会心生退却念头。 说实话，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平静下来，已经让我觉得极其厉害了。” 他的这番话，让林四久久无言。 第780章 一段旅程 如果不是慕哲平这番话，林四是无法理解这一切的。 他没想到，原来她竟然有这么多烦忧。根本，就不只是白天她所说的那两个故事那么简单。 他定定望着已经睡得无比香甜的伊人，心内涌起了无比强烈的想要抱紧她的念头。 他微微闭上双目，缓缓叹了口气。 当他转过头再看慕哲平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从前那轻快的笑容。 “你可真是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啊……”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纵然慕哲平以往已经数次表现出了他的心思有多么细腻，对人心的揣摩有多么熟练，这一次他依旧让林四大开眼界了一次。 无论自己，聂河，月洛宁，蓝岚，尹漓还是唐小芷…… 每个人接触过的人，他似乎都很能准确把握住对方的心思，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怎么？不可遏制的对我升起了一股崇拜之情吗？”慕哲平故意翘起了嘴角。 林四的脸上涌起了一抹羡慕：“是挺厉害的，如果我也能像你这样……”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又马上改了口：“还是算了，你这样，似乎活得太累了。什么都看得那么透彻，还能体会到什么乐趣吗？” 慕哲平悠悠叹了口气，他苦笑了一声：“你对我的了解，看来也不是一般的深啊。” 林四却没有开玩笑，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或许是吧，我一直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融入这个世界，没有融入苍罗大陆。” “哦？你看出了什么？” “除了性命和寥寥几份友情，你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国家的兴亡，在你眼中只是历史。世间的悲欢离合，在你眼中只是故事。战争中的伤病与死亡，在你眼中只是什么自然循环…… 没有多少事情能让你动容，没有几个人能让你抱有期待或失望，没有什么事能让你忘情投入。这世上，不应该有这么超然的人。” 慕哲平并非没有努力做过什么，但在林四看来，他所努力的事情，几乎全是因为自己抑或周围其他人的影响。 似乎并没有哪一件，是因为他自己真的想要做。 “所以呢？” “你说过，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始终觉得，你在用局外人的眼光观察这个世界。你从没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你始终觉得自己是外人……对吗？” 林四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就此看透他的内心。 慕哲平毫不退避的与他对视着，彼时，他仿佛愿意放开心胸让他看穿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洒然一笑：“呵，你说得没错。这世上每个人生下来之后，无论贫富贵贱，无论强大弱小，他这辈子所做过的一切，都可以称之为生活。而我，却仿佛只是在体验……” “体验什么？” “体验……一段经历吧？” 林四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我们生来就是这里的人，死了也是这里的人，我们将这个世界当成自己的家。而你，却只是将这里当成人生的一段旅途？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客人？” 慕哲平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缕迷茫之色。 “好像，是这样。我内心一直抱着某天还会回去的念头。到了那天，或许在苍罗大陆的经历就会变成一段回忆。无论为之奋斗过，为之感动过的一切，到时候都会失去意义……” 他的声音如同梦呓，而他的眼内的神色也渐渐变得越来越迷茫。 林四终于知道，原来看似看破了一切，看似永远不会有烦忧的慕哲平，内心竟然也深藏着这样的一片梦魇。 “你想要……离开这里吗？”他不知费尽了多大的力气，才艰难问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期盼，他无比想要听到他否定的回答。 “我不知道……”慕哲平茫然摇了摇头。 他忽然笑了笑：“不过，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回去。或许，根本就回不去，否则琴英又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林四仿佛忽然振奋起来，他连忙强笑道：“是啊，你能来到这里，已经近乎神迹了。还能碰巧回去的话，那岂非更加不可思议？要知道这种事，可不是什么人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 慕哲平笑着点了点头，承认了他的看法：“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不可能还会有什么回去的办法了。毕竟来到这里就不是我主动想要的，原因我至今都不明白。” 林四突然站起身来，他重重按住慕哲平的肩头，眼中带着无比的热切：“所以你要放弃这种多余的念头，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这个世界的人！” 他这句话，显得有些自私，完全没有在乎慕哲平是否真的想回去。 但他却忍不住要这么说，也迫不及待想要说出来，因为他不想他离开。 慕哲平微笑道：“我会努力的。” “你要像我们一样，迫切想要得到什么，想要在某件事情上取得成功。甚至，是喜欢上某个女孩，为之癫狂为之流泪为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林四不遗余力的继续劝说着他。 慕哲平愣了愣，旋即哑然失笑道：“你对我的要求未免太高了，这不可能。”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想要我变成那样，惟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失去这身实力，变成一个普通人。那样就连生存，就连衣食住行都会逼迫着我不得不去努力。而不是具备超常实力，想要什么都能轻松取得的修行者。” “是吗……”林四重重坐下，脸上有着一抹遗憾。 他当然不希望慕哲平失去实力，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来说，变成普通人都算是最残酷的惩罚吧？ 而慕哲平却还是摇了摇头：“即便那样，或许依旧办不到。因为我和你们在一切时，已经有了足够多姿多彩的经历，已经站上过许多高峰。即便我失去实力，到时候内心恐怕依旧是在俯瞰着这个世界。” 林四沉默了，他明白慕哲平说得没错。 事实上，他现在这种状态没什么不好，可林四却本能地想要改变他。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才忽然问道：“容叔还好吗？” 这次来甘城的人之中，并没有容雨的身影，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他似乎已经若有所觉。 他本该是第一个出现在这里，然后紧紧抱住自己大笑不止的人。 月洛宁大婚当夜的一些事件，被月山下达了封口令，但又怎么可能完全封得住？ 毕竟，那晚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了。而当初慕哲平从王宫回到学园之城后，也不会故意对他隐瞒这一切。 容雨最恨的人是月山，他曾经甚至想要杀死月洛宁，而现在自己成了月山的儿子。 容雨最引以为豪的人是连琴，他无数次将这个天资绝伦义薄云天的三弟挂在嘴边。他之所以如此喜爱林四，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无疑便是林四这个连琴传人的身份。 而现在，他心目中光明磊落的三弟，对月山的妻儿做出了那些事情，他会是什么感受？ 失望？亦或是拍手称快？ 林四不知道，但他并不想失去容雨这个‘二叔’。 “还好……” “是吗……” 烛影摇曳，映照着两人忽明忽暗的脸庞，房内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第781章 远征 次日清晨，林四点齐大军，再度从甘城分兵向东西两面出击。 而这次，他们的目标已经不再是某一两座城，而是打算一直将接近两万里的沿线各城全部收复下来。 这是一场远征，即便慕哲平不在，林四依旧会打。 南齐迟早会来援兵，在面对新的南齐大军时，林四不会让自己的后方还存留着二十万敌人。 但如果没有慕哲平的话，他即便兵分两路，也不会冒险让其余人带兵一直打到西北战区，毕竟那边现在还有着南齐重兵。 这次分兵的具体安排，让内陆军众将有些无法理解。 十五万内陆军，被林四分成了三部分。 一万人留守甘城，八万人向西侧出击，领兵大将为郦木。至于最后六万人则由林四统领，一路向东进兵。 而北谷一族的四千人也同样被一分为二，两千人跟着郦木，两千人追随林四。 这安排，原本倒也没什么。 尽管林四这边的兵力相对薄弱，但林四的指挥水准，众人早已心服口服。 哪怕他只带三万人，众人依旧会对他信心满满。 但在高级将领方面，林四却分得让众人有些无法看得明白了。 樊星蒋奇于勋等十余名内陆军高级将领，全部被林四带在了身边。除此之外，就连贾融薛尘谈修等人也不例外。 至于另一路，郦木所在的西路军，则只有慕哲平，叶弘，聂河等几名四品之上的将领，余者皆为中层军官。 而在此时的内陆军众将眼中，郦木这一路，也就郦木和叶弘两名真正的高级将军了。至于慕哲平和聂河，在他们眼中只是两个强大的修行者。 场内惟有郦木和叶弘明白林四此举的用意，西路军的高级将领被林四全部抽调一空，只是为了让慕哲平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不受阻碍的掌控起这支人马。 抚军将军郦木，往年大都在王都弦城述职，他在边境的统兵经历极少，也没有过什么出众战绩。 虽然他的军衔很高，但无论林四还是他自己都很清楚，他的领兵才能其实较为普通。 而另一方面，或许是在弦城军部呆得太久，他深谙官场那八面玲珑的一套，否则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 此人算不上什么能征惯战的将军，但他却被月山当做林四在军中的头号‘帮手’而派了过来。其中的原因很简单，他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怎么做才会让月山满意，他更知道什么不该做。 月山派他来，不是让他给林四出谋划策，给林四领路乃至教导提点林四，而是让他给林四撑腰。 郦木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此前林四让他留守封城，让他出兵栾山，这些命令在战果出来之前都显得让人无法理解。然而军阶不次于林四的郦木从未有过异议，他忠实的执行了林四的命令。 他根本不在乎战争的胜负，也不在乎什么战功和兵权。他要的，只是未来的月王陛下月连山对自己满意就行。 而事实上，尽管林四知道他打仗的水准不高，未来也绝对不会亏待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郦木的‘眼光’倒是要比宋振海等人长远无数倍。 这次出兵之前，林四已经提前对他有过交代，他清楚之后该怎么做。 给慕哲平和叶弘足够多的施展机会，让中下层军官和士卒们都信任他们，服从他们。 至于慕哲平的指挥才能到底如何，他不清楚，也不打算去探究。 在林四的计划中，等到慕哲平一路打到西北战区边缘，完成这场长达上万里的远征，他在这八万人心目中，将会有着极高的威望。 …… 这两场远征在前期进行得极为顺利。 仅仅第一天，林四就已经连破四城，向东直击一千五百里。这一路，沿线各城的南齐守军根本就是触之即溃。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中路的南齐大军已经只剩二十万人。 这些大军分得太散，各城之中的守军多的仅有数千，少的只有数百而已，又怎么可能挡得住林四这六万人？ 这一路，林四等人几乎没有经历什么像样的战斗，完全就是过城而复。 他没有在这些城池留下人马镇守管理，因为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 第二天，林四干脆直接将仅有的六万大军分为了三路。樊星一路两万人，蒋奇于勋一路两万人，两路各有一千北谷族人加入，至于最后一路，则是林四本人的两万人。 三路平行同时向东一路扫荡，沿线各城的南齐守军几乎是望风而逃。 至于西线，慕哲平的进展同样顺利无比。 在郦木的支持下，他同样也将九万大军分成了三路，叶弘，郦木和他自己各领一路，同样是一路毫无阻碍。 当时间来到第三天时，两路大军已经分别向两侧进发了四五千里，收复的城池不下五十座，整个北方占领区形势一片大好。 虽然收复的城池很多，但他们歼灭的南齐大军并不多，至今死在两路远征军手中的南齐军一共还不到两万人。 尤其是第二天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抵抗，南齐人似乎已经完全被打得没了胆气。 但林慕二人很清楚，这两场远征不可能一直这么顺利下去。 北面的南齐军虽然分布得稀疏，但终归有二十万人，他们的实力，其实是在内陆军之上的。 现在他们向着东西两面扫荡，几乎碰不到一个南齐兵，原因不言而喻，这些分散的南齐军已经在开始聚拢了。 他们必然会在前方某处给己方迎头阻击。 在林四的原计划中，这些南齐军并不足为虑，因为月国大军，本就不止十五万内陆军。 还有接近三十五万的北方军呢，除去宋振海带走的那二十万，广城一战后还剩的十五万人之外，北方军还有二十万人至今未曾投入前线战场。 他们之前一直在南齐占领区的边界各城镇守。 现在林慕两路远征军快速收复了大片领土，那里早已经不是‘边界’了，这些北方军已经完全可以直接出城北上了。 有了这二十万北方军的加入，无论南齐人怎么翻腾，都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林四在出征之前，就已经遣人向沿线各城的北方军将领下达了北上的命令。 然而…… 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东线驻扎的近十万北方军，仅有六万人听从命令来到了他现在所在的台城与他汇合。 至于其他四万人，依旧是按兵不动。而他们的理由也是出奇的一致，北境南齐军未曾全灭，大军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一旦南齐人南下，月国腹地将会遭受毁灭性打击。 “呵，宋振海还真是滴水不漏呢，早已想到我会调遣这二十万人了。”对于这一切，林四完全就是洞若观火。 他哪能看不出，这二十万大军，一定被宋振海提前知会过了。 否则，剩下的那些人哪有胆子违抗自己这个主帅的命令？ 什么大军不可轻举妄动？南齐人现在如果进月国腹地，那完全就是找死。月国腹地并非毫无抵抗之兵，而到时候林四将他们北归的退路一封，南齐人又能逃到哪里？ 这只是宋振海提前教给他们的借口罢了。 真正的原因，只是他们更愿意听宋振海的，而不愿意听自己这个主帅的。 第782章 独当一面 “至少，还是有六万人来了嘛，说明你已经开始得到部分北方军的认可了。” 此时的林四身边仅有唐小芷，扶摇，青娑，若若四人。 毕竟许多话根本就不能外传，而此时回话的便是扶摇。 对于这种局面，就连他这个近乎与世无争的人也看不下去了。虽然他在安慰林四，但他对宋振海现在的举动也深感失望。 他没想到，北方军竟然已经自作主张到了这个地步。 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宁愿置月国的命运于不顾，这就是北方军那些将军们的选择吗？ “你打算怎么做？”唐小芷一脸忧容地问道。 这次林四确实说到做到，出征之时，依旧将她带在了身边。 她不通军事，但她也清楚一点小小的变数就可能导致战事失利。 现在看来，似乎局面并没有按照林四原本所想的那般发展，他指望的北方军并没有如他所料般全部到来。 这在她看来，是极为重大，也极为危险的变故。 万一因为这个变故，导致林四后续的计划全盘崩溃怎么办？ 虽然她已经听过林四一些不可思议的战绩，但说实话，她内心依旧无法将林四当成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去看待。 毕竟，她上一次和林四在一起时，他还是学园之城之中的一个‘普通人’。 这身份的转变，对她来说实在太快也太突兀了。 “别担心，这些北方军，本就不在我远征的计划内，他们原本是用来打北面南齐的援兵的。”林四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送上了一个宽慰的微笑。 但是，这安慰非但没有让她放下心来，反而增添了更多的担心。 “什么？南齐还会继续出兵吗？”她面露急色，更加担心林四的处境了。 扶摇苦笑了一声：“没错，南齐国内已经再派了四十万大军前来。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前方的十万南齐大军就会越过沧城，进入月国境内了。后续的三十万人，在之后的七八天内，应该也会悉数赶到。” 对于这一战，他可没有林四那么乐观。 加上这四十万人，南齐的兵力已经再次凌驾于月国中路军之上了。 而月国方面，北方军依旧没有真心诚意与林四合作的打算，这完全就是内忧外患一齐袭来。 “如果他之前按我所说的去做，现在沧城已经是我们的了。十万南齐先锋军，是进不了月国境内的。而如果他指挥水准较高的话，甚至能提前歼灭掉那十万敌军。 即便他只是暂时挡住那十万人，七八天后，我也能带着内陆军和二十万北方军去与他汇合了。” 林四缓缓说出了他原本的计划。 这计划，让扶摇忍不住叹息起来。 “可他没有按照你所说的去做。”他脸上有着无可避免的遗憾之色。 如果不出意外，那时候应该是将近五十万月国大军在沧城之内，迎战四十万南齐大军。 占据这地利之便，占据这人数优势，以林四的指挥能力，扶摇毫不怀疑他能打赢那场大决战，但很可惜……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抑着心内的某种躁动。 “是的，他没有。我给过他很多次机会，给过他很多次信任，但他都没有。而现在谈如果，已经没有了意义……”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带着南方军北上吗？”扶摇低声问道。 现在的宋振海，依旧还没有离开广城，他在坐视南齐援兵一点点再次杀入月国疆土。 而一旦等到四十万南齐大军全部聚拢到一起，宋振海那十五万人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在扶摇看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林四亲自去指挥那十五万北方军了，否则原本的好局会被全部败掉。 可是，即便林四去了，又能做什么？ 扶摇一点都不怀疑林四的作战能力，但宋振海古于达等人，怎么可能会让林四接手北方军？ 而除此之外，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放弃现在的远征，带南方军去支援宋振海。 这，难道就是宋振海想要看到的吗？ 利用南齐大军，来压迫着林四去主动配合他？以他为主？ 在扶摇看来，无论林四的身份与实力有多强，无论他打仗有多么厉害…… 除非他置大局于不顾，否则，他似乎都只有认命配合宋振海这一条路。 他心内涌起了强烈的不忿，他为林四感到不忿，为他感到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他这个战场天才去配合那个满腹私心，故意拖后腿的宋振海？ “我当然会去，但我不会带大军去。”林四淡淡道。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甘，完全就像是平静叙说着某件平常的事情。 看上去，他对宋振海的举动，似乎没什么不满的。 “你打算只身前往庆城？想办法掌控北方军？”扶摇不可思议道。 “远征不能停下，南齐在中路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在渐渐聚拢，放任不管只会引来大患。” “可是，你这样去庆城，根本无济于事。而远征怎么能缺少了你……” 宋振海不会听你的，他的心腹众将也不会听你的！你独自去那里，毫无根基，没有亲信，根本成不了事。 而另一方面，东路至少还有九万内陆军，他们已经渐渐聚拢起来了。 马上远征军就会面临一场大战，这个时候，林四怎么能抽身而退？ 他走了，谁来指挥这场大战？ 不光是东路，就连西路也是一样，那边应该也快要有一场大战了。凭借着郦木，叶弘，慕哲平聂河等人，能够打赢那一仗吗？ 扶摇心内一点底都没有。 林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仿佛已经看出了扶摇在想什么。 “你这句话，更加坚定了我去庆城的念头。” “为什么？” 林四似笑非笑道：“是否在你看来，整个中路战场只有我一个人能指挥打仗？别忘了，其实樊星蒋奇薛尘叶弘等人，全都是将军……” 扶摇一时语塞。 平心而论，林四之前的表现太过出色。就连他也渐渐开始有些盲从，开始忽略掉其他人的存在了。 “事实上，现在南方军高层将领几乎不提建议，完全唯我之命是从，并非一件好事。” 这句话，换在半个月前，林四是说不出来的。 那时候的他，对龙燕的那段经历还依旧耿耿于怀。他厌烦别人干涉自己的指挥，他只希望所有人都老老实实不折不扣的按照自己计划去做。 下方的将领，当好‘应声虫’，不要给自己添乱就行了。 而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这种念头。 慕哲平的到来，让他渐渐明白，这场战争光靠自己一人或许可以，但未来和神炎赤楼的战争呢？ 他必须要尽快让每个人都能独当一面。 第783章 薛尘应对 扶摇的反应很快，他立即看出了林四打算。 “所以你分兵三路是为了……” 林四点了点头：“没错。” 扶摇感慨道：“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但是将这场战争，当成磨练他们的机会，真的没问题吗？” 这可是事关无数月国民众的战争，又怎么能儿戏？ 他这一脸认真的神态，让林四哑然失笑。 “在我初次来到封城时，其余人也和你现在担心他们一样担心我，而现在呢？” “可你本就是主帅……” “所以我有机会去展露自己的才能，而现在我也会给他们机会。”林四快速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并不是刚出生的婴孩。无论叶弘还是薛尘，都是从小就混迹于军中，又接受过圣月军事学院教导的优秀将领。而樊星蒋奇于勋等人，也并非庸才。” 唐小芷的美眸异彩涟涟，此时侃侃而谈，似乎胸藏玄机的林四，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而扶摇则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才忽地自嘲一笑：“也是，看来我在你这中毒太深，都快要失去清醒的心态了。” “那么，宋振海那边你打算怎么解决？” 他能看得出，林四现在的决定，不是今天才突然做下的。 南齐援兵即将到来的消息，他不可能推算不到。既然如此，他会用什么办法去指挥宋振海的嫡系人马呢？ “你很快就会看到。”林四浮了浮嘴角，露出了一个神秘至极的笑容。 …… “我今夜就会动身前往广城，接下来，我打算让你来接替我打完这场战争。” 林四这番话，是对薛尘说的。 而他这句话结束之后，扶摇青娑等早已明白他打算的人倒是没什么，谈修边旭等人眼内却是涌出了无比的羡慕之情。 他们两人也被林四提到了五品将军之列，但薛尘却已经是四品将军。 薛尘的父亲是镇东将军薛玄，他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他对军伍之事颇为精熟。而他在学园之城时，也是就读于圣月指挥系。 谈修和边旭都明白，在领兵打仗方面，相比于薛尘，他们确实有所不及。 尤其，是看到此时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笔直站立着的薛尘时，他们更是涌起了自叹不如的念头。 骤然得到了自主指挥的机会，他竟然如此平静么？换作自己，恐怕早已激动外加忐忑不已了吧？ “是。”薛尘没有问林四为什么要去广城。 林四沉声道：“包括今天汇聚到台城的六万北方军，也尽归你指挥。而三路进兵的大军，同样以你为主！” 谈修和边旭已经忍不住倒吸凉气了。 樊星蒋奇，都是已经年近四十，当了十余年将军的人了。 而薛尘，从圣月学院毕业至今，也不过两年时光而已。 林四直接将八万大军交给他不算，还要让樊星蒋奇于勋等人全都配合他，林四这是疯了吗？他就这么器重薛尘？ 他们忍不住再次看向薛尘，这才发现肤色微黑，面色坚毅脸部轮廓棱角分明的他，此时也忍不住颤了颤面皮。 看来，林四这个命令，终归还是对他有着不小的冲击。 但他的回复，却依旧让众人意外不已。 “短时间内，我很难让北方军众将完全听从我的命令。而樊星将军，蒋奇将军，于勋将军等人的态度，我也无法确定。”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林四，没有慌张，更没有拒绝，只是极其冷静的提出了自己的困难。 林四勾了勾嘴角，薛尘的回答，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他确实是个可用之人，哪怕对他的领兵才能还不算太过了解。光凭他这天塌不惊的心性，便足以承担起自己的信任了。 “你该知道，东路很快会有一场大战。” 他没有立即给薛尘的问题以答复，而是忽然谈起了似乎不相干的话题。 薛尘点了点头：“是的，南齐人在收拢兵力，我们很快就会面对至少九万南齐大军。” 他能看出这一点，林四一点都不意外。 他继续问道：“依你之见，这一战会在何时何地爆发？” 薛尘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两天之后，东面三千里之外的锡城和陵城一带。” “何以见得？” “南齐军要想完全聚拢起来，还需要一到两天时间。而我军分成三路，每一路都不强，对方会生出各个击破的念头。锡城和陵城一带，距离东北战区尚有两千余里，距离不远不近，敌军的阻击不会受到我方东北战区的干扰。” 林四微微一笑，似乎是要故意挑错。 “光凭这个理由，似乎不足以断定对方会在锡城和陵城，可以选择的地方很多。” 薛尘面不改色胸有成竹道：“锡城和陵城之间，有宽达四里、自西向东汇入澜江的南涞河，这条河将锡城与陵城分隔了开来。而同时，也会将我们的三路大军分隔开来。” “所以呢？” “对方会利用这条河，令我方三路大军无法汇聚。而同时，锡城与陵城之间，还有陂川谷，那里是天然的伏击之地。” 林四脸上渐渐溢出了开怀的笑意。 薛尘这番应对，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一切足以证明，他收集情报的认真态度以及极强分析推断能力，同时也足以证明他的战略眼光。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将才，他需要的只是一次真正证明自己的临战指挥机会。 “贾融将军！”林四沉喝一声。 “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辅师将军贾融面容一正，他已经明白林四要他做什么了。 “全力协助薛尘将军！” “是！” 贾融是三品将军，论军阶，其实比此时的薛尘还高，但林四却要他辅助薛尘…… 而还不等众人为林四这不可思议命令，为贾融的干脆态度而惊讶，林四紧接着就抛出更多的‘条件’。 “我会带着孟真，满学，仲凼等人一起北上去广城，同时，我会给樊星蒋奇去信二封，让他们全力配合你打这一仗！” “同时，我会通告全军，宣布这一命令！” 他没有细问薛尘打算怎么打这一仗。 原本他是打算给出一些建议的，但现在，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场远征，他决定不再插手，让他们自己发挥。 他相信，他们不会让自己失望。 薛尘的眼神彻底坚定了下来，他明白林四已经给了他最好的条件。 孟真、满学、仲凼等人，便是今天赶来的北方军中军衔最高的几名将领，林四带走他们，无疑是为了让自己指挥那六万北方军时不受任何阻碍。 而以樊星蒋奇等人对林四的拥戴程度，他亲自修书过去劝说，也必定会让他们理解。毕竟薛尘本就出身月国军方名门，有林四的支持，他们犯不着故意和他作对。 林四对他的信任和器重程度，让他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内心的感动。 要知道，他的父亲薛玄，其实是凉月亲王那个阵营的人啊！ 而凉月亲王，应该算是连山王子在月国最大的‘隐患’了吧？ “必不负所托！”啪的一声，他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军礼。 林四笑了笑，同样回了一个军礼。 “我希望，你能赶上对南齐援兵的大战。” 薛尘虎目骤亮，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 “一定！”他重重道。 第784章 狠辣的计划 当宋振海得到林四即将来到广城的消息时，林四距离广城已经不足十里路了。 他带上了唐小芷若若扶摇，以及几名北方军将领，而青娑则被他留在了薛尘那边。 孟真，满学，仲凼这几名北方军将领，对于林四的命令当然是极度的不愿意，然而他们没有拒绝的余地。 林四此举，无异于将他们的兵权给剥夺了，现在他们几人已经变成了光杆将军。但除非他们抗命不遵，否则他们只能听林四的。 而他们带兵去台城，等同于拒绝了宋振海先前不服林四的提议，现在他们只能跟林四一条路走到黑。 对于林四的意图，身在广城的宋振海当然心知肚明。 他很清楚，林四此次前来，应该是要和自己摊牌了，而他的目的自然是想彻底掌控北方军。 说实话，最近林四的表现，让宋振海有些瞠目结舌。 他原本以为这个王子殿下徒有其表，除了一身个人勇武之外，便一无是处。可他没想到，闵然告诉他的，那《天书策》上所说的，竟然全是真的。 无论栾山之战，还是甘城埋伏战，都是他宋振海做梦都想不到的神奇战役。 这月连山，竟然真的是个不世名将？这些天，他每每想及这一切，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两年前他还只是个学园之城的普通学生而已，他根本就没有过从军的经历，更遑论指挥作战？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让他根本没有怀疑的余地。 他最忌惮的大敌费栋，已经早早死在了林四手中。 平心而论，如果林四早点在月国打两次这样的战役。那么他来封城时，宋振海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轻视。 那时候，带着月王陛下的意思前来的征北大将军，他宋振海会选择通力配合。 但很遗憾，已经晚了。 当他得知这一切时，已经是广城被攻陷之日了。 他故意拖延时间，故意不早早打下广城，其中的意味，以林四的军事天才，不可能看不出来。 自己已经得罪了未来的月王陛下，这一点他一开始就知道。 但当时他另有盘算。 以他的身份，就连月山也不能轻易动他。因为他是北方军主帅，动了他，会让北方军出现极大变故，轻则哗变，重则反叛。 如此一来，月国北疆的局面将会糜烂不堪，毕竟南齐人的威胁始终都存在着。 历来边关大将都很容易变得拥兵自重，很容易变得不听朝廷号令，因为鞭长莫及，朝廷很难管到这里。而军阀，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而且，又有几个朝廷命官敢在几十万大军的环顾之中，去捉拿他们的主帅？ 一个不好，他们直接带着大军投奔敌国更是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宋振海将兵权看得这么重，是因为这四十万北方军能给他带来无穷的底气。 他本就是北方军的嫡系将领，这些年来，他对北方军的经营更是不遗余力。正因为如此，这支大军才会如此的拥护他。 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不愿意将这支‘私军’轻易交给别人统领，哪怕是王子殿下也不行。 他觉得，有这四十万大军，得罪个未来的月王也没关系。 毕竟，陛下还要仰仗自己来对抗南齐人。这支大军，一旦没有了自己，谁也指挥不了。到时候，南齐人谁来挡？ 但现在，林四的战绩已经让一些北方军将领心思浮动了。 带着那二十万没上过战场的内陆军，他已经歼灭了四十余万南齐大军。如果不是南齐会派援兵过来，他几乎已经不需要自己，便能直接将月国北境全部收复回来了。 这样的天纵奇才，又有谁能无视？ 这段时间，军中已经有不少将领开始私下交流了，而士卒们聚在一起时，更是三句话不离甘城之战。他麾下的这些人，已经开始渐渐动摇了。 宋振海明白，这是个很不好的现象。 自己已经将月连山得罪死了，将来他登基后，必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或许，根本等不到那时候，这场大战结束后，也许月王陛下就会暗中对自己开刀了。 月王陛下有了这样的儿子，还需要自己吗？不，月王已经有动自己的底气了。南齐人已经快要被赶走，即便自己拥兵独立，他也可以让他这个战无不胜的儿子打回来。 而真到了那时候，开始崇拜和认同月连山的北方军……还会一条心的跟着自己干吗？ 他曾后悔过和林四作对，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只徘徊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做都已经做了，后悔已经是多余的了。 在他看来，现在想要破局，想要挽回自己的不利局面，惟有一个办法！ …… “他快要来了，青娑那婆娘这次没有跟随他，慕哲平聂河被派去了西面，看来上天都在帮我们，你们应该明白怎么做。” 他的府内，古于达、郝向晨、左洋这三名心腹重将同样在场。 宋振海已经不复当初那云淡风轻的姿态了，他的面色阴沉无比，如同要择人而噬一般。 古于达等人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副神态，任何人做出了那个决定后，恐怕都无法平静下来。 “放心吧大哥，我们知道怎么做！”左洋拍了拍胸脯，脸上同样是一片狠意。 郝向晨满面凝重之色：“这件事，要做得不留痕迹，否则陛下会发狂的。” 他很清楚这次的事情一旦真的做成，会引来多么大的滔天巨浪。 整个月国恐怕都会因此而疯狂吧？ 一旦被人知道他们做出了这种事，那整个月国都不会再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宋振海嘿嘿一笑：“当然不会有人知道是我们做的，月国王子战死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月王就算发狂又能如何？他只能找南齐人报复，他会向北方增兵！” 他的第一心腹古于达此时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并非今天才知道宋振海的这个打算，但他还是想说，宋振海已经疯了。 没错，他的破局之策，就是杀死月连山殿下。 这个计划，已经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哪怕是青川南齐草原等国的人，在得知林四是月国王子之后，虽然想要置他于死地，却也从未付诸实施过。 原因很简单，林四自己的实力太强大。在东南六国，他几乎已经没了敌手。而他还有慕哲平聂河青娑这样的帮手，派人来暗杀他，只是白白送死。 现在整个东南六国都知道月山有多重视这个唯一的儿子，他若是被人杀死，谁也不知月山的怒火会将敌人烧成什么样子。 但在宋振海看来，只要月连山一死，他也就谈不上什么得罪未来的陛下了，因为他已经是死人。 至于月连山之死会对这场大战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他根本就懒得去考虑。这件事对他本人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月连山一死，恐怕就连南方军也会尽归自己麾下吧？ 而除此之外，月山必定会拼命找南齐人报复，他还会继续增兵！ 到时候他宋振海这个镇北将军只会被委以重任…… 前提，是要将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 他们不会明着杀死林四，否则恐怕北方军都会反他们。现在在许多北方军士卒心目中，这位征北大将军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英雄、一个战神。 月连山绝不会想到，杀死他的刀是从身后来的。也惟有这样，才能杀死这位战力惊人的王子。 他们之中，已经不见了单明旭的身影。 在对外的通报之中，越骑校尉单明旭是在攻打广城的战役中中了毒箭，最终不治身亡。 但古于达清楚，单明旭在那一战中，只是受了点轻伤。 他之所以会死，只是因为他当初强烈反对宋振海的计划，已经被他提前灭口了。 而他们这三人，只能跟着他一直走下去。 这时，外面传来了传令兵的声音。 宋振海长身而起，嘿嘿冷笑了一声：“我们的王子殿下来了，我们……去迎接他吧！” 第785章 直截了当 “哈哈哈哈，王子殿下别来无恙？” “宋将军辛苦了！” 当宋振海和林四再次见面时，依旧是一团和气的场面。 两人脸上都挂着亲近和煦的笑容，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语。 仿佛之前宋振海故意拖延攻打广城的时间，暗地里想要坐山观虎斗；林四明打广城实则为了栾山伏击，暗中将宋振海蒙在鼓里等等许多足以让两人互相反目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在城门附近迎接的上万北方军以及近千中下层将领眼中，这种将帅和睦的画面，无疑是极为难得的。 他们并不知道宋振海已经几次抗命不遵，对王子殿下暗中使绊子。 他们能知道仅有的一点内情，就是当初北方军和南方军的那场纠纷，其中应该有人挑事。 但这件事，应该是军中某个中层抑或高层将领做的，而宋将军，很可能是不知情的。 毕竟至今也没传出过宋将军和殿下争吵的消息，而且，没看他们两人现在如此的亲密无间吗？ 时至今日，许多北方军将士已经不再怨恨林四。尽管他当初为了维护内陆军而狠狠削了北方军的颜面。但有一点无可辩驳，那便是他有这个资格。 他是名正言顺的征北大将军，个人实力强大，同时擅长领兵，打了几场奇迹般的胜仗。 军中是一个看重实力的地方，如果林四对他们好言安抚，却又没有展现出什么过人能力，那他们反而会看不起他。 月****中是有派系之争的，如果将林四换成叶谦薛玄，那他们心内依旧会愤愤不平。但林四是月国王子，他们虽然是宋振海的兵，但又何尝不是月国的兵？ 这段时间，一些中下级将士甚至会忍不住将宋振海和林四暗暗做对比。最终的结果却是无论个人战力还是指挥水平，宋振海都逊了数筹…… 他们内心，已经渐渐开始接受这位王子殿下了。 他们无比希望宋将军能和殿下通力合作，继续打几场更加漂亮的战役。 但这一切，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无论古于达郝向晨左洋，还是扶摇唐小芷若若都很清楚，林宋二人已经势成水火。 这两人，想要和解的话，惟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其中一人主动让步。 只看林四身后仅仅带着寥寥数人，宋振海就明白，林四不会让步，否则他应该结束远征，带着南方军来庆城配合自己。 那么，他就是来夺走自己的北方军的了！ 他眼内闪过一闪即逝的厉色，旋即又快速化为了亲近。 他不会主动和林四撕破脸，在这位月国王子战死沙场之前，他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他要让外界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拥护王子殿下的，他对殿下是抱着善意的。 哪怕林四现在呵斥他辱骂他，他也一定会陪着笑。 他要的，只是最后的致命一击，之前的一切都可以算是逢场作戏，算是忍辱负重。 林四不知道宋振海想要杀自己，他不是神，还没有厉害到能直接看穿人心。 他并没有和宋振海争吵，但他同时也拒绝了宋振海要在将军府举行宴会，为他接风洗尘的提议。 “召集城内所有北方军将士到校场，我有话要说。”他一旦确定要做某件事后，完全就是雷厉风行，根本不会浪费一丝一毫时间。 “所有？”宋振海一愣。 “没错，所有！包括亲兵，火头军和辎重兵，一个不漏！” 宋振海的瞳孔缩了缩，他已经明白了林四的打算。 这位殿下，是打算直接绕过自己，强行从广城出兵了。 他应该是担心直接和自己商量或者下命令，自己又会阳奉阴违，找出一堆借口拖延阻挠，甚至干脆抗命不遵。 所以，他打算直接利用整支城内大军来逼迫自己就范！ 他几乎已经料到林四会说什么，但他却干脆的应了下来。 你想出兵北上，我何尝不想？不出兵，怎么和南齐人交战？不交战，你这个喜欢冲杀在最前线的王子殿下又怎么可能会战死？ …… 哪怕是站在高台侧面，哪怕身边还有林四扶摇和若若在，唐小芷此时依旧不可避免的心生一股怯意。 包括辎重兵和后勤兵在内，前方站着至少二十万人。一眼望去乌压压一片，几乎是遮云蔽日。他们每个人都身着衣甲手持长兵，目光炯炯的望着上方。 难以名状的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煞气铺天盖地般直冲她的脸庞，让她心头一阵不寒而栗。这下方每个人都见过血，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些人？他们此时的目光又代表着什么？他们在等着什么？他们会骂自己和林四吗？他们会发狂吗？ 唐小芷曾经是在班级同学面前都不敢抬头的人，虽然后来在林四的影响下有了不小改变，但此时骤然置身这种阵仗之下，她娇弱的身躯依旧忍不住颤抖起来。 没错，她其实……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少女。 一只粗糙大手轻轻抚了抚她显得无比稚嫩的肩膀，她缓缓转头，看到比她高出了许多的林四对自己露齿一笑。 随后，身着银铠的他转身而去，大步走上了高台。 唐小芷的眼前一阵恍惚，她不知道林四会怎么应付这种大场面，甚至还要带着这样的阵仗去敌人厮杀。 曾经他只是一个坐在自己前排，喜欢在课堂上偷懒耍滑的学生而已。 随后她听到了高台上的林四长笑了一声，那声音足足传遍整座广城。 “好久不见，我又回来了！”他的声音回荡在广城每个人耳内，城内许多正在忙碌的民众甚至因为这句话而忍不住抬起头一脸愕然的向着四周望去。 这句话，无端的让唐小芷心内一松。 她捏了捏白皙小巧的拳头，心内暗暗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了。 “你们之中许多人，应该还对我的容貌记忆犹新，甚至咬牙切齿。不过，我无所谓……” 他接下来的话，简直就是故意要将下方北方军对他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好感抹掉。 扶摇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的他已经一点都不担心林四会胡作非为了。他很清楚，无论他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 “我这次来广城，本打算顺便宣布恢复那两名千骑长军职的命令。但很遗憾，那个赌约你们没有完成……” 整个北方军现在都听过了那个‘赌约’，只要北方军将士斩杀二十万南齐人，王子殿下就会恢复梁泛和卢明这两名千骑长的军职。 说实话，虽然绝大部分北方军士兵根本就不认识卢明梁泛这两个人，但这场赌约从立下的那一刻开始，意义就已经不止于此。 赢了这场赌约，就代表他们‘击败’了这位偏袒内陆军的可恶王子，也算是为北方军正名。 这已经算是整个北方军和月连山的一场比试。 尽管这场赌约并没有限定时间，他们在日后还有时间去完成，但他们很清楚，他们其实已经输了…… 第786章 欠一声谢谢 宋振海嘴角溢出了一缕冷笑，林四的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他果然在故意嘲讽自己的将士，很快这些将士就会被他激得战意滔天，因为他们拉不下这个脸。 他攻打广城虽然算是顺利，但终归是耗费了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南方军那边的战绩实在是有些让人无奈。这些士兵本就有些不甘心这样一天天在广城逗留下去，他们也想去前线大杀一番，压下内陆军一头。 而林四这一番话之后，他们这种念头会达到无法遏制的地步。 尽管宋振海是这支大军的主帅，尽管他在这支军队中的威望极高，但面对这种局面，他即便不想出兵也不行了。 一旦他继续留在广城，他只会渐渐失去军心。 所幸，自己现在其实比你更想出兵呢……他看林四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 “开战至今，你们这二十万号称久经沙场的北方军，打下了一座广城，斩杀了十万南齐守军，自身战损五万。” 林四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真是……好一场辉煌的胜利啊！” 许多北方军士卒已经忍不住垂下了头，没错，五万人换十万人，同时还打下了一座坚城，放在往常这确实是一场大胜。 但很遗憾，自从这位王子殿下加入战斗后，过去那种胜利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林四淡淡俯视着下方一眼近乎望不到边的大军，冷冷笑道：“被你们看不起的内陆军，从没有上过战场，被你们当成软蛋的内陆军，他们同样是二十万人，同样是战损五万人。 但他们已经斩杀南齐军四十余万，连破甘城，庆城，嘉城等五十余座城池。而现在他们远征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来，我以性命作保，三天之后，他们将会再次传来捷报！ 中路七十万敌军，将会有六十万死在他们手中！将来，天下人在谈论起这场月国反击战时，提到的会是内陆军联合东北军和西北军打退了南齐人。” 哪怕宋振海明白林四想要说什么，哪怕这一切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此时他心内依旧对林四涌起了强烈的恨意。 林四明面上在嘲讽整个北方军，但实际上嘲讽的正是他和他身边那些北方军高层将领。如果不是他们‘无能’，两支实力明显有差距的部队，怎么会打出这样反常的战绩？ 不知有多少北方军士兵暗暗捏紧了拳头，捏的青筋暴突，他们呼吸粗重无比，他们的眼眸甚至变得通红，这一切都昭示着他们心内有多么不忿与不甘。 如果让我们和内陆军换一下，让我们去打栾山伏击战，让我们去打甘城伏击战，让我们去远征，我们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前提，是你来指挥，指挥着我们打那样的神奇战役…… 我们会打得比他们更漂亮！ 此时不知有多少人心内浮现出了这句话。 “到时候，你们会被人遗忘。没有人会提起你们。哪怕镇守北方本就是你们的天职，哪怕这里本该是你们的地盘，也不会有人提到你们这支……身经百战的北方军。” 林四的话音落下之后，下方原本鸦雀无声的军阵之中，明显有了一丝骚乱迹象。 没有几个人愿意被别人这样说，如果台上站着的是某个南方军将领，此时下方恐怕已经有人忍不住对他出手了。 当兵的有几个不是烈性脾气，尤其这些北方军戍边多年，是真正经历过血与火的。 就算是抱着混军饷，过一天是一天的惫懒之人，听到这种话也没办法无动于衷。因为他们在入伍那天，就已经被打上了北方军的烙印。 北方军的番号，是他们守护着的最后阵地。北方军和他们每个人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愿意这支部队过去和现在所做过的一切，被其他人抹去。 他们更不希望某一天解甲归田，儿孙乡亲问及自己当初的从军经历时，明明和敌人热血厮杀过的自己，却没脸说出效力的是那支边军。 无论是扶摇唐小芷还是北方军那些高层将领都很清楚，林四已经成功了。 现在就算宋振海不想出兵，也已经无力再做什么了。一旦他在这种场合说一个不字，下一刻，他将会直接失去这支大军的军心。 当这支大军被聚拢起来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不受宋振海掌控了。 这支大军，已经被林四彻底鼓动起来了。 他根本就没有在意北方军高层的态度，他直接绕过了他们，选择了对士卒们‘下手’。 “现在北面即将会有四十万南齐大军杀入我大月领土，这是你们捍卫北方军荣耀的最后机会，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们抱有期待！ 如果你们依旧选择继续龟缩在这里，继续沉浸在过去那些荣光之中，那我不会再说什么。 我只希望，到时候你们能亲口对内陆军每一名士兵说声谢谢。 因为……你们被南齐人夺走的地盘，是由那些被你们看不起的内陆军，帮着你们打回来的。 你们欠他们一声谢谢……” 下方的北方军已经彻底乱成一团。 一些士卒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所部的百骑长千骑长，却发现他们也在看向自己的上级偏将，而那些偏将校尉们则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看向更上级的将军。 而更多的士兵已经开始大声鼓噪起来。 “杀啊！” “我忍不住下去了！” “这种时候，还缩着有什么意思！” “老子宁愿死，也不愿被人指着鼻子羞辱！” “为什么还不让我们出战？老子不想当软蛋！” 喧哗声，兵器出鞘声，呼喝之声越来越大，渐渐汇聚成一股强大洪流。 看着已经快要发疯的士兵，宋振海明白，自己该出面了。 林四已经将这支大军压抑到了极致，如果再不给他们一个宣泄的口子，接下来很可能就会爆出大乱子。 嘿，你不是想要出兵吗？那便如你所愿好了！ 他缓缓转过身，将表情调整为愤慨和决然，这短短片刻间，他已经想出了一大段慷慨激昂的台词。 他林四不是调动起了士卒的战意吗，那就让他们更加紧密的团结在自己周围好了。 以为只有你会调动军心吗？ 然而紧接着，他目中就透出了一股无法平抑的怒火。 林四再次绕过了他，他根本就没打算等宋振海这个镇北将军上台宣布什么。 铿，他陡然拔出了大剑。 “随我去杀南齐人！” “杀！”下方二十万人嘶声大吼。 第787章 疯子将军 没有经过任何的修整，没有提前做任何谋划，没有对广城做任何安排，没有征调民夫，没有带什么攻城器械，甚至就连帐篷衣物粮草都没带。 除了林四本人之外，该走那条路？该去哪里？第一场战斗会在哪里打响，都没有人知道。 此时这支大军只有一个狂热而又盲目的念头——上场杀敌。 他们就这样浩浩荡荡跟着林四杀出了广城北门，随后沿着官道一路疾驰向北而去。 这样荒唐的出兵方式，让宋振海连愤怒都忘了，此时他有的只是愕然。 他就这样把北方军带走了？事前连气都没有通一下，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底下，把自己的人带走了？ 他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北方军数十位高层将官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将大军追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现在谁敢出头做这种事，谁就会成为整个北方军的‘敌人’。 跟上去？这等同于‘服输’，等同于被迫服从林四的决定了。 他们只能看向宋振海，但与此同时，他们之中一些人却又忍不住看向了远方那冲天的烟尘……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追上去！”宋振海咆哮了一声，随后跨上战马，重重一鞭子抽了下去。 “快快快！” 无论是何种心情，此时北方军众将只能倾巢而出，追赶他们自己的部下了。 宋振海不可能留在广城，然后就那么坐视林四带着他的人马肆意妄为。 那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几天，北方军就不姓宋了。 林四这样贸然糊涂的带兵出击，他已经无心去评判可能的后果，但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抢自己的东西。 他会跟着林四，无论他怎么打，无论他是打赢还是打输，他都必须死。 而想要阴死林四，那他只有一直呆在他身边，才有机会设计布置。否则以这位王子殿下的个人战力，即便北方军大溃败，他或许都能杀出来。 …… “你真是疯了。”扶摇纵马疾驰，终于追上了队伍最前方的林四。 此时的林四和唐小芷共乘一骑，身边则是若若，身后是遮天蔽日大声呼喝的大军。 换作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副画面，或许还会误认为这是二十万大军在追杀他们这一男二女呢。 蹄声隆隆，几乎掩盖住了一切声音，每个人的耳朵都受到了强烈的摧残。 林四一手揽着唐小芷的纤腰一手挽着缰绳，闻言哈哈大笑：“如何？刺激吧？” 扶摇差点被他给逗疯了。 “刺激？真******太刺激了！哈，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他生平第一次咆哮起来，甚至爆了粗口。 林四却仿佛根本不明白自己这样冲动的后果是什么。 “为什么不能笑？我成功把北方军带出来了，不是吗？”他嘻嘻笑道。 是的，你成功了。 宋振海绝对被你现在的举动玩得措手不及晕头转向，北方军现在就像是疯马，任何人都拉不住。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跟随林四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发现这位学弟极度喜欢冒险。但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疯狂程度。 “这一仗你用什么打？没有粮草，没有营帐，没有攻城器械……” 整个苍罗大陆不知有多少将军，更不知有多少种作战风格，但哪怕风格最大胆的将军，也不会像他这样疯狂。 且不说什么谋定后动，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什么料敌先机徐图进击…… 就算是冒险，就算是出敌不意，就算是抢占先机，也该有个限度。 这不是市井之中的匹夫打架，不是那种热血上涌抄起菜刀就能唬住一片人的小场面。 这是战争，他的大军前方，甚至连个探子斥候都没有，因为他这位主帅就在队伍最前方。万一前方突然出现埋伏怎么办？ “相信我，这一战我们必胜！哈哈哈哈……” 他根本没有给出什么像样的对策，就这么一句空话。 扶摇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到了这一步，无论他说什么似乎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他除了跟随着他的步伐之外，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 这场疯狂的行军，一直到夜间才暂时停了下来。 不是林四不想继续赶路，更不是士卒们的斗志熄灭了，而是他们累了。 从上午一直赶路到深夜，他们一路狂冲了两千多里，最终在一座名为密城的城池驻扎了下来。 此时的大军堪称人困马乏，这一天他们的体力完全耗在了路途上。 而二十万人也被拖成了散乱的阵型，七万骑兵此时已经进城，而八万步军恐怕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来。 至于最后的六万辎重兵后勤兵，恐怕赶到密城时，已经是次日天明了。尽管……除了一把随身武器之外，他们算是空着手的。 沿途他们经过了至少四座城池，但林四每次都是过城不入，甚至连进去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他很清楚，从广城到北面沧城的五千里，中间已经没有什么南齐军了。现在东西两面的二十万南齐军，应该已经快要和慕哲平薛尘交上手了。 这些城池内，仅有一些南齐派在这里统治的官员和一直维持治安的卫戍军，现在自己根本没必要去急着收复这些城池。 只要打赢了北面的战役，收回这些城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而一旦北方的战役失败，刚刚收回的城池会再次被南齐人占领。 在密城，林四一马当先，率着大军夷灭了这里的几百名南齐守军，随后将城内的南齐官员统统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密城的南齐官员哪里能料到今天早上还在两千里之外的月军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们原本还做着国内援兵打进来的美梦呢。 “将他们捆上丢到城中广场，让民众们自行处置。”林四挥了挥手，完全不理会那上百南齐人的咒骂和哭喊，直接下达了这么一条残忍血腥的命令。 可以预见，很快这上百名南齐官员会被愤怒的月国民众撕成碎肉，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哪怕明知道这些南齐人在密城的一年时间内犯下过无数罪行，但林四这种冷酷做法依旧让包括扶摇在内的不少将领眼角直抽。 根本没有什么审讯，也不去找什么证据，甚至不考虑其中有些南齐人的罪行是否不足致死…… “搬空他们的家，金银珠宝充入府库，米面肉食充作大军口粮。” “今夜大军就在这十一座府邸内休息，无论将军还是士兵！” “任何人不得扰乱城内民众，一经发现，杀无赦！” 他飞快的下达着命令，直到此时，扶摇才明白他为什么连粮草和营帐都不带。 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他直接就地取用了。 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冲入别人家大肆抢掠的强盗，但谁也说不出什么，毕竟这里本就是月国领土，而原本住在这些豪华府邸内的人都是南齐侵略者。 但是，扶摇依旧无法理解他。 不光是他，就连宋振海也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们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林四不打算在密城停留。否则他不会做出如此草率的处置，明天他应该会继续向北。 难道，他打算就这样杀到沧城？众人心头冒出了一个荒唐不已的猜测。 第788章 你会失望吗？ 宋振海知道南齐援兵很快就会重新杀入月国境内，他毕竟是北方军的主帅，对于南齐人的动向，他比林四更加了解。 他终归还是要提防着南齐人南下的，毕竟之前身在广城的他，算是首当其冲。 如果他所料不错，明天南齐的十万先锋军就会正式进入沧城了。 作为月国最北面的一座城池，沧城长期游离于官方的控制之外。 那里鱼龙混杂，许多月国逃犯和流民都喜欢涌到那里。因为进入了沧城之后，便能受到当地一些强大帮会的庇护。而且一旦见势不妙，还能逃入南齐国。 沧城在地图上，便是陷入了南齐的一个突起。那里为什么会属于月国，宋振海自己都说不清楚。毕竟月国和南齐数百年来有过无数次争斗了，谁知道沧城归属月国是哪次战争抑或哪次和谈的‘杰作’？ 但这不代表北方军不重视沧城。 虽然沧城内的帮会颇为强大，其中更有破境后期高手的存在，但这里毕竟是月国北面的屏障之一。 朝廷的触角很难伸进来，但军方势力和地下势力却一直保持着某种默契。 无论是军方还是帮会势力，都不希望沧城太过容易丢失。也因此，这座城池渐渐被打造成了一个超级堡垒。 沧城方圆足有二十余里，这范围已经堪比龙燕的一些大城了。而城防在军方和帮会势力的双重加固补充下，虽然表面看去丑陋得不成样子，但实际上却坚实无比。 一年前南齐大军攻打月国时，如果不是被偷袭，如果不是三名紫星天境的介入，不是敌我悬殊太大，这座城恐怕能够坚持很久。 在宋振海看来，如果林四现在打算杀向沧城的话，那无疑是一个极端愚蠢的决定。 愚蠢到他会重新评估这位王子的军事能力。 “他真的打算去打沧城吗？”古于达的眼中满是迷惑，宋振海看出来的东西，他也看出来了。 “我们的王子殿下自信满满，现在哪怕前方是南齐国都，他恐怕都会一头撞上去。”宋振海淡淡嗤笑道。 古于达闻言之后，更是皱眉不已。 “如果他真的志在沧城，那他就不该在密城修整。哪怕只带几千修行者，他也应该连夜快马加鞭杀过去。这样还有一线希望抢在南齐先锋军之前，占据那里。” 郝向晨嗤笑了一声：“你觉得他现在能想到那么多吗？他已经变成了发狂的魔兽，满脑子都是打败南齐人。” 左洋阴阳怪气道：“嘿嘿，他根本不去考虑该怎么打，在他眼中，也许打仗和普通人打架一样，谁更狠谁就赢。我现在有点怀疑，之前那几战，是不是他冒领了别人的功劳了。” “一旦南齐人提前占据了沧城，十五万人想打下十万南齐人占据的沧城，几乎没有可能。只要拖过两天，我们的士卒就会缺衣少食，陷入绝境……” “他甚至连攻城的云梯冲车都没带，拿什么攻城？” “这一战的胜负已经不重要了，在这之前，便让他嚣张一阵子好了。”宋振海一脸漠然道。 他很清楚，这两三天之内，自己想要拿回北方军的指挥权，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除非自己和林四明着撕破脸。 那个家伙，已经直接无视了自己的存在，他根本不打算依赖北方军这些高层将领了，他打算自己蛮干…… 左洋嘿嘿冷笑：“没错，他死定了。” 古于达暗暗皱了皱眉，他和林四的接触并不多，了解自然也谈不上多深。但对宋振海，他却极为熟悉。 以前的宋振海并不是这样的，他其实是个把胜利看得极重的人。他外表粗豪但心思却细腻缜密，他对北方军将士视若己出，否则也不会得到如此拥戴。 但自从林四来到了这里之后，他就变了…… 广城之战，因为他的某些念头，士卒白白多死了两万人。而现在，为了杀死林四，他竟然打算故意坐视着更多士卒去打一场败仗。 这支北方军，会不会成为林四和宋振海这两个人争斗的牺牲品？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 哪怕这十一座府邸极为宽广，想要安置下十几万人，依旧有些困难。 无论是大堂客厅厢房乃至厨房柴房，每一处都挤满了席地而卧的北方军。一些人甚至直接裹着不知从那里找出来的被子布匹睡在了院落的长廊之下乃至大树之下。 赶了一天的路，他们实在太累了。此时根本没有什么将官和士兵之分，一些千骑长与偏将，直接就睡在了士卒身边。 无论他们心内是否甘愿，此时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故意挑战林四的决定。 密城的民众知道月国大军来了，一些民众甚至自发送来了吃食和衣物棉被，但他们只是见到了守在门口的数百名军中修行者。 他们接受了民众们的好意，同时并没有做更多的接触。 一如林四所要求的那样，这支大军没有给这座城池内的民众带来任何破坏。 因为唐小芷的存在，林四不得不利用特权为她和若若占据了一间并不算太大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陈设简陋无比，很可能只是某个密城官员家的仆人居所。除了一张硬邦邦的木床之外，仅有一张椅子一张桌子，除此之外房内几无他物。 但此时，她们却已经算是大军之中住得最好的了。 其余那些宽敞明亮，陈设华贵的大房间，每一间都至少挤进去了四五十人甚至上百人。 至少，林四没有让他的士卒们露宿荒野，因为他要保证他们的战斗力。 虽然他现在的举动显得很冲动，很盲目，但无论唐小芷还是若若，都没有多问一句。 这批人之中，若若是对林四最有信心的一个。 因为在龙燕时，她亲眼见证过太多不可思议的胜利了，她根本想象不出林四战败的模样。 这一年来，她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学园之城，从未做过任何过激的事情。 在学园之城一些邻里街坊的眼中，这是一位外形极其漂亮可爱，同时有礼貌又勤快，非常讨人喜欢好姑娘。 她住在那里的一年间，不知有多少北谷一族和学园之城当地的一些年轻人对她明里暗里表达过爱慕之情。 哪怕林四一开始就说过她是一位实力不弱的修行者，但他们每次看到这位可人少女，仍旧忍不住想要将她捧在手心保护呵护…… 唐小芷同样不知道隔三差五便邀自己一起外出逛街游玩的黑裙少女其实是一位冷血女魔头，在她眼中，若若是个值得交往，甚至可以交托内心感受的好闺蜜。 林四不太清楚若若的念头，也许她真是在自己身上下了重注。所以哪怕自己沉寂了半年，她也毫无去意，哪怕在她眼中，这场战争无关紧要，她也依旧自然而然的赶来了。 在自己没有和十方楼决裂之前，让若若留在唐小芷身边，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决定吧？他有些不确定的想道，有她在，自己根本不用担心唐小芷受到任何伤害。 “你们早点休息吧。”这房内只有一张床，他当然是让给了唐小芷与若若。 说罢，他便拉开了房门打算离去。 “你不在这房里睡吗？”唐小芷有些无奈了，这时候，他还要在意什么男女共处一室，还要避嫌不成？ 林四确实很尊重她，但有时候未免太过头了。 “我还有事要和孟真满学他们商议，明天还要继续赶路，你们先睡吧。”林四回过头笑了笑。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却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 “如果，我暗中做下了让月国所有人都很难接受的事情，你会很失望吗……” 他并没有回头，但唐小芷却因为这句用平淡语气说出来的话骤然一惊。 他究竟要做什么？杀戮月国民众？故意打败仗？勾结南齐人谋反？ 这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让全月国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等到她终于想好答案时，却发现林四已经消失在关在的房门之外了。 第789章 忠告 次日清晨，大军从密城开拔，再次踏上了向北的征程。 相对于昨天从广城出发时的毫无准备，这次倒是稍微好了一点，至少大军都从密城带了一天的干粮。 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任何一名北方军将领放下心来，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再狂热的人也该清醒了。 北方军不是没打过仗，这样不留任何退路的长途奔袭，让他们心内很没有底。 但事已至此，难道还能再调转马头回到广城吗？那样岂非要被天下人耻笑？ 这一天的行军速度相对于昨日稍稍慢了点，但到傍晚时分，却也依旧行出了两千里。 此时，他们距离北面的沧城已经只有一千里了。 虽然这沿途，他们算是一场战斗都没经历，但现在谁都猜得出来林四是要去沧城了，也许明日就会有一场大战等着自己。 大军临时驻扎在了北方一座明城的城池内，几乎是复制了昨天在密城的一幕。 骑兵先入城，步军一个多时辰后才赶到，而后方那六万辎重兵与后勤兵，此时还在一千多里的后方，也许要到明日清晨才能赶来这里。 明城内的南齐官员被林四如法炮制，尽数处死，而城内官员的府邸再次成为了大军的营地。 但这一晚，终归和昨夜有些不同。 他们得到了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就在今天上午，沧城被十万南齐先锋军占领了。 他们的长途奔袭，此时已经显得毫无意义。 仅凭十五万只有刀枪弓箭，没有任何大型攻城器具的北方军，他们不可能打得下城高墙厚的沧城。 在宋振海等人看来，林四失算了。 一开始他的计划倒也不算错，提前占住沧城，他们能拒城而守。凭借沧城的城防，十五万北方军，挡住三十万南齐人都不在话下。 但很可惜，他们终归晚了一天。 现在敌人成了守城者，如果林四依旧执意攻打沧城，那么北方军将会经历一次惨痛的失利。 “现在沧城的敌人，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即将到来的消息了。” “那是必然的，连着两天的大规模行军，敌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沧城的南齐人恐怕已经摆好阵势，就等我们一头撞上去了。” “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完全就是意气用事！” 在宋振海与郝向晨左洋等人眼中，这场仗已经输定了。 “我不管他是不是意气用事，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人都准备好了没有？”宋振海阴阴一笑。 左洋肃然道：“宋大哥放心吧，选的都是我们最信任的人，计划万无一失！” “那小子可是能够以一当千的变态人物，万万不可大意。”郝向晨皱眉提醒道。 “嘿嘿嘿，明天他身边至少会有两三千的敌人，而且我们也会暗中出手，他就算是铁打的，也会被轰成渣……” “那就好！” 听着他们的谈话，古于达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 这位北方军中的二号人物对林四同样没什么感情，甚至和宋振海左洋等人一样反感林四插手北方军事务。 他不在乎林四是否能被成功除掉，但是…… 这代价是否太大？ 听着宋振海等人的谋划，从头到尾只有怎样杀死林四，完全没有考虑过南齐军该怎么应付。 显然，这场仗，他们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为了杀一个林四，让数万乃至十万北方军陪葬，这样真的值得吗？ 一直到深夜时分，众人纷纷睡去，他依旧睁着眼睛望着房顶久久无言。 …… 古于达最终敲开了林四的房门。 对于他的到来，林四显得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一脸和气的将他请了进去。 “你打算打沧城吗？” 仿佛根本不知道彼此之间有嫌隙，古于达一进门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林四微微一笑：“为什么这么问？” 他看上去，似乎是信不过古于达。对方的问题，他没有直接作答。 “作为北方军中的镇护将军，我想我有权知道这支大军明天将要开到哪里。”古于达毫不退让的回道。 林四眼内浮现出了一缕异色，古于达的回答让他若有所思。 在后方唐小芷与若若的注视下，林四最终点了点头。 “没错，明天我会去打沧城。” 古于达面无表情道：“沧城已经被南齐人占据了，仅凭十五万人根本打不下来！” 林四耸了耸肩：“我知道。” “那你还打？” “我自有计较。” 古于达深深看了他一眼：“或许你另有计划，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打消和我们携手作战的念头。” “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 古于达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闷声道：“我这是为你好。” “哦？”林四挑了挑眉，仿佛明白了什么。 “言尽于此，告辞！” …… 古于达是悄悄来的，也是悄悄走的。他来得匆匆，去得急急，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说了几句没头没尾的话。 以至于，房内的唐小芷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任她再聪明，也不可能凭借只言片语就这么快看穿军方高层的一些阴谋。 毕竟，她一直活在明媚的阳光之下，这种阴暗的事情，她根本无法想象。 但是，若若却敏锐的从林四和古于达的谈话中嗅出了某种味道。 “你打算怎么做？退兵？还是设计拆穿他？”她轻声笑道。 宋振海要做的事情，传出去简直会让整个月国为之疯狂。若若显然已经看出来了这一点，但这件事却根本无法让她变色。 或许，她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 林四讥诮般笑了笑：“当然，是最直接的方法。” “是吗？”若若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跃跃欲试的光芒。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唐小芷不满的鼓起了嘴。 林四掀了掀嘴角，并没有打算对她隐瞒这件事。此时的他，竟然反常的显得有些窃喜：“宋振海要杀我。” “什么！”唐小芷失声惊呼，旋即紧紧捂住了嘴，眼内透着的只有震惊。 “怎么可能……”她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勉强平复了心情，然而这个消息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林四摇了摇头：“杀了我，整个中路战场都会由他说了算。而且事后，他也不用怕我找他报复，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是个死人。” 第790章 失落 唐小芷喃喃道：“可你是月国王子！除非他要叛国，否则他怎么敢？” “所以古于达说了，让我不要去打沧城，不要和他们合作。宋振海打算借南齐人的刀杀我，那样他能将嫌疑降到最低。当初让他攻打广城时，他其实就已经那样做过一次了……”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 虽然古于达并没有透露宋振海的具体计划，甚至没有提到宋振海要杀自己，但林四却轻易推断出了他们的计划。 当初宋振海故意拖延打下广城的时间，就是想要坐视自己和费栋火拼。算起来，其实也是想要借南齐人的刀，去打击甚至摧垮自己。 对此，林四完全就是洞若观火心知肚明。 唐小芷终归是个聪明人，尽管她对这种事情感到无法接受。她没想到民众心目中形象高大伟岸如图腾一般的边关大将，竟然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她终于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又可能会发生什么。 只是，林四这种仿佛在诉说不相干的事件一般的态度，却让她更难接受。 “那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你快想办法啊！” 她担忧的模样让林四忍俊不禁，他一脸笑嘻嘻的表情：“你要对我有点信心嘛，以我的实力，月国和南齐是很难有杀得死我的人啦。” 林四这浑不在意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唐小芷。 “是啊，你很厉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你太自大了！别忘了，你的实力别人也很清楚，可对方还是打算杀你，那就一定是布置了足以针对你的阵容！” 这世上，敢这样当面直斥林四的人已经不多了，唐小芷便是其中一个。 林四明白她说得有道理，只是有些事，他终归还是不愿意让她参与，因为其中蕴含着许多阴暗与罪恶。 他只希望她能一直活在阳光下。 “放心吧，既然已经提前知道对方要对付我，那我便会有提防之心，你何曾见过我吃亏？”他笑着将她拥入了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想她再为自己无端担心。 “可是……” 林四缓缓和她分开，一脸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眸：“你要相信我，而且我现在需要思考的不是宋振海，是接下来这一战。” 唐小芷欲言又止，却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他什么忙。 自己能拿宋振海怎样？自己又能对这场大战起到什么作用？ 以自己的身份和实力，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浓重的挫败与失落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袭上她的心头，这是她在学园之城时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那时候，她甚至能主导着两人交往的节奏。那时候，林四无论做什么都会征询她的意见。而现在，唐小芷何尝看不出他有许多事情瞒着自己。 可现在他们在战场，这里是林四的‘领域’。在这里，自己显得是那么无力，别说追上他的脚步，就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 自己本来已经拿出了最大的决心，鼓舞起了最强的斗志，打算适应这里的一切，打算帮到他。可是，他看起来却像是要将自己护在羽翼之下，不受一点点风雨的侵扰。 “这一战，真的能赢吗？”她最终只能轻声问了一句自己原本不打算问的问题。 她发现，如果不问这句话，自己和他似乎已经没什么话题可以交流了。 “放心吧，一定能赢的。”林四看不到她内心的失落，他只当唐小芷心内满是担忧，他并不太擅长安慰人，只能一味的说着无法让人放心的空话。 他不愿意让唐小芷沾染军队中的事情，一则为了公私分明，毕竟唐小芷并非月国军人。二则，战场上总是伴随着流血和死人，他不愿意她接触这些景象。 如果林四现在将自己的全盘计划透露给唐小芷，或许她会真正的放心。 但他只是说着……‘放心吧’。 “哦……”她的声音愈发低落。 林四一无所觉，他只是笑了笑：“古于达让我很意外，看来这北方军高层，也并非全然没有救。” “嗯。” “他虽然依旧看我不顺眼，依然不想明着出卖宋振海，但至少他是个真正为北方军着想，想打胜仗的人……” “嗯。” “看来我要重新考虑将来对他的安排了……” 他此时之所以滔滔不绝的谈起古于达，只是为了刻意转移话题，只是为了让她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 于是他虽然注意到唐小芷情绪低落，却依旧只当她是在忧心忡忡。 “是啊。” …… 直到次日清晨，大军用过早饭之后，林四才终于做了件主帅早该做的事情——召开军事会议。 到现在，北方军的不少中高级将领已经是腹诽不断了。 如果不是林四表现得太过强势，如果不是时间太短，或许这样继续过个几天，这些将军会强行抗命带兵回去。 毕竟，这场战斗，到现在为止，非但看不到什么胜利，甚至连作战的目标都不明确。 虽然许多人看出来林四很可能会去沧城，但他们本能地不愿相信他真会那么‘蠢’。 那简直就是将大军往火坑里带啊，没有几个人会想着去打一场明知会败的战斗。 但他们终归还是失望了。 当所有五品之上的将军到来之后，林四说出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今天我们就要进军沧城。 下方众将一片哗然，古于达甚至忍不住从座位上弹起身来。 他一脸失望的看着林四，难道自己昨晚的忠告他没听进去？亦或是听进去了，却还是一意孤行？ “为什么？”他大声质问道。 “提前抢占沧城，对我们有着极大好处。坐拥沧城的城防，我们能顶住几十万南齐大军。”林四淡淡道。 下方众将的议论声更大了，到现在，又有几个人料不到沧城早该被南齐人占据了？ 他们已经丧失了先机，林四这句话的前提，完全就是错的。 古于达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和其他人不同，昨夜他亲耳听到林四说过，他知道沧城已经落在敌人手中了。 他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故意在众将面前掩盖真相颠倒黑白？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开口，宋振海就用一阵夸张的大笑压住了所有人的声音。 “那么，殿下准备怎么做？”他含笑问道。 “抢占沧城，就是要抢夺先机，这是一场速度战！”林四肃然道。 你还知道这是速度战啊？既然如此，那前夜你根本就不应该停在密城修整，而是应该加快行军速度…… 但林四和宋振海两人，却仿佛根本看不出众将心内的咆哮。 第791章 一意孤行 “殿下所言极是，那么请问殿下，接下来应该怎么打？大军急速行军杀去沧城吗？”宋振海似笑非笑道。 “不！”林四扬起右手，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已经来不及了，我发现了，大军一齐行军，极大的拖慢了整体速度。毕竟修士军比骑兵快太多，骑兵又比步军快……”他侃侃而谈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位腹中早有定计的英明主帅。 前提，是不去探究这段话的内容。 如果不是宋振海没发话，也许现在已经有人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这种简单的事情，你竟然到今天才发现？ 任何一名士兵，任何一名刚刚升入一年级指挥系的小毛孩，都能明白这一点！ 此时所有人都对林四之前取得的那些战绩感到不相信了，其中一定有隐情，这王子殿下，很可能是抢占了别人的功劳啊！ “肃静！军有军规！殿下讲话，谁敢再插嘴，我定斩不饶！”宋振海断喝一声，再次止住了所有人的议论。 他在北方军中积威甚深，眼见他不似在开玩笑，众将哪怕再不理解，也只能闭嘴。 古于达已经彻底看出了宋振海的打算。 他这是故意推着林四进坑啊，他明知道打沧城是死路一条，明明知道他的话很愚蠢，却还是故意用这种强硬的态度支持他，原因很简单，只有打沧城，他才有机会在战场上杀掉林四。 现在林四的计划无论多么幼稚，多么愚蠢，宋振海都会强行支持他，都会帮着他压下一切反对的声音。 这两人明知道会战败，却又不约而同的无视了这一点，反而达到了空前的团结，这是何等的可笑又可悲啊…… 林四对下方众人的表现似乎不以为意，他眉飞色舞道：“所以，我想出了一个妙计！” “计将安出？”宋振海如同一位忠实的属下，非常及时的接口道。 林四得意一笑：“我们现在有五千余名转境之上的修士军，大可带着这五千人直接先行一步，直袭广城。以修士军的速度，一千里的广城，两三个时辰就能杀到！如此，我们能将速度发挥到极致！” “可是，只带五千人是否太过危险了点……”宋振海眼中闪过一道一闪即逝的狂热色彩。 林四这个提议，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正中下怀。 只带五千人的话，冲到沧城时，什么都干不了。五千人怎么可能是十万人的对手？哪怕全是修士军也不行，对方军中就没有修士吗？ 只带五千人的话，一旦和敌人交战，完全就是找死。到时候想要弄死这位王子简直是轻而易举啊！ 陛下到时候就算怀疑自己，想要发难都没借口了，这是他儿子自己要找死。 自己现在，不正在劝他么？ 只是，没劝住罢了…… 林四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没什么危险的，只要我们提前占据沧城，关闭四门，五千人都可以挡住南齐先锋军！何况我们后方的骑兵步军今日天黑之前便能赶到，到时候南齐人不退兵，只是死路一条！” “殿下英明！”宋振海一脸的心悦诚服。 “殿下用兵之神，左某生平仅见……”左洋高声疾呼。 郝向晨长长一个躬身：“有殿下在，任凭南齐人如何翻腾，都只是死路一条！郝某服了……” 帐内出现了极其古怪的一幕。 一共百余名中上层将领中，有至少二十人大声称颂林四，余者无不皱眉，脸上的抗拒之意极其明显。 双方的态度，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无比荒唐的计划。 如果林四在从广城出兵的第一天就这么干，那确实算是一条不错的妙计。也许现在他们真的带着五千修士军将南齐人拦在了沧城之外。 但现在，南齐人都已经占据了沧城，这个草包王子竟然至今还看不穿这一点，还自以为得计。 他此举，只会害得那五千人为他陪葬！ 古于达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他不能坐视北方军这样走上死路。 他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大声呼道：“我不同意！这条计划荒谬至极……” “我也不同意，这是去送死！”立时便有另一名将军起身声援他。 然而，还不等他们得到更多支持，林四就勃然大怒起来。 “古将军！你也是从军数十年的老将了，难道年岁越大，反而越怕死么？你的胆气，都消磨干净了么？”他大声喝问道。 “末将没有，但末将不能看着那五千人……” “打仗本就需要冒险，否则何来大胜？”林四冷声质问道。 不等古于达开口，宋振海就再次压住了他的声音。 “古将军，殿下所言极是，你要是怕死，那便回家种田吧！”他看向古于达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冰寒彻骨的杀意。 宋振海可不蠢，虽然他不知道昨夜古于达已经去暗示了林四一次，但仅凭刚刚古于达这态度。他就看出来了一点，古于达要背叛自己。 再让他说几句话，或许他就会将自己的计划当众和盘托出了。 这计划，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古于达破坏掉？ 说实话，如果不是现在没有机会，他恐怕会将古于达这个最得力的助手也灭口。 “算了。”林四悻悻挥了挥手：“大战在即，惩罚大将只会引起军心不稳。就让他带着那些骑兵随后赶来吧，抢占沧城的战功没有他的份了……” “还不快领命谢恩！”宋振海厉声喝道。 古于达默默看了看余怒未消的林四，又看了看面露杀机的宋振海，心内一片悲愤。 北方军，已经彻底成为这两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了！和南齐人的战斗，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 任何挡住了这两人计划的人，都很可能会被清理掉，包括自己。 一旦自己抗命不遵，或许下一刻，宋振海就会真的借机杀死自己，而林四也绝不会再看自己一眼。 这一刻，他仿佛终于彻底认清了这一切。 “末将……遵命！”他颤声道。 “宋将军，五千修士军就由你来挑选了，我希望，你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集结起来。”林四深深看着他，仿佛怀疑宋振海的能力，于是再次强调道：“最快的速度！你该明白，我们需要打的，是一场速度战！” 他的话，对宋振海毫无尊重之意。 但宋振海脸上却连一丝不满都看不到，他肃然道：“是，我立即去办！” 第792章 算计所有人 宋振海这次果然没有阴奉阳违，仅仅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他竟然就迅速集结起来了一支实力全在转境之上的五千人军团。 对于这支北方军，他太了解了，完全就是如臂指使。 这一次，林四没有带上唐小芷，而是让若若带着她，随着后方的六万多骑兵一起行进。 明城的北门洞开，林四一马当先，带着一万修士军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杀出了城。 不用再顾及后方的骑兵与步军，只有这五千转境之上的修行者，行军速度已经不知快了多少。 尽管他们只是凭借着两条腿在跑，但也许用不了两个时辰，这五千人就能跨越千里，兵临沧城之下。 以林四的实力，如果他用出全速，这里所有人都会被他甩开。不过现在不是赛跑，他只能耐着性子，将速度压制在转境阶段。 他的剑锋直指沧城，完全就是势在必得的气势。但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再看好他了。 包括他的‘亲信’扶摇。 就连他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沧城应该已经被南齐人占据了，现在带着五千人冲向沧城完全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他不明白林四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不智，这和之前在甘城时那位算无遗策的征北大将军，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他的作战风格依旧大胆无比。 难道，之前那几次胜利，真的只是他押对了注，所以才获得了大胜？ 而现在，他不幸押错了？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这一战似乎很不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来到了林四身边，与他一齐冲在了大军的最前方。 “你是说，沧城已经被十万南齐先锋军占据了？” 林四带着笑意的声音，若有似无般传入了他耳内，却犹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响。 “你知道？”他不可思议道。 林四低低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会那么昏聩？连这点都料不到？” “那先前在大帐内，你为什么……” “我不表现得蠢一点，宋振海怎么会这么积极主动的帮我。” 林四的话，让扶摇心生寒意，原来他刚刚只是在故意装傻吗？他又在玩弄心计？将所有人都耍了一遍？ “可是，你现在怎么赢这一战？” “我说过，我今天会进入沧城。这句话，我说到就会做到。” 林四的话语之中，透着强大的自信，令扶摇都不由得一阵神思恍惚。 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凭借这五千人，你怎么做得到？” 偷袭？对方十万人会怕五千人偷袭？ 强攻？不可能打得进去。 难道要挖一条地道神不知鬼不觉的钻进城？这简直就是开玩笑。 现在他们突袭沧城的消息，敌方探子不可能打听不到，对方会知道有五千人即将到来。 对于挖地道这种近乎烂大街的战术，大部分边关城池都是有警戒手段的。 更何况，挖洞容易，多出来的土往哪里放？ 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光凭这五千人，怎么可能赢得过十万人。 如果林四真能做到这一点，他觉得即便称他为军神都不为过了，因为那就是神迹。 “我带着五千人冲到沧城之下，然后攻打这座城池。最后恍然大悟，发现城池原来被南齐人占领了，然后我赶紧放弃，回师后撤。此时，如果你是敌军主将，会怎么做？” 听他如此冷静的推演着后续战局，扶摇不得不相信他是真的有了计划。 “我会带大军出城追杀你们。” “为什么？”林四饶有兴致的问道。 扶摇很自然的推断道：“你们只有五千人，十万人足以吃下你们。你们后面的骑兵还在数百里之外，根本赶不过来。这一切，根本不会出现偏差。而一旦杀掉你们……” “会怎样？” “杀掉你这个月国唯一的王子，杀掉镇北将军宋振海，以及郝向晨，左洋这些北方军的主将，后面的战斗就好打太多了。这完全就是毕其功于一役的事情，而且万无一失，谁都不会错过。” 林四不同意道：“我和宋振海都会逃，以我们的实力，应该可以逃掉。” “那又如何？即便杀不死你们，也能杀掉至少四五千的军中高手，还能灭杀至少一半的北方军精英大将！这收获已经足够，而且我不会轻举冒进，追个百余里就会回沧城，不会贸然深入给你后方骑兵任何可趁之机！” “哈哈哈哈……那我们就赢定了！”林四畅然大笑，引得后方的宋振海等人侧目的同时又腹诽不已。 “为什么？” 林四笑眯眯道：“刚刚的军事会议上，你看到满学，孟真，仲凼这几个北方军将领了吗？” 扶摇面色一变，细细回忆起来。 然而，即便是他，对那几人也没什么印象。 原因很简单，这几人是之前林四从后方带来的。他们原本的部下，此时正在听薛尘的调遣，这几人被林四给架空了军权。 他们没听宋振海的，而是选择了出兵援助林四，此举等同间接背叛了宋振海。 于是最终，他们没能被宋振海那批人接受。同时又失去了兵权，成为了只有空壳军衔的闲人。 对他们的‘下场’，宋振海和左洋等人是幸灾乐祸的。 这些天，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被林四裹挟着一起来到了北面。 没人在意他们，他们手下的兵，还不如一个十骑长那么多。 但直到现在林四提起，扶摇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啊。 “他们……去哪了？” “昨天子夜时分，我让他们几人带着八万步军悄悄出城了。他们并没有直接走直线向北，而是稍微绕了点路。半夜行军，不出意外的话，避开本就不多的南齐耳目并不难。现在，他们应该早已到达沧城南面埋伏好了。” “什么！” “现在你觉得，我能赢吗？如果敌军出城追杀我这五千人，会怎样？” “会一头扎进那八万人的埋伏圈……”扶摇吃吃道。 “八万人，加上五千修士军，有心算无心的埋伏之下，能吃下十万南齐军吗？” “能，轻而易举……”扶摇已经不知该怎样形容内心的感受了。 是啊，当然能吃下。 就连二十万第一次上战场的内陆军，伏击时都能吃掉十八万南齐精锐。现在身经百战的八万五千北方军，吃掉十万南齐先锋军又有什么难度？ 五千人逃跑，任谁在追击时，都会提防着对方在前面有埋伏。 他故意消除了对方的戒心，让人以为他的大军都在后方，以为不可能会有埋伏。但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布了伏兵。 “你怎么做到的？” 这一切转变得实在太快，哪怕从林四这寥寥几句话中，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辉煌的胜利，却依旧感到有些不太真实。 林四微微一笑：“这几人，终归是军中大将。统领八万人对他们来说，本就恰如其分……” “但那八万步军怎么会听他们的？” 林四淡淡道：“别忘了，北方军的高层将领，全都被我刻意抽离了。那八万步军之中，军衔最高的也只是六品偏将，有我出面，他们凭什么不听孟真仲凼的？” “但是，明城一夜之间少了八万人，怎么会不被发现？” “我让大军在那些府邸内休息，有的房间住了二三十人，有的房间挤了上百人，甚至连过道和花园内都有士兵。这种情况下，谁能像数营帐那样去数出大军的数量？ 宋振海等人这几天已经暂时无法接触他们的军队，这支大军现在其实处于无头的状态，所以他们无从发现。 而南齐探子，他们根本都进不了那些府邸，今天清晨才来的六万辎重兵与后勤兵带来的阵阵闹腾与混乱，谁能辨得清？ 最后，就连你也没发现，不是吗？” 扶摇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计划，原来，从一开始就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了。 那场训话和那突如其来的行军，暂时架空了宋振海和北方军的高级将军。之后每个军团，每个师团，其实都已经没有了一个本该有的首领。 没人去统一协调他们，全靠每支军的中下层偏将和千骑长去管理自己的人马，然后一窝蜂的跟着林四前进。 这无形中，给了林四极大的发挥空间。 这种情况下，士兵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周围少了的人去了哪。就连宋振海都无从发现自己少了八万人，更何况是南齐探子？ 辎重兵后勤兵，现在没带任何辎重与粮草，带着的只是随身武器。从外形上看，他们和那八万步军又有何分别？ 而且林四今天雷厉风行的做出急速奔袭的打算，谁还有闲心去想那八万人？ 就连骑兵都在后方，步军又怎么可能提前到达？人们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步军在骑兵之后…… 但谁又能想到，他的计划中，竟然根本就不需要那些骑兵去战斗。 原本军中算是高阶兵种的骑兵，在他的计划中竟然只是起到个幌子的作用。就是故意让南齐探子放心，让他们误认为不可能会有另一支大军出现在沧城之外。 或许那些步军原本的上级长官会去想，自己的人现在在哪？但这两天他们本就极少见到自己的部下，而现在他们更是被林四强行带着冲向了沧城，充当着诱饵的作用，根本就没有去查证的机会。 所有一切看似荒唐不合理的地方，竟然全都是他本就要利用的地方…… 扶摇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从广城那场训话时，你就已经做出了这个计划？” “你可以这么认为。”林四浮了浮嘴角。 扶摇默然。 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早吧？或许在远征时，他就已经做出这些计划了吧？毕竟南齐援兵的到来，本就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依旧无法理解林四为什么连所有北方军将领都要蒙在鼓里，让他们配合自己不是更好吗？ 但他至少确认了一件事，自己身边这位曾经的学弟，确实是个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人。 为了胜利，他会去算计任何人…… 第793章 杀了他 在扶摇看来，林四的计划几乎是稳稳能够成功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沧城内的敌军不追出来。 如果那样的话，林四的埋伏就会变成一个笑话。但说实话，即便那样，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北方军这十五万人并没有因为这个计划而出现损伤，他依旧可以想办法在日后将这座城打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看到无论宋振海还是南齐人，果真按着林四的计划一步步走了下去。 当林四到达沧城时，城头上果然占满了南齐人。 而为了给南齐人追击的希望，林四甚至故意带着千余人跨过了并不算太宽的护城河，对着城门轰了几剑。 此举招来了南齐人的强烈反击，而见势不妙的林四也很自然的打算逃之夭夭。 随后，计划最重要的一环终于成功了。 眼见月国王子和宋振海以及一大批北方军高层将领果然只带着五千人轻举冒进孤军深入，南齐先锋军主将当机立断开城追击。 是的，换作任何人，都很难拒绝这样的战果。 尤其之前南齐在北面的七十万大军，已经快要死伤殆尽了，南齐眼看就要保不住这片占领区了。 哪怕他们后方还有三十万援兵即将开来，南齐人也没有必胜的信心，他们甚至向紫星王国发出了援助的请求。 之前甘城那一系列战斗的失利，已经彻底打蒙了南齐人。在中路战场他们没有了任何优势可言，即便加入四十万人，也还是居于下风。 而东北和西北两片战场，薛玄与叶谦一直步步为营层层推进，根本就没有给南齐人任何可乘之机。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了这十万南齐先锋军面前。 只要杀死月连山和宋振海，只要将这五千人杀掉，四十万月国北方军将不战而溃！ 之后中路战场的形势，将会一片大好…… 他们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 尤其，他们之前已经得到了足够准确的情报，月国后方的骑兵还在五百里开外，没有一两个时辰也到不了这里！ 沧城北面就是南齐本土，他们也不用担心追出去后会腹背受敌。 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也不用担心有伏兵，而前方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战果…… 这样的机会都不去抓住的话，恐怕已经不配为将了吧？ 他们甚至根本没有考虑得像扶摇那么多，根本都没想过以月连山的个人战力，想要独自逃命并不难。 他们这十万先锋军之中，有三名来自南齐宫廷的破境中期高手。他们是随着先锋军第一批赶到的，为的就是防止月国人大举攻打沧城。 而除此之外，这支先锋军中，还有五十余名极境高手。 他们想要的，是全歼！ 随后的情势发展，依旧如林四所料那般，当他掉头逃跑时，宋振海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留在原地。 五千人一窝蜂的向着南面撤去，由于事前林四根本没有交代过自己的计划，这五千人逃散时，甚至有个别人逃入东西两面的。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场极其难看的溃败。南齐人就连最后一丁点的担忧都彻底消去了，如果这是演戏那未免也太逼真了。 就连宋振海自己都认为输定了，在他看来，这确实是一次愚蠢至极的进军。他现在盘算的，只是怎样杀掉林四。 林四根本就没有在沧城停留，他没有跳到城头上大杀一番以展现他的实力，这让宋振海很是失望。 这样逃下去，短时间内恐怕是没机会弄死这个家伙了，他心内暗暗恼怒不已。 他们很快就逃出了三十余里，而南齐人始终就没有停下追击的脚步。 直到某一刻从两侧山林内抛出漫天的箭雨时，南齐主将才眼前一黑，明白自己中计了。 他依旧不明白这道旁山林内的月军是从哪里来的，按理说，这里不应该还有另一支月军才对。 但此时根本没有让他疑惑的机会了。 相对于当初栾山伏击时的内陆军，这八万北方军显然要老练得多。 他们的箭雨杀伤力远超内陆军，而且放箭的速度也要快得多。 还不等南齐人反应过来，三轮箭雨便已经抛洒完毕，十万南齐人能站着的已经不足四万…… 而后孟真满学仲凼等人迅速杀了出来，南齐军尚未来得及调头，便已经被被截断了退路。 一切都显得那般井然有序，北方军杀气腾腾从两侧山林内冲了出来，他们依旧保持着某种特殊阵型，丝毫都没有散乱的迹象。 杀入混乱的敌军之中后，八万北方军也没有各自为战，他们很自然的形成了两两乃至更多人的小范围配合…… 哪怕所有北方军士兵都明白这将会是一场激动人心的胜利，但他们此时的杀戮却显得有条不紊镇定之极。 他们，原本确实有傲视内陆军的资本。 “杀啊！”林四很快就杀了回来，他的身边是宋振海以及郝向晨和左洋等北方军将领，后方是那五千人。 根本不需林四去指挥，谁都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做。 包括宋振海本人在内，所有北方军将领都没想到，林四竟然真的能打一场胜仗，而且还是一场大胜。 当看到孟真仲凼等人，以及那八万步军时，宋振海已经彻底洞悉了林四那不可思议的计划。 哪怕他已经将林四视为死敌，此时心内也不得不叹服，这完全是神乎其神的指挥手段。 连高层将领都不需要，也不需要什么号令严明配合得当，只是暂时给了他一支狂热的大军，他就能打出这种奇迹一般的胜仗，此子实在太可怕了！ 他几乎已经能预料到，即将进入月国境内的另外三十万南齐大军，迟早也会在他面前，遇到这样的惨败。 而得罪了他的自己，将来还能有活路吗？ 他看向林四后背的目光，已经是一片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郝向晨和左洋，三人脸上齐齐显出了一缕狠厉之色。 杀了他！ 杀了他，今后非但北方军还是自己的，就连这场胜利的功劳也会属于自己。 因为，自己原本就是‘强烈支持’他计划的人不是吗？完全可以将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将这计策说成是自己和不幸战死的月连山王子一起提前商定的。 而之后占下沧城，横刀立马北拒南齐三十万大军的人，也还是自己！ 挟着这场胜利之威，将来月国军部，还有谁能与自己比肩？ 必须杀了他！ “保护好王子殿下！”杀声震天的战场上，他挥舞着长刀大声疾呼。 而与此同时，身边跟着百余名亲卫高手，他们的方向赫然便是林四的后背。 第794章 战死沙场 林四此时正在与南齐人激烈拼杀着，他仿佛已经浑然忘我了。 他直奔对方高手以及主将的方向而去，完全就是哪里越危险，他就主动杀到哪里。 作为一名主帅，原本是不用亲自上战场的。 就像当年月国的真川王，就像远在龙燕战场上的宓元韵，他们虽然能征惯战，但自身实力并不强。 即便亲临战场，他们也只是在战圈外围遥遥指挥着，同时身边还会有层层叠叠的高手亲兵拱卫在侧。 毕竟，他们需要做的，就是为大军营造战略或者战术上的优势，而不是多提供一个强大的修行者。 事实上不光是他们，就连宋振海和叶谦薛玄等人，即便偶尔会亲自上阵杀敌，也不会像林四这样舍生忘死，每时每刻都拼杀在最前方。 对于林四这种行为，宋振海是鄙夷和羡慕交织的心态。 鄙夷他愚蠢，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谁能保证自己在乱战中不出意外？羡慕他实力强悍，竟然能够斩杀天境高手，这在东南六国几乎已经算是无敌的存在。 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实力，那该有多好啊！ 宋振海本人虽然是北方军的主帅，但他个人实力并不算太强，仅仅是破境初期而已。毕竟，领兵将军最看重的并不是个人实力。 但是，又有谁不希望自己实力更强呢？真要是强到林四这种地步，在东南六国都已经快可以无视王权的存在了。 月国本就只有二十余名破境高手，弦城那边就占了一半，而学园之城又有两三位，分在各个边军之中，又还能剩下几个？ 说实话，宋振海这实力放在月国还是响当当的，但和林四一比，那自然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想要杀死林四，最好的手段当然是借刀杀人。 南齐军中有三名破境高手，此时这三人正在保护着这支南齐先锋军的主将撤退，这一点很快就吸引到了林四以及宋振海的注意。 “宋将军，敢不敢随我一同杀敌？”林四一刀劈飞了面前一名敌人的头颅，浑然不顾溅到脸上的鲜血。 他灿然一笑，血液混着白牙显得甚至可怖，又显得极为癫狂。 他已经杀到兴起了，脑海里已经再无其他念头，宋振海很清楚这一点。 “有何不敢？”他大笑一声，随着林四一同杀了上去。 就怕战斗不够激烈呢，你主动求死自然是最好。 在你和那三名南齐破境混战时，你绝对想不到，周围至少有上百人等着取你的命！ 战场如此混乱，到时候这处战圈全都被自己的亲卫高手团团围死，谁能看到里面的情形？谁能看到是谁杀了你？这笔账只会算在被灭口的南齐人头上！ 就算南齐人杀不死你，你也防不住背后捅来的刀子！ 当然，能死在南齐人手中自然是最好不过。 他和郝向晨左洋以及那百余名亲卫高手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林四很快就和一名南齐破境交上了手，与此同时，他甚至还大剑一展，将另两名南齐破境也圈入了战圈内。 他的实力确实极强，以一敌三，短时间内依旧不落下风。一人独斗三名破境这种事，或许也只有他敢做。他的出现，令得附近不少北方军士卒的压力一轻。 只是，他这边的战斗似乎也极为凶险，四人杀得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已经到极限了么？宋振海阴阴一笑。 “殿下，我来助你！”他大声疾呼，随后挥着长刀跃入了战圈。 他的计划很简单，假意帮助林四缠住其中一名破境高手。 这样林四便会放心大胆的和另外两人交手，而到了关键时候，自己突然脱离战圈，甚至想办法干扰一下林四，同时让另外那名南齐破境的剑突然刺向林四。 这样的情况下，林四不可能不死。 就算他能避过这一劫，自己也还有许多后手，还有郝向晨，左洋以及上百名亲卫呢。 这战场上，还有许许多多阴死他的机会。 他现在几乎是孤身一人，他绝对想不到此时身边正在忙着战斗的上百人，其实全是他的敌人。 “好！多谢宋将军了！”林四大笑一声。 他果然对宋振海毫无防备，任由他接上了其中一名南齐破境初期。 有了宋振海的加入，由以一敌三变成以一敌二的林四，似乎瞬间就轻松了许多。 一招两招三招…… 转眼间，宋振海已经与那名破境敌人交手过了五十余招。 而在另一边，林四已经渐渐压制住了那两名南齐破境中期高手，胜利看起来似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宋振海亲眼看到过库宁城保卫战的场面，那他此时一定会生出极大的疑心。 因为那时候，无论林四慕哲平还是聂河，其实都能以一敌五乃至更多名破境高手。 当时库宁城城头上的神炎和门派破境之中，甚至连破境后期都有过。 而现在，林四的实力比那时候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他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两名破境敌人缠住六七十招还拿不下？哪怕，他们是破境中期…… 宋振海以为他的计划万无一失，但无论他和郝向晨左洋，乃至古于达都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可能，那就是——林四对他们就没有杀心吗？ 如果他也想杀宋振海，此时的宋振海完全就是主动跳到了刀口前。因为林四的实力比他强太多了，他能用的手段要比宋振海多得多…… 而林四，难道就是个谦谦君子？非要等到别人的刀子刺入自己体内了，占据了大义名分之后才反击？ 不，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人。 他不知道宋振海会不会真的对自己下手，也不清楚宋振海具体打算怎么做。 但是，在慕哲平到达甘城之前，他对宋振海就已经动了杀心。 他给过这个人很多次机会，但这个人一次次的挑战他的底线，一次次置大局于不顾，已经成了他追求胜利之路的最大阻碍。 对待阻碍，他不会手软，也不会在乎手段是否光彩。 于是，某一刻，依旧沉浸在战斗中的他悄无声息的对宋振海的后脑勺射出了一道神识攻击。 他的神识攻击本就与众不同，虽然覆盖范围只是一条线，但效果却极其惊人，尤其他已经是真正的破境后期了。 即便宋振海对他有防备，也扛不住这道如同用锯子疯狂切割自己脑袋的攻击，更何况他毫无防备？ 在那一刻，他本可轻易挡住对面敌人挥来的一剑，但林四这道神识攻击，让他足足停滞了数个瞬间。 他所有的心思都已经全部消失，有的只是深入骨髓的疼痛，那是直接作用在意识上的痛苦，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锯开。 破境之间的战斗，一个瞬间的失误就足以改变结果，更何况是数个瞬间…… 在郝向晨和左洋等人的惊叫声中，宋振海的头颅被对面那名南齐破境一剑削飞！ 他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念头，也没有什么遗言，他甚至连愤怒都没有，直到死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依旧是一片嗡鸣之声。 一代月国名将，就此陨落。 “啊！”林四嘶声大吼，仿佛因为宋振海的死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 “为宋将军报仇！杀！” 他凄厉的吼声传遍了整个战场，一时间北方军如同疯了一般撕咬着面前的敌人。 第795章 狠辣无比 宋振海在北方军中的威望确实极高，尤其是眼前这群被他一直带在身边的人马，完全就是他的嫡系部队。 按照正常步骤，林四想要压服他，然后顺利接手这支大军，不知要想多少办法，又要耗费多少精力。 而这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他真的能感化宋振海，最终被他认同吗？ 他会因为自己的实力身份乃至指挥水准，就真的幡然醒悟，然后真心与自己将帅言和，从此心甘情愿配合自己吗？ 这个人，为了自己的位置，根本就不顾与南齐战争的结果。 继续纵容他，容忍他，安抚他，只会让他越来越猖狂！ 妥协，是换不来尊重的！而林四也不想要他的尊重了…… 他对宋振海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他没有那么天真，也没有这份耐心了。 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简单的办法——杀掉宋振海。 杀了他，一了百了，什么阻碍都没有了。 这是月山都不太敢做的事情，杀死宋振海很可能会让北方军大乱，而南齐人则会趁乱而入。 而同时，这种事，也会对月国朝野上下造成极坏的影响。 但林四还是做了，一如宋振海打算在战场上阴死他一样，他从一开始，也是抱着在战场上阴死宋振海的打算。 惟有这样，才能将他死后的影响降到最低。 宋振海想要他陷入和南齐人的厮杀之中，他其实，也是抱着同样的念头。 无论宋振海之前为月国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无论他家中是否还有妻小，这些全都不在林四的考虑之中。 他考虑的，只是用最快最有效的手段除掉挡住胜利的绊脚石。 宋振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南齐人手中的，无论谁想要为宋振海报仇，都只能去找南齐人。 没人知道宋振海是他害死的，就连那名杀死了他的南齐高手都不知道。 战斗中偶尔愣神也并非罕见的事情，更何况他觉得自己那一剑挥得本就极快，他是破境高手，他杀死另一名破境高手也不是什么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不是吗？ 在郝向晨与左洋等人看来，宋大哥很可能是大意了，他可能是因为一直把心思放在了怎样杀死林四身上，以至于某个瞬间忽略了自己面前的敌人。 在他们看来，这真是一种极其不值得的死法，然而这已经成了现实。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其一是继续之前的计划，继续坑杀林四。 因为宋振海的死，现在林四再次对上了那三名破境高手，情势似乎又要变得岌岌可危，他们还有机会。 其二，便是放弃这个计划。 宋振海死了，北方军中，再也无人能和林四抗衡。 挟着这场胜利之威，林四很容易便能真正掌控住北方军，到时候他们只能坐视这一切发生。 他们，当然不能接受！ 于是他们和那近百名亲兵不动声色的渐渐向着林四移了过去。 而林四，却仿佛真的一无所觉，他依旧深陷在和那三名破境高手的苦战之中。 哪怕他看上去很疯狂，看上去势如疯虎，但高手之间的战斗并不会完全被信念和决意主宰结果，最重要的还是实力。 一名破境初期，两名破境中期，放在过去的战争中，那是足以让月山皱眉，让边关大将头痛不已的阵容。 林四能拖住这三个人，已经足以自豪了。 他没有机会再分心再做其他…… 无论郝向晨、左洋还是那百余名宋振海的亲卫高手，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林四被这三名南齐高手逼退到郝向晨身边时，谁也没有感到奇怪。 在这三名南齐高手眼中，面前所有月国人都是敌人。 他们并不知道周围这近百名月国人，其实算是自己的‘队友’。 某一刻，面对刺向自己身前的一剑，明明单体实力更强的林四没有如之前那般横剑格挡，而是突然避了开去。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剑锋前，这一刻，三名南齐高手明显感受到对面林四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看到自己剑锋前的目标，突然变成了刚刚被林四挡在身后的郝向晨。 对他们来说，这同样是敌人，更是敌军之中的重要将领。 杀了他，同样是收获一件。 三柄剑没有停留，而是继续一往无前的刺向了前方。 仅有极境后期实力的郝向晨如堕冰窖，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掉入了万蛇窟之中，透体都是毛骨悚然的寒意。 而他也确实没有动弹的能力了，在那一刻，脑海突然传来的一阵猛烈剧痛差点令他直接昏迷过去。 没有任何悬念，噗！三剑同时刺入了他体内，这名北方军大将步了宋振海的后尘。 “啊！郝将军！我和你们拼了！”林四非常‘及时’的跳了出来，出现在了剑锋前方。 铛铛铛！他拼尽全力，格开了这三剑，随后如同发狂的魔兽一般对三人发动了狂攻。 但是，他这种优势仅仅只持续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很快他就又被压到了下风。 而这也让那三名南齐高手心头大定，斩杀了宋振海和郝向晨之后，他们已经变得斗志昂扬！ 即便这一仗输了，只要再接再厉斩杀掉林四，那就算值得了！ 杀了林四，月国必定大乱！ 左洋此时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无论宋振海还是郝向晨，似乎都死得太憋屈了点。 但很可惜，他只是极境中期，他看不出其中的玄妙之处…… 于是，直到下一刻，他也如郝向晨那般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南齐高手时，他才恍然大悟。 太反常了，只是他已经没机会说出这一切。 林四的神识攻击简直就是南齐高手的最佳‘帮手’，这一击甚至直接在左洋的脑海内掀起了一阵滔天风暴，将他的意识彻底摧垮成了碎片！ 左洋毫无意外的被一名南齐高手斩杀当场。而他的死，让周围还剩着的那七八十名宋振海的亲兵们彻底失去了主心骨。 宋振海的计划，惟有古于达，郝向晨，左洋以及他们这一百人知道。 他们这些宋振海的亲兵，哪怕称为宋振海的家仆死士也不为过。 宋振海死后，至少还有郝向晨和左洋指挥着他们，而现在这两人也死了。 一时间，他们不知该何去何从。 林四为他们做出了选择…… 还活着的这七八十名宋振海的亲兵，他一个都不会留着，虽然他们全都是月国军人！ 此时的林四，残忍冷酷得令人发指！或许这一刻，是他最接近‘刺王’本性的时刻。 ‘带着’那三名杀伤力强大的南齐破境，他不断游走于人群之中。 谁也不知道他在暗中对‘自己人’出手，在所有人眼中，这位勇猛超群的王子殿下，以一己之力拖住了敌军最强大的三人，一直苦苦坚持到了现在都没有倒下。 如果不是他，或许北方军已经死了更多的人吧？ 他的韧性，他的意志足以让每一名北方军将士动容…… 人们根本注意不到那七八十名宋振海的亲兵，此时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倒下。 他们或沉浸在即将大胜的喜悦中，或震惊于宋振海和郝向晨等大人物的死。谁又知道，宋、郝、左等人以及此时正在倒下的七八十名亲兵，全是间接死在林四手中的呢？ 他没有对任何一个月国人出剑，甚至连剑气都没有放偏一缕，表面上，他的攻击全都是朝着三名南齐高手而去的。 但是，一名十方楼顶尖刺客想要在这战场上杀人，所用的手段，又哪里是这些军人所能想象的？ 一直到最后一名宋振海的亲兵倒地身亡，林四才停下了这场‘刺杀’，将自己的心神彻底放回了眼前的战斗中。 早上的军事会议中，还有十几人也支持了自己。 明知道自己的计划荒唐无比，明知道自己是个‘昏聩的主帅’，他们依然大声为自己唱着赞歌。 他们或许不知道宋振海的计划，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不言而喻。 因为当时宋振海在支持自己，这些人也跟着看出了点什么。 他们不在乎胜利，他们只在乎某种风声，某种苗头…… 这些人，善于察言观色，善于见风使陀，他们已经不算一个真正的军人。林四本打算一个不留，将他们全部坑死在这里。 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算了，已经杀得够多了，暂时已经够了…… 剩下的这些人，终归罪不至死。 宋振海和郝向晨等人一死，这北方军便彻底清明了，从此自己便能不受阻碍的大展拳脚。 他暗暗吐出了一口浊气，一时间只觉得心头一片畅然，以至于布满血迹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诡异无比的笑容。 这笑容让对面的三名南齐高手莫名其妙。 “这小子失心疯了！” “他的帮手都死光了，别让他跑了！” “嘿嘿嘿，弄死这个月国王子！” 在和林四对战的时候，他们还顺手杀掉了上百月国高手，其中包括三名月国大将，这让他们的信心空前高涨。 能够斩杀天境高手的人，也不过如此嘛！ 此时，他们只觉得无论什么都挡不住自己。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只是被林四利用来清除异己的‘工具’，而现在这‘工具’已经完成了使命，所以…… 当先那名破境中期的剑客重重一剑劈向林四，在他的预料中，林四要么躲避，要么勉强格挡一下，就会被自己两名同伴夹击，然后继续后退。 因为之前，已经有过太多次同样的情景浮现了。 铿！ 蓝影划过一片流光重重打在了他的剑身，他脸上掠过了一抹惊愕之色。 他的剑还未彻底劈尽势头，就已经直接被挡住了，对方这一剑的速度比先前快了太多太多。 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到一股无法抵御的庞然大力从剑身涌来。 他的剑竟然笔直的被带了回来，而且比他下劈时还快。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挥得出这样的一剑？ 有诈啊，如果对方有这样的实力，怎么可能还会拖到现在？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杀死郝向晨时，林四突然消失在面前的那一瞬。 “谢谢……”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林四在他耳畔低笑。 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表达内心的震骇，更无法出声提醒自己的同伴。 噗，他的身体被大剑自下而上切开，死前的那一刻，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无法置信的表情。 他几乎已经能看到，自己那两名同伴很快就会来和自己‘相见’。 第796章 否认 一刻钟后，这场伏击战终于结束。 将近十万南齐先锋军被全歼，他们的主将副将一个也未能逃掉。 南齐军中的三名破境高手被林四独力斩杀，而余下的数十名极境高手也全数被灭。 而为了得到这个战果，八万北方军仅仅只是付出了五千人伤亡的代价。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辉煌无比的大胜，如果不是宋振海和郝向晨左洋战死的话，恐怕现在北方军已经是人人喜笑颜开了。 无论如何，宋振海也是北方军原本的主帅，他在这支大军之中，留下的烙印太深了。 不过即便如此，此时北方军中也不知有多少人表面虽然悲戚，心内却是振奋无比。 这场胜利，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快要被内陆军那一系列战绩以及林四的那番话，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如果再不用一场大胜来为自己正名的话，他们或许会自己将自己逼疯。 “宋将军身先士卒，却不幸战死，他是我们月国的英雄！为宋将军报仇，攻下沧城！” 不等众人有感慨的机会，林四已经一马当先，出现在了队伍的北面。 浑身浴血的他高举着大剑，宛如一尊战神。 他杀死那三名南齐破境高手，极大的鼓舞了军心，同时也算是为宋振海‘报了仇’。 许多军官其实明白他和宋振海面和心不合，但现在宋振海已死，北方军群龙无首，再也无人能和林四的威望抗衡了。 在这种情况下，林四依旧没有说宋振海一句坏话，反而第一时间就为他确定了英雄这一身份，这让他们心内也好受了许多。 至于士卒们，此时已经是战意滔天，林四的剑指向哪里，他们就冲向了哪里。 于是，仅余不到四千南齐人镇守的沧城，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林四轻易攻了下来。 城内南齐先锋军与辎重兵运来的帐篷铠甲兵器粮草器械，全都被林四当成便宜捡了去。 至于城内的南齐官员，林四并未如先前那般直接杀无赦，而是交给了扶摇全权处置。 和密城与明城不同，在那两座城，林四只是匆匆而过，他要的只是当天城内不出乱子就行。 而沧城，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将会成为他抵御南齐人的重要据点。 这里他必须要好好经营一番，城内许多事务都需要互相交接，确保这里尽快走上正轨。 至于南齐人会否配合，这根本就不在林四的考虑范围内。 他给了扶摇最大的权限，哪怕将那些南齐官员和投靠他们的月国帮凶杀光也在所不惜…… 直到此时，战斗暂时尘埃落定之后，扶摇才算是真正心悦诚服了。 之前急速出兵时的那些缺陷，已经不再是缺陷。 得到了南齐人的粮草辎重装备之后，北方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补充，甚至比他们在广城时的待遇更好了。 毕竟十万南齐先锋军是先头部队，他们进入沧城时，还带来了一些后方大军要用的物资…… 而原本已经完全没有希望攻下来的沧城，他真的直接以雷霆之势攻下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攻防战，没有多么惨痛的伤亡，这座原本难攻至极的城池，简直就像是脱光了衣服等着他…… 不光是他，随着他一共到来的北方军将领们，此时也是心情复杂无比。 即便他们再拥护宋振海，此时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宋振海已经成为了历史，而面对指挥水准比宋振海高出数筹的月连山殿下，他们很清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随后的时间内，古于达终于带着六万骑兵来到了沧城。 看着城头上插满的月国旗帜，他原本沉重悲哀的心情变得惊讶莫名。 他很快也得知了之前那场伏击战的全部经过，和其余将领不同，对于宋振海的死，他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林四。 没错，宋振海和郝向晨左洋都是南齐高手杀死的，当时有许多人亲眼看到了那一幕。 而敌军之中，出现三名破境高手，也确实会带来极大的凶险。 在其余人看来，这是宋振海命不好，如果他当时不冲得那么靠前，那这位堂堂镇北将军，绝不会死得那么不值。 但对古于达而言，这其中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为什么死的偏偏就是宋振海，郝向晨，左洋这三人？为什么其余将军毫发无伤？ 既然林四事前就打算暗中派兵伏击，那说明他今天早上军事会议时那番愚蠢的话完全就是在演戏。 只是他演得太像了，不光骗过了宋振海，连自己都被骗过去了。 这个人的心机实在太深了，自己昨晚的警告，他绝对已经猜出了宋振海要杀他。 他不可能不对此做点什么！ 自己本以为他最多就是自保，抑或拆穿宋振海的阴谋。 但现在看来，他比自己想的要狠辣得多，他竟然直接杀掉了本国的边关重将…… 而且杀的还不止一个！ 虽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段，但古于达却无法继续沉默下去了。 这件事，他和林四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如果互相装糊涂，那只会让他们双方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痕。 他再次敲开了林四的房门。 在进门之前，他是打算质问林四，和他摊牌的。 但在进门之后，他却发现自己没法开口，因为唐小芷和若若也在。 这位王子殿下除了行军打仗之外，其余空闲时间似乎都腻在了女人身边，看上去有些不务正业，甚至是贪恋美色，但古于达对此却没有了丝毫不满。 在他看来，任何一个能打出栾山伏击，甘城之战以及沧城之战的人，都有资格这么做吧？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的人，至少要能做得比他更好才行。 只是，他现在要说的话，却不能传入第三个人的耳中。 一旦被外人知道宋振海是被林四害死的，哪怕只是略有嫌疑，也会引来无穷后患。 而在他眼中，唐小芷和若若这两个女流之辈明显都是外人。 古于达，终归还是很谨慎的。 只是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四就能看出他此时的念头。 他确实不愿意让唐小芷听到接下来的谈话，毕竟那代表着的，是自己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一面。 但转念一想，以她的聪明，或许早该猜到什么了，她昨夜就知道宋振海要杀自己，而今天宋振海死在了自己身边不是吗？ 更何况，一向善解人意的唐小芷，此时却好像根本没看出古于达眼中的为难。 她仿佛忘了某些军中机密事情是不能随便听的，她偏偏就故意任性的留在了房内，甚至拉着若若一起。 林四终于感受到了唐小芷的异常，不过他却并未多想。 而是对古于达笑了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古于达将注视着唐小芷与若若的目光移了回来，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你确定？我接下来要问你的东西，可能很不一般。” “是的，我确定。” 古于达再不犹豫，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宋大哥，郝将军，左将军，都是你害死的，对吗？” 这个问题，问得极为直接，也极为大胆。 换作一般的主帅，只怕会因为这句话而勃然大怒。古于达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无法不问，甚至都不想去慢慢旁敲侧击。 林四并未动怒，他只是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死在南齐高手的手中。” “但是，你明明知道他们打算杀你，你有理由那么那么做……” 林四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但是，这只是你的猜测。” “你有那个实力，做了却不敢承认么？”古于达毫不退避的与他对视着。 “如果阿四被宋振海杀了，你会这样当面质问宋振海吗？就因为他有这个实力，他就必须要为想杀他的人的死而负责？” 不等林四继续开口，房内就响起了意料之外的女声。 出声的人是唐小芷，这让林四自己都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以唐小芷的性格，是不可能会在这种场合发声的。 她的维护，让林四有些汗颜，又有些感动。 但古于达却不会这么想。 “我想，这件事，你并没有评论的资格。”他冷冷看了唐小芷一眼。 林四沉声道：“她有，她是将来月国的王后。” 古于达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得不换一种目光来打量唐小芷了。 林四这句直白的话，如果传出去，不知会引得月国多少人会为之议论纷纷。就像当初，还是王子身份的月洛宁要迎娶华素素时，受到了无尽的瞩目一般。 一国之后是何等大事，古于达本以为林四只是玩玩而已。毕竟他房内同时存在着两个女人，而且唐小芷出身平民家庭。 这种事无论在谁看来，都蕴含着某种男人都懂的意味。 当年的三王子月山，不就是百花丛中过的人物么？直到他登基后，才认识了现在的王后。而在此之前，和他有过交集的许多女人，又有哪个进了宫？ 即便林四将来真的迎娶了唐小芷，她能不能成为正室王妃都很难说，更何况是登基后立为国母王后？ 林四现在这句话，哪怕只是一句戏言，也让古于达不得不慎重对待。 虽然历来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只要林四自己不反对，那他的未来王后确实有资格在月国任何场合发表她的意见。 尤其，这个女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竟然毫无反应，似乎觉得自己将来做王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古于达努力将波动起伏的心情平复了下去，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宋振海的事。 “他当时在宋大哥的身边。” “所以呢？为了避免嫌疑，为了让你现在不怀疑他，他就必须要保护好想杀他的宋振海？在激烈的战场上，在和三名破境高手交锋的凶险时刻，还要分心去当宋振海的护卫？” 这个女人的词锋，显得锐利异常。 如果自己继续辩驳下去，那只会显得蛮不讲理。而且，古于达确实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唐小芷。 哪怕他依旧没有放弃对林四的怀疑。 第797章 权术 古于达此行有个最大的缺憾，那就是他没有任何证据。 他只是凭直觉怀疑宋振海之死是林四刻意造成的，但事实上，那件事除非林四本人主动承认，否则真相已经不可能查得出来了。 仅凭着怀疑，他就要林四担下这份罪名，确实很荒谬。 以林四的身份，愿意给他质疑的机会，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他古于达，本来就没有任何资格要求林四这位主帅。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会当场翻脸。 他一脸落寞的看着林四，似乎对他这种‘刻意隐瞒’感到很失望。 但林四又不是蠢货，他怎么可能仅凭对方三言两语就将这种罪名揽下来，空留一个把柄在对方手中？ 哪怕，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 古于达又有什么资格要他亲口承认？ “你让我有点失望，如果你找我为的就是这件事的话……”林四漠然望着他：“别忘了，你曾经参与过他的密谋。” 古于达惨然一笑，这才发现自己此行实在太过天真也太过愚蠢了。 “所以呢？你也要对我下手了？” “南齐人并没有被消灭干净，最多还有三五天时间，就会有三十万敌军陆续杀到沧城。”林四扯了扯嘴角，一脸讥诮的望着他：“如果你还将为数不多的时间与精力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的话……” 这不是无关紧要的事情，镇北将军死了！北方军的首领死了！ 这件事放在任何国家，任何年代，都不会是一件小事！ 古于达的内心在咆哮，他心内无比的愤懑，但林四接下来的话却让这愤懑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那你就滚蛋吧。我现在对你保持着友好态度，是因为你是北方军的二号人物，是镇护将军。你的存在，能让这支大军以更好的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三十万南齐敌军。 如果你不想干，或者想要干点别的事情，我会找其他人替代你。你完全可以现在就离开北方军，弦城军部可供养老的闲职应该还有不少，看在曾经共事过的份上，我可以亲自出面帮你要一个位置……” 到了现在这一步，林四已经有足够底气说这番话了。 他彻底掌控北方军，已经成为定局。任何人都无法阻挡这股势头，古于达也不能。 他现在对古于达所说的，就是他内心的真话。 今天早上，他之所以让古于达领着骑兵落在后面，一则是让他无法领到之前那场伏击战的功劳，让他无法在宋振海死后，有机会借着那功劳从北方军二号人物顺势爬到一号人物的位置。 二则，他确实打算留着这个人。 这个人终归还是有才能的，而他比宋振海等人还是多了几分底线。 宋振海之死，对北方军不可能一点坏影响都没有。而如果古于达愿意配合的话，是有利于北方军快速摆脱这种坏影响的。 但如果古于达刻意不配合，那他也不会挽留。 孟真，满学，仲凼这些人，林四是不会亏待的。 尽管他之前抽空了这些人的兵权，但这些人毕竟是在之前就背离了宋振海的意思，主动‘投奔’了自己。 他们没有背弃自己，那么自己就不会让他们受委屈。杀掉郝向晨，杀掉左洋，除了清除阻碍之外，也是为了给孟真等人腾位置…… 如果古于达要走，那林四会很干脆的把他的位置也腾出来交给其中某人。 刚刚那场伏击战，是孟真满学仲凼等人直接指挥的。除了林四这个主帅之外，功劳最大的就是他们。林四要提拔他们，谁也无话可说。 虽然在权术方面，月洛宁对自己的弟弟嗤之以鼻，动辄嘲讽鄙夷，觉得他依旧稚嫩无比。 但不可否认，经过了王宫那几个月的学习之后，现在的林四相对于从前，已经有了极大变化。 他利用计谋操纵着战争，目的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当前的战斗胜利，同时还包括了一些自己想要得到的其他结果。 古于达听出了林四话语之中的底气与更多的含义，他的面容在这一席话之后，仿佛瞬间就变得苍老了几岁。 “不用了……”他的身子晃了晃，最终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就那么离开了这里。 …… “他会怎么做？你会除掉他吗？” 直到古于达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一直未曾出声的若若才笑吟吟问道。 林四摇了摇头：“我没那么狠辣，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古于达并不笨，而且他对权位看得很重，否则当初不会为了反抗我的权威，而和宋振海走到一起。” “这样的人，你也会用？” “只要他能当好他的镇护将军，好好抵御南齐人就行了。至少，这方面他暂时并未让我失望。” 唐小芷一脸出神地望着神色淡然的林四，刚刚对古于达说出那番话的林四，给了她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简简单单的‘虎头人’了，他变得很复杂，复杂得让自己都有些认不清他了…… 而就在此时，他们这里再次迎来了‘客人’。 在看到扶摇的那一刻，林四脸上浮起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 “呦！我们的城主大人怎么有空来这里？难道沧城那么多事务，这么快就被你打理好了？” 刚刚的沉重气氛，仿佛一瞬间就清扫一空。 扶摇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闻言只是没好气的笑道：“怎么可能？沧城这种大城，仅仅一天时间，怎么可能梳理得好？而且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任命我当城主了？” “哈哈，我没任命你做城主，只是因为将来会对你有更大的任命嘛！我未来的丞相大人……” 因为先前那句将来的王后，林四仿佛玩上瘾了，竟然又提前封了个未来的丞相。 这让房内三人都不由得暗暗抽了抽嘴角，丞相乃是百官之首，这个位置何等重要？往往都要经过许许多多国王与臣子之间的权衡、考量、谋划、讨论甚至是互相妥协最终才能定下人选。 尤其，现在的林四还不是月王，而扶摇只是一介白丁。 扶摇只当他在说笑，而唐小芷与若若也都有着同样的感觉。 “我来找你，可不是来和你聊天的，沧城并不同于一般的城池。”他很快将话题切到了正题上。 林四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能让扶摇头痛的事情，看来应该是相当棘手了。 “你遇到了什么困难？”他沉声问道。 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在这座城和三十万南齐大军打一场艰苦的攻防大战。 而在大战之前，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后方，不求城内民众们多么踊跃的支持大战，至少不能在大战时，后方还出现乱子。 “或许你已经注意到了，今天我们的大军进城时，这座城根本无人前来迎接。”扶摇平静道。 第798章 无人迎接 “是的……” 林四皱眉努力回想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扶摇说得有些夸张，事实上大军进城时，城内还是有近千民众出现在了街道两侧。 但和甘城嘉城密城明城这些被他打下的城池相比的话，那自然是有着天渊之别。 在那些城池，林四的大军受到了无比热烈的夹道欢迎，几乎是整座城内的数十万月国民众倾巢而出。 人们含着泪声嘶力竭的迎接着前来解救自己的军队，鲜花礼花掌声渲染了整座城的光彩。 而相比之下，沧城的迎接阵容确实相差极大。 哪怕是那近千民众，也只是默默看着进城的大军，没有人冲上前来和士卒交谈拥抱，更没有人为之欢呼流泪。 如果不是扶摇提醒，林四本以为这不足为奇。 自己总不能每次打了胜仗之后，都要求一场盛大的迎接仪式吧？那未免也太臭屁了。 而沧城作为月国最北面的一座城池，作为最早被南齐占据奴役的地方，会有一些不同之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吗？ 直到扶摇现在这句话，他才感觉到，这确实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要形容的话，当时出现在街道上的那近千民众，脸上有的只是麻木和漠然。 对于前来解救他们的月国大军，他们既没有表现得多么欢迎，也没有什么仇视，仿佛这根本不关自己什么事。 而林四还记得，当时自己曾经在一些街边房屋的窗口和门缝之后，感知到了一些视线，那些视线带着警惕，带着审视…… 这座城，确实很不一样。 扶摇缓缓道：“这座城，并不好管，你想要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大本营，恐怕很难。” 林四挑了挑眉头：“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沧城，你该知道，沧城从前是个什么样的城池，这里有很多的帮会势力。” “据我所知，学园之城似乎也有不少帮会，你这位学园之城的城主之子，还会怕什么帮会？”林四皱了皱眉。 “不一样，学园之城毕竟是个太平之地。那里的帮会虽然也不弱，但却要规矩得多。这一点，只从双方的称谓便能看得出来……” “什么称谓？” “学园之城的帮会，一般都会被冠以地下帮会，地下势力之称。他们自己也默认了这一事实，他们一般不会去碰触官方所能接受的底线。而这里不同，这座城其实就是各大帮会在管着，他们可不是什么地下的组织，他们就是明面上的统治者。” “原来如此，那这些人以什么为生？” “除了开赌场开青楼开酒楼以及收城内的保护费，收往来商队过路费之外，就是做买卖了。” “做买卖？”林四讶然不已。 “任何买卖，包括贩卖奴隶，贩卖铠甲武器魔核，贩卖盐铁，贩卖情报，贩卖所有其他官方不准交易的东西。当然，也有一些正当买卖……” “奴隶？月国还有奴隶？”林四有些不可思议道。 “总有家族落魄，总有贫民生活不下去，总有一些战俘……” “卖去哪里？” “从外地卖到月国，或者从月国卖到南齐乾蓝紫星岚国……总之有人卖就有人买。” “那情报呢？” “各种情报，修行者之间的，两国军队之间的，地方官场上的，家族间的……” “这种事，北方军也不管？” “管不了，帮会并不仅仅是修行者，还有大量的普通人。” 呼，林四长长吐了口气，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这座属于月国的城池。 “这里的普通民众呢？对这种情况听之任之吗？” “这里哪有什么普通人？虽然绝大部分人不是修行者，但多半都是月国其余地方混不下去的。他们在这里或许受到了帮会的欺压，但帮会也算是变相给了他们保护。 这座城池之所以会这么大，是因为有不少月国其余各地的人涌了过来。除此之外，这里距离南齐很近，城内还有相当一部分南齐民众。” 林四眯了眯眼睛：“所以呢？这里的人被南齐人同化了？” “不，这一点我无法确认。但有一点，你觉得这些人，会希望月国官方彻底掌控这里吗？如同管理其余城池一样管理这里？” 林四默然片刻，最终缓缓摇了摇头。 扶摇说得没错，来到这里的月国人，多半都是在月国其余地方犯过事，抑或和人结过怨的。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批不服管束，又想要做点什么的修行者。 无论他们是主动来到这里，还是被动被赶到这里，流放到这里，选择沧城原因很简单——这里自由，而且安全。 至于住在这里的南齐人，应该也是类似的原因吧？ 难怪对于大军进城，那些人表现出了那样漠然的态度。恐怕无论是南齐人还是月国人统治这里，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吧？ 只要不干涉沧城的事务就行，至于城池归属哪个国家他们完全就不在意。 虽然理解了这一点，但却不代表林四会支持他们。 “我需要一个稳定的，不会给我的大军扯后腿的后方。”他淡淡道。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话语中却透出了一股强烈的决意。 扶摇叹了口气：“所以很难……” 唐小芷忽然问道：“之前北方军是怎么管这座城池的，他们不可能会放任不管。” 林四和扶摇都听出了她的意思，之前怎么北方军怎么管的，现在照旧便可。这样既能最快稳定这里的局面，还能让这里的人最容易接受他们。 “一半合作，一半放任……” 扶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是林四。要不要延续之前北方军的老路，取决于林四的态度。 “具体呢？”林四不置可否的问道。 “以前北方军在这座城池里有驻军，但他们只管城防。而内政，则是依赖当地的帮会自主经营。 军方会向帮会收取一些类似于保护费的油水，甚至会和他们合作做一些事情。帮会给军方面子，承认他们的官方地位，同时，军方也不会插手这座城的内部事务。 说白了，就是军政分离，各行其是。”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帮会有多强？” “这里原本有一个大型帮派‘残月会’，最鼎盛时修士人数不下六千，极境足有两百。两个中型帮派‘战虎帮’、‘天杀会’，修士人数都在一两千，极境各有二三十个。 至于其余的小型帮会多如牛毛，但人数少的不过十几人，多则近百人，能有个元境就不错，成不了气候。” “这些帮会名字，倒是很有气势。”林四扯了扯嘴角。 确实，这样的实力，军方真的想要将他们剿灭是很难。 修行者和普通大军有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他们很灵活。摆开阵势对攻，或许这沧城内两万来名的帮会修行者还战不过五万普通大军。 但他们不会这样愚蠢的正面硬撼大军，他们大可骚扰刺杀，那样他们即便面对十万大军也有一战之力。 而且他们完全可以在形势不妙时逃入南齐，形势稳定再回来。 这些人就像是生长在月国身上的顽疾，想要根除很难。 而军方，可能也想借重他们的力量来抵挡南齐人。毕竟这沧城的人既不想被月国管制，也不想被南齐人插手事务。 “是很有气势……”扶摇苦笑了一声，仿佛已经习惯了林四这种天马行空的风格。 “残月会是什么来头？凭什么能这么强？” 第799章 残月会 扶摇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他会问出这个问题。 “残月会，只听名字你或许已经发现了点什么。残破的月，这是一支专注于和月国作对的帮会。三大帮会里，他们对月国官方最为仇视。” “哦？” “这支帮会之所以能成为最强，是因为他们的首领，是个破境后期的高手。这种实力在月国代表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而除此之外，两年前，有四千外族强援加入了他们。这让他们彻底成为了沧城最大的帮会，沧城四个城区，当时有三个都属于他们。至于最后的西城区，还是他们不想对其余帮会赶尽杀绝，主动留出来的。” 林四抽了抽嘴角，只觉得一阵头痛。 扶摇颇为好笑的瞅了他一眼：“没错，那个破境后期的首领姓容。而两年前加入他们的四千强援，前阵子我们刚刚见过……” 林四忍不住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头。 看来，这残月会，就是属于容雨的那个组织了。 以容雨的实力，他要在一座边境城池发展力量，很容易就能壮大起来。因为破境后期，已经是东南六国最强大的存在了。 “残月会现在怎样了？” “一年前南齐进攻沧城时，残月会的大批人马撤离了这里。留下来的仅有一千余人，极境不过十余名，而战虎帮和天杀会不同，他们并没有走……” 林四很清楚残月会为什么会大举撤离，因为自己吧？ 那时候的容叔，很清楚自己与月洛宁的友情之深，他明白自己想要帮助月国，所以他也放弃了原本的反月立场。 而北谷一族，他们和月国本就无仇无怨。 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这一点，原本反月的‘残月会’，甚至帮助月国守御城池，抵抗着南齐和紫星联军…… 至于留下来的那一千人，恐怕是无法接受容叔改变了的立场吧？ “所以，残月会现在处境不好？” “很不好，之前一家独大时，他们难免会得罪很多人。而当残月会的实力一落千丈后，他们必然会受到其余势力的反扑。他们的损失很惨重，最终不得不交出了原本的地盘。 北城区，南城区，西城区全都落在了战虎帮和天杀会手中。残月会只能和其余帮会一样，龟缩在东城区。” 林四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对于这个‘残月会’，他的感情很复杂。哪怕除了容雨之外，这帮会内其余任何一人他都不认识。 他去参加圣山之战的那一年多时间内，容雨曾派人来学园之城暗中保护过唐小芷，而那些人自然就是残月会的。 更不用说，其后容雨与北谷一族还参与了对南齐的战争。 但另一方面，这个组织是反月国的，而是留下的这一千多人，更是其中的顽固分子…… 林四不可能支持他们这种事情，尤其他现在已经成了月国王子。 除此之外，这些帮会在沧城这么多年，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情。 他最终只是问道：“南齐人打下这里之后，没有对这些帮会下手吗？” “不清楚，应该是没有来得及吧。”扶摇推测道。 林四微微点了点头，默认了他这一看法。 事实上，无论月国还是南齐，应该都不喜欢沧城这种脱离朝廷掌控的城池存在。只不过，这座城池内的帮会力量着实不弱，想要彻底剿灭他们并不容易。 除非南齐和月国合力，否则他们大可两边跑。一旦跑入南齐，月国官府就无力去管了。反之逃入月国，南齐官府亦是如此。 一年前的南齐，在紫星王国的帮助下，可谓是有着席卷东南六国之势。 那时候的南齐，是不会继续让沧城保持在月国时的那种‘特权’的。他们有天境高手撑腰，再加上规模庞大的大军，根本就不会忌惮区区几个帮会。 而且一旦打下月国，沧城就不再是什么边境城池，而是彻头彻尾的内陆区域。沧城内的人无论往哪边跑，都还是在南齐官府的笼罩范围内。 当时的南齐，应该是想要对沧城这些帮会开刀的。 不过那场大战，让他们无暇分身。毕竟要彻底剿灭这些帮会，需要很大一批高手与大军。那时候他们的高手和大军都在和月国作战中，他们只能将这件事，拖到彻底覆灭了月国之后再做。 然而，大战最终却莫名其妙的快速结束了。月国没有被灭掉，紫星王国的高手也撤了回去。 南齐占据了月国许多领土，这些地方都需要派兵派官员去驻守。加上月国北方军的威胁，至少几年之内，他们是无心去管什么沧城的。 沧城内的大小帮会，也因此而意外得到了喘息之机。 “对于你处理这座城的政务，这些帮会很不支持吗？”他继续问道。 扶摇无奈的耸了耸肩：“谈何政务？没有帮会的支持，根本就是寸步难行。这里的人对官方势力极其抗拒，他们宁愿给帮会交一个金币的保护费，也不愿意给官府交一个铜币的税。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我今天其实打算打开南齐军的仓库，给城内一些穷困民众发点衣物口粮……” 林四皱眉问道：“然后呢？他们拒绝了？” 他很清楚，扶摇这么做，最大的目的恐怕还是为了尽快收拢城内的民心。 尽管此举很功利也很现实，但民众得到的好处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是的，他们拒绝了。其实任何一座城池，都有异常穷困的人存在，沧城也不例外。但是，哪怕他们面带饥色衣不蔽体，哪怕他们很想收下，却也还是拒绝了我们的好意。” “因为有人不希望他们收下？”林四几乎能猜到背后的原因。 有些人不想这里的民心被官方收买，因为他们要保持独立性，他们要的是‘自由’。 现在林四的到来，让他们如临大敌。他们生怕林四顺手将他们的某些特权给收走，所以打算集结全城之力来和他对抗！ 拒收粮食衣物，只能算他们的第一步，只能算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如果林四强行要掌控这座城池，后面只会迎来更大更激烈的对抗。 “是……”扶摇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林四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抹寒光。 说实话，在打进沧城之前，对这座城池的一些状况，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知道这里帮会林立，知道他们暗地里做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或许是因为容雨的存在，林四天然就对这里有着一丝亲近感。要知道在龙燕时，他原本都想过将来回月国后，就在沧城逗留乃至定居的。 他原本甚至幻想着和南齐作战时，能够借用一下这里的帮会力量。 当然相应的，他也会给这些帮会‘报酬’。 就像他在龙燕作战时，龙燕王国不就借用了许多冒险团的力量吗？ 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何其天真？ 第800章 多余的人 “清剿这些帮会势力，你觉得能办到吗？” 仅从扶摇的这些描述，林四就已经对这些帮会势力产生了极大恶感。 是的，许多人都有一个混江湖的梦想，林四自己曾经也有。 江湖，这是一个听起来就很有气势也很厉害的词。 成为一个江湖人，就意味着可以游离于世俗中的许多规矩之外，可以不受许多约束。 就像他曾经的同班同学施鸿宇，在班上时，就希望别人喊自己老大。那其实，也是个小小的江湖。 而林四向往的是和其他修行者，和大陆各国，各门派修行者之间的那个大江湖。不是霸占着某座城的一个城区，然后对这块地盘上的民众收保护费。 他不会强行将不相干的人卷入自己的江湖，可沧城这些帮会不同…… 他们的江湖，是建立在欺压伤害无辜之人的基础上的。他们在拒绝遵守月国和南齐官方的一些规矩，追寻自由自在的同时，又自己立下了其他规矩，强迫其他人去遵守。 他们甚至，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贩卖武器铠甲装备，这是每个国家都明令禁止的事情。贩卖军事情报，这几乎等同于叛国。至于贩卖奴隶，这已经突破了林四的想象范围。 不剿灭他们，难道要像从前的北方军那样，向这些帮会妥协吗？ 这些帮会已经挑起了林四的杀心。 因为容雨，林四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已经是在内心经过了无数的煎熬与斗争。 但扶摇却摇了摇头。 “办不到，如果能办到的话，沧城这种现状也不会存在这么多年了。” 因为已经存在了许多年，就可以习以为常，就可以当成理所当然吗？林四完全无法接受。 他淡淡问道道：“为什么办不到？将沧城四门一闭，区区几万人能挡得住十几万大军？” “别忘了，沧城有五十万民众。这些帮会扎根其中，你能分得出谁是无辜民众，谁是普通帮会成员，谁是帮会修行者？谁是自由修行者？” 是的，除非林四将这城内五十万人杀光，否则想要彻底清除这些帮会着实不太可能。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哪些人是帮会成员，哪些人不是。也许某个看似普通的人，其实就是帮会里的耳目…… 更何况，他这个念头也未免太过残暴血腥了，毕竟并非每个加入帮会的人都作恶多端罪该万死。 “那看来，只能和从前的北方军一样，主动妥协了？”林四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扶摇能看得出他内心很不甘愿。 事实上，扶摇其实也已经看出宋振海是林四害死的了。 他毕竟是从封城开始，就一直呆在林四身边的第一‘亲信’，对宋振海的所作所为，他很是清楚。而对于林四内心的一些念头转变，他也最为了解。 在甘城时，林四在话语间，就已经向他透露过对宋振海的隐晦杀意。 而林四这次的伏击计划之所以要瞒着所有北方军将领，外人或许觉得是为了伏击计策的机密重要性，可扶摇却能看得出，这完全就是为了引宋振海入套。 和古于达不同，扶摇内心早已经无法接受宋振海的所作所为。故而对此事，他只字未提，只是装着糊涂。 但他却知道林四一旦心狠起来，是会非常疯狂的。 为了避免他再次涌起杀戮之心，做出骇人听闻的可怖事情，他连忙道：“是的，你想要一个稳固的后方，便只能这么做！只有继续和他们合作！ 而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民众并不希望这些帮会消失。相比于帮会，他们更抗拒朝廷的势力。你清剿帮会，或许也是为了他们不受欺压，但事实上你非但得不到感激，反而会得到谩骂。” 他希望林四行事能够更圆滑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想着和对方决裂火拼，毕竟妥协也是官场上的一项必要本能。 而沧城的内部事务，虽然谈不上什么官场，但却也绝不是战场。 他不想看到林四将战场上那一套也搬到这里。 为了让林四能够更容易接受这一点，他甚至改变了措辞：“这不是妥协，只是合作。你能得到一个不受打扰的后方，而今后甚至也能从中分到一些利益。” 林四微微笑了笑，他轻轻挥了挥手，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那就……合作吧。你自己看着办，无论怎么做，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 扶摇离去之后，坐回椅子上的林四闭上了双目，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谁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唐小芷来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她能看得出，林四内心是极其不甘愿那么做的。而以他的性子，想要他彻底妥协恐怕也不太可能。 他很可能，是有其他想法的。 “就那么做啊，和他们合作嘛。”林四打了哈哈，他不愿意让唐小芷接触这些事情。 无论战场还是那些帮会，都极其危险，其中不知蕴藏了多少的险恶与血腥。唐小芷只是个涉世未深的普通姑娘，无论实力还是心态，恐怕她都承受不起这些吧？ 林四只希望她能远离这一切，虽然她很聪明也很善于观察，如果和她讨论一些事情，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但林四却不想那么做。 他很清楚，唐小芷那柔弱安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极其大胆同时又无比执着的好奇心。 就像当初她第一次在圣云学院见到自己时，竟然敢利用一个不算把柄的把柄，追着自己这个修行者不放。 如果当时她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修行者会怎样？ 林四无法改变她的这种秉性，也不想改变，他只能尽量避免让她听到这些东西。 果然，他这句话之中的敷衍意味，很轻易便被唐小芷听了出来。 “你在骗我吧？”她狐疑的瞟了他一眼，脸上已经有了不满之色。 林四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没有，你想多了……” 唐小芷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忽然说出了一句让林四心头一震的话。 “我想去帮帮扶摇，他好像没有什么助手，而且我最近也很闲。”她笑嘻嘻道。 林四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你看不起我吗？”她不满的翘起了嘴，虽然这副神态显得格外可爱，可同时也饱含着罕见的严肃。 林四不得不认真起来，唐小芷着实很不容易被糊弄。 “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术业有专攻。你又没接触过这些事情，你能帮什么忙啊？万一给他添乱就不好了，乖……” “我不会可以跟着学啊，只是给他当助手，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也不行吗？” “哪有什么简单的事情？刚刚他的话你也听到了，沧城很复杂。万一你不小心得罪了人，说不定会被那些帮会给暗中……” 林四说到这里，忽然不自觉的闭上了嘴，他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唐小芷立刻道：“原来这就是你不想让我去的原因吗？不是因为我做不到，而是因为你觉得很危险，那你就不担心扶摇吗？” “扶摇毕竟是极境后期的修行者，而且我安排了侍卫保护他。” “那你也可以安排人保护我啊！若若不是修行者吗？对了，若若是什么实力？” 林四尴尬的看了看若若，发现她正在掩嘴轻笑，眼内带着的是幸灾乐祸。 “她啊……哈，她不行，她实力一般，而且你怎么忍心让她陪着你奔波劳碌？难道别人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他违心的说着谎话。 “我不介意，我这段时间也闲得很，而且我很喜欢和小芷妹妹一起。”若若笑眯眯的拆了他的台。 “你……”林四咬牙切齿的瞪了她一眼，这女人应该看得出自己的念头，她这是故意煽风点火吗。 唐小芷何等聪明，只从这寥寥几句话就能听得出，若若的实力恐怕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此刻，她却已经无法将心思放在探究若若具体实力上面了。 “你就这么不愿意我接触你的事情吗？”她显得很是失落。 林四本能地反驳：“我没有……” “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之间的话已经越来越少了吗？你对我隐瞒得太多了，这让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换作这大陆上其他大部分女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尤其她的另一半还是个修行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在许多人的观念中，男主外女主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男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女人不需要干预，女人打理好家里的琐事，不要给男人添乱就行了。 可唐小芷不行，哪怕她的另一半是个王子，同时还是个手握重兵的将军。 她没办法安安分分，这是渗入她骨髓深处的本性。 对于这一点，林四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所以他没有如有些男人那样对这句话感到不爽。 “对不起，这段时间忽略你的感受。你怎会是多余的人？你是最重要的……” 唐小芷摇了摇头：“你不用抱歉，我知道你很累，我想帮你。” 林四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以后会有机会的。” “我不想等以后了，我现在已经渐渐认不清你了。你总是在一个人独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总是刻意不想我接近那些事情，这让我觉得自己离你越来越远……” 林四平日里的刻意隐瞒，她又何尝看不出来？ “有些事，你并不适合接触。” “可你根本就没有给我试试的机会，怎么就知道我不适合？” “那些事，有阴暗的，肮脏的，残酷的……你不会习惯的。” “或许吧。”她没有故意逞强，只是凄迷一笑：“或许我不会习惯，但我想要的，只是对你的了解更多一些。” 林四以为她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以为她还在执着于什么配不上王子的烦恼之中。 于是他摇头失笑：“你对我还不了解吗？我永不会背叛你的……” “我说的不是这些。”唐小芷伸手按住了他的嘴唇，满眼复杂的望着他：“这次来到北疆，我才发现，原来我了解的只是学园之城的你……” 第801章 唯一的朋友 林四本能的想反驳点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 他确实对唐小芷隐瞒了许多事情，如果说那些作战计划在付诸实施之前还可以用军事机密来形容的话，那么计划完成了之后呢？ 即便是那时候，他也根本就不会和她讨论这些东西。 无论是从甘城出兵，在台城转交指挥权给薛尘，还是在广城鼓动大军，在密城明城驻扎，在沧城之外伏击，诛杀宋振海等等一系列事件…… 他都没有和她谈过一次，无论是事前商量，还是事后总结抑或感慨。这些事情，他全都是一个人藏在心底的。 自从慕哲平在甘城那番话之后，他发现自己对唐小芷的了解还远远不够，他希望能多了解她一点。 他这些天一直尽量将唐小芷带在身边，内心是希望多陪伴她的。 此时才发现，原来两人彼此之间虽然生活在了一起，心却越离越远了。 因为，他在了解她的同时，根本没想过要让她了解自己更多的地方，甚至在刻意隐瞒她一些东西。 他动了动嘴唇，语气之中竟然怀上了一缕忐忑：“我是怕……” 唐小芷静静注视着他的双眸：“怕什么？” “怕你对我失望，怕你无法接受更复杂的我。” “隐瞒，就不会让我失望吗？” 她制止了想要说点什么的林四，而是自顾自道：“曾经在我心目中，你是个聪明的顽劣学生，是个心软的修行者，是个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别人的大傻瓜……” 林四眼内浮现出了一缕惭愧，或许自己真的变了许多吧。又或者，自己只是刻意在她一个人心目中留下了那样的印象。 自己根本没有她想的那样高尚，也没有她所认为的那般单纯。 “这次来到北疆，我发现自己错了。哪怕你在隐瞒，我仍然能看出来，你的心思极其缜密，你的心机深得让人觉得可怕。 你并不单纯，你所做的每个不可思议的举动，都有着背后的目的，你能利用许多人和条件达成自己的目标。你也不是个心软的人，一句话就能决定许多人的生死……” 林四垂落双目，他已经不敢再听她继续说下去了。 是啊，唐小芷并不是个简单的女孩。 从第一次和她相识开始，只要她想知道的，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隐瞒，都没办法逃得过她的观察与推测不是吗？ 现在自己天天都在她身边，那些刻意掩藏的东西，对她来说是多么的拙劣和可笑？自己应该让她非常失望吧？ 他几乎已经能预见到她转身离开自己的画面，那即将出现的一幕让他快要撕心裂肺，却根本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了这些，我并没有对你失望，我反而在为你自豪。原来我的林四是如此的强大，原来他这么受边关将士爱戴，原来他已经能够应付任何场面与困难，原来他是如此的值得周围每个人依赖。这样的林四，甚至让我忍不住有些崇拜……” 林四豁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她的眼里，只有真诚和爱意。 他无比迫切的想要说点什么，他没想到唐小芷竟然会这样看待他的改变。 然而，他的唇再次被她轻轻用小手按住了。 “我知道宋振海和另外那两人都是你杀的，我甚至知道，在古于达那晚的暗示之前，你就已经对他们动了杀心并且有了计划。 那晚他来告诉你，宋振海要杀你之后，你眼内甚至有欣喜之色对吗？ 古于达那晚的到来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及时了……将来我知道是你杀了宋振海之后，也能理所当然的当成是你无奈反击是吗？你认为这样，我就不会觉得你狠辣对吗？ 其实我都看出来了啊…… 但我不在意，换成另一个人，我都会觉得残害本国大将是无法容忍的，是罪大恶极的，但是你不同啊……”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前有过多少过节，但你是我的男人，难道我还要站在你敌人的立场去思考，然后大义凛然的谴责你吗？这些年你时常在外，一消失就是大半年，我总会担心我单纯心软的林四，会被外面的人欺负…… 现在我放心多了，但我不想你继续让我白白担惊受怕，不想对你一无所知，你明白吗？” 她移开了莹白如玉的手指，但林四却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他能做的，只是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他的耳畔，再次传来她的低声呢喃。 “书上都说，聪明的女人最好要会装糊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是我还不够聪明，我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 “我不会，我喜欢这样的你。”他颤声道。 “以后，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可以吗？” “好！” “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对！” 林四不知道她在指什么，此时的他，只想迫不及待答应她任何一个要求。 …… 唐小芷最终被林四亲自带到了扶摇面前，而对于他们的要求，扶摇除了最初略感惊讶之外，随后便极快的答应了下来。 快得让林四和唐小芷都觉得有些意外。 和扶摇一样，唐小芷并没有什么名义上的官职。最开始上任的第一天，她需要做的就是帮着扶摇整理一大堆沧城的卷宗账本。 虽然过往沧城的官方力量极其薄弱，但这终归是一座大城。经年累月下来，这些故纸堆里的东西还是堆积如山，恐怕她这几天都要忙得脱不开身了。 林四在一旁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眉目来，为她斟了一杯茶，却发现她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完全沉浸在了其中。 此时的她，对这些事务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显得生疏无比。哪怕只是给扶摇当助手，也仿佛有些不够格。 看着她忙碌不休，就连林四都替她觉得累，但他并没有继续打扰她。 他看到，唐小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欢欣快慰的笑容。或许，能帮着做这些事情，她内心便已经满足了吧？ 林四悄悄离开了这里，在门外，他见到了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的若若。 黑裙少女的眼睛只是怔怔望着院落外天际上的几朵白云，她的手中拈着一截不知名的青绿草茎。 这草茎在她手指间被无意识的折叠旋转缠绕成了无比复杂的形状，随后又被她快速解开，复又缠绕…… 她只是单手在做这一切，而那根草茎在她的指间仿佛就像活过来了一般。 林四很轻易从这不起眼的动作中，看出了她玩弄匕首暗器的指法熟练程度，但他却不想出声评论什么。 此时安静无比的院落，显得格外的美好，美好得让他忽然有些不愿再想即将到来的下一场战争。 最终，打破寂静的还是若若。 “我有些嫉妒你了。”她精致的侧脸并未转过来，仿佛在对着前方的虚空说话。 林四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石板上笑嘻嘻道：“嫉妒什么？” “你的嘴都快咧得合不上了，真是让人感到恶心。” 林四挑了挑眉，对她这句话颇感意外：“你曾经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可不会骂人。” “不骂人的时候，我心里想着的都是怎么杀死对方，你觉得哪样比较好？” 林四一时间被她这句话噎得张口结舌，是啊，她以前确实从不骂人，她永远的都是那么温柔恬静。 可是，她也会一边笑，一边将温柔的将刀子插入目标的身体。 尽管她似乎从未狂性大发过，但林四不敢保证下一刻她会否突然心态大变。 他只能闷闷道：“你今天怎么了？” 若若答非所问的笑了笑：“好好珍惜她吧……” 林四毫不迟疑道：“我当然会的。” “曾经我对你迷恋一位连初境都不是的普通女人，感到无法理解。” 林四笑眯眯道：“现在理解了？” “最初对她的主动亲近，我是抱着戒备和审视的。可是，她真的很奇怪，奇怪到后来我会忍不住去主动找她玩耍。”若若轻轻瞥起了眉，仿佛对这一切感到很是不可理解。 最终，她仿佛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抿嘴笑道：“她是我第一位朋友，也是唯一一位……” 林四浮了浮嘴角故意打趣道：“哦？难道我不算？” “你？”若若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只能算是暂时的合作者。” 林四哑然失笑，他并没有因为若若这句话而感到不忿，他很清楚能从她口中听到‘朋友’这两个字，已经堪称奇迹了。 但若若下一句话还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你打算怎样和尹漓撇清关系？” “咳咳……”林四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为什么要撇清？我和她只是朋友难道也不行吗？就像你也是一样，我是否也要和你撇清关系？” 对于尹漓，林四原本是抱着逃避态度的。有那么一段时间，只要提到尹漓这两个字，都会让他有很大反应，他生怕那样就是对唐小芷不忠。 但龙燕的那场短暂重逢后，燕高扬污蔑他和敌方的尹漓有勾结，甚至连龙燕众将都不信他。也许是因为逆反心作祟，这最终反而让他能够问心无愧的坦然面对和她之间的怪异关系了。 若若摇了摇头，在这种事情上，她竟然意外的显得很‘死板’。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朋友。而且，你和尹漓真的只是朋友那么简单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在瞎说什么？”林四慌张的向屋内看了看，生怕唐小芷听到这番谈话。 事实上，他们两人谈话的声音并不大，而且唐小芷并非修行者，在后堂忙碌的她是不可能听得到前面动静的。 第802章 可笑的出卖 “你心虚了？”若若意味深长的斜了他一眼。 林四顿时大为不忿：“心虚个屁！我只是不想你没事也要找点事出来！我和尹漓根本没什么，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么？当初是谁骗我说和她根本不熟的？结果一见面，连学狗叫这种要求都可以满足她……” “我当时明明是说这个要求不可以的！”林四恼羞成怒起来。 “然而你终归还是欠了她一个要求，我真好奇，她会提什么要求呢？会不会让你离开小芷？” “不会的，你未免太看轻尹漓了。”林四正色无比的摇了摇头。 若若一脸讥嘲地轻笑了一声：“啧，你对她的了解，真不是一般的深啊。就你这样，还想让人相信你和她没什么？” 林四皱眉不已，今天的若若，让他感到很是不讲道理。 以往的若若，虽然让他有些忌惮，但至少从不会这样咄咄逼人，更不会捕风捉影胡搅蛮缠。今天的她，似乎变得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了。 “我和她，根本就扯不到一起去。她在龙燕，我在月国，相隔了几十万里。而且她是心宫的人，你该清楚，那是我们潜在的敌人。” “是啊，你们两人一个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一个是天资绝伦的美女，堪称珠联璧合。但可惜虽然情投意合，却因为立场不同而被迫掩藏这段感情，真是可歌可泣可悲可叹啊……”若若笑嘻嘻的拍着手，漂亮的眼眸内满是与面容不相称的夸张感慨。 林四对她这番话皱眉不已：“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阴阳怪气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会编故事？你和尹漓有仇吗？我对你的了解也不浅，是否代表和你也有一腿？” 他这句近乎调戏的话，并没有让若若的神态有丝毫变化。 她淡淡瞟了林四一眼，随后缓缓站起了身：“你这话，还是留着和你的小芷姐姐说去吧。” 林四在她身后撇了撇嘴：“我和她说什么？本来就没有的事情，说出来徒增烦恼，何况她根本都不认识尹漓。” 前面的若若忽然笑得花枝乱颤，她一脸歉意的回过头看向了林四：“忘了告诉你哦，她早就知道尹漓的存在了。” “什么？”林四失声惊呼。 “我和她一起快一年了，好姐妹一起总归要有点话题嘛。你应该也不希望我和她聊十方楼的事情吧？” 她竟然出卖了自己？而且出卖了自己之后，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这差点让林四怒极反笑。 “所以呢？”他一脸不可思议道。 提到这个，若若无奈的苦起了脸：“你知道，她喜欢看那些爱情小说，还喜欢拉着我一起聊。对这些事情我不是很懂，为了显得自己不是一窍不通，我只好说点你的事情，比如你和尹漓的恩怨情仇……” 她就这个无稽可笑的理由把自己出卖了？这让林四都快忘记发火了，他愣愣问道：“我和她能有什么情仇？” 若若笑眯眯道：“这我就管不了了，我只是如实向她汇报了你和尹漓那次谈话的全过程，一个字不漏，甚至包括当时的表情语气都完美重现了一遍。顺便还推测了一番你在天河时，究竟和她发生过什么，这件事我们两人分析了足足好几个晚上呢……” 她的话，让林四感到不寒而栗，原来唐小芷已经知道那么多了吗，真亏了她竟然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啊！ 如果她突然在不经意间提到尹漓，而自己又假装和尹漓不熟悉，那可就真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他急促的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抑着想要将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但实际却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女人暴打一顿的念头。 “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啊！”他狠声道。 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难怪唐小芷之前还问自己会不会背叛她，原来她在担心从未见过面的尹漓吗？ 也是啊，自己和尹漓确实不是一般的朋友。而这个朋友，自己却从未对唐小芷提起过，她得知后，又怎么可能不多想？ 越是刻意隐瞒，就越会让她胡思乱想啊。 “谢谢夸奖，身为好姐妹，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可不希望她碰到个花心汉。” “花心？”林四夸张地打了个哈哈，他一脸讥诮地嘲讽道：“若若啊若若，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如果不是在十方楼见过你，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从那里出来的。” 没错，同是十方楼出身，聂河和慕哲平在男女之事方面，就足以成为十方楼的代表。 两人对此都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聂河对这种事，根本就是抱着玩游戏的心态，也就是最近一年才收敛了一点。而慕哲平，简直就像是看破了红尘，眼中似乎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情。 林四这个‘刺王’在这方面倒是例外的显得很单纯，至少现在他想都没想过还要再爱另一个女人。 但在他看来，十方楼的刺客因为那特殊的成长方式，在这种事情上抱着极为开放的态度，一点都不奇怪。 而和慕聂二人相比，若若受到十方楼的熏陶自然是更深，至少她比后两人更加漠视人命与善恶这些东西。 林四本以为她就算不是个放荡无比的女人，也是个完全不在乎世俗礼法的人，在她眼中，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什么吧？ 更何况，这大陆上三妻四妾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 林四没想到，本该是最看得开的若若，在这件事上竟然出乎寻常的保守固执。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如果传出去，甚至可能会让一些外人感到天真。 这难道，是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又或者，是她在十方楼呆得太久，以至于在这方面真的是白纸一张，反而被唐小芷给‘改造’了？ 林四再无怒气，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新发现，他只觉得啼笑皆非。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后方的房门口，忽然传来了唐小芷的声音。 林四回头望去，才发现她正气鼓鼓的瞪着自己。 “没什么没什么，聊一些修行上的事情而已……”有些心虚的林四连忙摆手笑道，他生怕刚刚唐小芷听到了什么。 “你快回去吧，这么吵，让人怎么安心做事？”唐小芷并未深究，只是抱怨着赶他走。 “我这就回去！”林四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笑眯眯的向她挥手道别，走之前还不忘隐晦的瞪若若一眼。 “虚伪的男人，又在骗她……”在他即将离去的那一刻，若若悄声讥讽道。 第803章 尤狼与丁七 沧城北城区，如今已经被战虎帮和天杀会平分。 而除此之外，城西属于战虎帮，城南属于天杀会。 这座城，俨然已经是这两大帮会平分的天下。余下的数百中小帮会，包括已经日薄西山的残月会，现在都只能挤在东城区。 城北的‘天乐赌坊’，今天的生意并不算太火爆。或许因为大军今日进城，以至于许多老主顾今天都留在了家中观望。 这座赌坊原本属于残月会，算是容雨手下的一个赚钱门道，而类似的赌坊在沧城大概还有不下三四十间。 天乐赌坊，算是其中规模最大，也最有名气的一间。 在这里，只要你能赢，就能平安的把钱带出去。这一点看起来简单，但事实上却并不容易做到。 要知道，这沧城之内，可是有很多修行者的。 修行者一旦到了转境，就有了劲气，而元境极境更不必说。 赌坊当然没办法将每个进来的客人都变成毫无灵力的普通人，而在赌方面，修行者能用的作弊出千手段要比普通人多得多。 修行者存在的世界里，想要一场尽量公平的赌局，往往需要有够分量的高手亲自坐镇。 一旦一个修行者利用自己的某种能力在赌坊赢得风生水起，很容易就会引来赌坊老板以及后台帮会的怀疑乃至暗中下手。 天乐赌坊过去有容雨坐镇，而他麾下极境高手众多，沧城几乎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玩手段。经年累月之下，这里倒是玩出了一套口碑。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残月会衰落之后，就连北城区都不再是他们的了，更何况区区一个赌坊？ 天乐赌坊落入了战虎帮的口袋，而此时，战虎帮的帮主尤狼正在冷清的大堂后院与一众帮会头目玩‘骨牌’。 虽然坐在桌边的只有四人，但院内或围或坐或站的足有近百人。 这些人都是战虎帮的骨干成员，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元境之上的修行者。 虽然天气尚未真正温暖，但这里的人却大多精赤着上身，他们的脸上，胸膛，手臂，后背多半都有一些新旧伤疤。 这些伤疤是他们的‘勋章’，他们很乐意于将这些勋章展示出来。 而在这方面，他们的老大，极境后期的尤狼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霜冻结冰，都会袒露着健壮黝黑同时有着两道长长刀口的胸膛。 院内气氛热烈无比，众人不时起哄叫好，身为帮主的尤狼同样不时大声嚷嚷着，他留着浓密胡须的脸庞油光发亮，就连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彰显着一种热意。 他看上去，并不太在意手下这些兄弟冒犯他。 不过随着一名精悍青年悄悄挤到他身边，对他轻声说了一句话之后，整个后院陡然一静。 “丁七爷来了！” 丁七，便是现在唯一能够和战虎帮分庭抗礼的天杀会帮主。 “这个老东西，我以为他真能沉得住气呢。”尤狼狠狠吐了口唾沫，大手一挥：“走，陪我去会会这个老杂毛！” 这沧城之内，现在敢如此称呼丁七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众人一阵鼓噪，前呼后拥的陪着他来到了赌坊的大堂，随后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面前同样在近百人簇拥下的丁七爷。 这是一名看上去年岁不下于六十的瘦小老者，微微发挥的两撇胡须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和袒胸露背的尤狼不同，丁七身着一身裁剪得异常得体的黑色长袍。 他全身上下，几乎都被长袍笼罩着，除了瘦削的脸庞之外，就连一双手都缩在了袖筒之中，甚至就连头上都还带了一顶黑色高帽。 他看上去不像一个帮会老大，反而更像一个账房先生，但战虎帮这些汉子却没有一个敢轻视他的。 和尤狼一样，丁七也是极境后期的修行者。容雨走后，他们已经是沧城实力最强的两人。 而丁七成为天杀会帮主的时间，比容雨入主残月会的日子还要早。 帮会除了讲究实力之外，也很讲究资历，因为资历往往代表着人脉声望，代表着城府手腕，代表能不能在许多地方吃得开。 丁七的资格很老，而这么长的时间，他能一直屹立不倒，便足以证明他的不凡之处。 毕竟，帮会是个危险程度相当高的行当。无论竞争对手，还是帮会内一些想要爬上来的人，都有可能把刀子对准自己。 “尤帮主别来无恙？”眼见尤狼出来，丁七脸上露出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笑容。 尤狼大马金刀坐在了一张赌桌之后，拍了一下面前赌桌之后才高声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说罢，这次来我的地盘有什么事？” 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很不耐烦。 丁七丝毫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动怒，他缓缓坐在了尤狼对面，双方一时间倒是摆出了谈判的架势。 “尤帮主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该知道，我能来这里，除了那刚进城的北方军之外，还能因为什么？”他淡淡道。 “北方军？”尤狼眼中闪过一缕不屑：“就他们，又能怎样？” 丁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来的王子殿下，应该也让尤帮主很忌惮吧？” 尤狼冷笑道：“沧城是我们的地头，别说他是王子，就算是月山又能怎样？” “尤帮主今天把帮会头目都聚到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让他们在自己的赌坊玩玩而已吧？这位殿下，可是斩杀过天境高手的存在。天境高手代表着什么，尤帮主心里应该很清楚。” “就连南齐人都不敢动我们，他要是敢，这沧城他也不用呆了，全城的人都会反他。”尤狼的话，显得很有底气。 显然，林四和扶摇能看得出来的东西，他更能看得出来。 这城内的民众，甘愿被他们这些帮会统治。林四如果要对帮会开刀，非但换不来民众的支持，反而会引得沧城大乱。 这沧城，不能没有帮会，否则他们便要重新受到月国朝廷的控制。而对于这些在月国各地犯过或大或小罪行的沧城民众来说，他们当然不愿意看到那种结局。 丁七摇了摇头，并不同意他的看法：“这位王子似乎不同，他打了一些不可思议的胜仗。他从民间进入王室还不到半年，而最重要的是，他年轻。” 尤狼眯了眯眼睛：“那又如何？在沧城他注定只是过客，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稳定，他怕我们在他后院点火。” “他年轻，所以他可能会很冲动。他来自民间，所以他可能野性难驯。他当上王子的时间不长，骤然得到高位的人，往往都迫切想要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这样的人，指望他权衡利弊，指望他妥协，似乎很难……”丁丁缓缓解释着，他显得很有耐心。 “你的意思是，他会跟我们火拼？”尤狼的眼内闪过一缕厉芒。 说实话，这种局面他并不想看到。 任何争斗都会有损伤，虽然他是崇尚打打杀杀的帮会中人，但他很清楚，如果真的和北方军干起来，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 这种争斗，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而更坏的结果是他们被北方军杀得奄奄一息。 这位王子，该不会置大局于不顾，置城内的民意于不顾，真的要和他们来一次鱼死网破吧？ “很难说，这件事，要看接下来他们的应对……”丁七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今天他们送衣服食物的事情？” “没错，那算是我们的一次警告，也算是一次试探。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掌控这座城池的难度，同时也知道了我们的态度。接下来，就看他要怎么出牌了……” “如果他真要和我们硬碰硬呢？” 丁七阴阴一笑：“天杀会所有成员都会隐藏到暗处，暗杀偷袭下药无所不用其极，南城区所有民众都会反他，南齐大军到来的时候，他的士兵根本都没机会站到城头上。” “哈，听上去好像很带劲，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们战虎帮！”尤狼仰面大笑。 而赌坊内的两帮数百人也是一个个怪叫不已，似乎已经被丁七描绘的画面激得热血沸腾。 “尤帮主果然豪气！”丁七一脸赞叹的拍了拍手：“不知能否麻烦你再和东城那些人通下气，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大家的意思。毕竟尤帮主在他们之中，有着极其崇高的威望……” “我知道，但你也别想躲在后面看着。”尤狼舔了舔嘴唇，他可不是被人捧一下就忘乎所以的人。 战虎帮和天杀会从来就没有亲如兄弟过，这沧城就这么大，他们是天然的竞争对手。过往有残月会压着，他们两家虽然偶尔联手，但依旧没有少了争斗。 现在残月会倒了，他们很自然的成了彼此最大的敌人。 不过，沧城这些帮会暗地里也都有默契。他们很清楚，朝廷和北方军之所以无力插手沧城，就是因为这里的帮会多，同时修行者多。 如果内斗得太厉害，将其他帮会挤得无法生存，到时候一家独大，快活是能快活一阵子，但也很容易削弱沧城的整体实力，最终被外部势力压住。 当初容雨得到北谷一族的帮助后，尽管残月会独占了三大城区，却也没有对战虎帮和天杀会赶尽杀绝，原因就在于此。 每当来了‘外敌’，他们这些平日里争斗不休的帮派会自然而然的联合起来。 丁七轻声笑了笑：“我自然会出面，我只想问问你对残月会那些人的态度。” “他们？怎么了？”尤狼眼内闪过一缕不屑之色。 当初残月会实力锐减后，他们两家联手打击了这个曾经的沧城霸主。而当时，如果不是丁七力主放过残月会，尤狼是打算将残月会彻底灭掉的。 在他看来，现在仅剩五六百人，极境不过四人的残月会，已经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别忘了，容雨和林四是什么关系。他入主沧城，容雨会不会回来？即便容雨不回，林四会不会扶持残月会来和我们作对？如果他要玩帮会手段，城内民众恐怕不会反感，毕竟残月会也是这里的地头蛇。” 尤狼的嘴角闪过一缕森冷杀意：“我就知道留下他们会有后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两家分别派人盯着他们，一旦林四的人暗中和他们接触，就……”丁七竖起手掌，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我知道了。”尤狼狞笑了一声。 第804章 两份捷报 发生在尤狼和丁七之间的谈话，林四并不知情，他现在根本都没有特意安排人去监视这些帮会。 他答应了扶摇按照过去北方军的老套路去和那些帮会合作，至少现在看来，确实是做到了。 扶摇这天晚上在城内最大的酒楼宴请了城内大大小小数十个帮会的头目，顺便透露了林四的意思——一切照旧。 尤狼和丁七本人并没有参与这场宴会，但依旧派出了两名高级头目。 扶摇的态度，让参与宴会的诸多帮会首领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要的就是继续维持过去的现状，他们不容许任何外来势力的‘破坏’。而还是那句话，没有几个人真的想去和北方军硬碰硬。 林四同样没有出现在这里，他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关于城内的事务，他似乎是真的全权交给扶摇和唐小芷去打理了。 是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林四第二天下达了一个让沧城全城一片哗然的命令——两天之内，沧城之内所有南齐人必须立即撤离这座城池，不从者后果自负。 这个命令，如果是在月国其他城池，一定会被所有人响应。原因很简单，现在月国和南齐正在交战，南齐人就是敌人，驱逐敌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否则谁能保证开战后，城内会不会出现大批的内奸？ 更何况，林四还给了南齐人两天时间。离开沧城之后，南齐人大可一路向北，走出不到十里，他们就能回到南齐境内。 但在沧城，这条命令却让城内绝大部分人都无法理解。 这座城虽然属于月国，但城内的南齐人并不少。五十万人之中，至少有十万人都来自南齐。 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在南齐犯过事后，逃入这座‘自由之城’的。他们之中许多人和城内的月国人加入了相同的帮会，又或者做着相同的买卖。 而还有一部分，则是沧城被南齐打下来之后，新近涌入月国的南齐商人与投机分子。作为南齐人，原本在月国北疆的沦陷区，他们是享有许多特权的，而沧城正是他们进入月国的桥头堡。 随着林四快速收复失地，他们之中不少人只能不断向北撤离，最终也涌入到了沧城之内。 对于后面那一部分南齐人来说，即便没有林四的命令，他们也打算回国了。 而对于前一部分人来说，林四的命令他们完全就不打算遵从。 他们不相信林四真的敢对他们做什么，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动了他们，这沧城也会混乱不堪。 对于林四这条命令，尤狼和丁七是嗤之以鼻的。 这个王子殿下，明明已经妥协了，又故意来这么强硬的一手是做给谁看呢？ 他们的帮会内部有不少南齐修行者，而他们的地盘内也有许多南齐人。他们本就是从月国各地逃到这里的，对月国毫无归属感，眼中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月国与南齐之分。 林四驱逐南齐人的命令，他们根本就不可能配合。赶走了所有南齐人，他们的实力会被削弱不少。而同时，他们的‘生意’也会大受影响，毕竟他们绝大多数‘生意’都是要经过南齐境内的。 这个王子殿下怕是想要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吧？只可惜，到时候城内无人配合的话，他此举就完全是自居其辱了。 事实上，对于林四的命令，就连扶摇和唐小芷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他们倒不认为林四是自取其辱，毕竟大战之前，清除不安定的因素本就是应该的事情，只是他们同样不认为这条命令能得到很好的贯彻。 或许，他只是尽尽人事吧？ 林四的命令发布之后，沧城北门便开始有了许多南齐人开始离开这里。 无论如何，这里即将成为大战的战场，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好处。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不过，他们终归只是小部分，绝大多数在这里居住了数年之久的南齐人，完全就是无动于衷，他们照例安安稳稳住在了沧城之内。 林四的命令，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屁。 这让一些北方军士卒都有些不忿了，但林四本人却毫无反应。 此时的他，已经再次将精力放在了军队上。 他们进驻沧城的第二天，林四意料之中，同时又让北方军众将意外不已的两份捷报先后传了回来。 分别向东西方向进军的两支远征军，在慕哲平叶弘和薛尘樊星等人的率领下，相继取得了胜利。 薛尘兵分三路，而他自己带领的中路果然在陵城与锡城之间的陂川谷遭遇了九万南齐大军的伏击。 只是，南齐人做梦都没料到，他们伏击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在情报中，明明被隔绝在陵城与锡城之外千余里的樊星和蒋奇两路大军，竟然不知何时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伏在了陂川谷的更外围。 他们才刚刚开始对薛尘的中军动手，自己后方就围上了五万大军。 一场大战之下，九万南齐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而月国远征军战损不过一万人。 至于西路，慕哲平拥有着九万内陆军与四万北方军。这十三万大军同样也是兵分三路，而原本分散在各城的十万南齐军同样在快速聚拢，打算给他们迎头一击。 但慕哲平却根本不曾给敌人汇合聚拢的机会，他提前计算出了敌军的汇合地点，计算出了每一路敌军汇合的路线，计算出了他们即将到达的时间。 他没有如薛尘那样集中兵力，而是直接将三路大军暗中分散成了六路，火速进兵提前埋伏在了每一路南齐敌军汇合的必经线路之上。 短短两天时间内，六路一共八万南齐大军全部被歼灭。随后十三万大军聚拢之后，留在西面坷城的一万南齐军被一扫而灭。 至此，月国中路战场留存下来的南齐人还不到五千，整个中路战场已经等于被收复了。 薛尘与慕哲平在远征军中声名鹊起，再也无人质疑林四最初的任命有问题。 无论是薛尘巧妙掩人耳目的将计就计，还是慕哲平那如预知未来般的计算能力，都让众将无话可说。 在慕哲平兵分六路提前埋伏之时，许多将领还以为他在故弄玄虚，最终只会无功而返。但战斗结束后，众将才赫然发现他判断的六条线路竟然无一错漏。 一时间，薛尘与慕哲平统领两支远征军已经变成了众望所归。 就在林四得到战报的时候，两支远征军已经分别进入了西北和东北战区，此时应该已经开始和西北军东北军展开协同作战了。 东北和西北两大战区结束战斗的时间也指日可待。 在看到这战报之后，林四第一时间命令身边其余亲卫将捷报传遍了全城。 他要让慕哲平，薛尘，叶弘，樊星，蒋奇等人成为新的月国英雄，他在帮他们宣扬威名…… 至于接下来，就该轮到他自己的战斗了。 再有三四天时间，南齐三十万大军就将兵临沧城之下，十五万北方军将会面临一场艰苦的守城大战。 虽然沧城的城防很坚固，但十五万人想挡住三十万敌军，还是很困难的。 看好这一战的人并不多，不过古于达等人却并不太担心。 林四之前指挥过的战斗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相信他能将奇迹继续下去。 而古于达本人也已经亲自派人去封城沿线催促剩余的十万北方军北上了，预计再有六七天时间，十万北方军就能够加入沧城。 只要他们能撑住最初的两天，到时候他们的兵力便没有多少劣势了，占据着城防之便，他们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 北方的战斗如火如荼，而这段时间，南面的月国境内已经是举国欢庆的场面。 前线的战报，让民众们欢欣鼓舞，他们事先完全没想到这场战争会打得这么顺利。 南齐和月国数百年来，已经有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战斗，而一般数十万人规模之上的大战，往往都要打上大半年乃至更久。 直到去年南齐人得到了紫星王国的帮助，有了天境高手的介入，才在瞬间打破了胜负的天平，短短一个月不到，便攻陷了月国北境。 林四在月国民间的威望甚高，因此月连山王子亲自挂帅，民众们普遍怀着支持的心态。但这不代表民众们就当真以为他上战场后就会势如破竹，轻易扫平北境。 个人实力强大，不代表擅长指挥大战。 更何况，当初紫星王国援助南齐时，除了三名天境高手之外，还有三四十名破境以及五十万大军。 光是破境高手的数量，就已经远超月国许多了，而南齐本就比月国稍强，只是过往他们需要防着北面的紫星王国而已。 那一战，双方的实力完全就不对等，南齐和紫星根本就是凭借实力碾压。 而这次的反击战，月连山王子手中的牌，并没有比南齐人好多少。 民众们虽然期盼胜利，但终归没有丧失理智。北境何其之大？比千宋和天河的疆域加起来还大！ 月国历史上，高成王、义峰王、天齐王、真川王都曾打下过辽阔疆土，而他们为了这样的战果，尽皆付出了十余年乃至几十年的时间。 这次的大战，双方一共近两百万人参战，又会打多久？ 他们以为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战役，双方攻受交替互占上风，最终打上三五年那是必然的，也许会更久也说不定。 第805章 满意的月山 就连月山本人，虽然在看过天书策后，明白自己这个儿子是个战场上的不世奇才，但也觉得这一仗至少要打上一年以上的时间。 战争拖得越久，对于国库和民众的压力便越大，因为打仗也是在烧钱。辎重粮草甲衣战马这些都需要源源不断的补充，而征调民夫，也会影响国内正常的生产。 他着实没想到林四会妖孽到这种地步，从他到封城至今才多久？半个月有没有？他就已经将中路战区平定了，中路七十万南齐大军竟然差点被他斩杀殆尽。 自从栾山伏击战的捷报传回来后，之后的捷报便如雪花般不断传回朝廷，然后被昭告天下。 甘城大捷，庆城收复了，嘉城收复了，广城收复了，台城收复了，明城收复了…… 整个月国几乎都已经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狂欢气氛之中。 一年前月国被南齐人打得差点亡国，而现在他们凭借自己的力量，以近乎更快的速度将敌人赶了回去，这让每个月国人都忍不住有了扬眉吐气之感。 人们见面，几乎是三句话不离北方的战争。哪怕他们并不清楚具体的战斗过程，却一个个宛如身临其境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月连山王子在月国的威望，已经是如日中天，他的形象彻底变成了月国的一代战神。民众对他的爱戴，已经超过了叶谦薛玄宋振海，超过了闵然扬劼葛运，甚至超过了月山。 几乎每天早朝，月山和群臣都能收到好消息。他们不是没读过史书，也不是没经历过战争，可他们从未听过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们根本不需要为战事操心，更没有什么前线告急，局面不利的情况，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在后面接收地盘。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渐渐都快要麻木了。 月山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抽调官员去接收城池的速度，竟然还赶不上自己儿子打下来的速度。 这段时间，他时常往军部跑，为的就是听一听那些军部将军与官员们对这些战报的讨论评价。 无论栾山之战，甘城之战，还是沧城之战，陂川谷之战，坷城之战都让这些将军们赞叹不已。而旁听的月山虽然面无表情，心内却是乐开了花。 每次回到自己的书房，他都忍不住要和应飞大谈特谈北疆的战争，尤其是中路战场。 这位君王早就有开疆拓土的野心，只是限于月国的国力和周边形势，一直未能有太大动作。 现在看到自己的儿子在战场驰骋纵横，他有一种他在代替自己完成某项事业的奇异感受。 他曾经将叶城当成月国军方未来的希望，而叶城的表现也一直未曾让他失望过。 现在他才发现，他手中的利剑已经远不止一柄了。无论林四，慕哲平，叶弘，薛尘，全都是将来足以名震大陆的将星。 更何况，其中最为闪耀的一颗，还是他的儿子。 “他的表现，超出了我对他的期待。”他微笑道。 应飞的脸上也不由得浮起了笑容：“是的，殿下神机妙算战无不胜，堪称一代军神。” 月山含笑摆了摆手：“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给慕哲平叶弘薛尘等人领兵机会，以及杀死宋振海。” 应飞心头一震，他很清楚，月山最后一句话如果传出去，将会在月国引起怎样的震荡。 林四杀死宋振海这件事，除了他本人之外，并无其他人能够确定。 但远在数万里之外的月山，却已然如同亲临现场般，笃定了就是他做的。 “他已经懂得培养其他将领了，而不是贪功自傲。相比他打一场胜仗，这点让我更加欣慰。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他已经由一名将军蜕变成一名真正的统帅了。” 应飞若有所思，片刻后点了点头：“殿下的胸怀，颇有陛下之风。” “哈哈哈哈！”虽然明知应飞在变相夸赞自己，月山依旧颇为受用。 他淡淡道：“但相比此事，我更欣赏他诛杀宋振海的全部过程。” 他看上去，丝毫就没有因为林四私自残害边关大将而勃然大怒，仿佛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陛下为何认定那件事就是王子殿下做的呢？”应飞不解道。 月山斜了他一眼：“你又何必装糊涂？此事非但是本王，即便扬劼、葛运、闵然等人，只怕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心照不宣无人提及罢了。” “宋振海自有取死之道，身为边关守将，不思克敌制胜，为了一己私利，数次阳奉阴违。即便我儿不杀他，本王事后亦不会放过他！”说到这里，月山脸上已经透出了一缕毫不掩饰的杀机。 应飞默然。 宋振海做过的那些事情，他自己可能认为高明至极，但论心机城府，他又哪里比得上月山以及那些浸淫朝中数十年的老臣？ “我欣赏的不是他杀宋振海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之前的隐忍不发，以及最后发难时的决绝！未出手前，便连我也猜不到他已经对宋振海动了杀心，一旦出手，便是无可抵御的雷霆之势！” 月山的面色渐渐放松了下来：“看来，我不用担心他心性宽厚甚至软弱了。他比我想象中更快的具备了成为一名君王的资格。” “是的……”应飞轻轻点了点头。 曾经，他们最担心的不是林四不够强大，不够聪明，而是担心他那江湖人的心态无法适应朝堂。 现在看来，他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蜕变了。 “看来，你提议让洛宁那孩子教他，果然是对的。”月山长身而起，缓缓走到了书房门口，负手而立，静静遥望着某个方向。 应飞并未出声，但他心内也赞同月山这句话。 在月山和他想来，林四能这么快就具备这种深沉心机，无疑是月洛宁教导之功。 两人不知沉默了多久，月山才忽然开口问道：“听说他有了个女人？” “是，此女姓唐名小芷，现年十九岁零两个月，露城人氏，身家清白，殿下当年进入圣云学院时，和她在同一班级…… 其父唐辉，其母沈凌晴，在露城经营一家名为‘仁济’的药馆已有十五年。唐辉无修为，沈凌晴修为在窥境后期……唐小芷的祖父祖母已经去世，故居在……” 应飞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唐小芷和林四相识前后的大半经历，以及她家祖上九代做过些什么都一五一十全部背了一遍。 如果唐小芷此时也在这里，恐怕会吓得浑身冷汗，因为许多事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月山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喜怒之色，就连应飞也看不出他对唐小芷的看法。 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问道：“他很喜欢那个唐小芷？” “据我所知，极其喜爱。” 月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唐小芷不是修行者？” “不是，她天生无法修炼。” “她十三岁时曾差点失身？而且在露城传得沸沸扬扬？” “确有此事，不过影响并不大。” “那个齐宇可还有家人亲友？” “没有了。” “严志希是死是活？” “严志希的父亲严震是战雷学院的副院长，洛宁公主离开露城后，他又被他父亲想办法从大狱中捞出来了。” “我不想再听到严家人存在于世的消息。” “我明白了。” “派人再去露城彻查一遍唐小芷的资料，我要更详细的。” “是。” 就在应飞即将离开这里时，月山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在身后叫住了他。 “沧城战事结束后，让他带唐小芷一起回宫。” …… 随着两天时间过去，沧城内的北方军也很清楚，马上就会有一场血战即将到来。 但诡异的是，沧城内部却并没有什么山雨欲来的气氛。 自从林四放弃了掌控这座城池的打算后，城内开始恢复了过往的‘鲜活’气息。一个个帮会纷纷浮出水面，开始了他们的活动。 这城内的帮会以及民众，对于这场大战看上去根本就是漠不关心。 他们并不在乎谁能赢谁会输，在他们看来，任何人统治这座城池，对他们都毫无影响。 任何外来者，都只能遵守他们的规矩。除非对方杀光沧城内所有人，否则这座城只能交给帮会去管理，而又有谁敢做那种灭绝人寰的事情？ “这两天，经常有形迹可疑的人窥探军营？” “是的，每天清晨和傍晚最为频繁。他们假意路过附近，假装不经意间靠近，故意和士卒搭话，其实都是在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回答林四这句话的人是宗越，他现在是北方军中的一名五品将军。 宗越自圣山之战归来后，便加入了北方军。 由于源珠的改造，他的修为已经是极境后期。在加入北方军后，他曾很受两任镇北将军霍英卓以及宋振海的器重，一年前南齐入侵的战役，他也曾亲身经历过。 算起来，他比谈修边旭的战斗经验要丰富许多。 也因此，当初宋振海在封城时的二十万主力部队中，便有他的身影。 不过，这一切随着林四的到来，渐渐发生了改变。 宗越随着林四一同参加了圣山之战，这件事可以说是天下皆知。宋振海当然很清楚，宗越薛尘叶弘这些人，都是和林四一条心的。 其后在攻打广城的战斗中，宗越便渐渐受到了冷落。宋振海不再派他出战，这也导致他无功可立。 第806章 宗渊 直到林四最近掌控了北方军，宗越才重新受到了重用。 林四不太清楚宗越的领兵才能，但对这位曾经的学园之城第一人，他还是有很不错的印象的。 宗越当初虽是学园之城的第一人，但却从未听说他仗着实力主动挑衅过谁。哪怕虎头人打上天武学院那次，宗越事后也没有带人来圣云学院寻衅滋事。 这一点，让林四对他有了不少好感。 而圣山之战那段时间的相处，林四也发现他和薛尘的心性都颇为成熟稳重，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大将之风。 对于宗越，林四是很看好也很信任的。 正因如此，这次他才给了宗越一个特别的任务——查探各帮派是否真的存在所谓的探子。 而现在，他得到的消息似乎很不好。 这些沧城人确实对战争的胜负漠不关心，这场战争在他们眼中，只是一次可以赚钱的机会而已。 “他们在外面能观察到什么？”林四看上去并没有动怒，甚至连着急都没有，反而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虽然出身草莽，又打过不少大战，但他并没有当过普通士兵。 他第一次参与的战争，是草原上的阜伦坡大捷，那时候他就已经是战斗的指挥者了。更何况当时他已经有极境后期的战斗力了，放在哪都不会被人忽视。 也因此，对于军中的一些门道，他并不是样样皆精。 宗越沉声答道：“能观察到许多东西，士卒的训练情况，士气高低，装备的精锐程度，粮草的充足程度。高级一点的探子，甚至能从营帐的分布情况，推测出各师团的搭配协作情况。” “得到这些情报后，他们能得到什么呢？交给南齐人换取好处？” “应该是……”说到这里，宗越有些诧异的看了林四一眼。 明明已经快要大战了，林四这几天竟然还不关闭沧城四门，彻底进入宵禁的战备状态么？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脸上依旧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这让宗越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 “再有两天，三十万南齐大军就会杀过来，留意这些人的事情你可以先放下了……”林四轻吁了一口气。 明明知道有人在窃取情报，为何不做任何反应？ 这样即便留意到了，又有何用？ 宗越心内着实无法理解林四这些举动的意义，不过他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林四笑了笑，随后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忽然问道：“听说你父亲就是宗渊？” 宗越的面色瞬间变得肃然无比，林四甚至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神圣的光彩。 “是的！”他的声音微微有点颤抖。 “你会超越你父亲的！” “殿下谬赞了，宗越一直未曾感激殿下……” “感激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殿下，宗越便无法通过源珠重新见到他。”宗越的虎目之中蕴出了点点星光。 林四默然良久，他想起了当初吸收源珠时，自己也曾短暂见到了自己母亲青樱的面容，他很清楚那是一种多么宝贵的体验。 他长叹了一口气，最终挥了挥手：“你去忙吧，顺便让古于达、孟真、满学、仲凼几位将军过来。” 望着宗越远去的背影，林四心头浮现出了一段资料。 宗渊，十几年前月国西南兵团第六师团的一名千骑长。 他的修为，远不及他现在的儿子宗越，去世前仅仅是转境中期而已。 但在十几年前，他却是整个月国都家喻户晓的人物。 月山曾两次征伐西面的草原，宗渊所在的西南兵团自然就是当时的主战军团。而他参加的，就是月山对草原的第一次大战。 事实上，一开始月国朝臣以及军部将领对这场大战并不太支持，甚至是强烈反对。 当时的月山沉浸在为青樱被杀的仇恨中，显得有些狂热和不理智，并没有考虑新王登基不到一年，局势尚不稳定这些因素。 这一切，都使得这场大战在初期进行得并不太顺利。 草原国地广人稀，而进入草原深处后，入目的景色往往都是千篇一律，其实也很难辨清方位，为此当时的西南兵团派了许多数个千人队在前方探路。 宗渊所在的千人队是前方多路先锋军的其中一支，在一次探路的行动中，他率领的千人队不幸被草原牧民引入了埋伏之中，被至少三千名草原骑兵围了起来。 在草原上，单个的草原骑兵本就比月国士兵的战斗力要强。往往两名月国士兵才能对付一名草原骑兵。 但这一战，最终的战果却让后世许多人感到触目惊心。 一千月国士兵对上三千草原骑兵，本不可能有任何幸免的可能。 这一千名月国士兵在陷入埋伏后，确实是死伤惨重。但宗渊却还是带着将近三百多名士兵浴血杀出了重围。 但是，他们即便想逃，也逃不远。因为草原的地形不像其余地域那般复杂，没有山林和城池的掩护。 而草原骑兵的骑术，也比月国士兵要精湛得多。也许他们逃不出几十里，就会被再次追上，随后便是死路一条。 不过，出乎草原人意料之外的是，宗渊没有逃向数百里之外的月国大军方向，反而带着那三百人冲入了二十余里外的一个草原人聚集地。 这完全就是主动寻死，虽然当时这个草原部族之中留着的大多是普通牧民，但草原人即便是孩童都会骑射之术，更何况后面还有三千草原骑兵紧咬着他们不放？ 宗渊等人进入草原人的营地后，并没有趁机对那些牧民出手，而是开始四处点火。 这个草原人的部落规模并不小，足有上千顶大大小小连绵不断的帐篷以及更多的牛羊。 对于当时的月国和草原国来说，两国无论士兵还是民众，都是敌人。草原人在入侵月国时，也同样会对月国民众大肆屠戮。 而对于宗渊这三百人来说，这也许只是明知必死，故意在临死之前狠狠咬敌人一口而已。 三百名月国士兵只顾点火，再加上草原上那几乎一年四季都吹拂不断的大风，最终给这个草原人部落带来了毁灭性的伤害。 许多帐篷上满是油腻，这更进一步助长了火势。而为了将‘战果’扩大到最大程度，三百人几乎全都深入了这个部族中心区域。 最终的结果，是这个草原人部族被彻底烧成了废墟。上千来不及逃走的牧民被烧死，甚至有两千名为了追杀宗渊等人而深入其中的草原国骑兵也被烧死在了里面。 当月国大军闻讯赶来这里时，已经见不到一个活人了。剩余的草原国骑兵早早撤走了，宗渊等人则是全部壮烈殉国。 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是被烧死的，还有一部分则是被草原人追上后杀死的。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甚至给予了敌人沉重打击。 可他们之中，许多人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存下来，这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月国士兵无不动容。 当这个消息传回月国后，月山极为重视，他亲自册封该千人队所有人为月国战斗英雄。而这支千人队虽然已经不存在，但军部依旧下达了特别公文，永久保留他们的番号。 至于千人队的千骑长宗渊，则被追授月国一级烈血勋章。他的事迹，以极快的速度被通报全国，在那几年间，不知感动了多少月国民众，不知激励了多少月国战士。 他是近二十年来，月国最著名的战斗英雄。 因为他们的英勇事迹，月国西南，西北，西部三大兵团士气提升到了顶点。其后，当时的军部新贵，那时候还算年轻的西北兵团平西将军叶谦也渐渐崭露头角。 他和圣月老院长在草原打了几场漂亮胜仗，虽然最终月国因为无力继续深入草原内部而选择了撤兵，但这次西征却还是以月国胜利而告终。 林四本不知道宗越的父亲是一位那么有名的人物，他出现在月国时，已经是那场大战的十几年后了。 在学园之城，他并未听人谈论过宗越这位父亲。 或许，时间才是这世间最强的武器吧。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姓名都会渐渐被人淡忘。 如果不是有过王宫之中跟随月洛宁的那段学习生涯，林四其实根本都不知道宗渊这个人，更不知道他和宗越原来是父子。 只从宗越刚刚的神态，林四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位父亲有多么深的感情。 或许，他真的能成为一位比他父亲更出色的军人吧？ …… 片刻后，古于达，满学，孟真，仲凼等人的到来打破了林四的宁静。 除了古于达之外，后几人对于林四已经是死心塌地的追随了。在打下沧城之中，林四对这几人都有了不小的任命，他们分别接替了郝向晨和左洋等人空出来的军职。 林四不光让他们立了功，甚至还让他们升了职，这几人自然是感激不已。 这一见面，几人的脸上便挂满了笑容，热情的和林四这位主帅打着招呼。 一旁的古于达明白，随着中上级将领的归心，北方军从此只会被林四越抓越牢。 对于这种情况，他完全没办法阻止，而且也不想去阻止了，毕竟林四的军事才能让他无话可说。 或许让北方军跟着他，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他心内默默想道。 眼见几人到来，林四笑了笑，随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找你们来，是为了前几天那个命令的事。” 第807章 杀鸡儆猴 命令？什么命令？ 古于达等人一时间不由得愣了愣，随后才渐渐反应了过来。 确实，林四在两天之前下达了一个‘驱逐南齐人’的命令，当时他这个命令的期限是两天，而现在期限已经到了。 这两天多的时间，沧城之内大概只有三万南齐人离开了这里。其余七万南齐人完全就视林四的命令如无物，依旧我行我素的住在了沧城内。 他们根本就不认为沧城真的属于月国，在他们眼中，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地盘。 事实上，就连城内的另外四十万月国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他们一样不觉得沧城属于月国，林四这个月国王子的命令，他们当然不会当一回事。 对于这一点，古于达等人心知肚明。 毕竟，他们之前本就是北方军将领，或多或少都和沧城内的帮会打过交道。 他们很清楚，一旦林四打算来硬的，便只会让这座城大乱，到时候的仗根本就没法打。 他们本以为林四只是吓唬吓唬南齐人，能吓走多少是多少，没见他根本都没派北方军去驱赶么？ 因为根本就无用啊，事实上即便真的清空了城内的南齐人也是白搭，城内这些月国人依旧不会和他们一条心。 该出卖的情报和消息，他们依旧还是会出卖，只要能换到钱，他们做得明目张胆。而林四除非要来一次屠城，否则他根本撼动不了这些帮会。 屠城这种事，没有几个将军敢做，那会留下无尽的骂名与憎恨，同时还会招来大陆各国的谴责。 严重的话，甚至连本国民众都会极度不满。 更何况，城内的反抗必定会极其激烈。尤其这沧城内的民众大多还是月国本国人，这种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他们想着的，只是尽量平稳的打完这一仗，尽量不要让沧城出现变故。 他们没想到，林四现在竟然又提起了这条看似无关紧要的命令。 他似乎，是要玩真的啊！ “这条命令发出后，我便给了南齐人两天时间，相信应该已经足够任何人撤离这里了。”林四像是一无所觉般面无表情道。 孟真苦笑道：“够是够了，但……” 林四抢道：“但还有很多人赖着不走是吗？” “是的。” 林四淡淡道：“月国和南齐交战，南齐人却赖在我月国边境城池不走，这很没有道理吧？放在任何一个国家，在战争中都不会容忍自己马上要守卫的城池内，留有大量别有用心的敌国民众吧？” “确实没有道理，但是沧城……” 不等仲凼说完，林四的面色便是一沉：“但沧城情况不同？确实很不同，我听说最近我们的情报快被人卖完了。” 古于达看出来林四似乎已经真的动怒了，生怕他一时冲动，于是也不得不开口劝道：“这个，沧城历来如此……” 他希望林四能忍耐一番，事实上他们的情报，南齐人早该知道大半了。 忍到大战结束之后，到时候林四要和这些帮会鱼死网破也好，要大干一场也罢，他绝不会再劝。 “因为这是沧城，所以即便很不合理，我也要遵守他们的规矩咯？”林四掀了掀嘴角，微微讽道。 “这……” “这座城内的人，虽然大都出自月国，但其实根本没将自己当月国人看待，不是吗？否则这种出卖己方情报的荒唐事情，绝不可能会发生。” 古于达等人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也明白这种现象很荒唐，但既然存在了，就有他的原因和道理所在。不是林四一句话就能轻易改变过来的。 事实上，林四想要得到这些帮会和民众的支持也不是没有办法，给这些帮会好处，极力笼络他们就行。 这些人眼中只有利益，没有国家观念，也没有是非善恶之分。 “既然他们自己不将自己当月国人看待，那我也不用将他们当月国人看待了，你们说，是不是？”林四的话语之中，透露出了一股极端危险的含义。 这含义，让古于达等人面色大惊。 “不要，你不能那样做，那会让你的一世英名尽付流水……” “是啊殿下，三思啊！” “这种事太过骇人听闻，只会招来无尽骂名！” “南齐大军还有两天就要到来，这个节骨眼上，不宜再出变故啊！” 众人慌忙劝说他放弃脑海内的恐怖想法。 林四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你们以为我要屠城？不，我不会，我怎么可能做那种天理不容的事情？你们也未免把我想得太残暴了。” 众将纷纷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还有着理智。 但紧接着，林四的下一句话就让他们心头狂跳起来。 “我只是要杀点南齐人，让城内的人明白，我的话不是说着玩的，这应该没问题吧？”他一脸笑眯眯的表情，看上去要杀的不是人而是鸡鸭一般。 古于达颤声道：“你要……杀谁？” “城内的南齐人，我说过了，两天之内，南齐人必须自己离开，否则后果自负。沧城本就是月国的领土，更何况现在还是战时，竟然还有七万人没有离开沧城。 我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与机会，而现在他们的表现，等同于故意挑衅我，故意和我为敌。你们说，我该不该杀他们？” 孟真苦着脸劝道：“可是……” “可是杀了他们会引起各大帮派的不满，进而引得沧城内乱，最终不利于大战？这句话，这几天我都快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林四毫无主帅形象的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 此时的他，看上去不像一个将军，反而像一个地痞无赖。 “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不能让人明白违逆我的后果，将来我的命令只会变成笑话，再不会有人当回事。”他的嘴角划出了一抹讥诮笑意。 仲凼一脸忧虑之色地接口道：“但杀死七万南齐人的话，沧城会瞬间闹翻天的。而且我们也不可能揪得出所有南齐人，他们之中许多人在这里生活了太久，已经和城内的月国人同化了……” 他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你要立威可以，但不用挑在这个敏感时期啊。 林四挥了挥手，脸上浮现出了一缕浓重杀意：“能抓多少是多少吧，抓到之后，先集中到城中广场，然后一起处死。我会亲自去看，如果有人阻止捣乱，就地格杀！” “殿下三思啊！此举必定会让城内出现极大动乱……” “我意已决！满学仲凼，你二人速速带兵去捉拿南齐人！如遇阻拦，就地格杀！” 当林四再次说出就地格杀这四个字的时候，众将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决心。 他是真的打算来狠的了。 此时的林四，给他们的印象是极其不理智，他看上去像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诛杀城内的南齐人，在理由上确实是站得住脚，但却显得毫无意义，除了出口气之外，看不出任何实际作用。 可这气出了之后的后果，却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 古于达和孟真隐晦的给了满学仲凼一个眼神，那是提醒他们，不要抓太多…… 否则下一刻，沧城很可能就会被彻底引爆。 第808章 疯了 望着满学和仲凼两人的背影，古于达和孟真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时乱如麻的心情。 林四这个命令，让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确实，他在战场上指挥大军时，杀死的敌方士兵已经不知有多少了，但沧城内的南齐人终归不是南齐士兵啊。 “他们现在是我的敌人，对待敌人，我向来不会手软。”林四莫名的笑了笑。 古于达艰难道：“可是，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他希望林四能收回这个命令。 “手无寸铁？平民？”林四摇了摇头：“不，他们不是平民。如果我打到南齐境内，那我不会刻意杀戮无辜的南齐平民，可这城内的人显然不是无辜平民…… 没有哪个平民会明目张胆的刺探军方情报，没有哪个平民会参与武器以及奴隶买卖，更没有哪个平民会将官方的命令当成狗屁。” 他掀了掀嘴角，最后说道：“他们不是手无寸铁的人，我可以预见，满学和仲凼的行动会受到武力反抗。” 古于达深深叹了口气，他明白，他已经无法改变林四的决定。 他只希望，满学和仲凼能尽量少抓点南齐人，这样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而即便如此，他们事后可能还是会被许多人辱骂乃至记恨。这些人，甚至包括月国境内的那些普通民众。 “现在交给你们另一个任务。”林四耸了耸肩，似乎很轻易就从刚刚的血腥命令中解脱了出来。 古于达和孟真面容一正，生怕他又要下达什么残酷的命令。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后天南齐大军就会来到沧城之下……” 当林四用轻描淡写的态度说完接下来的任务时，古于达和孟真的面色已经变得煞白。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古于达再也顾不得冲撞主帅的后果，他甚至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殿下不可啊！一旦做出那件事，你将会背负无尽骂名……”孟真同样是一脸的无法接受。 林四的面色变得无比严肃，他冷冷道：“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军事行动，如果你们做不了，我不介意让别人去做。” “这个命令，太荒唐了，你知道后果吗？”古于达咬牙道。 林四面无表情道：“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我才会那么做。” “为什么？” “我要的是沧城掌控在月国手中，成为对抗南齐的坚固堡垒。我要的，是北方军士卒在战斗时，不用担心身后……” 林四眼内浮现出了无比深沉的杀机：“任何阻挡这一进程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古于达失魂落魄的后退了一步，喃喃自语道：“你真是疯了，疯了……”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我不想我的仁慈变成对士卒的残忍。”林四淡淡道。 “到时候南齐大军怎么解决？那种情况下，你怎么对抗三十万南齐大军？”古于达忽然如同抓到了一片浮木的溺水之人，豁然抬头喝道。 “我要更正一下你的措辞，到时候不是对抗南齐大军，而是碾压他们。” “什么？” …… 满学和仲凼不敢直接违抗林四的命令，这天中午开始，十几万北方军几乎是尽数出动，四处开始抓捕南齐人。 此举令沧城之内的各大帮派震惊不已，当十几万大军气势汹汹冲入每条街巷，踢开每间可能藏有南齐人的房屋时，这些帮会才发现，军队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怕。 林四预料中的反抗确实发生了，这城内的南齐人当然不会是安顺良民，他们之中许多人根本就是修行者。 更何况，还有月国‘同伴’帮助他们。 然而，面对刀枪林立，一眼望不到头的北方军，他们的反抗实在太无力了。 如果林四愿意，现在他就能直接灭掉城内大半的帮会。 挥着长剑长刀的反抗者，连北方军的边都摸不到，就直接被弓箭射成了筛子，而附近的军中高手们甚至根本就没有出手机会。 大军宛如一股突然爆发的洪流，面对林四的突然发难，毫无准备的各大帮会明显毫无抵抗之力。 他们想不到，三天前才刚刚妥协的林四，会毫无征兆的翻脸。 事实上，要说翻脸也不太对，毕竟林四并没有主动去动那些帮会，他只是派人抓捕南齐人。 而他也有着足够合理的理由，两天前他就发布了驱逐南齐人的命令，现在还留在城内的南齐人，本就是主动找死不是么？ 只是，谁能想到他那个近乎玩笑的命令，竟然是玩真的？ 他们不清楚林四打算怎么处置这些南齐人，但他们已经无法坐视了。 赶走城内所有的南齐人，会让各大帮会实力大为受损，这一点无论丁七还是尤狼都无法坐视。 两人迅速带着各自帮会的成员汇聚到了一起，而同时出现的还有城内数十家中小帮会，其中甚至有残月会的身影。 人群中同样有一些南齐人，此时无不在大声嚷嚷着要给林四一个巨大教训。 “他到底要做什么？”在见到丁七的第一时间，尤狼便愤怒咆哮道。 “立威！”丁七脸上同样没有了笑容，而是一脸冷冷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在他看来，林四就是在杀鸡儆猴。 杀南齐人，震住他们这些帮会，让他们明白，月连山的话不能无视，让他们以后规矩点。 “他这是在找死！”尤狼狞声道。 丁七木然道：“我也觉得……” 此时，有几名帮会的探子上前来报告二人：“他把人都抓去城中广场了！” “他们抓了多少人？”丁七沉声问道。 “五千多……” 丁七沉吟片刻，随后斩钉截铁道：“他果然是在故意立威，否则不会只抓五千人。走，去城中广场看看！” …… 当他们来到城中广场时，这片原本方圆不下两三里的广场，已经挤满了人。 沧城虽然是座大城，但说实话，谈不上什么热闹繁华。 这些帮会众人向来都是深居简出，而敢于在这里开设买卖的，要么是大型商会的分部，要么就是和帮会有着密切联系的人。 平日里，这里也不存在什么外来赶集的乡野村夫，更不存在什么游客旅人，沧城做的一般也不是当地的买卖。 谁都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太平之地，在这里逛着逛着，说不准会被人连偷带抢弄得什么都不剩。附近一些村落城镇的月国民众宁愿去南面数百里的益城，也不会来这里。 这城中广场，往常并无多少人聚集，显得颇为冷清。但这次，却有将近五六万民众涌了过来。 不过他们也只能远远站在外围，因为里层已经被数万北方军围得水泄不通。 明晃晃的铠甲，耀目的刀锋与矛尖闪闪发亮。若在之前，或许沧城内这些见惯了打打杀杀的民众还不会将这放在眼里，但之前为了抓捕南齐人，这城内已经至少死去了数百人。 他们都是因为反抗抓捕而被直接斩杀的，在那之前，军方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的劝说与谈判，他们直接用弓箭与刀子迎接了那些反抗者。 这些反抗者，死之前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死得无声无息。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再不收敛一下自己的气焰，只怕下一刻被随手斩杀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尽管他们过惯了打生打死的日子，但谁也不想死得那么不明不白，毕竟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 林四来到了广场正中，他面前是那被牢牢捆缚着的五千南齐人。 此时这些南齐人或横眉怒目，或破口大骂，或对着他的方向吐口水。 这些人很硬气，换作其他城池的普通民众，被军方抓住，只怕早就已经忐忑不安乃至魂不附体了。 但他们不会，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们仍不相信林四敢对他们怎样。 至多就是关几天罢了，否则整个沧城的怒火他承受不起。尤其再有一天多的时间，三十万南齐大军就会兵临城下……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激怒沧城内的帮派，也不敢得罪这里的民众。 而即便林四到时候放了他们，今后他们也不会让林四好过。 这个新来的王子已经触犯了他们的底线，他要杀鸡儆猴可以，但他挑错人，也玩过界了！ 丁七和尤狼带着帮众浩浩荡荡来到了这里，挤在前方的民众眼见是他们，连忙自发的让开了一条路。 一路上，七爷、狼哥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充耳不闻，只是大步走到了拦路的北方军面前。 “滚开！”尤狼对着面前的北方军士兵冷冷喝道。 旁人怕这些士兵，他却不怕，非但不怕，他根本就没将几名普通士兵放在眼里。 他毕竟是极境后期修行者，不是几根乱箭就能射得死的。更何况，他身后还有许多的兄弟。 林四是不敢动他的，否则今天他就不会只抓南齐人，而不动月国人分毫了。 前方的北方军士兵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看着他。 他们今天得到的命令，是任何人阻挠行动，一律就地格杀！ 这几名士兵明白自己杀不掉尤狼，但他们的沉默已经代表了某种态度。 尤狼的面色瞬间变得极为可怖，他目中凶芒毕露，如同要择人而噬。 在帮会混的，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 没有哪个帮会是老大凭借战斗力就能一个人战败帮会内部所有人的，哪怕当初实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容雨也不行。 有些帮会的帮主甚至根本就不是帮内实力最强的人，而他们能让统领自己的帮会，除了能力手腕之外，更重要的还是长久以来，渐渐形成的威望。 这威望，可以让帮内的人，让其余帮会的人给自己面子。 他们处理许多事情，已经不需要动手，只需出个面，就能轻易摆平，因为没人敢不给他们面子。他们都明白，不给面子的后果会很惨。 现在这几名北方军士兵显然没给尤狼面子，这让尤狼觉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 如果他不做点什么的话，他的颜面会大为受损，他的威望也会下降。 尤其他还看到了一旁丁七眼中露出的那一抹幸灾乐祸。 第809章 法不责众 尤狼缓缓拔出了他的刀，他属于极境后期的劲气已经毫不掩饰的向四周铺散了开去。 他是金属性修行者，此时四周至少有数十人感到自己浑身如同被砂石挤压着一般生痛。这种感受仿佛错觉，但却又切实存在着。 尤狼和丁七一行人原本就颇受周边围观人群的瞩目，从他们入场开始，就已经不知有多少人在暗暗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现在，他渐渐亮起的金黄色刀芒，立时便将原本颇为沉闷的现场气氛给点燃了。 这些沧城民众对林四的举动极为不满，因为林四这个外来者有可能会打破他们过往的规矩。 但之前北方军的冷酷作风，让他们一时间不敢随便出头。 而现在尤狼的刀，显然让所有人都找到了主心骨。 顿时，场内便涌起了呼喊与叫好叫骂之声，随后这声音以极快的速度想着四周蔓延了开去。 顷刻间，四周数万民众开始齐声声讨起林四来。 为的，是他们的规矩，和他们的敌国‘朋友’。 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林四即便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公然对这是数万人出手。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领头人。 这一瞬间，尤狼仿佛已经成为了主宰沧城声音的人，他高高举起了金芒四射的长刀，声音穿透了整个场内。 “你确定，还不让么？” 下一刻他面前那名面色紧绷如临大敌的北方军士兵如果还不让路，绝对会被他一刀劈为两半！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杀了他！”不知谁吼了这么一声。 如同魔咒一般，瞬间便开始有人响应他。 “杀了他！” 于是这魔咒立即传到了四周。 “杀了他！” 所有围观的沧城民众如同疯了一般嘶声大吼起来，他们的脸上满是暴戾、残忍和疯狂，他们仿佛很想看到鲜血。 “杀了他……” 许多人挥舞起了手臂。 …… 尤狼这一刀最终没能挥下来，因为林四不会坐视那名北方军士卒被那样白白杀死。 哪怕这样做，能最大程度的挑起北方军对沧城民众和帮会的恨意，能让他接下来的计划更容易被接受，他也依旧没有那么做。 对自己的兵，他向来爱惜无比，哪怕这些北方军之前是宋振海的嫡系人马。 “让他们过来吧。”他的话语很平静，却轻易盖过了所有声音，让之前的疯狂呼喊为之一顿。 那些北方军士卒这才让出了一条通路。 说实话，刚刚尤狼也有点忐忑。否则以他的暴躁脾气，是不会举着刀长达两个呼吸的时间还不落下的。 他也不确定林四会不会真的一时头脑发热拿他开刀，万一对方真的不管不顾呢？到时候他要面对的，可是斩杀过天境高手的存在啊！ 所幸，他赌赢了。 林四最终服软了，他不敢动自己。这意味着，他不敢动自己身后这些帮派。 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阵欢呼，仿佛打赢了一场胜仗。而他们则如同沧城的英雄一般，昂首阔步向着林四行去。 “见过殿下。” 最先出声的人，终归还是丁七。 他并未行礼，这句话只是个普通的招呼而已。 而除了他之外，包括尤狼在内的其余数百人，完全就是一言不发，甚至有些杀气腾腾。 林四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你们有何事？” 丁七含笑问道：“王子殿下……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沧城同胞？” 林四不带丝毫感情地纠正道：“他们不是我的同胞，他们是南齐人，而我们现在正在和南齐人打仗。” “但沧城不同。” “沧城难道不是月国的领土？” “即便是月国领土，殿下最好也还是要入乡随俗。” “哦？随什么俗？” 丁七的话颇为隐晦：“如果殿下做出什么让人失望的事情，也许下一刻，这座城会愤怒。” “是么？如果我要处死他们呢？”林四掀了掀嘴角淡淡道。 他此言一出，四周围观的人群一片哗然。 哪怕猜到他可能不会真的那么疯狂，但他这句话还是让许多人无法接受。一口气处死五千人，这是何等疯狂的画面？ 林四不敢的，绝对不敢。 丁七的面色变了变：“我实在不希望殿下那么做，因为那样很不明智，后果绝对是殿下不想看到的。” “我给过他们机会，但他们没有珍惜。” 你给过机会？你给的那个机会，谁会当一回事？谁会因为区区一个命令就俯首帖耳大张旗鼓？你以为这里是弦城？ 丁七心内腹诽不已，但他并没有将这句话宣之于口。 他只希望林四能自己认识到，任性妄为的后果是什么，那不是他能承受的。 “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林四轻轻吐了口气，似嘲弄般笑了笑：“这一天，有太多人劝我三思后行了……” 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那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五千南齐人，空着的左手缓缓扬了起来。 丁七仿佛已经预料到他将要做什么，他脸上再不复刚刚的云淡风轻，取而代之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杀！”林四的左手重重挥下。 刹那间，那五千被捆缚着的五千南齐人被数万的箭雨覆盖住了原本的身形。 他们再也无法喝骂叫嚣，面对这箭雨，他们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射翻在地。 “不要！” “你敢！” “住手！” 丁七，尤狼等人大声震喝，然而‘行刑’的北方军士卒，又怎么可能听他们的命令？ 他们只是忠实的执行着林四的命令，哪怕这个命令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他们沉默着将箭支搭上弓弦，他们冷漠的将箭尖对准了场中那已经血流成河的五千人。 血流成河，哭喊震天，场内瞬间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一直到了那五千人之中再无一人能够动弹，这些士兵才停了手。对他们来说，齐射这种事情丝毫不足为奇，只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敌方军队罢了。 但对于沧城的这些民众来说，这是足以成为他们噩梦的一段画面。 整个场内再无一人可以出声，有的只是士卒们整齐划一收起弓箭的咔咔声响。许多围观民众甚至捂住了嘴，一脸呆滞的望着那血腥的场内。 这场杀戮来得极其突然，结束得也极快。 一千名北方军士兵抽出长刀奔入场内，开始检查那已经惨不忍睹的现场。收起箭支的同时，检查是否有人还未死透。 片刻后，一名身着铠甲的将领大步跑到林四面前，啪的一声行了一个军礼。 “报告将军，五千三百二十七名南齐贼子已被全部处死！北方军第三兵团第四第六第九第十第十二师团圆满完成任务！” 林四点了点头：“你们辛苦了。” 直到此时，原本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围观民众才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般大声叫嚷鼓噪起来。 太残暴了，太离谱了！ 他竟然直接处死了那五千多人，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就连宣布罪行都没有，就那么处死了五千南齐人，仅仅因为他们没有按照命令离开沧城…… 他完全置民意于不顾，他的凶残程度令人发指，他做事完全就不考虑后果。 这个人，沧城不欢迎。这个人，必须要推翻！ 哪怕是由南齐人来统治这座城，也远比他要好！这个人的存在，迟早会让沧城的规矩不复存在！ 人们开始不断向前冲去，他们推搡着面前的北方军士兵，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趁乱挥拳出脚。 丁七一脸失神的望着林四，刚刚那短暂的杀戮，差点让他怀疑是一场噩梦。 然而扑鼻的血腥和恶臭，触目的死尸与鲜血都在不断提醒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了。 “你……你怎么敢？”他喃喃道。 他曾经料到这个出身民间，入宫不到半年的年轻王子可能会很冲动，但他没想到对方已经不是冲动了，他根本就是疯狂。 他听到林四再次下令。 “任何人胆敢冲撞军队，格杀勿论！” 随后数万北方军齐齐转身，他们的箭支再次搭上了弓弦，而箭尖则对准了外围的数万民众。 谁也不怀疑林四是否还有再次掀起一场血腥盛宴的决心，刚刚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已经震撼了所有人。 于是，原本暴怒无比的沧城民众，再也不敢向前推搡北方军士卒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法不责众？对于这位王子来说，根本就是个笑话。 一旦挑起他的杀心，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否直接下令让北方军在这城内酿一次屠城惨剧。 他们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再发出了，他们开始不自觉的后退。 尤狼同样没有说话，他发现自己刚刚在那北方军士卒面前的立威，完全就是个笑话。 他原本准备了许多场面话，威胁的话，狠话…… 他原本打算和丁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然后让林四看清形势，最终不得不对他们妥协…… 但现在却忽然发现，那些话已经没机会再说了，无论说什么都晚了。 林四根本就不怕他们，他完全不在乎会否和他们撕破脸，因为他根本不考虑什么后果了。 和他挥手杀死五千南齐人相比，自己那高举上空，却久久没有落下来的长刀显得无比可笑与懦弱。 或许，当时在林四眼中，他就像是小丑吧。 他让他们进来，不是要向他们妥协，只是让他们来‘见证’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联合身边数百人一哄而上杀了这个王子。此时这个王子身边，根本就没有多少护卫，如果出手，应该有胜算吧？ 他尤狼还从未如此被人藐视过。 但他不敢，无论这个王子自身的战斗力，还是周围北方军的虎视眈眈，都让他不得不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怒火。 他们这些沧城的帮会成员，原本都是亡命之徒。而此时他才发现，对面这个王子，比他们更像是亡命徒。 丁七缓缓摇了摇头：“你疯了……” 林四同样摇了摇头，他似乎失去了和丁七对话的兴致，只是对面前那个千人队下达了下一个命令。 “割下这五千人的头颅，悬挂在北门的城头上！” 丁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下达这种荒唐无比又毫无意义的命令，难道就是为了出气？为了维护他自己的威严，彰显他的残暴？ “你会激怒所有人的！”他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而去。 尤狼最终没有再说一句话，和那数百人一起，他狠狠转过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这次的五千人是个警告，我会再给城内的南齐人一天撤离时间……”林四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传遍了场内。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丁七和尤狼都明白他的意思。 一天之后，还不离开的南齐人，会被他彻底杀光。 然而，一天之后，南齐大军就会兵临城下了…… 他是完全不在乎战争的结果了吗？他知不知道？因为今天的举动，他已经得罪了城内所有人？ 丁七与尤狼互望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狠意。 从这一刻开始，城内所有的帮派都会对这个王子以及他的军队‘宣战’！ 第810章 形势不利 扶摇和唐小芷是一直到晚上离开城主府时，才得到白天那场杀戮的消息的。 没错，林四又刻意隐瞒唐小芷了。 这件事，他不想提前告诉唐小芷，更不想她出现在现场。 为此，他白天时，甚至直接对城主府封锁了消息。 他很清楚，唐小芷在得知他白天的所作所为后，一定无法认同。 然而，他们在找到林四的时候，却没能第一时间得到开口机会。 “尤狼和丁七离开城中广场后不久，就聚集到了北城区的天乐赌坊。除了他们之外，包括石宏等人在内的近百名各帮会头目齐聚一堂。” 说话的人是宗越，他此时正在向林四汇报广场那场杀戮之后，各帮会的动向。 林四一边对唐小芷和扶摇点头示意，一边皱眉问道：“石宏？如果我没记错，他是现在的残月会帮主。” 宗越颔首道：“没错，他是一年前成为残月会帮主的。残月会现在虽然只有帮众七百余人，但依旧称得上沧城第三大帮会。同时……” “同时什么？” 宗越同样清楚前任残月会帮主容雨与林四的关系，但还是沉声答道：“同时，他们对月国最为仇恨。” 对于他这句话，林四并不觉得奇怪。 当初的容雨，对月山极为痛恨，他统领的帮会，又怎么可能对月国有好感？ 或许其他帮会，还只是抱着不服管束，无所谓战争胜负，只管捞好处的心态，但残月会应该是明确希望北方军战败的。 他继续问宗越：“他们还有其他举动没有？” “他们的密谋内容，我们暂时无法查知。但四片城区的各帮会成员，在今天下午之后，已经全部离开了各自平日的聚集地点，近乎销声匿迹。” 宗越并未给出任何推测，他只是将自己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至于分析，然后得出结论，这是林四的事情。 林四默然片刻，旋即微微一笑：“看来，他们是打算做点什么了。” 他晃了晃脑袋，仿佛不想再考虑这件事，而是转而对唐小芷灿然一笑：“你回来了啊。” 只可惜，他心内的念头，现在谁能看得透？ 他的笑容，完全没法消除唐小芷心内的强烈不解。 眼见林四没有遣走宗越的意思，她再也无法掩盖内心的急切：“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明知道这样做，会让沧城大乱，对你的大战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此时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已经完全可以当成质问。 她不明白林四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明明答应了和那些帮会合作，明明说好了先妥协一段时间…… 可他现在都在做什么？ 杀了那五千多的南齐人，他在这座城，已经是举目皆敌了。 既然如此，之前又何必要答应合作？何必答应让她去城主府帮忙？ 她这几天一直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化解林四和帮派之间的矛盾，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些帮派才能让大战变得更加顺利。 而现在，她的努力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林四已经断掉了一切合作的可能，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他的大本营很可能会提前乱成一锅粥。 面对唐小芷，林四没有再拿‘战前驱逐敌人天经地义，他们故意违抗我的命令’等理由去搪塞。 他苦笑了一声，扶住了她瘦弱的肩头。 “我很庆幸，你只是怪责我的行动太愚蠢，而没有怪罪我杀死五千人太血腥残暴……” 没错，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如果唐小芷接受不了他的残酷杀戮，对此极其反感甚至憎恶的话，那林四才会真正无话可说。 唐小芷摇了摇头：“你直接处死那些南齐人，确实让我觉得残忍。但南齐人终归是我们的敌人，南齐给后方各城的百姓造成了太大的苦难……我不可能会同情他们，反而指责你。” 她这番话，让林四几乎忍不住想要将她紧紧搂住亲几口。哪怕古于达孟真等人乃至整个月国的民众都不理解自己也没关系，只要她不排斥反感自己就行。 但他不敢这么做，因为他还欠唐小芷另一个问题的解释。 “没错，沧城看似中立，看似两不相帮，但他们却忘了，这里是月国的领土。战争中，是可以出现中立势力，但要中立，就先滚出前线战场。一边卖着我们的情报，一边叫嚣着中立的沧城人，已经影响了我的战争，同时完全就没有考虑过后方城池那些民众的感受！ 他们不在乎这一战的胜负，他们甚至宁愿南齐获胜。或许在他们看来，无论谁统治沧城，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地位。但他们却忘了，一旦北方军战败，后方数以亿计的月国民众，又将直面南齐大军的铁蹄摧残！ 我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为此我不吝于使用任何手段！” 林四原本只是为了给自己辩护，希望尽量扭转自己在唐小芷心目中有了瑕疵的形象。但说到最后，他却已经渐渐变得激动乃至暴怒起来。 以至于原本算是来‘兴师问罪’的唐小芷都忍不住开始安抚起他来了。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你可是主帅啊……”她抓着林四的衣袖，希望他能冷静一点。 陪着唐小芷一同到来的扶摇一脸无奈的望着眼前一幕，说实话，对于林四的白天做的事情，他同样是极端的不理解。 不过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快要无话可说了。 倒是站在门口的若若摆出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林四尴尬的苦笑了一声，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是的，他这两天做出了一些疯狂的决定，在古于达和孟真等人面前，他都是一脸满不在乎，深不可测的模样，仿佛早已智珠在握。 但事实上，他背负的压力，又有几人能知？ 也惟有在唐小芷面前，他才能真正卸下所有的防备，展露出内心的真实情感吧？ “抱歉，我有些忘乎所以了。其实我杀那五千南齐人，并非为了出气，而是另有计划。” “什么计划？”唐小芷和扶摇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林四苦笑了一声：“我真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们……” 看着满腹好奇心的唐小芷与扶摇，林四暗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上次和唐小芷有过一次深刻的谈话，如果不是答应今后给她机会，让她尽量多了解自己一点，林四是绝对不会为自己的行动做什么解释的。 因为接下来的计划，要比杀死那五千多南齐人更加残忍，更加狠辣。 “相信你们也能看出来，沧城即便是万众一心，其实也很难抵挡三十万南齐大军。因为北方军现在只有十五万可战之士。而据我所知，这次随同南齐军到来的，还有两名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提到即将发生的大战，林四的面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两名天境高手？”扶摇惊呼了一声。 甚至就连门口的若若也不禁瞥起了眉。 在她原本的想法中，和南齐的战斗，是不太可能出现实力超越她和林四的高手的。 毕竟东南六国最强的也只是破境后期，正因为如此，上次的沧城伏击战，林四让她护着唐小芷呆在后方，她一点都不觉得不妥。 因为光凭林四一个人，就已经能够抗衡对面的破境阵容了。 可是天境…… 她自己和林四在这一年时间内，实力又有了长足的进步。但即便他们联手能抵挡两名天境，南齐大军中的其他破境又由谁来挡？ 守城的北方军，兵力本就比南齐人少了一半，如果高手阵容再严重落入下风的话，那这仗就不用打了。 这一刻她忍不住开始想道，如果慕哲平和聂河也在这里就好了。但很可惜，那两人现在远在万里之遥…… “没错，这一战我们胜算不高。南齐人在甘城陷落后，就已经向紫星王国发出了求援。两名天境高手的消息，我也是昨天才得到的。” “不能伏击埋伏什么的吗？”扶摇挑眉问道。 陪着林四打了数次不可思议的大战之后，在他心目中，林四已经成了个神机妙算的战场之神。他应该能再次创造奇迹，再次以弱胜强，坑杀南齐人一次吧？ 林四哑然失笑：“没有用，我已经伏击南齐人数次了，他们即便再蠢也会小心防着这一点。而且，十五万北方军即便真的成功伏击，也吃不掉三十万南齐大军。” 伏击看起来简单，但事实上，只要是个合格的将领，打仗时都会想到伏击这种可能。 之所以林四成功了这么多次，是因为每次他都提前想办法设计了敌人的心理，让敌人明明知道有伏击这种战术，却偏偏不会去提防。 诸如栾山那次是先给费栋造成了暗袭广城的错觉，随后又让他来不及仔细思量，而沧城这次是直接让对方自己主动排除了有伏兵的可能…… 至于龙燕时期也大致如此，要么利用形势，让对方觉得那是一场速度战。要么让对方自己看破了虚实，但实际上虚实早已暗中对调…… 而这次，他着实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东西了。三十万南齐大军步步为营，准备充足，根本就没有给他丝毫可乘之机。 更何况，现在他大军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 他随便一个变动，可能都会被沧城内这些帮会探子当成情报卖给南齐主帅。 “那怎么办？”唐小芷忧心忡忡地问道。 林四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我们需要时间。” 第811章 弃城南下 “时间？” “没错，时间。”林四点了点头，脸上再度恢复了过往那种胸有成竹的神态：“南齐人会在后天到来，而我们只须再多拖两天，其实就能迎来十万援兵。到时候，双方的差距便不大了。” “你的意思是，古于达将军最近敦促北上的那十万北方军？” 对于那十万援兵，无论扶摇还是唐小芷其实都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有那十万援兵，他们这几天才会显得镇定自若。 二十五万大军拒城而守，挡住三十万南齐大军应该不成问题，更何况是林四指挥。 但现在，在得知南齐方面有两名天境高手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了那个信心。 “我们能守住两天时间，然后坚持到他们到来吗？” 如果没有那两名天境高手，他们或许还有点信心，那时候林四一个人足以牵制住对方所有的破境高手。 仗着城防之便，他们先用十五万人浴血奋战，顶个两天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但两名天境，林四能顶住吗？ 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其他破境敌人谁去解决？北方军已经没有其他破境高手了。 局部的溃败，很可能就会导致整个战线的失利，尤其是守城这种事情。 打开了一个缺口，敌人就会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城门或者城墙被破的话，地利之便就会荡然无存。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沧城这种地方，我有把握能坚持两天。但这里的人，我不指望他们配合我，他们反而会扯我的后腿，为我平添太多变数。”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已经透露出来了，仅凭现在的条件，他守不住两天。 “那你今天为何还要故意激怒他们？”扶摇一脸不解道。 没错，林四刚刚说的是有道理。他确实需要时间，两天的时间。 既然如此，他就更需要沧城内这些帮派的支持不是吗？他就更应该安抚好这些帮派，让他们尽量紧密团结在自己身边。 那么做的话，他们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守住沧城。 即便做不到那么好，也不该如现在这般，弄得双方彻底决裂，势成水火。 他做的，和他现在说的，和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完全就是背道而驰吧？ 他难道是嫌死得不够快，还要故意再多树几个敌人不成？ “激怒他们？难道他们是什么惹不得的人物？我还要好好供着他们？”林四扯了扯嘴角嗤笑道。 对于经历过大陆中部那种大战的林四来说，沧城这些帮会又怎能让他如临大敌？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密谋着该怎么对付你了。各帮派隐入暗处，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也许后天你在浴血奋战时，身后会迎来他们的攻击。” 扶摇不得不提醒他，因为他已经完全摸不准林四心里在想什么。 “我知道。”林四含笑点头，似乎对这件事完全就不担心。 扶摇唐小芷，乃至始终一言未发的宗越和若若都在等着他的解释。 他们很好奇，林四会怎样解决这种堪称糜烂的局面。 派兵镇压这些帮会？ 现在各帮派已经藏起来了，他们可能就隐藏在沧城平民之中。在南齐大军到来之前，已经只有仅仅一天多的时间，怎么可能办得到？ 即便他们能找出这些帮会的人，双方必定爆发巨大冲突。 这些帮会实力不弱，而且有着全城民众的支持，到时候十五万北方军只怕会同样死伤惨重。 至于安抚，已经晚了。 林四处死五千南齐人，等同于抽了这些帮会重重一个耳光，对方短时间内不可能会配合他们了。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死局。 “沧城已经是一片死局，事实上，即便我今天不杀那五千南齐人，沧城也根本就守不住。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继续执着于这片死局，我的棋盘上还有其余大片可以落子的地方。” 虽然林四下战棋的水平相当之烂，但他这个形容，却足以让房内另外四个人震撼不已。 因为他们全是聪明人，林四这句话虽然较为隐晦，但其中蕴含的意味，他们却听出来了。 “你难道是打算……弃城？”扶摇颤声道。 迎着众人无法置信的目光，林四肃然点头：“没错，我根本不打算守沧城。十五万人拼死守城，或许能拖个一天两天，但那时候，这十五万人能不能活下来三万都难说。这种事情，毫无意义……” 饶是扶摇已经无比习惯林四出其不意的风格，此时依旧显得极度不解：“怎么会无意义，没了沧城，仗还怎么打……” “我打算提前退到南面的益城。”望着张口结舌的众人，林四失笑不已：“战斗中，暂时的撤退很正常吧？一城一地的得失本就不重要，只要大的战略方向不错就行。” 既然这片死局解不开，那便换另外一片好了。何必执着于一小片死局，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去想那根本不存在的活路？ 反正，他的棋局本就不止沧城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整个北方战场他都可以肆意挥洒。 他要做的，本就是下赢整盘棋。 “可是，沧城拱手让给南齐人，真的没问题吗？仗着沧城的城防，将来你怎么打下他们？” 这沧城被夺回来，虽然没经过什么惨烈的攻城大战，但也是林四一番巧妙设计之后，才辛苦得到的。 如今，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抛弃掉？ 谁都知道守城比攻城简单，他们本可以有城高墙厚之便。现在林四竟然要放弃这座城，放敌人进沧城，将这优势让给敌人。 这次不可能再如甘城那般在城内设伏了，因为城内这些民众与帮会绝对会出卖他。 而且林四自己也说了，他要去益城…… 林四胸有成竹道：“首先去益城，北方军依旧无损，依旧能挡住南齐人南下的脚步。其次，能争取到两天时间。” “怎么争取？敌人难道不会直接去打益城吗？难道益城就能守住了？” “敌军和你一样，无法料到我会一仗不打就直接弃城。我之前伏击过南齐人数次，而这次不战而逃，换作你是南齐主帅，会怎么想？” 扶摇沉思片刻，随后摇头苦笑道：“我会担心前方有埋伏，因为你太喜欢做那种事了。” 林四摊了摊手：“这一点，我其实也无法确定，毕竟取决于对方的心思。所以我还准备了另外一手……” 第812章 残忍计划 “哪一手？” “悄悄散播一个消息，正在北上的十万北方军，将会提前一天到益城与我们汇合。让他们以为我的计划就是引诱对方南下去打益城，吃个二十万大军的埋伏。如此，他们便不会轻举冒进……” “他们怎么会相信你这个假消息？” “这个消息，我会当成机密情报，不小心泄露给沧城当地的帮会。”林四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宗越。 后者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明白林四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让帮会不经意间获得这个‘宝贵’的情报，他们绝对会当成大收获卖给南齐人。 而南齐人本就担心林四会有诈，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啊。前车之鉴摆在那，一旦被伏击，那又是大败亏输的下场。 他们在沧城多修整一两天，查清了虚实再进兵也不会影响大局。 可这一两天，恰恰就是林四需要的。 只要拖过这两天，他就能整合二十五万大军，死死掐住南齐人南下的必经之路——益城。 而后，他能从容等待东北和西北两大战区的战争结束后，慕哲平和薛尘两支大军汇合到中路。 那时候，南齐人面临的将会是两倍于己方的月国大军，他们除了溃败便只有主动撤退一途。 林四对古于达等人所说的话一点并没有夸张，只要他能撑到那时候，南齐人将会被他碾压！毕竟他之前那么多胜仗不是白打的，他已经提前建立起了绝大优势。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南齐人钉死在沧城，让他们无法继续南下，同时尽量保存北方军的实力。 “这就是你激怒这些帮会的目的？故意逼着他们出卖你？然后传个假情报？”扶摇只觉得荒唐无比。 林四淡淡道：“首先，他们之前就已经在出卖我的情报了，并非我逼着的。其次我杀那些南齐人，不是为了激怒他们。他们会不会被激怒，根本就不在我的目的范围内……” “你的目的……”唐小芷忽然惊恐的捂住了嘴，她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林四。 而她身后的若若，眼中已经爆发出了异样的神采，仿佛是欣赏，又仿佛是重新认识了一遍面前的男子。 “没错，你猜到了吗……”林四轻叹了一口气。 扶摇也骤然反应了过来，他惊呼道：“你竟然……你未免太狠了！” 刚刚他们一直沉浸在林四的战术中，一时间无暇想及太多。 而现在，他们回过神来，才终于发现了他最大的目的。 弃城而走这种事情之所以如此难以被人接受，是因为它有个最大的弊端——给城内百姓招来祸患。 守卫本国的城池，为的是什么？除了战略目的之外，最主要就是为了保护城内百姓，保护后方百姓。 而城池被侵略者占据的话，敌军进城之后往往会残忍报复城内的百姓，烧杀抢掠这种事其实司空见惯。 正因如此，极少有哪个将军能下得了主动丢弃本国城池的决心，因为面临的后果很惨重。 但林四，似乎是完全不在乎这个后果了。 非但不在乎，他还故意在走之前狠狠挑衅了南齐人一次。他在沧城杀掉了五千南齐人，却偏偏一个月国人都没杀，甚至还对这些帮派纵容至极。 当杀气腾腾的三十万南齐大军进城后，却扑了个空。同时还不得不逗留一两天，最后还发现帮派给他们的是个假情报时，他们会做什么？ 林四之前歼灭了太多南齐大军，现在他还杀了五千南齐人，南齐大军又怎么可能不报复？这城内绝大部分人，可都是月国人啊…… 尤其，林四还特意命人将那五千头颅密密麻麻的挂在了城头上方。这挑衅的残忍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南齐士兵热血上涌。 没错，屠城这种事，没几个人敢做。但不代表从未发生过，否则就不会有这个词存在了。 林四不喜欢沧城这些帮会的存在，南齐人就喜欢了吗？任谁都不会喜欢开战时，自己的大本营内还存在着大量不稳定因素。 现在南齐有了三十万大军，同时还有两名天境高手，他们已经有了做任何事情的底气。 他们占据沧城后，在城内屠戮月国人泄愤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他是故意的，他要激怒的根本就不是沧城的帮会，而是南齐大军。他就是故意撤离沧城，然后坐视南齐大军屠戮沧城内的月国人…… 他本就想灭掉那些帮会，只是不方便下手，毕竟他们大部分都是月国人，而城内民众又支持这些帮会。 而且十五万北方军去对付帮会的话，自身也会损伤惨重。 于是他主动腾出地方，借着南齐人的刀去杀沧城的人。 这里的帮会和民众桀骜不驯，只要南齐人挥出第一刀，他们就会激烈反抗。 到时候……双方很可能两败俱伤。 而将来赶走南齐人后，沧城内再也没有能够反抗他的力量。 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我已经派人去南齐国内散布杀死五千南齐人的消息了，很快整个南齐境内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五千名无辜的，可怜的，善良的，手无寸铁的……南齐平民，毫无任何理由的……被月国王子月连山残忍杀死。 而月连山还宣称……他会杀死任何一个南齐士兵……任何一个南齐平民。他公然叫嚣……南齐贱民不配存活于世……南齐士兵……都是没种的怂包懦夫。” 当林四近乎一字一顿的说完这段话之后，唐小芷的面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 扶摇晃了晃身子，这段话，让他倒退了两步，以至于需要深吸一口气才能稳住身形。 门口的若若，眼中已经浮现出了一缕迷醉和同情混合交织的神采。 林四阴狠和毒辣的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忽然发现，和他这个曾经的‘滥好人’相比，自己和残涅游魂等人简直就是人畜无害啊。 没错，他是为了所谓大局，但杀人就是杀人。无论是直接将匕首插入对方心口还是用其他手段，都是杀人。 她能看得出，林四这是故意在自己抹黑自己。杀死五千不服管束别有用心的南齐人，本不至于造成太深远的影响。 但林四这样的‘宣扬’后，却会将事件的影响推向一个不可测的深渊。将来即便他的成就再高，实力再强，当世和后世也都会有无数人指责他，辱骂他，痛恨他…… 无论在哪，肆意杀戮平民都会迎来无尽的骂名。骂他的不会只是南齐人，大陆各国都会有，甚至连月国本土的部分民众都不会例外。 原本一面倒支持他的月国民众，很可能会因此而发生巨大分歧。 他即便为月国立下了不世功勋，即便为这里的民众打下了最安定的局面，也依然摆脱不了臭名昭著的‘屠夫’、‘刽子手’、‘杀人狂’等等恶名。 他本可以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但他没有那么做。 为的，只是激怒整个南齐国，激怒整支南齐大军，然后杀死更多的人。 而当沧城内的平民真的因为他的计划而被南齐大军残杀后，他会迎来更加汹涌猛烈的骂声。 他不可能看不清这一点，只是所谓的名声，他恐怕已经完全抛弃了吧。 “可沧城内住着的，毕竟是月国人啊……”唐小芷喃喃道。 第813章 无法接受 她只觉得为了这个目的而故意害死沧城内所有月国民众太过分了，固然沧城内大多是做了恶事后逃到这里的，这其中是不可能没有无辜存在的。 哪有人会故意设计，让敌方的人屠戮本国民众的？ 但她说出这句话，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希望他能放弃这个计划。 为了胜利，他已经是不择手段了。这和当初那个林四，已经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了。 林四伸出双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他的眼中有着的是无比的诚挚与决然。 “他们不是月国人，虽然他们以前都出生在月国各地，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月国人了。我弃城，虽然本就是为了战术目的，但我不会为不属于月国的人着想。而对于潜在的危险，我会提前去清除。” 唐小芷的声音在颤抖：“可是，其中必定有许多无辜的人啊！他们来到沧城后，可能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残忍狠毒的计划，竟然出自她最爱的人之手。 “我不确定南齐人会否屠光全城……”林四垂下头低声道：“我能做的，只是对自己的士兵和后方更多真正的月国人负责。 沧城明明具备强大的城防，历来却从没有真正发挥出过它本该有的作用，就是因为那些不安定因素的存在。这座城虽然在月国版图内，但其实从未真正属于月国。 此计若成，将来我回到沧城时，想要平定这些帮派，将沧城变成真正的边疆重城，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也不会有多少士兵会因为和帮会战斗而枉死。 而如果我想要面面兼顾，将所有人都考虑到的话，最终只会是什么都抓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似坚定又似冷酷。 “这个计划已经开始，没有回头路了。今天中午，我就已经派人去南齐传播消息了……” 唐小芷一脸木然的望着他，她能料到这计划成功之后的影响。 当战争结束后，沧城之事绝对会被许多明眼人看出个中因由。 到了那个时候，杀死五千南齐人的影响与此事相比，根本都不算什么了，因为这次他害死的是沧城内的本国百姓。 原本他即便要弃城，也没必要多此一举。沧城内的人，其实完全就等于是被他故意坑死的。 到时候，月国国内会有无数人谴责他，谩骂他…… 而他为的，只是更加长远的目的——彻底掌控沧城。 可以预见，在南齐人的屠刀下奄奄一息的沧城，将来再次被他接手时，是再也不会有能够对抗他的力量了。 他长远的眼光已经显露无疑，他不仅仅局限于眼前战争的胜负，而是已经在考虑胜利之后，沧城以及月国的将来了。 他的计划一旦成功，沧城从此会彻底成为月国的一座坚固堡垒，南齐人再也无法轻易从这里跨入月国！ 但是，唐小芷却已经无法再为此而赞叹，更无法为他感到骄傲自豪。她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甚至是不寒而栗。 他就不觉得这计划太残酷，代价太大了吗？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已经无法停下来了吗？”她双目无神的望着他。 “我希望你能……再理解我一次，一次就好，我不是个喜欢残杀无辜的人……”面前男子脸上的冷酷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乞求。 他对古于达等人都没有做什么像样的交代，如果不是唐小芷，他根本就不会这么耐心的去解释什么，更不会为自己辩护。 这场大战，之前他和慕哲平就有过完整的计划，最初他是打算以十五万大军硬抗三十万南齐大军，拖到其余几路大军到来的。 但计划总会遇到变故，他没料到沧城内部的环境是这般恶劣，也没有料到南齐人又能请来两名天境高手。 这些变数都超出了他事先的预料，如果不做改变，十五万北方军会被敌方击溃，原本的胜势就会变成溃败。 他要胜利，无论眼前的胜利还是将来的胜利。 只要能够胜利，他根本就不在乎世人的评价。 纵然这世间任何人都站到他的对面，他也无所谓。但唐小芷，即便只是站在中间，他都无法接受。 然而他又很清楚，这件事老慕聂河若若乃至宗越扶摇薛尘等人恐怕都能理解，却已经超出唐小芷的承受能力范围了。 “你让我怎么理解你啊……”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 扶摇和宗越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府外的石板路上。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复杂之色。 这两人自进入学园之城那天开始，便已经是各自学院的最强新生，而后又渐渐成了本学院最强的学生。 但他们很少会被拿出来互相比较，那时候宗越的学园之城第一人身份只有薛尘有机会撼动。 而在虎头人出现之前，圣云和天武两大学院本就没有多少交集。 这也使得原本同届的两人，在四年间的交流并不多。 最终，还是扶摇打破了沉默。 “我本以为你早就知道他的全盘计划了。”离开了那个疯子，他脸上终于又挂上了惯常的惫懒笑容，哪怕之前的消息是那般震撼。 宗越默默摇了摇头，他看上去，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他的计划去做。” 扶摇勾了勾嘴角，似试探般笑着问道：“你看上去，并不觉得这个计划太过骇人听闻？” 他这番话，倒并非无的放矢。之前的谈话中，除了若若之外，唯一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的人就是宗越了。 这个人，似乎根本就不关心计划背后蕴含着的意味。 “我现在是他部下，服从他的命令，本就是我的本分。” 扶摇仿佛故意挑刺般问道：“哪怕计划本身很荒唐？” 宗越面无表情道：“之前他已经数次让人觉得计划很荒唐了，但每次他都取得了战争的最终胜利，我相信这次也能。” “你不在意他的残暴吗？唐小芷有句话说得没错，沧城之内，不可能没有无辜的人，但却很可能因为他的计划而死去。” 扶摇望着街道上一些行色匆匆的路人，他们在看到自己与宗越身上的军服之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恶与憎恨眼神。 他们在想着该怎么把北方军和那个该死的王子赶出沧城，该怎么为他们的‘南齐朋友’报仇。 他们或许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经被林四推到刀锋之前了吧？ 扶摇并不恨他们，他能理解这些沧城人的立场。任谁的平静被人打破，已经习惯的规矩被人毁掉，恐怕都会充满敌意吧？ 真的有必要那么做吗？ “他是将军，将军的天职就是追求胜利。如果不能打胜仗，谈其他的又有何意义？而在这方面，他已经做到了极致。” 宗越平静无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想。 “你似乎很推崇他？”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宗越默然，说起来，其实虎头人林四只是他的后辈。 当初，他甚至想过要将虎头人吸收到天武学院。那时候，他是以前辈的欣赏眼神去看待这位学弟的。 而现在，似乎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这种转变，往往让人很难平静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甚至已经快要走到一条即将分道扬镳的岔路口，他才点了点头。 “是的，我很推崇他，甚至是崇拜。我读过一些书，知道不少名将，但依旧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见过最出色的一位将军。他战无不胜，同时还能将自己人的伤亡降到最低，我不认为他的部下有什么可不满的。” 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同样知道他父亲事迹的扶摇微微有些恍然。 是啊，或许宗越是最能理解他的人吧？ …… 这天夜间，扶摇出现在了天乐赌坊。 他见到了留在这里的尤狼，也见到了战虎帮的数百名精英头目。 至于丁七以及沧城其余帮会首脑，则已经回到各自的老巢了。 扶摇没有对尤狼透露林四的计划，他看上去，只是带着合作的诚意而来。 是的，他表现出了妥协的态度。 在尤狼的眼中，扶摇这个林四的传话人，是来安抚他们，来对他们服软的。 哪怕是面对这些帮会头目的挑衅，羞辱，他都始终含笑应对。 他只是一遍遍重申着为了月国，希望大家能够团结一心。 可是，现在谁还能听得进去他的话？ 别说是现在，即便之前，他们也不可能听得进去这种可笑的空话。 在这些帮会头目看来，林四后悔了，他终于知道大事不妙了，他终于知道激怒了他们之后，会对后天的大战造成怎样的恶果了。 只是，已经晚了！ 如果后悔就能得到原谅的话，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杀戮了！不……或许会更多吧？ 他们现在只想让林四明白，招惹他们的代价。 他必须要为他白天那嚣张而又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他们重重拍着桌子，他们指着扶摇的鼻子大骂月连山，他们不断冷嘲热讽。最后几乎已经演变到了对扶摇本人的嘲弄和羞辱。 而扶摇始终在陪着笑。 他看上去，就像个受气包。 就连尤狼，虽然怀疑林四和扶摇是否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却也不可能猜得到真实目的。 他甚至暗暗感叹，这个小子的定力真是不一般啊。哪怕被这么多人羞辱，那脸上的笑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简直就像是发自内心的。 扶摇在天乐赌坊呆了足足大半个时辰，那时候战虎帮的众多头目甚至都已经骂累了，都找不到什么新词了，也没兴致再开口去骂这样一个毫无脾气的人了，他才被不耐烦的尤狼赶走。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翻脸，甚至连反驳的话语都没有说一句。 离开时，他甚至笑呵呵的抱拳和每个人道别。 于是，这场看起来剑拔弩张的‘和谈’，最终似乎也没有崩盘，虽然参与其中的人都明白合作是不可能的。 谁也没注意到，扶摇离开时，嘴角溢出的那抹轻快笑意。 没错，既然林四的计划已经开始，他扶摇作为他的‘头号亲信’，自然有理由帮着他推一把，让成功的机会变得更高。 哪怕，他内心依旧觉得他真是疯狂到了极点…… 南齐大军在沧城之内不可能没有间谍探子，毕竟林四这几天连城门都没关。 而外面那些‘眼睛’，会怎么看待这场没有闹翻的和谈呢？ 等到南齐主帅得知伏击是个假情报，等到他对沧城这些帮会动杀心时，这原本毫无收获的‘和谈’将会变成林四和战虎帮暗中达成过某些协议的证据。 这个‘证据’，会成为压垮沧城的最后一根稻草。 尤狼到时候能解释得清楚吗？南齐主帅会听他的吗？ 林四如此胆大妄为，如此的残暴，可他杀了南齐人的同时，却根本就没动过这些帮会，这明显的差别，谁会注意不到？ 行走在漆黑的街道上，迎着尚带着凉意的夜风，他吹了吹口哨，显得心情很不错。 他决定再去天杀会坐坐…… 第814章 薛玄薛尘 月国东北靖城，这里原本是东北军的核心地带。 如同封城之前成为北方军退下来后的临时指挥部一样，靖城原本也算是东北军的指挥中心。 只是，一年前南齐人的战争同样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这里。 虽然东北战区没有如同北方战区那样一溃五六千里，但依旧损失了近千里地盘，靖城就在其中。 说起来，林四当初劫持月洛宁时，还曾经想要通过这座边境重城去天河呢。由此可见，这里有多么靠近边界。 东北军身上有着鲜明的凉月亲王烙印，一年前的战争中，靖城这座重城沦陷了，但凉月亲王封地所在的砚城却奇迹般的坚守了下来，原因不言而喻。 在之后的一年多时间内，砚城甚至成了东北军的中心。 不过，这种局面应该马上就会一去不复返了，因为就在一刻钟前，靖城已经重新回到了月国的怀抱。 在镇东将军薛玄的率领下，东北军响应了月连山北上的号令。 当林四出兵甘城的那天，东北军也开始向北面进军，开始了属于自己的征程。 东北战区原本有着大军四十余万，但在去年面对南齐和紫星的那场战争中战损了十余万。 不过即便如此，这次北上，手握三十四万大军的薛玄在面对三十万南齐大军的严防死守时，依旧一步步向北挺进了数百里。 而就在一天前，他的儿子薛尘率领着十一万大军悄悄杀入了东北战区。 父子二人在没有见面的情况下，仅凭传令兵的两次传话便很默契的展开了一次军事协作。 在薛玄对靖城南门进行猛攻，吸引了敌方主力的时候，薛尘的十一万大军忽然出现在了靖城西门。 措手不及的南齐人无从抵挡拥有二千北谷族人的北方军，原本难攻至极的靖城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打了下来。 城内残余的二十万南齐大军战死无数，最终只得三万余人仓皇逃脱。 至此，东北战区彻底被月国收复。 无论是城头上还是城内都响起了震天的呼喊庆祝声，整个靖城已经成为一片欢庆的海洋。 类似的画面，薛尘这段时间已经看得极多。站在城楼上的他，已经能够平静遥望这一切了。 他的父亲薛玄此时同样一言不发的站在他的身侧。 这是薛尘去林四麾下效力后，父子二人第一次重新会面。无论谈修边旭樊星等中路军将领，还是薛玄麾下那些东北军将领，此时都已经心照不宣的离开了这里。 东北军和北方军的关系原本谈不上有多好，毕竟军中本就有派系之争，而东北军更像是凉月亲王的私军，这一点许多人其实心知肚明。 但或许是一年前那场‘灾难’，令得许多人的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 月国都差点灭亡了一次，所谓的派系之争或许一些高层还会在乎，但中下层将领和士卒们却已经慢慢看淡了。 这次北方军支援东北军，让他们攻打靖城时少了许多伤亡，东北军自然会承这个人情。 更何况，两支大军的主将，薛玄和薛尘是父子。 对于东北军将士来说，薛尘就是他们自己人，是他们之中许多人看着长大的。 他带来的兵，那当然也是自己人，他们东北军必须要给面子。 于是，原本两军汇合可能会出现的摩擦和分歧，这次破天荒的提前消弭于无形。 除了一些凉月的心腹嫡系将领，其余东北军将军与士兵都如好客的主人般与北方军和内陆军勾肩搭背四处参观亦或饮酒聚会。 或许，林四最初决定让薛尘统领这支东路远征军，便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吧？ 慕哲平那边的叶弘，不用说也能在西北军中发挥出同样的作用。 父子二人沉默了不知多久，最终还是薛玄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在那边，过得如何？” 薛尘平静道：“很好。” “他似乎很器重你。” “我很感激他。” 薛玄似无意般问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得到的，只是一个冰冷的反问。 “您是替凉月问的吗？” 他皱了皱眉，对于自己这个儿子，他一直极为满意。无论修行、军事、心性他无不优秀，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这个儿子从小就生长于东北军，他很小就在军营历练。薛玄可以自豪的和任何人炫耀，他儿子吃过的苦，比西北叶谦那两个儿子更多。 从前，薛尘以自己这个父亲为荣，也以东北军为荣，他一直都在为成为一名比自己更出色的军人而努力。 但从他渐渐长大后，似乎就变了…… 他当初决定去学园之城，自己其实是反对的。圣月学院那些人的教导，又哪里比得上他薛玄亲自提点？ 那四年时光，如果用在军中积累历练，或许他早就是东北军年轻一代最闪耀的一颗将星了。 可他依旧头也不回的去了，虽然学园之城本就位于月国东北，但这四年间，他甚至没有回来过靖城一次。 原因，薛玄很清楚。 凉月亲王的私军——这是他们父子之间最大的一个结。 圣山之战后，薛尘意外的主动回到了东北军中效力。而这次，他又亲自带兵来驰援自己。这一切，原本让薛玄惊喜不已…… 现在看来，这道裂缝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消弭的迹象。 他本想要痛斥自己的儿子，但临到出口那一刻，却又放弃了这个冲动。 “昨天我得到了中路战场的消息。” 他发现，薛尘在听到这句话后，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相信你已经知道他打下沧城的经过了。” “知道！”薛尘重重点头。 沧城被林四打下来已经三四天时间了，现在情报自然传入了他这个统兵大将的耳中。 那场大战，他只遗憾没能亲身经历。 又是一次不可思议的胜利，又是近乎全歼敌人，又是神乎其技的战术…… 薛玄也感慨道：“他的指挥能力，着实令我也不得不惊叹。中路战场原本最为艰难，却被他第一个平定下来。我从军数十年，从未见过这么会打仗的人。” “是的，他是最出色的将军！”薛尘眼眸中闪过了一缕炙热之色。 只从他的眼神，薛玄就能看出自己这个儿子有多推崇林四。 他们的相处经历应该不多吧？仅仅圣山之战那一个多月，除此之外就是前阵子那十多天。 薛玄明白自己这个儿子的秉性，能被他认同的人可谓极少。而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被林四感染了么？ 第815章 曾经的荣光 “但是，他最近很可能会尝到败绩了。”薛玄忽然话锋一转。 薛尘豁然转头，面色顷刻间变得紧绷起来。 这世上能让他色变的事情并不多，但无论是战事不利，还是林四战败，恰恰都是足以激起他内心涟漪的事件。 “发生了什么？”他咬着牙艰难问道。 他的表现，薛玄看在眼底。 他只是淡淡道：“这次他遇到的敌人，太强了。” 薛尘原本紧张的神色瞬间消退，仿佛这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 “他面对的敌人一直很强，但他每次都能赢。”他对林四的信心，近乎盲目。 他是个理智的人，但他跟随林四的那段时间，实在见过太多不合常理的胜利了，以至于他现在根本就不认为敌军强大有什么可怕的。 他担心的，只是大军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 薛玄摇头失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薛尘如此信任其他人。 “你可知这次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是什么？” “三十万南齐大军，其中有两名来自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两名来自南齐的破境高手。而他自己，只有十五万大军，一名破境。” 薛尘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天境高手，无人能够忽视，尤其是东南六国这种地方。 一年前南齐大军之所以会势不可挡无坚不摧，那三名来自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可谓是功不可没。 因为他们的存在，月国大军之中的大将和高手们无不焦头烂额。为了对付一名天境，往往需要抽调百倍于对方的修行者去缠住对方。 而即便如此，很可能还是缠不住，最后直接被对方杀入本方险要之地。 薛尘很清楚，林四的单体战斗力很强，或许能够和一名天境初期抗衡。 但这不够，因为这本就是他看好十五万北方军能守住沧城的重要原因。林四个人战斗力的强悍，本就是他们能够抗衡南齐人的一个关键。 正因为有他的存在，每次跟在他身边和身后的人，都不用担心敌方的高手。 而现在，对方有了两名天境高手，这个用来稳定平衡的优势非但已经不存在，反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劣势。 “除此之外，对于沧城，我要比你了解得多。” 薛玄望着城楼上空焕然如洗的碧空，心思仿佛已经飘到了远处。 “沧城，怎么了？”薛尘沉声问道。 “沧城远比你们所想象的要复杂，虽然那里的城防比靖城还要坚固，但他却不可能有一个稳定的大本营。那座城内部……” “那些帮会？” “除了帮会，还有那里的普通人。那些人不会给他一个安稳的后方，他们会想尽办法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东西。” 薛尘终于明白林四现在面临的局面有多么险恶了。 他陡然转身，向着城楼下方快步行去。 “你要去支援他？”薛玄在他身后喊道。 薛尘头也不回的冷冷答道：“是，这本就是我和他约好的，我只恨自己竟然白白多耽误了两刻钟！” “或许你应该等一等，别忘了，我手中还有三十万东北军！”薛玄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薛尘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望向了自己的父亲，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加上我手中的三十万大军，你的支援，会更有力度，甚至足以扭转一切不利局面。”薛玄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笑意。 “您……”薛尘动了动嘴唇，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薛玄的提议，他当然极为动心。 一旦加上薛玄的三十万大军，他手中便有了四十一万大军，到时候哪怕沧城陷落了，他也能帮着林四打回来。 但是…… 这个可能性，他之前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他本能的觉得薛玄不会同意这件事，毕竟他和凉月是一个阵营的。 因为林四成为了月国王子，凉月已经没有了角逐月王之位的资格。这次的大战，他不得不在东路配合林四，否则月山可能会对他开刀。 在灭掉寒月亲王，同时又削弱了丞相权柄之后，月山这个月王，已经是大权在握。月国内部，几乎已经没有能够反对他的声音了。 凉月亲王现在要造反的话，那必定是死路一条。 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心甘情愿对林四‘俯首称臣’，如果能坐视林四吃个败仗，他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反正他本就只需要打好东北战区就行了，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而林四，也没有下达什么要他挥军中路的命令。即便下达了，他也可以缓缓进兵迟到两天。 那么做，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凉月会那么想，那薛玄这个他最得力的伙伴，自然也不会例外。 薛尘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出去帮助林四。 “何必这么看着我？难道你以为我会坐视他吃败仗？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告诉你沧城的困境，反而会想办法将你拖在这里。” 薛玄的话，让已经走到城楼阶梯中间的薛尘生出了一股久违的异样感受。 许多年前，还是幼童的自己也是那般仰望着前方那个身着铠甲的高大身影。 “立即出兵？”他显得迫不及待，生怕薛玄下一刻就会反悔。 薛玄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嘲弄：“我的儿子，你是不是忘了为将者最重要的一个素质，那就是不能失去冷静。立即出兵？哪怕东北军和内陆军北方军现在看上去亲如兄弟，不做任何调度安排的话，能够让他们配合得当不出乱子吗？” 薛尘的面皮颤了颤，最终诚恳道：“您说的是！” 薛玄嗤笑了一声：“南齐人的三十万大军，看似厉害，但他们终归是来晚了。他们没料到林四能这么快平定北方，占据沧城。 他们也料不到，东北的战事能这么快结束，快到现在赶去沧城都还不晚。一年前若非天境降临，破境多出数倍，我薛玄又岂会后退千里？” 他眼中浮现了无穷的自信，以及轻蔑。 这种睥睨一切的姿态，让薛尘破天荒的生出了一股惘然之感。曾几何时，他心目中的薛玄就应该是这样的。 二十余年前，那时候月山尚未登基，叶谦还只是弦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城卫将军，霍英卓还不是镇北将军，宋振海也还只是个千骑长，叶城还是个孩童…… 那时候，薛玄便已经名满整个月国，他是当时月国最出色的将军。当时的征西将军薛玄，曾数次将强大的草原人挡在银城之外，寸土都未曾丢过。 那时候的他，和年事渐高的圣月老院长齐名，被月国人称为月国双柱。 那时候，薛玄年纪不过三十。 他在先王心目中的地位，不亚于后来的叶城之于月山。 而现在，他的威名早已被人遗忘。 当年月山借助********获得王位，登基后，他必然要清除一批异己，扶持一批亲信。 很不幸，薛玄就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异己’。 先王在世时，他和月国前太子月乾走得极近，月乾将看作自己继位后的军方第一人，而他一心打算要效忠的自然也是这位太子。 当时他们的关系亲密程度，几乎快要达到称兄道弟的地步。 但是，月乾尚未成功登基，就在那场政变中被连琴杀死了…… 迫于薛玄的战功与朝廷的压力，月山没有处死他，甚至没有让他赋闲在家。但却将他调到了东北，名义上是让他监视凉月亲王，但实际上的目的，恐怕只有月山自己才知道。 这里虽然位于南齐青川月国天河四国交界处，战事却并不太频繁。天河从来不敢明目张胆犯边，青川南齐虽然偶有摩擦，却也只是小打小闹。 一年前的战争中，叶谦和叶城也在败退，但却终归没有丢掉平城。相比之下，薛玄的东北战区虽然只沦陷了千余里，却丢掉了靖城。 两相对比，在许多人看来，这简直就是高下立判。 在世人心目中，他渐渐变成了一个久疏战阵的庸将。甚至连黑巾盗这么一伙匪类，他都始终没能除掉。 民众渐渐忘了他，而那些‘明眼人’，在提起他的时候，往往都是因为谈到了另一个人——凉月亲王。 人们没有注意到，西北战区当时是有千宋暗中支援的。而东北战区的薛玄却被凉月‘拖累’，不得不将大军集中到了砚城，不得不放弃了靖城。 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忘了，他曾经……是一个非常会打仗的人。 就连他的儿子，都快忘了。 “因为来得太晚，南齐人本就没有任何胜算了。这一点，在他们来到沧城之时，便会真正明白。即便他们能攻陷沧城，乃至益城等数座城池，也抵挡不了东北西北两路大军。” 薛玄的眼中闪动着深邃的光芒，这位镇东将军，似乎已经将整个战场看得通透无比。 而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尘便如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什么。 他若有所思道：“所以南齐大军在发现无力继续南下后，到时候面临的只有两个结局，被剿灭，或者撤回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全歼他们？” 薛玄仰面大笑：“你说得一点都不错，我们要想的，不是如何扭转颓势。对于沧城来说，现在确实形势危急，但对于整个北方战场来说，我们的形势一片大好，根本就不是三十万南齐大军就能改变的。” “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尽量扩大战果，彻底打痛南齐人，让他们十几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薛尘终于明白了过来。 薛玄摸了摸浓密的黑须笑着问道：“那么，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做？” “留五万人在东北，剩余的三十六万人全力西进！” “然后呢？” “大军行至距沧城不足千里的绍城时，兵分两路。一路十六万人，火速驰援沧城。一路二十万人，昼伏夜出，悄悄向西北方行军，潜入南齐境内！” “为何要这样分兵？” “十六万人，足以解沧城燃眉之急。一旦敌军溃逃，抑或主动撤退，潜入南齐的二十万大军便可给南齐人致命一击！如此，我们便有极大机会全歼南齐人！” “若十六万人赶至沧城时，林四大军已经提前崩溃呢？” 第816章 让出来的机会 “他不会溃败的！在那之前，他已经有了十万北上的北方军支援！以他的能力，二十五万大军守稳沧城绰绰有余了！”薛尘虽然不曾出现在沧城，但却仿佛已经洞悉了古于达敦促十万大军北方一事。 薛玄不置可否道：“但北上的北方军必定比南下的南齐人要晚两到三天，这两到三天，他只有十五万人。” “是的，他只有十五万人……” 哪怕薛尘对林四的信心再足，哪怕即便林四真的溃败了，只要东北军能出现在中路，这场大战迟早还是能赢，他依旧无法轻松下来。 他无法想象那个人失败的样子。 至于上方的薛玄，此时心内却没有这么多想法。他有的，只是满意。一如月山对林四的骄傲一样，薛尘的出色应对，同样让身为父亲的薛玄极为骄傲。 “到时候，驰援的十六万人由我来带，二十万悄悄北上的伏兵，你指挥！”他对薛尘的计划作出了看似平常的补充。 然而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的薛尘却浑身一震，看向的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分兵之后，两支大军自然是分别由他们父子二人来带。 而无论谁带哪一支军队，似乎都没什么分别，但事实上，其中却是有着极大不同的。 驰援沧城，当然算是大功一件，更何况是支援未来的月王？ 但这种事，任何一名大将都能做得好。更何况，东北战事结束后，大军支援沧城本就是林四事先安排好的计划。 一旦汇聚到沧城，带兵的那名大将甚至还要统一听林四的调度，这完全不足以显露这名大将的军事才华。 而暗中埋伏在南齐，伏击南齐退兵，就完全不同了！ 那可以称得上是一次神来之笔，而且不是林四提前安排的，是这名将领自己超卓能力的体现！ 一旦南齐人提前撤退，到时候就连林四自己也只能遗憾，虽然打退了敌人，却无法歼灭敌人，实在太可惜了。 而此时，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二十万本方伏兵。因为这伏兵的存在，全歼南齐人这个原本毫无希望的战果变得唾手可得！ 到时候，林四会怎么想？北方军，内陆军，东北军，西北军各级将士又会怎么想？ 这名大将的军事才能，将会被许多人牢记，他的名字，也会迅速传遍整个月国！ 薛玄将这个机会，主动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希望薛尘能借着这次机会，迅速在军中打下崇高威名，同时加深他在林四以及月山心目中的印象。 其实，他自己应该也很需要这次机会吧？ 如果让他带兵去打那次伏击，一旦成功，便足以为他自己正名。 到时候，他从前的战绩也会被人重新提起。加上薛尘和林四的关系，或许月山会重新再重用他…… 薛尘失神的望着他，却发现他眼中始终没有露出一丝犹豫。 过得良久，他忽然轻声问道：“您……不能离开凉月吗？” 薛玄眼内浮起一抹欣慰，他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我会做得让您满意的！”薛尘的面色再次回复了坚定。 说罢，他大步走下了城楼。 一刻钟后，原本还在庆祝中的城内大军迅速集结了起来。 …… “大家快离开沧城啊！马上就要大战了！” “你们快离开这里吧……” “等到战事结束以后，你们还能再回来。” 面对街上行色匆匆的沧城民众，唐小芷一边向每个人手中塞着印满了劝说离开标语的‘传单’。 她的声音天生就不够尖锐也不够嘹亮，但类似的举动，她已经做了快整整一天了。 如果换在三年前，她一定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敢于在大街上主动和陌生人说话，甚至是做这种人人反感的事。 距离南齐大军的到来，已经只有一天时间了。 林四的计划已经无法停止，除非唐小芷想要背叛他。 她当然不会背叛林四，那样做只会害得他打败仗。 她只能希望沧城内那些普通民众尽量离开这里。这样面对很可能会发生的屠杀，这里就会少死很多无辜的人。 为了支持她的举动，扶摇在沧城各处的显眼位置都贴上了告示，内容无非是希望大家在战前尽量逃离这里，去南面避难。 而林四，也特意抽调了千余名北方军士兵在城内各处和唐小芷一同发着类似的‘传单’。 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唐小芷的任何举动他都会支持，他只希望她能尽量消除心内对这些沧城人的愧疚和苦楚。 但是，他们这些举动可以说是收效甚微。 如果不是林四这一天都站在唐小芷身后，充当着一个‘面目可憎’的护卫，恐怕她早就被人冷嘲热讽，甚至是动手动脚了。 没人听他们的，在这些沧城人眼中，唐小芷的举动显得可笑至极。 大战要来了，所以要逃难？当他们沧城人是被吓大的吗？ 其余城池面临大战，或许是会出现大量的逃难人群，但他们是怕大战的人吗？ 沧城本就在边境，经历过的战事还少吗？可无论谁占领这座城池，都不敢打破这里的规矩不是吗？ 南齐人，紫星人都没有打破过。 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南下？他们本就是从月国各地被迫涌来这里的，南下之后，又该怎么重新生活？ 以后还能回来？就算能回来，自己在这里的家也没有了！ 这里是用拳头说话的沧城，如果你不好好占着自己的家，或许它很快就会变成别人的。 这一天下来，向北出城的南齐人倒是有三四万，他们是彻底被昨天的那场杀戮给吓破胆了。 至于向南逃去的月国人，却只是极少数。 哪怕林四已经下令赦免了沧城内所有犯过事的人曾经的罪责，也于事无补。这一天下来，离开沧城的月国人不到两万，而他们之中还有不少人逃去了北方的南齐。 至于留下的那些人，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他们都有着一个同样的念头，那就是宁愿南齐人占领这里。 南齐人占领这里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比这个胡作非为的王子好多了！ 至于丁七和尤狼这些‘明眼人’，甚至已经在怀疑林四这种‘愚蠢’举动是不是包藏着祸心了。 难道想凭借一场大战，就把沧城内的帮会全部吓走，然后他好顺利掌控这里？他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 第817章 一个请求 唐小芷一直忙到了夜间，才和林四一起回到了府里。 一进门，迎上来的若若便为她倒了一杯茶，同时扶着她坐下休息。至于林四，她自然是无视了。 “很累吧？”她笑眯眯的望着脸上疲态尽显的唐小芷。 唐小芷无力的点了点头，任由若若揉捏自己的发酸的肩膀和手臂。 林四有些艳羡的看着她，能享受到若若这个女魔头的‘服侍’，唐小芷这丫头估计根本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这若若，看来是真的把她当成朋友了啊。 他挑了挑眉故意揶揄道：“嘿嘿，我早说了吧，这沧城内的人不值得同情。你对他们好，他们觉得你蠢，甚至以为你想害他们……” “你有脸还说风凉话？都怪你，要不是你那个计划，哼！”唐小芷愤愤不平的鼓起了嘴，最后干脆给了林四一个侧脸。 林四连忙苦着脸举手告饶：“好啦好啦，我错了嘛。下次再也不敢啦……” 他很清楚，经过这一天一夜，唐小芷对他的芥蒂倒是消除得差不多了。但沧城即将面临的惨状，依旧是她心内的一片阴影。 他只能用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希望她能尽快走出这片阴影。 唐小芷哼哼道：“我才不信你呢！” 林四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一边蹲下来讨好的为她轻捏着走了一天后变得酸痛的小腿，一边夸赞她：“你今天辛苦啦，没想到我家小芷竟然这么厉害，竟然和那么多人说上了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唐小芷闻言嘟起了可爱的小嘴，显然没有为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你心里一定在笑话我呢，你刚还说蠢的，我可没忘记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对林四的‘示好’，她倒也并没有抗拒，而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两大高手的‘服侍’。 林四笑着劝慰道：“我那只是说一部分人嘛，那些人不识好歹，你就不要放在心上啦！” 唐小芷的面色再次黯淡了下来，她有些情绪低落道：“我今天的举动是很愚蠢，其实我知道的。因为你在，他们当面不敢说什么，但背后一定都在笑话我呢。 但我依然不希望他们就那样死掉，可无论我多么努力，似乎都只是徒劳的，我好没用……” 林四脸上闪过一缕痛惜之色，这是他第一次为这个计划感到后悔。 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心狠，她也不用这样对那些沧城人感到内疚，同时努力想要去弥补自己犯下的罪吧？ 他努力堆起满脸悦然的笑容，仰视着她精致的小脸：“在你的努力下，终归还是有两万人离开了这里啊！你今天挽救了两万人的性命，这比我打无数胜仗都要厉害。” “真的吗？” “真的，我打仗只会让人死。而你，却是在让人活。” …… 直到夜半时分，唐小芷一个人睡下后，林四和若若才悄然来到了府外。 “你这张嘴，真是会哄人，这件事竟然这么简单就被你蒙混过去了。” 面对若若的嘲弄，林四一脸木然的摇了摇头：“我没有骗她，我是真的那么认为。” “你自己信了就好。” “或许我这次真的做错了……”林四轻叹了一声。 “怎么？难道你后悔这次的计划了？” “有点后悔，也许我本该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但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念头，只觉得杀光沧城内的人，既有利于大局，还很解气。同时还偏执的认为，这就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若若斜了他一眼，绵软入骨的声音之中，带着的却是满满的讥讽：“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你的计划已经无法停下，现故作姿态悲天悯人又有什么用？” “你说得没错，这次的计划无法停下了，而且我也不会停下。但从今以后，我会尽量不再做这种有伤天理的事情。” 若若轻笑了一声，对于他这种话，她完全就是嗤之以鼻。 她如同看穿了林四一般淡淡道：“你骨子里，一直就流着属于刺王连山那残忍狠辣的血液，或许你想要摆脱，但却依旧会不知不觉被他影响。” 他失去从前记忆的事情，就连月山也不清楚，但若若却早已看了出来。她很清楚，刺王连山应该是遇到了某种变故，才会变成现在的林四。 然而某些时候，属于连山的本性，依旧会左右林四的决定。 这便是若若的判断，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滥好人’会时常做出连她都无法想象的事情来。 林四皱了皱眉，本能地想要反驳她。他不认为自己会那般没有自控能力，同时也很清楚，连山曾经也想做一个‘好人’。 但最终，他却只是笑了笑：“那你呢？你是否被她变得心软了？” “心软？不，我觉得你这次的计划很美妙，美妙得让人根本无法抗拒，我甚至忍不住想要留在沧城近距离旁观那些动人的画面。” 若若微微仰起了脸，目中是一片向往之色。 林四抽了抽嘴角，对她这种近乎病态的爱好，他着实无法接受。 他完全无法想象以她这种性情，是怎么耐住性子，然后天天陪在唐小芷身边扮柔弱无辜的。 “我想求你一件事。”他忽然对身边的黑裙少女说出了一句本不可能会说出口的话。 若若显然也被他这郑重的语气，以及匪夷所思的话语内容给惊到了。 “求？你竟然会求我？”她脸上带着浓重的不可思议。 “是的，请求。” 若若似笑非笑的眨了眨眼睛：“我是不是该像尹漓那样，提点条件或者要求？” 林四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你可以提要求，我希望你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继续在她面前扮下去。” 他这个请求，让若若很是意外，以至于她都忘了继续取笑林四。 “你是说，让她永远不知道我的另一面？” “没错，让她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她已经对我失望过许多次了，我不想你将来再对她造成更大的冲击，毕竟她现在已经将你当成了最好的姐妹……” 若若忽然冷笑起来，她深深看了林四一眼，语调忽然间变得冷漠无比：“你既然不愿意对她放手，那你招惹的那些东西，迟早她都会看到。无论十方楼，各门派还是各国战争，她都会被迫面对。她今后会见识到更多的血腥和罪恶，而这全是因为你！” 林四低垂下了头颅，这些他何尝没想过？ “至少，她身边依旧还有一片净土，我希望你能扮演这个角色。这样她便有了同样遭遇，同样感受的伙伴，不会那么……孤单。” “你竟然要我……去扮演一个柔弱无助的可怜少女？”他的提议，让若若觉得无比荒唐可笑。 “不……你可以展露比她强无数倍的实力，但同时也可以让她觉得你很善良。” “我是十方楼刺客的事情，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也许某一天会变得全大陆皆知。就连你十方楼门主的身份，你以为就会永远不被揭穿吗？你觉得到时候她会怎么看我？相信杀过人的十方楼女刺客是个连鸡都不敢杀的心软女子？” 她这句话，并没有让林四色变。 “老慕和聂河是十方楼刺客的事情，她同样早就知道了，但她依旧能继续和他们做朋友。 所以……你是一个幼年时期便被抓进了十方楼的无辜女童，在十方楼你经受了无数的磨难。在那些高级刺客的胁迫下，你被迫违心做了一些坏事，但你内心却一直想要脱离那里，一直想要当一个……好人。 你的内心一直很痛苦，一直承受着煎熬，你怕她知道这一切，就会失去做朋友的机会……所以，你才会对她瞒着自己的身份。” 他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快速为她编出了一套新的‘身世’。 他相信，将来即便若若的身份被揭开，只要她说出这番话，那唐小芷非但不会讨厌她，更不会因此而大受打击，她反而会安慰若若吧？ 虽然是在骗她，但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他紧紧注视着若若那幽深得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双眸，希望她能一口答应下来。 反正，她原本就一直在小芷面前掩饰着某些东西不是吗？ 演戏这种事，对她来说应该毫不费力吧？ 只是，身边的若若却偏过头避开了林四的注视，久久没有给他任何答复。 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沿着沧城内纵横交错的街巷缓缓向前行走着，他们看上去并没有做什么隐匿行迹的动作，但沿途经过的人，却会不由自主的忽视他们。 一直到他们行至沧城南城门，若若才终于开口。 “为什么你总是想着要骗她？而且，你的故事，真是编得又俗又烂。” 林四苦笑了一声，正要出声时，却发现古于达和孟真等人已经快步向自己行来。 “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来到他面前的古于达肃然道。 林四点了点头：“记住，做出夜半悄悄行军的模样，这样所有人都会怀疑我们打算出奇兵藏在南面某处打算伏击。” “附近有不少帮会探子，不用理会他们吗？”孟真皱眉问道。 林四浮了浮嘴角轻笑道：“不用，让他们看吧，我还指望他们向南齐人泄露我们有埋伏的情报呢。” “可我们的大军最终会进入益城，一旦被那些探子得知我们的真正目的地，他们必不会再向伏击上猜测。” 第818章 清除行动 古于达清楚林四的计划，今夜大军悄悄出城，就是为了让南齐人误以为他们是暗中出城伏击去了。 这样做，能够暂时稳住南齐人，让他们进驻沧城后不敢立即南下。 运气好的话，或许他们能将对方拖延个两三天，那时候十万北上的北方军早都已经进入益城和他们会合了。 到时候，他们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而这一步，他们确实不怕被沧城那些帮会看到。 但如果被人看到他们进了益城，那南齐人可就不会再担心什么伏击了。 林四不着痕迹的向若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早已离开。 他无奈的笑了笑：“放心吧，从沧城到益城的六百里路途沿线，以及益城周边三百里，不会有任何一名帮会探子能活着回去。” 他会让这些帮会知道他们悄悄出城了，但绝不会让他们知道大军去了哪。 “哦？” 对于这个回答，无论孟真还是古于达都惊讶无比。 想要防住无孔不入的探子，其实是很难的。毕竟范围那么大，地形那么复杂，谁能全部将对方找出来？只要漏掉一个，就可能会造成灾难般的后果啊！ 然而林四却仿佛胸有成竹：“有人会帮我们做这件事，你们只管封锁益城的消息便可。” 古于达和孟真互望了一眼，心道他难道打算亲自去做？ 可他一个人，又怎么顾得过来那么大一片范围？ 古于达和孟真最终领命而去。 大军很快便悄悄向着城外潜去，至于林四本人则遥遥站在了后方，看似在目送他们。 孟真和古于达的担心，他心知肚明。 他确实会亲自出马，帮助大军清扫沿途的探子。但他也很清楚，正常情况下，别说一个破境，即便是一个天境也扫不完这么大一片范围。 可这次他却异常的有信心，因为需要清扫的范围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大。 探子如果距离大军三四十里以上的话，那所谓的监视和刺探根本就无从谈起。 而另一方面，无论是他，还是刚刚离开的若若，都是做这一行的‘宗师’。 哪里适合躲藏，哪里容易被发现，哪里是探子一眼就能相中的地方，探子会选择怎样的跟进方式与路线…… 这些旁人觉得精深复杂的东西，对于林四和若若来说，完全就是简单无比。因为这些，都是十方楼刺客的基本技能。 更何况，他们两人都不是寻常的破境高手。林四的感知范围，相对于其余破境修行者来说，那可是异常的广啊。 …… 夜幕之下，大军缓缓踏上了前往益城的道路。 虽然人数多达十几万，但却诡异的没有发出太大响动。每个人都小心控制着步履乃至呼吸的声音，就连马蹄和车轮都特意被裹上了厚布与兽皮。 这些北方军士兵们并不清楚这次的目的地，但就连他们都认为这会是一次伏击战。 原因很简单，林四之前已经打过好几次伏击战了。 上次的沧城伏击战，参战的那八万余人这几天一直情绪高涨。 那场伏击，他们赢得很轻松，但同时获得的战果却极为辉煌。而战后，他们也全都受到了林四的嘉奖。 这让许多未能打上那一仗的士兵们眼红不已。 谁不想打胜仗？尤其是在广城被林四狠狠刺激过的北方军。 认为这次终于可以打上漂亮伏击战的北方军，完全就不在乎南齐有三十万大军，他们想着的只是会迎来怎样的大胜。 毕竟之前那么多次战斗，林四还从没有败过。 为此，他们在斗志昂扬的同时，又纷纷小心翼翼的做出了一场伏击战之前本该有的表现。 他们当然不知道，林四这次根本没打算去伏击南齐人。他们更没有注意到，在大军前后左右一里乃至数十余里的沿线路途上，一场场不为人知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蜿蜒前行的北方军没有点亮一根火把，从远处望去，只能看到重重朦胧黑影，根本看不出那是人在行走，但这依旧逃不过探子们的眼睛。 马广与韩德都是天杀会的人，他们都是极境初期修为，赶路的速度当然不是普通士卒所能相比的。 他们很轻易的来到了大军的前方，此时两人正在大军左前方一座山坡半山腰上的树丛之后蹲着。 这座山坡距离北方军行走的路线，相隔了足足七八里之遥。如果是普通人，相隔如此之远，根本就无法看到远处的东西，更何况是夜间。 但他们的目力，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两人并没有出声，而是静静遥望着远方那绵延的黑影，同时判断着他们的方向和目的地。片刻后，两人缓缓直起身子，打算前往南面更远的一座山。 他们不会让这支北方军脱离自己的视线，他们要找出他们的真正埋伏之地。 这样他们的伏击就会变成一个笑话，而这个情报，很可能会改变整个北方战场的走势，能值多少钱？ “干了这一票，恐怕月国会恨我们入骨。”前方的韩德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后方的马广闻言呸了一声：“谁还管他们恨不恨，到手的好处才是正事。” “也是。” “那好处，你们恐怕是拿不到了……”两人耳中忽然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现在正值深夜，又是荒郊野外，而且两人做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事情，突然出现陌生人的声音，这原本是一件会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但韩德和马广却完全没有这种感受，那声音是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缠绵入骨。两人虽然还没有看到对方的样貌，却已经忍不住在凭着声音幻想起对方的样子来。 不过二人终非寻常人物，只是一个激灵，便迅速清醒了过来。 “谁，滚出来！” “哪里来的小娘皮，竟然送上门来给咱哥俩……嘿嘿嘿。” 随后，一名样貌无比甜美的黑裙少女浮现在两人前方十丈开外的一片树丛之中。 深夜的山野之中，突然从前方冒出一个诡异少女，换成普通人至少会吓得浑身一颤，可这两人显然不会，因为他们是极境修行者。 更何况，眼前这名少女实在是美得过分。 “哟，还真是个极品货色。”马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他先前的话语只是发泄，此时却是真的动心了。 如果说他原本是打着对方一出现，就立即出手偷袭灭口的主意主意的话。那现在，他已经想要再多做点什么了。 他从前并非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但那些女人又有哪个容貌能比得上眼前这位？而且，这名少女到现在竟然还是一脸平静，并没有大喊大叫败坏兴致，这进一步刺激到了他的某种欲望。 征服她，将她压在身下后，她还能保持这么宁静剔透的眼神吗？光是想想那种画面，马广就忍不住浑身一阵燥热。 “小心点，她是林四身边的人。”韩德缓缓抽出了长刀，他终归还是保留了一丝冷静。 若若虽然不怎么抛头露面，但在沧城，终归还是有不少人见过的。许多人都知道，他是林四的‘两个女人’之一。 林四的女人在这里，那他自己又在哪？ 马广顿时浑身一震，他慌忙向着四处张望起来，生怕林四会突然从哪里出现。 能够斩杀天境的林四，可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他不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哦……”若若缓缓走向了面前的两人，她的脸上挂着一缕愉快无比的笑容。 马广就算是再蠢，此时也能看出不对了。 他快速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同时狠狠吐了口唾沫：“妈的，先挑断她的手筋脚筋，把她打个半死，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面对两人的迎战姿态，若若似乎有些失望。 “你们真是没劲透了……”她低声抱怨道。 随后马广和韩德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他们身周已经被彻底的黑暗所笼罩。他们是极境修行者，原本在这夜间，依旧能看到不少东西，但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是他们闻所未闻的景象，任何人突然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怕都会变得紧张起来，尤其他们现在原本是打算要战斗的。 暗属性这种奇特存在，即便是在大陆中部，也只是近乎传说一般。 马广和韩德，对眼前这种状况，完全就是闻所未闻，如同见了鬼一样。 两人心内大惊，他们向着前方发足狂奔，却发现哪怕跑出了数十丈也依旧无法摆脱这绝对的黑暗。 随后马广的左臂和韩德的右臂突然从自己身上脱落了下来。 剧痛袭来，这恍然如梦的景象并不是梦，两人嘶声大叫，挥着刀剑胡乱向着四周砍去。 他们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连自己的叫声都听不到。 随后他们挥舞着兵器的那条手臂也突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两人大骇，这一刻他们差点直接被剧痛和恐惧激成了疯子。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呜呜呜……我错了！”马广向着不知名的方向哭号起来，失去了双手的他，彻底没有了之前的底气。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已经完蛋了，但无论如何，好死不如赖活啊。 他做梦都没想到林四身边那个黑裙少女竟然是这么恐怖的人，如果他知道，那他先前一定会掉头就跑……虽然很可能还是跑不掉。 他张着的大嘴忽然剧烈一痛，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半截舌头伴随着血水掉落在地，他再也无法说出话来了。 而另一边，他的同伴韩德的左耳也忽然不翼而飞。 疼痛和未知的恐惧如同梦魇一般直刺两人内心深处，两人的心防被彻底击溃。他们随意选了个方向就那么冲了过去，他们不相信这黑暗笼罩了整个天际。 但他们忘了，他们的速度又哪里比得上若若？而且，即便脱出黑暗空间，就能活下去吗？ 第819章 埋怨 疯狂逃窜的过程中，他们身上的一些部位一件件被削落。仿佛那不是血肉，只是脱掉的衣物一般，而陷入了癫狂之中的两人竟然是浑然不觉。 直到双腿被砍掉时，瘫倒在地的两人才重新看到了面前的黑裙少女。 她依然是一脸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如温顺的邻家少女般亲切，但她手中那柄滴血的双头尖刀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面色变得惨白的马广，在鼻子变成一个血洞之后，就连喘气都成了巨大痛苦。 他再也没有了先前那些荒唐念头，因为就连某种男人独有的东西，他都已经在刚刚的黑暗中永久失去了。 此时这名少女在他们眼中，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他或许见过更残忍的人，但却没有哪个有她这么诡异。 尤其对比着她可人的容貌，更是让人忍不住要生出强烈的荒谬感。 两人眼中既有刻骨的仇恨，又有无法掩盖的恐惧。 韩德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抹哀求。 他的手足已经俱都不在，还变得又聋又哑浑身重伤，到了现在，他即便再活下去，也只会更加痛苦。 他只希望这名少女能给他一个痛快…… 若若忽然有些兴味索然，这里的敌人，无论实力还是心性，似乎都比十方楼那些人相差太多。让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快感，有的只是如大人欺负小孩子一般的无聊。 “就不能做点让我意外的反应吗……”她仿佛彻底失去了兴致。 刀光闪过，两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冲天而起，她满足了韩德的要求。 相对于若若这病态的折腾敌人，林四那边就要干脆得多。 短短一刻钟，已经有不下三十名帮会探子死在了他的手中。而无论他们实力是窥境转境，还是元境极境，他们的结局全都是一样——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们。 他的双腿始终都在奔行之中，他的神识感应范围已经扩张到了最大，大军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几乎全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一旦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他根本就不会说废话，大多数时候只是一道剑气直接了解战斗。 当这漫长的一夜过去后，北方军终于平稳进入了益城。 沧城之内，尤狼和丁七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他们都在各自的驻地等着消息，这一夜前前后后都各自派出了不下五六十人去打探消息。 北方军的埋伏地点，他们必须要得到。 之前他们打算趁着明天北方军守城时，在城内大肆破坏，在他们背后捅刀子。 可现在北方军突然离开了，那这个计划自然也就无用了。 但只要得到北方军的埋伏地点，那他们就能让南齐人将计就计，直接杀到他们的埋伏之地外围。 这样十五万北方军将会全军覆没，林四的战场神话也将会破灭！ 那个人坏了沧城的规矩，他必须要付出代价，而这就是沧城对他的报复！ 然而…… 他们等了一晚上，却一个人也没有等回来。 …… 清晨时分，薄雾依旧带着些许寒气笼罩着沧城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座宅院。 扶摇从院内的石阶上站起了身子，他长长伸了个懒腰，原本英俊得如同优美画卷一般的脸上疲态尽显。 石阶已经被雾气和露水染上了潮气，但就在他刚刚站起的位置下方，却有着一块明显至极的干燥区域。 他在这石阶上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抱着他的剑，而他身后则是唐小芷的房间。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唐小芷一晚，这个任务也是林四亲自安排的。 对于沧城这些帮会来说，林四是无法匹敌的存在，无论个人战斗力还是他手握的大军。 但他有个最大的软肋——他身边那两个女人。 昨夜大军出城，林四自然不会缺席，那他的府内就空虚了。 如果抓了那两个女人，对于今天的大战，恐怕会收到极其显著的奇效。 林四自己同样清楚这一点，正因为这个原因，他这些才会尽量让若若陪伴着唐小芷。 昨夜的行动，古于达孟真等人都需要带领大军。宗越要带着北方军中的高手清扫沧城北面的探子，而林四本人和若若同样脱不开身。 唯一有实力护住唐小芷，同时又能抽出身的，也只有极境后期的扶摇了，毕竟他原本就是林四名义上的‘亲卫’不是吗？ 而现在，他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只是，在他刚刚松懈的那一刻，微不可察的响动却忽然传入了他耳内。 只听这声音，他便知道来的人可能是自己很难应付的高手。 难道尤狼和丁七亲自出马了？ 他没有出声，只是悄然转到了石阶旁的一棵柱子之后。他的剑悄无声息的滑出了鞘，整个人仿佛突然就由一只慵懒的猫变成了一只即将要战斗的狼。 这根柱子恰到好处的挡住了进入院门的人的视线，不过随后进来的那人却仿佛看到了藏身柱后的他。 “是我。”那人嘻嘻笑道。 扶摇扯了扯嘴角，怏怏移出了身形，他脸上带着一缕不满：“你就不能大点声吗？我可是挨饿受冻，在这里保护了一晚你的女人，别吓我行不行？” 林四连忙抬了抬双手笑道：“我这不是买了早餐来犒劳你了嘛，昨晚辛苦你了！” 他手中提着的，是两袋用纸包着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和煎饼。 “啧，沧城的人还会卖吃的给你这大魔头啊！”扶摇忍不住揶揄起来，不过右手却毫不客气的抢过了一袋包子。 林四随口问道：“怎样？昨晚没出什么意外吧？” “有过两批人来探这里。” “你没杀他们？” “没有，他们可能是发现了我，直接放弃了。” “你还真是仁慈……”林四无奈的叹了口气。 扶摇并未再谈这个话题，而是好奇问道：“若若姑娘呢？” 他知道若若是修行者，但同样并不清楚若若的实力，更不清楚若若昨晚究竟做什么去了。 他只是很奇怪，向来和唐小芷形影不离的若若，在这关键时刻能被林四派到哪里？ “她有她的任务，这几天都会很忙。”林四随口敷衍了两句。 “你缺人手缺到这个地步了吗？连若若姑娘那样娇滴滴的女孩子都要派出去执行任务？” 扶摇这带着些许抱怨的话，让林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定定注视着扶摇，一直注视到扶摇开始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了，他才忽然爆笑出声。 “怎么，才一晚不见你就想她了？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扶摇哑然失笑：“马上南齐大军就快要来了，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只是觉得战争没必要牵扯到女孩子嘛！” “战场上，出现女修行者很正常啊，北谷一族和沧城这些帮会中不就有么？” “可是，若若姑娘不同嘛，她哪里像那些女人了……” 林四哑然失笑，就连扶摇都被她骗过了么？也是，从外表看去，唐小芷都要比她更像修行者。 “啧，解释就是掩饰！我可是过来人，怎样，要不要我帮你牵线搭桥？我和她还是很熟的，有我帮忙的话，绝对会顺利得多。”他故意笑眯眯取笑起扶摇来。 他倒不是真的觉得扶摇和若若有什么，这两人明显就不是一路人。只是昨夜的气氛太过紧张，故意找个由头缓解一下罢了。 扶摇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了，他决定暂时先将自己的全副精力都投注在手中的食物上。 而就在此时，唐小芷也终于醒了过来。 “扶学长也在啊，你们在聊什么？”片刻后，穿戴整齐的她揉着依旧有些惺忪的睡眼推门而出。 她并不知道她的‘顶头上司’扶摇已经保护了自己一整个晚上。 “没什么，你醒了啊？”林四笑眯眯迎了上去：“我给你买了吃的。” “哦。”唐小芷迷迷糊糊接过了吃的，她根本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待会我们要迎接南齐大军，然后就要离开沧城了，你要是有什么要带的就先去整理一下。”林四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的石阶上。 唐小芷咬了一口煎饼，闻言含含糊糊道：“嗯，我没什么要带的。对了，若若呢？” 林四不着痕迹的瞥了扶摇一眼：“她毕竟是修行者，这次她也有任务，可能要和你分开几天了。” 清除探子这个任务并不只是昨天一晚上就能大功告成的，毕竟他们要尽量拖延南齐大军两天时间。 这两天，陆陆续续应该还会有其他帮会探子以及南齐大军之中的斥候出现在南面。而这些人，同样需要若若去‘清理’。 “哦……她不会有危险吧？”唐小芷脸上浮现起了一抹担忧。 在她眼中，若若的实力即便再高，那也是个女孩子啊。她心目中的若若，一直就是人畜无害，同时又温柔可人的形象。 唐小芷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没见过她发脾气，哪怕是使小性子都没有过一次。永远都是那么温润如水的模样，仿佛不会拒绝别人的任何要求。 这样的人，她着实无法将她和打斗联想到一起，更何况是惨烈的战场？ 万一她见到血就吓得心惊胆战，甚至直接昏倒怎么办？她忧心忡忡的想道。 在她心目中，若若虽然是修行者，但她的胆子可能比自己还小呢…… 林四哪能不知她心内在想什么，怪只怪若若之前那一年演得太好了啊！或许她也没有演吧？不战斗的时候，确实看不出她是那样的人。 他心内默默腹诽道：你该担心她的那些敌人才对啊！别说是帮会探子，就算南齐大军派出了天境级别的高手做探子，也没办法杀死那个女魔头…… 为了安抚唐小芷，他只能挤出没事的笑容：“放心吧，她执行的任务不危险，而且她……很坚强。” 唐小芷并没有因此而放心，她内心甚至稍微有些埋怨林四，那么多军中高手，也不差若若一个呀，干嘛一定要连她都派上去？ 不过她最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820章 城门大开 沧城之北，绵延达数十里的南齐大军缓缓此时正向着沧城开来。 三十万南齐大军，加上近百万的民夫或骑马、或乘战车、或步行，军旗遮空，枪矛蔽日。哪怕他们没有刻意大声呼喊，这沿途周边数里地域依旧仿佛陷入了一片闷雷轰鸣般的沉闷气氛之中。 “报！我军距沧城已不足三十里，目前仍未现敌军踪迹！” “继续察探！” 矫健的斥候飞奔而去，南齐军主帅，南齐王国车骑将军梁泽遥望着前方的山林，仿佛已经能够透过那群山看到掩藏在后方的沧城。 他目中的神色很复杂，既有誓夺一切的雄心，又有无尽的凝重和忌惮，以至于他此时的面色看上去很是可怕。 一年前，南齐本有机会轻易灭掉整个月国。 那时候，在紫星王国和三名天境高手的帮助下，月国大军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其后，因为来自神炎帝国的压力，南齐不得不放弃了原本可以吃进嘴里的更多好处，仅仅拿到了北面的占领区。 这个结果，自然让南齐举国上下都无法满意。哪怕有来自神炎的命令，南齐君臣内心依旧无法甘心，他们仍然有着自己的打算。 正因为如此，南齐军在占领区一直蠢蠢欲动，想要继续南下，彻底吞下月国。然而他们没想到，还不等他们攻打月国，小小月国竟然不知死活的率先向他们开战了。 没错，在南齐君臣眼中，月国已经不是能够和他们相提并论的国度了。 一年前那场战争，给了他们太多信心。月国人擅自撕毁和约，不宣而战，这彻底激怒了南齐君臣。 月国人，必须要为他们的愚蠢而付出代价。 这种情况，他们无论如何反击，神炎帝国也说不出什么了吧？ 但他们根本没想到，这场仗会打成这样。短短几天时间，费栋以及五十余万中路军便全部阵亡。 南齐军部闻讯快速增兵四十万，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接受这个结果——吐出已经吃进了嘴的万里疆土。 然而，还不等大军到达前线，先几天到达沧城的十万先锋军就再度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中路其余二十万大军也被敌人彻底歼灭，月国人已经就此占据了整个中路战区。 在另外两边，东北和西北的战局同样极度不利。 这种情况下，三十万南齐大军继续南下，似乎已经没有了太大意义。 光是打下沧城，这三十万大军恐怕就要死伤惨重了。 而到时候，剩下的人，又怎么挡得住其余的月国大军？除非国内继续增兵，否则即便他们能打过沧城，这月国占领区，他们也依旧是拿不回来了。 梁泽很清楚，至少一个月内，国内是无法再调集起足够规模的大军了。 征调大军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意味着要抽调其他防区的大军。哪怕南齐不需要担心北面的紫星王国了，西面的草原和乾蓝王国，他们还是不得不防。 更何况，粮草辎重民夫这些，更是无法绕过去的天大难题。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要就此退兵。现在退回去的话，他们非但会被大陆各国耻笑，同时也会激起民众的强烈不满。 因为月国无耻的撕毁和约，以及大量士卒的阵亡，南齐国内早已是群情激愤。 而这两天传回去的沧城惨案，更是让南齐士兵和南齐民众无不怒火冲天。月连山在沧城杀掉了五千无辜南齐人，加上他说过的那些话，让每个南齐人都对他恨之入骨。 现在他在南齐，已经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形象了。 梁泽并没有普通百姓和士兵那么容易被愚弄，他很清楚沧城内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无辜民众？沧城哪里有什么无辜的人？能在那里活下来的人，多半都是其余地方的害群之马，那些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不过，士兵的情绪，他却不得不去考虑。 南齐王国必须要打出自己的气势，哪怕只是打下沧城灭掉十几万北方军，也算是挽回了颜面。否则将来不但南齐人脸上无光，就连周边各国恐怕都不会将南齐当回事了。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有时候很复杂，但有时候又比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更加直接。 一旦发现你软弱可欺，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许多国家扑上来疯狂欺侮你，撕咬你…… 人毕竟有时候还有恻隐之心，而国又哪里有什么心？有的只是冰冷的利益和代价权衡罢了…… 这一仗，他们是非打不可的。 但另一方面，对月连山这个人，梁泽又极其忌惮。 这次月国和南齐的大战，在大陆中部那些大国眼中当然不算什么。但在东南六国，那可就不同了。 这场大战的规模对于东南六国来说，已经是百年不遇了。 无论青川、草原、天河、千宋都对此保持着极高的关注程度，因为这一战很可能会影响到月国和南齐这两国许多年。 借着这场大战，这些周边国家自然也都想做点什么。或者联合，或者趁虚而入…… 只是，这场大战的进程显然出乎了每个人事先的预料。谁也没想到一年前被打得一溃千里的月国会赢得这么快，这么的匪夷所思。 无论是西路叶谦叶城父子一如既往的稳健，还是东路薛玄令人颇为意外的强势，都无法掩盖另一个人的光芒——月连山。 地域最为宽广，南齐兵力最为雄厚的中路战场，短短半个月不到就结束了战斗。 加上后续的十万先锋军，已经有八十万南齐大军战死在了中路，而月国付出的仅仅是十余万人的战损代价。 这样的战果，如果是在开战前，即便是有人提前猜测出来也会让人笑话这是痴人说梦。 哪怕是一年前南齐得到了紫星王国的帮助，在入侵月国时，他们自身士卒的伤亡数量依旧不比月国少多少，因为他们毕竟是主动攻击。 现在月国收复失地同样算是主动进击，但却打出了这样让人震惊的战果，一时间就连蠢蠢欲动本打算趁机做点什么的青川草原等国都不得不乖乖偃旗息鼓。 在六国高层眼中，这一切，都是因为月连山的存在。这场奇迹，几乎是他一手缔造出来的。 一年前，月连山成为月国王子时，就已经引来了周边各国的忌惮。但他们显然做梦都想不到仅仅一年后，这威胁就已经变成了真实的噩梦。 他竟然是个不世的军事天才，这着实让各国朝廷震骇不已。 在月国民间，月连山现在已经成为了民众心目中的一代军神。他在战场上的威名，恐怕很快还会传入青川，天河，千宋，草原乃至乾蓝紫星等国民间。 在各国君臣眼中，这已经是一个东南六国无法压制得住的人物了。 他的个人战力足以匹敌天境初期，而在战场上面对他的军队，现在已经无人敢言胜。最后，他还是月国唯一的王子，月国王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要想制住这个人，除非周边各国全部联合起来，抑或借助大陆中部的力量。 林四打过的那些仗，梁泽当然不会不知道，他比绝大多数人更清楚那几战的详细过程。 他隐约已经摸清了林四的战术风格，这个人很大胆，每次都会出其不意。 面对他时，一个小小的失误，一次微不足道的疏忽，就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 正因如此，在得知十万先锋军被灭之后，他变得无比谨慎。 大军前方，他足足撒出去了近千支斥候小队，无论前后左右，任何一个方向他都要了解到详细的动静，生怕遗漏了什么。 在他看来，只要不给对方可乘之机，那便不会败得那么惨，甚至可能会胜利。 月连山此子，看似取得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大胜，但没有哪一战是正面接触的硬仗。 他每次除了伏击就是埋伏，无非就是营造一个轻松的局面，让士卒打顺风仗。一旦遇到真正的两军对垒，正面相抗，他便无计可施了！ 这一点，或许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但他梁泽却是看得无比分明。 只要稳扎稳打，不轻举冒进，堂堂正正向前推进，月连山便算不上什么可怕了。 这时，远处又有一名斥候向他的车辇飞奔而来。 “报！沧城北门大开，城门下并无守城月军。” “什么？”梁泽目光一凝，本能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 “城头上可有月军旗帜？” “有！” “可有月军？” “有，但不过千人！” “月连山可在？” “他在，而且……” “而且什么？”梁泽紧紧追问道。 “而且他身边除了扶摇之外，还有一名女子……” 连女人都带上了城头，这显然不是面对三十万大军时该有的正常表现，月连山就算头被砸了，也不会昏聩到这个地步。 梁泽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举必定有着某种深意！ 他沉默许久，这才挥了挥手：“再探！” “大人，沧城很可能有诈啊！”他的副将蒋震皱眉道。 “是啊，林四这个贼子最喜欢故弄玄虚，这很可能又是一次诡计！”另一名大将卓央跟着提醒道。 “沧城之内，很可能有了埋伏！” 周围众将顿时议论纷纷，而梁泽本人则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月连山这是什么意思？大开城门，沧城已经等于是不设防了！ 难道他这是故意虚张声势？故意让己方担心城内有大军埋伏，最后吓得不战而退？ 如果自己的情报不错的话，沧城现在应该只有十五万月国北方军吧？ 难道是打算趁己方进城之际，突然切断己方大军，关一半在城内杀死？ 又或者，其实另外十万北上的北方军已经暗中提前到来了？ 他一时间也无法确定林四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不过他当然不可能会就此退走。 “不管他弄什么玄虚，先驻扎在城外，再派人试探虚实！”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耽误一点时间不算什么，看破了对方的虚实之后再进兵也不迟。还是那句话，只要堂堂正正的正面厮杀，十五万月国北方军是不可能挡得住三十万南齐大军的！ 第821章 骂阵 嘁！ 梁泽身前不远处传来了嗤笑声。 “区区一个林四，就将你们吓成这样，你们这些东南小国，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啊。” “东南六国，连一个天境都没有的蛮夷之地，他们会对那黄口小儿如临大敌，也是正常表现。” 说话的两人，一人身量高瘦，身着麻布灰衣头戴高冠，配上他那两撇八字须，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另一人则是个满头银发的老者，紫色的锦袍上点缀着满身的珠玉，头戴一顶束发金冠，背挂一柄精美无比的古剑。 之所以说这柄剑精美，是因为就连它的剑鞘都是由整块的名贵玉石雕琢而成。 他们的话语很是刺耳，将整个东南六国都贬得一文不值。但梁泽这名南齐军主帅却连一缕怒气都不敢摆到脸上，因为这两人就是从紫星王国来的天境高手。 麻衣老者墨恒在一年前就参与过对月国的战斗，而紫袍老者巫均昊则是这次才赶来月国。 面对他们，梁泽非但不敢发火，反而笑着附和道：“墨老和巫老教训得是，那便预祝二位前辈早日斩杀那林四小贼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内心怎么想，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可是记得，之前南齐向紫星王国发出求援后，紫星王国是不太情愿的。原因很简单，林慕聂三人都有斩杀天境的能力，来这里战斗是有丧命可能的，哪个天境高手不惜命？ 这两人在来到南齐之后的几天，一直住在南齐王宫之中，被当成太上皇给供着。无论金银珠宝、丹药、美女，还是其他任何荒唐要求，诸如要妃嫔侍寝……南齐国王都是尽力满足。 可这两人却依旧拖拖拉拉，迟迟不愿出发。若非因为他们，大军恐怕能提前一天到沧城了。 梁泽明白他们现在为什么会摆出一副不将林四放在眼中的姿态，因为几天前，他们终于得知慕哲平聂河都不在林四身边了。 林四失去了两位最得力的帮手，两名天境忌惮上陵三鬼，却不会忌惮仅剩一人的林四。 得知这一情报后，这两人顿时一反常态，天天反倒责怪他的大军赶得太慢，嘲笑他们南齐人胆小如鼠了。 林四个人实力的强大固然令人畏惧，但梁泽更头痛的是他更加强大的指挥能力。如果林四只是个普通的天境修行者，那即便没有这紫星两名天境，他也不会太过头痛。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忍耐，只希望他们能真的斩杀掉林四，那样即便这场大战无功而返，而算是值了。 月连山一死，月山便无后了，月国必定会内乱…… 他却是不知道，对于林四的指挥能力，墨恒与巫均昊其实比他了解得更清楚。 紫星王国毕竟更加靠近大陆中部，《天书策》上对林四的介绍，这两人是看过的。 只是，许多人对于自己没有亲身经历亦或亲眼见到的东西，往往会抱着怀疑态度，尤其是别人的成就。 更何况这两人都是纯粹的修行者，对于指挥行军打仗这种事，他们并不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也不会去重视，更谈不上什么忌惮。 对于林四，无论魏仲苏缪，还是宓元韵古子翰等人都无比在意。哪怕他在月国沉寂了一年，这些人依旧会不时派人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可对于墨恒和巫均昊来说，林四只是个可堪与天境初期匹敌的军中将领而已。这样的人，在大陆中部并不罕见。 只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所谓指挥便是一场浮云。 就这样，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向前继续行进着。 两刻钟之后，沧城的城墙暴露在了他们的眼皮底下。 如同斥候们所报告的那样，梁泽终于看到了一身银铠，手持大剑站立在城头之上的林四，也看到了他挽着的女人。 同时更看到了放下了吊桥，敞开了城门的北门。 沧城的城门之下，已经是空无一人。 非但是北门周边那十几丈，城门附近两三里的民众和各帮会成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也不明白林四打的什么主意，尤狼和丁七同样不清楚。 他们或许精明，或许狡诈，但在打仗方面，他们只是外行人。 不过，所有沧城人都明白一点，大战在即，还是先离远一点好，否则被乱箭和流矢击中，那死了也是白死。 他们不怕两国大军，但怎样保命，他们还是很精通的。 车马步兵在城外铺开了阵型，圆盾与大盾如同撑起了一片黑色海洋，而弓刀枪矛便如同密布在这海洋之中的骨刺…… 下方的大军肃穆无比，南齐大军缓缓停下了脚步，每一名士兵都将视线投向了城头上方。 望着城下那乌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南齐大军，唐小芷那原本平缓跳动的心又不争气的变得无法控制起来。 尤其就在此时，下方响起了如同闷雷一般的鼓声。 咚！咚！咚！每一下都如同敲在了人的心口上，铺天盖地的杀气已经毫不掩饰袭向他们。 面对这种阵仗，别说是她，就连许多士兵也不由自主的绷紧了心中那根弦。 他们只有一千人，而下方的敌军，有三十万。 一旦交战，他们必死无疑。 如果不是林四的战绩以及声威摆在眼前，或许他们会忍不住拔足狂奔。 “他们会打上来吗？” 唐小芷终于忍不住问身边的人，或许能听到他的声音，便能得到莫大的信心。 但林四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别说她了，就连扶摇都惊呼了一声，随后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表情恐怕正在被下方无数人观察。 他本以为林四是用虚张声势的计策，故意吓住南齐人。 虽然他觉得这个计策可能没那么容易奏效，但既然是林四，那必然有他的理由，最终也必然能够成功。 哪曾想，在他眼中本该胸有成竹的林四竟然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有多危险？一旦下方三十万大军直接攻城怎么办？ 他要冒险也就算了，竟然连唐小芷都一起带着？ 他当然不明白，林四之所以会刻意带着唐小芷，一则是因为他有把握她不会受到伤害。二则是为了让她尽快适应这种场面。 仿佛看出了他心内的念头，林四微微一笑：“我确实不清楚对方会否直接打进来，对于这个梁泽，我并不太了解。他的作战风格，我还需要观察。” “所以你现在只是为了试探？只是为了看看对方主帅的打法是保守还是激进？”扶摇只觉得张口结舌。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惟有了解了对方的战术风格，我才能及时针对后续计划作出适当调整。但我现在这么做，倒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唐小芷终于回过了神来：“还有什么？” “你们早晚会明白。”林四勾了勾嘴角，一脸的故作高深的模样看上去更像是嘴硬。 然而唐小芷并不知道，林四并非故弄玄虚，他反而有些后悔自己差点说漏嘴了。 在她和扶摇看来，既然虚张声势可能拖延不了多少时间，那何必还留一千人在这里？ 昨夜和另外那十五万大军一齐撤到益城不是更好么？ 而就在此时，前方数里之外的南齐大军正中忽然空出了一小片区域。 金丝边绣着斗大‘梁’字的军旗渐渐移至中军，一辆八马牵引的宽大战车在数百名高手亲卫的簇拥下缓缓来到了大军正前方。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南齐军主帅梁泽。 “月连山！尔等月国蛮夷一年前苟延残喘，侥幸偷得一线生机竟不知珍惜。擅自撕毁和约，向我南齐天国开战，此等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事，传出去就不怕世人耻笑吗？今我三十万大军誓将踏平沧城，来日尔等必受各国群起而攻之！” 他的声音传出了很远，三十万大军在他话语结束之后，纷纷齐声大喝，一时间声如雷鸣四野震荡！ 但凡打仗，无论是侵略还是防守亦或收复失地，主帅都会先想办法占个大义名分，这样做虽然看不出什么明面效果，但却能让士卒更加用命。 同时，也能捎带打击敌方军心。 事实上，士兵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打不太道义的仗，有些士兵内心其实是抵触的，只是军令所在，不得不从罢了。 林四自然不会为这种攻心骂阵之类的阵仗所惑，他长笑了一声：“哈哈哈哈！你南齐一年前侵略我月国，难道还要我们感激你们？我大月收复失地，乃众望所归，天之所向！你南齐若妄加阻拦，只会迎来更加惨痛的下场！” 他这番话，传遍了方圆十几里的地域，一时间城头上那一千名月国士兵高声狂呼，状若疯狂。 眼前的阵仗，一旦打起来，他们必死无疑。林四是他们能安稳站在这里的最大理由，他现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会紧紧牵动这一千名士兵的心弦。 梁泽高声反驳道：“你月连山残杀我南齐无辜百姓，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竟敢妄求天之所向，实在可笑至极！” 林四轻蔑一笑：“南齐贼子占我大月河山长达一年，不知害死了多少月国无辜百姓，我只是为他们讨回一丁点公道而已！若有机会，我会杀死更多南齐猪狗，让你们明白，高贵的月国人，不是你们能动的！” 他的话音一落，后方那一千北方军已经彻底变成狂热无比，但下方南齐大军却也同样骚动了起来。 这些南齐士兵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就是从南齐各地而来的，他们的父母亲人就是南齐百姓。 林四这番话，已经彻底激怒了每一名南齐士兵。 许多士兵开始大声谩骂起来，甚至一些将领都双目充血。如果不是没有出击的军令，那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一哄而上了。 梁泽的眉头皱了起来，林四这番话显然太过出格，传出去只会让外人皱眉，完全就不应该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应该说出口的。 第822章 一夫当关 他不相信诡计多端的月连山会这么口无遮拦，他这么做，必定有原因。 听着身后那些谩骂声，他明白自己的大军已经快要拦不住了。今天如果不打一仗，士兵们恐怕都会闹营了。 难道，这就是月连山的目的？这就是他要看到的？ 他希望自己攻进去？ 这么看来，城内有埋伏的可能性极高啊！ 他至今还不知道昨夜沧城十五万月国大军已经出城南下了，因为昨夜宗越带着数千北方军高手将消息彻底封锁了起来。 林四需要梁泽知道十五万大军南下‘埋伏’的消息，但却不是现在。 但另一方面，梁泽又担心这是林四在虚张声势。 如果被他这么一吓，自己就此驻足不前，反而才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呢？ 他最终决定先派两千骑兵去查探虚实。 这两千人，已经相当于是弃子了。如果对方有埋伏，那他们必死无疑。 但那样的话，三十万大军也不会陷入埋伏。 如果对方连这两千人都挡不住，那三十万大军就可以直接压上了！ 无论如何，他们能彻底试探出对方的虚实，他们无论牺牲与否，都能为后方三十万大军带来宝贵的情报。 而这个损失，也是梁泽能够接受的。 眼见敌方阵中忽然杀出两千名骑兵，扶摇和唐小芷心头一紧。 对方没有被唬住啊！光是这两千人，他们这一千士兵可能都挡不住。 而对方一旦进城，立即就能看破他们的空虚，到时候三十万大军一拥而上…… 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齐齐看向了林四，等待着他的决定。 随后他们就听到林四快速对周围所有人说道：“你们留在上面，我去挡住他们。所有人等会直接对吊桥放箭，不用管我！” 唐小芷面色剧变，急声道：“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有把握。”林四摸了摸她的秀发，随后对扶摇叮嘱道：“等会这一千人由你来带。等到我和对方高手战斗时，你直接带人火速离开城楼，逃去益城。” “什么？那你呢？”哪怕是扶摇也被他这个命令惊呆了。 “我还轮不到你们来操心，保护好她！”林四淡淡丢下了这句话，随后飞身而起，独自一人跳下了十余丈高的城墙！ 他这个举动，让交战双方都吓了一跳。 普通人从这么高跳下来自然是会摔死，不过他当然不会。 难道他打算以一己之力来挡南齐千军万马？这未免太狂妄了吧。 战场上出现了极其荒唐的一幕。 后方的几十万大军静立不动，前方只有两千人在冲锋。 但这相对于一个人站立在吊桥之上的林四而言，就不算什么了。 前方是呼喊震天，杀气腾腾的两千人，而仅有四丈宽的吊桥上，仅有形单影只的一人在面对着他们，这一切都给了在场所有人极其怪异的冲击。 这一幕，让后方城楼之上的那一千北方军生出了无比悲壮的感受。他们默默将弓弩搭在了城垛上，将箭支搭了上去，每个人的眼中都再无一丝不安。 唐小芷犹如被抽掉了魂一般捂着脸，惊恐的望着下方那道孤独的身影。 前方那两千挥舞着兵器，大声喊杀的南齐士兵越来越近了。 这是两千骑兵，他们的奔行速度极快。而他们的长矛已经渐渐扬起，地面也已经不断震颤起来。她毫不怀疑哪怕前方拦路的是屋墙、是大树，也同样会被他们直接推平。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阵仗，只怕都会生出下一刻就将被碾碎的感受，都会兴起夺路而逃的本能。然而林四一动未动，仿佛前方根本无人一般。 两千骑兵这样的阵仗，在林四经历过的无数大战中，根本不足一提，但那时候他身边也有无数帮手。 而现在，对面的两千人几乎已经如同黑色的海潮一般席卷而来。一个人面对这样的阵仗，和面对两万人时又有什么分别呢？自身都是一样的渺小…… 当然是有分别的！ 轰！ 当两千南齐军杀到吊桥前端那一瞬间，场内爆出了两支大军相撞时山崩海啸般的威势，如同惊涛拍石，浪花漫天！ 湛蓝的剑芒划出了一道磅礴弯月，四丈宽的吊桥前方全然被这剑芒彻底笼罩，他一个人硬生生杀出了数百人的气势！ 最前方十余名南齐骑兵身下的战马齐齐倒地，剑芒如同无坚不摧的屠刀顷刻间削断了不知多少马腿。 战马在悲鸣声中倒地，透着咸腥的热气，鲜血在这一霎那泼洒而出。十余名南齐士兵从马背上抛飞落地，他们没有机会再站起来了。 后方奔行而来的骑兵根本止不住冲势，他们的战马直接从同伴的身体上踩了过去，随后剑气再闪…… 嘶嘶嘶…… 如同一面覆盖整个天际的大网，漫天的箭支带着无尽的嘶叫之声，划破了长空中的气流，最终降落到了那片交战场地。 虽然他们已经尽量避开了林四，但仍然有一些箭支射偏，仍然有一些箭支在高空改变了轨迹，最终落向了林四自己的后背。 于是，无论林四还是对面南齐士兵，在这一瞬间都已经被这密集的箭雨彻底遮挡了身形。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一片笼罩在半空的乌云！ “不……”唐小芷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宁静，她嘶叫着，哭喊着向前徒劳地伸了伸手，而扶摇则及时拉住了已经快要崩溃的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在战场上战斗的林四，而这也是林四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不是为了让她看自己有多么勇猛，而是让她早点认识到战争的残酷，早点适应这一切。因为这就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如果她想要尽量了解自己，那她就必须要习惯这种画面。 现在她看着的是林四，至少她还会将大部分心思放在担忧她的安危上。不会太过专注于那泼洒得到处都是的鲜血和残肢，否则这惨烈的画面可能会给她留下毕生的噩梦…… 北方军士兵们不会因为她的哭喊而停下拉弦的动作，他们听从的是林四和扶摇的命令。 他们对林四有着无穷的信心，因为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见过林四一人独斗六百北方军高手的场面。 果然，当第一轮箭雨骤歇的那短短刹那，他们再次看到了那挥舞着蓝色光芒的身影。他依旧冲杀在吊桥前端，依旧没有一名南齐士兵能突破他的防线。 他仿佛一块无比顽强的礁石，无论多么大的浪潮，都无法击倒他。 而这箭雨也给南齐人造成极大的打击。 南齐骑兵的冲势太强，如同开了闸的洪流奔涌而来，但这洪流在林四面前突然被截停了，以至于后方的骑兵顿时全都堆在了吊桥前端无法再进一步。 这给他们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太多的人聚在一起了，如同被水坝拦住后不断漫得更高的洪水一般。 不知多少骑兵被挤在了这片狭小空间内，他们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没有躲避的余地，甚至连举臂都变得艰难。 如果他们一冲而过，那箭支对他们几乎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他们这些骑在马上的骑兵却突然被迫停下了。 这个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铺天盖地的箭雨，他们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这些箭支几乎就没有落空的可能，敌人站得实在太密集了，完全就是最大也最醒目的靶子。 每一支落下的箭，只要能够成功到达吊桥前端那方圆数十丈的区域，便一定能刺入某个目标的身体…… 毫不停歇的，他们继续拉动弓弦，向下射出了第二轮，第三轮箭雨…… 对于城上的一千北方军来说，这场战斗简直就像是对着被捆缚后无法动弹的俘虏行刑一般。 这是一种无比怪异的战法，或许大陆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处战场都从没有出现过类似的场景。 弓箭在战争中确实能起到无与伦比的作用，但没有那一场战争的弓箭战术能达到这么高的杀伤效率。 因为其他时候，被攻击的目标往往会躲避，会举盾，会挥舞兵器打落箭支，但这场战争中，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箭支落下…… 这种战术显然很难再复制一遍，因为没有谁在守城时会主动放下吊桥的。 而除此之外，还有更大一个难题。 没有谁会一个人拦在吊桥上阻挡千军万马，那完全就是找死。骑兵冲锋时的冲击力有多大？又哪里是单人之力可以拦得住的？ 更没有哪个高手会命令本方士兵对自己的后背射箭。 因为没有人能如林四这般擅长应付同时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他身前的四丈范围，俨然已经成了他自己的领域，任何人踏入这片空间，都会被大剑绞杀。 而换作另外一人，哪怕是天境高手也无法保证一个缺口都不露。他的招式或许更加精妙，但在这种场合，根本就无从施展。 他的敌人并非全都是普通士兵，其中有着不少修为达到元境极境的修行者。但他们在场的唯一作用，就是让他不得不时刻提起破境阶段的力量，以防被人所乘。 哪怕是这种激烈大战的时刻，他依旧兴起了一丝遗憾，如果能够进入上次那种状态就好了。 如果能再进一次那种状态，自己会省力得多。 那时候，面前任何一名敌人的境界，他挥出那招的力量速度角度会提前浮现在他脑海。并且不需要他自己去做任何判断，他的身体会自然而然的用出最恰当的力量和招式。 眼下他虽然只是战斗了短短片刻，但这场战斗给他造成的压力却是恐怖的。 骑兵本就是战场上最为强大的一个兵种，单人只剑去阻挡大量骑兵的冲锋，他面临的冲击力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在马匹的冲势带动下，每一名敌人撞击过来的力量，挥出长枪和长刀的速度，其实都远远超越了那名敌人自身该有的实力。 哪怕他能防住任何一个角度，任何一个角落袭来的攻击，在这短短片刻之间，他依旧受了不少轻伤。 有的来自前方的刀，有的来自后方的箭，甚至还有战马的撞击…… 他就如同一块烧红的顽铁，被无数的铁锤疯狂的砸着，也许某一刻就会突然被砸碎。 这样的战斗，别说是一个时辰半个时辰，哪怕只是一炷香时间，他可能都坚持不住。 不过很快，他的压力就渐渐轻了下来，因为前方的敌人在以恐怖的速度减少。 当箭雨连续倾泻了五轮之后，两千骑兵还剩着的已经不足一百。 第823章 要提醒他们 吊桥前方堆满了战马和战士的尸身，彻底阻挡了后方三十万大军看向吊桥的视线。 南齐大军寂然无声，他们张口结舌的看着前方那一幕，之前那怒火似乎已经暂时被忘却了。 两千骑兵有至少一千七百多人都是被上方弓箭射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之感到震撼。 他们知道林四很强，可无论外界怎么传闻，无论他们内心怎么想象，都只是一个不太直接的猜测而已，完全不如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更有冲击力。 即便林四和天境高手战斗，他们或许也只能是觉得很厉害。但具体厉害在哪，他们看不出来。 而现在则完全不同，两千骑兵有多强，他们清楚得很。能硬抗两千骑兵的人，在他们看来，已如鬼神。 在他们心目中，那层层尸身后方浑身浴血的高大身影已经无法战胜。 有那么片刻时间，就连向来冷静沉稳的梁泽也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之中。 战场不是逞个人英雄的地方，这个道理每个将军都懂。 哪怕天境高手，也同样要配合整体的战术。但今天这一幕，似乎颠覆了他的认知。 望着前方的战斗，他没有继续增兵。 不是他不想杀死林四，而是继续增兵也无太大意义。 除非他一举压上数万大军，直接跨过护城河，否则只会重蹈刚刚两千骑兵被箭雨覆盖的覆辙。 而且，他现在的目的是试探，不是大举进兵，否则万一中了对方的埋伏怎么办？ 前方的战斗已经结束，两千骑兵全部战死在了吊桥前端。没有一人跨过沧城的护城河，更没有一人进入城门后方。 林四跳下来挡住这两千骑兵，当然是为了不让他们进城一探虚实。 那么，他要遮掩的到底是什么？ 里面有大军在埋伏？里面只是一座空城？ 虽然只有两个答案，但梁泽却完全不敢去赌，因为赌错的后果太严重。 他无从判断……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沧城内果然有古怪。 他不可能就此被吓得退兵，他必须要找出答案。 是派更强的高手去冲阵，还是分兵从另外三门突入？毕竟林四再强也只有一个人不是吗？ 而还不等他做出决定，对面浑身浴血的林四已经再度发出了声音。 …… 沧城之内，确实有古怪。 天乐赌坊内，尤狼和丁七再次面对而坐，不同的是，他们身边还多了一些坐着的人。 包括石宏在内的数百名帮会首脑头目此时都出现在了这里。 今天是大战开始的日子，他们已经得到了南齐大军兵临城下的消息，而现在每个人都在等消息。 昨夜他们撒出去的探子一个都没能回来，无论是去南面盯梢的，还是去北面报信的…… 他们知道，那些人全都死了，死在林四的北方军手中。 他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否则他不会做得这么狠。 丁七等人唯一能猜到的，就是十五万北方军去了南面，应该是埋伏在某处了。 这个情报，他们很想送到梁泽手中。 相比于林四这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他们现在更希望梁泽来占领这座城池。 反正，这座城池本就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占领者不是吗？ “大军还未进城吗？”尤狼脸上已经不见了惯常的狠厉，而是一脸凝重。 一名刚刚从外面闪身进来的精悍青年快速答道：“未曾进城……” 砰！ 他的话还未说完，石宏就愤怒捶了一记面前的赌桌。 “******，他只有一千人，南齐人都是****长大的吗？三十万人还缩着不敢动！” 他确实很恼火，他是这里最希望林四和北方军去死的人，因为他对月国这个国度有着刻苦铭心的仇恨。哪怕他曾经是个月国人，哪怕林四是前任残月会帮主容雨的子侄。 这几天，他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南齐大军到来。 可现在他们来是来了，却被仅有一千人的林四挡在了门外。甚至……三十万大军可能会奇迹般的被他吓跑，这让他极度无法接受。 他的话，让这赌坊内一部分人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这沧城之内，可是有着不少南齐人的，纵然这几天杀的杀跑的跑，可现在还能留下来的，那全都是真正的刀头舔血之辈。 这里有的帮会，就是南齐人创立的，而大部分帮会，也都是有南齐人的。 石宏的话，显然激怒了他们。 尤狼刀锋般的眼神滑向了他，一脸阴测测道：“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行，石帮主……” 石宏的脸青红交加，想要发作，却又不敢，现在的残月会哪能和如日中天的战虎帮相抗衡？ 除了暗暗捏紧拳头，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名战虎帮头目插嘴道：“这个梁泽也未免太谨慎了，我们得想办法告诉他这个消息。只要他知道沧城是座空城，林四必死无疑！”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林四在城头上，谁能过得去？”一名天杀会的头目反驳道。 “他……已经不在城头上了。”先前那名青年忽然低声道。 顿时，数百道眼神齐齐聚集到了这名青年的脸上，让他不由自主的一阵畏缩。 “他在哪？”丁七和声笑了笑。 丁七爷的笑容，给了这名青年强大的鼓励，他咽下口水，有些不可思议道：“他刚刚独自一人……” 林四虽然能将所有人都按在沧城内，让他们无法和南齐人接触，但他无法捂住城内每个人的眼睛。 这名青年当时目睹了林四刚刚和两千南齐骑兵大战的全部过程。 他的讲述尚未彻底结束，赌坊内就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以一人之力，挡住两千骑兵的冲锋。这种战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并未和天境高手照过面，不清楚天境高手到底有多强。但以眼前这名青年所述，恐怕就算他们在场这数百人一哄而上，也会被林四独自一人杀个精光。 尤狼咬了咬牙没有吭声，他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能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安然无恙的活下来真是命大。 丁七脸上已经没有了微笑，他无比肃然的问道：“你刚刚所言属实？” 那青年立即如赌咒发誓般竖起了一只手。 “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我愿被千刀万剐！”他的话透着斩钉截铁的决意。 赌坊内再次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的感受和尤狼差不多。 他们无比庆幸，之前那些天，他们没有彻底和林四撕破脸火拼，更庆幸林四没有像对南齐人那样对他们开刀。 否则，在坐的这数百人，现在活着恐怕的不会超过五十个吧？ 虽然那样做的话，北方军也会在和帮会以及沧城民众的火拼中伤亡惨重…… “我们……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是否要得罪他？”一名小帮会的帮主打破了宁静。 他的话，立时得到了另一个帮会头目的响应：“是啊，他这种人，肯定能够活下来的……如果事后找我们报复的话……” 噗！噗！ 刀光刹那间闪耀在赌坊内，随后骤然停歇。 丁七和尤狼如没事人一般坐回了原位，如果不是他们面前那两把摆在赌桌上的染血长刀，如果不是刚刚出声的那两人已经永远不能出声，恐怕有些人会以为刚刚的刀光只是错觉。 沧城各帮会之间的实力悬殊很大，战虎帮和天杀会现在都各有三四千人，而有些帮会仅有十几人。 刚刚出声的那两人，都出自小帮派，他们虽然是帮主和头目，但实力不过转境。 面对实力已经是极境后期的丁七和尤狼，他们如同婴孩一般脆弱。 扫视了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圈，丁七淡淡道：“做都已经做了，我们没有回头路了。” 尤狼森然一笑：“如果再有人想退出，他身后的帮派就等着被夷平吧，老子生平最恨这种半路退缩的怂包叛徒！” 赌坊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丁七和尤狼的狠辣举动，已经彻底震慑住了许多原本开始动摇的人。 “尤帮主说得好！算我石宏一个！谁要是敢退出，我残月会同样不会放过他！”之前被尤狼警告过的石宏反倒是第一个站出来大声表态的人。 他这一出声，就如同在煮沸的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 顿时，场内数百人纷纷大声响应起来。 丁七站起身来虚按了两下双手，场内这才重新为之一静。 “按照刚刚他所说的，南齐大军很可能会被他给震住。”他的眉头皱得很深。 他的话，让许多人六神无主起来。 “是啊，南齐大军不会真的不敢进城了吧？” “如果南齐大军就这样退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听到林四的实力如此可怕，他们是一刻都不愿意看到这个人继续活着了，毕竟他们已经站到了他对面。 可是，凭着他们这些帮会，想要杀点北方军倒是容易，要杀死强大如‘魔神’般的林四，似乎只是痴人说梦。 他们要杀林四，就只能依赖南齐大军，或者说是借南齐大军这把刀。 “看来，我们有必要亲自去提醒一下南齐人了！这把刀，不能让它就这样入鞘！”尤狼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厉色。 石宏立即补充道：“他只有一千人，不可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我们大可不走吊桥，直接从护城河绕过去，只要有一个人能到达梁泽的面前，他便会知道这城内的一切，月连山那小子也就完了！” 丁七没有出声，而是在考虑着尤狼和石宏两人的提议，这个计划似乎有点太过冒险了。 “七爷，当断不断，只会让机会白白溜掉……”石宏急道。 “没错，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尤狼也缓缓站起身来。 丁七目中闪过一抹狠厉，他最终咬牙切齿道：“那就干吧！”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北门之前的吊桥上，已经展开另一场战争了。 第824章 挑战天境 就在片刻之前，林四杀死了最后一名冲击吊桥的南齐骑兵之后，他做出了一个更加荒唐的决定。 “听闻南齐阵中有两位来自紫星的高手，可敢上来与林某一战！”他手中的大剑再次抬起，剑锋直指南齐军阵！ 苍凉浑厚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南齐大军的军阵，传入了每一名南齐将士的耳中。 刚刚杀完两千骑兵，现在又要独挑他们阵中最强的两人，这种人不是疯子狂徒，就是真正的杀神…… 望着那站在战马和骑士尸身之上浴血身影，许多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哪怕彼此身为敌人，他们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无言。 包括梁泽在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在了那两名紫星天境高手身上，等着他们的决定。 除了派出更多大军之外，想要一探沧城究竟，恐怕只能依赖高手了。 事实上，梁泽本就希望这两大天境能出面去探下敌情，顺便将林四的滔天凶焰给压制住。 但可惜他不敢直接命令这两人，林四现在的挑战倒是正中他下怀。 林四的声音，墨恒和巫均昊这两个当事人当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刚刚林四和两千骑兵大战的画面，已经让这两人被深深震撼到了。 原因很简单，易位处之，他们这天境初期做不到那种事。 换作他们，尽管有天境的结界，但却无法完全防住无孔不入，同时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骑兵冲击，更防不住来自身后的箭支。 天境初期，终归还是无法将结界操纵得圆转自如。 单打独斗，他们已经没有了把握。 但是，林四这点名挑战，他们却不会避开。 阵前挑战，本就很难避开。一旦避战，很容易就会对本方士气造成重大打击，而他们在三十万人面前也拉不下这个脸。 于是，两人大笑了一声，同时飘飞而起，跃出阵中。 “既然月少侠有此雅兴，我二人自当奉陪！”墨恒大笑。 他这句话，已经将了林四一军。 他故意利用了林四刚刚那句话的漏洞，将这当成了他主动要以一敌二，毕竟刚刚林四说的不就是‘两位来自紫星的高手么’？ 如果林四现在改口说，‘不不不，我只是要挑战你们其中一个人，不是以一敌二’，那这场挑战就将变成笑话。 远处林四的大剑并未放下，他没有否认墨恒的话，反而长笑了一声：“那便战吧！” …… 他这句话，让城楼上已经面色苍白，脸上挂满泪痕的唐小芷差点晕了过去。 林四从头到脚一身的血浆已经无比吓人，她几乎怀疑他下一刻还能否继续稳稳站着。 这种时候，他不回来疗伤，还主动挑战，而且是挑战对方阵中最强的两人，这让她怎么能不担心？他以前在外面时，一直都是这样头脑一热就发狂不要命的吗？ 如果能做到的话，她现在甚至恨不得将他抓回来痛骂暴打一顿，他实在太会害她担心了。 事实上，非但是她，就连扶摇的心内都极其没底。 他可是记得林四曾亲口透露过的意思，如果没有这两名紫星天境的话，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守沧城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把握对付这两人。 他忽然想起了林四跳下城楼之前的嘱托…… 这才猛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应该是故意拖着这敌阵中最强的两人，好给他们这一千人逃去益城的机会吧？ 两名紫星天境不是南齐人，但地位又极高。他们战斗时，南齐人当然不敢插手，也无法轻举妄动。 而到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恐怕也都只会集中到前方那场天境级别的‘惊天大战’上，正是他们撤离的好时机。 只是，他自己到时候真的有把握逃掉吗？ 而且，到现在他还是看不出林四留一千人在这里的用意。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决定遵从林四的计划，因为他的计划至今从未出过错。 “我们该走了。”他低声道。 “什么？”唐小芷不可置信的转头望向他，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刚刚已经说了，一旦他和敌军高手交战，我们便火速赶去益城！”扶摇快速解释道。 唐小芷猛烈摇了摇头，她失魂落魄的倒退了两步，一脸的无法接受：“可是他还在下面战斗，我们怎么能丢下他！” 扶摇毫不委婉的直言道：“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但我们留下来，只会破坏他的计划，给他增加累赘。” 唐小芷一时间默然了，她固然对林四担心无比，但她更不愿意当他的累赘。 她记得自己以往看书时，每每看到男主角拼死力战保护女主角时，女主角却哭着喊着不肯走，一副生离死别依依不舍的桥段，都会暗骂那女人愚蠢。 就为了展现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有多爱他？你就赖着不走？然后让他继续分心保护你？ 你又帮不上他的忙，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甚至害得他提前死去，你是和他有仇吗？ 他拼死力战就是为了让你活下来，而你却满脑子想着什么殉情，想着什么悲壮的死在一起…… 这是何等愚蠢？也许你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就能活下来呢？ 没错，唐小芷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觉得换作自己，一定会头也不回的走掉。他后面能活下来自然最好，他要是死了，自己就想办法为他报仇。 可现在，类似的事件终于降临到她自己的身上了，她才发现，这真是一次痛苦无比，足以撕心裂肺的抉择。 哪怕只是多看他一眼都好，因为……这一眼真的可能就是永诀啊！ 如果他不在了，自己活着还有多少意义？ 这一刻，她甚至也生起了陪着他一起死的‘愚蠢’念头，而且这念头是那般强烈…… 她最终被扶摇直接强行拦腰扛了起来，哭着离开了城头。 而那时候，吊桥前方的三人，已经展开了大战！ 她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林四被两名天境高手夹击。 …… 剑气破空，星芒四射，在后方三十万大军的眼中，这一切显得无比的绚烂迷人。 这场战斗并未爆出太大响动，但造成的破坏力却让在场任何一个人不得不为之震撼。 吊桥前端近百丈地面已经是满目疮痍，一道道深深的豁口裂缝如同伤痕一般纵横交错，这大军前方的战场，在三大高手交战之后的片刻之间便已面目全非。 之前那两千骑兵和战马的尸身已经被肆意飞溅的剑气和狂猛霸道的结界撕碎了大半，至于后方的吊桥，早就在三人战斗的余波冲击下变成历史了。 平地上，烟尘冲天，如同数千大军在此操练一般，几乎看不到任何人影。 大部分人看到的，只是三道剧烈的光芒在其间闪耀辉映。 光芒的闪动速度是如此的快，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变幻方位，落在许多士兵眼中，几乎如同瞬移一般。 光是遥遥观望，便已经让他们觉得眼睛生痛了。 这便是天境级别的战斗吗？这是人力能够做到的事情吗？ 梁泽原本只是不敢不给墨恒和巫均昊面子，所以才会不派其他人上去围攻，他本人对于这种高手比斗向来不以为然。 能赢的话，不需要在乎场面好不好看，能杀死林四的话，就算派出更多人围攻他又有什么？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 这样的战斗，他这个破境初期的主帅自问完全插不上手。一旦进入，恐怕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自己还会被误伤。 就连他都如此，更何况其余实力更低的将士？ 他们只能等着，等待这场战斗结束。 在他看来，月连山即便再逆天，也不可能一人战胜两大天境。 要知道，三年前，他还只是极境都不到的小角色。 他猜得倒也不算错，同时面对两名天境初期，林四确实没有任何的胜算。 天境高手已经不是什么擅长群战就能同时轻松接战多个的存在了，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人，谁没点际遇，没点绝招，没点底牌？ 光是他们自身的灵力深厚程度就已经远在林四之上，毕竟，他还不到天境。 而无论神识，力量，速度，对方无不强过于他，如同强过其他破境后期一样。 至于结界这种手段，更是他林四完全不具备的。 他之所以会主动挑战这两人，甚至是以一敌二，并非张狂自大。 其中一个原因确实如扶摇所想，借助他和两大天境战斗的机会，按住这三十万大军，让城楼上的唐小芷有足够时间转移出去。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挑战这两大天境，下一刻南齐大军就会出现新的变化。也许南齐主帅会分散人马从不同方位潜入沧城。 那时候自己想拦也拦不住。 带她见识战场，认识自己更多一面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林四不可能会让她跟着陷入危险之中，对于唐小芷的安危，他早就有了更多的妥善安排。 当她和扶摇逃出沧城后，那沿途六百里的后方，还会有若若暗中为她们断后。 至于挑战两大天境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磨练他自己。 他和慕哲平聂河三人的实力，之所以能进步得那么快，除了天印以及某些其他际遇之外，还有一个最大原因，就是他们经历的生死大战很多。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对于某些人来说，生死之间，往往是他们脑海念头最为清明的时刻。 这种时刻，往往是他们最容易得到某些感悟的时候。 这和门派弟子之间互相对练切磋完全不同，因为后者根本没有死亡的威胁。 自从回到月国，林四已经一年没有经历过生死大战了，哪怕是这次的战争，他也没有碰上过真正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危急关头。 面对神炎无极殿，连琴剑宗这些庞然威胁，他必须要对自己更狠，极尽所能的逼出自己的潜力。 于是，他现在确实开始在生死之间徘徊了。 林四和大陆其余破境后期修行者相比，有三个优势。其一，毁灭印力不惧天境的灵力，在和对方灵力碰撞交锋之时，不会落在下风。 其二，他的剑术境界高超，而且战斗本能极强。哪怕是和天境高手对战，在招式比拼上，他依旧占着些许优势。 其三，他能看清并且利用对方结界内的‘波纹’推动自己。 这三个优势，让他凭借着破境后期的境界，便能力敌天境初期，甚至比许多天境初期更强。 然而，那是单挑。 以一敌二的话，战斗带来的压力就是另外一个层次了。 第825章 结界的变化 率先和林四交手的，是一身麻衣的墨恒。 当时他身后的巫均昊还自重身份，放慢了两步，打算等到局面僵持时再伺机出手，帮助墨恒打破平衡。 这样算是能够多观察一下林四的出手风格和缺陷，最终胜利的场面也算是好看一点。 然而，仅仅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不到，他便再也无法继续保持这种念头了。 他不得不提起剑主动跳入场内，加入了两人之间的战斗。 不，应该说是援助墨恒。 这一个眨眼的工夫，林四和墨恒便已经交手三十余招，双方无论身法变幻还是出手速度，都可以说是快逾闪电。 墨恒是风系修行者，林四和他战斗时，几乎没有哪一刻是停留在原地的。 每时每刻，墨恒都在动，剑在游动，身子在闪动，双腿也在移动。 再加上他结界的存在，可以说，没有任何一名破境后期修行者能跟得上他的节奏。 然而林四跟上了，非但跟上了，他甚至比墨恒还要快。 三十招后，墨恒竟然跟不上林四的节奏了。 墨恒同样是剑道境界，但他在剑道这一关所走出的路途显然没有林四那么远。 而这虽然让两大天境为之惊讶，却还不足以色变。 真正让他们无法置信的是，无论移动速度还是挥剑速度，林四竟然都比风属性的天境强者墨恒更快。 这是无比荒谬的事情，因为林四并没有张开他那不存在的‘结界’，也就谈不上削弱墨恒结界的影响。那说明，他现在应该是受着墨恒结界的削弱影响的。 受到结界影响后，哪怕是天境中期，天境后期的速度也会变慢一个层级，除非他们张开自己的结界，抵消或者击溃对方的结界。 林四现在的速度，比墨恒还快出一层，宛如一个正常的天境中期。而这，还是不受任何影响的天境中期，要知道，他现在在墨恒的结界内部。 在墨恒和巫均昊看来，他现在的速度，还是被结界‘削弱’后的。如果没有削弱，他的速度岂非和天境后期相当了？ 这个发现让两大天境差点魂飞魄散，面对天境后期，他们联手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做梦也不可能想得到，林四能够利用他们结界内的波纹推动自己。其实只要墨恒现在撤去结界，林四的速度就会慢下来。 虽然依旧比其他破境后期要快，但离天境初期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至于媲美天境后期，那完全就是他们想多了。 饶是墨恒和巫均昊修行多年见多识广，也猜不到会有这种事情。 作为天境高手，战斗时张开自己的结界，那已经是深入他们骨髓的本能。 当巫均昊杀入战圈时，墨恒的左臂已经被林四划出了一道血口。 这场战斗，如果是林四和墨恒之间的单打独斗，那恐怕只需数百招，墨恒就会被林四斩杀当场！ 但在巫均昊加入战圈之后，这种局面立时便荡然无存了。 巫均昊是木属性修行者，不同的结界相互渗透，两个结界同时笼罩了林四之后，他开始茫然了。 他依旧能‘看’到两个结界各自的波纹，然而在这波纹之间，似乎已经没有他可以利用的余地了。 在他眼中分明无比的碧绿波纹和青色波纹相互交织，甚至在无数交汇点产生了冲突。 原本的青色波纹，虽然如同无数条流向不同的细小河流同时流动，但至少它们之间是并行不悖的，不会互相干扰。 就如同几条相邻的河道，一条向东流，一条向西流，一条流向南面后又突然回转掉头流向北面最后又绕几个圈流向东面。虽然方向和流速各异，并且时刻会发生变化，但它们之间根本互不接触，也互不影响。 这在现实中自然显得很离奇，但在这结界中却是正常现象。 其他修行者进入其中，自然会被打乱节奏，但林四却能从中找出无数可以利用的助力。 而现在，碧绿波纹加入这片结界之后，墨恒的结界其实是被冲击甚至削弱了，但毕竟还是多出了另一个结界。 整体的威力，其实是增大了的。 尤其对于林四这个极其依赖对方结界规律的人来说，这完全就是灭顶之灾。 在龙燕的战场上，他和许多天境高手交过手，但从未同时面对过两名天境。 毕竟每次大战，他都能提前营造出足以胜利的局势。对面的天境高手要么比他们少，要么会被分隔开来，从不会出现这种场面…… 眼前的结界内，原本无数道并行不悖的河流，忽然被另外无数条河流冲击了进来，两片河域相互冲击，相互联结。 有的地方相互融合形成了新的流向，有的地方直接‘泛滥’成了一大片怪异色彩，有的地方圆转自如变成了十字形流向，而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一片旋转的漩涡…… 他再也无法从中找出多少能够让自己不受影响的区域，更别提是利用这复杂了无数倍的波纹来推动自己。 于是，他的速度顷刻间降低了不知多少个层次。 只是短短十余招，他便在两大天境高手的联手攻击中落入了下风，甚至被杀得喘不过气来。 他这种反差极大的表现，墨恒和巫均昊自然都看在眼里。 此时两人心内并无太大欣喜，更多的反而是疑惑。 确实两人联手，两个结界不去主动互相争斗，而是追求重合的话，威力是会大不少，对于敌人的影响也会增大许多。 但这影响，也不会这么大吧？ 先前林四表现出了正常天境中期的速度，而现在他展现出来的速度，连天境初期都不到。 无论身法还是剑速，都比先前慢了不知多少，充其量只能算是破境之中的巅峰水准。 而另一方面，他们很好奇，为什么林四现在还不展开他的结界来和自己二人对抗？ 他就这么自信？不用结界就能击败自己二人联手？这也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他们哪里知道，林四根本就没有什么结界。 一时间，两人竟然疑神疑鬼起来，他们心内暗暗怀疑林四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做出这种不敌的假象，引诱他们轻敌冒进？最终再利用破绽一举击溃他们？ 他们才不会上当！ 于是，三人之间竟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明明林四的节奏要比墨恒和巫均昊两人之中任何一个都慢，但三人竟然保持了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林四是很想找出机会一击制敌的，但很遗憾，现在他的速度远远不及对面两人，哪怕是看到的机会，他的能力也不足以把握住。 而墨恒和巫均昊，则是明明看到了机会，也能抓住，却偏偏不敢去抓，他们生怕那是林四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而对于后方梁泽以及另外两名南齐破境高手来说，眼前的战斗只能让他们内心震撼，只能让他们波澜起伏。 他们看不出其中奥妙，只觉得以一敌二，同时力敌两名天境竟然还不落下风的林四，实力也未免太强了吧？ 但他们又哪里知道，身处其中的林四，这次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同时面对两名天境初期，难度超出了他一开始的想象范围，他完全没料到两个结界交织之后，竟然会让他在面对天境高手时最大优势消失殆尽。 这样下去不行啊！ 他开始绞尽脑汁开始想着解决之道，然而仅凭破境后期就能力敌天境初期，本就已经够逆天了。他还妄图同时击败两名天境高手，这看上去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办法，又哪里是片刻之间就能想得出来的？ 而就在此时，面前墨恒的一剑忽然笔直刺向了他的心口。 换在之前那高速状态下的林四，那几乎是能用出至少十种办法来化解这一剑。但现在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他却无力应对了。 他的剑刚刚挡开了巫均昊的那一剑，以他现在的剑速，此时根本就来不及去挡面前这一剑。 他只能尽量侧身后退，去避开要害部位。 而他并不知道，面前巫均昊和墨恒两人此时也是暗呼不妙。他们谨慎了这么久，竟然还是没能忍住‘诱惑’。 墨恒这一剑，其实只是他的‘失误’。 他们之前已经有过无数次类似的机会，但都刻意无视了，因为他们担心那是陷阱。 这次的一剑，是墨恒久战之下的本能反应，这一剑出手之后，他便已经后悔了。 坏了，这一剑让自己也露出了破绽。一旦林四突然用出之前那样的速度突袭自己的话，那自己根本就来不及回剑格挡，最后势必会被他重创！ 而自己这一剑，当然也是不可能刺得到他。 当剑尖即将触碰到林四胸前衣甲的那一刻，他甚至在努力回收部分力道，同时转换身形，而他身边的巫均昊同样拼力横剑在他身前提防着林四的雷霆一击。 噗！ 剑尖毫无阻滞的击碎了银甲，哪怕墨恒已经尽量回收了不少力量，天境高手的一剑，依旧不是普通铠甲所能抵挡的。 随后，剑尖入体，鲜血涌出。林四急退，他的左肋已经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意料之中的追击并没有到来，无论墨恒还是巫均昊，对于这一剑造成的战果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竟然刺中了？而且林四为何没有反击？他不是故意露出的破绽？ 在这战斗之中，两人竟然出现了刹那间的失神，而这也终于让林四偷得了一线生机。 这实在不能怪这两人太过谨慎，实在是一开始林四的表现太过惊人。 当时他实实在在展现出了足以媲美天境后期的速度，那又不是错觉，无论墨恒还是巫均昊，都亲眼所见甚至亲身经历了。 这时候，让他们怀疑林四其实只有破境后期巅峰的速度，又怎么可能？ 然而现在，两人却也终于明白了什么。 虽然依旧不清楚林四的速度为什么会骤然降低，但很显然，没有人会故意降低自己的实力，来受这种伤。 他自始至终没有张开结界，难道他其实还不是天境高手？ 说实话，他这个年龄，本就不太可能晋升到天境，因为即便感悟够了，自身积累也很难达到相应水准。 只是之前听过他名字的人，都被他那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战绩所震住了。他在龙燕时，甚至斩杀过天境中期的东阳舟，许多人本能地怀疑他已经升入了天境。 而现在，真相似乎已经出来了。 在墨恒和巫均昊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四身上出现了某种变故。 或许，他之前那种速度，只是短暂的，利用了某种特殊药物或者宝物激发出来的。因为这突然激增的实力，他才能和天境抗衡。 而现在，那种用未知手段激增出来的效果已经消失，他被打回原形了！他变回了一个很强的破境后期，但即便再强，也只是破境后期！ 至此，两人再也没有了任何顾虑，齐齐用上最狠最强的力量杀了上去。 第826章 时快时慢 林四不知道他们心内的想法，但他能感受到对方气势的变化。 而且，他也不蠢，何尝不知道继续被这样围攻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于是他果断选择了后退。 或者，可以称之为逃跑…… 只不过，他并没有彻底逃离整个战场，而是绕着这个两大天境转圈。 唐小芷和扶摇等人应该还没有撤远，而他现在的印力和体力，还能撑一段时间，他不想这么快结束这场看起来毫无希望的战斗。 如果这个念头被外人洞悉，只怕会认为他脑子坏掉了。明明死路一条，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还不赶紧逃？还在这留着做什么？ 林四的计划很简单，只要自己不断转移方位，那么这两人就必定会被分开。 虽然他们会一齐向自己杀来，但两人的反应和速度不可能完全一致。 这样且战且退，自己面对的应该始终都只会是一个人。 他只是稍微两个闪身，便被墨恒追上了，对方毕竟是风属性的天境修行者。 哪怕林四这两次闪身都在不断变向，依旧逃不脱他的追击。 于是，下一刻，他的剑猛然刺向了林四。 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带着呼啸的风声，带着绝然的杀意。 在他看来，这一剑林四是不可能避得过的，以他刚刚那被打回了原形的速度，就算不死也会受伤…… 但是，这一剑落空了。 此时巫均昊还在他身后，他的结界还没有挤进来，对于林四来说，那波纹再次变得清晰而又流畅。 在那波纹之中，他发现了无数可以推动自己的奇异路线。 在墨恒的结界之中，他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顺畅自然。如果可以，他现在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去迎接这一招…… 他的速度，在这短短片刻间，再次变回了最初时的状态——足以媲美不受影响的天境中期。 墨恒的剑非但被他轻松避过，甚至因为这一招没有留下后路，而被他直接抓住了破绽。 呲…… 湛蓝大剑划破虚空，点燃了剑身周边的无尽气流，直直挥向了墨恒的腰腹。这一瞬间，墨恒几乎如坠冰窖，而后方的巫均昊则是大惊失色。 他不明白为什么墨恒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会迎来这样的结果。 他只能拼命挥剑去拦林四。 但他终归没能赶得及，下一刻，湛蓝大剑重重挥在了墨恒的胸膛，这位天境初期高手尽管在那危急关头已经尽量拧身闪避，却依旧未能完全避开。 天境中期的速度找准了他的破绽，又哪里是他能轻易防得住的？ 轰！ 如同烟花绽放，结界内亮起了剧烈的光芒，墨恒重重向后跌飞而去，他的胸前麻衣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再无一丝高手形象。 大片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他身上，令他此时的形象看上去极为可怖。 仅仅一招，墨恒已经被林四重创。 如果是正常交手，没有数百招，林四也拿不下墨恒。但这次，墨恒实在是太过大意，他哪知道林四的速度还能突然变回来？ 这次的大意，让他差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光是他，他身边的巫均昊也同样无法理解这一幕。 巫均昊却再也不敢大意了，在林四趁胜追击时，他小心翼翼将他挡了下来。 而他立即体会到了林四那恐怖的出剑速度以及快到了极致的身法，仅仅数十招，他便已经开始节节败退…… 后方的墨恒已经重伤，但仍有再战之力。在用灵力强行止血之后，他重新加入了战圈，否则一旦巫均昊被林四杀死，他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因为伤势，他的战斗力其实已经降低了不少。但是，他的结界，却也重新将原本清明的结界搅得混乱不堪。 而这，恰恰是林四最不想看到的画面。他的速度再次慢了下来…… 两大天境高手此时已经无法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了，林四这速度忽升忽降的幅度，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快得时候快得让他们无从招架，慢的时候，慢得让人怀疑他是否故意的。 不过，尽管想不明白，但他们却已经不会如先前围攻时那般一直紧守不出了。 他们开始有目的的试探起来，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林四的速度是真的降下来了。 许多天境初期能够挡住的招式，他显得束手无策，显得手忙脚乱左支右拙…… 两人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齐齐一发狠，再次狂攻起来。 林四心知不妙，继续这样打下去，自己毫无活路，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出适应这重合结界的方法。 对于这联手的两人，他着实无力应付。 他只能再次逃出战圈，而墨恒和巫均昊自然毫不意外的追了上去。 他们已经看到杀死林四的希望了，自然不可能会这么放弃。林四是什么人，他们清楚得很，那是神炎帝国都极想杀死的人物。 现在他们已经加入了神炎阵营，这样的难得机会，他们不会错过。 由于墨恒受伤，这次率先追上林四的是巫均昊。 于是，在追上林四的那一刻，哪怕他没有太过大意，也依旧迎来了狂风暴雨一般的反击。 林四的打算很简单，趁着这片刻时间，再把巫均昊也打成重伤乃至杀死。 为此，他完全就没有顾及什么后路，直接就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巫均昊当然不想和他硬拼，在跟不上林四节奏的前提下，他要是也不顾一切的对攻，那只会死得更快。 于是他只能死死撑着，撑到墨恒赶过来。 而这短短一瞬间对他来说简直如同数年那么漫长，他被林四那快得不可思议的大剑，以及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打法杀得喘不过气来。 他虽然没有受伤，但在墨恒的结界溶入之前，就连自己握剑那只手的衣袖都被削飞了。 这让他浑身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这也让他和墨恒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只要他们在一起，林四的速度就会骤降。 而一旦他们分开，他的速度就会变得无比之快。 这种事情，虽然在修行界从未听闻过，但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此时的林四已经不再和他们缠斗，眼见两人又聚到了一起，他果断放弃，再次抽身后退。 而墨恒和巫均昊再也不敢分开了，两人时刻都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步调，一同追击，一同变向。他们同时张开着各自的结界，绝对不给林四任何可乘之机。 打斗渐渐陷入了沉闷的境地，原本最快的墨恒受到了重创，他的速度大不如前，只能和此时的林四相当。 而巫均昊虽然比林四更快，但却又不敢脱离墨恒身边。 哪怕两人已经将尽量保持同样的节奏，但每次在追上林四，或者林四刻意被他们追上时，结界依旧会出现瞬间的分离。 而这一个瞬间，就是林四出手的机会，也是巫均昊和墨恒拼死防御的时候。 一旦过了这个瞬间，结界再次融合到一起，林四便只能继续逃窜。 一时间，三人你追我逃，时而快速交手几招，随后继续在场内纵横闪转，迟迟都分不出个胜负来。 …… 梁泽的脸上已经显出了一缕焦急之色。 固然，林四和两大天境之间的战斗非常激烈，也非常刺激，吸引了他们的心神。 而无论是林四受伤还是墨恒被重创，也都让他们的心跟着七上八下狂跳不已。 林四被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那这一仗就算是收获巨大了。 可要是墨恒和巫均昊被杀，那可就不太妙了，后面他们用谁来抵挡林四？ 他们能看得出，林四并没有什么胜利的希望，哪怕他已经表现得足够逆天。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林四会独自一人来挑战两大天境，打这么一场很可能会败的战斗。 但他们，毕竟是有三十万大军的。 相隔数里之外的沧城城头上，那一千北方军和唐小芷扶摇等人突然消失不见，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人留意到？ 这可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转移的。 最初看到的，只是极少数的普通士卒。 大军摆开阵列后，是不能随意乱动的，而他们也判断不出这算不算重大的敌情变化，又或者主帅自己有没有发现。 于是他们并没有向上汇报。 但时间一长，发现城楼上方异状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当林四和两大天境的战斗陷入漫长的胶着状态时，对面城楼已空的消息终于传入了梁泽的耳中。 到了这一步，他要是还看不出点什么，那他也就枉为南齐车骑将军了。 沧城是空虚的，否则那城头上的人没道理会突然撤走。 而林四之所以要和两大天境交手，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那一千人成功撤走。 那么，另外那十五万大军呢？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猜测…… 但此刻显然已经不是猜测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攻入沧城！ 不能再拖延了，谁知道林四后面还有没有其他计划？ 他很想立即挥军出击，但却迟迟无法下令。原因很简单，前面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如果前面战斗的墨恒和巫均昊不是天境高手，又或者他们是南齐的天境高手，那梁泽大可无视那三个人，直接率领大军杀过去。 他甚至可以顺便派更多的人将林四围死在里面。 但很遗憾，现在他不敢那么做。相对于他和南齐王国来说，这两大高手和紫星王国，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大爷。 许多高手都很不喜欢外人干扰自己的战斗，哪怕是来帮忙的。那样即便赢了，也显得胜之不武，有损他们的名望。 现在林四明显在被墨恒和巫均昊追着跑，说明这两人是占着上风的。 这种时候，自己去打断他们的战斗，会招来他们的强烈不满吧？ 他不敢让这两大高手有丝毫不满，他生怕这两人一怒离开。 而这就是请强援来帮忙的代价，虽然得到了强大的助力，但却也丢失了许多本该有的东西…… 第827章 溶入其中 此时场内的战斗依旧在持续，但没有人注意到四处飞奔，不时回身交手的林四，已经陷入了某种怪异状态中。 虽然这场战斗格外的激烈，此时的他稍不留神就可能会命丧当场，但他经历过的危险实在太多了。 以至于哪怕是这种凶险的环境，也依旧很快被他当成了一种平常状态在适应着。 他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时快时慢的节奏。 没错，对于墨恒和巫均昊来说，林四的速度忽快忽慢，着实太过奇特。 那么，对于林四本人来说呢？ 这种时而极快，时而缓慢的过程，可全都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啊！ 他的感受，要比对面那两人深刻太多。 不断在快慢之间切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后，他终于发现了点什么。 这是其他人很难拥有的经历，哪怕某个天境或圣境高手穷极无聊，制造出某种环境来压制或推动对方，让自己的敌人抑或弟子变慢或变快，也不可能会造成林四这种感受。 因为这一切的转变着实太快，快与慢之间，甚至连个平缓的渐进过程都没有。 此时的他，仿佛身处一条时而逆流，时而顺流的大江之中。 他被那结界推动着、压制着，外在的他时快时慢，但内在的他，其实一直就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印力流转速度，他自身的印力境界，他的身体力量速度，自始至终其实并没有任何变化，变的都是外界。 如果，自己也能随着这种变化而变化，那会怎样？ 现在的自己，其实只是被结界被动操控着，自己相对于结界来说，其实是外来者。 事实上，任何修行者在进入结界后，都会忍不住去抵抗它，亦或摧毁它。 哪怕是林四，虽然他能规避结界中的逆流，利用其中的顺流，但那其实也依旧是一种近似逃避的抗拒而已。 他比别人看到的更多，所以他逃避了其中的阻力，同时顺应了其中一些助力，远远还谈不上什么随着结界的变化而变化。 如果…… 自己自己主动去顺应结界的变化，主动去溶入这个结界，甚至……变成为结界中的一部分呢？ 这个想法可以说是荒唐无比，异想天开到了极致。 结界这种物事，既非灵力也非神识，更不是印力。它到底是什么构成的，修行界至今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无论如何，结界和人，那是完全两种不同的存在。 人，怎么可能溶入得了结界之中？ 尤其他想要溶入的，还是敌人的结界，这简直就是疯子才会有的想法。 不去抗拒结界的话，等同于在战斗中自己主动放弃了抵抗，也等于放弃了生路，这是和天境强者交手的常识。 但是，如果林四将这个想法对连琴提出来的话，那他非但不会对自己这个弟子嘲弄讥讽，反而会瞠目结舌…… 这个想法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林四现在根本就意识不到。 他依旧在战斗，但墨恒和巫均昊做梦都想不到他内在已经在渐渐在放松了。 过去，他只是用自己的神识‘看’对方的结界。而现在，他在用自己的印力，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去主动和对方的结界‘交流’。 青色和绿色的波纹组成的那片完全混乱无章的河域，在这一刻以更加具体的画面呈现在了他脑海之中。 是的，这两个结界如同无数条流向不同的纷繁河流组成，林四根本摸不清他们的规律。 事实上，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能摸清它们的规律，哪怕是连琴和三大圣境也不能。 因为结界，本就是修行者在掌握了某种规律之后，才会出现的物事。 无论范仲远还是连琴，都曾经说过，天境之后重在感悟，重在和外物沟通，如此方能以渺小的人力借用外界庞大的力量。 结界——其实就是天境修行者从外界自然之中借用来的力量之一。 这就是天境修行者感悟了某种规律亦或看穿了某种本质，然后将自己溶入外界，最后才自然而然形成的一样玄妙领域。 对于每一个天境和圣境修行者来说，这结界，是他们探寻规律后得到的成果。 这一步，已经算是结局了。 有多少人会再去探寻这种成果背后的规律和本质？它存在规律吗？它存在本质吗？ 当你历经无数磨难，花费无数努力，最终得到了难能可贵的奖章。你会去刻意去探索那个奖章是混合了哪些材料，用了怎样的配方，用了怎样的手法打造的吗？ 说实话，还真有人这么做过…… 这个世界的修行已经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其间不知出过多少强大的修行者，他们之中自然有人想过去研究结界的本质。 但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一无所获。因为他们连‘看清’波纹这一步都办不到，他们能看到的只是外在流转不休的光晕，又谈何研究？ 这种事物，无形无质，本源未知，这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探知的范围。 而现在，林四并没有妄图去想着要摸清它们的规律，他要做的，只是顺其自然。 顺着一条河流，流入另一条河流，进入一个漩涡，复又进入下一个航道…… 他不再抵抗，也不再刻意去选择什么，他彻底将自己的身与心，全都溶入到了这片河域之中。 河流向前，他便向前，河流向后，他便向后，他不再做任何抵抗。 而落在墨恒和巫均昊的眼中，此时林四的举动就变得怪异无比了！ 他依旧在和自己二人战斗，但他……似乎是走神了。 他在自己二人的联手攻击下，原本速度是变慢了的。 但现在他变得时而极快时而极慢慢，快的时候，几乎已经和天境后期在外界那般快，慢的时候，几乎只有破境初期的速度…… 而且他的步法未免太过诡异，诡异完全不成章法，简直就像一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在胡乱跳着疯狂的舞蹈。 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想要杀死林四，应该是极为简单的。 他们不会因为林四突然乱打一气，就变得无法适应。步法和招式之所以存在，便因为它们是最适合于当前战斗的。 而一旦没有了正常的步法与恰当的招式，那便处处都是破绽。 墨恒和巫均昊当然不会错过这些破绽。 他们很果断的朝着那些破绽攻了过去，但令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剑双双落空了。 在两人剑锋即将临体前那一瞬，林四的身躯诡异的扭曲了两次。 那扭曲的速度着实太快，姿势更是别扭无比。这两剑几乎是擦着他的衣甲而过，但偏偏就是没击中…… 两人不信邪一般再度攻击，而这次，墨恒的剑终于触碰到了林四，但却只是碰到了他本能反击的大剑。 至于巫均昊，他的剑再次落空。 两人完全不能明白这是为什么，他们只能继续攻击。 然而后续的结果，让两人目瞪口呆，无论他们的招式多么精妙，无论他们的剑速有多快，他们都伤不了林四分毫。 他们的剑不是落空，便是被林四招架回去。 他有时候极慢，但却偏偏能够避开极快的一剑。他前一刻明明处在了剑锋之下，后一刻却会诡异般一滑，险之又险的和剑锋擦身而过。 墨恒和巫均昊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林四似乎是进入了某种顿悟状态，他领悟到了某种了不得的东西。 正因如此，他才能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然而两人即便是想破头皮，也想不出哪种感悟会造成眼前这样的怪异效果。 事实上，就连林四自己都不知道。 按照常理，战斗中这样神游物外，那是在找死。 但有一点他却忘了，那就是，墨恒和巫均昊都是这个结界的主人。 这两个混杂在一起的结界，是他们共同掌控的。 外人进入他们的结界，是无法改变和影响他们结界的，因为这结界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除非实力比他们更强的天境中后期，乃至圣境，才能凭借更强的结界来摧垮他们的结界。目前的林四，自然是不能的，所以他之前只能规避，只能顺应。 真正能够控制结界产生变化的，只有结界的主人。 结界主人的一举一动，乃至一个心念，都可能会让结界内这无数河流发生变化。 林四完全放弃了抵抗，顺着他所看到的每一条河流随波逐流，其实等同是在他们自己的心念上流淌。 他们挥剑去杀林四，便会让结界发生变化。他们的剑才刚起，心念才刚动，就会让许多河流改变流向。 那流向的改变，本是为了让他们的招式更顺畅的挥出去。 可是，河流改变了流向，为他们招式让出通路后，也会自然而然的将林四送走…… 换言之，结界就是他们身体的延续，等同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而现在的林四，已经溶入到了他们身体之上，等同于和他们变为了一体。 他们再怎么挥剑，再怎么加速用力，又哪里能伤得到本就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换做其他人，即便想要随波逐流亦不可得。因为他们看不到这些河流，他们无法像林四那样溶入结界，更无法选择其中某条河流。 如果墨恒和巫均昊是天境后期，如同应海天和方羽那般，能够将结界掌控得收发自如，那林四会被他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哪怕他们把剑停在前方，让林四自己撞上来都能办到。那对他们来说，如同控制着自己的手去撞自己的剑一样轻易。 但很可惜，墨恒和巫均昊只是天境初期。 他们对于结界的理解和运用，还停留在非常原始粗糙的阶段，他们还只会胡乱挥洒。结界这个他们身体的延续，他们还无法自如控制。 于是无论他们如何出招，都无法伤到林四。 而徜徉在无数河流之中的林四，如同一条鱼，渐渐看到了许多原本不可能看到的‘风景’。 最初他畅游其中时，终归有着些许提防，不敢彻底放开自己的心胸。因为一旦彻底松懈，面临的下场可能就是被杀死。 而当他有意识的挡了墨恒和巫均昊几剑，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被他们所伤之后，他终于彻底卸去了所有的防备。 他将自己全部的意识都溶入到了这结界之中，于是他终于被这些河流真正接纳了。 他开始被这些河流当成了自己的同类，它们对他的到来再无丝毫排斥…… 第828章 最后一个目的 他不断游动着，他渐渐看到了结界内部许多交织不断的青色和绿色丝线，看着他们在不断移动不断变化，如同一面面光怪陆离的大网。 因为它们的变化，才最终有了河流的变化。 而在无尽丝线的后方…… 他隐约看到了一片枝叶繁茂生机勃勃的碧绿丛林。 又仿佛听到了呼啸怪叫如夜枭啼鸣一般的风声。 他并不知道，那片丛林正是巫均昊最终感悟到天境结界时所在的纳丹之森，它位于紫星王国东北部。 他更不知道，他所听到的那风声，正是墨恒晋升天境之前，足足听了一年的声音。 是的，他不知道…… 此时的他，只是在尝试着去改变河流的流向。 既然他已经被这些河流认同，那么，他或许也可以让这些河流出现变化吧？ 这同样是无比荒唐的想法，即便圣境高手来对付这结界，顶多也就是摧毁它们而已。 又有谁，能够控制着别人的结界去做自己想要的变化？这岂非在利用别人的结界攻击别人？ 但是，他这种想法却又似乎很是合理！ 毕竟，他自己就像是其中一条河流不是吗？除了结界的主人之外，唯一能够控制结界变化的，就是结界自身，也就是这些河流。 只不过，这些河流自身没有任何意识，它们只会毫无规律的胡乱流动，抑或听从结界主人的心意而变化。 但是，假如这河流也有意识呢？那它，会不会自己变化？ 他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自己身处的河流，听自己的，也就是将这条河流变成自己的。 这一步，他原本以为很难，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这些河流沟通。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步轻松得令人发指。 他只是传达出了让河流掉头逆向流动的心意，这条河流竟然就真的掉头了…… 不过，这次掉头险些让他差点直接撞上墨恒的剑锋。 他慌忙‘命令’这条河流回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剑。 墨恒和巫均昊显然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结界之中，竟然有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开始‘造反’了。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结界内部究竟是什么样子，因为他们也看不到。 林四现在所处的这条‘河流’，很可能是这世上第一条反抗自己主人的结界河流。 他很贪心，他打算再利用周边更多的河流…… 或许，自己能将这个结界变成自己的？ 而且，是完全受自己掌控的，收发由心的结界？ 他心内冒出了这个无比贪婪，同时又无比具备诱惑力的念头。 如果能做到这一步，那就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那今后他进入任何一名天境高手的结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对方将会失去结界，对方自己很可能还会受到结界的影响，对方自己的速度会变慢，力量会被压制，而他林四将会展现出天境后期乃至更快的速度。 他不但抢了对方的结界，增强了自己，还削弱了对方…… 那画面，让他想想都觉得激动无比。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除了他现在所处的这条河流之外，其他河流根本鸟都不鸟他。 除非，他现在进入其他河流之中。 但那样做，他现在所在的河流将会变得不受他影响。 他想要控制对方整个结界反客为主，看来只是做梦而已。 不过，现在的结果已经足够让他惊喜了。控制了其中一条河流，就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利用这条河流，以最快的速度在对方结界中施展招式了。 这和从前他顺应对方结界，找出可以推动自己的河流完全不同。 那时候，他无论挥剑还是变向，都只能是被动选择其中一些方向上能够利用得到的河流。 而现在，他根本不需要去寻找去选择，他完全可以主动操纵着自己所在的这条河流去推动自己。 墨恒和巫均昊眼前原本胡乱移动，毫无章法，同时也不会主动攻击的林四，陡然之间就像是醉酒之人突然惊醒了一般。 他的剑杀气尽显，突然之间直刺巫均昊的胸前。 面对这一剑，巫均昊震撼莫名，因为这攻击来得太快也太突然。 林四再次在他面前展现出了最初那种足以媲美天境中期的速度，可问题是，他现在面对的是自己二人联手啊！ 原本这种情形下，他的速度都会慢到天境之下不是吗？ 无论他和墨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身上会再次发生变化？ 他勉力避开了这一剑，如果不是墨恒及时挥剑来挡，或许他会就此被林四穷追猛打。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僵持之中。 除了力量不及对方，灵力深厚程度不及对方之外，林四现在可是在用天境中期的速度在和他们较量。 哪怕以一敌二，他现在依旧是越战越勇，甚至开始打得墨恒和巫均昊节节败退。 这一幕，无论是正在交战的三人，还是对面的梁泽等人都看出来了。 之前两大天境一直占据上风，追着林四打，他们自然是毫不担心，甚至盼着林四直接被他们杀掉。 而现在，林四像是突然变了个人，竟然和两大天境斗得旗鼓相当，甚至开始将他们逼入下风了…… 这让他们觉得惊骇莫名。 这两名天境，可是他们这一战的最大底气。 一年前的大战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就是因为紫星派来了三大天境和数十位破境高手，打得月国高手根本无法露头。 南齐人已经在那场战争中，尝到过一次甜头了。这次邀来两大天境，为的就是让他们再次展现那种威能。 可现在，光是林四一个人，就将他们拖住了，甚至可能会击败他们。 如果慕哲平和聂河再赶来，结局会怎样？ 他们简直无法想象那种画面，破天荒的，梁泽竟然兴起了一缕退却之心，哪怕他明知沧城可能空了。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刚刚兴起便被他自己掐灭了。 不可能就这样回去的，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南齐王国颜面何存？而且现在自己兵力占据绝大优势，而慕哲平聂河都不在，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看来，是该大军一举压上了。 这两大天境已经赢不了了，自己现在挥军直击，打破这场战斗。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反而只能感激自己。 他缓缓拔出了长剑高举上天。 他身边的副将和亲卫们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立时鼓声响起，旗语变换！ 三十万大军的注意力顿时从前方大战中收了回来，他们听到了攻击的命令。 “全军出击！” “夺下沧城！” 霎时间，三十万大军如蝗虫般铺天盖地向着沧城北门杀了过去。而正在交战中的林四，正在他们冲锋的路线之上。 林四深知，自己不能再继续战斗了。 面对三十万大军，如果自己还不走，到时候或许能杀死敌军之中数百乃至近千人，但最后自己一定会死。 而且，两场大战到现在，无论是伤势还是体力，他的消耗都非常大。 当三十万大军距离他们三人仅有数十丈时，他才骤然结束了这一战。 铿！挥剑格开疲于奔命的两大天境，他飘然退到了十余丈外，随后纵声长笑。 “天境高手不过如此，哈！” 他的声音传遍方圆十余里，不知道被多少人听到。 墨恒与巫均昊被这句话气得七窍生烟，面色红一阵又青一阵。 然而此时的他们，根本就不敢那么直接去追杀林四了，他们已经没有了丝毫胜利把握。 他们只敢等到后方大军之中的高手们赶来，才敢一齐追击他。 而那时候，林四都已经快要逃到城门下方了。 林四原本是打算直接逃进沧城，再带着大军在里面打个转，然后才离开这里去益城的。 而这，才是他今天会带着一千人留在沧城的真正原因，也是他不敢对唐小芷提及的原因。 无论南齐人还是沧城人，他们现在自然都不愿意互相厮杀，他们会相安无事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月国北方军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林四如果让十五万北方军留在沧城，那么他需要同时抵抗外部的南齐大军和内部的沧城帮会。 所以他才会撤出沧城，将这里留给帮会和南齐人。 北方军一走，帮会便没有了目标。而南齐大军，短时间内会因为担心有伏击，而被他给按在沧城。 这段时间内，这两方都暂时失去了敌人。 南齐人当然需要一个稳固的沧城，而沧城人又需要一个自由不受管制的沧城，两者本就有着天然的矛盾。 那么，他们很可能会互斗，尤其林四之前还刻意将南齐人挑衅激怒到了极点。有着天境高手，同时阵容强悍的南齐人不会容忍帮会再在他们面前放肆。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林四自己所预期的，或者说所期望的。 按照他的推测，这一步最后很可能会实现。最终南齐人会对帮会开刀，而帮会以及沧城民众会愤而反击。 这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但现在终归还没有发生。 至少，双方在初次接触时，是很可能会相安无事一段时间的。 如果南齐主帅和帮会头目都极为克制呢？都极为冷静，极为忌惮对方呢？如果他们一直相安无事下去呢？ 他不确定事件的走向会否按照自己所料那般走下去，但既然计划已经开始，他便不会停下。 他需要让这次的计划，成功机会变得更大。 南齐大军马上就会杀入沧城，追着他杀进去。 而他会在沧城那些纵横交织的巷道之中逃亡一阵子，到时候南齐军为了杀死他，只会追在身后。 现在南齐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十五万大军已经出城了，梁泽也只是推测这座城很可能是空城。 当他直接逃入城后，追在身后的南齐大军，是认不出谁是帮会成员，谁是普通民众，谁是月国士兵的。 毕竟，士兵脱了军装，外表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分别？ 那个时候，挡在南齐士兵前方的人，会被他们刻意放过吗？ 第829章 混乱局面 攻进一座城池后，在战斗彻底结束之前，士兵是不会放下手中武器的。 因为林四的存在，这场战斗自然不能算结束，南齐主帅进城后也不会立即下达收兵集结的命令。 而巷战，本就是攻城之后时常会面对的场面。 沧城之内，绝大部分都是月国人，他们会被南齐士兵当成自己人吗？ 挡在他们前面的，自然都是敌人。 南齐士兵进城追杀后，会不滥杀无辜吗？ 到时候，他们会不破门而入吗？他们会不挨家挨户搜查吗？ 而以沧城人的桀骜不驯，面对攻击时，他们会不反击吗？南齐大军会有多少人死在这场巷战之中？ 他这完全就是故意挑起双方的争斗！ 沧城人不是打算在背后捅他一刀吗？他现在已经做得更绝了…… 他打算亲自点起第一把火，将对方拖入这场本不想沾染的战争之中！ 哪怕丁七和尤狼事后出面息事宁人，和梁泽一起将这件事压下来，双方的仇恨却也已经结下了！ 而这，才是他今天留在沧城的真正用意。 所谓观察敌方主帅的行事风格，带着唐小芷适应战场的残酷，都只是细枝末节…… 林四的计划想得很周祥，双方的心理几乎全都被他提前料算过了。说实话，这计划几乎不可能会出现什么错漏。 大军散入城中之后，和在野外战场完全不同，士兵很难及时听到号令，大部分都只是自行其是。 只要他们冲动的砍出第一刀，就会有第十刀，第一百刀…… 这个计划原本还有着极大的凶险，那就是两名天境高手。如果他一不小心，很可能会真的被人杀死在沧城之内。 只是为了计划能够成功，疯狂的他，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可能的危险。 而现在，这个担心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两名天境高手，现在还敢冲在最前面来追击自己么？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冷笑，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这一刻的他如同魔头的化身。 但冲入城内的那一刻，他却愣住了。 因为前方忽然出现了很多人。 很多很多人…… 丁七、尤狼、石宏以及其他许许多多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虽然不认识，但他知道，这些人全是沧城各个帮会的成员，其中甚至有不少人是各帮会的首脑和头目。 出现在他面前的帮会成员，一眼望不到边，足有近万人…… 而除了这北门，远处城墙附近，城楼下方，还有不知多少人正在悄悄向着城头爬去。 这一幕，极大的出乎了林四的意料。 这些帮会，是要做什么？ 这么大的阵仗，总不可能是要帮助自己守城，然后攻打南齐人吧？ 又或者，是帮着南齐人打自己？ 事实上，又何止是他？此时他对面数丈开外的丁七尤狼等人同样是一脸愕然。 他们杀气腾腾冲到北门之下，目的很是简单，就是冲过去。冲到梁泽面前，向他报告沧城的空虚情况。 他们可不想梁泽就这么被林四给吓跑，而他们冲到这里之前，梁泽确实还没有出击，只是在那观望着三大高手的对决。 他们要提醒梁泽，这样梁泽才能放心大胆的挥军入城，然后才能帮助他们赶跑林四。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马上就要冲出去了，竟突然看到了浑身浴血的冲进来的林四。 说实话，此时许多人腿肚子都吓软了。 刚刚林四干了什么，他们听得很分明。一人独挡两千骑兵，而后他们又听到了他和两大天境对决的消息。 现在他活着出现在这里，难道……那两大天境被他给杀了？ 不是吧，这也强得太离谱了…… 他难道知道自己等人要冲关报信，所以提前回来截住自己等人了？ 这个凶神，一旦被他发现了自己等人的目的，那岂不是会直接撕破脸开杀吗？ 两千骑兵和两名天境都挡不住他，自己等人，能有把握吗？ 就算最后能杀死他，自己还能活到最后么？ 一时间，双方竟然齐齐停了下来，然后大眼瞪小眼，僵持住了。 他们这发愣的时间，并不算多久。 只是一个呼吸之后，南齐军中的高手们便已经追了上来，而在他们最前方的，赫然便是衣衫染血的墨恒和巫均昊！ 除此之外，南齐军中另外两名破境高手，以及大批极境元境高手们紧随其中…… 每个人都挥舞着兵器，而后方则是无尽的喊杀声！ 这一幕，让城内这些帮会首脑们有些懵了。 不管这些帮会中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林四都已经顾不上了，他不可能回身和那么多南齐高手交手，那是自寻死路。 他很果断的冲向了侧前方的一处空当，打算夺路而逃。 而在这途中，他甚至撞飞了四五名帮会成员。 他这一动，瞬间就让沧城众人反应了过来，林四是被追杀进来的！ 他们不用提醒梁泽此城空虚了，现在对方已经进来了！ 那么，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退回去！退出这片战场，坐视林四和南齐人争斗。 这是丁七和尤狼的第一个念头，而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被南齐人误伤！ 这两人能成为沧城最大的两个帮会首脑，自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固然很想杀死林四，但却不会冲动。 他们很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能做什么。 然而，他们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也知道。 尤其，是石宏！ “杀了他！” “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 铿地一声，他抽出了长剑，第一个就杀向了林四。 而他身后的残月会帮众和头目们毫不迟疑的跟上了他，至于其余近万人，此时根本没有了主意，他们只会盲目跟随。 眼见有人杀向林四，他们本能的也围了上去。 没错，不能让这个凶神活下去！ 沧城内的地形错综复杂，人数众多，以林四的实力，一旦逃进城区之中，就像是鱼入大海，很难再被抓住了！ 这是杀死他的最后机会，也是最佳的机会！ 拦住他，拖住他，让天境高手和南齐人来杀死他！ 林四给这些沧城帮会的人留下了太深的阴影，他们迫不及待的希望除掉这片阴影，仿佛这样才能安心。 而南齐人的威胁，他们竟然忽视了。他们内心本能的认为，自己是来帮南齐人的，帮他们拦住林四，他们和我们是一边的…… 说实话，就连林四自己都有点懵了。 这些人，对自己的仇恨就这么大？以至于都直接撕破脸皮开干了？ 虽然自己打算坑死他们，但毕竟那个计划现在没开始啊，难道就因为上次杀了五千南齐人，就让他们如同爹娘被杀一样恨自己了？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面对围上来的帮会众人，他毫不留情的挥动大剑，随后人群之中血肉横飞…… 丁七和尤狼傻眼了，两人扯开嗓子大声疾呼‘撤！撤退！’，但除了他们身边那数百人之外，几乎没人听他们的。 不是他们的权威下降了，而是他们的声音已经彻底被喊杀声，被外面三十万大军的隆隆蹄声所掩盖了。 面对林四，面对南齐大军，许多人已经变得六神无主。 此时他们的头脑嗡鸣一片，根本想不了太多，也听不进去太多，他们只能跟着身边的人学。 他们杀谁，自己就杀谁。 他们去哪，自己就去哪。 血光闪过之后，他们便全都眼红了，恨不得疯狂砍杀一番。 这，或许就是帮会和军队的本质区别——缺乏真正有效严明的指挥和号令体系。 尤其，这还是数百个帮会合作，他们甚至连一个明确的战术目标都很难有，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和想法。 而后，墨恒和巫均昊等人杀入了人丛之中。 这两大天境已经明白，单靠他们两人是杀不了林四了，要杀他，只能是围攻。 而现在，就是围攻林四的绝佳机会，因为他身边没有其他帮手。 那些帮会成员们，虽然平日里好勇斗狠，但实力终归和林四差别太大，尤其他们虽有杀气，却无决意。 当林四在人群之中展开杀戮，一个劲的往外冲杀时，他们根本就抵挡不住。许多人对于这位月国王子，根本就是又恨又怕，十成实力连七成都发挥不出来。 眼见林四马上就要杀出重围，然后逃之夭夭，墨恒和巫均昊急了，南齐高手们也急了。 这次放跑了林四，下次再想杀他可就难了！ 挡在前面的这些帮会成员，虽然本意是帮他们，但现在却也挡住了他们。 而对于这些沧城人的‘好意’，南齐人此时根本就没能领悟，他们杀进来后，看到这些人本能的就认为他们和林四是一伙的。 之后虽然看到他们之中有人杀林四，却也不会就此认定对方是自己的朋友。 于是，他们对面前的帮会成员们挥动了兵器。 …… 只能说，丁七和尤狼这些人赶来的时机实在太巧了。如果他们早出来片刻，那时候梁泽的大军还在原地未动。 那时候梁泽若是看到上万人突然出城，他绝对会停在原地戒备，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再出兵。 而那样的话，丁七尤狼等人，或许真能和他搭上线，双方就此展开合作都有可能。毕竟当时林四沉浸在和两大天境的战斗中，根本无暇分身去拦那么多人。 这也是丁七尤狼敢于带着上万人出来的原因，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如果丁七尤狼再晚一刻钟出来的话，那么林四即便带着大军到处跑，也顶多就是让南齐人在城内肆虐一下。 如果丁七尤狼见机得快，及时命令自己的人收缩，不要和南齐大军玩硬的，或许最后双方还是有那么一线希望平息战火。 但现在，局面已经无法控制了…… 第830章 意外之喜 城门内部，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混乱不堪的战场。 丁七和尤狼等反应较快的，算是及时逃离了这里。 但其余留下来的上万人，却陷入了和林四以及南齐人的三方混战中。 林四有一点并没有预料错，那就是沧城人不同于其余地方的人，他们是桀骜不驯的。 其余城池的帮会，如果看到官军出现，只会本能的感到畏惧，只会逃跑。 哪怕他们比官军的实力更强，往往也不敢真的正面对抗。 原因很简单，官军背后站着朝廷，站着整个国家。 而国家，才是真正最大的一个帮会。惹了当地的官军，会招来更强大的后台…… 可沧城这些帮会不同，别说这里根本就不存在的官府，就连大军都不能让他们腿软。 他们一直就是这里的主人，他们和许多边军打过交道，他们对军队并无多么深的畏惧。 他们本以为自己帮了南齐人，南齐人会识相的拿他们当自己人。哪知道南齐人竟然对他们挥动了兵器。对他们的好意，南齐人根本就没有领情。 这让他们很是恼火，既然不给他们面子，那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真以为怕了你们吗？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和惊骇之后，他们悍然对南齐高手们发动了反击。 三方顿时混战成了一团，打得惨烈无比，声势惊人。 最先进城的这批南齐高手，人数不过上千，至于其他的，都还在后方大军之中。 虽然他们个个实力高强，但终归人少，当沧城这上万人将无数兵器全部朝他们身上招呼后，他们立即就招架不住了…… 他们之中许多人被各个帮会的成员们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杀死，一时间除了寥寥几名破境天境高手之外，其余所有南齐人竟然都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帮会的反击，给了这些气势汹汹的南齐高手们当头一棒！ 他们损失惨重，交手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上千名南齐高手竟然就被杀掉了五六百个，而沧城帮会的死伤也已经达到了上千人。 不过继续打下去，这一千南齐人最终恐怕活不下来几个。 这就是历代北方军忌惮这些帮会的原因，他们个个都有拿手的招数，个个都有不知名的保命手段，大军和他们对杀，根本占不了一丝便宜。 而且，这还不是他们最喜欢的战斗方式。如果不是这样正面接触，而是暗中偷袭骚扰的话，他们这上万人能让一支五万人以下的军队直接瘫痪。 而这上万人，还不是沧城帮会的全部，还有将近两万实力层次不齐的帮众此时没有赶来这北城区。 这些帮会确实有着自傲的资本，林四之前一直没有直接动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愿意北方军因此而付出太多无谓的代价。 他不想妥协，他要掌控沧城，那便只能除掉这些帮会。正因如此，他才定下了那样的毒计——‘鼓动’南齐人对他们下手。 而就在此时，梁泽终于率领着大军杀进城了。 映入他眼帘的第一幕，便是追进城的近千名高手被上万人拦住了，同时被杀得快要全军覆没…… 他顿时大惊失色，难道自己料错了？ 难道，沧城不是空城，对方那是计中计？就是让自己误认为是空城？ 而面前这些人，就是对方的埋伏？ 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高手精兵啊！虽然他们没有穿着军装……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杀进去！” 他的长剑遥指那上万帮会成员，随后大军轰隆隆压了上去。 顿时，更大规模，更惨烈的战斗在这北城区打响了。 到了这一步，许多原本头脑发热的帮会成员们此时也终于清醒了，城外可是有三十万大军的，继续这么打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啊！ 顿时，大批帮会成员开始向着城内逃散。 南齐大军不会因此而停下脚步，他们顺理成章的追了上去。 于是，根本不用林四再去多做什么了，沧城人和南齐大军的巷战，已经在这一刻完全拉开了序幕。 逃亡的帮会成员们逃到哪里，就将战火带到了哪里。 他们沿途遇到的其余同伴，平日里的自己地盘上的民众，都是他们的‘战友’。 而对于南齐士兵们来说，沿途碰到的任何一个没穿军服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每个沧城人都有可能对他们出手，而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也确实出手了。 他们或躲在门缝后对南齐士兵吹出毒镖，或藏在墙角后准备敲闷棍，或从屋顶直接对南齐士兵泼下滚水菜油……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这就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战斗方式。 最初南齐大军是为了追杀林四而来的，但很快，这座方圆二十里的大城，已经处处是烽火，处处是战斗，处处在流血…… 这座城，已经彻底乱起来了！ 林四此时也在逃亡的人群之中，只不过他后面追着的是天境高手罢了。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声和兵器碰击声，他只觉得哭笑不得。 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他本意只是让南齐军在追杀自己的途中，杀个几百乃至近千名沧城人。 这样双方就等于结了仇，即便暂时平息下来也没有用了。 之后当南齐主帅发现假情报，将士又开始对沧城人越来越仇恨不满时，双方很可能会爆发起大冲突。 最后，南齐人便很可能会屠城，沧城人也必然会反击。 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也完全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沧城的帮会，已经和南齐大军彻底杀起来了…… 他们爆发出了比自己想象中大了无数倍的冲突，这已经成为了一场战争，他们双方现在已经在打一场真正的巷战了。 而这场巷战可能是东南六国之中最为激烈，最为凶险，难度最高的一场巷战。 沧城的帮会绝对不是好惹的，尤其这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对这里熟悉无比。 南齐大军，足有三十万人，其中天境破境高手都有，实力占据了绝对上风。 双方这么厮杀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死伤惨重。 他不用再挑动什么了，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这两边已经杀得热火朝天，拉都拉不开了。 他的计划，已经略过了许多步，直接成功了那本没有太大希望的最后一步。 计划确实赶不上变化，而这变化，对林四来说，似乎是个无比完美的结局。 他不明白沧城这些帮会刚刚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北门去，但他们要做的，肯定不会是做什么好事。 毕竟后来他们都想拦着自己，想要杀死自己。 所以，他们活该啊！ 哈哈哈哈…… 这一刻，他忍不住狂笑出声！ 他忘了他昨夜在若若面前透露过的悔意，面对满城的厮杀、屠杀、反杀、暗杀……他只觉得痛快，竟然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都未起。 这些人都要和自己作对，这些人都盼着自己输，这些人本就该死！ 他们死得好！死光了才好啊！哈哈哈哈！ 这就是他现在的念头…… 这一刻的他，确确实实和曾经的他，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了。 带着呼啸之声，他如同鬼影一般，闪出了沧城的南城门。他是那么的快，沿途不知有多少面墙被他直接撞碎，多少杂物被他带起的狂风刮飞…… 以至于，最后能跟上他速度的，只有两大天境。 至于另外两名南齐破境，此时已经被他们甩在了数十丈外。 墨恒和巫均昊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埋伏，他们也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但他们却不约而同顿住了脚步。 他们不敢追了。 继续这样追下去，他们是能追上林四。但追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和他对战的都只有自己二人。 其他人，需要很久才能赶来支援。而那段时间内，他们不确定自己会否提前被他杀死。 更何况现在墨恒的伤势已经愈发严重，状态下滑得非常厉害。 他们不是南齐人，他们不想冒这个险。 他们返身回到城内，加入到了巷战之中…… 事实上，他们的退缩确实救了他们一命。 如果他们继续追上去，确实是能追上林四，但他们也会见到暗中为唐小芷等人断后的若若。 到时候面对林四和若若的联手，他们真的很可能会死得很快。 而在另一方面，他们的退缩也给沧城这些帮会带来了灭顶之灾。 无论丁七还是尤狼，都不想和南齐大军开战，但现在要不要开战，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了。 战斗已经停不下来，他们很想去和梁泽说，这是个误会，我们的敌人是林四。 但可能吗？ 现在他们根本就见不到梁泽，除非他们实力强到能突破南齐万军阻拦，杀入南齐中军。 更何况，就算梁泽听到了又能怎样？ 他会就此停手吗？双方已经杀到这个份上，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事实上，梁泽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杀的是沧城帮会的人了。 但那又怎样？ 召回大军？双方都结下血海深仇了，开战到现在短短这一刻钟，双方都有数万人死在了这场巷战之中，难道还能重新握手言和？ 再说沧城这些帮派，很可能已经被林四买通了呢？万一这就是林四和帮派之间的一次联手呢？ 他不能冒险收兵，那样他的士卒可能会死得更多。 更何况，沧城是什么样子，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可以，他不想和这些沧城帮会闹翻。但现在都已经闹翻了，那就将错就错好了。 不清理掉这些帮会，自己即便是占据了沧城也不会安心不是吗？ 反正，他们都是月国人。 月国人杀了五千南齐人，现在南齐杀更多的月国人，正好能够让士卒的怒火得到释放，同时也能对国内民众有一个交代。 也算是……扬南齐的国威吧？ 梁泽想通了，于是这场战斗便不会停下。 丁七和尤狼无法继续保持逃避退缩的立场，否则他们会被沧城内那些战斗的人视为叛徒。今后就算能活下来，也再没有人会服他们。 他们只能同样加入这场完全没有必要的战争之中，并且成为沧城一方的首领，和他们不想面对的南齐大军开战。 因为他们的态度变化，整个沧城终于团结了起来。 所有帮会成员都加入了这场战斗，而这里的数十万民众同样找出了藏在枕头下、柜子里层、门背后的武器。 和其余地区的民众扛着锄头扁担提着菜刀不同，他们找出来的不是匕首砍刀就是短斧长枪。这些武器，每一柄都磨得锃亮，如同随时准备和人血战一样。 他们，本就不是一般的民众。他们，可不会被人屠杀…… 第831章 你已成魔 林四此时正向着益城方向而去。 随着不断的奔行，后方的喊杀声已经彻底离他远去。 他飞掠在苍翠的山林间，他奔跑在茫茫的荒原上，如同一道流光，划过了这空旷的野外。 在和两千骑兵以及两大天境的战斗中，他都受了伤，同时体力的消耗也极大。但此时，他却仿佛有无穷的精力，仿佛可以一直这么永远的疯跑下去。 他的心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畅快，或者说，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来，压在他心头的两大威胁，今日几乎算是一举被解决了。 从今天开始，无论沧城的帮会，还是南齐那三十万大军和两大天境，统统无法再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身为主帅，这段时日他不知承受了多少比别人更加巨大的压力。 而现在，如同掀翻了头顶的巨山，他终于轻松了，终于可以无所顾忌了…… 他如同疯子一样时而大笑，时而大叫，不知惊走了多少山间走兽，惊飞了多少枝头鸟雀。 沧城的战斗他不打算旁观，也无需旁观了。即便没有亲临现场，以他强大的分析推演能力，也能轻易推算出那里最后会变成怎样。 无论梁泽，丁七，尤狼，都只能是身不由己的打那场巷战，他们只能‘自相残杀’！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抑或一方彻底败亡后，沧城，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到时候可以轻易将这座城取回来！ 什么伏击，什么埋伏，都已经不重要了。 等到打完沧城的巷战，南齐人都已经伤亡惨重了。到时候，他们还有余力来打自己吗？就算他们出击益城，又能怎样？ 那两大天境，还能成为他们的底气吗？自己到时候就站在益城的城头之上，他们敢上来吗？ “哈哈哈哈！”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再次狂笑出声。 这一刻，没有什么能再被他放在心上，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睥睨一切！ 他浑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和几个月前的自己判若两人了。 不，哪怕是和昨天的他相比，都已经有了极大分别…… 直到前方的山路上，忽然出现一道静静站立着的黑色身影，他才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若若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眼内是一片平静之色。 “哈，你辛苦了，他们安然返回了吗？”林四顿住脚步，大笑着对她打招呼。 她并未直接回答的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问道：“你好像很高兴？” 她这个轻飘飘的问题，仿佛触到了林四最痒的部位，以至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哈哈，你肯定想不到，沧城已经彻底乱起来了！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滔滔不绝的向她描绘着沧城那场变故的开端和过程，耐心的对她分析着自己推断出来的前因以及后果。 哪怕……若若根本就没有问这些。 一直到林四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讲述，她才淡淡哦了一声。 “你和那两个天境交过手了？” 她并不知道林四在战场前做过的一切，从昨夜到现在，她一直都在这片山林之间‘徘徊’，一直到不久前在暗中目送唐小芷和扶摇以及那一千北方军离去。 不过，她却能猜到，林四肯定和那两个紫星王国的天境照过面了。 “哈，你说他们啊？我和他们打了一场，最后没分出结果，然后大军就进城了。哈哈，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沧城那些人竟然那么巧，就正好在那时候出现在了北门，这不是想不让人怀疑这是我的伏兵都难吗？哈哈哈，根本都不用我做什么……” 对于那场和天境高手的对决，他似乎不太愿意过多提及。 毕竟天印源珠和结界波纹这些东西，若若根本就不知道，这种秘密他从未对她透露过。 而且，那只是一场决斗。他修行至今，不知和多少人交过手，也不知有过多少感悟。如果每一次决斗都要拿出来大说特说，那他恐怕嘴皮子都要磨破。 今天这场决斗，确实是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最强一战，但也只是迄今为止。也许几天后，一个月后，一年后，五年后回首再看，这样的对手就和他以前遇到过的，曾经无法抵御的破境极境没什么两样了。 他曾对北方军说过，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那确实是真话。 在他心目中，这种决斗，又哪里比得上沧城内部那场大规模战争？那才是足以改变战场形势，足以改变北方局面的大场面啊！ 那才是他最看重，也最得意的事情。 这种迥异于其他修行者的想法，让若若感到一阵无言。 从林四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她已经听出了一个足以震撼无数人的信息，他以一己之力和两名天境初期打成了平手。 外界或许以为他就是天境，但若若很清楚，他其实只是个破境后期。 在他出现之前，她从未听过有哪个破境后期能和天境初期过招的，更别提以一敌二……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妖孽啊？他自己究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微微翘了翘嘴角，眼内闪过了一缕玩味之色：“你刚刚说……如果他们没有出现，你是打算带着南齐大军在沧城转圈？” 林四闻言立即笑呵呵的连连点头：“没错，不过这个计划已经用不上了。毕竟现在的形势，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那样做，他们顶多只是小规模的冲突罢了，哪会出现这种全面大战……” 他似乎又要打算滔滔不绝的评论一番沧城的巷战。 说实话，他平时很少会将自己对战事的分析过程宣扬出去。有时候打仗，他麾下的将领直到临战之前那一刻才会知道他的真正计划。 而其中对战局的推导过程，也往往会被他直接略过，不作过多解释。 他现在这种破天荒的啰嗦表现，虽然看起来很多余，但事实上却极为难能可贵。 像他的这种军事天才对战局的分析，如果有机会的话，换作其他将军，哪怕是魏仲苏缪宓元韵古子翰这些人，都一定会竖起耳朵倾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因为这其中包含着许许多多他自己的战争的理解，包含着他自己的那一套战术理念，如果理解透了，也许就能从中借鉴许多东西，甚至看到一个全新的方向。 但很遗憾，现在听他这番话的人，只是个十方楼的女刺客。 若若对这些只是一知半解，她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她问出那个问题，也不是想要听到这些东西。 她一脸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我很乐意于看到你身上的这种变化，那代表你可能会变得比我们还要像魔头。但为了她，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你似乎……真的被连山左右了。” 林四面色一窒，对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到一阵莫名。 不过旋即，他便大笑起来，“被连山左右？你开玩笑吧？那种荒诞的事情你也信？而且我现在头脑很清醒，能分清敌我，能判断形势优劣，只是稍微高兴过头了一点而已，除此之外我现在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若若这个评价，确实让他啼笑皆非。 “就因为好得不能再好，我才会说你被他左右了。如果是从前的你，现在应该在担心沧城内死掉的那些人有多少是无辜的，应该在反省自己，你绝不会笑得出来，更不会好得不能再好……” 面对她这直击内心的话，林四本能地为自己辩护，或者说是开脱。 “不，他们不是无辜的。他们在进入沧城之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坏事，才不得已去了沧城，逃开了月国律法的追捕！而在沧城之后，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贩卖武器，贩卖奴隶，贩卖奴隶，叛国……这些人本就该死！” “可是……昨天晚上你似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有点后悔这次的计划，你说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而现在，我在你身上看不出一丝后悔的表现，有的只是出了气之后的痛快……” 面对着若若那幽深如清潭一般的澄澈眼眸，林四竟然破天荒的生出了一丝不敢和她对视的窘迫。 并非他怕了若若，也不是他对若若有什么歉疚，而是…… 他好像根本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辩驳她的话，除非他推翻自己昨夜说过的那番话。 而那样的话，只能证明他确实是个虚伪的人，只能证明昨夜那番话果然是惺惺作态。 “这……或许是人在经历许多之后，必定会出现的转变。现实让我不得不狠心，不得不变得冷酷……或许这转变并非好的，或许这是一段弯路，但依然是我成长的一部分……”他艰难的辩解着。 是的，老慕不就经常说这是成长吗？他说得没错，就是这样！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个虚伪的人，也不想承认自己被连山的本性左右了心智。 尽管连山就是他自己，他依然迫切地想要和‘他’割裂开来。 “你的成长，未免太快太突兀了。仅仅一晚，就让你变了个人。”若若语调并不激烈，显得异常的平静。 而她看向林四的眼神，竟然闪过了一缕怜悯，仿佛在看一个心智被迷而不自知的可怜虫。 “你自己回头看看，当初进入十方楼的你，身处龙燕战场的你，回到学园之城的你，这次北方战场的你。这期间，仅仅过了不到两年时间而已……你已经‘成长’了多少次？你每次的转变……你自己都不觉得太过突然吗？” 第832章 不是连山 林四之前的经历若若没有参与过，但唐小芷却几乎全都告诉了她。 而从十方楼之后到现在，林四的一步步变化，她算是全程旁观，除了王宫那几个月。 虽然实力越来越强，地位越来越高，但他依旧和从前那般，不在乎身边人是尊敬还是冒犯自己。 他对自己人依然极其爱护和关心，无论是兄弟女人还是部下。这一点，确实显得难能可贵，甚至是不可思议。 但另一方面，他对无辜的人，渐渐没有了怜悯之心。只要不是他的‘自己人’，其余所有人似乎都会被他划分到敌人那个阵营…… 她记得，曾经的林四并不是这样的人。那时候，即便是对十方楼其余没有招惹过他的刺客，他都没有什么敌意。 哪怕那些人都是他‘逃出’十方楼时，会面对的潜在敌人。 而后来，龙燕的士卒，因为不是他真正的部下，所以为了战术目标，为了更大的胜利，他竟然毫不犹豫的牺牲过一部分。 但是，在回到学园之城后，他沉寂了下去，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心怀慈悲，蝼蚁都不愿去伤的‘好人’。 至于现在，沧城人尚未来得及将兵器对准他，他就已经提前在内心将他们全部判了死刑。 一个人即便转变，也需要一个过程，也需要一些外部刺激，才能让心态慢慢发生变化。 而这些，他全都没有，他每次的变化都无比的突然。 他竟然，把这当成了成长？这是何等可笑？ 而对他最为了解，对人心的认知比她们更加透彻，也是他最为信赖的好兄弟慕哲平，竟然自始至终都未曾提醒过他一句。 难道，他也觉得这是正常的……成长？ 若若无意评判这种转变的好坏，如果真要问她内心的感受，这种转变甚至让她欣赏，因为这代表他的心性已经渐渐比他们这些十方楼刺客更加残忍冷血了。 他迟早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大魔头，有着这样一个合作伙伴，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但是，这转变的过程终究太快，太突然，连她这种人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一次，林四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若若的话，再次让他生出了无从反驳的感受。她说的都是事实，让他根本无法找出辩解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霍然抬头。 “连山？你觉得曾经的连山是什么样的人？魔头？”他眼瞳之中的低沉忽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振奋。 若若似乎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不清楚，我没有见过连山。他执行的任务全是连琴亲自下达，并未记载在十方楼卷宗之中。但依照当年见过他的那些人回忆，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浑身就像长满了刺，微小的冒犯，都会被他当成敌意来看待……” 她轻声笑了笑：“你想证明连山不是那种人？然而这恰恰证明了，他就是那种人。只要不是他的自己人，都会被他当成敌人，都会被他想办法除掉。只不过，他根本就没有自己人，而且他不如你的实力强大，不如你的手段高超罢了……” 林四猛烈的摇头，这次他仿佛很有信心能够反驳掉她的话。 “连山不是那样的人，他曾经也是个不忍伤及无辜，宁愿自己受罚的人！他即便被外界刺激，即便转变下去，也不可能会变成一个魔头！” 若若嗤笑了一声：“你又知道了？你不是失去了那段记忆么？” “我就是知道！因为我就是连山！纵然我和他被不同的环境塑造成了不同的性格，但有许多地方还是相同的！我们的心志，我们的坚持，我们的秉性……” 林四的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仿佛变得焕然一新。 他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抵触连山的存在呢？那本就是自己不是吗？ 自己为什么要逃避自己？对自己了解最深的人，本就是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害怕曾经的自己？ 连山只是因为从小被连琴这个人一直操控着，在剑宗没有得到同门之谊，在十方楼处处都是凶险，所以才会变得没有一丝安稳感，变得孤僻，变得浑身是刺。 但这不代表他内心就是冰冷的，他一定也盼望着有至交好友，有可以交出后背托付一切的兄弟女人。 他的心，其实也是火热的，他不可能会变成一个魔头！ 林四只觉得自己已经猜中了一切，因为换作他去经历连山那一切，他或许也会变成那种人，他完全能体会连山的感受。 连山就是他自己，这样设身处地去替连山着想，还有谁能推断得比他自己更准确？他们就连思考的方式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呵……”若若轻斜了他一眼，对他这铿锵有力，带着强烈感情低吼出来的宣言显得很是不屑，哪怕她能听出这番话背后蕴藏的那些深意。 “我差点忍不住要认同你，确实这世上没人比你更了解连山。但是，现在就连你林四自己都变了，你的坚持呢？你的秉性呢？去哪里了？ 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当初的连山不会变？或者，用你的话来说，那是成长……” 她似笑非笑的话语之中，带上了一缕讥诮，这让林四很是不忿，然而他终于无法再说出一个字了。 凉爽的山风吹拂着他那被血水和汗水浸透的宽阔后背，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寒意。 难道，她说的是对的？ 自己这一次次的转变，确实太快也太突兀了，莫非真是受了连山的影响？ 他的脸上，既有一丝茫然，又有一丝自我怀疑，更有一丝罕见无比的恐惧。 这一切，都被对面的若若尽收眼底。 这样的林四，确实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直以来，她面前的男子永远是成竹在胸，永远是算无遗策，永远是沉着镇定，永远是自信无比…… 他走到哪里，就为哪里带来胜利。很多人的信赖他，崇拜他…… 而现在，他自己却仿佛在轰然倒塌，他已经开始否定自己的存在了，他生怕自己某天变得不再是自己。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不设防了，他快要垮了。 如果现在自己要对他出手的话，或许简单的一招就能割开他的喉咙，刺穿他的心口，溅起鲜红的血液，刮起细碎的肉沫…… 最终，这个强大的男子会如山峦倒塌般扑倒在自己脚下，或许他还会撑着最后一口气，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自己最后一眼。 杀死这样一个未来注定会更加强大，强大到让两大帝国和天外天三派都会震颤的男子，简直堪称自己这一生最巅峰的杰作啊！ 自己会将他的头颅用珍贵材料浸泡起来，几百年都不会腐烂。自己会将他握剑的右手臂骨完整的截取下来，制成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还有他的心，他的血液…… 自己不会忘了他的，毕竟，他曾给自己带来过那么多的震撼和不可思议。他哪怕是死了，自己也会时常凝视着他，和他说话的。 那画面，那快感，真是美妙得让人无法抗拒啊，尽管自己似乎和她无冤无仇。 她深吸了两口气，不自觉微微抬起的双手终于平静了下来，她努力压住了这种疯狂的诱惑。 “今天的事情，或许会在你的小芷姐姐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我不希望你今后再对她做那种事，那不是她该经历的……” 她的话，惊醒了林四，他明白若若指的是今天带着她留在沧城这件事。 原本，他觉得觉得那是她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毕竟跟着自己的话，她今后会面对更多类似的场面。 她必须要适应自己的另一面，不是吗？ 现在，如梦初醒的他，才发现自己简直是疯了。 那种场面对她而言，真的是她一定要面对不可的吗？无论是前方三十万大军的杀气，还是下方战场的血腥残酷，抑或最后那生离死别，都远非常人所能承受。 三年前，她还是个害怕和人说话的胆小女孩。一个月前，她还在学园之城过着平静悠闲的生活。 而现在，自己竟要她突然习惯这些她从未经历过的，明显和她天性不符的东西。 真的，有必要那么做吗？自己对她，是否太过残忍了？ 自己因为一些经历，因为一些未知原因而适应了许多东西。就因此而要求没有这些经历的她，也变得和自己一样适应？ “她想要更加了解你，而你却打着让她了解自己更多一面的幌子，强行要她接受每个不同的你。可你想过没有，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另一面，而是连山！她喜欢是林四，你却要她一并也喜欢上连山。她已经很努力了，可你还是觉得不够！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你昨夜要我继续扮下去，现在我对你也有一个请求。无论你能不能或愿不愿摆脱连山的影响，请你在她面前时，扮演好你的林四！ 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今后还要让她更加痛苦，我会杀死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若若便转过身，径直走向了前方，留下了原地的林四一人。 她的威胁，无法让如今的林四感到多么忌惮，更无法让他害怕。他真要做什么，不是若若能拦得住的。 但同时，这番话却也无法让他生出丝毫不满的情绪，哪怕她最后那句话显得有些荒唐可笑。 自己对小芷无比喜爱，看似尊重，看似迁就，原来其实却还是那么自私么？ 是的，根本没考虑过她的承受能力，没想过她喜欢的是什么，厌恶的是什么。只是一味的要求她理解自己，接受自己。 无论是从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从未想过，自己的改变是否正常？从未想过，为什么不能为她改变回去？ 拖着沉重的步子，他同样缓缓迈向了前往益城的道路。 他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他现在已经不知该怎么面对之前在城头上注定会大受打击，注定会伤心欲绝的她……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若若身后，却始终和她保持着数丈距离，似乎生怕她再用言语狠狠‘刺’自己。 第833章 保护你 哪怕他们并没有全力赶路，速度依旧不是常人可比的。 在距离益城仅有数十里的旷野上，他们终于追上了扶摇和那一千北方军士兵。 众人在看到他的身影后，全然不顾身份形象的大叫着朝他跑了过来。 在他们心目中，硬抗两千南齐骑兵，独挑两大紫星天境的王子殿下，是这天下间一等一等大英雄。 军中敬重勇士，而他的举动已经不是什么勇士能够形容的了。 他已经让这些北方军战士彻底服气了，他们为自己能够在他的统帅下打仗而感到骄傲。 他努力扯起嘴角，对身边的人报以亲切的微笑，他不愿自己那些情绪影响到他们。 而后他见到了被人群簇拥着的唐小芷。 这位殿下的女人，已经被周围这一千名士兵彻底接纳了，哪怕她自身没有什么实力。 但只凭她能在那种时刻站在城头上，能在之后不离不弃，就已经让他们真正认可了这位将军‘夫人’。 她的面容，依旧是那么的娇美动人，透着小家碧玉和坚强大气混合着的别样气质，但林四从中体会最深的却是两个字——憔悴。 她脸上的已经干涸的泪痕清晰可见，往昔始终伴随着她的那股古灵精怪气息，似乎已经彻底消失了。 虽然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亲切笑容，但林四却仿佛能够感同身受——和自己一样，她也在强颜欢笑。 是的，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你回来了啊……”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很自然的缩到了他的怀中，浑然不顾那满身的汗臭和血污。 “啊……”林四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该对她说什么。 他只能轻轻环抱住她，嘴里无意识的喃喃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怀中的伊人并不知道他这道歉的真实含义，在她看来，林四应该是在为迎敌时太过鲁莽，害得自己为她担惊受怕而抱歉吧？ 在城头上时，她想过事后要痛骂他，甚至打他一顿。 但现在她却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她离开他怀抱时，都显得格外小心，生怕触痛了他身上的伤。 她仰视着他因为心痛而不断抽搐的脸轻声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那样，好吗？” “嗯！”林四重重点头，他生怕再对她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流泪。 而后，唐小芷终于注意到了不知何时落在林四身后的若若。 和面对林四时不同，她毫不顾忌的扑了上去，重重一把抱住了她。 “若若，若若……你终于回来了，你担心死我了。”她双手紧紧勒着若若那婀娜苗条的后背，勒得她那身黑色绸衫都变形了。 而后她才仿佛突然反应了过来，连忙松开了一脸笑意的黑裙少女。 “你没受伤吧？昨天晚上你做什么去了？风餐露宿很辛苦吧？有没有挨饿着凉啊……” 她上上下下不停‘检查’着若若的双手双腿前胸后背，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精致瓷娃娃。她生怕她哪里被磕着碰着了，最后甚至用手背去触碰她光洁的额头。浑然忘了，在场还有上千人在看着她们呢。 “我没事。”若若笑得愈发明媚了，她甚至忍不住对林四露出了一个富含得意和挑衅意味的眼神。 在发现她连油皮都没有破损一丝之后，唐小芷才终于放下心来，随后又忍不住埋怨起来：“你走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他不让我和你说。”若若偷偷瞄了林四一眼，露出了一个颇为委屈却又不敢声张的表情。 哪怕林四此时依旧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之中，也依旧被她这句话给弄得差点火冒三丈。 这女人，是故意的吗？她行事全凭自己心意，会在乎自己的命令嘱托才怪？她是不是见不得自己和小芷好？ 果然，他立刻就迎来了唐小芷的数落。 不过对她的数落，他却没有丝毫不满，他只是连连苦笑点头，心内完全没有觉得她这是厚若若而薄自己。 如果是若若伤害了自己，她肯定不会这样数落她吧？她会提前对她失望，对她无话可说。 …… 当他回到益城，见到迎出城的古于达和孟真等将领时，他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 他不会在这些部下面前展露出自己软弱迷茫的一面。 他一边大步向着城内行去，一边向着街边闻讯赶来的民众挥手致意。这些民众，只是单纯的想要亲眼见见这位战无不胜的王子，向他表达内心的喜爱和拥戴。 他含笑向众人点着头，引得人群一阵阵欢呼，整座益城似乎都因为他的到来而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尤其是他独抗两千骑兵，独挑两大天境的‘事迹’被那一千名士兵传出去后，整座城似乎都已经被引爆。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齐声高呼‘月连山’这三个字，就连他身边那些将军们都不例外的加入了其中。 他没有在这个时候再去想沧城那些人，他只是觉得，自己终归并不是全部做错了。 哪怕只是为了对得起眼前这些月国民众的爱戴，哪怕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永不受外界欺凌，哪怕只是为了让他们脸上继续保持这笑容…… 自己打的这些仗，做过的这些努力，就还是有价值的。 进入城内的临时指挥部后，他第一时间将沧城的情况向周边众将叙说了一遍。同时，开始对这种大好局面做出新的应对与部署。 他带来的消息，让身边所有人如坠梦中，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以预见，沧城内那两伙力量最后会打成什么样？ 那场巷战，最后的胜利者自然会是南齐人，毕竟他们有三十万大军，有着占据了绝对数量以及实力优势的高手。 但他们就算胜利，也只会是惨胜。 三十万南齐大军，在这一战后，能活下来的恐怕会少掉一半。 到时候，即便他们来进攻益城，也毫无胜算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指挥部内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哪怕沉稳如古于达扶摇宗越，此时也忍不住是笑逐颜开。 尽管林四说了，这是一次意外收获。但无论是他们，还是孟真满学仲凼等大将，都本能的将这功劳记在了他身上。 不是他激怒了沧城人，那些人又怎么会那么不冷静的在战时冲到北门？ 不是他执意要在沧城多留一天，南齐人只会是顺利而平缓的接收沧城，绝不会是杀进去。 不是他以身为饵，挑动两方追杀他，又哪里会让帮会和南齐大军陷入大战？ 在他们看来，这全都是他的手笔。 而即便没有这次的意外，他不也还安排了一系列后手吗？在他的设计下，南齐大军和沧城帮会迟早会爆发冲突，只是时间早晚的分别而已。 在他们心目中，面前的年轻统帅，早已是智如鬼神，无物不可算计了。作为他的敌人是一种悲哀，而作为他的部下，却无疑是天大的庆幸。 一时间，指挥部内气氛热烈无比。对于接下来的战斗，众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出谋划策，提着各式各样不同的建议，再无之前三十万大军即将到来时的那种压抑感。 …… 夜色笼罩了整个益城，大多数民众此时已经安然入睡。 坐在床上修炼的林四在回顾着白天那一战时的感悟，只是一时间，他也无法凭空想出该怎么去利用整个结界。 就在他陷入这种似空非空的状态中不久，宁静的院落内去忽然传出了响动。 他并未惊慌，因为他听出了那是唐小芷的脚步声。 这丫头，这么晚了，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是要去哪？ 他并没有散出自己的感应神识去偷偷观察她，只是心内却也充满着疑惑。 不过，他的耳力着实惊人，最终还是听到了她推开若若房门的声音。 现在在益城，他们已经不用像当初在明城密城时那样三人挤在一个房间了，虽然同在一个院落，但却是各住各的。 发现了她的最终目的地后，林四收回了注意力。 她和若若关系好，也是一件好事。若若的实力，足以保护她，而且若若对她似乎是真的很关心。 他再次进入了深层的修炼之中。 “若若，若若？你睡了吗？”唐小芷推开房门后，便低声呼喊起来。 躺在被窝之中的若若当然没有睡，即便她之前真的睡着了，在唐小芷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也该醒来了。 听到唐小芷的声音之后，她从被窝里探出了小脑袋，乌黑的眼珠之中适时的展露出了一缕迷糊之色。 “嘿嘿，我来和你作伴。”唐小芷掩上房门，随后快速的褪去鞋袜，毫不客气的闯进了她的被窝之中。 这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同床共枕了，无论在学园之城还是密城明城，类似的举动她们之间已经有过数次。 她早已显得驾轻就熟，事实上，也只是很单纯的一起睡觉。彼时的两人，在某些事情上的了解，显得空白而又无知。 若若很顺从的为她让出了半边床位，同时又确实有些疑惑她今夜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直到两人都重新躺好之后，直到一切重新归于平静。静静听着两人心跳声的她才再次听到唐小芷的声音。 “若若？” “嗯？” “你怕吗？” “怕……什么？”她那如同一滩平静湖面般的心猛然一颤，仿佛忽然明白了她的来意。 “没什么，就是……无论有什么痛苦和难过的事情，都不要一直放在心里啊。我会……保护你的。” 她的一只柔软小手忽然被唐小芷紧紧攥住了，她能感受到她在后怕，因为她的小手在微微颤抖，是想起了白天在沧城见过的画面吧？ 然而，她的话语却是在安慰自己，在担心自己。 保护我？ 如果是一年前有人对她说出这句话，哪怕说话的人是实力比她更强的林四，残涅，甚至三大圣境，她也只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更何况……唐小芷的实力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自己……需要别人保护吗？可笑！ 然而现在，她却忽然觉得向来幽冷的眼眸在渐渐发热。 这个傻丫头，她自己才是受到伤害最大，留下阴影最多的人吧？哪怕在这种时候，她依然没有忘了自己，担心自己昨夜也吃了很多苦头，受到了莫大冲击吗？ 甚至，在安慰自己的时候，还不忍直接挑明，生怕自己会受不了吗？ 自己昨晚，其实只是在释放那压抑了许久的冲动，享受着那久违的快感啊…… 自己这种人，又哪里配让她这样？ 虽然她的年龄其实比唐小芷要大个一两岁，但此时她却忍不住主动缩了缩身子，将脑袋埋在了对方那精致细长的脖颈之下。 蜷缩在唐小芷怀中的她，如同一个真正需要倚靠的柔弱少女。任由她轻柔的抚着自己的头发，如同抚摸一只柔顺的小猫一般。 “你为什么这么好啊，小芷……姐姐。”她闭上眼睛低声咕哝道。 第834章 大好局面 当时间来到第二天时，林四已经从宗越口中得知了昨天那场巷战的结果。 三十万南齐大军，最终只有十七万人活了下去，其余尽皆死在了沧城那些如蛛网般密布的大街小巷，甚至是臭水沟中。 而另一方，四十余万沧城人的死伤则更加惨重。 经此一役，沧城之内还活着的民众不足十万。其余的不是被杀死，就是直接逃出了城。 这座边关大城，已经是满目疮痍十室九空。 巷战一般是不会仅仅一天一夜就结束战斗的，有些时候，一直持续个三五天甚至十余天都有可能。毕竟这种战斗，不是开战双方想停就能停得下来的。 而且，战斗的方式与手段实在太多了。 如果没有两大天境和两名南齐破境的存在，沧城人至少还能再杀死十万南齐大军。 另外，当时沧城四门并未关闭，中途有许多人见势不妙直接逃出了城。 沧城的那些帮会几乎被全部连根拔起。无论战虎帮，天杀会还是残月会，都已经成为了历史。 丁七死在了天境高手的剑下，尤狼逃出了沧城，石宏下落不明，或许也早已战死。 沧城原本的数百帮会，数万帮众，已经彻底变得奄奄一息，甚至连苟延残喘都很难再做到。 这座大城，已经完全被梁泽掌控在了手中。 剩下的那几万人，他并没有下令屠杀。不是因为他下不了狠心，而是他需要这些人为自己的大军服务…… 既然连大战和屠杀这种事情都做了，奴役剩下的人，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让他们负责清理战后的废墟，让他们帮南齐大军加固城墙与防御工事，让他们带路去清剿那些帮会残余…… 沧城人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沦陷区民众的痛苦，甚至比那些人更加痛苦。 他们生活在了无尽的恐惧与疲惫之中，非但吃不饱睡不好，干活稍有懈怠便会迎来鞭子甚至是刀子。 对于南齐人来说，现在这些沧城人就是猪狗而已，随手可以宰杀亦或是用来发泄，根本都不算违抗军令。 无论如何，林四在占领这座城池那几天，虽然想要掌控这座城池，却也从未想过要奴役他们做事。而现在的南齐人，对他们就像是对待奴隶一样…… 梁泽之前显然是低估了这座城池的力量，大军的战损情况让他触目惊心，惊怒不已。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和沧城人撕破脸。 不过做都已经做过了，沧城人昨天的反抗，除了让他生出更多怒火与恨意之外，再无其他任何感受。 而且，他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这座城内值钱的东西，已经全部被南齐大军抢光搬空。这里的人之前几乎所有不能做的生意都可以沾手，这座城内聚集了多少财富，根本无人能想象。 现在梁泽知道了，搜刮完这一座城池，竟然抵得上南齐王国一年的赋税…… 侵入敌国打仗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掠夺么？ 这对他来说，着实算是个不折不扣的意外收获。 这座城着实太大，为了将这些财物统统收集起来，他暂时放弃了接下来的战争。 如同林四最初所想的那样，他‘猜到了’林四在前面有伏击。但现在他已经不是不敢去轻易出兵，不是生怕中伏，而是根本不打算南下了。 他自己也很清楚，凭借他手中仅存的十七万大军，继续南下深入只会是找死而已。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把沧城占据住，这样至少对于南齐朝廷以及民众都算是有一个交代。 虽然至今一个月国士兵都没能杀掉，反而战损了十三万将士，他依旧向国内传回了捷报。 而另一方面，林四的大军并未向北开拔。 林四很清楚，现在南齐的实力已经被削弱了太多，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回师沧城。 南齐大军的实力，依旧在十五万北方军之上。尤其他们现在占据了城防坚固的沧城，还肃清了城内的不安定因素。 这座城，已经被南齐人牢牢握在了手心，变成了铁桶一块难攻至极。贸然去攻打，只会白白让麾下将士牺牲。 他在等，等着十万北方军北上与他汇合，等着东西两路的大军汇聚过来。 到时候，要拿回沧城完全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急。 他第一个等来的，并非北上的北方军，而是慕哲平和聂河。 就在他来到益城的第二天，慕哲平与聂河便孤身赶来了益城，至于东进的大军，则是交给了叶弘叶城等人去带。 和东北战区一样，西北战区在慕哲平的帮助下，同样提前结束了战斗。之后他们同样选择了和薛玄父子一样的策略，尽起西北大军驰援中路。 而慕哲平与聂河，则是因为听到了两大紫星天境的消息，才率先赶来这里帮助林四的。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那两大天境已经无法给林四造成任何威胁了。 三人重聚，自是一番热闹，一时间益城军民更是欢欣鼓舞、振奋莫名。 林慕聂三人第一次被外界真正熟知，便是圣山之战。而在那之前，他们‘上陵三鬼’的名头也早已在大陆中部流传。 最后三人一同回到月国，斩杀了一名紫星天境。 可以说，在外界无数人眼中，这三人就是实力相当，同时互为一体的组合。 论及修行天赋，这三人无论哪个都能称得上人中之龙。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门派，都是绝顶天才。 这样的三个人，竟然能走到一起，这在让许多人羡慕的同时，又不由得暗暗称奇。 天才往往都是有傲气或傲骨的，没有几个人愿意屈居于别人之下。三人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总归需要一个领头人，另外两人会服他？ 他们却是不知，林四还真从没有过要压慕聂二人一头的想法。而另外，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蓝岚的出现和库宁城突遇的大战，聂河早已和他们分道扬镳了。 虽然南齐大军已经再也不能构成威胁，对于他们的到来，林四依然铭感与心。他很清楚，虽然慕聂二人嘴上没说什么，但这两天一定是日夜不眠不休的兼程赶路，为的就是帮自己度过危机。 “这么说，我们这趟倒是白来了？”将军府内，除了林慕聂三人之外，仅有扶摇宗越唐小芷若若等人在场。 而此时说话的，正是慕哲平。 就在刚刚，他也得知了沧城那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变故。 哪怕他事先对林四的信心再足，也未曾想到这种事情。还不等他们到来，中路的南齐大军竟然就已经变得不足为虑了。 这让他在惊愕的同时，也忍不住摇头失笑。或许，战场上的林四，根本就不需要别人为他操心吧？自己终归还是小看他了。 “也不算白来，正好还能赶上最后一战，哈哈！”林四哈哈大笑。 一旁的聂河撇了撇嘴：“你刚刚说，你独力和那两大天境战了一场？” 他这次来之前，还满以为会成为林四的‘救世主’呢，哪料到他竟然独自解决了…… 眼见他发问，林四顿时就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没错，和他们打了一场，暂时未能分出生死。” 聂河挑了挑眉抱怨道：“你这家伙，实力又变强了吗？” “嘿嘿，那是，晚上要睡不着了吧？堂堂三把剑团长的实力，还比不上副团长，啧啧……”原本林四是不会对这种决斗太过在意的，但对聂河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处在互相争斗之中。哪怕后来成为了朋友，关系也没有变得多么融洽。 “我会睡得很好的，你能赢得过他们，不代表你能过得了我这关。”聂河嗤笑了一声，他并没有真的大受打击。 林四明白他并非在说大话。 聂河现在也只是破境后期，但他的灵力境界却比自己要深厚得多。尤其，他的速度，似乎快得离谱，根本就不是其他风系的破境修行者所能达到的。 他还记得，当初在圣山地宫之中，吸收了源珠之后，每个人都沉睡了一阵子。 而聂河足足沉睡了五天，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长得多。那代表着什么，林四现在猜不出来，但应该和聂河的某种底牌有关吧？ “等你晋升到天境就明白了。”他神秘一笑。 没错，或许现在他很难击败聂河。但聂河真要晋入天境，打开他的结界和自己对决的话…… 他一定会非常惊讶！ 聂河轻瞟了他一眼，懒懒道：“你就嘴硬吧，我会比你先入天境的。” 林四耸了耸肩，随后继续问慕哲平：“西北那边如何？” 慕哲平闻言笑道：“很顺利，无论叶谦叶城还是叶弘，都是能征惯战的将帅之才。即便没有我，他们也能很快结束战斗。尤其千宋那边一直在暗中帮助他们。” “哦？千宋？”林四脑海内再次浮现起了当初的那段经历，白元浩、纪冰云等一个个身影他还记忆犹新。而除此之外，自然还有那个倔强少年。 想到已经加入了无上云颠的谢少英，他垂落眼帘，一时间再也无法高兴起来。 慕哲平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连忙笑着岔开了话题：“这次加上我们那十三万大军，西北那边一共会有四十万大军杀过来，最后一战全歼南齐人应该不成问题。” 第835章 拒绝承认 “哦？全歼？看来你们分兵了啊！”林四微微一笑，仅凭两个字，他便已经洞悉了他们的作战计划。 他这句话，让熟知内情的聂河瞠目结舌。 “果然在战场上，没有什么能够瞒得过你。”慕哲平无奈的摊了摊手：“你说得没错，四十万大军在到达芜城时会分兵。二十万北方军由叶城带着赶去沧城支援你，还有二十万则由叶弘带着进入南齐境内，截断南齐人的退路。至于叶谦，留在了西北坐镇。” 林四微微点头，随后赞叹了一声：“叶二哥有个好大哥啊！” 他何尝看不出，这是叶城在成全自己弟弟的威名…… 现在中路确实已经毫无危险了，东北和西北两支前来驰援的大军，此时显得有些多余。 但如果不是因为沧城那场意外的巷战，这两支大军还是非常必要的。 尤其截断南齐人退路这一点，更是林四现在最想看到的画面。 南齐人已经快不行了，击败和击退南齐人，显然已经不足以让他满足，现在他当然想着要全歼敌军。 将剩下的南齐大军全部杀光，南齐将会彻底一蹶不振，至少几十年内，他们都无法再打月国的主意了。 叶城将这个无比重要的任务交给叶弘，林四当然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 夜间，林慕二人再次单独出现在了一起。 仿佛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林四无论遇到多少事情，都会忍不住要向慕哲平倾诉，寻求他的意见。 而慕哲平，似乎也是如此。 或许因为本身就共同保有着这世间最大的秘密——天印，两人之间向来就是无话不谈，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而这次两人分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林四遇到的事情却着实不少，尤其是那天若若最后那番话，他需要慕哲平帮自己走出‘困境’。 “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怪异的想法？”对于他这句话，慕哲平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说的是变回连山。” 慕哲平皱眉道：“那又如何？连山不就是你自己吗？即便你恢复连山的记忆，也还是你自己，又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夺舍重生。” 林四听不懂什么叫做夺舍重生，不过此时的他也无心去纠结于某个词的意思。 他的情绪迅速低落了下来：“但小芷不会喜欢连山。”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连山很邪恶吗？” “我不知道，我原本觉得他不是，但也许我想错了。” 慕哲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既然你自己能意识到这一点，那便说明你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你怕什么呢？就算恢复了连山的记忆，你也依然可以选择做现在的林四，这两者并无冲突。” 他果然非常擅长开导林四，但林四这次却没办法那么快走出阴霾。 若若那番话，对他的打击实在太深了，深得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关键是，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我变了太多，做了一些比魔头还要残忍的事情，偏偏我自己还觉得很正常……” 他一五一十将自己杀死五千南齐人，随后想出让南齐人屠杀沧城人的‘毒计’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慕哲平。 一如他当初所料的，哪怕唐小芷扶摇和古于达等人都觉得他这个计划太疯狂，太冷酷，却依然有一个人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他。 “这也算是不得已而为之吧？毕竟按你所说，沧城那些人本就是你的敌人。清除敌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别忘了，慈不掌兵，你现在是统帅，你要为麾下几十万人负责，为后方上亿百姓负责。” 是的，慕哲平轻易接受了他那条最终没能完整执行下去，却又意外成功了的‘毒计’。 他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刻意意安慰。很显然，他就是那么想的。 换作他，当时也会做同样的决定，他觉得这个决定很正常。 他和林四，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显得惊人般合拍…… 林四没能因为他的认同而高兴起来，他艰难道：“可是，沧城死去的那些人之中，必定会有无辜之人，我以前还一直自诩自己只对敌人出手，从不伤及无辜……” “他们不是无辜，无辜的人会去沧城吗？沧城是什么地方，你该比我更清楚吧？即便真的无辜了，在你劝他们离开时，他们为何还要留在那里？换作其余城池那些真正无辜的百姓，应该早就跑完了吧？” 林四呆呆望着侃侃而谈的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没错，自己也曾将类似的话当成为自己开脱的辩词，对小芷和若若说过…… 为什么，老慕也会这么想呢？ 难道，这就是改变和成长？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如果换作两年前或三年前的我们，是不会这么想的。那时候，我们痛恨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我们不会为了某个目的，去牵连不相干的人，甚至将他们也归为敌人。你忘了吗，就连你要刺杀的目标杜启，你都下不了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有那么大的改变，似乎真不是因为连山的影响。 因为，慕哲平也和他一样经历了这样的改变！ 没错，他的变化也极快。和自己一样，每次都变得极为突然，却又和自己异常的合拍。 于是，每次自己二人都觉得彼此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事情是正常的。 “因为外界的压力，压迫着我们不得不做出改变，否则便是我们自己灭亡。人不可能一成不变，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也许这条路是错的，但我们不得不走下去！” 林四再次从他口中听到了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话。 他已经无意再去讨论沧城那件事是对是错，无论对错都已经成了既定结果。做都做了，现在再谈什么后悔，着实是太过虚伪。 他所在意的，是两个……明显不正常，却偏偏还不自知的人。 “你真认为这是必要的改变和成长吗？事实上，即便我不想那条毒计，即便沧城人在战后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我应该也还是有许多办法去彻底掌控那座城池的！ 不一定非要让士兵和他们厮杀，更不需要南齐人对他们挥动屠刀。可现在，无论你还是我，都固执的认为杀光他们才是唯一之道。 因为这样最解气，不是吗？那些蚊蝇、那些害群之马、那些冷漠的看客，让他们全部死光才好。 至于他们之中有没有无辜的人，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即便有，为了大局，为了大计，那也是他们活该！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慕哲平终于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轻呼了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般笑了笑：“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们似乎真的渐渐在向着自己从前厌恶的人转变了。 不过你该知道，无论神炎无极殿，还是剑宗十方楼连琴，这些威胁并没有消失，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没有临近我们而已。不改变，就没办法活下去。” 林四重重摇了摇头：“但我们的改变，太突然了。事实上，危机尚未来得及降临，我们就已经提前做出决定了。 前一天我们还在为别人的困苦而生出同情恻隐之心，后一天，我们就毫不留情的牺牲一些人，完全不考虑他们是否可以不用死…… 我们的变化起伏太大了，偏偏我们自己在做这些决定时，还无比的自然。几乎不用经过任何的内心交战，仿佛已经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一样。 事后还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还继续认为自己是个不会滥杀无辜的人，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慕哲平哑然失笑：“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念头其实被别人左右了？而且自己还不知情？” “我不知道，但那改变，现在回头去看，确实太过触目惊心。让龙燕士兵殿后做炮灰，让月鸿去死，让五千南齐人去死，让沧城人去死……这些事情，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太过残忍。 可当时，我却觉得很理所当然。甚至如果不是有人提起，我根本都不会去细细思索这些事情。似乎，每当出现麻烦时，脑海内第一个念头，便是杀戮，杀光全部的麻烦。” 他渐渐明白了什么，这绝对是一种不太正常的状态。 每当他面临一些困难时，就会很不耐烦，总想着直接杀光‘挡路的人’，那样既能解决掉麻烦，还很解恨。 当初偷袭许少岳，以及后来杀死宋振海，同样也是源自于类似的念头，因为他们也是麻烦。 虽然这两件事他并不后悔，但不可否认，当时他脑海直接提前排除了其余一切可能的方法，直接选择了抹杀。 只可惜，他的话并没能说服慕哲平。 或者说，他内心比林四更加骄傲，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一直在别人的影响下行事。 向来被周围众人认为最理智，思绪最缜密，对人心揣摩最深的他，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别人控制了意念，那是何等的屈辱？ “谁能控制我们？谁能左右我们的念头？让我们不知不觉违背所谓的本性，去做一些原本不可能做得出的事情？ 我不认为谁有这个能力，你现在能说出这些反思的话，这时候，那控制你的存在又在何处？他为什么不阻止你这么想？为什么不阻止你说出现在这些话？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他的面色变得无比沉重。 他本以为以慕哲平的聪明，这种事他会比自己先想明白，比自己更容易接受。 然而他没想到，慕哲平这次竟然如此的固执，或者说是……自傲。 他对自己的自控能力太自信了。 “它控制的，不是我们的意念，不是我们的想法，更不是我们的行动。它没有那么强，所以我现在才能如此清醒的和你对话。 但是，它依然影响了我们。它影响的，是我们的本性，它让我们变得残忍嗜杀……” 他忽然诡异的扯了扯嘴角，点了点自己的额头：“你问它在哪里，我觉得它应该就在这里。” 第836章 根源所在 林四手指点着的位置，正是第一天印所在的位置。 这些改变，不是因为连山的影响，无论连山从前是个怎样的人。 问题出在天印上。 他和慕哲平，都是修炼了天印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两个人在短短两三年间，心性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这两三年，他们虽然经历了许多大场面，打了许多大战，但并没有碰到过什么足以撕心裂肺，足以肝肠寸断，足以令人一夜之间就心性大变的打击。 如果这些变化都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的成长，那这成长的速度也太快了，几乎不需要任何的适应过程。 从一个不愿意滥杀无辜的滥好人，变成一个可以随手牺牲上万人的屠夫，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天人交战，没有纠结、犹豫、彷徨、不安…… 或许连山曾经的经历，慕哲平在十方楼的经历都对后来的两人产生过一些影响，但那都不是主要的。 毕竟慕哲平离开十方楼进入学园之城时，也和他一样。 唯一的解释，就是天印影响了他们。 慕哲平当然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内心的荒谬感。 他一脸好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天印……有毒？” 林四无比肃然的点了点头。 “天印这东西，除了琴英之外，历来没有人能用它修炼。谁也不清楚，它在帮助我们的同时，会不会也害了我们。人的身体里多了个东西，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影响都没有？关于天印，你我到现在都还只是略通皮毛而已……” 慕哲平只是不断的摇头失笑，林四的话，让他完全无法认同。 “当初琴英修炼了六块天印，如果按照你这个推断，天印会影响人的本性。那么，被六块天印同时影响着的琴英，会变成什么样？他恐怕早就变成了一个疯子杀人狂了吧？” 林四望着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悲哀。 他以一种怪异的音调幽幽道：“别忘了，我们的天印，并不是无主的，而是琴英留下来的……” 慕哲平面色陡然一变，一时间竟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没错，他们如今的实力，可以说大半都是天印造就的。没有天印的话，林四已经在青月森林被剑宗执法者杀死了，而慕哲平同样也会死在十方楼的摧残手段下。 即便他们当时活下来了，后面也不会有机会踏上修炼之路，更不要提如今能够匹敌天境强者的实力了。 对于天印，他们一直抱着感恩之心。它神秘而又强大，哪怕拥有它们的林慕二人，也从不觉得自己真的就能掌控它，毕竟它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天印对于他们来说，如同一颗美味无比的果实。这果实是如此的鲜美，以至于他们从未想过，这果实之中是否蕴藏了毒药。 琴英用这天印修炼到了近似神阶的境界。而在圣山地宫之中，他们看到了天印的来路，并非谁制造出来的，而是天生的玄妙存在。 这一切似乎都证明了一点，这天印并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邪物。 但直到现在林四提起，他才终于想到，他们身上的天印，其实已经被琴英用过一次了。 如果说，琴英在这天印上动过什么手脚，那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 就连转世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都能办得到，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他能把第四天印留给自己的转世，为什么就不能把六块天印全部留给他？ 这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吧？ 为什么其余五大天印会散落到大陆各个角落？ 为什么他的转世连琴，明明能够随时拿回那些天印，却偏偏一直没有去做？ 难道，这天印之所以会散落各处，其实是琴英为了某个长远的计划，而刻意做的？ 难道，他们的本性，真的在一点点被天印改变着，只是他们自己根本都发觉不了？一旦继续下去，再过三年，五年，十年，他们会不会忘了自己是谁？ 慕哲平呆呆望着对面的林四，才发现，他也正在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件事，他们没办法去确定，除非他们主动取出天印。 可谁知道取出天印后，之前修炼出来的那些印力会不会突然消散？ 他们已经离不开这天印了，除非他们愿意冒着失去这一身修为的风险。 获得天印后，他们做了许多事情，招惹了许多人和势力，也担起了更大的责任。许多人依靠着他们，许多人对他们抱着希望。 如果这时候，他们突然变回了普通人，那会怎样？ 他们简直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我们……似乎没有办法不继续修炼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慕哲平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寂静。 林四低声喃喃道：“明知它很可能有毒，还是要继续吗？” “就算有毒，也无法放弃啊。不知不觉间，这已经成了我们唯一的路，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是吧……”林四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了。 是啊，就算他们可能发现了问题所在，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根本无法拒绝天印，他们不可能一脸决然地宣告着自己要找回自我，要当一个好人，然后洒脱的丢掉天印，头也不回的走上另一条虽然充满自我，却平庸无比的道路。 那种事情，恐怕只会发生在天真的人身上，而他们早已不再天真。 “我不会被人控制的，尤其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更加不会。”慕哲平的表情变得咬牙切齿甚至狰狞，这是他从未表露过的样子。 他现在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这两年来，确实很有可能是被某种存在影响了本性。 当初他坐视刑廉死掉时，似乎便已经足够证明这一点了。 林四低声道：“我也是。” 他内心并不看好自己二人能成功摆脱天印的影响，他们现在根本都无法自如操控天印，它太神秘了…… 如果失败的话，便是越陷越深。 那么，将来某一天，月洛宁和唐小芷也给自己带来了困难和麻烦，自己会否在不知不觉间对她们动杀心？ 那一幕，他只是想想，就觉得可怕无比。 或许，在那之前，自己就应该放弃天印？ 不，不能放弃，一旦放弃了，变成普通人的自己又怎么保护她们？ 一时间，他心乱如麻，甚至生出了远离她们，只在远处旁观她们的念头。 他能想到的，慕哲平同样能想到，他自己也同样有可能会沦入那种境地。 他忽然探出手拍了拍林四宽厚的肩膀：“加油。” 林四听不明白‘加油’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这是慕哲平的家乡话。 现在他已经失去了探究这些的兴致，他默默点了点头：“嗯，加油。” …… “你的意思是，突然放弃和结界对抗，就连眼前的战斗都放弃掉？”慕哲平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极为默契的将那个话题绕开了，仿佛那个天大的‘威胁’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但只有他们内心都明白，那必将成为他们今后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林四将昨天和两大天境交手时的那种奇特感悟告诉了慕哲平，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光因为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更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能复制自己当时那种状态的人。 他同样能够看到结界的河流与波纹，自己能做到的，他应该也能做到。 面对慕哲平的疑问，他笑着答道：“没错，彻底的放弃，将身与心彻底溶入他们的结界之中，那样慢慢就会被结界接纳为自己人。” “这样危险的事情，你竟然敢做？”慕哲平一脸的瞠目结舌。 他敢肯定，如果换作另一个人来告诉自己这件事，自己一定会认为对方在故意害自己。 主动放弃抵抗结界的同时，也等于在敌人面前不设防。 什么无招胜有招，那根本就是屁话，或者说他们现在还达不到那种传说中的境界。 一个瞬间的放松，可能就会被敌人抓住破绽杀死，这才是真正战斗中会遇到的画面。 林四得意的挑了挑眉，嘻嘻笑道：“他们根本就打不到我们，每次那结界内的河流都会很神奇的推着我避开他们的剑锋。” 慕哲平凝眉细思起来，过了片刻他才不确定地推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每次出手，都会改变他们自己的结界。他们每次出手，他们结界中的河流自然不会拦在前面，那些河流会自然而然的避开……” “哈！”林四重重一拍手，一脸的恍然大悟：“老慕啊老慕，还是你聪明！绝对就是这样的，他们自己伤不了自己的结界，所以他们也打不到我，哪怕他们的招式再精妙！” 说实话，虽然这种事是他最先做出来的，但他并不清楚其中的奥妙。 他往往会有一些奇特想法，但结界终归是他们自己都不曾拥有过的事物，对于为什么能避开那些剑招，他自己这两天也没能想明白。 慕哲平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有时候的他，还真是意外的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啊。 他原本沉重的心情莫名的变得好了起来。 第837章 三军会合 这一夜，两人对于结界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存在谈论了许久许久。 他们提出了许多大胆甚至荒唐的猜想，但随后又一一被自己放弃，因为太过荒诞。 对于结界，他们的了解终归还是太少。 其中有个最大的问题，他们始终未能想明白。 为什么人能够溶入结界中？按理说，人和结界，应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吧？ 不是同种同源的事物，怎么可能会被那结界当成同类接纳认同？ 纵然有再多的想法，也只是凭空产生的，此时的他们根本想不透其中的原理。然而林四和慕哲平却能感受到，这或许是他们将来晋入天境的一个重大契机。 他们现在，甚至迫切希望能够和紫星王国的那两名天境交手，印证心中的许多念头。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 随后的两天时间内，青娑从东面赶了过来，而南面的十万北方军也终于到达了益城。 至此，南齐大军重新落入了绝对的下风，而身处沧城之中的梁泽已经在考虑着是否要弃城逃回南齐了。 是夜，林四慕哲平直接率领二十五万北方军倾巢而出，将沧城南北两面堵了起来。 他没有立即进攻沧城，但沧城内的南齐人却开始慌乱了起来。 从林四围而不攻的姿态中，梁泽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东北和西北两路大军很可能会赶过来了。 而林四之所以不急不躁，完全就是为了等这两路大军。 他们，必须尽快撤离沧城了！只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如果只是十七万人突围出城，他们现在并不是办不到。 林四毕竟只有二十五万人，想要彻底封死沧城所有出口，那是不可能的。 梁泽的大军，无论选择东面还是西面，其实都能突围出去。 即便事后林四衔尾直追，一旦进入人生地不熟的南齐境内，他也很难杀死太多南齐士兵。 但很可惜，梁泽和他的大军，现在有个天大的累赘——从沧城搜刮和抢来的东西。 沧城是那么的‘富饶’，光是在这座城池，他们就获取了价值上千万金币的财物。只要能将这些东西全部带回南齐，他们之前的损失便算是弥补了回来。 而丢掉月国北境的损失，也算是得到了不小的补偿。 将这些东西全部带回国的话，他梁泽非但不会因为损兵折将，没有收复失地而被责罚。反而会被南齐国王嘉奖，会被南齐人视为英雄。 这些东西，他当然不愿意放弃。 但这些财物，实在是太占地方了，比他原本的粮草辎重还要多…… 在突围的过程中，如果还带着这些财物，那他们是绝对走不快的。 最终的结果，只会是被月国人追上，最终‘人财两空’。 梁泽一面派人火速去南齐国内请求派兵前来接应，一面在城内暗暗焦急的等待着。 他做出了严防死守的架势，沧城内的气氛变得空前紧张。 而就在两天之后，薛玄率领的十六万东北军和叶城率领的二十万西北军相继赶来了沧城。 沧城东西两面的出路已经被彻底堵死，此时的梁泽不由得开始后悔，之前不该那么优柔寡断，否则他们已经冲出去了。 现在城外足有六十余万月国大军，即便他们丢掉那些掠夺来的财物，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了…… 在城外的中军大帐之中，林四见到了早已认识的叶城，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薛玄。 因为之前沧城那场意外的巷战，此时东北西北两路大军的到来，起到的作用已经不能算是雪中送炭，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不过，林四依旧隆重的将他们迎了进来，同时对他们表达了真挚的谢意。 他很清楚，无论那场意外的巷战还是自己那没能来得及施行的毒计，都属于计划外的因素。 叶城与薛玄事先并不知道这一切，但他们却还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没有坐视自己打败仗，然后才过来收拾残局。 光凭这一点，他们便已经让林四感激不已。看来，宋振海那种人，终归只是少数吧？ 他没有在这两人面前摆王子殿下的身份架子，也没有以主帅自居。面对帐内近百名高层将领，三人所坐的位置几乎是平齐的。 这个细节，让东北和西北两军之中的许多将领暗暗点头不已。 要知道，往年东北，北方，西北三大兵团，关系一直只能算是不冷不热，三路大军的主帅和高级将领们其实都存着比较之心。 换作宋振海在这里，只怕是一定要在各个方面都压另外两军一头的，毕竟这里属于北方战区。 而林四明明有着足够压制薛玄叶城二人的殿下身份，又有着最近打出来的那一系列辉煌战绩。众人在来到这里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了这一战以他为主的心理准备。 他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着实是难能可贵。 “不知殿下打算怎么打接下来这一战？”落座之后，叶城便迫不及待的进入了主题。 林四含笑摆了摆手：“哈，叶将军和薛将军在军阵一道都是我的前辈，我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两位学习，不知你们对这一战有何看法？” 薛玄同样在暗暗观察着林四——这个自己儿子的顶头上级。 听到这句话，他才在内心微微一叹。且不论他的指挥水准，光凭他现在这不骄不躁不狂不傲的表现，便足以让许多将士归心了。 无论这客套是发自内心，还是惺惺作态，至少总比某些自诩真性情，却连基本礼节都懒得去敷衍一下的人要好。 场内惟有慕哲平明白，这一方面确实是林四的本性，他向来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三路大军能够融洽共处，不光为了现在，也是为了将来…… 将来面对更强大的敌人时，无论东北兵团还是西北兵团，都还需要继续合作。 薛玄含笑道：“殿下着实太过谦虚了，殿下打的那些胜仗，薛某可打不出来。不过殿下既然问起，那薛某便坦言吧，此战我们赢是赢定了，只看怎样赢。我想，叶城将军应该也是这个看法。” 叶城微微颔首：“不错，这一仗的胜利已成定局。殿下之前营造的优势太大，对方之前对形势判断不明，出兵沧城本就是徒劳的。 而在占据沧城后敌军太过贪心，面对殿下的大军又不够决断，现在已经错失了最后机会。我们要考虑的是能造成多大战果，同时付出多大的代价。” 林四微微一笑：“叶将军所言甚是，不知叶将军打算怎么做？” 叶城坚毅的脸庞之上也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很简单，将梁泽吓出沧城，如此我们的士卒便不用受攻城之苦。同时，在他们逃亡的前路设下埋伏，最终我们可以打一场轻松的胜仗！” 他很清楚，林四应该早就看穿了叶弘在前路埋伏，毕竟现在叶弘与薛尘以及另外内陆军都根本没有出现。 以林四的聪明，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发生什么？ 即便他猜不到，提前到来的慕哲平也早该告知他了。 他故意这么问，无疑是为了配合他和薛玄。看来，他也想让叶弘和薛尘早日在军中树立起威信，早日独当一面啊！ 薛玄哈哈大笑：“不错，我儿薛尘已经率领二十万大军在北面埋伏，只等沧城敌军进口袋，相信叶弘将军也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叶城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同样也能看出来。 他只能暗暗感叹，薛尘确实没有跟错人，林四本就有栽培他的意思啊！ 三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一时间，帐内气氛倒真的是融洽无比了。 林四这才问道：“两位将军所言的吓走梁泽，是否围三面，放一面？给敌人以尚余一条活路的错觉？” 薛玄笑着点了点头：“殿下果然是天纵奇才，只凭只言片语便能推断出我们的计划。不错，只有让梁泽觉得无法抵抗，死路一条，他才会生出逃走的念头。而这一点，现在已经快要达到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给他一线生机，避免他鱼死网破。” 另一边的叶城同样微微颔首：“我也是这个想法，毕竟攻城注定会损伤惨重，不如将敌人赶出去打。” 薛玄笑道：“是的，但如何设计出那种局面，我们还需细细思量。如果太明显，梁泽必定会看出北面有诈。” 他的话音一落，下方众将便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不时有人献计献策。 在场这东北，北方，西北三路大军的数百名将领，虽然因为各自主帅关系融洽而破天荒的称兄道弟起来，但暗中却又憋着一股劲想要将另外两方比下去，想要在这里捍卫自己所在战区的荣耀。 一时间，众将口若悬河唇枪舌剑，帐内气氛倒是热烈无比。直到某一刻林四再次出声，才突然平静了下来。 “其实，我们这几天可以继续将沧城围死，不给敌人任何退路。” 他的话，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哪怕薛玄和叶城也皱眉不解，刚刚他们围三面放一面的计划，应该是最佳办法才是。 一旦将沧城彻底围死，敌人很可能会和他们殊死一搏啊。 众将刚刚的讨论，也都是围绕着这个中心来定计策的，不同之处不过是到时候的具体细节和方法而已。 可林四现在似乎是推翻了这个不能动摇的核心…… 难道他之前的尊重只是故作姿态？而现在是要表达出不同的意见，特意展现出他这位主帅的话语权？ 确实，即便四面强攻，现在他们都能打下沧城。只是那样做，会死伤不少士卒，甚至可能再次在沧城内和南齐军打一次巷战。 为了自己的威望，他连士卒的死伤都不顾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虽然还是会配合他，但内心的失望却是在所难免的。 随后，他们便听到了林四接下来的那句话。 “围死沧城，能够得到两个收获。” 第838章 精妙计划 “哪两个？”叶城立即问道。 不光是他，一旁的薛玄也露出颇感兴趣的神情。 林四之前取得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大胜，他们只是耳闻，并没有亲眼目睹过。内心对此，总归还是有些怀疑的。 而现在，似乎终于到了他表现自己能力是否名副其实的时候了。 面对众人的视线，林四镇定自若的笑道：“这两天，梁泽已经派人去南齐国求援了。原本是为了接回他在沧城抢的东西，而现在自然是为了能让援兵带他顺利突围。” 叶城与薛玄的目光陡然亮起。 这个消息，他们确实早已得知，但之前却并没有想太多。 在他们看来，南齐应该还能就近紧急征调出二十万大军就不错了。这二十万人即便不需要过多的修整磨合，只为了接应，至少也还需要三天才能开赴前线。 再过三天，沧城的战役早都已经结束了。 那二十万人根本来不及赶到这里了，而即便他们创造奇迹及早赶来，也撼动不了数量庞大的三路月国大军。 这场战斗，那二十万南齐援兵已经可以忽略。 但直到现在林四特意点出来，再结合他要围城的计划，他们才恍然大悟。 “殿下是打算围着沧城，刻意让那二十万南齐援兵集结起来。最后在赶到这里的途中，被叶弘和我儿薛玄的四十万大军伏击？”薛玄喜形于色道。 叶城动容道：“殿下此计极妙！不错，那四十万伏兵，并非只能伏击梁泽，同样也能伏击赶来的南齐援兵。南齐援兵同样不知那里已经埋下伏兵，而一旦歼灭那二十万南齐援兵，南齐势必遭受更大打击！” 薛玄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内心的感受。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薛尘那么心高气傲的人，会那么认同乃至尊崇他，因为他确实有那个资格！ 确实，他只是提了一句话，自己和叶城便轻易看出了他的计划。 但如果他不提的话，自己二人竟然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 他的战略眼光，竟然比自己二人还要长远…… 而且，因为他这个计划，薛尘和叶弘必将立下更大的功劳！ 此计一旦成功，这两人加官进爵的同时，声名远播东南六国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林四是想到了这一点之后，才刻意这么做，刻意提携那二人的吗？还是无意想到的？薛玄猜不出，但他无比清楚，身边的青年是何等的可怕！ 他长吁了一口气，最终慨然道：“薛某服了！此战全凭殿下调遣！殿下所指的另外一个结果，是否歼灭了南齐援兵之后，再刻意在北面露出破绽？如此梁泽便会信以为真向北逃窜！” 帐内已经是一片哗然之声。 在场这些将军做梦都想不到，原来他们还可以创造更大的战果。 原本算是威胁的二十万南齐援兵，竟然也在林四的算计之中，而且他的计划完全就是合情合理，极有可能成功！ 赶来接应梁泽的二十万南齐大军，想着的只会是尽快赶到沧城，想着的只会是怎样突破城外大军的封锁。 他们又哪里能想到，不等他们赶到沧城，就已经有一场血战在等着他们？ 他们行进时，自然会提前派人查探沧城外月军的情况。而在他们眼中，月国大军是没有过多调动的，他们一直都在沧城外围着…… 他们完全想不到，其实还有四十万月国大军一直未曾出现过。 古于达孟真满学等北方军众将还好，他们早已见识过林四的神奇了。而东北和西北两支大军的高级将领们则是感到了极度的不可思议。 薛玄是二十年前月国最优秀的将领，而叶城则是最近数年最为看重的人。他们都没能想到的地方，却被林四想到了，而且他们还只能附和他，连一点错都挑不出…… 这岂非证明，殿下他指挥的才能，竟然比这两位更胜一筹？ 在到达沧城之前，他们心内甚至偶尔会怀疑，是否那些仗是有人暗中帮助殿下打的，亦或是他运气好，每次都碰到敌人失误。 而现在，仅凭林四和薛玄叶城这区区几句话，他们便彻底明白了，外界的传言一点都没有夸大，他确实是个不世的军事奇才。 他们并不知道，林四对于薛玄叶城的反应也极为意外。 他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多解释一番，才能让他们接受自己的计划。 没想到，只是一句话，这两人便像是洞悉了整个计划一般。 “薛将军所言不错，第二个结果正是为了让梁泽安心逃去北面。” 叶城细想片刻后猜测道：“殿下是打算……让梁泽看破我们北面在虚张声势？” “不错！”林四抚掌大笑，他终于发现了一点，无论薛玄还是叶城，都和自己之前遇到过的许多将军不同。 哪怕自己非常看重的薛尘和叶弘，相比于这两人，也还是有所不及。不光是战略眼光上的差距，还有战术上的灵活性。 他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出来：“我们在北面封死梁泽退路，直到几天后二十万南齐援兵覆灭。再暗中调开围堵沧城北门的大军，同时故意在北面虚张声势，给梁泽看破的机会。 随后我们集中攻打南门，而看破了我们北面虚实的梁泽，会放心大胆的逃回南齐。在我们衔尾直追，却又追之不及的时候，他们必定会中薛尘和叶弘两位将军的埋伏！” 听罢林四的计划，众将彻底心悦诚服。 他们自问，换成自己是梁泽，恐怕想不中计都难啊！ 绝望了数日之后，突然出现了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还是自己发现的。 他会满以为这是林四暗中抽开了北面大军，集中兵力去猛攻沧城南门，同时又生怕自己从北门逃掉，所以才用虚张声势吓住自己。 而事实上，林四也确实是在打南门，他在北面确实已经没有了大军。 看破了敌人的虚实，同时又不存在什么意外的前提下，终于得到一线生机的梁泽，又怎么可能不抓紧时机逃命？ 再不逃，沧城南门一破，他就逃不掉了！ “我这便派人去知会那两个小子！”薛玄大笑着站起身来。 第839章 胜利 虽说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但这次林四的计划并没有再出现变故。 三天后，前来接引梁泽的二十三万南齐大军被叶弘薛尘伏击，几乎全军覆灭。 而那一战发生的地点，是距离沧城不足两百里的北面南齐境内。可对此，梁泽竟然毫不知情。 沧城这几天被围得死死的，他得不到一丁点外界的消息。 被他寄予厚望的两大紫星天境，在得知慕哲平聂河全部赶来了之后，根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现在只想跟着大军一起逃出去，到时候人数足够多，场面足够混乱，以他们的实力想要逃命并不难。 至于南齐大军能不能逃掉，又管他们什么事？ 不出林四的意料，在他们刻意露出的破绽提醒下，梁泽发现了城北月军大营的空虚。 而这显然被他当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发现，他暗暗将城内十万南齐骑军全部集结了起来，剩下的七万人则是被他当成了弃子，分部在沧城另外三面拖延时间。 到了这一步，他也很清楚，如果自己还想着要保存全军，那只会一个都逃不掉。 至于那些抢夺来的财物，他依旧不想放弃…… 随后，就在这天傍晚，他便得到了南门被四十万月国大军齐齐攻打的消息。 他当机立断的带着十万大军冲出了沧城北门，城外果然一片空虚，堪称无人拦阻。 他们顺利逃出了三十里，彻底进入了南齐境内，后方月国大军才刚刚追出沧城北门。 成功了！ 如同鱼入大海虎入山林，这一刻，无论梁泽还是他身边那些南齐将领，都是满心的惊喜。 他们这十万人全是骑兵，既然已经拉开了三十里距离，那对方便没有多大希望再追上他们了！ 更何况算算时间，前来接应他们的二十万南齐大军应该就在前路了！ 他并不知道那二十多万人已经不可能出现了。 而且他也忘了，他还带了许多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以及珍贵材料呢…… 这些东西，怎么可能不拖慢他们的行进速度？ 如果林四想追上他的话，只需追出百里，就能截住这支逃亡的南齐大军了。 只是，他现在完全就是故意将对方往叶弘和薛尘的埋伏圈里赶。 伏击至少要比正面交战好打得多，己方的损伤也会小得多，这一点他自然清楚无比。 所以他和薛玄叶城等人追得并不急，只是不慌不忙的和对方缩短着距离而已。 当梁泽冲出了两百里，距离前方南齐王国的边关重城丰华城仅剩三十多里时，林四等人离他们也已经不足五里了。 此时梁泽与他手下的大军恨不得胯下的战马能再多生四条腿，再跑得更快一点。 只要冲进丰华城，他们便算是得救了！ 丰华城是南齐边关重城，这里不会没有守军，而且这里易守难攻，再加上城内都是南齐百姓，他们会全力协助己方。 更何况，还有二十万大军会来接应自己不是吗？ 于是，当下一刻他周围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时，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弘和薛尘这四十万大军，完全就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无论叶弘还是薛尘，虽然在之前的战斗中表现可圈可点，但终归只是小辈而已。 如果不是林四带着他们打了这场反击战争，他们至今也还只是月国五六品的中下级将领而已。 纵然他们出身显赫，但战场看的是实力和战绩。 薛玄和叶城在之前几天的围城之中都已经露过面了。在他看来，连他们都在，那东北军和西北军就应该全都在那里了。 他哪能想到，被许多人忽略掉的两个小将竟然被林四叶城薛玄等人赋予了这样的重任。 他被打蒙了，依旧是箭雨倾泻配合着大军冲击。但这次，敌我之间的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了。 被伏击的南齐大军仅有十万人，而在几轮箭雨之后，他们连三万人都不到了。 而他们面对的，是四十万月国大军。 这一战对于薛尘和叶弘来说，根本就是毫无难度。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两大天境高手。 如果那两人拼死向外杀去，他们虽然能拦住，但士卒绝对会死伤惨重。 要知道，他们这四十万大军之中连一个破境都没有。 不过这个难题很快就不是难题了，后方很快出现了林慕聂三人的身影，跟随其后的是薛玄和叶城等人。 至此，梁泽大军再无任何活路。 而两大天境，也顺理成章的被林四和慕哲平分别接了过去。 战斗结束得很快，很快场内便再也没有一个南齐人继续站着，包括南齐军主帅梁泽以及另外两名南齐破境高手……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聂河这个妖孽，以及薛玄叶城这两大破境。 他们甚至连临死前多拉点人垫背都做不到。 此时大军已经渐渐将这片地域周边百丈范围空了出来，百万大军将这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而场内依旧还在交战的只剩下四个人。 林四对巫均昊，慕哲平对墨恒。 虽然这两名紫星天境插翅也难飞，哪怕林慕二人败了，这两大天境一样是死路一条，但这场战斗依旧让许多人暗暗紧张不已。 万一林慕二人没拦住他们，让他们冲入人群中大杀特杀，只怕会有近千士卒死在他们手中啊！ 而他们这场战斗，就连薛玄和叶城也插不上手。 唯一一个只要出场就能影响结果的人就是聂河，但此时他却只是双手抱胸，完全没有出手的打算。 别人看不出来，他却是清楚得很，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家伙，又有了新的领悟了。 纵然这两大天境明知必死之后都显得悍不畏死，都豁出去了一切，但他们之前联手都被林四一人压制住。现在分开单对单，又哪里翻得起浪花来？ 他们根本跟不上林慕二人的速度与战斗节奏，早已是疲于奔命。 如果林慕二人想要早点结束战斗，其实并不难，也许只要百招左右就能杀死他们。 但现在聂河却发现他们有些不正常了，两人在结界内的动作比以往更加流畅。仿佛……那个结界就是他们的一样。 林慕二人确实是在刻意拖延这场战斗，为的只是更多的了解结界，印证他们那一晚的许多猜想。 他们沉浸在对方的结界之中，对于林四来说，这结界比上次那混合结界要简单和清晰得多。 这个念头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被许多高手当成大言不惭。 天境初期的结界，因为缺少控制，完全就是无比混乱的状态，哪怕圣境高手也无法辨清他们，哪里能和简单清晰这种词搭上边？ 然而，林四却仿佛渐渐找出了其中的规律。 徜徉其中的他，再次看到了那条条河流背后的绿色丝线，再次看到了那片茂密的森林。 他忽然想要拨动那丝线，却发现那片空间的存在着巨大的阻力，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挤进去。 他心中忽然隐隐有了一丝明悟，也许当自己真正进入天境之后，便能闯入那片丝线空间吧？ 那时候…… 也许自己就能真正将敌人的结界变成自己的！ 他放弃了这个打算，继续感悟着那一条条不断奔行的河流，眼前的战斗对他来说，似乎只是附带的而已。 如果这个目的被墨恒和巫均昊得知，只怕两人会更加愤怒吧？ 他们现在确实无比悔恨，早知道就不接这个任务，不来月国了。早知道上次被林四逼入下风后，就直接回国了。早知道刚刚随着大军逃亡时，就直接私自离开梁泽的十万大军，直接逃入野外了。 无论做到哪一条，他们事后都能活得好好的。 只是，他们是堂堂天境高手，众目睽睽之下，当时又哪里拉的下脸去做那种事情？而沧城搜刮来的那些珍贵修炼材料，他们又哪里放弃得了？ 那些东西，可是有他们一份的。 于是，他们现在为此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四人的战斗在历经千招之后，终于戛然而止。 地上倒下的两大天境高手，让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让他们彻底确定了一件事，林四和慕哲平确实是天境的实力了！ 这场无比公平，无比干脆的战斗中，林四和慕哲平堂堂正正击败了两名天境高手。 现在在他们眼中，这两人就是天境高手。 从此，月国再也不用担心别国的天境高手了，因为他们也有。 场内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为了这场对决的胜利，为了这场伏击战的胜利，为了这场波及整个月国北境战争的胜利…… 所有士兵忘情呼喊，东北，北方，西北，内陆四大兵团的百万士卒们此时再也不分彼此，不分出身的拥抱在了一起。 这场和南齐王国的大战，在这一刻，终于结束了。 历时一个月不到，他们就将南齐人彻底赶出了月国，同时歼灭一百余万南齐大军。而原本被南齐人抢走的疆域，也全部回到了月国的怀抱之中。 经此一战，至少二三十年内，南齐人都再也无法对月国形成威胁。 场中的林四高举着自己的大剑，全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们胜利了！” 他的声音响彻全场，清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内。 短短五个字，让这方圆十余里内的月国大军再次发出了更加狂暴的欢呼！ 第840章 异常反应 林四并没有继续向着南齐境内打去。 以他们现在这百万大军的阵容，如果真的要继续向北打，或许能一路打到南齐国都之下。 但林四放弃了这个诱人无比的计划。 薛玄和叶城心内稍微松了口气，暗暗庆幸他没有做出那个充满诱惑力的选择。 占据敌国城池和收回本国城池，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南齐王国确实被打残了，面对这百万大军，他们很长时间内都组织不起足够的力量来抵抗。 但不可忽视的一点，就是打下容易，占据太难。 那是敌国的城池，那里的民众不会欢迎他们，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无尽的反抗。 而除此之外，紫星王国，赤楼王国这些国家的态度，他们不得不考虑。 南齐加入了那个阵营，月国收回失地还好说，一旦攻打南齐，只怕会迎来那两国的全面干预。 月国还没有和他们较劲的本钱啊。 …… 其后，百万大军开回了沧城。 他们受到了沧城民众的热烈欢迎…… 这是无比怪异的一幕，然而现在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沧城之内，还剩九万民众，他们之前巴不得林四早点滚蛋，他们甚至希望林四去死。 而现在，他们却在夹道欢迎他和他的大军。 这反常的一幕，让林四讶异的同时，又极其的不适应。 要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会被南齐人奴役数日，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 而即便没有上次帮会和南齐大军火拼，他也定下了后续挑动南齐大军屠杀沧城的毒计。 骑在马上的他一脸木然，这些人的欢迎，他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态和表情去面对。 他现在并不恨这些人，甚至有些后悔之前的计划。这座城池虽然因为百万大军的注入，变得更加的喧闹，但其中的‘死气’却不是短时间内能清除的。 这些人现在对他的欢迎态度，让他的心再次受到了煎熬与拷问。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身边传来了慕哲平的低语。 林四默默点了点头。 慕哲平悠悠一叹：“其实并不难理解啊……” 林四终于被他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 “为什么？”他怔怔问道。 “你那个计划，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而且，最终也没有施行下去，这里的人并不知情。” 林四不解道：“但他们终归因为我，才会和南齐大军火拼了一场。” “你错了，固然你当时有挑动争斗的念头。但你还没有来得及去做，他们的战斗就已经发生了。在他们眼中，是帮会想要杀你，最终自寻死路，同时将他们也带入了火坑……” 慕哲平看了一眼周围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沧城民众，发现他们许多人身上都有这鞭痕，他很清楚那是怎么来的。 “在他们眼中，沧城本就不需要你来守护，本就是他们自己的，你只是这里的过客。所以你弃城而走，反倒不会如放弃其余城池那般引来民众的强烈不满与仇恨。 而帮会擅自和南齐大军开战，最终害得他们死了许多同伴，家破人亡。同时，也害得他们这几天被人奴役，吃了无尽苦头，受了无尽恐惧…… 他们现在恨的是南齐人，其次是那些已经覆灭和逃跑了的愚蠢帮会。对你，他们已经开始依赖了。” “依赖？”林四只觉极度的不可思议。 沧城人即便不恨他，也不至于接受他吧？毕竟他并没有给这些人留下什么好印象，更何况是依赖？难道他们愿意接受月国官方的统治了？ “没错，依赖。”慕哲平轻叹了一口气：“幸福还是不幸，其实都是比较出来的。之前他们把自由独立看得比什么都重，那时候他们排斥官方力量，因为那会影响他们的‘生意’。 而现在，他们已经被南齐人打怕了。他们死了太多人，也吃了太多苦，那几天朝不保夕，恐怕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这种时候，他们已经不敢再去想着什么过去的生意。他们需要的，是能够保护他们性命，保护他们安然活下去的人……” 林四瞠目结舌，他不可思议道：“所以他们就选定了我？” 慕哲平含笑点了点头：“是的，他们选了你。之前保护他们的帮会已经烟消云散，他们现在极度缺乏安定感，他们生怕下一次又会被人奴役。 而你足够强大，在之前占据沧城的几天，也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南齐大军对他们而言就是恶魔，他们已经不可能投向南齐。 你之前处死的那五千人都是南齐人，现在这城内剩下的都是月国人，他们不会再排斥你。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你是解救了他们的人。 所以只要你愿意保护他们，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受欺负，他们很快就会变成真正的月国人。” “我当然愿意……”林四本能地脱口而出。 他并不恨这些沧城民众，毕竟在这场战争中，他们之中确实有很多人算是无辜的，虽然他们之前没有支持过自己。 他们原本过着自己那平静的生活，甚至平时还会被帮会欺压，但就连那种平静最终都被彻底打碎了。 尽管这些人不知情，但林四自己却很清楚，造成沧城这种惨状的幕后祸首就是自己。如果这些人愿意，他只想尽量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就把这，当成变回好人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吧。”他缓缓捏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慕哲平微微浮起了嘴角，他明白林四的意思。 用‘当好人，做好事’来对抗天印对自己本性的侵蚀吗？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却让他不得不在内心深处暗暗赞同他的做法。 薛玄和叶城以为他不继续北上攻打南齐，是因为知难而退，是因为忌惮紫星赤楼这些大国。 但慕哲平却很清楚，林四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恐怕最大的原因只是为了尽量少造杀孽，尽量不再劳师动众，尽量朝一个‘好人’转变。 事实上，当初在甘城时，自己和他都曾经计划过收复北境后，直接挥军北上的…… 凭什么南齐能侵略月国，月国就不能侵略南齐？这就是他们当时的想法。 至于紫星王国的态度，他们根本就不担心，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将紫星大军也歼灭在南齐！ 但现在，这个念头已经被他掐灭了。 他已经迈出了对抗天印的第一步，看来，自己也该做点什么了啊，他默默想道。 第841章 三英六骑 大战结束，一切似乎都重归于平静。 不过整个月国乃至东南六国却因为这场战争而沸腾了起来。 这场战争的结果，在林四打到沧城时，就已经被各国民众预料到了，那时候他们猜到月国会胜利。 但无论如何，这过程还是太快了。 前后一个月不到，南齐一百多万大军就这样战死在了月国，其中甚至包括两名来自紫星王国的天境高手。 这一切都是因为月连山的存在，因为他的运筹帷幄，这场原本可能会打上数年之久的大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结束了。 他的名字，已经响彻东南六国。他打过的数场大战，诸如栾山伏击、甘城之战、奔袭沧城等等，这些大战的经过已经被无数人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传了一遍又一遍。 弦城的朝廷非但没有制止这种个人崇拜的现象，反而跟着推波助澜起来。 月山仿佛看穿了林四想要扶持慕哲平薛尘叶弘等人的念头，竟然亲自降旨册封了林慕聂三人为月国‘三英将’，宗越扶摇叶弘薛尘谈修边旭等六人为‘六骑将’…… 这个称号，并不是正式的军衔，仅仅只是个封号而已。否则聂河和扶摇这两个并没有统兵的人是不可能排得进来的。 然而这种得到了官方认证的称号，在民间的影响却是极其深远的。几乎是封号传出去的第一天，就迅速在弦城周边数千里大大小小各个城池流传了开来。 许多有心人仿佛看出了月山的深意，他这是刻意要树立起新的军方新星形象，扶持自己儿子那一代的力量啊！ 不然叶谦叶城薛玄，古于达孟真樊星蒋奇这些同样立下了战功的人为什么没有被赐予类似的封号？ 而民间的风声果然如同他们所料的那般，三英将和六骑将的名头很快就传遍了东南六国，变得家喻户晓。 人们甚至将他们这段时间的大战编成了无比传奇的故事，在各个大街小巷流传了起来。 …… 这封号对于林四本人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好处，但他却是意外的极其看重。 原因近乎可笑，他觉得有了‘三英将’这个称号后，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上陵三鬼’那个难听的名头了。 在他心目中，三英比三鬼那是要好听无数倍啊…… 事情会不会按照他想象中发展下去，暂时不得而知，但这段时间他却没办法就此放下一切全心投入到修行之中。 无论沧城还是中路其余数百座城池，都等同是百废待举。 这些城池之中的南齐人被赶走后，几乎都失去了明面上的管理者，许多城池现在没有出问题，但继续不闻不问，很快就会出现大乱子。 打下来的城池，他需要尽快派人去接手。 东北军和北方军在沧城修整了一天之后，便相继开回了原本的战区。 留在沧城的，是十五万内陆军以及三十五万北方军。 林四将大军集中了起来，当众恢复了之前那两名千骑长的军职，同时褒奖了两军将士。 一些立下战功的将士需要论功行赏，所幸他没有战俘，否则现在还要考虑更多的问题。 至于北方军和内陆军现在能否融洽相处，他只能是尽量期待了，毕竟他不能控制每个人的念头和喜好。 沧城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帮会的存在，林四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迅速在这里建立起了与其他城池类似的官方力量。 沧城现在暂时的城主是扶摇，临时城里的卫戍军则由宗越统领。除此之外唐小芷与慕哲平等人也加入了政务的处理之中。 而叶弘薛尘，谈修边旭等人依旧还在军中履职，或在北方军，或在内陆军。 虽然一切看起来渐渐在向着井井有条的方向变化，但林四很清楚，他们缺人手，极度的缺内政人才。 他手底下这些人，哪怕是管理一座沧城都稍显不够，更何况是北境那么多城池。 他只能是再次向朝廷上报，催促他们尽快派人来接手这些城池。 而在另一方面，他也开始在周边各城之中推行考核选拔制度，直接破格从平民之中挑选有识之士去管理对应的城池。 这段时间，他这个主帅虽然脱下了铠甲，放下了剑，但却更加忙碌，更加疲惫。 他从南齐大军手中夺回了那些财物，原本他打算将其中一半赏下去给自己的大军，另一半直接发还给沧城内剩下的民众。 他觉得那些本来就是沧城人的东西，虽然它们真正的主人几乎都死光了，而且绝大部分都是不义之财，但还给这座城池，依旧是天经地义的。 然而，无论慕哲平还是扶摇都反对了他这个决定。 在他们看来，这比财富数量太过惊人，数目足有近两千万金币。 月国大部分平民一年收入也就两三个金币，而这样便足以衣食无忧。如果直接发一半到军中，那他们等同于顷刻间获得了其他人七八年劳作才能得到的一笔巨款。 有钱人还会想着操练和打仗吗？或许很多人会直接想着回家当土财主了。这支大军的骨头很可能会就此变软，从此失去进取心。 大军确实要赏，但却不能赏得如此离谱。 至于九万沧城人直接去分近千万金币，那更是太过荒唐。他们没有为大战立下任何功劳，却得到了大量金币，如果林四这么做，只会让拼死奋战的士卒心生不满。 而这两千万金币，看起来很多，但对于将来林四要治理的整个封地来说，就真不算什么了。他现在挥霍出去是爽快了，但他迟早会有缺钱的时候。 最终，林四只能悻悻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他们去处理。 这些事情，是他天生就不喜欢沾染的，他只觉得麻烦而又压抑。 虽然他在战场上神机妙算，但在这方面，他并没有什么天分，他宁愿提着剑去和敌人大战三天三夜也不愿当一个事事都需要亲自过问的领主。 不过很快，他的烦恼便被降低了许多。 来自弦城的第一批朝廷官员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领地，他们带了了月山的封赏诏令，以及任命文书。 月连山被正式册封为北王，自封城以北，东起露城西至兰城将近两万里的疆域，全是他的封地。 这个封赏深深震撼了沧城诸将，从这份天大的封赐之中，他们仿佛明白了什么。 而除此之外，抚军将军郦木，辅师将军贾融在受到嘉奖的同时，继续在月连山帐下效力，十五万内陆军也依旧留在他的封地之中听命。 原本无法回到朝廷军部，对于这两人来说算是个坏消息。但现在，两人却没有丝毫不满。 他们很清楚，弦城军部地位不次于他们的还有好几位，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镇军将军，前后左右四大将军，卫将军…… 在那里，他们只能算是闲散将军、留在弦城只是蹉跎时光，但在林四的封地内就不同了。 虽然林四真正倚重的统兵大将是慕哲平叶弘薛尘古于达樊星等人，但论及军阶高低，这里只有林四一人比郦木更高。 哪怕是闲职，他的作用也不容忽视，尤其现在大战已经结束了。战时和战后，对于军队的要求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弦城的军方第一人大将军闵然，他多年不用统兵打仗，但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郦木留在这里，很快就会变成这封地里的另一个‘大将军’，只不过名号不同罢了。更何况，将来他效力的月连山会成为真正的月王…… 看出这一点之后，郦木完全是欣喜若狂。他和贾融干劲十足的投入到了战后的繁杂军务之中，而这种事他们要比年轻的叶弘薛尘等人拿手太多了。 扬昱扬宥两父子来到沧城的时候，已经是战后第四天。 他们终于明白老丞相扬劼的目光有多么毒辣了，大半个月前，他们接到命令前往北疆赴任时，月国才刚刚光复了甘城和庆嘉两城。 那时候，扬昱这个怀州总督所领的数十座城池，仅有这三座是真正属于月国的，其余全在南齐人的占领之下。 而当他们赶到封城时，整个北疆已经不可思议的全面光复了，就连沧城都被月连山占据。 当他们赶到沧城时，这场大战已经早早结束了。 他们没有经历到想象中的刀光剑影，没有看到战火连天的画面。当他们来到这里时，等待着他们的是稳定无比的环境。 南齐人至少二十年都无力南下了，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外敌。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城池和行省治理好，其余根本无需他们操心…… 随同扬昱扬宥一起到沧城的，还有将近三百余人，这些人都是月山派来的。而这，还只是第一批。 这些人在来到沧城之前，心内是忐忑不安的，他们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被连山王子接受。 原因很简单，这整个北疆现在都是月连山的封地了，他对这片封地内的官员有着任免权。 他完全可以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去管理他的封地，他们这些月山派来的人，不一定能得到欢迎。 毕竟有了封地的人，应该都会很抗拒外人指手画脚吧？哪怕那个人是月山，是给他封地的人。 自己辛苦打下的地盘，你们这些外来人没出一分力气，凭什么在事后来分好处？ 更何况，月连山是带兵之人，他那些战绩他们也都听过了，这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手下那些将军，又会怎么看待自己这批人？ 历来文官和武将，都很难真正融洽相处不是吗？ 不过，他们的这些担忧，在见到林四之后不久便迅速烟消云散。 第842章 百废待举 王子殿下对他们格外的看重，得知他们来沧城，他亲自带着麾下众将出城十里迎接了他们。 而后，他将他们全部迎进了城主府。在这里，他为这些人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宴会。 席间他的言语极为客气，他对他们的到来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满，甚至连骄狂自大都没有一丝，他完全就是将他们当成了最高规格的客人在接待。 对于这些来自弦城的官员，他显得无比尊重…… 这种待遇，让扬昱和扬宥等人竟然破天荒的感到了一丝受宠若惊。 要知道，月连山现在在月国，已经是家喻户晓的英雄，他在民间的威望已经高到了极点…… 他立下了太大的战功，同时他还是下一任月王的不二人选。说实话，就算摆身份摆架子，外人也无话可说，因为他现在还真有这个资格。 以他现在的实力身份威望，在月国除了月山，其余人见到他时，都已经无法不小心翼翼了。 更何况，他们来到他的封地，本来就是要做他的属下。上级对属下，需要这般热情吗？ 可现在，他看上去就像是极其盼望自己等人的到来，对待自己等人根本不像是对待下属，反而是对待朋友一般友善亲近，这又怎能不让他们感触良多？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猜错。 林四早就盼着这些人到来了，这些天他忙得头都大了，可那些堆积如山的公务依旧是千头万绪无从着手。 他巴不得早点把这个乱摊子丢给别人，然后自己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至于所谓的别人插手自己的封地，或者别人分了自己的权，这些他根本就不曾考虑过。 他并没有什么权力欲，骨子里依旧还留着剑客的某种秉性。哪怕他在这场战争中和宋振海上演了一场夺权好戏，但那原因也只是为了打好这场仗，为了自己的计划能不出意外的顺利进行下去。 如果宋振海是个顾全大局的将军，如果他真的是在全力对抗南齐大军，哪怕他真的自行其是，林四恐怕也不会动他，而是任由他自己发挥。 扬昱扬宥这些人，本就是内政人才，而且是他父王月山派来的，总不可能会坑他。 他连基本的观察和考量都懒得去做了，直接就选择了信任他们和重用他们。 至于他们能将自己的封地治理成什么样子，他现在根本就没想过。反正肯定比自己一个人好不是吗？ 当这场宴会结束后，他将扬昱扬宥父子留了下来，而同时留下的还有慕哲平扶摇等人。 这次来到沧城的数百人，是以这两人为首的，这一点林四当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即便心再宽，也不可能对他们一点交待都不做。 至少，他需要和自己封地上的官员先混个脸熟…… 而很快，他便见识到了真正的朝廷官员的能力。 “殿下要稳固封地，有几件事是马上就要做的。” 在一番客套寒暄之后，扬昱终于开始向林四展露他的才能。 刚刚那场筵席，林四虽然极尽客气，但扬昱很清楚，这是个雷厉风行崇尚实干的人，这一点从他如秋风扫落叶般迅速打完这场不可思议的战争都能看出来。 在他面前说虚话空话，固然不会得到冷脸对待，但恐怕也会让他失去兴致。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否则林四可能会很快忘掉他这个人。 “哦？哪几件？”林四饶有兴致的问道。 “其一是大战的善后，这一点殿下已经在做，但还不够。” “哪里不够？” “人心，战后人心浮动。殿下需要尽快让整个封地内所有的民众明白，他们得救了，而且现在他们是您封地内的子民。需要明确将布告发出去，否则很容易出乱子。” “然后呢？” “殿下必须在自己的封地内建立起一个中心，如同行省的主城，这样封地数百城池才不至于群龙无首。” 林四微微颔首，这个提议确实极为必要。 随后扬昱继续道：“除此之外，主城之内，最好要有一个总领政务的机构，它的作用如同……” 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他不敢说出那两个字。 但无论房内另外几人却知道，他要说的另外两个字正是‘朝廷’。 林四的封地太大了，足有五大行省数百城池，比一些小国还要辽阔。如果没有一个类似的******来统一管理，下方各城迟早会出现混乱迹象。 林四点了点头：“我会上书给父王，经他允许后，再行此事。” 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他很清楚，虽然月山对他极为扶持，甚至根本就不介意他弄个******，但这种事还是要提前说一声的好。 毕竟，另立一个******，实在太犯忌了。 扬昱欣然点头，林四虚怀若谷从谏如流的风格，让他意外的同时又很是欣赏。 他继续道：“关于殿下杀死五千南齐人一事，同样需要慎重对待，否则一旦彻底传开，会有人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 “怎么做？” “南齐人杀死了太多沧城人，殿下大可将他们这一暴行宣扬出去，同时将那五千人说成为南齐奸细。如此，民众会对南齐人恨之入骨。殿下杀死五千人，非但不会受到责难，反而算是防患于未然……” 扬昱当然不可能凭空猜出林四后面那没能实施的毒计，他不知道南齐大军和沧城人之间的争斗本就是林四打算要挑动的。 不过，他能看出杀死那五千南齐人的后果。 哪怕杀死的是敌国人，这件事也一样会影响不好，因为他杀的那五千人，算是平民。 惟有将那些人定性为南齐大军的同党，才能被月国所有民众接受，同时也不会被周边各国谴责。 而南齐大军后来在沧城犯下了更严重的暴行，只要林四将沧城的惨状描述得生动一点，将沧城人说得更无辜一点，便很容易会勾起国内民众对南齐人的愤慨。 到时候，他杀过五千南齐人的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 林四终于见识到了这种文官的手腕，他杀五千南齐人，和南齐大军杀沧城人是有先后顺序的。 但在扬昱这一番化解之下，这件事非但不会有坏影响，反而可能一部分月国民众还会觉得他做得对，觉得应该的。 同样一件事，翻翻手，改个口径，立刻就变得评价截然不同…… 林四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他可不会去主动去坦承自己当时的目的。 对于扬昱的建议，他更加看重了。 “其余几件呢？”他笑着问道。 眼见他轻易默认了刚刚那个提议，扬昱心内暗暗点了点头。 只从这一点，他便看得出，殿下不是个迂腐的人。他并不在乎手段是否光明正大，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他很快便将自己余下的数条建议一一说了出来，包括减免部分赋税，劝课农桑，各城的治安军安排，征兵和兵役制度，选贤任能制度的确立，甚至还有对外通商的一些举措…… 这些建议，其中大部分并非他独创，毕竟月国已经建立了这么多年，同样也经历过多次战乱，早就有了各项成熟合理的制度。 大部分他都只需要照搬而已，而另一部分则是他在来之前的路上细想多日，最后总结出来的。 这个人，能在月山手下做到户曹尚书之职，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他本就是个出色的内政人才。 他带来的这些东西，正是林四最为需要的。 一时间，林四只觉得原本纷乱如麻的局面在扬昱口中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渐渐的，他已经不需要再插嘴了，场内变成了扬昱扬宥和慕哲平扶摇四人的讨论会…… “北疆有着丰富的矿藏以及树木资源，除此之外，无论小到粮食衣服日常所需之物，大到属性兵器铠甲，盐，铁，魔核，灵石等等，都需要和周边各国互通有无……”此时侃侃而谈的人，正是扬昱之子扬宥。 他曾经是弦城年轻一代最受瞩目的政坛新星之一，后来因为寒月政变又突然变得很难再有出头机会。 这次来到北疆，如果不是他的爷爷扬劼一番开导，他原本是极其抗拒的。 但现在，他却变得情绪高昂起来。在林四这里，他看到了大展拳脚的机会，也看到了无比璀璨的未来。 而无论慕哲平还是扶摇，虽然对于此类政务的了解有些粗浅，却能领会到每句话的意思以及背后的深意，他们甚至往往能提出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意见。 一番交谈之后，他能看出来，无论扶摇还是慕哲平，他们的处理内政的天赋其实都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从前极少涉足此道而已。 他心内也渐渐起了一丝争雄之心，林四需要大量人手这一点他当然能看出来，他扬宥此次必然会得到林四的重用。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需要成为月连山麾下排行前几位的心腹。想成为将来他继位月王后的三公九卿之选，便必须表现出更加出众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商路？”扶摇挑了挑眉，他明白了扬宥说这番话的意思。 “没错，商路！事实上各国之间本就是互相做生意，月国也不例外。无论是劝课农桑轻徭薄赋鼓励手工业，都只是内部的发展。如果不和外界联系，终归只是闭门造车，一潭死水而已…… 去年的战争，对于北疆的打击确实极大，民众的生产受到了严重影响，但影响更大的，却是对外通商！” 第843章 商量 “为何？”林四颇有兴致的插嘴问道。 “战乱让许多商会受到了劫掠，甚至连自身安全都无法得到保障。许多行商和商会对于北疆心有余悸，他们对这里缺乏信心。而除此之外，以往北疆最大的伙伴其实正是南齐，因为这里和南齐大片国土接壤……” 扬宥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之前的战乱，现在没有多少商会敢继续在北疆做生意了，自己必须重新让他们对这里放心。 但这里最大的通商伙伴，竟然是南齐么？ 南齐对自己，应该是恨之入骨吧？他们怎么可能和自己的领地通商？而如果南齐不开放通路，他们北面就等于是被封死了。 商队无论是去紫星，还是去岚国，赤楼，碧澜，都会无路可走。 看来，这条商路，还真是不能去重新打通，否则自己的领地很难发展起来啊。 他对于壮大领土原本并无太大兴趣，但现在他也明白，他的领地更强大了，内部的民众才能过得更好。 既然决定要做一个‘好人’，那他便必须要为此而努力。 更何况，打仗就是在打钱。将来面对神炎和无极殿，他还要打更大的战争，他必须要让自己的封地尽快变得富足起来。 但这个问题，他自己却是一筹莫展。 随后他便听到了慕哲平的笑声：“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 林四顿时喜出望外，果然老慕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 “要吸引人来我们的封地经商，便需要给他们一些便利，这些日后再行商讨。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自然是让他们觉得这里很安全，事实上这一点并不难做到。” “哦？怎么做？”就连扬昱也忍不住问道。 这确实是个大难题，就连他们也不知该如何解决。虽然国与国之间只存在利益，但这场战争距离太近了，尤其林四杀死五千南齐人的举动以及彻底激怒了南齐王国。 怎么看，南齐也不可能配合他们不是吗？ “很简单，五十万大军越过沧城，进入南齐境内，做出要继续攻打南齐的姿态。这场战争，南齐的军力损失太大，现在疲弱不堪，他们挡不住我们的兵锋。” 扬宥皱眉道：“可继续开战的话，只会让后方民众不堪重负，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紫星王国只怕也不会坐视……” 慕哲平洒然笑道：“并非真的攻打，只是吓吓南齐而已。继续开战的后果，他们比我们更不愿意面对，即便得到紫星的帮助，他们在开战初期也会遭受巨大损失。 这个损失，他们绝对不会愿意承受。南齐现在比我们更需要恢复国力，他们才是真正不想打这一仗的人。继续打下去，南齐即便得到紫星的援助，内部也会提前崩溃。” 扬宥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用战争的威胁，逼迫南齐答应放开商路？” “没错，到时候面对我们的威胁，南齐人必定会遣使求和，让朝廷的代表在其中订下一条放开商路的条件就行了。南齐人没道理不答应这一条，毕竟通商本就是共赢的，他们也能从中得到好处。 而此举，同样能让那些商会与行商们看到我们的力量，他们会真正明白北疆有多么安全。” 扬昱父子二人互望了一眼，彼此微微点了点头。 慕哲平这个提议，确实极为有效，而且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用费什么力。五十万大军目前就在沧城，让他们越过边境去兜两圈，根本不算什么事。 …… 一个月后，林四的封地渐渐有了欣欣向荣的气息。 慕哲平的计划很快就收到了效果，面对林四的兵锋，南齐人果然选择了主动求和。 南齐人已经被打怕了，哪怕他们无比痛恨林四…… 除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赔偿条件之外，开放通商的要求很顺理成章的也被答应了。 在扬昱的建议下，林四一面在领地内选拔考核人才，一方面派人去学园之城直接挖人。 各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虽然稍显稚嫩，但胜在博闻强识学识渊博，而且许多人本就是学这个的。 更何况，林四和扬昱等人并不会蠢得直接任命刚出来的学生为城主。让他们从主簿文书一类的职务做起，可以很大程度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同时他们也能很快胜任。 而这些学生在从学园之城出来后，本来就会面临着谋求出路的困境。林四的封地，无疑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机会，无论是从政从军还是经商。 林四本人就是学园之城出身，而因为他在圣山之战和这次大战中立下的大功，现在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学园之城许多学生崇拜的对象。 圣云学院甚至计划在学院内为他立一座雕像，和历代圣云名人并列在学院广场…… 而又岂止是他？现在三英将和六骑将在学园之城的名头可谓是一时无两，不知有多少学生视他们为奋斗目标。 无论叶弘扶摇，还是宗越薛尘等人，他们曾经离那些学生实在太近了。目前学园之城就读的学生之中，许多人根本就是和他们见过甚至认识的。 现在他们的成就，自然而然的让许多学生在羡慕的同时，又兴起了自己也可以赶上的念头。 北疆许多优厚政令的颁布，再加上林四个人的威望影响。一时间，无论学园之城还是月国其余各地，都渐渐开始出现了奔向北疆的浪潮，许多学生商人以及工匠渐渐开始向着北面流动。 对此，林四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他甚至开始刻意向沧城扩充外来人口，在那场巷战中，沧城死了太多人。这座城虽然变成了真正的军事重城，但城内平民还是太少了。 他原本甚至打算将自己封地的主城设在沧城，为的只是坐镇在月国国门第一线。不过扬昱父子强烈打消了他这个念头，沧城毕竟太偏远了，不利于管理他那庞大的封地。 林四最终只能让薛尘和叶弘继续镇守在沧城沿线，而后将主城设在了南面的明城，这里也因此而迅速变得更加繁华起来。 除此之外，他的父王月山在这一个月内接连派来了三批中下层官吏，这些人的到来，使得他的封地彻底稳定了下来。 林四将扬宥提拔为了怀州总督，而扬昱则被他直接调到了明城，担任他这个‘******’的首席议事大臣之一。 除了扬昱之外，另一位议事大臣便是当初和林慕二人有过接触的杜启。月山应该是知道当年他们的那段短暂‘交情’。 在月山看来，杜启有着不下于扬昱的才干。他当初将他从地方行省调到弦城，本就是因为他政绩出众，打算重用他。 而他应该是会支持林四的，毕竟林慕二人当年救过他，于是现在他毫不犹豫的将杜启重新下放，送到了林四面前。 他猜得倒也没错，杜启确实一直对林慕二人心存感激之心。林慕二人的成长速度显然极大的超出了他的意料，对于来到北疆赴任，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抗拒之心。 而现在林四也同样特别看重他，在这里，他或许能够得到更大的机会。 封地渐渐走上了正轨，有了一大批能臣干吏的辅佐，林四和慕哲平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专注于修炼了。 许多事情原本还需要林四亲自过问，而现在他直接丢给了扬昱和杜启扶摇等人。甚至就连一些本该需要他亲自定夺的事情，他也不愿意过多过问。 有时候，他干脆就将那些公文卷宗拿回家，晚上和唐小芷商量着决定。 “他们打算在拓城和鄧城之间修一条直道，你的意见呢？” 林四房内正中的桌面上，堆着许多卷宗。而此时他正拿着其中一叠卷宗看着，同时本能地问着身边佳人的意见。 这卷宗唐小芷根本不用看，因为这就是这几天扬昱和杜启等人讨论了许多天的一件事，作为负责记录的文书，她几乎是旁听了全部的讨论过程。 听到林四的问题，她毫不犹豫道：“这自然是一件好事，拓城和鄧城都是商队通向北面的必经之路。两城相隔其实不到三百里，但往常却需要绕路一千多里……” 还不等她说完，林四便连连点头。 月国山川地理，他在月洛宁的要求下也算是死记硬背了下来。 拓城和鄧城之间被东西向绵延的奉南山脉给拦住了，山间虽有小路，但却只能供人行走，商队车辆是不可能直接过得去的。 往常商队从拓城去向北面，只能多走千余里的路，绕开那些山势陡峭的地带。如果将这两城之间的奉南山打通，修一条直道，那自然是绝大的好事。 从此无论周边民众还是往来商旅都会因此而得到极大便利，这对他的领地管理也有着很大好处。 “那就修吧！”他笑着拿起自己的印章便要往上盖，这等于同意了这个决定。 “等一等！”唐小芷连忙伸手拦住了他。 “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挖开一座山有多难？”她似笑非笑道。 林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想了片刻后嘻嘻笑道：“应该很难吧？至少我现在是做不到……” 作为一个修行者，他本能的用自己能不能轰开一座山来想象这件事的难度，这让唐小芷觉得好气又好笑。 第844章 依赖 “那你知不知道，要打通奉南山脉，一共要挖多少座山？”唐小芷继续问道。 林四摇了摇头，抱怨道：“谁会数那个啊？算算至少得有上百里都是山吧？” 唐小芷轻吁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所以这件事不是你想做就能办得到的。” “为什么？” “打通这条直道，需要多少民夫？没有几十万都不行！而这些民夫被征用后，光是他们的工钱就是个天大数字。更不用说，还有其余的大量开销。 其次，征调了这么多民夫，田里的地谁去种？挖开这么多座山，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情吗……” 听着唐小芷这滔滔不绝的话，林四哑口无言。 类似的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讨论这些封地事务方面，他似乎远远不及自己的女人想得远。 从最初的赧然和无地自容，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他变化的过程仅仅是几个晚上而已。 现在他已经不再为此而感到难堪了，毕竟术业有专攻嘛，自己不可能每个方面都擅长。就像修行和打仗，唐小芷不就完全不行吗？ 他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种明显不太正常，同时又让自己男人颜面有点挂不住的现状。 “那就不修好了！”他摸了摸下巴悻悻道。 他那两千万金币，在这段时间早已被下属那些大臣拿去做这做那，几乎已经快要被用光了。 唐小芷横了他一眼，明白他又在胡闹了，这些事他就是不愿意去多想，只想着都丢给别人去做。 “这条路迟早还是需要修的，否则只会年复一年的给人带来不便，同时也不利于封地内的商队往来。” “那就等我们有钱了，等民众们闲下来了再修好了。”林四继续说着不着调的话。 唐小芷无奈的叹了口气，朽木不可雕啊…… “修通这条直道，能让拓城和鄧城以及周边许多地方都得到很大好处。许多原本卖不出去的东西，就可以轻易卖出去了。你将来也能因此而得到很多赋税收入，这就是扬大人和杜大人他们这段时间争论不下的原因。” “那你说怎么办？”林四自然而然的问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这段时间他已经从最初的羞于启齿，变成了现在的脱口而出了。 他已经有了觉悟，反正唐小芷在这些事务上懂得比自己多，看得比自己远。她比自己更能领会那些决策背后的深意，更能了解那些下属官员的立场…… 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还要费力去多想，而且最后还献丑？直接问她就好了啊！ 而唐小芷，显然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局面。 她很熟练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你可以将开通这条直道的权力，交给那些商会，让他们帮你修。” “什么意思？” “这个办法，源自于慕大哥曾经说过的家乡故事。修路原本是官方的事情，无论修路的开销用度还是之后的修理养护，都由官方自己来承担。当然路修好后，也归官方所有，无论过路收费还是其他……” 林四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给商会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将这条路送给商会，让他们收过路费？” 唐小芷一边接过若若递来的茶水，一边笑道：“你说得没错，你可以将这条路送给他们五年十年乃至更久。这些年间，这条路的过路费都归他们，也由他们负责养护。 他们会答应的，那些商会有钱，而这条路本就是他们最需要的。更何况，那几年间，他们也能赚回当初投入的钱了，毕竟拓城和鄧城本就是商旅往来的必经之地。 当然，就算这么做，其中还有许多细节需要仔细和那些商会一起讨论……” 林四细想了片刻，发现这样做，自己似乎一个铜板都不需要出，多年后就能白白得到一条修好的路了。 反正整个北疆都是自己的，这条路修在自己的地盘内，本就对自己和自己封地内的民众有利不是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做的话，将来便不会继续要他来面对那些修路时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麻烦了，到时候自有那些商会自己去头痛。 “那就这么办吧！”他本就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大手一挥再次拿起了自己的印章。 在即将按下去的那一刻，他本能地偷偷看了一眼唐小芷的眼色，发现她没有再阻止，这才重重盖了下去，随后提笔刷刷将刚刚她的意见写了上去。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种表现如果传出去，会引来怎样的轩然大波。 唐小芷是林四选中的女人，这一点现在基本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扬昱杜启扬宥等人都很清楚，这个普通女孩未来很可能会成为月国下一位王后。 因为林四这个殿下，他们对唐小芷自然也保持着尊重和善意，没人会故意和未来的王后作对。 在外面，林四虽然让唐小芷跟着扶摇处理许多公务，但并没有给她什么官职，更没有给她什么权力，因为他很清楚那样会引来非议。 而唐小芷平日里处理那些文书卷宗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她做得越来越好，渐渐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因此，明城这些官员对于她出现在这个‘******’并无反感。虽然她出身不显赫，而且是女流之辈，但就凭她是殿下的女人，本就该有点特权不是吗？ 更何况殿下并没有让她干涉封地的‘朝政’，只是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或许是未来的王后太闲了想要找点事情做做，免得太过无聊呢？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有些他们不能越权处置，只能交给殿下定夺的大事，其实是唐小芷亲自拿着林四的印鉴盖下去的…… 林四本人觉得这很正常，反正那些事情，扬昱和杜启等人大都已经商定出了结果。他们已经将一切都做得妥妥当当了，自己要做的无非就是点头应允，或者摇头拒绝罢了…… 如果没有唐小芷帮他拿主意，一些政令他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优劣和影响。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交给她全权处置好了，反正她能做得比自己更好。 合适的事情，就应该交给更合适的人去做，这样对自己封地的发展，对封地的子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何况即便她出错了，扬昱和杜启等人也会立刻指出来。 可他并不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绝对会引来滔天风波。原因很简单，唐小芷不是北王月连山本人，同时她还是女人。 月山就一定是月国最适合处理朝中大事的人吗？难道几亿月国人还没有比他更适合更聪明的？ 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行，原因很简单，那些人不是月王，他们无法被大臣和民众接受。哪怕他们得到支持的话，能做得更好…… 月国官场之上，还没有女官员呢。更何况唐小芷现在做的是什么？ 她白天只是个小小的主簿文书，跟着扶摇扬昱等人身后学习。晚上回家后，竟然直接处理起了封地内最高级的公务，做着他们顶头上级才有权做的事情…… 有时候，她白天在一旁默默听着扬昱杜启等数位封地高官讨论着某项决策。 听着每个人唾沫横飞的摆出自己的理由，指出对方的漏洞，一时间争得不可开交。最终只能全部记录下来，交给林四来做最终裁定。 她这个听完了全部讨论过程的人，当然对这些议题了解得无比透彻，无论这个提议是利是弊，还是更加深远的影响早都被诸位大臣讨论了一遍又一遍。 可谁能想到，到了晚上后，这个跟在他们身后学习的小女娃，竟然有权对他们白天争论的事情提出建议，甚至是进行裁决？林四虽然是在和她商量，可哪件事最后不是按照她的意思办的？ 她这和国王上早朝听群臣议事，晚上回书房批阅奏章又有什么分别？ 唯一的分别，恐怕只是白天她没有开口的权力。但同时，那些官员也根本不知道实际上的顶头上级就在身边。 如果扬昱和杜启等人知道这一切，他们会怎么想？ 如果将林四的封地比作碧澜帝国，那她每天晚上所做的事情，几乎已经等同于碧澜那位把持朝政的太后了。 这种事情，无论扬昱杜启，乃至月山都不可能会容忍的。后宫不能干政，女人不能干政，这是祖制。 一些昏君就是因为太过宠信身边人，才会导致大权旁落，最终被人架空乃至推翻的。 林四现在将这种事交给唐小芷去做倒也没什么，他给了扬昱杜启以及其余大臣很大的决断权。而另一方面，如果他的决定不合理，依然可能会被那些大臣驳回重议。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局面渐渐稳定下来之后，他这个北王现在即便不在，他的封地也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可是，将来他登基后呢？将来他成了月王，他手下那些臣子的权力不可能还会有现在在封地时这般大。 到时候，月王的权力要比他这个北王的权力大得多，那时候很多事情完全是月王本人一言而决。 而那时候，虽然明面上的月王是他，可实际上的月王又是谁？ 以他现在面对唐小芷时那如同‘应声虫’一般的表现，将来月国各项大事，很可能还是全都按照唐小芷的意思去办，这月国的主人到时候还姓月吗？ 第845章 架空？ 以林四的聪明，其实那种后果他不会想不到。但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唐小芷将来会否真的架空自己的王位。 此时的他，甚至内心隐隐有些盼望那种局面的出现。那样他就能闲下来做许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整日埋首奏章公文卷宗之中无法脱身…… 说实话，他这种念头放在他自己身上，倒也并不算多么奇怪。 他更加向往的是攀上修行之途的巅峰，如果有一天他能晋入圣境，成为这大陆上个人实力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月王之位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如同天外天三派那三大圣境，让他们当月国的国王，代价是从此无法修炼，只能天天忙着处理奏章公文，他们会愿意吗？ 天赋实力境界的不同，使得每个人的追求也不同。说得难听点，别人视若珍宝的王位，他们根本就看不上。 因为自己是月国王位唯一的继承人，为了月国的稳定，林四不得不接受这个担子，不得不分心他顾。 但如果，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同时这个人还和他不分彼此，那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唐小芷在他心目中显然是个绝佳人选，他一点都不抗拒她取代自己的位置，就如同他的姐姐月洛宁一样。 慕哲平曾对林四说过，这个月王之位他不能放弃，否则月国会大乱。而现在，他仿佛找到了一条新的解决之道。 没错，名义上自己还是月王，继续充当着一个吉祥物般的角色稳定群臣以及民众的心。但实际上，国事全都暗中交由月洛宁和唐小芷来处理就行了嘛！ 他甚至会因为她们替自己做了自己本该做却又不愿做的事情，而心存感激…… 这是何等异想天开而又荒诞不已的念头？ 历史上，有着类似念头的君王，全都是不折不扣的昏君。如果月山知道他这些想法，只怕会变得很失望。 但是，知道这一实情的慕哲平，若若，聂河等人竟然全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保持了沉默。 于是，这种明显荒唐无比的事情，竟然就那么顺理成章的继续了下去。 甚至，就连唐小芷本人在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应之后，也渐渐习以为常了起来。 她没有想得那么远，在她看来，林四只是在和自己商量，将自己当成一个‘谋士’而已。 而且，有时候林四的意见有时候在她看来着实太过儿戏，根本就没有经过脑袋的思考就那么脱口而出。 如果全部按照他的意思去办，那封地岂非反而会出许多问题？ 虽然太过荒唐的决定，会被扬昱和杜启等人驳回重新再议，但他在这方面着实表现得太差，让唐小芷根本没办法省心。 并非林四太笨，也不是他的心机不够深，而是他的心思根本就无法集中到这上面。如果真将一件政事解释给他听，他非但能够很快听懂，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毕竟他是被月洛宁教导过的。 但很遗憾，他满脑子想着的几乎全是怎样突破天境，怎样解决天印的后遗症，怎样提升封地内大军的战斗力，怎样应对将来可能面临的强大敌人。 让他打仗，他能够得心应手，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祥。但让他处理政事，他却是抗拒无比。 尤其是发现有唐小芷可以替自己代劳后，他更是干脆将这些事全都推给了她，自己根本就懒得去多想…… 没有兴趣和专注，再聪明又有何用？ 久而久之，在这方面唐小芷终于对他失去了信心，她自己只能对这些事务更加尽心尽力。 她渐渐从最初的稚嫩生疏，变得得心应手了起来。 她所经历的，是大陆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没有得到过的——‘锻炼机会’。 白天跟着‘毫无保留’的大臣学，晚上直接得到最高级别的权力用来实践自己的一些想法…… 谁也无法料到这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或许她本就有这样的天赋。 换作另外一个女孩，即便跟了林四，恐怕也只会变成不问世事的闺阁大小姐。毕竟又有哪个女人能在第一次见到容雨时，就用一番天下大势将对方说得晕头转向呢？她们根本就没有那样的眼光和胸襟…… 而另一方面，如果不是因为林四的身份太高，心性又太过豁达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权柄，或许唐小芷也不可能会得到锻炼这种天赋的机会，她将来很可能只会成为一个颇具小聪明的普通女人罢了。 事实上，这件事唯一的‘受害者’也就是林四本人，毕竟他手中的权柄渐渐被唐小芷拿走了。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最难容忍的就是这一点。但只要他自己不计较这一点，同时又不被外人知晓，那这种怪异的局面就不会被打破。 林四同样无法去预测将来的唐小芷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懒得去想。 至少，他对现在的局面很满意。因为唐小芷的存在，他省了很多事，终于可以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修行上了。 他觉得这样很好，自己得到了自由。唐小芷也终于不再想着什么自己帮不上忙了，她现在每天都有得忙的。最重要的是，她做得比自己好得多了。 不过，他们这种平静，终于还是在三个月后被打破了。 并非唐小芷‘夺走大权’这件事被人发现，而是弦城的朝廷已经多次下达旨意，要求月连山王子尽快回王都一次了。 非但他本人要回去，月山还特意点明了，唐小芷也同样要带回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事实上，早在大战刚刚结束的几天后，他就已经接到了类似的旨意，当时被他以‘战争刚刚结束，封地需要稳定’的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而后的三个月内，他陆续又接到了两次类似的旨意，都被他以相同的理由给推了过去。而这次，似乎是不能再推了。 说实话，林四本人是非常不想回去的。并非他对月山和月洛宁毫无感情，而是他生怕再次被‘困’在那里得不到自由。 第846章 回弦城 在明城，他想去哪就去哪，平日里有大把时间可以修炼，闲了无聊可以和慕哲平聂河比试切磋，或者去大街上、去军营转转。 在这里，没人能管束他，但在弦城就不一样了。纵然他实力再高，月山和月洛宁的意见，朝中群臣的看法，王室身份的约束，这一切他都不能不去顾及。 他可还记得呢，之前在弦城那四个月，他大部分时间都无法离开王宫。甚至就连那对他而言如同笼子一般的王宫，都有许多地方是他不能随便进出的。 在那里他必须举止有度，行走坐立都要有王子的风范，那对他而言实在太压抑了。 他很抗拒回到那里，他担心月山和月洛宁又对他有了什么新的期许和要求。 事实上，许多国家有封地的王爵公爵，确实可以长时间不在自己的封地呆着。 反正封地自有许多臣下去打理，但林四这个封地着实太大了点，他的理由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朝廷已经连续发出四道催他回去的旨意了，如果他还置之不理，只会让人生出遐想。 难道月连山王子成为北王之后，打算拥兵自重，将北疆从月国分裂出去？ 或许月山本人根本就不在乎他会不会真的拥兵自重，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他实在太过宠爱了，但弦城中央朝廷那些大臣的想法，他却不能不顾及。 一旦被人认为月连山要分裂月国，要将北疆那封地变成另一个真正的国家，那只会让许多人心思浮动，对月国的安定绝对是极其不利的。 这一点，无论扬昱还是杜启郦木等人，都是洞若观火看得极其透彻。 因此，他们这段时间也同样在强烈劝说着林四回一趟弦城，他们可不打算造反，更不想被扣上叛臣的帽子。 林四自己也明白继续拖延下去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最终只能无奈应了下来。 只是，月山的旨意中说得很清楚，除了他之外，唐小芷必须随行。 林四本人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他本就想要让唐小芷见见自己的父王，这毕竟是他认定的未来王后，他们两人迟早会有见面的那天。 只是，唐小芷就不同了。 对于这一天，她这段时间已经幻想过无数次。然而无论怎么幻想，最终的结局似乎都不太好。 论实力，她连初境修行者都不是。论容貌，她倒也算是颇为漂亮，但还谈不上惊艳，否则当初在圣云学院就不会默默无闻了。 论身份，她出身平民家庭，和那些公侯世家的贵族小姐差了不知多远。她对贵族礼仪一窍不通，对于贵族之间的一些习俗文化同样毫无了解。 说白了，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野丫头’，尤其是到了达官贵人遍地都是的弦城之后…… 她过去是曾经幻想过假如林四出身贵族豪门，然后和自己上演一段家族长辈为了门当户对而棒打鸳鸯，痴男怨女苦苦抗争最后感天动地如愿以偿的血泪戏码。 但现在，她才发现有时候太刺激的经历着实不是常人能够承受得起的。而且这已经不是什么豪门，直接都变成宫廷了…… 她想不出月山会用怎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直接把自己赶出宫吗？ 这似乎还是最好的结局了，在她看过的一些书中，权势滔天的人如果反感自己儿子找来的女人，能用出来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月王不会因为不想林四被自己这个女人迷惑，所以就暗中灭口，然后抄家灭族吧？她只觉得不寒而栗，在她心目中，月山就如同传说中洪荒巨兽一般可怕。 “怎么办，怎么办？我可以不去吗？”她此时已经是彻底的变得六神无主，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成的镇定从容早就丢到九霄云外了。 林四笑眯眯道：“你说呢？如果你这次不去，只会给他留下更坏的印象。更何况，你这可是抗旨不尊啊，唐小芷你该当何罪，来人呐，拖下去……” 他嬉皮笑脸的耍着宝，浑然就不把唐小芷这烦恼当成一回事。 在内心，他甚至有些恶趣味的‘幸灾乐祸’，这段时间唐小芷在公务上的出色表现，终归还是让他的自尊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他好不容易才再次看到这丫头这副天要塌下来了的慌乱表情，真是怎么看怎么有趣啊…… “你不帮我出主意，还笑！”唐小芷顿时变得怒不可遏，忍不住对林四拳打脚踢起来。 她这点力量，对于林四来说连挠痒都算不上。不过他也明白，继续挑逗下去，只怕她很快会真的生气了。 毕竟，唐小芷似乎是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 “好了好了，别打了。”他一边连连告饶，一脸笑道：“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我父王又不会吃人，他其实挺和善的。” “真的？”唐小芷停下手中动作，一脸的不信。 “当然，至少他对我真是好得没话说。你是我的女人，他自然会爱屋及乌的。” 他的安慰不能让唐小芷释怀，她很快又苦下着脸：“可是，他难道不会希望你娶一个更加门当户对的女人吗？月国比我优秀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林四哑然失笑：“什么门当户对？你怎么突然这么没信心了？只要我觉得好，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素姐现在不也在宫里住得好好的？” 唐小芷面色稍霁，确实华素素同样也是平民家庭出身，月山还封了她一个公主做呢。 但这终归不同啊，公主和王妃，这本就是两回事吧？而且华素素可是修行者呢。 她的脸上重新布满了愁容：“你姐姐月洛宁，对我似乎很有意见啊……” 林四一愣，随后这才想起，唐小芷和月洛宁其实是见过的。 当初为了挑选圣山之战的队员，月洛宁曾经亲临学园之城，而那几天，她曾经和唐小芷见过两次。 但一如唐小芷所言，月洛宁确实对初次见面的唐小芷不太看得顺眼，当时林四甚至差点为此和她吵了起来。 将来除非月洛宁嫁出去，否则唐小芷必定会和她长期在宫内相处的，这一点倒是不能不去考虑。 林四本人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够和睦相处的，但这件事并非他想就一定能办到的。 “她现在……应该不会了，你们会相处得很好的。”他有些尴尬的答道。 他不确定慕哲平在弦城时的那段推测是否是真的，毕竟月洛宁从未对他明说过什么。但无论如何，月洛宁虽然脾气有点不好，人却还是很明事理的。 他这不太自然的表情，唐小芷自然是尽收眼底。 她脸上立即生出了一抹狐疑之色：“你怎么知道她的想法？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喂喂，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和她姐弟关系，堂堂正正，能有什么瞒着你的？你还是担心进宫后少出丑吧，毕竟宫廷礼仪什么的，你一点都不会，我们明天可就要出发了……” 他这番转移话题果然收到奇效，一提到进宫，唐小芷立即又再次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身为一个普通民女，马上就要见到一国之主，她如果还能一脸平静，那才是真的不可思议呢。 “怎么办？你快教我啊！”她的声音之中带上了一丝哭腔。 林四心怀大畅，他一脸的眉飞色舞，如同翻身的农奴：“哈哈，你也有求我的一天？” 第847章 如坐针毡 十天之后，唐小芷终于见到了月山。 这一次来到弦城的，除了随行的数十位军中亲卫之外，便只有她和林四两人。至于若若，慕哲平聂河等人，都留在了明城。 尽管在这一路上，她已经在林四那里‘恶补’了一堆宫廷礼仪以及宫中的注意事项，但真正临到这一刻，她依旧是忐忑无比。 哪怕林四从下了马车的那一刻就一直牵着她的手，也无法抹消她心头的不安。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月山破天荒的出现在了弦城的北门之外，亲自迎接他自己的儿子。对外的理由，则是迎接凯旋的征北大将军。 这是他第一次出城迎接某位出征归来的将军，过去哪怕是征伐草原归来的大将也不曾有过这种待遇。 更何况，此时北方战事都结束几个月了。 玉辇华盖，旌旗金节，侍卫宫人，文官武将这等阵仗，对于唐小芷而言过去都只是存在想象之中罢了。 而今，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这个阵仗，而她还是首当其冲的人。 从下车那一刻开始，她便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齐齐落在自己身上。有审视、有亲近、有怀疑、有不屑、有讶然…… 这一刻，她整个人几乎都变得浑浑噩噩，不知不觉间低下了头的她，只能被林四拉着亦步亦趋的走向了中间那身着明黄王袍的中年男子。 “见过父王！” 林四清朗的声音响起在她耳畔，仿佛突然惊醒了她。 月山大步向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大笑道：“哈哈哈哈！回来便好！” 说罢，他便看向了唐小芷。 “这便是小芷……”林四立即作出了介绍。 唐小芷能看到月山的笑容渐渐收敛，但他脸上同样也没有什么厌烦和怒意。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行礼，连忙学着林四刚刚的模样道了声：“民女唐小芷，见过月王陛下。” “嗯。”月山点了点头。 从他的脸上，唐小芷看不出他的喜怒，更看不出他的心思。 随后，她跟着身边的林四一起登上了其中一架车辇，正式进入了这座月国王都。 宫廷仪仗们奏起了鼓乐，远处响起了礼炮声，前有侍卫开路，后有御林军殿后，身侧更是有着宫廷高手随行。 直通王宫的宽阔直道已经被清扫得纤尘不染，道旁看不到一个行人。别说平日里那些摊铺，就连街边的商铺酒楼都关上了门。 这便是月王出行时的正常情形，唐小芷心内很明白，或许将来有一天，林四也会这样。 车辇进了宫门，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无比宽广而又宏伟的广场，广场的前方以及四周，则是一座又一座富丽堂皇巍峨耸立的宫殿。 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便要一直生活在这里吗？哪怕只是遥想那一幕，她依旧觉得极其的不真实。 这是她进宫的第一天，半年前，她还是个坐在教室里的普通学生，这转变对她而言，发生得实在太快。 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或许永远都做不好这个准备吧？ 大殿内，为了迎接凯旋的征北大将军月连山，一场盛大的筵席已经准备妥当。 这一路上一直没有松开她柔荑的林四径直带着她走向了大殿深处，他带着她一直走上高台，坐在了王座前端不远处为自己准备的那张席位上。 唐小芷知道，下方那些大臣贵族，其实一直都在暗暗观察着林四和自己。 当林四带着自己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刻，她甚至听到了一片轻微的吸气声。 难道，这个位置自己不能坐吗？她不知道，她现在根本都不敢乱动，因为看着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轻微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下方众人的猜测和议论。 而就在此时，她才听到太监扯着嗓子唱道：“王后娘娘驾到，洛宁圣尊公主驾到，素宁尊王公主驾到……” 随后在林四的带领下，她再次起身，先是向一位身着凤袍的********见礼。 这位月国王后姓冯，从月洛宁进宫后不久，她便成了月国王后。 虽然月山已经失去了某种能力，但之前为了掩人耳目，他的后宫之内依旧还是有着王后和妃嫔的，只是一直没有产下子嗣罢了…… 现在，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在月山这种心机深沉的国王身边，这位王后一直过得很‘平凡’，平凡得如果无人提及，或许都会被人忘却她的存在。 而在寒月政变之后，或许是因为顾念旧情，毕竟一起在这宫中相处了将近二十年。哪怕那个隐秘被拆穿，月山依旧没有撤去这冯王后的后位。 只是，她的身份也不免变得尴尬起来。 林四之前住在宫中的那段时间，每隔十余天，都会去向她请安一次的。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毕竟她不是林四的生母，他能做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宫廷礼节，外带尊重长辈而已。 此时面对林四和唐小芷的见礼，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移步走向月山身边。 随后，唐小芷便再次见到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月洛宁和华素素。 对她而言，无论月洛宁还是华素素，确实都只能算是一面之缘。 对于华素素，她算是久仰大名。但真正有的鲜明印象，只是那晚城主府晚宴时，月洛宁陪她跳舞的片刻。 而月洛宁，之前在她面前还是男子打扮。 不过尽管换回了女装，她依旧一眼认出了她。 在和林四打过招呼之后，她们三人终于得到了直接交谈的机会。 “我们又见面了。” 率先开口的人是月洛宁，她一脸似笑非笑的莫测表情，让唐小芷一时间无法摸清她的态度。 “见过公主殿下！”她微微屈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呵，免礼。或许将来你的地位比我还要高呢……”月洛宁自嘲般掀了掀嘴角，随后径直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她这句话，让唐小芷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 月洛宁的态度，让林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有些不明白月洛宁的心思。 但他能看得出，月洛宁依旧和唐小芷很不对付。 可是，为什么？唐小芷得罪过她吗？好像没有过吧？ 最终打圆场的还是华素素，她亲热的拉起了唐小芷的手：“你便是小芷妹妹吗？在宫里时，经常听阿四提起你呢，他的眼光不错呀！” 唐小芷重新浮起了笑容，尴尬的气氛这才得到了些许缓解。 这场宴会，对于唐小芷而言完全就是如坐针毡，浑身都不自在。 尽管身前那数百大臣贵族没有直接盯着她，而月山和下方群臣谈论的也都是几个月前的战事，并没有哪一句话提到她。 但她依旧能感受到，这大殿内，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乃至自己的任意一个眼神和表情的变化。 第848章 观察 漫长的宴会结束后，她被带入了一处寝宫住下。 林四一直陪着她到了住处，这里和林四的寝宫离得并不远，他们在这里说了会话，随后便有太监来宣林四去见月山。 他这才有些不太放心的和她道别，他能看得出，此刻的唐小芷浑然没了往昔那股大胆机灵劲。 在这深宫之中，她如同一只被许多人围观着的鸟雀，充满着不安与惶恐。 然而，月山他不能不去见。 他这趟回来，算是战事结束之后的述职之行，又怎么可能一点交待都不做？ 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唐小芷原本渐渐放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到现在，她完全没看出月山对自己的态度。 他到底是接受了自己这个‘儿媳妇’，还是反对？自始至终，月山似乎根本就没表过态。 他既没有多么支持，也没有任何的反对，仿佛对自己的存在根本就漠不关心。 她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月洛宁很不喜欢自己。 她现在住的这宫内，仅有几个随时候命的宫女，而这些人现在自然算不上她的自己人。 一时间，她只觉得无依无靠孤独无比，甚至生出了逃离这里的念头。 …… 无论是唐小芷，还是林四都想不到，其实刚刚他们在这里说话时，月山正在和应飞谈论着她。 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对唐小芷漠不关心？他的关心程度，甚至超越了林四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没办法再生一个儿子了。 他月山这一脉，只有林四这一根独苗可以延续后代。 哪怕一般的家族，都会非常看重香火的延续，更何况是王室？一旦彻底绝后，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难道等林四归天之后，还要从偏远的王室宗亲之中挑一个继承人吗？ 现在林四选定了唐小芷，意味着月山将来的孙子很可能就是这个由这个女人的腹中产下。 他们这一脉能否‘发扬光大’，也许就着落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林四这个儿子，他支配不了。真要是强烈反对他和唐小芷，万一他一怒之下带着这女人离开月国，抑或学着某些故事中的痴情男子终生不娶怎么办？ 对于现在的月山而言，唐小芷是一件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情。 “结果如何？” 应飞如同背书一般不带丝毫感情道：“从唐小芷出现在城门，到她进入殿门的两刻钟时间内，殿下的左手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右手。她在途中看两侧街道四次，看陛下三次，看前方侍卫两次，看群臣两次，回头向后看了一次。 另外，她还向殿下看了七次，殿下则向她看了五次。坐在车辇上，唐小芷的身子有过四次不太正常的晃动……” “晃动？”月山打断了他的叙述。 “没错，沿途路面平整，并无颠簸。推测原因很可能是，改变坐姿，或者其他……” 月山淡淡道：“继续吧……” “进入殿门，直到落座时，殿下才松开了她的手。两个时辰的筵席，她一共动了十五次筷子，十三次银匙，七次……” 他的讲述，很是漫长，毕竟两个时辰内，唐小芷的动作着实太多了。而他的汇报，竟然连她向下方群臣看了多少次，向哪个方向，抬了几次头，低了几次头都有详细描述。 中途月山不时会打断他，询问一些更加详细的细节。 如果唐小芷听到这一切，那她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 这种调查，近乎无聊到了极点，但却又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很喜爱唐小芷？” 应飞点了点头：“从殿下今天的表现来看，这点应该是毫无疑问了。而且……” “而且什么？” “他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举动，所有暗中观察的暗卫，都曾被他注视过。” 月山摇头失笑：“也是，我们观察的可是一位天境高手。” 对于这一点，他非但没有感到恼羞成怒，反而得意不已，毕竟那是他的儿子。 “你对唐小芷的看法如何？”他直截了当的问道。 应飞思索片刻，平静答道：“她确实如我们之前所调查的一样，是个出身普通的女人。这一点，从她两次行错的礼仪便可看出……” 月山扬了扬眉，用一种怪异的表情插口道：“那应该，是她和我儿临时学的。只是他们都忘了，月连山用的是王子的礼节，而她竟然还跟着做……” “确实。”应飞对此也觉得哭笑不得。 他很清楚，因为对连山王子的宠爱，唐小芷这些礼节行得不对，并不会引来月山的反感。 他在意的，应该是唐小芷的心性和品行。 他继续道：“她很紧张，这一点从她初次见到陛下后，行礼慢了小半个呼吸的时间这一点便可看出。她初次见到陛下，初次在大殿面对下方群臣时，心口跳动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足足三倍，当时她的面色……” 这些地方，换作旁人当然不可能查得出。毕竟除了林四之外，今天根本没有其余人真正接触到唐小芷的身体。 但对于应飞这种破境后期的高手而言，只要他想听到，这种细微的响动根本就瞒不过他。 “她这些表现，很符合一个出身平凡的女人，陡然身处今天这种场合之后的正常反应。中规中矩，并无丝毫出格举动，但她又有些特别……” 月山问道：“特别在哪里？” “如果她不是胆大包天，那便是天生性子好动活泼了。” “哦？” “换作其他人，大半时间只会低着头，她也不例外。但她抬头时，每次所看的方向几乎都不一样，在车辇上时，她甚至向后看过……” “或许这是没见过这种场合，忘乎所以，看花了眼？”月山皱了皱眉。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有些失望。唐小芷没见过世面没关系，将来这一切她迟早会习惯。 但在适当的场合，还不知收敛自己的言行举止，并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什么不矫揉造作的真性情。只会让人觉得她不懂得注意周围，给人得意忘形，恃宠生娇之感。 “应该不是，她不像那种鲁莽之人，她很懂得察言观色……” “哦？察言观色？” “没错，她的眼神和面色，除了最初的惴惴不安，之后似乎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下方群臣对她的观察，她不可能发现不了，但她似乎也在观察下方那些人。” “你的意思是，她心机深沉？”月山眼神之中闪过一缕意味不明的光芒。 应飞摇了摇头：“不像，她的眼睛很清澈，而且很灵动。女儿家的小心思或许有，但心机深沉应该远远够不上……” 暗卫常年做着暗中观察刺探的行当，早就有了一套观人之术。或许算不上绝对的精准，但他们观察过的人实在太多了，往往看到一个人的第一面，就能对这个人的许多心性习惯进行推测。 应飞身为前任暗卫统领，这本就是他最擅长的本事之一。而唐小芷今天被包括他在内的数十名暗卫一齐观察着，现在的结果是他们汇总得来的…… 月山缓缓闭上双目，似在仔细思索。 事实上，类似的事情，他和应飞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只不过，以往观察的是他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以及周边各国的重要人物…… 唐小芷这样的目标，尚且是第一次。 对于这种来自民间的普通少女，他既熟悉，又陌生。 过得良久，他才缓缓道：“看来，她还真不是一个普通女子。” “确实。”应飞点了点头。 他负责的只是观察和分析出几种可能，至于得出最终结论，并且决定后面怎么对待唐小芷，那都是月山的事情。 那个女娃不可能想得到，她今天虽然已经尽量表现得中规中矩，却依然还是暴露了太多东西。 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太监的尖细的声音：“连山王子到了！” “让他进来。” …… 林四同样很想知道月山对唐小芷的态度，哪怕这并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即便月山不答应，其实也奈何不了他的决定，毕竟他不是月鸿，他有着足够的实力去支配自己的感情。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还是尽量希望唐小芷能被接纳。 只是，从他进门之后不久，月山和他谈的便全是北疆的军事以及政事。 他向林四详细询问了一些战争的经过，询问了他当时的想法念头。哪怕许多东西他早已知道，但一些计划决策，除了林四本人之外，恐怕没人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想。 他看上去，就像是很遗憾自己没能亲自去打那些仗一样，言语之间不时充斥着赞叹。 对于林四的军事能力，他早已无话可说。 而这次的谈话，更是让他更加认清了这一点。只要提到战事，面前的林四立即就会变得滔滔不绝，许多月山想不到的地方，全都能被他利用到。 这绝对是个天生的将种，远超薛玄叶城等人，甚至也不是连琴能教导得出来的，月山心内有了一股明悟。 他对这三人都无比熟悉，他很清楚，哪怕是他们，在战场上也没办法如林四这番如鱼得水。 “你对叶弘和薛尘怎么看？”他忽然问道。 第849章 为什么不打 这个问题让林四有些意外，他明显的愣了愣，这种背后评价他人的事情，他极少去做。 不过他还是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叶弘薛尘，都是难得的将才。两人对战局的理解能力都极为出色，颇有大将之风。事实上，这场征北战争若是全权交给他们，抛开天境高手这一不确定因素的话，他们应该也能够获胜，只是需要的时间较长。” 月山饶有兴致道：“哦？你对他们的评价似乎很高啊。” “他们欠缺的是经验，叶弘稳重，几乎不会出任何差错，但机变略有不足。薛尘大胆进取，能带来惊喜，但偶尔会有疏漏之处。而另外，两人对于战局的着眼点还不够整体，也不够长远。”林四细想片刻后，给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评价。 在他看来，叶弘和薛尘都还需要更多的磨练。 月山哑然失笑，林四对这两人的评价，他倒没什么异议，他相信他的眼光。他只是对他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感到好笑，他的从军经历，其实比这两人短得多吧？ 他自己的经验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慕哲平呢？”他继续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林四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笑容：“老慕啊？他的指挥能力不在我之下……” 在月山这里，他没有惺惺作态，故作谦虚。 “什么？”月山愣了愣，一时间竟然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他知道慕哲平是林四最亲密的‘战友’，而且应该也有较强的指挥能力。毕竟当初天书策也曾提到他和林四的配合战术，而这次北方战争时，向西的那路远征军就是他指挥的。 在他看来，慕哲平的能力应该不次于薛尘叶弘。 但也仅止于此了，毕竟天书策的名将篇二十人之中，根本就没有慕哲平的名字。 他没想到，林四竟然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他一时间怀疑他是否故意抬高自己的好友，让自己更加器重慕哲平。 但转念一想，他似乎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和薛尘叶弘不同，慕哲平不是月国人，而且个人实力同样在天境之上。他不需要什么月国的官职权位，反倒是月国不想失去他。 “老慕是现在唯一一个能够替代我指挥的人，他只是一直没有去主动争取更多机会罢了。” 林四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看低慕哲平的并不止月山一个，可以说真正知道的他全部能力的，或许只有自己吧？ 因为和他私下一起讨论推演战局的人，一直就只有自己。 “那你们，为何不继续进兵？”月山忽然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在东南六国堪称敏感的话题。 许多君王都有开疆拓土扩充版图的野望，月山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让月国继续扩张下去，最好是把东南六国全部打下来，并入月国的版图之中。 这个念头，过去对他而言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草原和南齐的实力其实还在月国之上，青川也不比月国弱，而天河多山林，很难进兵。 至于千宋，作为月国一直以来最牢靠的盟友，倒是不在月山的计划内。 月国建国已经数百年，不知出过多少人杰豪雄，仁君良将自然不胜枚举。但是，能有今天的基业已经算是极为不易了，想要更进一步，几乎没什么可能。 毕竟周边各国又哪里会没有厉害人物？想要突破这种现状，除非是出现了足以压倒周边各国的力量。 而现在，月山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个力量。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薛玄薛尘，叶城叶弘都是出色的将领，但他们还不足以压倒平衡。 想要以一国之力压制四国，需要的是能够每次都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需要的是得到之后就能对月国战力造成蜕变影响的人。 无论天书策的描述，还是这次迅速结束的北方战争，似乎都足以表明一点，他的儿子月连山具备这个能力。 他原本以为林四是忌惮紫星和赤楼两国的干预，他一个人独力难支。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个原因啊。 无论龙燕的战争，还是这次月国北方的战争，几乎都是林四一个人在主导，慕哲平虽然参与其中，但并没有站到和林四类似的位置上。 如果在龙燕时，龙燕国王给予林四中路全权指挥权，再给慕哲平东路或西路的指挥权，那神炎是否当时就被赶回去了？ 如果这场北方战争，慕哲平从一开始就参与其中，并且统帅着和林四相当的兵马，是否能结束得更快？ 原来这样的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吗？ 月国既然已经得到这样的两个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即便紫星王国派兵进入南齐，干预这场战争又有何用？他不相信还有谁能挡得住林四和慕哲平的兵锋，哪怕月国的大军素养不如紫星，哪怕月国高手不如紫星多。 他们带着龙燕王国的大军，能打败更强的神炎大军，能压制魏仲和宓元韵那种人。那带着月国大军为什么就不能击败紫星大军？ 他们，为什么不打？ 当时三路大军齐聚沧城，兵力达到了百万，而薛玄叶城也未曾抗拒他的指挥，他们为什么不打？ 那是个极好的机会，南齐败兵刚刚被全歼，整个南齐王国自国都向南两万里的疆域，对这百万大军而言，完全就是不设防的。 月山心内只觉得无比的可惜，那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啊！ 现在几个月过去，南齐早已做出反应了。纵然他们损伤惨重，却已经在边境重新布防，而为了防住月国，紫星王国也再次派了高手进入南齐。 现在，他们已经很难再得到那种机会了。 林四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不想再生灵涂炭多造杀孽，是想尽量做一个好人。如果这个理由说出来，月山恐怕只会当成天大的笑话。 “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侵入南齐一开始是能占据优势，但紫星和赤楼的态度，我们不得不考虑。”他没有说什么我不忍心侵略别国，而是说出了许多人都能想到的一个理由。 赤楼王国的大军，不可能到得了南齐。两国之间，相隔了一个辽阔的紫星王国，哪怕他们是盟国，紫星也不可能放心的开放城关让赤楼大军入境。 谁知道赤楼大军会不会突然使诈，顺手把紫星灭掉？ 月山不信林四看不出这点，他这完全是借口。 “你会怕紫星王国？”他似笑非笑道。 林四摇了摇头：“我不怕也无用，打仗会给后方民众带来沉重负担。要彻底攻下南齐，没有大半年时间恐怕也办不到，这会给月国带来极大压力……” 月山差点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 原来打下南齐，在他眼中只是大半年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吗？ 他还以为，没个三五年都不可能呢！ 只要大半年，那还需要考虑什么？ 打仗会给本国带来负担，这一点任何人都知道。但作为一个国王，但凡有占领敌国一寸土地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弃。 更何况，打下了南齐，月国能够得到更多…… “大半年战争的压力，我想月国还是能够承受得起的。”他咬牙切齿道。 过去他曾经两次征伐草原，第一次用了足足三年，第二次也用了一年多。那种仗都能打，这次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多做一些准备总归是好的，让士卒得到休整，让大军的素养得到提高，让民众缓口气，这样将来我们面对其他敌人时，也能以更完好的状态去迎接他们。” 林四已经看出来了，月山很希望他立即把南齐打下来，越快越好。 如果自己不能说服他，或许这次回到北疆后，下一场战争马上就要打响。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月山便立即冷笑道：“你的敌人，也得到了缓口气的机会！你打算给敌人多久的机会？” 如果不是发现了天印在影响自己，以林四当时的心性，他是一定会趁势灭掉南齐的。 甚至，灭掉南齐后，还会继续挥军向北，打进紫星王国…… 如同宓元韵当初最担心的画面那样，他最终很可能会带着百万大军一路北上打到龙燕东面，进而影响整个大陆中部的格局。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能连战连胜的前提下。 但现在，他已经暂时打消了那种念头，他很清楚打到那一步会死多少人，会有多少人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他缓缓摇了摇头：“我说的敌人不是南齐，而是神炎帝国。按照现在的局势，或许有一天神炎会打到东南六国这里。在那之前，我必须让月国大军保持最完满的状态，甚至是变得更强。” 月山终于沉默了，神炎帝国这四个字，足以让大陆上许多君王沉默，哪怕他们再狂妄再自信…… 他听出来了，林四根本没把南齐王国当成真正的敌人。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下来：“神炎大军在一个月前，已经攻陷了龙燕国都，燕王和大王子燕恪礼已经被杀了。二王子燕高扬一路南逃，在乾蓝高真等国的支持下自立为王，还死守着剩下的两万里疆域，但应该撑不过两年了……” 第850章 无法控制的剑 林四没有吭声，此时他的心情同样很沉重。 在离开龙燕的那段时日，他内心曾有过某些不足为外人所知的念头。 他是被那些人‘赶走’的，那里的人让他极度失望。那时候，他甚至暗暗期盼过龙燕战败，哪怕龙燕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 你们赶走了我，就该为此品尝苦果，这就是他当时经常会在内心深处浮起的一个念头。 是的，他林四，并不是一个被人甩了一巴掌还没心没肺去关心对方的人。 但现在龙燕真的沦落到那一步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为此而感到高兴和解气了。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不知范老，沙承运，颜越等人可还好？ “你说得没错，也许某一天神炎帝国会打到我们这里。但正因为那样，我们才不能坐视着他们一步步打下去！”月山的目光变得无比锋利，仿佛看破了林四心内真正的念头。 “在神炎一步步壮大的时候，我们必须也要做点什么！否则便是坐以待毙，我们为何不能将东南六国平定下来？为何不能将紫星王国也打下来？” 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高亢，脸上甚至焕发出了一抹不太正常的异样神采：“那时候，统合了这么多国的资源、人口、兵员，月国又会变得多强？那时候月国才有真正和两大帝国对抗的资格！” “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死死望着林四，如果他点头，也许下一刻他就会下达全面战争的命令。 但让他无比失望的是，他的儿子摇了摇头。 “再等等吧，现在时机未到……”林四明白自己根本说服不了月山，他只能用这种毫无力度的字眼尽量拖下去。 他的父王月山，本就是个侵略欲极强的君王，只是过去月国没有那个实力而已。 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即便没有神炎龙燕这些战争，即便南齐没有攻打过月国，在得到了林四这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之后，他依然会兴起此时的野心。 自己比别人强，那当然就要灭掉别人，抢掉别人的东西。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看似没有人和人之间那般情绪化，但却是真正的弱肉强食，落后就要挨打，强国就要占有更多，对他而言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 林四心内生起了一股明悟，或许这才是他几次三番催自己回来的真正原因吧？他只是想问问自己，打南齐有没有希望，而自己刚刚竟然在无意中给了他最大的信心。 他的回答，让月山脸上涌起了强烈的失望之色。 他原本不知不觉间耸立起来的雄躯再次缓缓陷入了后方的宽大椅子之中，这一刻他只觉得疲惫。 如同天意一般，他得到了或许是这世间最锋利的一柄剑，他原本能利用这柄剑来做许多以前想做但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这柄剑，却并不完全受他控制。这让他无比的愤懑，无比的不甘。 是了，还有另一柄…… 他如自嘲般轻笑了一声，用看似无意的语气随口问道：“慕哲平这个人，值得信任吗？” 林四仿佛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他正色答道：“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的任何决定，他都会支持，我和他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是吗？不错……” 看来，另一柄剑，也不能如臂指使了…… 这一点他早该想到，如果不是因为林四，慕哲平有什么理由为月国效力？月国有什么地方能吸引到他？ 他落寞的神色，让林四兴起了一丝不忍之心。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您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他补充了一句看似毫无意义的话。 “哈！”这句话，让月山觉得荒唐可笑。 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月王之位都无人继承了，再谈其他又有何意义？ 书房内出现了长久的沉默，父子二人许久都没有再交谈一句。 最终，还是月山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你下去吧，这几天多陪陪你姐姐，顺便见见王后……”他挥了挥手。 林四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又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欲言又止。 他这表现，月山自然是尽收眼底，他抬了抬眼皮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小芷……您怎么看？” 月山轻笑了一声：“你很看重她？” “是的。” “如果她让你立即去攻打南齐，你会打么？” “不会。” “哦？你不是很看重她么？她的意见，你都不听？” 林四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那也要看是做什么吧？” 月山微微颔首，过了片刻后才忽然笑了笑：“到现在为止，她给我的印象很好。” …… “看来，我还是看走眼了。” 一直到林四彻底离开了这里，月山才幽幽出声。 尽管他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对他无比了解的应飞还是听出他的意思。 最初月山一直担心林四心性不够狠，担心他太过仁慈。在他看来，那样不适合当一个君王。他希望他的儿子成为一个枭雄，而不是什么英雄。 而后，宋振海之死，掌控北方军的一些内情被月山看破。他对此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惊喜不已，在他看来，这是林四心性变化了的例证。 但现在，他似乎发现，自己还是看错了他。 他不是怕紫星王国和赤楼王国，也不是担心打不赢这一仗，他只是不想打，他不忍心打。 月山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点？这让他极其失望…… 应飞没有应和月山这句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最初，他的念头和月山一样，觉得没有足以匹配的心性，是不足以担起月王这样的位置的。 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内心深处，他的念头开始动摇了。 如月连山这样强大的王子，当世还有第二人吗？个人实力惊人，战场上战无不胜，而且聪颖过人…… 对这样的继承人，月王陛下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历史上并非没有仁厚之君，为什么连山王子就不能成为那样的君王？他为什么一定要变成一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之人才行？ 但他很快就听到了月山的‘解释’。 “相对于主动攻打别人，他似乎更偏向被人挑衅攻打了之后再反击。如果他继续抱着这种念头，再强又有何用？月国在他手中，将不会有任何发展！没有掠夺，何来的强大？ 他若是没有那些才能，那做个守成之君足以让我满意。但他偏偏有改变一切的能力，却不去做！ 我给了他无限扩张封地的权力，若换作其他将领，只怕已经疯狂进兵了！而他却无动于衷，他太让我失望了！” 砰！ 他重重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震得桌面上的卷宗纸张笔墨抛飞而起。而他的面色已经是一片狰狞，如欲噬人！ “他会变的！我迟早会让他变的！” 第851章 宫中琐事 林四知道月山可能对自己有点失望，但他绝对想不到会是那样。 次日清晨，他起了个大早，随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唐小芷。 昨夜她独自睡在了一座偌大的陌生寝宫之中，恐怕是担惊受怕了一夜吧？ 或许月山并没有看错他，现在的他，脑海里除了修炼之外，似乎真的只有儿女情长。所谓的国家大事，他根本就懒得去想。 他很快便见到了唐小芷，他能看得出她这一晚并没有睡好，脸上有着止不住的倦意。 他有些后悔带她来弦城了，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不是王子该有多好啊。 那现在什么封地的发展，什么月国的将来，他根本就不用去考虑，他可以和她在学园之城继续无所顾忌的过着没心没肺的快活日子。 但是没办法…… 和她说了几句闲话，将她逗笑之后，他便开始牵着她去见那位冯王后，以及另外两位贵妃。 对于他们的到来，这位王后显得很是热情。 她毫不避讳的拉着唐小芷的手亲切的说着一些贴心话，甚至将林四晾在了一边。 她表现得和唐小芷真正的长辈亲人一般，慈爱而又温和。在她这里，唐小芷似乎在这宫廷之内再次找到了一丝温情。 这位王后虽然足不出宫，但当年入宫之前的出身并不低，也算是个知书明理的女人。 她一边和唐小芷聊着宫中的些许事宜，一边向她打听着外面的一些市井见闻。面对她，唐小芷很快就渐渐放开了。仅仅几句话的工夫，两人便无话不谈起来。 谈话间，两人有说有笑，显得其乐融融。最后冯王后还留他们在这里用了膳，并让她以后常来。 “王后人真好，就是有点可怜了。” 离开这里之后，唐小芷的面色微微一暗，幽幽叹了口气。 这位冯王后给她的印象极好，但有些事情虽然被月山下达了封口令，她身为林四的女人却还是知道的。 冯王后枯守宫中二十年，世人都以为她享尽了荣华富贵，不知多少女人以她的位置为毕生向往的终极目标，但又有谁知道她的苦楚？ 提及此事，林四也只能是暗暗叹息。 他对冯王后没多深的印象，而且此事是月山做的，事情都已经过了二十年，他又能说什么？ “你还有心思同情别人？也不想想你自己。”他故意揶揄道。 但是这次，唐小芷并没有和他斗嘴，她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随后自顾自的走到了林四的前面。 林四不由得暗暗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的这句话。 他本意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从别人的事之中走出来。 但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触动了她…… 他看得出，唐小芷是从冯王后的遭遇，联想到她自己了，毕竟她将来很可能也会成为月国王后。 …… 这一天，他们去了许多地方。 包括两位贵妃的住处，以及华素素的寝宫。 在两位贵妃那里，他们同样受到了欢迎。 谁都知道，林四现在是月山眼中的第一红人，又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月王，她们没道理不和他交好。 林四带着唐小芷一起，只是为了让她尽快在这里多认识几个人，顺便早点熟悉宫中的一切。 而在华素素那里，唐小芷更是体会到了‘久违’的自由。 和她一样出身民间平民家庭，一样出自学园之城，一样和林四相熟的华素素，在和她见面不久，便有了说不完的话。 在这里，唐小芷再也不用在拘泥于什么宫廷礼数，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般。 林四再次被晾到了一边，听着两个女人叽叽喳喳讨论着自己。 华素素说着当初青月森林遇到林四时的情形，而唐小芷则提起了他在学园之城时的许多事情，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一直到正午时分，林四才不得不提醒她们时间不早了，他还要带着唐小芷去月洛宁那里一趟。 他可不想月洛宁继续对唐小芷存着偏见，不管怎样，今天也要解决这件事。 二女这才依依不舍的互相道别，并且做出了明天再聚的约定…… 林四能看得出，从华素素这里离开后，唐小芷的心情明显变得好多了。 只是很遗憾，这种好心情并没能够持续多久。 月洛宁并没有给他们冷脸，对于林四的到来她很是欢迎。 她细细询问着林四封地之中的一些情况，不时还会给出自己的意见。 封地是那么的大，这几个月来，不知发生过多少大大小小的事情。如果他们一直聊下去，也许这一天都聊不完。 但另一方面，她似乎是遗忘了唐小芷的存在。 除了进门见面时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外，其后她便没有再和唐小芷说一句话。 哪怕林四刻意将话题转到唐小芷身上，也会被她直接无视。 她和林四足足聊了大半个时辰，而这个过程中，唐小芷一句话都插不进来。她只能尴尬的坐在一旁等待着，等着他们的谈话结束。 这种差别对待，林四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他一边耐着性子和月洛宁谈话，另一边心内也越发的纳闷了。 他就不明白了，月洛宁和唐小芷无仇无怨，她甚至根本不了解唐小芷的为人，她为什么要反感她？ 就算慕哲平当初那个猜测是对的，那也已经是过去了。 在林四看来，自己弟弟有了恋人，她身为姐姐，本该为此感到高兴不是吗？ 他完全不明白月洛宁在想什么。 回去的路上，唐小芷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之色，更没有对他抱怨什么，但林四却已经决定要找机会去向月洛宁问个清楚了。 …… 这天晚上，月山让林四、月洛宁、唐小芷过去了他那里，四人一起吃了一次‘家宴’。 对于林四而言，这样的家宴并不陌生。之前他在宫内的几个月，类似的家宴已经有过许多次。 唯一的不同，就是当时的青娑留在了北疆，而现在她的位置换成了唐小芷。 让唐小芷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仿佛也意味着月山正式认可了这位月国未来的王后。 但林四很清楚，他之所以让唐小芷过来，是为了更多的了解她。 林四对唐小芷很有信心，因为从月山对自己母亲青樱的描述之中，他能感受到，其实唐小芷和青樱是非常相似的一类人。 青樱能被月山念念不忘，那么唐小芷一经相处之后，便不会被月山排斥。 他的猜测并不算错，在短短的几句交谈之后，月山对唐小芷很快就改变了最初的漠视态度，转而变得很是亲切。 他主动和唐小芷说着话，甚至在她面前大笑出声，他的眼神之中甚至不时浮现出一缕缅怀之色。 然而，这顿晚宴对于唐小芷本人来说，却并没有那么轻松。 月山对她说的那些话，看似无意间的闲聊，却没有那句话不是透着深意的。 尽管他提起的几乎全是有关学园之城，有关学校，有关林四的一些事情，但唐小芷却能听出他在观察和考量自己。 从自己每句回答，来推断自己的对一些事件的看法。进而看出自己的心性、品格、才学，乃至更多东西…… 事实上，这顿饭，就连林四也吃得累。 他很担心唐小芷会在无意间表现出她在政务上的天赋，甚至是不小心透露在封地时代替他处理公务的事情。 他很清楚，唐小芷可以在月山面前表现得很聪明，而且也必须聪明，因为月山不喜欢蠢笨的人。 那种聪明，并非小聪明，更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而是在什么样的场合，面对什么样的人，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月山本身就城府极深，在他面前耍弄小聪明小心机只会让他看轻。 简而言之，就是机敏、大气、得体、识相，不要做蠢事。 想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已经无比艰难。 但如果唐小芷表现得太聪明，表现出她对一些政见的看法观点，却又会招来月山更大的反感，甚至是杀心。 哪怕唐小芷现在看上去，很得他喜欢。 因为唐小芷不是月国王位的继承人，后宫不能干政，这一点月山是绝不会含糊的。 就连月洛宁这个月山的亲女儿，现在都会被他防着，免得她不甘寂寞想要做点什么，更何况是林四深爱着的‘外人’唐小芷？ 所幸，林四能想到的，唐小芷似乎也早已想到。 她的应对很得体，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装糊涂…… 并不算太久的晚宴结束之后，林四只觉得无比的疲惫。 虽然月山对他极好，但这样的‘家’，就连他都生出了不想多呆的念头。 “累了吧？”回到唐小芷的寝宫之后，林四发现她整个人也像是突然松了口气一般。 看来，这王宫给了她太大的压力和太多的束缚。以至于她不得不每时每刻都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得不小心翼翼观察每个和自己有接触的人。 她并非从小在这种环境熏陶下长大的人，她在过去的十几年，她一直过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她有着这世间最不在乎礼数，同时又最宠爱她的父母。林四甚至亲眼见过她母亲腻在她身上喊她‘小芷姐姐’，而她父亲对此竟然还见怪不怪。 这要是换在其他人家，简直就是荒唐到了极点，足以骇翻一地人的事情。 她之前没有受到过任何的约束，现在王宫这种地方，她怎么可能习惯得了？ 她轻轻用手指梳了梳耳畔的长发，听到的林四的话语之后，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啊，我还好，她们都对我很好……” 林四何尝看不出她在强颜欢笑，只是不想给自己带来负担吧？ 他忽然脱口而出的问道：“你很想当未来的月国王后吗？” 第852章 变化 这个问题，只是刚刚问出口他便后悔了，而唐小芷也很明显的愣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贪图这个位置？”她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悲哀之色，似乎很痛心于林四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林四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本该可以更快活，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 唐小芷的面色这才缓了下来，林四的关心让她心内安慰不少，于是她站起身来，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你想多了，我没有勉强自己。” “没有后悔过……选择我吗？” 她认真的看着林四的眼睛：“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努力，当好月国王后的。连我都没打算放弃，你自己反而自己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林四的脸上浮起一抹歉然之色：“我本来是想要安慰你的，没想到却反而要你来关心我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只要你在，我就能坚持下去……” 是……坚持吗？ 林四终于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另一层意思，果然她只是在勉强自己啊。 “其实我觉得这里压抑无比，很不自在，我喜欢外面。如果我不用继承月国王位，而是带着你在大陆各国游历，最后寻一个没有纠葛，没有战争的平静地方住下来，和唐伯父伯母，老慕若若，聂河蓝岚，容叔小云他们一起，那该有多好啊！” 他这句话是试探，而在这句话说出之后，他很明显的看到唐小芷眼内闪过了一缕充满向往的神采。 但这缕神采只是持续了那么一瞬，便快速熄灭了下去。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这句话传出去，会让许多人失望的。”她转过身，默默坐回了桌边。 望着她既柔弱又坚强的侧影，林四心内某个念头终于不可抑止的破土而出，开始生根发芽了。 …… 随后的日子里，他们在这宫中过得平静无波。 唐小芷并没有闹出什么差错，也没有人故意要和她作对，哪怕是看她‘不顺眼’的月洛宁，也没有针对她做过什么。 这后宫，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传说中的险恶。 朝中群臣以及弦城贵人们，都已经看出了某种风头，月王陛下应该是真的接纳了这位未来王后了。 对于林四而言，这只是他自己的事情。 但对许多人而言，这可是一件大事。 后位的确立，在任何国家，任何朝代，都不是小事。哪怕唐小芷现在根本就还没有正式嫁给林四，而林四也没有登基。 华素素当初‘嫁给’月洛宁之前，其实曾经遭遇过不小的阻力。当时群臣百官反对者甚众，毕竟那时候月洛宁才是月国唯一的‘王子’。 她出身太过寒微，配不上殿下那样的天潢贵胄。让这样一个平民女子成为将来的月国王后，会有损月国形象。 而另一方面，两人相识的契机竟然只是学园之城的一次舞会，尤其据说华素素之前是有过喜爱之人的。 这一切，都成了他们反对华素素的理由。 至于实际上的理由，那便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弦城之内，想要将自家女儿嫁入王宫，一步登天成为王亲国戚的达官贵人可不在少数。 不过，因为月山的一力坚持，那场大婚最终还是如期举行了。 而这次，类似的事件再次出现了。 林四是月山唯一的儿子，这次完全不会错了，那个血亲法阵足以说明一切。 而另外，月山对于这个儿子的宠爱程度，群臣有目共睹。 以月连山殿下现在在月国的威望，他将来成为月国国王，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他比当初的‘王子’月洛宁的条件形势要好无数倍。 即便退一万步，他自身也还是个天境强者。就算他不是月国王子，也会有无数人想要和他搭上关系。 原本因为月洛宁那次失望抑或失落不已的许多人，在政变那夜月连山横空出世之后，似乎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但是，之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偶尔的几次外出参加宴会，也只是稍稍露个脸就消失。 而后他又在北疆呆了数个月，以至于那些人根本没有得到像样的机会。 这次他终于回来了，只是，他竟然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他们还来不及为某些事情而努力，便已经失去了希望。 他们想要劝说月连山殿下放弃这种念头，告诉他平民女子是不适合王宫的。 但却根本没有机会见到林四，他们只能直接在朝中劝说月山。 然而，月山对此事的态度却让他们失望不已。他根本就听不进去，反而警告群臣不要想着去对唐小芷动手段…… 一时间，整个弦城的人都明白了。不出意外，下一任月国王后就是那个名为唐小芷的姑娘。 关于她的出身来历，她的容貌年龄，她过去的许多经历，都被挖了出来，随后以极快的速度传了开去。 一夜之间，她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在月国‘成名’，她开始被许多人关注，被许多人‘研究’，她在学园之城的家，也很快就会受到许多人的光顾…… 唯一的例外，恐怕只有当初齐宇和严志希对她做的那件事，因为月山的手段而被彻底掩埋了下去。 而因为林四在整个大陆都有着非同寻常的名气，再加上他在龙燕战场上做过的事情。可以预见，唐小芷的名头将会很快传到很远很远，绝不仅仅是局限在月国。 她的资料，也许迟早会出现在魏仲，苏缪，应海天，吕思，素叶……以及赤楼紫星乾蓝南齐青川等国的国王面前…… 对她而言，变化才刚刚开始而已。 但是，此时的她对外界的变化依旧一无所知。 …… 林四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学习生活‘，尽管他这里不会在宫内长住。 毕竟，在月山和月洛宁看来，他要成为一个称职合格的月王，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学。 他每天都需要上朝旁听，而现在群臣已经不会将他当成一个懵懂的新王子了。 任谁在打了那样一场不可思议的战争，并且将那块巨大的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之后，都不会被人当成寻常人物了。 而每天下午，他还是需要去月洛宁那里接受她的教导。 第853章 原因 这天下午的‘课程’，依旧是关于他封地内的一些举措，而这已经是林四带着唐小芷来到王宫一个月之后了。 月洛宁每次都是直接问一些封地内的情况，随后问起他和扬昱杜启等人当时的对应举措，最后在给出自己的意见，顺便对他们的政令进行一番评价。 她不愧是这方面的天才，哪怕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类事务，哪怕扬昱杜启都是有了数十年经验的老臣，她依旧还是有足够的资格用俯视的眼光去看待他们的所作所为。 每一项政令的的因由，想要达成的目的，其中的利弊优缺，最后可能会造成的影响，在她眼中几乎全是洞若观火。没有哪个细节能逃过她的眼睛，哪怕她根本都没去过林四的封地。 而最为难得的就是，许多她觉得不太合理的地方，她自己全都能想出更好的解决之道。 对于她在政务上天赋，林四已经是彻底拜服。 他很清楚，哪怕唐小芷在这方面也有一定的天分，但相比月洛宁，她还稚嫩得很。双方的差距，如同雏鸟比之于雄鹰。 不过月洛宁恐怕想不到，她这几天的教导全都算是‘白费了工夫’，因为林四自己已经放弃了。他只是将月洛宁所说的全部背下来而已，晚上回去再一字不落的向唐小芷叙述一遍…… 现在他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自己回到封地后，实际做这些事情的也还是唐小芷。这些政务，自己不需要去学了，需要学的人是她才对…… 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典型的厌学分子，但凡有一丝一毫偷懒懈怠的机会，他都不会错过。 而尤其无耻的是，他每次还将唐小芷的一些问题和见解记下来，第二天再一字不落的向月洛宁提出来…… 这一个月的学习，他几乎没什么进步，虽然许多东西他记下来了，但根本就没有费神去思考过。 但是，唐小芷的进步却是极大。 这一点从月洛宁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她最近已经很少再训斥林四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赞扬。因为林四对许多政令的见解已经越来越成熟，越来越面面俱到，而他提的一些问题也越来越深奥。 他的表现，让月洛宁欣慰不已。在她看来，这个家伙终于认真起来了。他已经主动对这些东西产生兴趣，不用自己逼着他去学了。只要他继续保持下去，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月王的。 当这天的‘课程’结束之后，她的脸上也不禁显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神情。 “明天你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封地的发展，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她眼内显出了一丝不舍，在这个弟弟身上，她寄托了太多的东西。 林四点了点头，对于月洛宁这个姐姐，他又敬又爱。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相对于月山，他其实更在意月洛宁的话。 “要不，这次你陪我们一起去封地吧？”他迟疑了一下，随后向她发出了邀请。 他不想她天天都如同坐牢一样幽闭在这深宫之中，如果能够出去散散心，对她而言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 月洛宁笑着摇了摇头，此时的她显得格外的温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父王不会答应的。” 林四笑道：“我向他提出来的话，他应该会答应的。” 月洛宁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不，你千万不能那么做！” “为什么？难道自己的女儿，也不能有一点自由吗？”林四脸上显出一缕愤懑，月山对他是好，但对于月洛宁，似乎一直就没有好过…… 她淡淡笑道：“自由？对你来说这里或许很压抑吧。但我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你若是对他提出这个要求，他第一个想到的念头，恐怕就是把我嫁出去。” “怎么会……”林四失声惊呼。 纵然月洛宁是他的姐姐，而非他的恋人，他内心还是本能的不想看到她嫁为人妇的那天，他无法想象那一幕。 月洛宁双眸一阵失神，这一瞬间她几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林四倾诉。 我们的父王，心目中最重的就是江山社稷！为了壮大月国社稷，他什么都可以做的啊…… 他现在宠爱你，为的就是月国江山的稳固和壮大。给你足够的扶持，群臣便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你，凉月之流便无法起异心。 而我，却是你将来继位时的不安定因素，迟早会被他‘斩除’的。嫁出去后，一切便和我无关了。 他担心自己不在了之后，我会不甘寂寞，他担心你斗不过我…… 纵然我们再和睦，纵然你是天境高手，也没办法让他真正放心，因为他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将来你继位时，我是无法继续在这王宫里呆着的。 他现在留着我，只是因为那一天还早，同时我能帮他雕琢你这个继承人，还能发挥一点作用罢了…… 月洛宁的凤眸是那般锐利，无论月山的打算还是许多年后的情形，她都几乎如同亲眼目睹过一般。 她很想大声告诉林四这一切，她也需要发泄，而林四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毫不设防的人。 然而她最终却没有说出来，自己身为月国公主，‘发泄’那种廉价的情绪，本就不该拥有吧。 这种话如果告诉林四，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吧？而为了月国更加强大，或许那个人做的是对的吧？ “你不希望我嫁人吗？”她轻声笑了笑。 林四一时语塞，月洛宁这个问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想明白了一般摇了摇头：“不希望，除非你自己有喜欢的人，而不是被他强迫着嫁给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人！” “呵……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哟。”她站起身来，将坐在对面的林四轻轻揽到了自己怀中，抚了抚他的黑发。 这是她第一次对林四展现出属于姐姐的温暖和怜爱……对于她的动作，林四没有丝毫抗拒。他从小就没有了母亲，而这一刻，姐姐这极为罕见的温柔仿佛让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从未享受到的类似感觉。 “我会的……”他闭上眼睛低声道。 月洛宁渐渐松开了他，而此时她的表情已经彻底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你可以回去了。”她淡淡道。 “嗯……”林四缓缓起身，他明白月洛宁对自己抱着极大的期许，他发誓一定不会让她难过。 他行至门口，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笑道：“你为何一直都不喜欢小芷？以后我们一起生活不好吗？”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没能问出口的一个问题。 他数次带着唐小芷来到月洛宁这里，但她每次都是一句淡淡的招呼，便直接无视了前者。 无论林四怎么将话题向唐小芷身上转移，都无法得到她的正面回应。 而唐小芷显然也知道林四的心思，她也很希望能得到月洛宁的认同，哪怕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受到冷脸对待，也依旧毫无怨言。 如此四五次之后，林四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看得出，这宫内，唐小芷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华素素的寝宫。而她内心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月洛宁这里。 对于这里，她比对月山那边还要抗拒。 任何人在连续受到这样的对待后，恐怕都没办法高兴起来吧？自己根本不该勉强她的。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了吗？”月洛宁的面色忽然变得冷漠起来。 原来她真是故意的吗？ “是的，我想知道，为什么？” “很简单，我对你们更了解。” “什么意思？” 月洛宁深深注视着他：“父王和群臣知道你很喜欢她，但他们低估了你的喜欢程度，你以为我看不出吗？没了她，你恐怕都活不下去了吧？” 林四皱起了眉，难道自己喜欢唐小芷也有错吗？ “那又如何？她又没做错什么！” 月洛宁冷冷一笑：“如何？总有一天，你会为了她荒废这月国江山的，你的心志会被这个女人腐蚀！” 林四已经来不及为此感到不忿了，月洛宁的话让他觉得可笑。 “你的推断毫无根据，你凭什么断定她是那样的人……” “她是不是那样的人我不清楚，但你是！为了她，你甚至甘愿沉寂在学园之城蹉跎时光。将来你若是为了她而荒废朝政，我一点都不意外。历史上因为女人而变得英雄气短的人，还在少数吗？” “呵，照你这说法，我还不能有喜欢的人了？” “你可以有，但你对她喜欢得过头了。你是将来的月王，儿女情长这种东西断然不能凌驾于其他所有事情之上，尤其是江山社稷之上！” “哈！这就是你反感她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做错过什么？只是因为我太喜欢她了？” “没错，我不赞成她入宫。” 林四的语气之中已经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缕讥诮：“呵，那你赞成谁？” 月洛宁面无表情道：“任何其他一个女人都可以。” “任何一个我不会爱得很深，甚至毫无感情可有可无的女人是吗？你认为这样，我将来就能将心思专注在朝政上？” “我希望是那样。” 林四仰面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怒意。 月洛宁这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他心内的怒火渐渐燃烧了起来。真亏了唐小芷这段时间还不时问自己，到底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以至于让姐姐不满意…… 你做得再好都无用啊！ 第854章 两百年前 他用一种无比失望的眼神看着月洛宁：“原来你比父王还要冷酷绝情，别忘了，我们的母亲，曾经就是父王无比深爱的女人！如果我们的母亲当初能活着来到月国王宫，你希望父王对她不闻不问，只关心他自己的朝政吗？” 月洛宁的面色变了变，但最终她却并没有‘认输’。 “你也说了，那只是如果。失去了才会念念不忘，才会无限提高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如果他当初没有失去我们的母亲……” 林四用一阵大笑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简直不可理喻，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霍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不想再继续听她继续说下去了，他一直就觉得月洛宁就像是个入了魔的人，她将所谓的月国江山看得太重了。 朝政社稷之类的东西，对她而言重过了一切，以至于她眼中根本就不存在其他东西。 而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她的‘入魔’程度有多深。深到连他们的母亲都可以去‘怀疑’，她已经快要丧失正常人该有的情感了。 林四一直想让她变成一个正常人，但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撼动她的意志一丝一毫。 走在回宫路上的他，已经暗暗决定，今后不再理会她对唐小芷的态度了，她爱怎样便怎样吧！ 自己和小芷的感情，本就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是的，其他人，任何人……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月洛宁的视线中，她缓缓坐回了椅上，久久没有出声。 她脸上并无悔意，也无落寞，哪怕她内心并不想和林四再次争吵。 但是，真的全是因为那些原因吗？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 林四刚刚回到寝宫门口时，便撞上了刚刚赶来这里的一名中年太监。这位平公公他已经很眼熟了，因为他一直跟随着月山。算是除了应飞之外，月山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眼见他出现在这里，林四心知应该是月山要见自己了。 果然，在他挤出了一丝笑容之后，对面的平公公已经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老奴见过王子殿下，陛下现在要见您，不知您有没有空……” 换作其他人，他当然不会这么客气。国王要见谁，还用问对方意见么？不过这平公公很清楚林四在月山心目中的分量，对于林四他向来都是好言好语。 当然，林四也从来没有为难过他。 “好，我这便去……”林四笑了笑，便再次转身，向着院外大步行去。 “诶！”平公公笑眯眯应诺了一声，随后又大呼小叫起来：“殿下您慢着点，老奴可跟不上您啊……” 在林四想来，自己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今天月山可能又要对自己有什么交代了。 他很可能会再次劝说自己，希望自己立即出兵攻打南齐。 说实话，这件事月山完全可以直接绕开他，毕竟月国的军队都是月山的。他大可以直接命令北方军和东北西北两路大军进入南齐境内，毕竟现在的南齐王国羸弱不堪。 只是那样的话，失去了林慕聂三人，一旦紫星王国突然介入这场战争，天境高手将无人可挡。 但是，当林四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自己猜错了。 月山并没有再提战争，只是稍微勉励了他几句，让他以后好好发展北疆的封地。 就在林四以为这次的谈话会就这样结束时，月山却忽然话锋一转，谈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话题。 “当初北谷一族从客苍山撤离时，那个阵法是你们布置的么？” 林四一时间摸不清他的想法，说实话他很想直接否认，他怀疑月山是不是也被那想当然的‘阵法宗师’名头给触动了。 林四很清楚，任何一个想要找到‘阵法宗师’的势力，都是想利用他的布阵实力去壮大他们的势力，实现他们的野心。 难道他的父王现在也有了那种念头？想要利用阵法宗师来实现他的某些目的？只是，那个阵法根本就不可复制啊！ 他并不意外月山能猜到自己头上，毕竟北谷一族在月国已经呆了快两年了。如果他们之中真的存在阵法宗师，也不至于一直这样沉寂着。 更何况月山应该一直就安排了人手暗中观察着北谷一族。 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是我。但是……” “但是那个阵法不容易布置？”月山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是的。” “你出自圣云学院，两百年前的厉元弘也出自那里，难道你在那里得到了什么？比如，他的传承？” “传承？”林四莫名一愣，他当然听过厉元弘。而客苍山那个阵法被全大陆所知之后，更是有无数人猜测那阵法宗师可能是得到了厉元弘的传承。 现在，月山也那么猜了么？ 他摇了摇头：“没有，我听过他，但不曾听过他还有什么传承。” 月山掀了掀嘴角：“看来你是另有际遇了，他有没有传承我也不清楚，但你应该知道，厉元弘当初是为月国效力的。” “是的，我知道。” “厉元弘曾经在月国王宫之中，呆了四年。他为这弦城布置了一座超级防御大阵，那阵法可以挡住天境后期的修行者，足足一个月！” “厉害……”林四不由自主的赞叹出声。 对于阵法，他是颇感兴趣的。但很遗憾，这方面他的天赋并不如军事和修行这两门那般逆天，只能算是还不错而已。 不过，他却是识货之人。在龙燕打过那么多次大战之后，他很清楚，大陆中部那些城池的防御阵，如果面对天境高手的轰击，多半是撑不过三五天的。 这已经是那些阵法所能做到的极限，无论那些阵法大师怎么改进，都无法使它们的威力再做突破。 厉元弘这个阵法非但能挡住天境高手，甚至还是天境后期高手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两者的差距，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可以说，大陆任何一个国家来攻打弦城，恐怕都没办法在一个月内攻下来，除非他们派出圣境高手吧？ 这样一座不可思议的阵法，出现在偏远落后的东南域，着实算是奇迹。难怪后来厉元弘的名气会大到那个程度，只可惜此人消失得太过离奇了。 林四一直怀疑此人后来是不是因为和当时的月国国王产生了矛盾，最后被灭杀掉了。 月山仿佛看出了心内的疑问：“厉元弘并非被杀，他是突然消失的。” 林四更加不解了：“突然消失？” “不错，当时的月国国主宗汉王是个仁厚的君王，他对厉元弘一直礼遇有加，并未束缚他的自由。厉元弘最后消失的那次，是离开弦城去向了北方的池城，随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会不会是离开了月国？”池城现在其实就在林四的封地范围内，和沧城一样，同属月国最北面的边境城池。 “这个可能很小，当时与他随行的，其实还有一百余位宫廷阵法师，以及一千名护卫军。他们那一行的目的，原本是要在池城布置另一座防御阵。但最后，他们尚未走到池城，一天夜间，厉元弘离奇失踪了……” “离奇失踪？” “没错，厉元弘此人，并不是修行者。可事后一千护卫军连同池城两万边军封锁边境，沿线搜索了方圆数千里，也未曾找到他的踪迹。” 林四这才终于发现了蹊跷之处。 即便厉元弘那一夜悄悄潜走了，他一个不具备修行实力的人短短几个时辰又能跑多远？而在大军的严密搜索之下，他不可能跑得远。 “或许是有人接应他？”他猜测道。 月山摇了摇头：“当时的人可能会那样想，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那样。若真有人接走厉元弘，那必定是看重了他的布阵才华，想要他为自己所用。那样的人，必定属于某个别有用心的势力。但现在已经过去两百年了，大陆可有哪个势力的阵法水准远超其余势力？” 林四微微点头：“确实，那看来，他真是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逃离了月国。” 月山脸上显出一缕讥诮：“或许吧，如果他一直留在这里，月国可能早已变得更加强大。毕竟他的阵法，后世那些人根本就看不出门道。” 这一点，林四也曾经听说过。 厉元弘虽然消失了，但他还是留下了不少手稿的，只是后来被许多大国与大门派搜刮走了。而另外，无论当初银城留下的天火大阵的残余，还是弦城这个完好的防御大阵，都是他留在世间的痕迹。 但是，两百年过去了，那么多想要研究他的人坐拥这些东西，却依旧一无所得。 他们根本看不懂厉元弘的那些手稿有什么特别的，他们复制了弦城的防御大阵，可最终别说是防御天境高手，就连普通人都挡不住，完全就是个废阵而已。 “那是月国最耻辱的一段历史，门派高手，大国臣子出现在这月国王宫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而宗汉王却只能忍辱陪笑予取予求。” 月山的语气渐渐变得尖锐起来，林四能看得出他非常的愤怒，哪怕他是两百年后的月王…… “那短短两年，对于弦城而言，是极其漫长的两年。那些跳梁小丑般的高阶修行者在这里互相争斗，肆意妄为。不知多少无辜弦城民众被他们随手灭杀，甚至就连后宫之内的妃嫔宫女都未能幸免…… 那些所谓的阵法大师，撬走了厉元弘布阵所用的灵石，瓜分了他的手稿，甚至还卷走了王室藏书阁的大量藏书…… 如果不是因为月国太偏远太弱小，根本没有太多能够吸引那些大势力的东西，或许当时的月国已经亡了。 这段历史，在月国史书上一直语焉不详，但却是事实。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别人动你，并不一定是因为和你有仇怨。只要你比他们弱，便足以成为他们欺侮你的理由。” 第855章 手稿 林四明白月山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还是希望自己能改变主意吧？ 他想用当年月国受到的屈辱来‘唤醒’自己，让自己对周边各国以及大陆各大势力充满敌意。 他盼望着自己能够在这一席话之后，立刻变得怒发冲冠战意滔天，从此带领着麾下大军东征西讨，将过去的债都讨回来。 但很可惜，他做不到。 两百年前的事情，对于林四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了。 就在一年前，他还以为自己不是月国人，他如何能够对此感同身受？ 他确实厌恶乃至痛恨当年那些在弦城胡作非为的人，但那只是出于同情弱者，反感欺凌霸道的天性。 如果当初厉元弘出自青川或者出自南齐，而后青川南齐遭受了当初月国那样的对待，他现在同样也会反感欺凌那两国的那些人。 “只要我还在，月国便不会再受到欺侮。”他最终，只能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这句话听上去豪气无比，但却无法让月山满意。 从林四这句话中，他听出了另一层意味。 他没有完全将月国当成自己的‘家’，更没有真正以这个家的主人自居过。他仅仅是从一个外人，变成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守护者而已。 “你若是不在了呢？”他淡淡问道。 林四一时语塞，他哪里想过自己死后的事情？他很想说，没有永远不倒的王朝，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琴英当年将整个大陆都统一了，最后呢？那个庞大的帝国现在又在哪里？ 但他明白，一旦他说出这句话，月山只会更加失望。 “罢了……”月山重重叹了一口气，仿佛很是疲惫：“这个东西，或许对你有用，你拿去吧……” 他从面前的桌案上拿起了一本薄薄的泛黄书册，而后应飞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最终递到了林四手中。 林四满心疑惑的接过这本书册，心道这难道是什么功法秘籍？可是如果月国王宫之中如果真有什么绝世秘籍，也早该有人去练了吧？ 而后，他的眼中便露出了极度不可思议的神采。 面前这本书册上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但他知道有个人一定全部认识。 在圣山的地宫之中，在十方楼总部的那间书房之中，他都看到过类似的文字。那种文字是琴英留下来的，惟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慕哲平能认出它们。 “这是？”他失声道。 “厉元弘的手稿，既然你对阵法也有涉猎，或许这东西能让你有所启发。” “什么？厉元弘的手稿？”林四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 他原本以为这可能是连琴留下来的东西，毕竟慕哲平说过，连琴很可能就是琴英转世，那么他会这种文字倒也不算奇怪。 而月山当年毕竟还是和连琴一起当了几年兄弟，会有他留下的物品倒也不算太过奇怪。 哪知道，这竟然是厉元弘留下的…… 那么，厉元弘其实也是那个世界的人？这一瞬间，林四只觉得荒唐无比。 这苍罗大陆，究竟有过多少位外来者？ 又或者，其实琴英已经在这大陆转世过很多次了，连琴是最近的一次？至于厉元弘，正是两百年前的那次？只是因为他那次没有修行天赋，所以后来又选择了继续转世？ 是啊，厉元弘的阵法本就超乎寻常，完全领先了这个大陆。 从他出身的圣云学院以及偏远月国来看，似乎根本就没有教导出这种人物的条件，如果说他自身没有点特殊际遇，林四都不会相信。 可是，这未免也太特殊了吧？ 月山哪里知道他内心震撼的是这些东西，他只当林四在为厉元弘这位两百年前的阵法宗师的遗物而震撼。 他轻声笑了笑：“当时厉元弘的诸多手稿，乃至弦城之内所有有关阵法的书册全都被那些人搜刮一空，但这本却因为无人认识，而意外得到了幸免，最终被宗汉王保存了下来…… 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这手稿上说了些什么。这上面的文字，连琴可曾教过你？” 确实，这手稿上面虽然有一些简单图形，但却和阵法完全无关。而最重要的是，上面的字根本无人认得出来。 会被那些人当成无用的废品随手丢掉也不奇怪。 不过月山这句话，也让林四彻底确认了一件事，连琴确实和慕哲平那个世界有关。 连琴有没有教过连山那个世界的文字，林四并不清楚，但在他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他从青月森林苏醒后，这个世界的文字他便本能的能够认出来，但那个世界的文字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他摇了摇头：“没有教过，但这本书，对我应该会有大用处！” “那就好……”月山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 翌日，林四和唐小芷的离去，并没有造成来时的轰动，不过依旧有许多弦城民众闻讯赶来为他送行。 对于这位战功卓著的王子殿下，他们有着发自内心的喜爱。 一直到马车行出城门十余里，他们周围才终于无人跟随。 林四不禁再次拿出了那本厉元弘的手稿，但很可惜，他一个字都看不懂。 此时他恨不能立即飞回明城，然后找到慕哲平一起研究这本手稿。 他不在意上面有没有阵法的精要，他想要知道的只是一个答案——厉元弘究竟和琴英有没有关系？ 只是，这一趟他却不能直接回去，他必须先去学园之城一趟。 上次从那里出来，还是因为月洛宁大婚的消息，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这一趟除了要再次见见唐父唐母之外，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和容雨谈谈。 他不确定容雨还会否如从前那般对待自己，毕竟他的身份已经从连琴传人变成了月山的儿子。而另外，他上次占领过沧城，那里的帮会实力在那场巷战中烟消云散，残月会也不例外。 林四不知道容雨这个残月会前任帮主会怎么看待这件事，虽然残月会不是他亲手剿灭的。 这一路他并没有在沿途城池停留，多半是走到哪就直接在哪里露宿，他不愿意再在月国各地造成太大动静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成名的苦恼，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被人认出来，立刻便会迎来极大的轰动。无论吃饭时，还是睡觉时，他身边，他屋外都会有许多人‘守候’着。 他们为的，只是看看这位立下了赫赫战功，几乎已成月国传说的天境王子。 他能感受到每个人的善意，对此他铭感于心，但他还是尽量不想给每个地方带来麻烦。 不过，尽管他已经极力避免，在进入学园之城后，他还是再次带来了更大的轰动。 他们的马车边以极快的速度被围上了成千上万人，随行的数十名侍卫顷刻间便处在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人数在不断增加，最终林四不得不挽着唐小芷的手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眼见他们出现，人群之中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喝彩之声。 人们已经知道，王子殿下选定了他未来的王后，便是他身边那位少女，同样也是他在学园之城时的一位女同学。 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强大无比战无不胜的王子殿下，同时还是一个用情专一，从一而终的人。他虽然越来越强大，甚至成了月国王子之后，也依旧没有忘记当初的恋人，哪怕她根本就不是修行者。 这必将成为又一段佳话，人们不清楚他们的具体交往过程，但并不妨碍他们为此幻想出无数感人桥段。 而在学园之城，类似的故事更是数不胜数，毕竟林四和唐小芷就是在这里相识的。 周围人的热情，让林四和唐小芷都有些受宠若惊。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此时都能引来人群之中的阵阵善意笑声…… 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林四才终于带着她‘突围而出’，来到了唐家的药馆。 但这里的一幕差点让他们眼晕，药馆内同样已经挤满了慕名而来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终，还是城主扶远亲自派了城卫军前来维持秩序，再加上林四亲自出面劝说，人群才渐渐散去。 而那时候，已经是他们到达学园之城的一个时辰之后了。 唐父唐母依旧康健无比，只是在见到林四之后，他们一时间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上一次林四回到这里时，虽然携带着圣山之战以及斩杀天境高手的光环，但毕竟还是个平民，他们尚且还能将他当成朋友看待。 而这次他回来时，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月国王子和权倾一方的北王，他的战绩已经在民间被编成了无数个版本。 哪怕他曾经天天都会出入这家药馆，甚至多次留在这里吃饭，但现在他们依旧感到了一丝距离。 在他们打算见礼之前，林四已经提前伸手拦住了他们。 “伯父伯母，将来你们也算是我的父母了，又何必如此……”他苦笑不已。 而这句话，已经等于是直接承认了唐小芷将来的地位，一时间药馆内几名竖起耳朵的账房伙计都忍不住为唐父唐母狂喜起来。 唐父唐母的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从林四还是个来路不明的转境修行者时，他们就没有阻止过唐小芷和他的往来，他们自然也希望两人这段感情能一直持续下去。 一番寒暄之后，唐小芷被唐母拉到了后院去说话了。而林四在离开这里之后，便径直去向了自己当初的住处。 第856章 小女孩 远远的，林四便看到街角附近有几名士兵在那一片区域徘徊。 原先这里只是一片平民区，是没有士兵长期巡逻的。他摸了摸鼻子，猜想这可能是扶远的手笔。 他成为月国王子，征北大将军，天境高手之后，当初的住处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这里会被人时常光顾也不算多么奇怪。 扶远恐怕只是为了尽量保持这里的完整。 林四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悄然出现在了当初那间房子的外面。大门被紧紧锁着，从锁上的锈迹来看，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这里了。 他绕到后院，在墙角处一片杂草丛中找出了钥匙，刚刚转过身，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过得良久，他才微微一叹，弯下腰将那钥匙放了回去。 罢了，这屋内已经没有其他人，再进去又有何意义？ 满园的杂草小树已经长得足有大腿般高，篱笆围墙也已经被斑驳的不知名藤蔓所覆盖。 他看着不远处那块大石，时而回想着当初唐小芷带着小云坐在上面，而自己和老慕在一旁说说笑笑烧饭做菜的场面。时而又回想起自己和老慕聂河联手对决容叔的一个个夜晚，那时候整个院落几乎被他们摧残得寸草不生…… 他长叹了一口气，仰面望向四周，这条巷道此时显得无比幽静。 一年多前，他们回到学园之城时，这里曾经空前的热闹。 那时候他们左边是聂河蓝岚蓝海一家，右边是容雨小云一家，对门则是若若的住处，而不远处还有卫轩郁荼古卿巨垒等人的住处…… 而在几个月前，他们都已经纷纷去了北疆，留下的只有满地的荒凉。这让他心内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可避免的悲凉情绪。 他忽然自嘲般笑了笑，自己又何必这样伤春悲秋？这些人又没有永远离开自己，只要自己回明城，就立刻又能见到他们，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他缓缓移步，向着邻近的那片后院行去，那是容雨的家。 透过被修剪得齐齐整整的篱笆孔洞，他看到了那院落内的小女孩。 那是一个看上去仅有五六岁的小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编织成了数条细小的辫子，辫子上还点缀着几朵小花，林四明白那肯定是唐母的‘杰作’，因为容雨绝对不会那一手。 此时的她正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以林四的目力，足以看清那纸上惨不忍睹的涂鸦。 不过小女孩却显得很是认真，皱起的秀眉，一眨不眨的眼睛，微翘的鼻子以及紧紧抿着的小嘴似乎都足以证明她现在有多么专注。 林四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粉雕玉琢般的漂亮小女孩，正是已经大半年未见的方嘉云。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林四心内涌起了一抹惭愧。当初方羽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他们时，自己曾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照顾她。 她确实被照顾得很好，但却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这些年自己长期在外奔波征战，每次回来看到她，都会忍不住惊讶她竟然长那么大了…… 当初她才两岁不到，而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五岁多了。 看着正在忙着自己事情的小女孩，他顿住了脚步，甚至连呼吸都渐渐放缓了下来，就那么隔着篱笆静静望着，一时间竟然不忍去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连通院落的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满头白发的容雨出现在了小女孩的后面。 “哈，小云，我来看看你在画什么？”他笑眯眯走上前来，俯下高大的身躯凑近观看她的杰作。 “不准看，我还没画好呢！”小女孩连忙伸出小手去挡面前的画纸，同时凶巴巴的作势要推开他。 “就给容叔看一眼嘛！”容雨苦着脸哀求道。 “不行不行，画好了再给你看。”小女孩背过身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容雨笑眯眯道：“那你告诉容叔，你打算画什么？” 方嘉云的声音清晰如同银铃：“我在画很多人！” “很多人？哪些人？” “有容叔，有小芷姐姐，若若姐姐，蓝岚姐姐，还有小海，慕大哥，聂大哥，卫大叔，郁荼大叔……”小女孩一口气说出了许多人名。 听着她那充满稚气的声音，看着那天真无邪的乌黑眼珠，容雨一时间差点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那些人都是陪她玩耍过的人。小女孩不知道谁好谁坏，更不知道谁强谁弱，她在意的，只是谁和她最亲。 然而，在五六个月前，他们就已经纷纷离开了这里。这里原来的那些当地民众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搬走，现在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了…… 他颤声道：“他们都走了，小云以后还会认识很多新朋友……” 小女孩大声打断了他的话，她猛烈的摇着小脑袋：“我不要，不要！我就要他们！” 篱笆外的林四默默垂下了头，刚刚那些人名之中，并没有他。 当初自己才是最先被方羽托付的人，自己的名字，本该是第一个出现在她口中的，但现在被遗漏的恰恰就是自己。 是啊，小孩子的忘性很大，往往一年不见，就会忘掉对方。可她的感受，却也是最直接的。 那些人在五六个月前离开了这里，她依旧还记得他们。 但自己，离开这里却已经快一年了。自己一直以来都疏忽了她，所以她便也忘了自己，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么…… 或许，这便是上天对自己的一次小惩罚吧？ “谁？”容雨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 “是我……”林四缓缓出现在了院内。 容雨没有再说话，一时间，两人只是静静互望着，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内那浓重的复杂意味。 林四同样在沉默，纵然他有着无比出众的口才，但现在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你是……林大哥！” 最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小女孩，她终究还是认出了林四——这个从小就照顾过她，但又总会长时间消失的‘怪大哥’。 她飞快的向林四跑了过来，脸上有着止不住的欣喜之色。她认出来了，这也是她的一个玩伴。 林四连忙踏前两步，一把抱住了她，他生怕她会被地面上那些石子绊倒。 “哈哈，有没有想林叔叔？以后要叫叔叔知道吗？”他一边用自己的脸去蹭她粉嘟嘟的脸颊，一边故意打趣道。 这是他当初经常和容雨争论的一件事，小云比他小太多了，他一直将她当女儿看，哪能喊哥哥？ 而后他终于听到了容雨那带着好气又好笑意味的声音：“你这浑小子，没大没小的！你方五叔的女儿，和你当然是一辈的！” 尽管他在‘斥责’自己，但林四却感动得差点落泪。类似的语气，他已经从容雨口中听到过无数次了。 他一脸惊喜的抬起头：“容叔，我回来了！” 第857章 同行 这天晚上，他们终于聚在了唐家。 小云在见到唐小芷之后，明显是高兴得不得了，一整晚都腻在她身边不肯离开。 毕竟，她大部分时间其实都住在唐家，而唐小芷除了之前这几个月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这学园之城。 对小云而言，唐小芷算是认识的人之中，亲近程度排名前两位的好朋友了。 此情此景，让林四容雨和唐父唐母等人也忍不住笑容满面。 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林四并没有提起月山和连琴的那些事，他相信慕哲平早已对容雨道出全部实情了。 他能如过往那般的态度对待自己，已经让林四感怀莫名。 他也没有提起沧城的残月会，他不想再提任何有可能会影响他们关系的事情。 容雨似乎是真的放下了一切，他恢复了以往面对林四时的自如姿态。无论林四是天境强者还是月国王子，在他眼中都只是个晚辈而已。 他询问了林四征战北疆的一些战争过程，尤其是林四对战两大天境的过程，更是让他赞叹出声，而唐父唐母则是惊呼连连。 那种层级的战斗，对他们而言着实太过遥远了。 一直到这顿晚饭快要结束时，林四才忽然笑道：“容叔，你也已经是天境高手了吧？” 他这句话，让唐家三人为之一惊。 而容雨则是摇头失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吗？没错，我在一个月前偶有感悟，随后花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时间方才晋入了天境。为此差点害得小云饿坏，还好有你唐伯母的照顾，真是惭愧惭愧……” 东南六国，几乎没有出过天境高手。如果没有林慕聂三人的存在，他晋入天境的消息，非但会引得月国和周边各国为之震动，甚至就连大陆中部的那些势力也会为之侧目。 对于任何一个修行者而言，晋入天境都是无比重大的事情，那代表着他们终于成为了这片大陆上真正的强者。 然而现在在他眼中，晋入天境这种事，似乎还比不上那个小女孩饿肚子重要。 唐母连忙摆手道应该的，她可是很清楚天境高手意味着什么。在过去，这种人物根本就是活在传说中。 林四微微一笑，终于说出了憋了很久的那句话：“容叔，和我们一起去明城吧……” 这次他和唐小芷只会在学园之城呆三天，三天之后便会去明城，此行唐父唐母也会随行。 从此，他们很可能就不会再回这里了。 他的话音一落，容雨便沉默了下来。 面对众人期盼的目光，他不太自然的笑道：“我还是算了吧，留在这里照顾小云便好。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林四默然，他终于明白，纵然容雨没有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但某些事情依旧在他内心留下了沉重的创伤。 是了，当年月山连琴那五兄弟，最为看重情义的人，或许就是他吧？ 对他而言，兄弟之情，几乎重过了一切，甚至成了他的一种寄托。 然而他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月山杀了钱无垠，连琴杀了樱梦，方羽被门派高手围杀…… 他所坚持所看重的那一切，似乎根本就只是个笑话。 他不知该怎么劝慰容雨，对于当年那些事，他根本就没有立场去评论。 而另一方面，他曾经的‘事业’——残月会，也已经烟消云散…… “你还老骨头？天境高手都老了，我们岂非更老？再说没了我们，你怎么照顾小云啊？你会给她梳头么？会给她做饭么？” 最终打破平静的人，竟然是唐母。 或许是一起认识的时间也有几年了，尤其容雨还经常来这里混吃混喝，她对这位新晋的天境高手根本就没什么敬畏感。 容雨一脸愕然，旋即哑然失笑。 “咳咳！”他重重咳了两声，望向旁边一无所觉只顾玩耍的小云，整个人像是忽然之间就被说服了：“你说得没错，看来我还真不能不跟着你们一起去了。” 是啊，唐父唐母再离开这里，她岂非更加孤单？ 林四一脸惊喜的站起身来，他生怕这件事再出什么意外便直接大声道：“那就这么定了，大后天我们便一起动身！”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林四悄然拜访了一些人。 他最先去见的人，是圣月老院长。在指挥作战方面，林四正是在他这里才得到了系统的学习。否则他只能算是野路子，偶尔想个奇计或者指挥几十数百人还可以，更大的场面他也无法面面俱到的。 虽然当初这位老院长因为战棋水准而看错了他，认定他在指挥方面是一根朽木，但林四依旧感激他的一番栽培。 他甚至想将他也接到自己的封地，他很清楚这位老人的能力，但却被他婉言谢绝了。 他真正的两位学生，叶弘已经在林四的麾下效力，而纪冰云早已回到了千宋国。现在的他，似乎已经无欲无求了。 林四不再打扰他的平静，随后他相继去见了圣云院长，天武的老医师，以及扶远这位城主。 他很清楚，自己下一次再回这里，已经不知要等到哪一年了，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来这里。 这次，就当做是告别吧！ 第三天他们一行人低调的离开了这座没有城墙的超大型城池，没有再引起太大的波澜，而他们的队伍之中，除了容雨小云，唐父唐母之外，还多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便是他们当初的班长扶薇。 她现在已经是四年级学生，而在学园之城，四年级便已经很少会在学院内呆了，多半都会开始谋求出路。 扶薇没有如同父兄那般从政，同时又没有修行天赋，最终选择的道路，还是她在学院所学的医术。 学园之城这几个月来，本就已经有无数学生开始流入林四的封地，开始从事着各行各业的工作。扶薇选择去明城，倒也不算太过奇怪，更何况她的兄长扶摇也在那里。 她的加入，让唐小芷兴奋不已。扶薇算是除了若若之外，和她关系最好的女孩了。在班级时，她就一直很关心唐小芷。 而除了扶薇之外，另一个人就和唐小芷不太对付了。 来自圣月学院的华茜茜，现在同样也是四年级了，而她的实力已经是元境后期。换在往年，这等实力足以排进学园之城学生之中的前十，也会成为许多学生口口相传的对象。 更何况，华茜茜还有一手远超其他同学的剑术。 但这几年，恐怕她们很难再有这种待遇了。林慕聂三人，以及宗越薛尘扶摇等人的成就，已经让后来的学生很难再超越了。 无论他们是元境初期还是元境后期，哪怕是极境，都无法再引起太大的惊讶，因为其他人总会首先将他们拿来和林慕聂这几人对比…… 华茜茜的姐姐华素素虽然成为了月国公主，但她除了大婚那段时间留在弦城几个月之外，其余时间依旧还在圣月学院学习。 当然，因为华素素，她现在在学院的身份早已大不相同。圣月图书馆三四层，她也早可以随时进出了。 这些年他和华茜茜很少见到，但和初见时印象中那个顽劣小姑娘相比，现在的她已经变得安静端庄了许多。 唯一始终未变的，或许就是她对修行的执着了。除了谢少英之外，她是林四见过的对修行最痴迷的人。 林四能看得出，华茜茜的天赋甚至要比宗越薛尘等人更高。但很可惜，一直留在学院内的她没有他们那种际遇。 他有些遗憾，当初圣山之战时，要是把华茜茜也带上就好了，那样地宫之中的源珠她便也能分一杯羹。 至于华茜茜和唐小芷的关系，他也很是头痛。 这两人一个心直口快，一个心思极多，华茜茜第一次见到唐小芷就被她骗了一次。之后虽然慢慢熟悉了起来，但两人一直就互相看不顺眼。 对此，林四也是无可奈何。 这一路上，唐小芷和扶薇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但华茜茜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留在他身边，向他请教着积累了很久的修行问题。 剑术方面，林四足可以给她无数的指点。但灵力修炼上，他也没有太多经验，毕竟他修炼的是印力，不过好在队伍之中还有容雨的存在。 就这样，他们一边欣赏着沿途风光，一边有说有笑，最终在十天之后到达了明城。 容雨和小云的到来，让慕哲平喜出望外，他迫不及待的迎了出来。 而扶薇和华茜茜的到来，同样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安顿他们和唐父唐母，已经不需要林四去操心了，自有扶摇和下属那些官员去安排。 一直等到夜间，白天重逢的喜悦和欢闹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才再次推开了慕哲平的房门。 这段时间，那本厉元弘的手稿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他很清楚，他身边能解开这手稿内容的人，惟有慕哲平。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哪怕看到林四进门，也没有任何变化，看来白天重新见到容雨和小云让他的心情很好。 但在林四掏出那书册，并且说明来意之后，他的面色才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曾经的阵法宗师厉元弘也会那种文字？”他缓缓接过了那本书册，眼内充满着不可思议。 第858章 真正的过客 林四能想到的地方，慕哲平也能想到。 在看到那熟悉的文字时，他的第一反应和林四一样，同样猜测厉元弘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无意中来到了这里。 又或者，他和连琴一样，也是琴英的转世，只不过是两百年前的一位。 他快速翻看起了这本薄薄的书册，他的表情时而不解，时而惊讶，时而恍然，时而震撼……着实是精彩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下了这本仅有十余页的《厉元弘手稿》。他长出了一口气，看向林四的表情也变得极为复杂。 “上面说的什么？他是什么来路？”林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慕哲平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仿佛想要将什么东西从自己脑海内驱走一般。 “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在甘城分兵前夜的那次交谈吗？” 林四双眉一皱仔细回想起来，随后渐渐想起了当时的谈话。那一晚，他们先是对之后的战争进行了一番计划，随后慕哲平为了开解了一番关于唐小芷的事情，最后他们谈到的则是慕哲平本人的一些情况。 他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难道厉元弘和那晚的谈话有关。 “你当时说我总是用局外人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内心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过客。厉元弘，他和我一样，也是个过客，而且是真正的过客……” “什么意思？”林四有些不解，但很快他的面色便陡然一变，仿佛联想到了什么。 慕哲平无奈的笑了笑：“你终于猜到了吗？没错，他来到了这里。后来，又离开了……” “什么？”林四惊呼出声，哪怕他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但经过慕哲平亲口证实之后，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这就是他离奇失踪的原因，他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至于他有没有成功回到那里，我们无从得知……” “怎么会这样？”林四双目失神，喃喃自语。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自己拿回了这本书册，同时还第一时间如献宝一般让慕哲平看了它。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回去，他一定会将这本书提前撕成粉碎…… 哪怕，这样做很自私！ 是的，既然厉元弘能回去，那慕哲平，应该也能回去。而他，似乎也一直都有着回去的念头，只是之前根本就毫无头绪，所以只能算是一个虚幻的念想而已。 现在，这本由自己亲手交到他手上的书册，却让这个虚幻的念想变得真实了起来。 厉元弘连修行者都不是，他都能回去。那更加强大的慕哲平，自然也没有多大问题…… 而回去后，想再回来只怕是不可能了。林四听他说过，那个世界是没有什么灵力印力，更没有什么阵法魔核灵石的。 从此，他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从此，他最好的兄弟，便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失去慕哲平之后，会对他身边的实力造成多么大的损失？ 慕哲平的个人实力堪比林四，他的指挥才能不逊于林四，他不会也不想和林四作对。这世间再没有另一个这样完美的好伙伴了。 但林四此时根本无心去想那些。 他只知道，当慕哲平离去后，自己此生可能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如他这般，可以和自己不分彼此，可以互相开解，互相无所顾忌的玩闹，同时又有着许多相似际遇，互相极其了解的知己了。 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连琴的那些兄弟，纵然知道他有天印，但他们却也不知道他和琴英，和另一个世界的关系。 而慕哲平，连这个都告诉了他，而且也只告诉了他，这是何等的信任？ “你要离开吗……”他的声音在颤抖，从没有哪一刻，他如现在这般，觉得自己的脊背都在发凉。 他面前的慕哲平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一瞬间，林四几乎脱口而出想要挽留他，哪怕用尽一切办法。 但最终，他却没能说出口。 “我也没想到，这原本以为不可能实现事情，竟然有人提前做到了，而且是利用阵法……我的心也很乱。” 林四没有吭声，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很想故意笑一笑，然后说恭喜你，祝贺你，我为你感到高兴。 但却根本笑不出来，也说不出口。 他能看得出，慕哲平现在的心情并不是欢呼雀跃，他同样心乱如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涩声问道：“这手稿，究竟写了些什么？” “啊？”低垂着头的陷入了深思之中的慕哲平仿佛被惊醒过来一般，他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这手稿，有一大部分都只是发泄的话。厉元弘和我一样，也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不同的是他没有修行能力，只有一手阵法天赋……” “然后呢？”林四低声问道。 “我因为这身实力，在这个世界倒也算是过得快意自在。但他不同，他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他只是醉心于阵法。而且，他没有足够的实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在见到宗汉王之前，他过得很穷困，他不敢展露过多的阵法天赋，生怕别人怀疑他的身份来历。 哪怕是被宗汉王礼遇，他也很清楚，那是因为他有被器重的价值。或许某天宗汉王心思转变，又或者新王继位，他的命运可能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能我们那个世界的人，大多不习惯这种生活吧？ 他对这个世界，充满着警惕和怀疑，没有丝毫归属感，对月国也是如此。他之所以布置天火大阵，只是不想被草原人追杀丧命，他无时无刻不想回去……” “然后他就办到了？” 慕哲平笑着摇了摇头：“他确实是阵法宗师，也许是古往今来最强的一位阵法宗师，他对阵法的理解，和这个世界那些人的角度完全不同，但你还是高估他了。回去又哪有那么容易，这可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传送，那个世界在何方，我们都无从找到，布阵又从何说起？ 而另外，我和厉元弘的身体，其实原本都属于这个世界的某人。不同的是，厉元弘在这个世界有父母亲人，而慕哲平没有。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只能算是……灵魂吧？你听过灵魂能用阵法传送的吗？” 林四摇了摇头，哪怕慕哲平所说的内容无比离奇，他也没有心情去惊讶了。 “没听过……那他后来是怎么做到的？” 慕哲平幽幽一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对杜启编造的那段谎话吗？其中有一句是真的，我确实来自月国池城。那里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只不过，之后我一路向北，才误入了十方楼的乾紫分部。” 林四脑海内闪过一道灵光，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厉元弘当初消失的地点，就是在了池城附近。 或许，那个地方，便是他们离开的关键。 “厉元弘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同样也是池城。他在这个世界呆了将近四十年，他早早就怀疑到了自己出现的地点，而后他果然有了发现……” “什么发现？” “那里本就有一个阵法，因为那个阵法，我和他，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林四不解道：“你刚刚不是说，灵魂不能传送吗？而且那个阵法怎么可能影响到你那个世界？” “因为源珠和天印，以及琴英。这三者合在一起，能发生什么，谁也无法想象。” “怎么又和天印扯上关系了？不是说厉元弘连修行者都不是吗？他怎么可能得到天印？” “他有没有天印我不清楚，但你怎么突然糊涂了，将时间从厉元弘的时代再往前推八百年，池城现在的位置是哪里？” 林四现在也算是看过许多书籍的人了，当慕哲平提醒之后，他才终于想起了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重大细节。 千年之前，异大陆攻伐苍罗大陆，各门派死伤惨重，山门崩毁。直到琴英将那些侵略者赶出去，并且建立起了一个统一的大帝国之后，各门派才纷纷退出了各自原本的驻地，隐到了更加偏远的深山亦或海外。 一则那些门派山门早已被大战所毁掉，已经没有多大价值。二则当时门派人才凋零，奄奄一息，留在大陆这个统一的帝国，只会迎来官方势力的管束和打压。 千年之前，东南域并非什么落后的地方。那时候，有一个超级宗门矗立在这里，现在东南六国所辖的疆域再加上乾蓝紫星等国，乃至更加偏远的海外，都是那个宗门的地盘。 那个宗门，便是心宫。 心宫当时的总部正是在那片地域，包含了池城周边那片庞大山林，只是后来那片山林大多被毁掉了而已。 那场大战，心宫的山门自然也没能得到幸免，如果不是琴英横空出世，只怕这个宗门的人会全部死在那场战争中。 而战后，心宫并没有得到琴英的特别关照。 于是她们最终将宗门迁到东面数万里之遥的海外，也就是现在的心宫总部位置。 当时那一两百年间，偶尔还会有心宫门人回到故地感怀一番。但后来碧澜帝国统一了这里，而后月国出现，甚至还在这里建了城。 这里渐渐出现了许多的普通民众，几百年后，千年之后，就连当地的人也根本不知道池城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去了。 心宫的人或许都已经渐渐遗忘了这里，毕竟这里早就没有任何心宫的痕迹了。如果不是慕哲平提起，林四都想不起这个细节。 然而现在，他终于明白，慕哲平为什么会说池城和琴英、源珠、天印有关了。 没错，他们还记得，那从不知名的未知空间飞出来的源珠天印，带着一道流光，在虚空之中进行了一场漫长而又壮烈的旅行。 而它最终坠落的地方，便是苍罗大陆。结合琴英后来崛起的经历，他们不用猜测也知道，琴英便是被那最终源珠和天印‘眷顾’到的人。 当时的琴英，正是心宫的人啊。他当时身处的位置，岂非正是现在的池城？ 第859章 回去的路 池城距离明城，不过三千里而已。 以林四和慕哲平全速奔行的速度，赶到这里，只需要半天时间不到。而现在，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当年的‘遗址’之中。 他们两人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此行的目的地，这件事，他们没打算让其他人知晓。 对于林四而言，他当然不想慕哲平离开这个世界。 他内心甚至有着挥剑将这片山林夷为平地，断绝他‘归路’的冲动。 他能看得出，慕哲平内心其实也很是彷徨，很是犹豫，他并没有真正下定离开的决心。即便自己那么做，他应该也不会恨自己。 他依旧会留在自己身边，因为他一直就是这么的‘包容’自己。如同一个年纪相仿的‘长辈’一样，一直扶持着自己…… 然而最终，林四还是陪着他一起来到了这里，甚至帮着他一起寻找那所谓阵法的踪迹。 他不想他的内心留下遗憾，哪怕最终选择了离开，也是没有遗憾的离开。 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帮自己。 对刺杀杜启那些十方楼刺客出手，去学园之城，劫持月洛宁，结拜，去千宋，去参加圣山之战，留在龙燕打仗，回月国打仗，建设封地…… 无论哪一次，都是林四率先做出了决定，而他从未有过任何的反对，更没有任何逃避，他对他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支持。 这一次，终于到他自己想要做某件事情了。 帮他做好这次的事情吧，全力的帮他！林四一边仔细翻找着山林内的每一片腐烂树叶，一边默默想道。 寂静的山林内，偶尔传来几声鸟雀鸣叫之声，除此之外，便只有两人悉悉索索的翻找之声。 这里并不算什么深山野林，不远处便有一条足够马车通行的山路，偶尔也会有附近的山民进来砍柴打猎。而这片山林，就是慕哲平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第一眼看到的画面。 他们从早一直翻拣到了中午，两人谁也没有提到吃午饭，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而是继续寻找着，一直搜寻到了深夜时分，却依旧还是一无所获。 以他们的实力，纵然是不想出手太重破坏了某些重要物事，寻找的速度依旧要比常人快太多，尤其他们还有着神识感应能力。 这一天下来，方圆三四里的山林几乎已经被他们彻底翻了数遍，就连地皮都快要被刮起数层了。 然而所谓的阵法根本就不见踪影，阵基，灵石，阵眼，这些东西全都不存在，这里似乎就是一片普通的山林。 不知过了多久，慕哲平那带着一缕疲惫的声音传入了林四耳内。 “休息一下吧……” 林四一边向他走来，一边点了点头：“也好，或许我们应该静下来想一想，这样盲目的找下去，可能不会有结果。” 慕哲平不顾形象的直接坐在了满是泥土的地面上，随手从带来的包裹中掏出了食物分给他。 “是的，我早该想到，如果真的这么容易找出那个阵法。那这千年来，进山砍柴的山民即便不会被传送走，也会在无意间破坏这里的阵法了。根本等不到我和厉元弘那个年代，阵法就会失效……” 林四一边接过食物，一边微微颔首：“没错，厉元弘在银城那场大战之前，就已经四十余岁了。在那之前，他恐怕已经有无数次来到这里，才最终找到了出路。现在两百年过去，这里早已变化了太多，我们想要在一天之间就找出来，本就不太可能。” “嗯，你说的对。”慕哲平点了点头，随后将精力放在了面前的食物上。 他决定先让脑袋清醒清醒，或许有些关键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随后他就见到身边的林四骤然一拍大腿：“我想到了！我们可能都想差了！” “嗯？”慕哲平嘴里的一口食物尚未来得及咽下，此时只能一脸呆愣的望着自己最好的兄弟。 他这么快就又想到了自己没能想到的地方吗？这是他第几次突发奇想了？论及头脑的灵活程度，论及思绪的天马行空，或许无人能和他媲美吧…… 他看到身边林四眉飞色舞的站起身来：“我记得你昨夜说过，厉元弘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天印和琴英的存在，而源珠他更不可能知晓！因为他连修行者都不是，那么在他眼中，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阵法，而是一个将自己吸过来的神秘地域！” 慕哲平目中透过一抹恍然之色，他也反应了过来。 “是的，他在那手稿上面说过，他打算在这里布置一个超级传送阵，借助这里原本的布置回去。我们一直都以为那原本的布置是琴英留下的阵法，难道它其实不是阵法？” 林四用无比确定的语气道：“绝对不是琴英布置的阵法！否则他自己为何不回去？” “或许他不想回去？他在这大陆可谓是天下第一人，而在另外那个世界，他可能只是个普通人而已，甚至是个已经死了的普通人……” 林四大笑道：“哈，你说得没错。既然他不想回去，那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布置一个可以回去的阵法？甚至这个阵法还能将自己世界的人吸过来？ 难道他希望多一些同乡？他就不怕新来的同乡戳穿他那个世界的身份，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是威胁？” 慕哲平缓缓站起身来，目中已经是一片震撼之色。 林四说得一点都没错，无论琴英，连琴还是厉元弘，这些和那个世界有关的人，都从未泄露过这个秘密。 原因很简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连月国人和南齐人都会将对方当成外人乃至敌人，而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这两个不同大陆的人，更是视对方为天大威胁。 那么，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呢？他们会互相毫无芥蒂的接纳对方，然后其乐融融的做朋友吗？ 是的，无论琴英，连琴，厉元弘乃至自己，都未想过要毁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但这不代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就都会对自己等人抱有善意，不代表他们不想杀死自己这些人。 而琴英和连琴，虽然没想过要毁灭，但他们不同样也是野心勃勃想要征服什么吗？ 如果他们的身份被公开，会面对什么？这个世界的人，对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是被全大陆群起而攻之？被当成新物种抓起来解剖？还是严刑拷打逼问那个世界的情报或知识，亦或是更多？ 他无从得知，但绝对没有几个人会像林四那样不经任何思想斗争和天人交战，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继续接纳他。 这种秘密，任何人都不会想着暴露出去，除非他们活腻了。 而他们要保住这个秘密，其实也并不算太难，只要自己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哪怕他们展露了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才能，也依旧不会被人怀疑成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原因很简单，这种事太过离奇，根本从未发生过，世人闻所未闻，即便说出去，只怕也会被当成疯子或玩笑。 而除此之外，便是不能有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这个身份的人。 最容易看出这一身份的人，便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同乡’。连琴应该不知道自己的来路，毕竟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特殊痕迹’。 但无论琴英，连琴还是厉元弘，他们自己却已经留下了不少特殊的‘痕迹’。那些‘痕迹’的特征实在太明显了，以至于自己一眼就能从中看出他们的来历。 知根知底的‘同乡’，正是他们这种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威胁。所谓的异乡遇故知，两眼泪婆娑，相互扶持相互陪伴并肩走下去，那根本不太可能…… 琴英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如果知道这里今后还能吸来其他的‘同乡’，或许他会第一时间毁掉这片山林。 谁会坐视拿住自己‘把柄’的人出现在这个世上？ 再退一万步，即便那个同乡对自己没有威胁，但自己却也不再是‘独一无二’了，他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吗。 所以…… 琴英还真是很可能对这里的特殊一无所知，毕竟他当时已经得到天印与源珠了。 他一开始是直接朝着琴英去想的，他以为琴英利用天印或源珠在这里布置了什么空间阵法。毕竟琴英在空间上的造诣，他们早已领教过，那完全就是神乎其技的手段。 但如果，这里和琴英无关的话，那便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阵法了。 “难道，源珠天印之所以坠落到这里，是因为飞累了？而它落到这里之后，直接就地留下了一个坐标，和当初它离开时的那片空间形成了某种相互感应，以便日后还能飞回去？ 只是因为天印后来被琴英以及各门派所占有，所以它一直被分散，才没能回去？”他一脸荒唐的表情，对这个猜测，他自己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那源珠又不是人类，哪里会有做这种事情的意识？ 可是，谁敢说源珠是死物？ “什么坐标？”他这话，林四倒是听懂了大半，只是有些词他明显是闻所未闻。 “咳，就是在这里做了个记号。”慕哲平尴尬的解释道：“这个记号，和当初源珠所在的那片空间遥相呼应。或许当初源珠从那里飞过来，便等于是直接撕开了一条从那里通向这里的路，所以我和厉元弘的魂魄才会顺着那条路被吸引过来。 而厉元弘应该正是利用这种感应确立了回去的方向。以这个记号为引，利用他自己的布阵技巧，朝那个方向布了个超远距离的传送阵……” 他自己这样说着说着，表情也渐渐变了起来。 他发现，这个猜测极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只是，他这段话却让林四脸上浮起了浓重的疑惑。 “那他最终能回去吗？那片空间离这里有多远，你我最清楚不过。我不认为什么传送阵能把人送到那么远，就算他有路……而且你们来的时候是魂魄，但他回去却是连着身体一起传送的，他会不会直接被空间撕碎都难说。而就算他成功了，到达的目的地也应该是源珠所在的那片空间。那里，应该不是你那个世界吧？” 他的话音一落，慕哲平便与他大眼瞪小眼，齐齐愣住了。 两人眼内不约而同浮现出了极其古怪的神色，随后两人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过的良久，爆笑声打破了这片深夜山林的寂静。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林四和慕哲平不约而同大笑起来，两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如同两个疯子，以手捶地，甚至直接就在这地上打着滚。 第860章 心结 林四推测得一点都没错，厉元弘当初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慕哲平所在的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相隔有多么遥远？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或许两个世界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宇宙。因为那源珠，琴英、厉元弘以及他自己的魂魄才能穿越这无尽的路途，来到这个世界。 只可惜，这一切，厉元弘不知道啊！ 他只是个没有修行实力的普通人，在他因为那个天火大阵闻名月国之前，他只是个极其普通的随军辅助阵法师，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离开过月国。 以他的身份和眼界，千年前的大战、琴英、天印、源珠这些存在，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千年的时光实在太久远了，时间能够抹掉许多东西，更何况东南域的月国本就是大陆偏远地带。 这些‘传说’，就连许多低阶修行者都不曾听过。 他只知道有个神奇的东西，将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他在这里很孤独，他很想回去，而在他看来，回去的关键自然要从来路上寻找。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以为这里的某种神奇存在能将自己送回去，因为正是它将自己带来的。 他发现了那神奇的存在，他推断出那神奇的东西可能指向了自己的来路。 但这东西，无法直接将他送走，于是他想到了传送阵…… 而在此时，难题出现了，他哪里有布阵的材料？ 然后他才会顺理成章的进入月国王宫，而他又幸运的碰到了心性仁厚，对他器重礼待，并没有束缚他的宗汉王。 在弦城那几年，为弦城布置那个超级防御大阵的时候，他这个‘总指挥’，只怕是暗中‘贪污’了很多材料吧？ 然后借口要为边境的池城布置防御阵，带着一批人来到这里。 最后连夜利用贪来的材料布置了一个可能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传送阵，然后启动阵法，咻…… 这个世界的传送阵，最多都只能传送数万里，而那已经算是远距离传送了。林四等人见过的最强的一个传送阵，是圣山那个山腹中，琴英留下的超级传送阵。 以琴英的空间手法，再加上那上面琳琅满目的高阶灵石，他们最终从圣山横跨六七十万里，到达了大陆西北方的十方楼。 厉元弘没有为月国布置过传送阵，但以他的阵法造诣，这种阵法，他应该是有能力布置出来的。 只是，即便他的布阵技巧再强，即便他布置的那个传送阵再神奇，能传出一百万里吗？能传出一千万里吗？ 那源珠所在的空间，距离这个世界有多远？区区千万里，简直就像是从东南的月国去向极北面的玄罗大陆时，迈出第一小步…… 厉元弘可能做梦都想不到，那个世界离这里实在太远了，而传送阵根本就无力将他送到那么远。 他应该是确确实实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最可能面临的结局，就是直接死在了虚空之中。 当然，也可能源珠和天印留下的记号具备某种更加神奇的未知力量。在传送阵启动之后，那股力量直接推着他的身体回了‘家’。 这种可能虽然极其渺茫，却也不是完全不存在。 但是，那个‘家’根本就不是慕哲平所在的世界，而是源珠所在的那片空间…… 林四和慕哲平都记得那里，那里有无尽光明，无尽黑暗，无尽流光星辰，那里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烟的地方。 只是，这一切除了他们以及聂河之外，又有谁人能知？厉元弘怎么可能知道这一切？ 他们很清楚，此时推断出来的结论，很可能就是当时的真相。 这大陆上的人绝对想不到，那位在大陆阵法界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天才人物，最终竟然步入了那样的一个结局。 也许，他自己也曾想过自己会直接死在虚空之中吧？也许他也不确定最终会被传送到哪里吧？只是回去的念头太强烈了，以至于他根本就义无反顾的走出了那一步…… 林四和慕哲平无暇为这位两百年前的前辈而哀叹，他们和厉元弘无亲无故，也没有什么渊源。 这个结局，让他们狂笑不止。不是因为嘲笑厉元弘，他们内心甚至对这位天才横溢，同时又执着无比，抛去了一切尘世纷扰的前辈充满着敬意。 他们狂笑，只是因为自身某些心结的解开。 不知过了多久，慕哲平才止住了大笑。 “我现在才发现，虽然这个结局对我而言意味着失败，但内心非但没有任何失望，反而欣喜不已。哪怕这样想，对于这位前辈有些不敬……” “哦？为什么？”林四兴致盎然的问道。 “或许我内心本就放不下这里，一直以来存着可以离开的念想，其实影响了我的心境。当知道他离开之后，即便我原本的念想不强烈，却也不得不来到这里，不得不尝试一次，否则只会终生抱憾…… 直到这个念想真正化作泡影之后，反而不用再徘徊，不用再做任何抉择了……”他脸上有着一抹释然和畅快之色，仿佛终于从某个迷局之中走了出来一般。 “那以后，再也不想走了？” “不想了。” “就算未来真的找到了离开的办法，也不回去了？” “除非还能自如回来，否则我怎么舍得抛下这么多人？现在想来，那个念头同样是我的一个心魔。”慕哲平耸了耸肩：“再说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击败神炎帝国，无极殿，连琴这些存在，怎么能放心离开？” 林四一脸的乐不可支：“哈，看来我应该庆幸招惹了那么多敌人了？” 慕哲平微微一笑：“有一句话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要努力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了。然后，为这里的人和事情奋斗和感动……” 林四挤眉弄眼道：“还有，找一个喜欢的女孩，哈哈！” 慕哲平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哈，希望吧！” …… 当两人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之后，某些疑惑也终于浮上了他们的心头。 “你说，源珠和天印究竟在这里留下了什么，为什么我们找不到呢？” 都已经来到了这里，如果不亲眼看看，林四是很难卸下心内好奇的。毕竟天印和源珠都和他们有关。 慕哲平摊了摊手：“除非我们有厉元弘那样的阵法实力，同时还有他那经年累月的时间。否则好像没什么希望……” 林四皱了皱眉，蓦地，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当初我们能感应到圣山的源珠，是因为源珠和天印互相之间有影响。而这里自然没有源珠和天印，但既然有你所说的记号，那就应该也是天印能够感应到的才对。” “确实如此，可能那种波动不是我们能够察觉的。” “那便想办法感应到它就是了，何必到处去找？” “怎么感应？”慕哲平愣了愣。 “你忘了吗？当初你在临嘉城时，是怎么感应到我的天印的？” 慕哲平顿时失笑连连，是啊，当时为了找到林四，他曾经努力想过办法，最终成功依靠天印感应到了对方的位置。 这里的记号既然是天印和源珠留下的，那自然也是同根同源的事物，理应能被天印感知到才对。 想到这里，两人再不迟疑，纷纷盘腿而坐，运转起了当初那感知的法门。 这手法他们虽然极少去用，但事实上极为简单，无非就是用五股印力包裹着那根代表神识感知的细线倒流回天印内部。 两人极其熟练的做到了这一步，脑海内的天印亮起，而后他们都感知到了身边对方那枚天印的位置。 但除此之外，似乎再无他物…… 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去探知，都再也无法找到其他类似于天印的东西。 两人齐齐睁开双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内那一抹失望。 “为什么不行呢？”林四皱眉不已。 慕哲平皱眉道：“或许本来就不可能行吧？如果天印能感知到这里的异常，那琴英当初拥有六块天印，早该感知到这里了，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林四微微点头，看来确实是这样没错了。 但既然连厉元弘这个普通人都能找到那个记号，他们没道理找不到啊！ 他不死心的再次闭上双目，将意识沉入了天印之中，慕哲平见状只能是摇头苦笑。 林四再次重复了之前的动作，用印力包括这神识细线倒流向了天印内部，然而结果依旧和先前一般，除了慕哲平的天印，他什么都没能感知到。 他并不气馁，而是继续在天印所在的那片空间继续想着办法。 他控制着细线在天印的花纹上四处流动，此时他们那一共五层的天印，就连第三层都已经快被填满了，却似乎根本无法让他感知到那记号。 林四知道，一旦点亮第四层，或许他们就能真正晋入天境了。不过眼下想要进入那一步，还需要很久的时间。 而且即便晋入天境，对寻找那记号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难道自己真的想差了？他看到了天印之中的那个圆形光点，他知道那是当初吸收了魔核之后出现的。 最初他和慕哲平以为那是个祸害，毕竟他们那时候因为吸收了太多魔核而出现了头痛的后遗症。 后来林四发现印力细线可以全部度入其中，这样便能将修为以及天印波动全部隐藏起来，当时手持第三天印的尹漓便无法再通过天印感知到他们。 那时候他才隐隐若有所悟，当时他将那光点当成了天印之外的第二个气海，因为它可以储存印力。 之后在客苍山，他们同样吸收了不少魔核，这个光点也因此壮大了不少，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团。 直到现在，林四在始终想不出办法的情况下，终于又将主意打到了这个光团之上。 第861章 魔核 这种隐匿天印的事情，林四已经很久没做过了。毕竟一旦这么做，他就会暂时变成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这对他这种树敌颇多的人而言，当然是一件危险无比的事情。 而另外，另外四枚天印，根本就不在他附近，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至于这次，他完全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根本就没有对这件事抱有多大期望。 一切都显得很顺利，印力上的细线如流水般缓缓被他抽入了光团之中，而那光团也以清晰可辨的速度在不断变大。 当最后一截细线被完全抽入光团之中后，那光团已经变成了巴掌大小的一个光球。 天印彻底熄灭，而此时的他也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这种手段，堪称神乎其神，其他修行者即便是将经脉中的灵力全部隐藏到气海之中，也没办法做到这么彻底。 他们的修为，如果被高阶修行者刻意探查，依旧是无所遁形。 更何况，气海那种地方，本就是第一个会被查探的区域。 像林四现在这样的状态，只怕是圣境高手看到他，也会将他当成一个普通人。 不过，似乎也只有这么点作用而已了。 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之后，就连原本的神识感应能力都失去了大半，别说那记号，就连附近慕哲平的天印以及远处一些林木他都无从探知了。 虽然依旧没有成功，但他却又起了新的疑惑，为什么这第二气海不能自如调用呢？ 如果第二气海也可以当成天印一样自如的应用在战斗和修炼之中，那自己的实力应该会有一次提升吧？ 他向来是个说做便做的人，虽然对于怎样开发第二气海，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依旧变得干劲十足。 他开始调动那光球之中的印力，让它们在光球内部不断搅动，希望引起后者的反应。 这个举动，他同样没有抱太大希望。 这个光团在他体内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它一直就没有动弹过，如果不是能够储存印力，林四甚至会认为它根本就是死物。 他觉得自己这种胡乱的举动可能不会有什么作用，毕竟完全没有什么章法。但让他意外的是，当光球之内的印力不断搅动之后，那光球竟然真的开始有了变化。 它开始颤动，它甚至开始变色…… 林四将印力全部收敛起来后，慕哲平当然能感应到他的变化，毕竟他突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心内暗暗好笑，这家伙还真是不缺乏尝试精神啊，不管有用没用，都要先试过再说。 不过紧接着，他的面色就陡然一变。 他霍然站起身来，一脸惊骇的望着身边已经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的林四。 他依旧还是普通人，身上没有丝毫印力的存在，但此时的他却给了慕哲平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普通人在山间行走时，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只凶残的猛兽。 他原本闭上的双目已经睁开，而那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眸，此时像是失去了神志一般，但却又完全不是什么双目无神。 他的双眸，已经变得一片血红。 他的身上散发出阵阵热力，以至于他原本被绳带束着的黑发竟然无风自动，飘了起来…… 他的手背青筋暴突，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而最可怕的是他的面色，如同被鲜血浸泡过一般，狰狞而又可怖。 他的表情，时而痛苦，时而挣扎，时而凶狠…… 从他身上，慕哲平能轻易感受许多——‘负面’气息。 残忍、嗜血、暴躁、凶狂……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林四，他甚至会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凶性大发的魔兽。 “你怎么了？”他无比焦急的探出手，想要帮他查探一下体内的情形。 蓬！ 他的手被闪电般打开了。 纵然慕哲平没有在手上运起印力，纵然他没有对林四如临大敌更没有什么防范之心，这一击还是让他极度意外。 因为在林四的身上，他依旧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印力气息。 但他这一击的力量和速度，却连自己这个破境后期都没能反应过来，甚至被打到的部位还传来了一阵生痛。 “别……碰……我！”对面林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而仅仅是这三个字，便似乎已经让他费尽了力气，他的呼吸都因此而变得更加粗重起来。 轰！ 他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骤然一拳打在了身侧的一棵大树之上。 随后，这棵原本需要三四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参天大树拦腰断裂，直直向着侧前方飞起！ 哗啦啦！ 这棵重达万斤的大树飞出近百丈之远，沿途不知撞断了多少挡路的树木，不知砸烂了多少地方。 这一拳的力量和速度，让慕哲平眼角直跳。 以他如今的实力，运起全部的印力，要将这么一棵沉重的大树砸出近百丈远，也一样可以办得到。 但那前提是前方没有多少挡路的障碍，而林四这一拳，却将这一路沿途挡路的其余树木尽数撞断摧毁，凭空在这茂密的森林之中开出了一条笔直宽阔的‘道路’。 而最后，慕哲平竟然差点都没能看清他挥出这一拳的动作。这一拳的速度，似乎已经达到天境的层次了。 但是，他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印力波动。 仿佛，他完全就是依靠身体力量办到的。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确实存在一些侧重炼体的修行者，他们的身体往往坚如铁石，他们的力量也比其他修行者大得多。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完全不用灵力。没有灵力辅助的话，光靠身体的力量是不可能战得过同阶的其余修行者的。 而林四，现在却仿佛颠覆了他的认知。 如果他现在再将印力也用出来，会怎样？那他会快到什么地步，会强到什么程度？ 只怕天境后期，都可以直接硬拼了吧？ 随后，他便感应到林四的气息在渐渐变弱。 是的，他身上那些负面气息在渐渐消退，但另一方面，慕哲平又感知到他的印力在渐渐恢复。 渐渐的，不知过了多久，林四的印力境界彻底变回了先前的破境后期。而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也变回了最初的正常模样，目光之中已经是一片清澈。 这变化，让慕哲平啧啧称奇。 一直到林四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彻底恢复过来了之后，他才终于按捺不住心内的好奇心，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刚刚怎么了？” 他的话，让林四眼内再度一阵失神，不过这次显然只是呆愣而已。 他指了指那被近百丈的狼藉景象，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是我刚刚做的？” 慕哲平没好气道：“怎么，片刻之前的事情你就忘记了？” “你说得没错……”林四苦笑着点了点头：“我确实不太记得刚刚做了什么。” “究竟怎么回事？” 林四轻叹道：“还记得我们当初第一次吸收魔核后，出现的那个光点吗？” “记得，它现在已经变大不少了，你不是说那是第二气海吗？” “它是不是气海，我也不清楚。但它可能就是我们这几年来心性变化的元凶……” “什么？”慕哲平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他从西北赶回益城时，和林四的那番交谈。 当时林四说过，他们这几年的心性很可能被天印暗中影响了，他接受了这一推论。因为他也觉得，自己的变化着实太快也太突兀了点，缺乏足够的蜕变过程以及诱变因素。 而天印这种神奇的存在，本就不是他们能掌控和探知的，更何况他们的天印还是琴英留下的。 现在林四这番话，似乎推翻了那个推论。 “刚刚我打算试试那个第二气海能否也被动用，于是我利用印力和意识去疯狂搅动它。” 慕哲平无奈摇头：“你真是胆大妄为，万一变成废人怎么办？” 林四嘿嘿一笑：“当时没想那么多，但最终的结果却让我措手不及。那个光球真的动了，而且还变成了血红色。最重要的是，当时我耳内听到的全是魔兽的吼叫声，看到的全是利齿鲜血，无数的驳杂不堪的混乱意念疯狂冲击，差点让我彻底失去神智……” “你的意思是，当时有无数的魔兽意识在影响你？”慕哲平若有所悟，他想起了刚刚林四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头人形魔兽。 难道，他们这几年之所以心性变化如此之大，是因为有时候在用魔兽的心性行事？ 对于魔兽而言，杀点人，似乎真的不算什么，因为人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同类。 他耸然一惊，心内冒出了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难道在自己和林四做出一些残酷决定时，内心深处其实根本就没有把那些人当成人吗？ 对面的林四痴痴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如同梦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光团，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他能储存印力，但里面确实存在着大量不好的东西。如果硬要形容，它不像什么第二气海，倒更像……” “像什么？” “像个魔核……” “我的天！” …… 拜林四刚刚那异变所赐，当时的他虽然处于‘魔兽’状态中，但却意外感应到了源珠和天印留在这里的记号。 两人很快找到了那片看上去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的‘记号’，说实话，光凭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仔细用印力凑近感知，他们确实感应到了属于源力的气息。 顺着那气息，他们终于感知到了某种向着遥远虚空传出去的飘渺波动，那便是那条路吧？ 他们着实不明白当初厉元弘是怎么找到‘它’的，或许他用了某种阵法探测手段吧？不过也难怪他会将这当成回家的路了。 此人着实是天纵奇才，就这么一团气息，竟然也能被他利用起来，和阵法结合到了一起，最后还凭空将自己送出了这个世界…… 第862章 唯一办法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厉元弘和慕哲平能来到这个世界了。 想要达成这种事情，只怕是艰难到了极点。 当初源珠带着那流光飞入苍罗大陆，现在两人都明白，那流光可能便是琴英的意识亦或灵魂。 它将那流光带到了这个世界的琴英体内，而后才会出现后面那么多的变化。 慕哲平和厉元弘没有源珠为他们带路，他们想要来到这个世界，那他们所代表的那道流光，首先便需要出现在当初天印与源珠出发的那个位置，毕竟那里是通路的起点。 但这也仅仅是起点，他们如果想要来到这个世界，还需要在没有源珠护佑的前提下，顺利走完那段漫长的路。不能走错路，也不能提前消散。 而最后还有更重要一个条件，那便是当时这池城山林之内，正好出现了一个当地人……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附身的‘载体’。 千年之内，竟然出现了两次这样的巧合，让两人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 那些代表这意识亦或灵魂的流光，在那源珠所在的神秘空间‘存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用不了多久便会消失。 它们想要闯入当初源珠和天印出发时的位置，其间便不知要经历多少次的巧合。毕竟当时他们在那‘梦境’之中不知看了多久，也许当时他们已经在那空间中看过了千年万年乃至亿年的演变，最终却也只有琴英的那一道流光恰好出现在了那个位置。 而更加巧合的是，在那一瞬间，这山林内的记号附近竟然还需要有另一个人正好出现在这里。 “或许，因为那里变成了起点，对于那些流光有了某种吸引力，使它们进入那个位置的机会大大增加了。”林四皱眉猜测道。 慕哲平点了点头：“也许吧，千年之内能出现两次，实在很不可思议。” “那这里现在怎么处置？” 林四这个问题，让慕哲平也有些头痛。 说实话，他是不希望这世界再出现新的同乡的，谁知道再来一个人会对这大陆造成怎样的影响？ 而且，新来的人很可能会对他的存在造成威胁。他没办法保证将来永远不暴露自己属于那个世界的痕迹。 只是，就此毁掉这里，又有点可惜。 尤其，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毁掉它。眼前那‘记号’，只是一团气息而已。看不见，也摸不着，无形无质，无本无源…… 两人之后尝试着利用毁灭和吞噬印力去影响它，却险些起到了反作用。它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吸收了他们的印力，并因此而壮大了些许。 “看来我们根本拿它没办法！”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 用什么物体来挡住它的波动？将这条路隔断？那根本就是不现实的，它上方本就有着遮天蔽日的枝叶，可它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慕哲平思索了片刻，道：“回去后，将这里附近的山民远远迁走吧，再在这里投放一些……毒物，至少能将可能降低到极致。” 既然挡不住它的路，那就只能让流光没有附身的身体了。只要这里不再出现人类，那即便它们能够来到这片大陆，也只会立即消逝。 只是，这种方法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他们心内隐隐有了一丝明悟，只怕即便苍罗大陆所在的这个世界毁灭了，这团气息也依旧还会留在这里…… 毕竟，它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只要它一直存在着，那今后，便依旧可能会有外来者进入这个世界。 林四现在是可以把这附近方圆百里乃至千里的民众全部迁走，在这里投放毒药毒雾毒虫，将这里变成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他甚至可以直接将这山林挖成一片大湖，毕竟这里是他的封地。 但他迟早会死的，哪怕天境强者的寿命至少也在三百年之上，他终归也还是会有死去的那天。 当他和慕哲平等人纷纷离世之后，数百年后，千年之后，万年之后，这里可能会再次出现大量的人。 那时候，这山林的位置出现人流如织的城池都不奇怪。那时候，会不会每年都会出现外来者？ 他们无法预知，也无法影响到那么多年之后。 他们只能希望后人能够自求多福了…… 林四同样在皱眉思索解决之道，他本人是这个世界的人，他自然希望这个世界不要再被打扰。 无论琴英，连琴，厉元弘，慕哲平，这些外来者，最初或许平庸过，但最后无一不是人中之杰。 只是所幸，他们势单力孤，同时也没有凶残到视这世界所有的人为敌，更没有想要灭绝这里所有的人。 或许这千年之间，这里还出现过其他和他们一样来路的人，只是那些人默默无闻，最终老死在了这里。 但这些外来者要在某个领域取得成就，终归要比这个世界的人要容易得多。慕哲平和琴英即便没有天印，他们迟早也还是能名扬大陆。 慕哲平的指挥作战的能力就不逊于他，他即便不是修行者，终有一天也还是能在这即将波及全大陆的战争中崛起。 厉元弘不是修行者，但他成了阵法宗师。 琴英当初建立那个帝国之后，那些远超这个时代的一些政令举措，足足影响到了今天。大陆各国的朝廷官职名称以及许多制度，几乎全是受了他当时的影响，随后借鉴来的。否则仅仅千年，这些国家又哪能发展得如此成熟完善…… 这些外来者掌握着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一些知识与理念，他们有一整个世界的‘经验’可以去借鉴，他们的到来，很容易对这个世界造成改变。 这些改变，自然有好的，但却也很可能出现不好的…… 林四不想将希望寄托在这些外来者自身的‘仁慈’、‘良知’乃至自我约束上。 他不希望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被外来者破坏，哪怕这个愿望太过崇高，崇高到有些可笑，甚至是有些蠢。 这个世界，又哪里轮得到他林四去维护，去操心？ 即便知道他这想法，也知道了他曾为此努力过，南齐人，神炎人，无极殿的人，玄罗大陆的人会领情吗？ “或许只有一个办法，能解决根本。”他目中透出了无比认真，而又无比执着的神色。 “什么办法？” “让天印和源珠……回去！这是它们回家的路，它们回去后，这条路便不需要了。而它们消失后，这世界便再也没有他们的气息了。” 他的推断，显得有些无稽，因为他根本毫无根据，只是凭空揣测。 然而，慕哲平却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这一推论。 “源珠我们不知道在哪，或许它已经回家，或许它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但六大天印的位置，我们却算是全部知道了，行踪未定的连琴终有一天会出现。” 林四轻叹了一声：“是啊，我们，是有希望办到这件事的。或许也是仅有的几个有希望办到这件事的人……” 当有一天，他们的实力强到圣境，乃至更高层次时。 他们大可以强行抢来心宫，无上云颠，白云道那三枚天印。而后，如果他们能击溃连琴，那他们也能得到他身上的那枚第四天印。 最后…… 他忽然沉默了下来。 是啊，最后他们需要自己取出自己身上的天印，然后将它送到这条路上，让它自己回去…… 可那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一身实力，全是从天印之上得来的。仅仅是将天印上的细线抽入光团之中，他们便已经变成了普通人。 失去天印的话，他们变成毫无修行能力的普通人将不会有丝毫悬念。 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愿意失去实力变成普通人，哪怕他们没有野心，哪怕他们隐居山林。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或许等到我们临死之前，哈！”他干笑了一声，内心却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嗯。”慕哲平同样笑了笑。 在结束了这段谈话之后，他们只觉得浑身忽然传来一阵难以言明轻松与舒爽之感。 那感受，就像是干涸的大地迎来了第一场雨，沁人心脾，通体舒畅。 只是，此时两人的脑海早已被种种纷繁念头所缠绕，只当这是一种错觉。 …… 次日清晨，他们回到了明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一趟去做什么了，没人知道他们体内存在着隐患，更没人知道这世界也存在着‘隐患’。 他们开始暗中派人去那池城山林附近布置，也算是尽尽人事。 至于体内的那个‘魔核’，两人自然是很想解决掉。 在他们看来，这魔核并不能帮他们战斗。除非像林四那样彻底失去神智，彻底变成一头人形魔兽。 相反，它随时有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心性，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真正的大魔头。 这一次林四是依赖着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最终恢复了过来，但下次呢？如果那个‘魔核’继续壮大下去，变得更加强大呢？ 到时候他的意志还能让自己清醒过来吗？两人根本就没有多大信心。 他们想要消除掉它，但却根本无计可施。他们无法控制它，而一旦将印力细线度入其中，又很可能会重蹈林四之前的覆辙。 他们最终能做的决定只有一个，以后尽量不再利用吸收魔核这种手段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因为那会让那个光团也跟着变大…… 而除了依旧日复一日的修炼印力之外，两人也同时将注意力放到了厉元弘手稿中提到的一些布阵理念上了。 第863章 绝世天才 厉元弘的手稿上，并没有什么阵法图形，关于阵法的描述也极少。 毕竟这手稿上大多是他自己的发泄之语，否则也不会用上那个世界的文字。 但其中，终归有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比如他为什么能成为‘阵法宗师’。 厉元弘在这个世界的出身很平凡，他所在月国以及圣云学院，在这大陆上根本就排不上号，而他也没有什么特殊际遇。 纵然天赋再强，他原本也不可能成为领先整个大陆数个时代的阵法宗师。 他自然是利用了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并且还将那里的某些知识同这个大陆的阵法顺利结合到了一起，并且相互融合贯通了。最终，才能取得那样的成就。 换作这世界的另一个人，即便他们能认出这种文字，只怕也无法明白其中的一些含义。但慕哲平不同，他毕竟是厉元弘的‘同乡’。 之前在厉元弘的手稿中，他便已经看到了一些有关阵法的观点，只是当时他整个脑海都被回去的路给填满了，以至于根本就无心去思索那些。 而现在，当他静下心来再次认真研究这本手稿时，终于有了许多发现。 “难怪他能利用普通的材料，以及并不复杂的阵图布置出威力超强的阵法了。这个人布阵，确实和这大陆原本的阵法有着极大分别。” 慕哲平在仔细看完这本手稿后，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 “什么分别？”林四颇有兴致的问道。 “你知道平面和立体么？” 林四迷惑的摇了摇头，他并未听过这种概念。 慕哲平笑着解释道：“所谓平面，便是只有一个面。如同你面前的桌面，没有高低，没有厚度。而立体则不同，你可以将你这整张桌子当成立体，它有很多面……” 这些东西，其实非常容易理解。林四以及这大陆的每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分别，只是没人将其归纳出来而已。 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他不懂这和阵法有什么关系。 “这大陆其余的阵法，全都是平面的。厉元弘的阵法，是立体的。一个面的上空，多出了一个点，他可能就变成了四个五个乃至更多的面，同时也有了厚度。阵法的威力，便不再局限于原本的那个面了，这就是他的阵法为什么威力会那般强大的原因……” 听罢慕哲平的解释，林四皱起了眉。 他自己也是会布阵的，当然他所学的一直就是传统的阵法。 “可是，这大陆的阵法并非一定要在一个平坦地面上才能布置出来啊。许多阵法布置的地形，也都是高低不平的啊，那不都是立体的么？” 他所说的，并没有错。就像当初客苍山那个‘裂地点杀阵’，山脚那一圈数千颗魔核自然不会全是布置在同样的高度，毕竟地面本就是凹凸不平的。 而另外，当时他们甚至还在数里高的山顶上设了个阵眼。 这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平面吧？ 大陆上那么多阵法，绝大多数都是在高度不同的地方布置的。如果只能在一个平面布置，那阵法师在布阵前，岂非还要想办法将地面铲平才行？ 慕哲平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那并非立体，依旧还是平面。而这也是大陆这么多年来，那些阵法师未能另辟蹊径的原因吧？甚至就连我这个厉元弘的同乡，虽然对这种简单概念早已烂熟于心，却从未想过它能改进阵法……因为我们都以为，阵法本就已经是立体的了。” “难道不是？” 慕哲平随手指着一张桌布：“它是一个平面，没错吧？” 林四点了点头。 慕哲平将那桌布拿了起来，平整的桌布立即出现了许多皱褶。 “它现在呢？高低不平了，你觉得它是立体还是平面？” “这……”林四一时间愣住了。 这块变得高低不平的桌布，自然是立体的。但另一方面，它也是平面的，只要将它重新放平…… 看着他眼内的迷惑，慕哲平微微一笑：“如果这桌布是一面网，你便能彻底明白了。网和阵法很像，同样有着许多节点，许多线路，互相串联。 当网变得高低不平时，它看起来是成为了立体的，但实际上，它依旧是在一个平面上互相串联。只不过有些路线由平坦的直路，变成了上坡下坡。 而这，就是这个世界原本的阵法。看起来是立体的阵法，其实用的还是平面的线路，只是绕了点路，它们并没有变得多出几个面。” 这个解释，让林四瞬间豁然开朗。 是的，这世界上那些阵法之所以看起来是立体的，只是因为地形原因，使得原本平整的阵法，变得出现了皱褶而已。 就像客苍山那个阵法，如果中间阵眼所在的位置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平地，它其实依旧还是裂地点杀阵…… 它们本质上，都只是在一个平面活动而已。 只是，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却觉得太不可思议。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就凭这么简单一个理念，就成了阵法宗师？ “如果在原本平面的阵法上方或下方，再加一个或者几个阵基，它就变成了立体的？然后阵法就威力倍增？就这么简单？” 这种事，虽然他们没想到，但大陆阵法发展了那么多年，就没有人因为意外失误，而偶然做出立体的阵法？ 慕哲平哑然失笑：“当然没有那么简单，阵法之所以能称之为阵法，便是因为只有按照固定的阵图，才能布置出来。 为什么阵基只要摆错一个位置，阵法就会失效？因为只有那个阵图是符合规律的，而所有的阵图，无不是前人历经无数心血研究计算得出来的。 又哪里是随便改动一下，就能变成一个新阵法的？如果那样，随便将几块灵石摆在地上岂非也可以变成阵法？” “你的意思是，厉元弘并不是简单的在阵法上下方多设置了几个阵基？”林四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慕哲平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从平面变为立体，阵法的规律其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切都需要重新计算，重新研究。其中的难度，不啻于在原本阵法的基础上，重新创造出一个新的阵法。 哪怕只是多设一个阵基，都可能使得原本已经不能再动一丝的阵法变成废阵，更别提是发挥出原本它该有的属性，比如燃烧，比如传送，而且他还成功加强了它的威力。” 林四张了张嘴，他终于知道厉元弘有多厉害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知道了所谓的立体概念能运用到阵法之中，就可以立即随手布一个更强的阵法出来。 他敢打赌，现在自己布一个风刃阵，然后在阵法下方加一块灵石或魔核，并将它也同其余阵基相互串联起来，那这个风刃阵会立即变成废物。 想要让它重新变成一个能用的风刃阵，并且是更强的风刃阵，那他需要无比繁杂的计算，将最后那块灵石也计算在内。 让它和原本的阵图兼容起来，让它们不再互相冲突，并且还能互相刺激利用，变成一个新的更强的合乎这个世界规律的阵法。 厉元弘，他每算出一个新的立体阵法，其实就等于多掌握了一条这个世界从未有人发现过的规律啊！ 然而，原本的平面阵图就已经足够复杂了。慕哲平也说了，那是前人历经无数心血才计算出来的。现在只是多加了一个点，但却多出了不知多少个面…… 其中的计算强度，瞬间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而如果他再多加几个点呢？ “他对原本的阵图节点，进行了一定的删减，让它能够更加适合立体阵法。”慕哲平脸上同样是一片不可思议：“这个人虽然会那个世界的一些计算方法，但那计算量也未免还是太过恐怖了吧？他来到这里之前，难道是个数学家？或者他脑袋里长了个电脑？” 林四愣道：“什么数学家？什么电脑？” “咳，没什么。总之他着实太了不起了，我自愧不如。纵然我知道可以利用立体观念来改进阵法，我恐怕也没办法布置出一个新的阵法来。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别人得到了他的阵图，看到了他布下的防御大阵，却无法复制了。他们就算看到了多出来或者少出来的节点，又哪里知道哪些是为了制造立体阵法而故意提高和降低的，又怎么知道该刚放在多高和多低，这其中的计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对于厉元弘这位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同乡，他兴起了彻底叹服之情。他明白，厉元弘能做到的，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哪怕自己知道了他的思路，自己也算不出来那么多复杂的线路，只要错了一条或者遗漏了一条，便是失败。 而这个人在进入月国王宫之前，过得并不好，他甚至都没有什么灵石去试验自己的想法。 相比自己和琴英，这个人才是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天才啊！ “那我们这次岂非是一无所获？”林四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有些失望。 他和慕哲平在阵法上的确有点天赋，但想要计算和创造出新的阵法，那完全就是痴心妄想。 阵法对他们而言就像一柄剑，他们会用这柄剑，但不代表他们会铸剑。 林四可不想今后夜以继日，耗费数年时间去计算某一个阵法，而且最后还不一定能成功。他很清楚，自己没那种恐怖的计算能力。 “当然不是，他最后，还是留了一个阵图，只是……” 慕哲平这句话让他喜上眉梢，厉元弘的阵法有多么厉害？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只要能将现在的一些阵法效果放大个三四倍，再加上他们那印力魔核的灌注…… 那最终将会变得多么恐怖？ 他急声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那个阵法，他布置出来后，却又评价为废阵。所以，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效果……” 第864章 塑灵阵 “是什么阵法？”林四随口问道。 他脸上有着浓重的失望之色，好不容易得到一张阵图，却还是废阵吗？ “他将这个阵法，称之为塑灵阵。”慕哲平目中露出了一缕迷惑之色。 厉元弘并未详细说明这个阵法的效果，他一时间也看不出它的作用。 “他称之为？你的意思是，这个阵法是他自己独创的？”林四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当他们对这厉元弘的了解越来越多后，才发现他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他无愧于他阵法宗师的名头，甚至那些名声都根本不足以匹配他的才华。 他之前改进了那么多阵法，但说实话，还是在原有的阵图上加以变化，将它们变成了立体阵法。 虽然这一步极其艰难，但至少林四还能勉强接受。毕竟，他也算是站在前人的基础之上，再做了更多不可思议的改进。 但现在这‘塑灵阵’三个字，林四是闻所未闻的。他从未听过还有这种阵法，那便说明，这是厉元弘凭空创造的。 慕哲平很快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没错，他自己创造的一个阵法。” “这个阵法，有什么作用？” “你该知道，厉元弘他没有修行天赋，他不是修行者。但是，他来到了这个充斥着修行者的世界，如果你是他……” 林四瞪大了眼睛，他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你，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他竟然打算……利用阵法将自己变成一个修行者吧？”他结结巴巴道。 慕哲平苦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他打算利用塑灵阵，改变自己的体质，让自己体内也出现灵力。我不得不说，这位前辈虽然是个天才，但也是个疯子。” 这当然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在这个世界，只怕是已经有亿万人想过了。 只是，那些人大多只是想想，抑或简单尝试后就放弃了。 其中应该还有一些聪明人去研究过，毕竟修行者相比于庞大的人口数量而言，终归只是极少数，会有这种念头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最终的结果，全都是失败。 即便是天外天三派的掌门抑或长老，掌握着大量修行资源，熟知许多高深功法，他们也无法让自己某个无法修行的子女变成修行者。 这是铁律，大陆之上，除了琴英之外，还从未传出有谁能打破这一铁律的消息。 不过，林慕二人倒是知道还有两个人打破了这一铁律，那就是他们自己。 和琴英一样，他们都是利用了天印才得以实现这一奇迹。而天印有多神秘，林慕二人是心知肚明。 他们不认为除了天印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让一个普通人也能修行的。 厉元弘这种想法，无疑是异想天开，人能不能修行，从出生那天就已经注定了，无法更改。 但是，他是厉元弘…… 现在即便传出厉元弘成功回到了那个世界的消息，林慕二人或许都不会再奇怪了，因为他们已经快要看不透这个人，或许他真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他怎么做的？阵法，怎么作用于身体？”林四呆呆道。 “我不知道，但他既然说这是个废阵，那便说明他失败了。” “无论如何，先把这个阵法布置出来吧？” “正有此意。” …… 厉元弘的那张塑灵阵的阵图，并不容易看懂。其中有许多东西，他完全就是随手画给自己看的，哪里会理会旁人能不能理解？ 哪怕这塑灵阵的阵图并不算太复杂，但这终归只能算是厉元弘当时的信手之作而已，其中少了一些正常阵图该有的数据。 虽然林慕二人知道这是立体阵法，他们也还是在这院内足足研究了十几日之久才终于全部弄清了这张图。 最终，他们找来了数块灵石与魔核，按照阵图的构造，反反复复布置了十几次才得以启动。 阵法亮了起来，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方圆仅有一丈余宽的灰色圆形光罩。 看起来，他们好像是成功了。 “这，这个阵法不是成功启动了吗？为什么厉元弘会说这是个废阵？”站在阵法外面的林四一脸不解道。 “看来，只有进去试试才知道了。我很好奇，什么样的阵法能直接改变人的体质。如果真能做到那一步的话，或许你的小芷姐姐也能变成修行者了……” 慕哲平微微一笑，随后直接迈步进入了阵法范围内。 他这句话，倒是让林四喜上眉梢，如果慕哲平所说的能变成现实的话，那可真是个天大好消息了。 唐小芷不是修行者，这一点尽管无论她自己还是林四都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林四不需要她帮助自己战斗。但无论如何，具备一点实力，至少能强身健体延长寿命，同时也能应付一下突发状况。 怀着这种期待，他同样进入了那光罩之中。 无尽的挤压感瞬间传来，他感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哪怕是任何一根头发和眉毛，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冲击来自四面八方，直接向他身上袭来，似乎是想要将他的身体压缩得更加瘦小。 这变化让他惊讶不已，但却还没有为之色变，因为这挤压的程度完全在他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 充其量，只能算是十几个普通人在用力围着他不停推挤而已。对他而言，这种力道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他身上似乎根本就没产生什么变化。 但很快，他便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同之处，这光罩之内的灵气似乎极为浓密，甚至到了浓稠的地步。 虚空之中存在着各式各样的气流，灵气只是其中的一种。修行者吸收灵气，炼化为灵力，便是正常的修炼过程，如此便可以增强他们的修为。 只是，虚空之中的灵气被吸收之后，虽然会自动填充，却终归较稀薄。这正是制约修行者修炼速度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个人吃饭的速度再快，如果碗里只有十几粒饭，那即便这十几粒饭吃光后，碗里会立刻出现新的十几粒饭，他吃饭的速度也还是快不到哪里去。 可是，这光罩之内的灵力，却异常之多，几乎已经到了只有灵力没有其他任何气流的地步。这完全就像是那碗里装了满满一碗饭，而修行者只需不断大口往嘴里扒就行，根本不需要去感应灵气，不需要寻找‘饭粒’…… 修行者如果在这里面打坐修炼，只怕一炷香的时间便能抵得上外界两天两夜了。 这里面的修炼速度，几乎就像是某些大派弟子一边服用能够增强修为的丹药一边打坐消化一样迅速。 林四开始尝试着吸收身边的灵气，这一过程相当顺利，大股的灵气顺着他的身体涌入头部的天印之中，随后被转换成了印力细线。 仅仅片刻时间，他便看到自己那天印内的细线开始蠢蠢欲动了。他现在是破境后期，修为想要动弹一丝，原本不知要花费多大工夫。 而这塑灵阵却帮他节省了不知多少倍的时间。 他其实还可以如以前那样‘吃魔核’修炼，但那头痛的后遗症，让他却只能是望而却步。而现在这灵气，却完全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他几乎能直接感觉到自己修为在缓缓增涨，从破境后期，向着破境的巅峰逐渐迈进…… 他能看到对面慕哲平眼中的震撼之色，和自己一样，他也发现了这阵法有多神奇。 这哪里是什么废阵？这完全是个无比逆天的阵法，如果传出去，只怕会引得整个大陆一片惊涛骇浪。 两人一言不发，便盘腿坐在这院中开始打坐起来。这样的修炼机会，他们一刻都不想浪费。 只是，林四心内也终于生出了一股明悟。难怪这种神奇无比的阵法会被厉元弘说成废阵，因为这阵法对他本人而言确实毫无用处。 厉元弘当初的想法，应该是利用阵法，直接将灵气灌进自己的体内，这样他就变成一个拥有灵力的修行者了。 只是，这个想法终归还是太不现实。 因为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做到这件事，绝大部分普通人连灵气都无法感应到。 哪怕厉元弘利用这阵法，强行在自己身边全部堆满了灵气，根本不需要去感应，直接吸一口气都会包含着大量灵力，也还是无用。 灵气需要流经经脉，需要汇入气海。而普通人之所以不能修炼，除了难以感应到灵气之外，要么是因为经脉天生阻滞，要么是因为气海天生存在着缺陷。 就算朝他们体内灌满灵气，也会很快逸散出去，根本不会变成属于他们自己的灵力。 厉元弘终归不是修行者，他只是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体内也能充满灵力，然后就此成为绝世高手。这个想法，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更何况，在这阵法空间内，他根本呆不下去。 这位阵法宗师，在发现自己的试验失败之后，便直接放弃了这个阵法。这也让这大陆再次出现塑灵阵的时间足足晚了将近两百年。 而这个阵法，也不是什么塑灵阵，它其实塑造不了什么。或许，更该称之为聚灵阵吧？因为它的原理就是将灵气全部聚集到一起。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两人身周那浓稠如墨的灵气才骤然消散一空。 院内忽然刮起了一阵诡异的大风，以那阵法圆圈为中心，向着四周吹去。一时间枝摇叶动灰尘弥漫。而用来布阵的十二块低级灵石，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粉随风飘散。 两人极目望去，只见方圆十余里之内的虚空之中，竟然已经没有了代表灵力的灰色气团。想要恢复原状，只怕没有一两天都办不到。 “太可怕了，这阵法一旦传出去，简直不知会发生什么。”林四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天印，发现如果按照这种状态继续修炼下去，可能只需要再过个几天，自己就能到达破境巅峰了。 到时候，自己距离天境，便只缺感悟，不缺修为的积累…… “是啊，这阵法将方圆十几里内的灵气全部强行搜刮了过来，并且进行了压缩。而且恐怕还不止，就连那十二块低级灵石内的灵力也一并全部贡献了。”慕哲平连连感叹，这种手段，他们想都没想过。 这样修炼，简直就是作弊啊！ “但我们终归还是付出了十二块初级灵石，而我们的灵石，着实不多……”林四忽然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听到这句话，慕哲平也不由得苦笑起来。 没错，这样修炼确实极快，但代价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他们现在拥有的灵石，总共也就一千块不到，而这些灵石大多是低级灵石。 至于来源，基本都是从上次大战中缴获来的战利品。这灵石，他们两人可没办法凭空变出来。 第865章 猎杀魔兽 “无论如何，这聚灵阵内的灵气，已经相当于这十二块初级灵石的十余倍了。这样修炼，绝对是无比划算的，哪怕用了灵石。”慕哲平耸了耸肩，为林四这种不知足的心态感到无奈。 是的，任何势力如果能得到这种阵法，都不会吝惜灵石。哪怕清空他们库存的最后一颗灵石也会在所不惜，因为这哪里是划算能衡量的？ “能不能利用魔核布阵？”林四不死心的提议道。 慕哲平明白他的意思，利用的是他们那种充满印力的魔核。 毕竟，正常的魔核因为种类属性以及灵力总量的差别，往往很难被布置在同一个阵法之内。 “试试吧。” 如果此举能够成功，那么灵石不够的问题将可以迎刃而解。 毕竟魔核要比灵石便宜得多，同时他们就连空了的魔核也可以用，要想搜集这种被用过的魔核空壳并不算太难。 两人很快找来了十二枚四级魔核，一番施为之后，十二枚灌注了同等级别印力的魔核出现在了场内。 按照阵图的构造，两人利用魔核将这聚灵阵再次布置了出来。 然而，期盼之中的阵法光芒却并没能亮起来。 这种魔核，对于这个‘聚灵阵’竟然无用…… “为什么会这样？”林四大惑不解。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利用那种印力魔核布阵了，之前无论是在临嘉城困住尹漓的那个简单困阵，还是后来客苍山的裂地点杀阵，全都是用这种魔核布置而成的。 而在这几年间，他们也已经不知用那种印力魔核试验了多少次阵法，从未有过眼前这种情况出现。 在他们眼中，印力魔核本该能够完美替代灵石，甚至比灵石更高一级才对。 可眼下的情景，却似乎在提醒他们错了。 “我想，我或许能猜出部分原因。”慕哲平皱眉细思了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道：“这种印力魔核，内部是印力，并非灵力。” “之前那些阵法不都是可以的么？阵法需要启动和维系的力量，无论灵石的灵力，魔兽的灵力，还是印力，都是一种力量不是么？” “但是，这是聚拢灵气的阵法。” 林四这才恍然大悟，是啊，这个阵法和那些阵法是不同的。 这种阵法，之所以能聚拢灵气。或许，便是利用了灵石内的灵力为引，才能吸来周围那些灵气，而非简单的用那种灵力作为阵法的动力。 其他阵法，他们从未听过需要什么引子的，但厉元弘的阵法，却很有可能。 毕竟这个人，连池城山林之中的那一缕气息都能应用到传送阵中。 不过，从这一点，他们也终于彻底明白了一件事。 印力和灵力，终归不是同一种事物。虽然两者都是由灵气转化而来，但印力没办法变回灵气，而灵力却可以。 “或许，这正是我们能够利用印力破除那些防护罩的原因。印力无法补充灵气和灵力，反而会排斥他们，因为这两者是不同的东西。用印力破除防护罩，就像是用水去灭火。 而其他人用灵力，等于是用滚烫的东西去灭火。最终虽然能够凭借强大的震荡以及破坏力动摇防护罩的根基，但效果相差太大了。” 林四的这个推测，得到了慕哲平的认同，他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的印力能够对抗天境高手的灵力，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四感叹道：“天印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竟然将灵气变化成了这世上根本不存在的一种力量。” “但这天印，你现在还放心吗？”慕哲平冷静道。 林四苦笑着摇了摇头。 确实，他们找出了引起心性变化的罪魁祸首，是因为体内那颗‘魔核’，而不是天印。 但他们之前推断出来的天印隐忧，却也不是毫无根据。无论如何，天印是琴英用过的，而连琴明明能将天印全部搜集起来却偏偏没有去做，这都是事实。 这些事实足以证明，这天印很可能还是有问题的，只是现在还没有爆出来而已。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这个阵法。 灌了印力的空魔核无用，算是断绝了他们大规模应用这个阵法的念头。否则，在材料可以大批量得到的前提下，他们完全可以将麾下四十万北方军之中的数万修行者全部集中起来，然后统统用这种阵法去提升他们的修为。 固然，修行还需要感悟，还需要资质，但有的人欠缺的就是灵力的积累。更何况修行资质本身就包括了吸收灵气的快慢这一项，而这一项对这个阵法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如果能大规模在月国大军之中应用，那用不了一年，月国大军之中的修士军将会整体提升一到两个大境界，那着实是一件恐怖无比的事情。 到时候，他们就算是面对碧澜神炎大军，也会不落丝毫下风了。 只是可惜啊，材料严重制约了他们。 两人随后试验了同种同级的正常魔核，最终在经历了数次试验之后，发现三级以上的魔核，只要是等阶种类相同，也同样可以布置出类似的聚灵阵。 唯一的差别，就是没有灵石的效果明显而已。低阶灵石便已经能够抽空方圆十几里内的灵气，而四级魔核却只能抽空七八里。 看来，魔核内部的灵力终归不够纯粹，四五级魔核作为阵法的动力虽然比初级灵石更强劲，但可惜作为灵气的引子却终归没有那么好用。 这个结果已经让两人欣喜不已了，毕竟灵石很难得到，魔核却不算太难。 灵石只能从一些灵矿之中开采出来，这种矿山无不被一些大势力所占据，而月国境内，自然是没有的。 至于魔核，现在那些军中修士们并无战事，北面的南齐几十年内都成不了威胁。他们天天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青月森林，曲山大峡谷也该清理清理了。 而更强的北谷一族，大可以让聂河带着他们去紫星和乾蓝等国之间的弥罗山脉嘛，那里有更强的魔兽。 只是十方楼八大分部之一的乾紫分部就在那里隐藏着，为了避免双方‘自己人打自己人’，让他这匹识途老马带路不正是人尽其才吗？ 反正，这家伙最近几个月来天天叫着太闲。把这些人全部放出去，让他们疯狂猎杀那些魔兽好了。 更北面高真赤楼等国的深山大泽也可以走一走嘛，他们三把剑本就是冒险团不是吗？深入魔兽森林采集药材和猎杀魔兽，这原本就是他们该做的事情啊。 除了魔核，他们还能得到许多兽皮兽骨，许多药材，这些完全可以卖出去赚钱建设封地嘛！ 当他们面前有了成千上万的魔核时，想要分门别类凑出各式各样同属性同级别的魔核又有什么难的？反正无论十二颗四级疾风狂狼的魔核，还是十二颗五级火云豹的魔核，都是一样可以布置聚灵阵的嘛！ 想到这里，林四再也等不及了。 他迫不及待的命人将聂河郁荼古卿等人，以及远在边境各城的薛尘叶弘宗越谈修等人全部召了回来。 甚至就连樊星蒋奇古于达孟真等大将都不例外，对他而言，这将会是一次长期而又大规模的行动。 …… “这次召集你们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做。” 当众人齐聚一堂后，林四迅速进入了主题，而下方众人则是面面相觑。 他们不清楚林四想要做什么，召集了这么多大将以及高手前来，难道是要攻打谁？ 说实话，林四现在想要打哪里，下方这些人是不会有异议的。 现在北疆已经彻底稳定了下来，他们不介意再去攻打南齐或者青川草原等国，反正数百年来，月国和这些国家本就互有攻伐。 更何况，他们对林四有着无穷的信心，有他统帅大军，自己等人需要考虑的只是到时候能取得多大的胜利。 “殿下打算打哪里？” “是啊，大军现在已经修整完毕，随时可以出征！” “哈，是打南齐吗？难道殿下打算灭掉南齐？” 下方众将纷纷摩拳擦掌起来，没有觉得这些话狂妄自大，因为他们确实有这个信心。 至于紫星王国的介入，他们完全不像朝廷众臣那般忌惮，他们不认为紫星大军和高手们能拦得住林四。 而郁荼等北谷一族的高手们同样也是面带笑意，根本没有反对的意思。 确实没多少人愿意白白为战争丧命，尤其月国并非他们自己的国度，但既然是林四，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林四麾下打仗，他们还没有败过，更没有哪次伤亡惨重。 他们非常乐于看到林四的势力变得越来越大，那样也许有一天，他便有了和神炎帝国正面抗衡的资格，而那时候他们完全可以昂首挺胸回到海都棱山。 下方众人的战意，让林四有些意外。 因为就连薛尘叶弘等人，也一点都不觉得再打一仗有什么不妥的。他们似乎都期待着自己能再次带着他们征服更多敌人，仿佛完全没有考虑，只要打仗就会死人，无论敌人还是自己人。 难道，麾下五十万大军，现在都是这般战意昂然吗？真正不想继续向北面打的，只有自己和慕哲平吗？ 他微微摇头，将这些杂念暂时抛出了脑外。 “这次召集你们来此，不是要打仗，而是要你们去杀魔兽。” 他能看到，当他这句话出口之后，许多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第866章 传人 “打什么魔兽？为什么要打魔兽？” 在场这些人之中，会直接这样毫不客气质疑林四的，也只有聂河了。 “是啊殿下，魔兽对我们，似乎没什么威胁吧？” “难道殿下打算清理掉封地内的魔兽？可北疆魔兽并不多，也不算强大……” 没错，北疆虽然也有不少山林，但有些山林之中是没有魔兽的。 北疆毕竟是人类聚集地，并非什么深山大川，即便有魔兽，也就是三四级顶天了。这些魔兽，对于附近的人类已经没什么影响。 而即便林四要清除他们，似乎也用不着将麾下众将全部召集到这里。 “我要清理的，是青月森林，曲山峡谷，弥罗山脉乃至更北面的魔兽。这将会是一次大规模的行动，北谷一族以及北方军中的四万修士军将会全体出动！”林四不得不再次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惊讶万分。 “为什么？你和魔兽有仇吗？”聂河淡淡问道。 他这个问题，倒也不算奇怪。虽然人类和魔兽见面后就会立即厮杀起来，但那都是人类闯入了它们的领地，亦或兽潮时，魔兽闯入了人类的城池村镇。 在绝大部分时候，人类和魔兽其实是相安无事的。 没有谁会想着要去灭绝这世上所有的魔兽，因为这种事根本办不到，这大陆上的魔兽太多了，如果真的全部聚集起来，实力其实并不逊于将大陆所有修行者集合到一起。 更何况，魔兽的繁衍能力也是超强。千年万年以来，不知多少冒险者进入各处险地猎杀魔兽，但它们和千年之前相比，似乎并没有减少。 林四摇了摇头：“我和魔兽没有仇恨，我也没想灭绝它们。只是，我需要魔核，大量的魔核。” “要魔核做什么？” 林四微微一笑：“别忘了，我和老慕，其实还是阵法师。” “难道，圣者大人又要布置阵法了？”郁荼惊喜道。 顿时，来到这里的近百名北谷一族高手纷纷露出了无比期待的神色。是啊，客苍山那个超级大阵，他们是亲眼所见，甚至算是亲身经历了整个过程的。 毕竟当时那些魔核，便是他们打来的。 之后林四一直没有再次布阵，但当时那阵法之威，却早已烙进了他们心底。 聂河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他邪邪看了林四一眼：“你这家伙，究竟要做什么？这次又打算布置什么阵法了？” 一时间，下方众将倒是没能明白过来他们的意思。他们还真不知道林慕二人是阵法师。 不过很快，他们就从北谷族人的议论之中得知了真相。 那个阵法，以及阵法宗师的名头，早已传遍了全大陆，他们自然也听过。现在才终于知道，原来客苍山那个恐怖大阵，真的是林四他们布置的吗？ 一时间，众人简直不知该用何种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原来不光是修行和打仗，就连布阵他们也是逆天级别的吗？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而且还是两个？ 场内惟有叶弘能想出其中玄妙，应该是利用了天印和印力吧？他还记得当初逃亡天河时，亲眼见过林慕二人利用印力制造布阵所用的阵基。 不过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外界猜得没错，其实我和老慕，都算是厉元弘的传人。不过，距离阵法宗师，还有那么一段距离。” 林四这句话，让慕哲平也有些错愕，他们和厉元弘根本就没见过吧？ 但要说传人，其实也说得过去，毕竟他们得到了聚灵阵的阵图，同时还得知了立体阵法的理念。 这两者，全都是划时代的发现，只是自己二人这半桶水的阵法水准，能将它们发扬光大么？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林四的用意。 没错，当他们真正将聚灵阵应用到麾下高手之中后，这种阵法迟早会被外界知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秘密，被越多的人知道，便越有可能藏不住。 到时候，这种足以震惊整个大陆的阵法被世人所知后，关于他们的探究将会更多。会有许多人怀疑他们，为什么除了逆天的修行资质之外，还会布置这种神奇阵法。 也许有一天，外界就会怀疑他们自身怀着某种特殊力量。 林四现在将自己说成厉元弘传人，却等同于将所有人的思路都带偏了。毕竟厉元弘是个真正的阵法宗师，他甚至连修行者都不是。 想到这里，他也点头笑道：“没错，我们是厉元弘的传人。别忘了，我们都出自圣云学院。虽然，我们学得很不到家……” 这句话，足够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那根本不存在的阵法传承上了。 至于这聚灵阵，他们根本不怕被人复制，因为根本无用。 立体阵法，即便其他阵法师得到了阵图，也布置不出来。因为他们会本能的用平面的眼光去看待阵图…… 一时间，就连扶摇眼内也满是疑惑，毕竟他才是真正的圣云学生。在那里四年，他还从未听过那里有什么厉元弘传承的。 至于谈修边旭等人，眼内早已露出了艳羡的神色。 “殿下打算布置什么阵法？”得知林四和慕哲平是‘阵法宗师’之后，众将再次情绪高涨。 难道要布一个足以一举坑杀几十万敌军的大阵吗？只是想想那一幕，他们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林四只能再次打断众人的交谈，这些人现在似乎一个个都变得好战无比了，反而他这个曾经最疯狂的主帅变得越来越心境平和了。 “这次的阵法，不是用来杀敌人的，而是用来提升你们修为的。” “什么？提升修为？”就连始终一脸淡然笑意的扶摇都忍不住惊讶出声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种阵法，这由不得他不惊讶。 林四浮了浮嘴角：“没错，提升修为。能将你们的修炼速度，提升至少五十倍以上，当然前提是要有足够的材料。” 在那聚灵阵内打坐修炼，吸取灵气的速度其实快了何止百倍？只不过灵气入体之后转化为灵力的速度却还是会制约他们的修炼进度。 而最后，他们也不可能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在那种阵法内修炼。不光是材料不足，长期处在那种环境下，人是受不了的。 这也就是修行者了，换作正常人进入其中，只需半柱香时间恐怕就会昏迷乃至死亡。毕竟那阵法内几乎全是灵气，反而缺乏了一些人类存活所需的正常气体。 他尚未来得及详细解释，下方数百人已经是彻底炸开了锅。 别说是许多将领以及北谷族人了，就连心性较为沉稳的宗越薛尘叶弘古卿古于达等人，此时也无法再保持原本的平静。 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望向林四，他们眼内除了难以置信之外，最多的便是期待。 没错，没有哪个修行者能拒绝修为提升的诱惑。 而提升五十倍的修炼速度，那是什么概念？那简直堪比不断朝嘴里塞一些能提升修为的灵丹，又或者一刻不停的握着灵石直接吸取灵气…… 纵然是天外天三派身份最高的弟子，即便是尹漓，也无法一直享受那种待遇。 至于阵法，他们闻所未闻。然而林四创造的奇迹太多了，更何况他搬出了两百年月国最传奇的人物——厉元弘。 “竟然会有这种阵法？”宗越颤声道。 他的问题，也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慕哲平代替林四回答了这个问题：“不错，那个阵法，能让你们身体四周的灵气变得和水一样稠密，你们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当然，突破大境界需要的感悟，那还需要靠你们自己想办法。” 已经没有人还能坐得住了，整个大厅内，已经是一片沸腾。 林四现在叫来的这些人，全都是修行者，他们当然明白身体四周的灵气变得和水一样，那代表着什么。他们将不用苦苦从虚空之中到处搜寻那一缕缕的微薄灵气，他们只需要‘张嘴’就行了…… 至于慕哲平最后那句话，他们已经直接忽略了。如果有了这样的条件还不满足，那已经可以直接撞死了。 谁不想修炼速度更快？他们也想，然而无论丹药还是灵石，都不是他们能负担得起的。 甚至对于两大帝国和各大门派之外的绝大部分修行者而言，那些东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们这些中小国度的修行者，只能按部就班的一点点打坐修炼下去。而这也是他们的整体水平永远超不过那些大势力的原因，因为好的资源，好的炼丹师都在那些庞大势力之中。 而现在，这个机会终于出现了。 林四没有让他们心存疑虑。 他直接将众人带到了校场之中，随后和慕哲平一起用十二块灵石，当场布置了一个聚灵阵。 他亲自点名，让聂河，郁荼，古卿，扶摇，叶弘，宗越，古于达，樊星等八人挤进了阵法之中。 这些人有的是极境后期，有的已经是破境后期。 他们进入阵法之后，每个人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之后，便疯了一番的盘腿闭目开始修炼了起来。 外界众人哪怕无法感知到阵法内部的情况，只从他们的反应也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了。 他们一脸艳羡的看着里面那八人，恨不得立即冲进去跟着‘体验’一番。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这聚灵阵才终于消散。 而从内部出来的八人一个个神清气足，纵然从外表看不出修为的长进，却也能看得出他们显得状态好得不得了。 第867章 异常反应 古于达一出来便忍不住大声叹道：“神乎其神，殿下所言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远超我的预料。在这里修炼半个时辰，足可以抵得上外界不眠不休打坐半个月了！” 郁荼也是连连赞叹：“不错，这阵法的效果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种阵法，简直就不应该存在于世啊！用这种方式修炼，让我心里都有些不安了……”扶摇连连苦笑。 “你这家伙，如果不需要的话，下次你可以不用。”聂河大声笑道。 他再也没有任何反对之意了，这阵法让他无话可说。 纵然聂河大爷向来不喜欢被人指挥着去做事，纵然他喜欢享受，不喜欢出力，这次也不得不破天荒的兴起了快点去和魔兽战斗的念头。 在扶摇和他互相笑骂的时候，一旁的宗越古卿等人，也已经是彻底叹服。 外面众人已经彻底没了任何疑虑，有的只是迫不及待。 “你们也知道，我们的灵石连一千块都不到，而一次就要用掉十二块，显然用不了几次。所以，我们需要魔核。大量的魔核，三级以上，任何种类皆可！” 当林四这句话说完之后，无论北谷族人还是军中众将，全都已经快要疯了。 “殿下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做？” “是啊，该去哪里杀魔兽？您快分派任务吧，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次定要杀他个天昏地暗再回来！” …… 如同另一场分兵多路出击的远征，聂河叶弘薛尘等人和北谷一族去了弥罗山脉，毕竟那里的魔兽实力要比曲山大峡谷更强一筹。而其余众将则分别带领着军中修士分别前往曲山大峡谷以及青月森林。 具体的配合细节已经不需要林四去操心，毕竟这些人连指挥打仗都会，更何况是猎杀魔兽？ 这种事，他们会做得比那些冒险团更好。 当众人彻底离开这里之后，林四遥望着空荡的门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封地崛起的那一幕。 当数万魔核变成数千聚灵阵后，他麾下或许会出现大批的元境修士，极境修士，甚至破境也会多出现数位。 到了那时候，他便有了更多的底气去面对将来可能会到来的强敌。 “聂河今天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慕哲平的声音忽然响起在他耳畔。 林四微微一愕：“他怎么了？” “你没发现吗？他似乎很反感猎杀魔兽。”慕哲平微微一笑，他的观察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细致。 “有吗？他会那样？不至于吧？”聂河和他们一起已经数年了，他的心性可比林慕二人嗜血多了。 每次遇到冒犯后，他都是攻击性最强的一个。如果没有林慕二人在身边，或许当初他在大陆中部就已经早早就树敌无数了。 他并不介意多点敌人，他甚至会故意挑动对方的敌意。 当然，以他的风格，多半也还是暗中刺杀。 就连杀人都毫无感觉，更何况是杀魔兽？慕哲平这话，让林四觉得很是荒唐。 更何况，最后他不也斗志昂扬的去了吗？也没看到一丝抗拒。 慕哲平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吗？过去我们讨论计划时，聂河很少会开口。即便要说什么，也是站在我们这边。而今天，你提议杀魔兽后，第一个质疑的人便是他。” “可能这家伙最近太闲了，所以闲出毛病来了吧？”林四撇了撇嘴，他和聂河之间的关系，似乎永远都没办法其乐融融。 他知道，那家伙在背后骂自己的次数绝对更多。 “呵，你忘了吗？圣山第二关，那些六级魔兽……” 慕哲平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瞬间就让林四心头一跳。 是的，当初他们在圣山之战中，前两关都过得无比轻松写意。这在大陆上，依旧算是个迷，各种猜测至今是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第一关的阵法被直接避开，其实已经有人猜测到林慕聂三人之中可能存在着和阵法相关的人物。这个猜测虽然不算准确，但也离得不远了。 但第二关的六级魔兽见到他们之后便绕道而走，这一点别说是外界那些人，就连他们自己都没能想明白是为什么。 林四等人都知道，那些魔兽让的是聂河。然而，就连当事人聂河自己也说不出真正原因来。 他能说出来的无非就是聂河大爷英明神武，众魔兽纷纷退避之类的鬼话。林四等人当然不会也这样认为，就算是圣境高手，如果不刻意释放出自身的威压，也不足以让魔兽主动退避。 那时候他猜测聂河身上可能怀有某种能让魔兽退却的宝物，而现在直到慕哲平的提醒，他才发现事情可能和自己所猜测的不一样。 难道，他和魔兽有什么关系？可是他这次也兴冲冲赶去弥罗山脉了啊，林四敢打赌，这数万人之中，到时候杀魔兽最多的绝对是聂河。 一时间，他根本猜不出原因来。这位同伴身上的秘密着实太多，他并不想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做过多探究。 他决定去找容雨和青娑，告诉他们聚灵阵的消息。 这两人现在都住在明城，虽然他们实力强大，但这次的行动林四并未知会他们，他不想打扰他们的平静。 不过，这种阵法对他们应该也还是有好处的。 他来到容雨住处的时候，除了看到小云之外，才发现青娑竟然也在此处。 这两人，当年其实并没有见过面。 那时候月山和樱梦之间的恋情，知道具体情况的惟有连琴，容雨等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樱梦是草原人。 不过，这两人终归还是有些渊源的。毕竟对于青娑的姐姐樱梦，容雨其实非常熟悉的。 林四来到这里时，两人正在大声吵架，如同市井中人一般完全没有丝毫高手形象。 他们争吵的焦点，自然是连琴。 “那种泯灭了人性的畜生，也只有你这种蠢货会将他当兄弟！”说出这句恶毒话语的，竟然是青娑。 而容雨自然是不甘示弱，他嘿嘿一笑：“他杀的是你们草原人，与我何干？他对我们兄弟那是好得没话说！你这婆娘还真是忘恩负义，别忘了你的剑法是他传的……” 他的话还未结束便被青娑愤怒打断了：“哈？照你这么说，我该感谢他了？” “没错，你当然该感谢他。否则你已经死在草原人手中了，难道你们大可汗会连斩草除根这种事都不懂吗？” 他这番颠倒黑白，直让青娑暴跳如雷，往常那清冷的气质早已不复存在。 她的住处和容雨离得并不远，加上和樱梦以及林四的渊源，两人很顺理成章的认识了。只是，最初的融洽很快就被打破，原因自然是月山和连琴。 月山杀了钱无垠，容雨是不可能会原谅他的，而青娑对月山却并无恨意，她根本就不认识钱无垠。尤其在得知他为姐姐所做的那些事情之后，她对月山的态度已经转为同情。 连琴害死了樱梦，害死了青娑的父母族人，青娑对他自然是恨之入骨。然而，容雨却不可能会恨他。 樱梦固然和他结识，但终归不如几个兄弟亲近，而草原人更是八竿子都和他打不着一块。对于他，连琴始终就没有薄待过。 从第一次出现分歧之后，两人就吵了起来。 而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已经吵了不下七八回了，每次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内容。 论吵架，十个青娑也不是容雨的对手。她之前大多时候都在草原国，地位也算崇高，谁会对她不敬？可容雨就不同了，他一直就混迹于市井之中，甚至还当过帮会的首领，什么阵仗没经历过？ 吵架这种事情，想要赢便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不要脸。谁更不要脸，谁更放得开，谁就能赢。 而在这方面，容雨自然是炉火纯青。在他面前，青娑差得太远了。 如果可以，青娑恨不得一剑捅死面前这个混账。但很可惜，她还是破境后期，而容雨已经是天境了。 “他对兄弟好得没话说？那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见你一次？别忘了，他可是一直都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这句话是她唯一能打击到容雨的地方。 她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着实让容雨大大的失态了一回。这件事，其实也一直是他内心的一根刺。 纵然连琴再忙，纵然他一直忙着报复月山，为钱无垠报仇，那十几年也不至于连一点空闲都没有吧？ 自己一直就在沧城哪都没去，就是生怕兄弟找不到自己。更何况以连琴的能力，就算自己跑去神炎碧澜，他也能找得到。 那十几年，就连因为第二天印而不得不四处躲藏的方羽都找自己聚了几次。而连琴呢？他甚至有空去见青娑，去偏偏没有来见自己！ 这件事被青娑直接掀开之后，当时他足足消沉了一整晚，甚至第二天都没能恢复过来。但第二天，第三天青娑又来了。 次数多了之后，他竟然已经渐渐免疫这道‘攻击’。 “哈，我无所谓啊。我三弟是做大事的人，他只是因为没能报复完月山，所以没脸来见二哥罢了。”他哈哈大笑道。 “月山难道不是你们的兄弟吗？你不觉得他的手段太过分了吗？就连阿四那孩子都被牵连了进去！” “月山必须付出代价！我承认，他牵连小四，害死你姐姐是不对。但人无完人，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对无垠四弟的感情太深，所以才会那般冲动偏执！将来我见到他，定会好好斥责他一番，哈哈！” 他终归还是没有对连琴失望，他已经再次为连琴找出了借口。 林四此时刚刚来到门外，对于两人的争吵，他第一反应便是赶紧阻止。这两人都是他的长辈，也算是亲人，他可不希望他们反目成仇。 然而听到容雨这番话之后，他的心情却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他很清楚，连琴或许早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他心目中，可能早就没有什么兄弟之情了。 他的心性变化，比自己和老慕要彻底得多，也许早就真正入魔了！ 然而，对于容叔而言，保持这样的想法应该反而是一件好事吧？ 在这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今后绝不会让连琴再和容叔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即便自己和老慕将来真的杀死了连琴，也不会再让任何一人得知这个消息，更不会传入容叔的耳中！ 随后他心内幽幽一叹，和慕哲平一起推门进入了院中…… 第868章 天境感悟 林四的到来，让屋内的两人瞬间停止了争吵。 或许，如果没有林四的存在，这两人早就真正翻脸了。即便不会生死相向，也绝对不会再有往来。 “哈哈哈，小四小慕，你们怎么来了？”容雨大笑着迎了上来。 而青娑则是笑吟吟看着林四，眼内满是宠溺之色。这两人倒是很有默契，齐齐都装出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林四心内暗暗腹诽，以自己和老慕的实力，在走近这里数十丈范围后，该听到的早都听到了。 “没什么，这次来找你们，是有一个天大的好处。”他一边蹲下来迎接那小女孩，一边笑道。 “哦？什么好处？” 对于容雨这个天境高手而言，能称得上好处的，着实已经不多了。 不过，当林慕二人将那聚灵阵详细解释了一番之后，两人的面色便彻底变了。 他们何尝不明白这阵法意味着什么？ 随后林慕二人将阵法直接布置了出来，让他们入内体验。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才从消散的阵法之中出来，而他们也再没有了任何疑虑。 林四这才发现，这阵法的时效，很可能是内部的人数有关的。 自己和老慕，青娑和容雨，实力都在破境后期和天境，所以即便只是两个人，吸收的速度却也丝毫不慢。 而聂河扶摇那八人，虽然也有破境后期，但其中还有极境后期，他们的吸收速度要慢了许多。不过他们终归人数多了四倍，所以最终半个时辰，阵法便坚持不住而崩散了。 “厉元弘着实天纵奇才，这种阵法一旦传出去，只怕会引来无数人的觊觎啊！一旦你这里出现大批短时间内突破的修士，那这阵法是绝对会被外界知晓的。”容雨长长一叹。 同容雨一样，青娑在短暂的震撼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忧色：“是啊，到时候只怕各大门派和神炎碧澜等国都会坐不住了，他们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这阵图！” 林四深知，相对于那阵法的神奇效果，这两位长辈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他哈哈一笑：“放心吧容叔青姨，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任人揉捏的弱小之辈了，那些人想要好处，也得提前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吃下去的牙口！” 他这番话，倒也不算狂妄。 天境高手无论在哪都算是名镇一方的人物，而他们斩杀过的天境高手都不止一个了，现在敢动他们的人并不多。 “没错，更何况现在大陆中部的大战打得如火如荼，他们也腾不出手来与我们为敌。”慕哲平同样是一脸的浑不在意。 容雨闻言之后便想要反驳，毕竟太过自大往往会自取灭亡。不过旋即，却又哑然失笑。 没错，林慕二人已经不是当初在自己剑下苦苦支撑的极境后期了，更不是当初在曲山峡谷见面时的元境小角色。 他们已经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他们现在比自己更强，已经算是真正的强者，这大陆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已经不多了。 “那你们这两个小子，既然要猎杀魔兽，为何不喊我去？”他忽然眉眼一竖，一脸怒容：“难道你们觉得我老了，连魔兽都杀不了了？” 青娑也是罕见的和容雨站在了同一阵营：“是啊小四，既然需要出力，就不要和青姨客气……” 他们也看出来了，林四是不想麻烦他们，只让他们享受那阵法的好处。 林慕二人笑着告罪了几句，最终一番苦劝之下，才让他们将出行的时间推迟到了聂河和北谷一族归来之后。 容雨摸了摸下巴上的灰须，倒是想起了一个提议：“既然你二人的修为积累已经不是问题，那你们步入天境，便只缺感悟了。” “正是！” “这一点，我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些指点，毕竟我前阵子刚刚进入天境。这境界感悟，你们应该可以借鉴得到。” 容雨这句话，让林慕二人喜上眉梢。 没错，他们和许多天境高手交过手了，但天境到底该怎么进入，两人并不清楚。原因很简单，他们身边一直没有天境的前辈。 他们对天境的认知，多半来自于库宁城结识的范仲远，这位老人当初给了他们许多无私的指点。 只是那时候两人距离破境后期都还有不少距离，而且那时候他们想要了解的主要都是结界。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功法秘籍可以借鉴，因为那都是灵力系的。当然，这力量虽然不同，但一些感悟却应该是相通的。 “我曾听说，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道理可循。无论一根草，一粒尘，一团火，一汪水……只要看破其中一种，便有可能掌握它的规则。” 容雨的话，让林四暗暗点头，确实无论连琴还是范仲远，其实都这么说过。 他不禁插口道：“但自身也需要具备强大的力量，是么？” 容雨笑道：“那是自然，一些学识渊博的文人，对于万物的认知或许比我们更加透彻，但他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引动外界的反应。而另外，他们连神识之力都不具备，终归只能看到表面，无法看到内在……” 慕哲平疑惑道：“感悟可以借用吗？如果您看透了一种本质，直接告诉其他人，他们懂了之后，晋升天境时岂非直接可以直接跳过感悟这一步？” 这一直就是他心头最大的疑问，他过往对于所谓的感悟一直很不以为然。 就像那个世界，有人发现了某些自然规律，但最后每个人都能从口口相传亦或书本上学到那些规律，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秘玄妙可言。 在他眼中，力量就是力量。所谓实力境界，无非就是力量的多寡，以及对力量的操控方式有高下之别罢了。 容雨摇头失笑：“你想得太简单了，如果真是如此，那门派之中只需出现一位天境，岂非其他破境修士全都不存在阻碍了？那现在天外天三派只怕早就有成千上万的天境高手了，毕竟他们的灵石和丹药是能够极大缩短修炼时间的。” 不等慕哲平继续开口，他便缓缓道：“一样事物的规律，由别人说给你听，和你自己亲眼看到，亲身感悟到，其中的分别完全是判若云泥。你会亲眼看到它们的变化过程，而当时的心境也惟有你自己才能明白，即便说给外人，他们也无法拥有你当时的心境。” 慕哲平叹道：“这未免太玄了……” “等到你晋入天境的那天，便会明白了。别人告诉你的，只是结果。而自己发现的，却是整个过程，而那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你对一个少年人说要谨言慎行、察言观色、谋定后动、思虑周祥……这些大道理他虽然能听懂，可他真的懂了吗？或许直到他三十岁、四十岁，经历得足够多了，才会真的懂，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真的懂……” 林慕二人目中透出了恍然之色，而一旁原本不以为然的青娑也渐渐听入了迷。 “那您感悟的，是什么？”林四兴致勃勃的问道。 容雨看了眼院落内自顾自玩耍的小女孩，目中显出了一片笑意：“我的感悟，和我的名字倒是有着巧合。” “雨？”林四立即反应了过来。 “不错，我本就是水系修行者，雨自然也是水的一种。” “怎么感悟的？” 容雨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那天，其实是很普通的一天。那天清晨我带着小云去唐家玩耍，随后乌云迭起，我便提前将她带回了家。 一场雨如期落下，由小转大，渐渐的耳畔已经只是雨声。我站在门槛之后望着外面空着的巷道，它们被那雨水一遍遍冲刷着。 不知何时，我眼前已经没有了巷道和面前的屋舍，只剩下了那片白茫茫的雨雾。仿佛天地之间，已经只余我一人的怪异感受悄然涌上心头。在那雨雾之中，我仿佛看到了许多活着的东西……” “活着的东西？” “没错，那一刻，面前的雨似乎成为了我唯一的同伴，我甚至生出了能够和它们交谈的错觉。不知何时，雨停了，而我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修炼状态之中。醒来之后，我便已经是天境了……” “这……”林慕二人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感悟也未免太过虚幻玄奥了，他们根本无法从中听出什么具体的东西。 “没有找出什么规律吗？比如雨水的分布，细密，降落速度什么的。”慕哲平凝眉问道。 容雨哑然失笑：“没有，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东西。在那一刻，懂了就是懂了，和什么雨水降落时的规律根本毫无关联。” “然后您就能利用外界的力量了？” “算是吧，然后我的结界便水到渠成的出现了，根本不需要什么秘籍的指引。而现在即便不用结界战斗，也都觉得自己身周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呢？” “仿佛，和这大陆的关系，变得亲密了许多。以往不起眼的东西，我本不会注意。但现在哪怕路边的一花一木，都偶尔能让我内心有所触动……” 第869章 惊人发现 容雨的感悟，林慕二人虽然听明白了大半，但却不可能因为这一番话就大彻大悟冲入天境。 确实，那些感悟是容雨的，不是他们的。 或许这便也是大陆上天境往往都要三十岁之后才有机会晋入的原因吧？此时的林四和慕哲平，对于周围事物又哪里有什么感悟？ 他们每天忙得不停，又哪里有时间去注意什么周围的花花草草鸟兽鱼虫？ 他们根本就没有那种心境，也没有那份‘闲情’。 而晋入天境的契机，当然不一定全都要向容雨这般宁静。有的人甚至是在连番的大战之后突然顿悟，这足以证明这条路其实是可以用不同走法的。 对于林慕二人而言，他们如果想要早日晋入天境，或许只能从战斗之中寻求契机。 林四是天生适合战场的人，就像是他无意间进入的‘身态’，以及他同两名紫星天境战斗时找出的破敌方法，这些全都是战斗对他的‘奖赏’。 于是现在，他再次和容雨交上了手。 容雨并不是个适合教导他人的好老师，他同样也只能用战斗来让林四细细体会天境的玄妙。 这场切磋，青娑和慕哲平抱着孩子在一旁认真旁观，他们并不担心容雨会伤到林四，毕竟林四已经亲手斩杀过天境高手了。 相比于那些天境高手，容雨这个新晋天境，实力甚至还有着不小的欠缺。 他的结界混乱不堪，比当初那墨恒以及巫均昊还要杂乱。用来对付其他破境，那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对于林四而言，这种结界他有许多方法可以破解。 这并非混合结界，其中的波动即便再乱，他也能找出可以推动自己的河流，利用它们来加快自己的速度。 而现在他并没有那么做，如同当初陷在混合结界之中那般，他选择了彻底溶入结界。 他这种放弃抵抗的做法，一开始着实震惊到了容雨本人，他甚至差点停下了战斗。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出手，都无法伤到林四。 而林四在他的结界之中，也是变得越来越如鱼得水，他这个结界主人竟然渐渐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这种发现让他震骇不已，而一旁观战的青娑却是眉飞色舞。 她在破境后期这个境界也停留数年了，虽然没有晋入天境，但这战斗她却是看得分明无比。 容雨现在的速度相比林四，完全就是两个层次，分别极大。这也就是林四现在没挥剑攻击容雨，否则他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小四，快点攻击啊！” “快揍这个无耻小人，让他知道天有多高，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猖狂了！” “快打他啊，他刚刚骂姨母了，你不打算帮我报仇吗？” “别打死就行了……” 她现在这表现，如果是被草原国那些人看到，只怕会惊掉一地眼珠子。在他们眼中，青娑大人一直就是高贵而不可侵犯，同时生冷勿近的形象。 而现在，和顽皮少女又有什么分别？竟然怂恿自己的外甥帮自己打别人，这表现对她而言着实太过不可思议。 或许是这几天容雨的话让她憋了太多火，或许是这一年来在月国的生活，让她渐渐改变了不少，或许这才是原本她该有的样子，只是以前被仇恨填满了吧…… 无论场内交战的林四，还是她身边的慕哲平，都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林四当然不可能真的打伤容雨，但场内的容雨却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了。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这几天为什么要自重身份和形象，早该教训这该死的婆娘一顿了，哪怕她是林四的姨母也一样！ 不过此时身在战斗中的他，根本就无暇分心，他只能继续加紧攻势，同时彻底放弃了防御。 他很清楚，林四连其他天境高手都能杀掉，那自己不是他的敌手也不奇怪。反正他不可能会伤自己，没必要继续提防什么了。 两人的战斗场面倒是越来越激烈，奇招险招不时迭起，但自始至终两人连衣角都没有破损一毫。 不知过了多久，林四才骤然跳出了战圈，结束了这场战斗。 “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容雨来不及喘气，便迫不及待问道。 林四明白他在问什么，为什么自己在他的结界内会丝毫不受任何影响吧？这个秘密，除了慕哲平之外，便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晓了。 这可是他们与天境高手对决的最大底牌，如果被外界知晓，或许下次天境高手们再对上自己时，便不会张开结界了。 那时候，纵然自己的速度力量不受任何压制，却也没办法和天境初期媲美了，更别提天境中后期了。 不过容雨和青娑并非外人，林四对他们有着本能的信任。 “很简单，我找到了您结界波纹流动的规律。顺应着那规律而动，您的结界反而会加快我的速度。” “波纹？什么波纹？”容雨愣住了。 “呃，您不知道吗？”林四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身为结界的主人，容雨竟然对自己的结界情况一无所知。 从前他在库宁城请教范仲远时，双方还谈不上多么熟识，那时候他自然不会透露自己能看穿结界波纹的流动。 他本以为自己这种举动是发生在天境高手眼皮底下的，在他看来，这结界是对方的，对方当然了如指掌。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他们好像完全就是懵然不知的。 难怪自己对敌了这么多天境高手，却始终没能被人看出端倪来呢！ 他不得不耐心细致的为容雨讲解了一番有关结界内部波纹的情况，而容雨的表情完全就是一脸茫然，他确实不知道自己结界内究竟有些什么。 而这场面，自然又招来了青娑一顿冷嘲热讽。什么堂堂天境还要让破境来为你讲解结界，我要是你就干脆一头撞死算了之类的…… 她这几天在容雨这不知受了多少气，这家伙，对于她父母族人的死，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视为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偶尔还会嘲讽她们太愚蠢。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有林四，她哪有机会打击他？ 容雨抬了抬眼皮，一时间倒也无法反驳她，只能装作没听到。 林四所说的那些流动，他倒是能听懂，但因为从未亲眼见到过具体情况，他又哪能凭空想象得出来？ “除了波纹之外，还有许多细线，以及……”林四说到最后，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以及什么？”容雨随口问道。 “以及一条雨巷，那雨冰凉彻骨，那巷空寂无人，雨声单调，如同打在人的心头。那片情景，让人不禁生出无比寂寞之感……” 容雨的眼神渐渐变了。 “原来，是寂寞啊……”他轻叹了一声，旋即努力让自己摆脱了那种情绪：“你说你在我的结界中，看到了那副画面？” “是的，非但看到了那雨巷，就连您屋内的门槛，都如同亲眼所见。” “如同亲眼所见？” “没错，我甚至能看到不远处一只野猫飞快的钻入对门那空着的屋内。” 容雨深吸了一口气，眼内的神色变得愈加复杂。 无论他和林四，还是慕哲平青娑都很清楚，林四所说的情景，正是他感悟天境之前看到的画面。 然而，这画面原本应该只存在于他自己的心底，又怎么可能会被林四看到？纵然林四去过他的家，见过那条巷子，却也不可能如同亲临不是吗？ 一时间，林慕二人没有再开口，甚至就连青娑都没有再出声。 过得良久，容雨才抬起头来，此时他的眼神已经再度显得清明无比。 “其实从你刚刚的描述，我生出了一股错觉。但这错觉，却很可能是你们晋入天境的关键。” “是什么？”林四瞪大了眼睛。 “你在我结界之中看到的所谓河流与细线，让我想到了，我在看雨时的感受。当时我似乎也看到了一些雨之外的东西，那些东西本不应存在于世，更不是眼睛和神识所能看得到的，但那时候确确实实清晰可见。” “您的意思是……”慕哲平惊呼了一声，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容雨眼内的透着凝重之色，他的话语之中也透着一丝不确定，因为这个猜测着实太不可思议。 “是的，他在结界之中的状态，让我想到了感悟天境的过程。而且，甚至不止于此，天境之后，便是和外界沟通，加深同它们的联系的过程。如此，方能借用更多的力量，同时将这种力量掌控得更加得心应手。而他……” 他的话语并未说完，但林慕二人以及青娑已经彻底失声。 是的，林四在那结界之中，岂非正是和那些河流沟通？他不正是如同其他天境那般，努力将自己溶入万物之中吗？只不过，他溶入的是对方的结界，而他最终，也成功借用到了其中某一些河流的力量！ “可是，结界只是被人修炼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万事万物。”青娑喃喃道。 容雨长笑了道：“你我可知这结界究竟是何物？这大陆可有任何一名修行者知道这结界究竟是从何而来？ 你又如何确定它不是万事万物之一？你又怎知，它不是比金木水火土风这六系事物更加高级的存在？ 或许，它其实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只是世人太愚钝，一直无法看破它。只有晋入天境，才能初次接触到它的皮毛而已呢？” 他的话，简直就是振聋发聩，青娑一时间竟是生不出丝毫反驳之心。 第870章 整体提升 林四和慕哲平的心内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 容雨这番猜想，着实是太过离奇，毕竟这世间无论感悟什么的都有，还真就没听过谁将结界当成一种事物去感悟的。 然而，抛去这一点，他这猜想却又合情合理。 确实，林四在结界之中的举动，完全就和天境高手们突破之前感悟外界规律没什么两样。 甚至，他都已经借用到结界的力量了。要知道，其他修行者惟有晋入天境，拥有结界之后，才能借用外界力量。 “难道，我已经是天境高手了？”他脸上涌起了一缕迷惑。 “不，不是。”慕哲平摇了摇头：“我们的力量速度，依然还比不上天境初期。而最重要的是，我们借用的结界力量，太过依赖特殊条件了。” 林四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失望：“是啊，如果不是和天境对战，如果天境敌人不张开结界，我们便无法借用其中的河流。但其他天境高手却不会，他们随时都能借用到外界的力量。” 容雨淡淡道：“小子，别不知足了！你可知道，如果你这种能力传出去，会让多少人羡慕？而且，你根本就没能完全掌握结界的规律，否则你应该可以影响那些细线，应该可以在战斗中彻底将对方结界内所有的河流都变成你自己的。 等到那一天，你这种力量是否能够不受条件限制，变得可以随时取用，是否能凭空创造出新的结界的环境出来，又有谁能知道？” 容雨并不是一个擅长教徒弟的好师傅，然而对于林慕二人而言，他可能是最合适的。 他对林慕二人的情况太了解了，他知道他们有天印，根本不能将他们当成正常修行者看待。在学园之城那一年的对练，这两人身上那些不可思议之处，已经让他有了深切体会。 修行界那些铁律，那些惯例，那些原本被视为不可能的事情，在他们身上或许根本就是另一种情况。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才会屡出惊人之语，完全都不去考虑是否真的有道理。 于是，青娑终于忍不住了。 先前他被容雨那惊人之语震住，而现在细想之下，却发现这家伙很可能只是信口开河。他有类似的经验吗？他从哪本秘籍看到的这些？ “你这混账，这番胡言乱语有依据吗？大陆上可有成功的例子？既然如此神奇，你自己为何不那么做？他们若是因为听了你这番话而走上歧路，将来修为难以寸进又该如何？”她指着容雨的鼻子大骂起来。 容雨怪笑了一声：“哈，我倒是想像他们这样，只可惜，没有那样的机会。” 青娑立即接口反驳道：“为何没有？” 容雨一脸怪异的瞅了她一眼，目中的神色忽然变得玩味起来。 “哈哈，原来你不知道！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从青娑这番话，他听出来了，林慕二人的天印，青娑根本就不知情。 这个秘密，就连她这个林四的姨母都毫不知情，而自己这个二叔却知道，这岂非显得自己的地位比她高出一等？ 一时间，他完全不因为青娑那些指责而动怒，反倒是撇开了她，径直跑去和那小女孩玩耍了起来，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一脸莫名。 …… 虽然青娑认为容雨那番话有误导之嫌，但林慕二人自然不会那样想。 他们很清楚，自从拥有了天印之后，正常的修行之路本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谁的体内会存在着细线力量的？谁的力量能不走经脉路线的？谁体内会存在着魔核的？ 这些都已经是打破了常理的事情，与之相比，这所谓的结界力量，反而不算什么稀奇了。 这推测，他们很轻易的接受了下来，并且开始为之努力了。 容雨深知这两人需要更多体会结界的机会，而他自己在意识到结界内部的混乱之后，也开始有意识的朝着疏导结界而努力着。 于是接下来一两个月时间内，容雨的住处经常会出现奇怪的一幕。三人盘腿面对而坐，容雨张开着结界，而林慕二人则坐在结界的范围内体会着那波纹的流动。 对于林慕二人而言，这自然是无比难得的机会，或许没有哪个天境高手会这样教导弟子。因为他们即便有这种闲心，这样做对弟子的修炼也没什么作用。 当林慕二人真正将结界当成一种和外界自然万物相同的存在去看待，并且有意识的探寻其中规律后，他们才发现这结界真的是妙不可言。 他们每一天都会有新的体悟，每一天都会加深对结界的理解，而他们和结界内那些河流的关系，也越发亲密起来。 而对于容雨本人而言，这样做，同样是大有好处。 怎样疏导自己的结界，怎样让它变得更加如臂指使，这同样是一件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事情。其他修行者，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需要那么做。 每一名天境修行者提升境界，都只能自己摸索，有的人摸对了路，于是他们对结界的掌控越发纯熟，越发精细。 随着感悟的增加，他们溶入自然之中的程度越来越高，而后他们渐渐晋入了天境中期，天境后期。 而有的人终其一生，或许也找不到正确的门径，于是最终也只能在天境初期徘徊。 容雨不知道该怎么正确操控自己的结界，他现在对结界力量的运用处于极为原始的阶段，只是胡乱挥洒，任性而为罢了。 他虽然知道自己需要提高对结界的控制力，但却不知从何着手。难道仅凭意念就可以吗？如果那样也能办到的话，那这种事也不会难倒那么多天境高手了。 结界确实会随着他的心意而动，但那结界内的河流实在太多了，根本不是他所能兼顾得了的，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混乱不堪。 而且，他自己根本看不到它们的变化，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些尝试是有效还是无效，更不知道他们变化的具体过程。 但现在，因为林慕二人身处他的结界深处，对于他结界内部的任何变化都完全是洞若观火。他们的提醒，等于是帮着容雨看到了自己结界的变化。 这三人的修炼方式，着实是奇特无比。最终能产生什么结果，或许只能用时间来见证。 而青娑纵然无法理解，在看了几次之后，也只能是选择见怪不怪了。 …… 一直到三个月后，第一批前往曲山峡谷的人马终于回来了。那里毕竟距离北疆最近，而这支由古于达等人带领的修士军足有两万余人。 曲山峡谷之中的魔兽虽强，甚至存在一些六级魔兽，但又哪里挡得住如此庞大数量的‘冒险团’。 全长不过七八百里的曲山峡谷差点被直接踏平，里面的魔兽差点全部死绝。 出现在林四面前的是各式各样四级五级六级的魔核，全部加在一起，足有两万多枚。在命人将这些魔核分门别类之后，他和慕哲平便开始了忙碌的布阵生活。 明城之外的山林之中，被他们划出了一大片禁地作为这两万大军的临时驻扎地。 而后他们在这里日夜不休的接连布置出了上千座聚灵阵。 两人的布阵手法倒是因此而变得纯熟无比，或许没人会有这样多的布阵机会。即便某个势力需要布置大量的低级阵法，那也是数百上千阵法师一起合作的结果。 而这聚灵阵，林慕二人不可能会教给别人，毕竟这事关厉元弘的立体阵法。而且这种阵法一旦泄露出去，变得全大陆皆知，那他们的敌人也同样可以利用这种方法去提升实力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这些聚灵阵，这支大军的实力确实在飞速提升。 这些军中修士，虽然资质称不上多么高。但其中许多人本不应该终生被困在初境窥境的，只是限于修炼资源的匮乏，以及吸收灵气的缓慢。 而现在，这阵法给了他们最快的吸收速度，许多人进入一次阵法之后，竟然就开始了就地突破。从初境到窥境，从窥境到转境…… 这一幕，不知羡煞了多少排在后面等待林慕二人布阵的士兵。 他们心内焦急不堪，只想下一个就马上轮到自己入阵。为此，他们只能眼巴巴望着正在布阵的林慕二人，眼内都快要冒出绿光了。 这阵法的范围并不大，两丈方圆都不到。而这里的修士军足有两万人，林四不得不让他们挤一挤。 每个阵法内都挤了十几人乃至二十多人…… 林四渐渐发现了不少端倪。 这阵法持续的时间确实和人数以及实力相关。 如果里面是二十多名初境修行者，那即便是三级魔核布置的阵法，都可以足足可以持续两天两夜时间不散。而如果是十名极境修行者，即便是四级魔核布置的聚灵阵，也只能维持七八个时辰。 至于林慕二人，他们即便只是两个人进入五级魔核的法阵之内，也只能维持一个多时辰。 林四猜测，这应该是和每个修行者的吸收炼化速度有关，高阶修行者的吸收速度当然快速无比。 但是这差距未免太大了，而他也再次想起了当初聂河那八个人进入阵法后的情形。当时他们之中仅有聂河郁荼两名破境，其余六人皆为极境后期。 眼下十名极境都能坚持七八个时辰，那六名极境的吸收速度绝不会太快。可当时，他们的阵法只坚持了半个时辰就崩散了。 尤其他们当时用的还是灵石，对于聚灵阵这种追求灵力纯粹的阵法而言，初级灵石的效果已经不逊于五级魔核了。 现在想来，那很可能又是因为聂河的存在啊！ 他的吸收能力，只怕是超越了容雨吧？林四忽然想起了当初他吸收源珠的情形，以及他曾经短时间内吃掉了十方楼乾紫分部全部丹药的‘壮举’。 难道那家伙的气海是无底洞？他暗暗腹诽不已。 第871章 聂河的要求 林四只是无意间想起聂河而已，随后他便很快又沉浸在了面前那堆积如山的魔核之中。 这一千多个聚灵阵，足足花费了他和慕哲平十余天的时间才最终布置完成。 而这支大军则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从这里离开。 在他们离开时，这两万人的实力普遍都提升了两个小境界，其中甚至有小部分人直接提升了一个大境界乃至更多。 每个人都尝到了甜头，聚灵阵内的修炼让他们沉迷无比。体验过那种飞速的提升快感之后，他们甚至已经不想再如同过往那般辛苦的慢慢修炼了。 他们继续去往了北面的天河国，紫星王国境内，以冒险者的身份继续猎杀魔兽，攫取魔核。这支大军现在已经不需要上级将领们的鼓舞，他们每个人现在就像是饿了许多天的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更多的美餐…… 而林四和慕哲平却没办法因此而闲下来。 这两万人从曲山峡谷回来时，带来了大量的兽皮兽骨以及药材，这些东西当然不能直接往库房内一丢就算了。 魔兽身上的材料，大多数还是很值钱的。 然而无论林四还是慕哲平，虽然聪明过人，却并没有什么经商的天赋，更没有那个时间，因为两个月后，青月森林的那批人随后也回来了。 虽然青月森林内的魔兽并没有曲山峡谷那般强大，但范围却比曲山峡谷大了不知多少倍…… 整个月国南部边境三四万里，乃至青川国的部分地界，都被那片森林所覆盖着。 至于更南面，或许还有数万里。他们此行连青月森林三分之一的地盘都没能扫荡完。 这两万大军在宗越谈修等人的带领下，带回了更多的魔核，数量足有三四万。只不过，绝大部分都是三级的而已。 但对于许多修为仍然处于初境窥境的军中修士而言，三级魔核反而更加适合他们。四级五级的阵法内，他们反而坚持不了太久就会被那无处不在且密不透风的环境给逼出来。 林慕二人不得不再次带着这两万人去到了城外的山林之中，再次做起了布置聚灵阵的苦力活。 一切都如同林慕二人最初所畅想的那样，麾下这些修行者的实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 可以预见，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也许再过个几年，这支大军或许会成为这大陆上最强大的一支修士军。 纵然他们之中有些人限于资质和领悟能力，即便得了阵法的帮助，也无法进入极境破境，但却很可能最低的都是转境乃至元境之上了。而到时候，破境之上的高手数量或许会突破数十人。 林四和慕哲平现在只有两个烦恼，其一就是太累了，没有人能帮助他们布阵。 他们信得过的那些人之中，没有一个学过阵法的，哪怕最简单的阵法常识他们都不懂。而军中那些阵法师，他们又信不过。毕竟这聚灵阵太重要了，只要有一个人将立体阵图泄露出去，后果便不堪设想。 所有的阵法都只能靠他们两人自己去完成，这种阵法并非把十二颗魔核抛在地上就算完事。每个魔核的位置都需要精确把握，甚至就连深浅都需要仔细考量。 他们确实已经熟能生巧了，因为布置得太多，现在两人几乎是眼睛一瞥，便能直接在脑海中浮现出阵法布置之后的具体模样。 但这种事情依旧是枯燥无比，而且对他们的修行也没什么帮助。 其次，就是那些堆积如山的魔兽材料，他们找不到门路去处理。 他们最终只能丢给扶摇和唐小芷去去做，而后反而被他们找出了一个意外合适的人选——蓝岚。 蓝岚当初可是白风国大公的女儿，而白风国曾经是这大陆上商业最发达的国家。她是不是什么经商天才暂时不得而知，但至少她从小就耳濡目染了这些东西，光是这一点就要比林四扶摇这些门外汉强百倍。 而另外，她可是有着卖出这些材料的门路的。毕竟当初白风尚未亡国时，大陆十大商会，有六家都将总部设在了这个国家，至于其他中小型商会以及往来的商队，那更是数之不清。 这些大中小商会，蓝岚和他们之中绝大部分的主事者都打过交道，甚至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想要让这些商会帮她复国乃至借钱送钱给她，那自然是不太可能。不过只是做生意的话，那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有蓝岚出面，里面的许多门门道道，根本不需要林四等人去操心，他们至少不用担心被坑。 这大半年来，蓝岚和卫轩带着蓝海住在了明城，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平静生活。尤其是聂河带北谷一族去弥罗山脉后，她们这里更是安静了许多。 当林四和扶摇等人说明来意之后，她很干脆的将这件事应了下来。 这确实是她的老本行，也可能是唯一能展露她才能的地方。她和卫轩非但没有感到麻烦，反而对于林四能将这么重大的事情直接交给他们而惊讶不已。 这些魔兽的材料，在林四眼中是巨大的负担，但在蓝岚眼中，那就是巨大的宝库。 她很清楚，当这些材料出现在岚国以及大陆中心那些商会时，会引起怎样的重视。确实大陆一直都有数不清的冒险团在为各大商会提供材料，但没有哪个冒险团能达到林四这样的规模和实力。 大型冒险团能有千余人就算是了不起了，而其中还会包括一些不具备修行能力的普通人。他们即便是外出行动，也不可能是倾巢而出。 像林四这样如同大军出征一样的猎杀魔兽，完全就是在将魔兽往绝路上逼。他们提供的这些材料，或许单凭一两家大商会都没办法吃得下去。 在林四和扶摇等人的全力帮助下，她首先在这明城成立了一家商会，随后开始招募人手。而后面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林四去操心了。 又是两个月后，聂河叶弘薛尘以及郁荼等四千北谷族人顺利回到了明城。 他们同样带来了四万多枚魔核，但品质却比青月森林之中的那批高出太多了。这四万多枚魔核，最低的都是四级魔核，而其中有相当大一部分五级魔核，但出乎林四意料的是，六级魔核仅有不到十枚。 聂河和郁荼这一行人，虽然人数只有四千多，但战斗力却比另外两批大军要强悍的多。 四千北谷族人，修为最低的都在元境之上，而除去聂河和郁荼这两名破境高手之外，叶弘薛尘古卿巨垒等二十几人都是极境后期。而极境初期以上的，也有着将近两百人。 这样的阵容，能带回四万魔核，并不出林四的意料。他只是奇怪，为什么破境之上的只有十颗。 弥罗山脉之中的六级魔兽并不罕见，以聂河的实力，这将近半年的时间，或许他一人都能杀掉几十头六级魔兽了。而其余人配合之下，应该也会有着收获。 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六级魔核只有区区八枚。 林四并不在乎魔核的品阶高低，毕竟这些魔核都不是他亲自打来的，但他还是感到了疑惑。 聂河并没有给他解释，最终还是叶弘和郁荼悄悄告诉了他，原来在进山不久，聂河就要求众人尽量不要再对六级魔兽出手…… 聂河同样是上陵三鬼之一，尽管他不擅长指挥大战，但无论是北谷一族的三位圣者，还是当初圣山之战时月国队的三大破境，他都位列其中。 他在这些人心目中一直都有着崇高的地位，或许也只是仅次于林四了。 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要求，众人便只能配合，毕竟林四也说了，就连三级魔核都可以。而六级魔核数量本就多不起来，也很难挑出十二颗一模一样的去组成阵法。 虽然得知了原因，但林四却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 为什么会这样？聂河竟然会心软？而且是对魔兽心软？这完全颠覆了他对聂河的印象。 聂河没有给出原因，事后也没有主动给林四解释，这说明他不想让人知道原因。 他再次想起了慕哲平的推测，聂河确实很可能和魔兽有着不浅的关系。 难道这家伙才是真正的人形魔兽？这么一想来，确实聂河在那么多次大战中，还真就从没有心慈手软过一次。 无论自己的计划有多么残酷，无论战斗有多么惨烈，他都是一点意见没有，完全视为理所当然。甚至有时候林四偶尔心软了，他还会大声嘲笑。 他每次也会考虑那些计划，但考虑的仅仅是自己需要出多大的力而已。 如果说林慕二人是因为被那体内的魔核所影响，偶尔才会变得心性残暴，那聂河就像是本性一直如此，完全就没有变过。他对周围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同情怜悯之心，根本不需要什么影响。 林四之所以能和他走到一起，最大的原因，就是两人行事作风堪称‘臭味相投’，为了某个目的，都会不择手段乃至无耻。所以虽然平时互相看不顺眼，但战斗时却又往往很合拍。 而除此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聂河对欺凌弱小没什么兴趣，当然前提是那些人没冒犯他。这并非他有着什么悲悯情怀，而是他不屑，比他弱的人往往得不到他正眼看待。 外界的影响非但不会让他‘入魔’，反而可能会让他变得更加像一个有温度的人…… 按照他这种心性，他是不可能会在乎什么魔兽的。 然而无论他怎么推测，都只是猜测而已。北谷一族的四千多人以及聂河等人在这山林之中呆了足足一个多月，当他们出来时，修为大多已经翻天覆地。 古卿巨垒飞屏等五名卡在极境后期许久的人，这次终于晋入了破境。而与此同时，这一族又出现了一百余名极境战士。 叶弘薛尘也已经到了极境的巅峰，距离破境只差临门一脚。 至于聂河，他依旧是破境后期，但林四却也终于证实了另一个猜测。聂河的吸收能力确实远非正常人可比，足够林慕二人一起吸收一个时辰的灵气，他一个人只需半个多时辰就能消耗一空。 这次的聚灵阵，有相当一部分都被他一个人给用掉了。 不过，郁荼和古卿等人对此却没有丝毫不满。他们此时已经是无比感激林慕聂三人，他们无比庆幸当初追随他们的决定。 确实北谷一族有着出众的修行天赋，但资源却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如果正常情况下，他们这四千人中想要多出现五名破境百名极境，至少还要再过十年。 而现在，这一切已经成为了现实，甚至下次再来一回这样的修炼的话，他们之中还能再次出现新的破境和极境。 他们终于看到了族群变强的契机，而这一切全是拜林四和慕哲平所赐。 第872章 晋入天境？ 当聂河这一行人再次‘出征’之后，林慕二人终于暂时空闲了下来。 容雨和青娑这次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甚至就连华茜茜也自告奋勇的跟了去。留在明城的已经只剩下了扶摇唐小芷，以及扬昱杜启等朝廷官员了。 关于这聚灵阵，林四并没有瞒着扬昱等人，因为根本就瞒不住。 众人也都明白，也许下次北方军再次出征时，战斗力会震惊整个大陆吧？ 在容雨结界中成百上千次的感悟，林慕二人对于结界已经熟悉到了极点，无论它的气息，还是它的某些规律。 而聚灵阵的辅助之下，两人的修为终于达到了破境的巅峰，只待某一刻顿悟，他们就能成为真正的天境高手了。 对于这一刻，两人自然是无比的期待。 天印第一层时，他们学会了修炼，得到了印力这种神奇的力量。 第二层时，他们学会了印力外放，而且这种印力外放竟然还同时具备一部分破境才有的感知力。他们甚至有了‘吃魔核’的能力…… 第三层时，他们的神识感应范围扩充到了百丈之外，甚至能看清暗属性内部的情况，同时拥有了神识攻击手段。 他们也很好奇，当天印细线进入第四层之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奇怪的能力。 自己二人，会拥有一个怎样的结界？ 如同即将得到神秘礼物的两个孩子，两人为了那拆开的瞬间，而不懈的努力着。 …… 一个月后，盘坐在院落正中的林四正在闭目修炼着。四下并无旁人，慕哲平在他自己的家中，而唐小芷和若若去了城主府内。 容雨外出之后，小云被唐父唐母带着，依旧不需要他们过多操心。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过着这种一成不变，却又安心无比的日子。 若若和慕哲平都明白，林四距离突破天境已经不远了。这些天来，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开始暗含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韵味。 盛夏的酷热让许多人在这正午时分都宁愿呆在家中躲避阳光，但对于林四这种修行者而言，这点热意自然算不上什么。 院落内的蝉鸣之声他早已充耳不闻，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无想无念，无喜无悲。 在这对别人而言避之不及的阳光之中，他仿佛感受到了某些无比活泼而又热烈的气息。 某一刻，他整个人仿佛忽然飘荡了起来。越飘越高，而他所看到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他渐渐看到了自己下方的整座府邸，渐渐看到了在烈日曝晒下显得有些慵懒的街道以及零零散散的人影，渐渐看到了城墙附近依旧在值守的城卫军…… 整座城，已经全都在他的视野之中。 只要他想，他甚至能立即看到此时还留在城主府内的唐小芷。 没人知道他正在注视着下方的自己，因为他的身体，其实还在那院落之中。 整座明城之内，惟有正在另一处修炼的慕哲平惊醒了过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上空。 渐渐的，林四眼前的城池渐渐被蒙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 无数交缠繁杂的丝线出现在了眼前，青绿蓝紫褐红白黑，五颜六色，缤纷多彩。 这些丝线出现在了每一处天空，每一处地面，墙壁外、树枝上、溪流中甚至是人身之外……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丝线，依旧在行走的人，猫，狗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那些丝线，树梢之上的颤动的叶片，溪中流淌的水流全都不受丝线影响，继续着先前的动作。 仿佛，这些丝线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林四一时间沉醉其中，忘了自己究竟是要做什么。他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托着自己，在轻抚自己，那感觉让他觉得无比的舒爽，如同回到了梦中母亲的怀抱。 一阵风轻轻从他身边吹过，几缕青色丝线轻轻颤了颤，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尝试着向那几缕丝线招了招手，于是一阵更大的风迎面扑来。他向着身侧更多的火红丝线挥了挥手，于是他感到原本的热意似乎消退了许多。 这些丝线，他曾经在对手的结界之中见过，那是隐藏在那些河流之后的景象。只不过当时只是单调的同一色彩，而现在却是无比的多姿多彩。 他心内忽然兴起了一股明悟，或许这些丝线，便是这个世界的某种本质，万事万物皆有它们的存在。 普通人的举动，其实同样会引起它们的些微变化。只是，他们完全就是无意识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对外界造成了改变，所以他们身周的丝线起了变化。 然而，他们无法直接去操控那些丝线，直接利用那些丝线去改变什么。 他们看不到，甚至就连天境高手也看不到这些丝线。 不过，天境高手终归已经因为某些感悟而具备了和它们沟通的能力，于是他们能借用一部分丝线的力量。 最终……他们借用的那一片区域，变成了一个结界！ 利用这些丝线，他们能够轻易办到许多超出人力极限的事情。而随着他们对这些丝线的熟悉程度越来越高，他们所能利用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同时对这种力量的掌控也越来越精细。 最后，他们到了天境巅峰乃至圣境。 原来，其实自己早已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原来它们距离自己根本就是触手可及。只是从前的自己，和它们终归‘不太熟悉’，而且自身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它们。 而现在，这一切似乎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他几乎已经能预见到自己成为天境高手之后，自己将会拥有多么逆天的结界！ 他能看到的丝线颜色，几乎包括了所有的属性！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梦中连琴向自己展示过的手段。 于是他向下方随意招了招手，几缕蓝色丝线仿佛听到了它的召唤，下方溪流之中的一绺水花忽然如神迹一般冲上了天空…… 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否则便不会是一绺水花。将来，等到自己的实力强大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地步时，或许整条河流都会因为自己的招手凭空而起！ 这些丝线，终于接纳了自己。自己，终于和它们成为了朋友！ 他心内浮起了一股莫名的欣喜，甚至胜过了自己即将晋入天境的喜悦。 他对它们招了招手，微微笑道：“你们好！”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此时在上空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身体。然而当他这句话出口之后，几乎整个明城的人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原本空无一物的头顶上空。 因为他们都听到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字就像是有人在自己头顶上说的一般，于是许多人走出屋外好奇的向着天空望去。 他们的眼神顿时瞪大了，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无比神异的一幕。 高天之上焕然一洗的碧空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多彩花纹。那花纹看上去如同数座房屋那般巨大，它就那么悬浮在了百丈高空之中。 虚虚荡荡的花纹，宛若天成，而与此同时，它仿佛还在不断的缓慢旋转着。它的纹路无比繁复无比诡异，无人能够形容出它的形状，然而却给了每个人无比震撼之感。 人群越来越多，不知多少人因为外面的动静而奔出屋外，每个人都仰着头望着那令人失声的画面。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那花纹才渐渐消失。 整座明城在经历了片刻的寂静之后，陡然变成了一片喧闹的海洋。 人们纷纷大声诉说着刚刚的情景，迫不及待的和周围人交流着内心的感受，他们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是极为神异的景象。 慕哲平已经出现在了林四的院内，而此时的林四已经重新开始了修炼。这一次的修炼，便是突破天境。 对他而言，突破天境的感悟确实称得上是玄之又玄。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其实并不够多，但因为某些特殊的机缘，他竟然直接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这种事，其他任何一名天境都不可能办得到，甚至就连圣境高手也不能吧？ 于是，他现在水到渠成的迈出了那一步。 他身周并无聚灵阵，然而慕哲平却能感受到，整座城池，乃至城池之外的灵气都在疯狂向盘坐在院中的林四涌去。 他果然又走在了自己前面吗？慕哲平微微一笑，心内却没有丝毫的嫉妒之心，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他静静矗立在院门之旁，为的只是让林四能有一个不受任何干扰的突破环境。 而此时的林四，显然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那一步。 天印之上的印力细线再次蠢蠢欲动，在外界灵气的不断滋润之下，开始义无反顾的向着第四层的关口冲了上去。 轰！ 完全就是势如破竹，原本坚不可摧的第四层关口顷刻间便溃不成军，被那细线一举冲破！ 林四只觉得脑海内一片轰鸣，这一刻他真切体会到了容雨所说的那种与外界联系更加紧密的感受。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他却能感受到院落内，每一片树叶，每一粒尘土所附着的微妙气息。 他很清楚，自己晋入天境了！ 这一步，是他迈入整座大陆强者殿堂的第一步。从此，他便不再是所谓的年轻一代高手了。整个大陆不知多少亿人之中，修为比他高的，已经不过数百而已了！ 他心内终于忍不住掀起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激动与兴奋，他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院落外的情景，他知道慕哲平就在附近，他现在急切的想要与自己最好的兄弟分享自己的喜悦。 而同时，他还想尽快看看自己的结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873章 绝望 林四明白，只要那细线彻底进入第四层，自己就会成为一名天境高手。 一切都没有出现意外，在第四层的关口被冲破之后，细线毫无悬念的进入了其中。借着外界灵气的不断灌注，细线开始缓缓向着第四层内部‘生长’。 他曾听容雨提到过，跨入天境门槛之后，实力会有一次突飞猛进的机会，那机会源自上天的馈赠。 那段时间，他们的力量速度灵力等等都会飞速提升，直到彻底进入一个新的层次。 而现在，林四知道自己正处在这个过程。 他贪婪的吸允着外界的灵气，那灵气要比那聚灵阵聚集到的灵气更加精纯，更加厚重。细线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着，他的境界在一点点巩固。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无穷力量，这和片刻之前完全就是天渊之别！ 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哪怕自己根本不去顺应对方的结界，也不开启自己马上就会有的结界与之对抗，光凭这强横无比的印力和身体力量，都能直接抗衡其他天境初期修行者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这顺利无比的一刻，一阵剧痛自识海深处陡然袭来。 剧痛是如此的强烈，比加之于血肉之上的痛苦要强烈百倍。这一瞬间，林四差点直接昏迷过去。 而后，一股铺天盖天的意识向他汹涌扑来！ 这股意识是如此的强大，林四自身的意识与之相比，竟然如同婴孩之于成人。那意识苍茫而久远，仿佛来自于亘古年代，带着难以言明的厚重与磅礴。 哈哈哈哈哈…… 他仿佛听到了一阵狂笑之声！ 在那意识之中，林四感受到了强横霸道，又感受到了狡诈乃至疯狂，然而最多的还是怨毒和得逞的快意……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推测一点都没错——这天印，果然被琴英动过手脚了！ 他曾在圣山地宫之中吸收过源珠，而源珠最初便是琴英的源力和意识碎片。他对琴英的意识碎片并不陌生，而现在他在眼前这恐怖意识之中，再次体会到了琴英的气息。 这一次，他面对的意识比上一次强出了何止百倍？这哪里是一段意识，完全就像是琴英的魂魄重生在了天印之中。 在这天印之中，那意识根本不存在丝毫怜悯，如同一头疯狂而又强大的魔兽，在见到林四意识的那一刻，他直接便扑了上来！ 相对其他破境后期，乃至天境初期，林四的意识都不算弱小，甚至算是极其强大！然而此时的他，却完全不是那意识的敌手。 因为琴英曾经可是最接近神境的人，两者的差距，简直无法衡量。 只是一个瞬间，林四便被击倒，随后对面那霸道竟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向他撕咬下去。 更加剧烈的痛苦袭来，林四仿佛已经预感到，也许当自己真正被这意识吞噬的那一刻，自己便再也不是自己了。 到时候，林四这个人即便还活着，也已经换成另一个人了。 他疯狂后撤，然而根本无法动弹。他开始呼唤天印，呼唤印力以及其他所有的力量来帮助自己。 然而，天印此时根本就不听他的。 它只是继续向着第四层深处继续延伸，在外界灵气不断灌注之下，它延伸的速度丝毫不见缓慢。 它无视了林四这个天印主人，而随着它不断的延伸，林四甚至能体会到琴英的气息变得越发如同实质一般。 哪怕林四现在想要停止修炼，却也无法再办到。 距离他彻底被吞噬，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似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从未有哪一刻，林四觉得如此的无力和绝望。 他的一身实力，几乎全是得自天印。而当天印背叛了他之后，他仿佛变得孱弱无比…… 在那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之中，他仿佛看到远方有一双冰凉的双目在注视着自己。 那是在更深之处的最后一层——第五层。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却又有着异常的熟悉之感。 那双眼睛虽然近乎没有温度，但林四却从中读出了渴望与焦急…… 他是谁？ 林四根本无暇去想，而也就是这一刻，一股完全不逊于琴英意识的气息忽然包裹住了林四。 这股气息无形无质，但当它出现之后，原本无坚不摧如同疯魔一般的琴英意识竟然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是源珠！源珠的气息！ 同源珠的气息相比，琴英那意识再也称不上什么苍茫久远了，两者的先天差距完全就是皓月和萤火一般。 被源珠气息包裹着的林四喜出望外，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有绝境逢生的机会。 而这机会，竟然是由源珠带来的！虽然自己吸收过源珠内的源力，甚至跟着它一起进行过一段‘旅行’，但林四并不清楚它具体给自己带来了些什么。 对于源珠的理解，他完全就是一无所知，比对天印还要更加空白。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得到源珠，那源珠最后不知消失在了哪里。而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源珠终归还是在自己体内留下了一些印记，只是自己从前完全不知情而已。 直到这一刻，自己即将要消失了，它才突然出现，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救下了自己。 只是，当他爬起来之后才再度苦笑起来。 没错，源珠的气息确实比琴英的意识高级无数倍，但它太微弱了。它似乎，只是在自己体内留下了一道印记，仅此而已。 而和仅仅包裹住了自己意识的源珠气息相比，琴英的意识在形体上要庞大得多，两者的差距足有数十倍…… 于是下一刻，琴英的气息再次扑了上来。 林四本能地挥手去挡，随后他和琴英的意识双双一震，同时向后抛飞。 林四心内终于生出了明悟，源珠的气息比琴英的意识要高级太多，所以琴英无法撕咬撼动它。但源珠的气息又太过微弱，自己根本无法利用它去击败琴英的意识。 自己想要击败琴英的意识，除非是能将源珠的气息也修炼到更加强大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而是直接向后急退，回到了第三关的关口。而也就在此时，他终于再度感应到了天印的气息。 他尝试着操控那细线，再次有了原本的得心应手之感，随后他便看到琴英的意识向着这边大步追来。 几乎是发自本能，林四连忙将那细线向后回收，同时将他们向着一旁那颗本会影响自己心性的魔核内灌注。 细线以极快的速度撤出了第四层，而琴英的意识在那细线消失之后，仿佛忽然失去了道路一般，撞在了第四层的关口之上，再也无法存进。 林四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那魔核光团壮大了不少。 他的修炼终于停了下来，而此时他的细线前三层依旧还在，但原本应该出现在第四层的印力，却进入了那颗魔核之中。 林四确实可以将它们抽出来，重新度入天印之中，只是那样做的话，细线便会再度进入第四层。 而到时候，琴英的意识也会再度复活，向他冲过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林四身上的源珠气息悄然消失了，仿佛刚刚那只是一场梦。他疯了一般努力召唤那股气息，却只是一无所获。 一时间，他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没有那源珠的气息，他根本无法对抗琴英的意识。难道又要等到琴英快将自己置于死地之时，那源珠的气息才会出现吗？ 他根本无法肯定，或许它下次不再出现了呢？那自己便死了。 而即便它出现了，又有何用？自己也仅仅只能自保，原本要想办法修炼那源珠气息的愿望也彻底破灭了。 按照他原本的奇思妙想，自己今后可以改修那源珠的气息，将它变得更加强大。 那样也许有一天自己就能利用那气息去战胜乃至‘杀死’琴英的的意识。到时候，自己就能放心大胆的进入第四层，正式成为天境高手。 而到时候，自己或许还能因为那源珠而有其他的意外收获。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化作了泡影。 由于细线退出了第四层，他的修为也跌落了下来，再次变回了破境巅峰…… 虽然他随时可以变成天境高手，只是，他现在根本不敢那么做。在刚刚和琴英的那一番纠缠之中，他的意识已经受到了沉重的创伤。 那种伤势，根本不是身体表面的那些伤所能相比的。想要恢复过来，只怕需要数个月之久。 当他睁开眼睛后，整个人非但没有因为先前的突破而变得神采奕奕，反而是更加萎靡和虚弱了。 “你怎么了！”慕哲平一脸焦急的望着他。 甚至就连唐小芷和若若都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这才发现，原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他苦笑了一声，刚刚如果不是因为那源珠，或许自己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吧？ 望着他们那带着担忧以及探寻意味的目光，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仅仅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竟然都差点没能站稳，反而是身边的唐小芷伸手扶住了他。 他让若若和唐小芷先回去，直到她们彻底离去之后，他才苦笑了一声。 在慕哲平眼中，往常那个乐观无比的林四似乎已经不见了。哪怕他现在依旧还在笑，但却仿佛已经心灰意冷，就连声音也变得幽凄低落：“老慕，我们可能再也无法晋入天境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一缕鲜血终于从嘴角溢了出来，那是他的心血。 第874章 恍如隔世 不久之后，慕哲平终于知道了刚刚发生在林四身上的一切。 顺利无比的进入了天境，印力细线势如破竹进入了第四层。然而，他们之前推测的隐忧终于爆发了。 琴英果然在天印内动了手脚，他的目的很简单。得到天印的人，如果能够修炼到天境的话，便会触碰到他封存在天印内部已达到千年的某些意识亦或是魂魄。 琴英曾经是最接近神境的人，他的意识何等强悍？而另一方面，他曾经也是天印的主人，他对天印了解无比。 那时候，他的这段意识会取代原本的天印修炼者，成为这个身体和天印的主人。之前林四他们修炼的印力，会为他做嫁衣…… 至于他有没有更多其他的阴谋，现在林四和慕哲平已经无心去想。 他们只知道，自己或许真的没办法成为天境高手了。 当时如果不是因为那意外出现的源珠气息，或许林四已经死了。 而现在，林四已经无法再找出那股气息。 但是这依旧还不是最坏的结局，为了让那细线不进入第四层，不引出琴英的意识，林四不得已将细线的一部分度入了那魔核光团之中。 明知道那魔核是影响自己心性变化的‘罪魁祸首’，明知道不能让它壮大，现在他却只能那么做…… 否则，他下一刻就会被再次引爆！ 最终，两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结束这场谈话的。 他们出道至今，遇到过许多艰难险阻，也遇到过其他无法对抗的敌人，然而没有哪一次会让他们如现在这般消沉乃至绝望。 因为这一次，涉及到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涉及到了他们的将来。 事实上，他的修为并没有修为被废，他依旧保留着原先的实力，甚至因为晋入天境那片刻间的提升，他的身体也比从前更加强韧。 他所失去的，是本可以获得的逆天结界，以及天境级别的印力。 他原本就能战胜天境初期，那样的实力其实已经足够强大。无论放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忽视，无论何时，这等实力都称得上是一方强者。 但是，这终归和潜力用尽，四五十岁后才渐渐发觉终生无法突破不同。 他们还年轻，连二十岁都不到，正是勇猛精进斗志昂扬的年岁。原本的他们，还有着无比广阔的未来与前景，但现在那扇门却突然关上了。 他们没办法再继续进步了，而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并非无法跨入那道门，而是跨入了之后却又不得不退了回来。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得到天印后，就等于踏上了一条旁人无法比拟的无双之路，他们一直以为自己能在这条无比正确的路上走到尽头，走到修行的巅峰。 但现在，他们已经走得足够远了，都走到天境了……才猛然发现，原来这条路是死路。 这让他们如何能够甘心，如何能够平静接受？ …… 其后的三天时间，林四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房内蒙头大睡。 他没有再修炼了，不光因为意识受创后导致状态大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修炼的心情了。 他从未有过如此颓废和懒惰的时候，从他会修炼的那天起，他就没有懈怠过。 而现在闭着眼睛的他，甚至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惟有唐小芷过来看他时，他才会故意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正常模样。 但是，这强颜欢笑哪能逃得过唐小芷的眼睛？林四越是这样，只会越让她感到心酸。 她不明白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能猜到，他的修炼可能出现了无比重大的问题。 对于修行她完全不了解，也给不了他任何建议，甚至是想要安慰都不知从何处着手。 他的萎靡不振，不光是整个人的身体状态，就连他的精气神似乎都低落了下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四，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短短三天对他而言就像是过了三十年一样，让他苍老了许多…… 唯一能够在修行上给他建议的慕哲平这三天同样没有出现，唐小芷知道，他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他们的忽然‘倒下’，让她感到了一阵无助。 曾经他们经常会离开学园之城许久，但她心内，终归一直都还有着希望。他们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倚靠，只要他们活着，无论他们身在大陆何方，都能让她无比安心。 那种感觉，就像是即便天塌了，他们也会帮自己顶着。就像是一旦自己遇到危险，他们会突然不可思议的出现在自己身前。 但现在，他们虽然就在自己一座城，甚至一个家中，却已经无法让她生出类似的感觉了。因为她能感受到，那两团火似乎在渐渐熄灭。 “出去走走吧？你都好几天没出去过了。”望着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呆呆望着自己的林四，她试探着提议道。 “哦，好啊。”林四缓缓起身，下意识的想要拿起靠在床边的大剑。 但是，他很快就又微微摇了摇头，收回了已经探出去的右手。 “走吧。”他来到唐小芷身边，本能地伸出了手，却又莫名顿住了。 “嗯。”唐小芷一把抓起了那只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将他带出了房门。 刺目的阳光照在了林四的脸上，他伸出另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真刺眼啊……”他叹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若若看到了两人向着院外行去，却并没有跟上来，只是那么静静看着。 林四和唐小芷渐渐走出了家门，来到了慕哲平的住处。 不久之后，三人从这里出发，渐渐走上了外面的街道。 沿途有许多人认出了他们，明城的人已经渐渐习惯了他们在这里的日子，尽管他们极少会出现在大众眼前。 三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人们并不想打扰他们的‘散步’，大多数只是远远望着。 而他们经过的地方，路边和他们擦身而过行人、摊贩、掌柜、伙计、食客纷纷大声向他们问好，甚至有人将各色小吃向他们怀里塞。 在这里，他们依旧受着无数人的爱戴。 三人一一含笑收下，同时对他们表达着谢意。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城门，来到了城外的原野上。 这炎热的天气，对于林慕二人而言倒是没什么，但唐小芷却早已是大汗淋漓，一张小脸更是变得红扑扑。 她拉着林四向着远处的山间行去，想要在那里找块阴凉地方躲避阳光。林四任由她拽着往前小跑，而慕哲平则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终于坐在山脚下的一片树荫下休息了起来。 望着面前那被风吹起后，如同波浪一般的碧绿原野，三人一时间只觉得心旷神怡。 “好久没有这样一起出来玩了。”唐小芷情不自禁朝着前方张开了双手，仿佛要在这片绿色‘湖面’上畅游一般。 “是啊，是很久了……”林四轻叹了一口气。 而一旁的慕哲平脸上同样也露出了回忆的色彩。 唐小芷的话，让他们再次回想起了初到学园之城的那段时日。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因为劫持月洛宁而惹上那么多敌人。那时候他们三人加上小云，经常会在休假时去到学园之城的一些山间湖边游玩。 而那第一次，便是当初在千里湖买头套的那天。 “那真是一段美好而又悠闲的时光啊……”慕哲平悠悠一叹。 “嗯。”林四默默点了点头。 当他们从千宋回到学园之城后，便再也没有那么悠闲过了。 那时候，他们已经变得忙碌起来。每天白天不是去试炼室，便是去圣月听阵法课和指挥课。而晚上，则是风雨不断的和容雨对练。 那时候，提升实力对他们而言已经变成了一项本能。即便林四偶尔会和唐小芷一起逛街，也不会忘了修行，甚至就连脑海内都在想着一些招式。 “当时的我们，只是将修炼，当成一件有趣的事情。只是觉得应该要变强，却不知为何要变强。” “是啊，后来我们好像是变了。修炼渐渐变成了比呼吸更加重要的事情，因为面临的挑战越来越多，敌人越来越强……” 两人渐渐不再出声，他们并没有为之感到后悔，如果不是那样的努力提升实力，在之后的那么多次战斗中，或许他们早就死了。 只是，有些东西，终归是渐渐失去了，纵然人还是那些人。 蓦地，两人耳畔忽然传来唐小芷的娇笑声。 “哈！虎头人，你终于出现了！我是天武学院的兔头人，我今天来这里是要挑战你！这样我就是学园之城最强新生了，哈哈哈哈！你会被我踩在脚下，成为我成名的踏脚石！” 她忽然站到了林慕二人面前，张牙舞爪恶声恶气，手中挥舞着的，仿佛是一柄看不见的宝剑一般。 尽管她头上没戴当初的头套，但林四和慕哲平却仿佛忽然之间回到了从前。 两人一时间愣住了，甚至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时光虽然只过了三四年，但他们却感觉已经过了三四十年。 这三四年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多到他们有时候会生出恍如隔世之感。以至于再次听到这久违的‘台词’时，林四竟然不知该怎么张口了。 第875章 太古雷牛 “怎么，虎头人？你不敢？你怕被我击败就会丢个大脸吗？那我兔头人就大发慈悲，让你和狐头人联手吧！” 唐小芷这些台词，完全是她自己凭空想象的。真正的挑战，极少会出现这种幼稚的话语。 不过此时的她，虽然话语张狂至极，甚至表情也故意扮得尽量凶狠，落在林慕二人眼中却还是只有可爱和感动。 “哈！这可是你说的！”林四一个翻身跳起来大喝道：“狐兄，看来我们要拿点真本事出来了，否则别人还当我们是阿猫阿狗！” 慕哲平笑嘻嘻站起身来，右手虚握着一柄不存在的长刀，闻言淡淡道：“我狐头人向来不轻易出手，出手便要见血！兔头人，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哼哼哼，是你自己没有底气了吧？”唐小芷阴阴一笑：“如果你们现在立即丢掉兵器，跪下来磕几个响头认输，我倒是可以下手轻一点。” 林四怪叫起来：“哇哇哇，兔头人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卑鄙啊。只是挑战而已，别人都跪下认输了，你还要出手？你这明显不合规矩啊！” 唐小芷的脸红了红，她哪里想得到什么规矩，这些话完全就是信口胡诌的。 不过她马上就鼓着嘴强硬道：“你管？我就要这样不行吗？我比你们强，规矩自然由我来定！虎头人狐头人，你们今天说破天也没用！” “既然多说无益，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看刀！”慕哲平大笑着向前挥出了一记不存在的‘刀气’。 “还有我！哼哼，兔头人，你要同时挑战我们两人，完全就是作茧自缚！看我的绝地剑法！”林四一脸怪笑，向着唐小芷的脚下连连挥着不存在的‘剑气’。 唐小芷左蹦右跳，似是闪避着那些刀气剑气，而嘴里同样是呼喝不止。 一时间，三人‘战作一团’，简直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虽然，就连附近的小树枝都完好无损。 这场面，如果被外人看到，恐怕会一阵发噱。他们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英明神武战无不胜的王子殿下和未来的王后会做这种十岁小孩都嫌丢脸的事情，甚至就连向来心性稳重成熟的慕哲平也加入了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林慕二人齐齐向后抛飞，倒在了枯叶和草丛之上。 “啊！兔头人，你，你竟然这么厉害。我不信，我不信！为什么你会怎么强？我虎头人怎么可能会输在你这无名小辈之手？”他一手捂着胸口，一脸的无法接受。 同样捂着‘伤口’的慕哲平满是失落：“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兔头人，我败得心服口服。从此学园之城最强新生是你了……” “哈哈哈哈！”看着两人那无比逼真的‘表演’，唐小芷再也演不下去了，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慕二人面面相觑，随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刻，他们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时候。 现在的慕哲平和唐小芷已经二十岁了，而林四也已经十九，换作旁人，这个年龄可能都要成家了。 就连普通人都会开始考虑许许多多的事情，都会开始多出一些烦恼。更何况，是手掌数十万大军的林四慕哲平和每天处理着庞大封地内无数事务的唐小芷？ 而此时，他们却仿佛再次回到了那近乎无忧无虑的十五六岁。那个一边在下面偷偷修炼，一边担心上面老师会突然提问自己的十五六岁…… 那真是一段无比美好的时光啊！ 然而，这一路走来，却也并没有什么可后悔和惆怅的。如果不是那样努力，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他们并没有要想着回到过去，因为现在同样很美好。只是，终归失去了一些东西，也错过了一些风景罢了。 但如果现在他们放弃的话，那将来却是一定会后悔。 “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啊，老慕。” “是的。” …… 弥罗山脉北端，这里已经算是赤楼王国的西南地界了。 郁荼此时已经是破境中期，数百北谷族人则站在了他身后。 众人正在一脸忧心的旁观着一场特殊的战斗。 容雨和青娑并不在场，他们随着古卿巨垒那另外几队去向了千里之外的其他地方。 而此时场内的战斗，是属于聂河和一头魔兽的决斗。 太古雷牛，身长七丈，高三丈，通体青色毛皮堪称刀枪不入，但它最厉害的手段还是能够引动雷电之力。 这是一头七级魔兽，与之相比，此时正在战斗的聂河显得就像个蝼蚁。 场内的战斗无比激烈，方圆千丈之内的树木已经完全消失。不是被剑气粉碎，便是被太古雷牛直接撞飞，然而更多的还是直接被它那雷电结界击毁。 地面上残留的那些树桩已经变得一团焦黑，冒着阵阵青烟。地面上有着数之不尽的大小坑洞与裂缝，这是雷牛每次腾起又落下之后震开的。 就连远处山腰上观战的众人都能深切体会到那片地域的恐怖震荡，虽然只是旁观，但他们之中不少人甚至连站稳都显得艰难无比。 这就是七级魔兽的威力，与之相比，天境高手似乎都显得有些不够看。 至少，在破坏力上，哪怕天境后期也比不上这头太古雷牛。 而现在，同它战斗的，只有聂河那孤单而又挺拔的身影。 并非郁荼等人不想帮他，而是他们根本就无法插足这场战斗。 太古雷牛的威势太过惊人，极境修行者根本无法接近它便会被直接震飞。至于元境，恐怕连给它挠痒都不够格。 而它的结界范围也大得不可思议，普通天境修行者，结界能有个十余丈就算不错了。 但这头太古雷牛的结界覆盖范围足有百丈，这百丈之内紫光阵阵，电闪雷鸣，完全就是一派天崩地裂的末日景象。 他们这是第二次进入弥罗山脉了，上一次他们的行动顺利无比，遇到的魔兽要么直接见势不妙逃之夭夭，要么直接被他们杀死。 而这次，他们在快要走到这弥罗山脉北面尽头时，终于遇到了最大的凶险——七级魔兽。 魔兽之中，虽然三四级魔兽的数量远多于同级的转境元境修行者，但堪比天境和圣境的七八级魔兽却一直都是凤毛麟角。 八级魔兽几乎就没有人见过，而见到七级魔兽的人，往往也没办法活着回去。 这是天境高手也不愿意招惹的存在，同级魔兽往往比人类的战斗力更强。哪怕它们不会什么精妙的招式，但它们具备的力量却不是人类所能匹敌的。 就像这头雷牛，它的体型太过庞大，同时又皮糙肉厚，即便被劈中一剑，对它而言可能也只是一道小口子而已。 但若是它的攻击擦中了修行者一下，那很可能就是无可挽回的重伤，更何况它还有着如此恐怖的结界。 在碰到这头魔兽时，众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哪怕它只是站在自己面前，都给了自己一种山峦压顶的感受，让人连动弹都变得很艰难，更何况是战斗？ 魔兽的寿命往往要比人类长得多，这头太古雷牛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年代活下来的，也许它连当初那场异大陆入侵苍罗大陆的大战都曾见证过。 魔兽在等阶越来越高之后，也会渐渐拥有一定的智慧。四五级魔兽在战斗时，就已经极为狡猾了。而六级魔兽，更是偶尔会做出一些人性化的举动。 至于寿命漫长的七级魔兽，它们的智慧，其实已经接近人类。 郁荼等人从前在海都棱山时，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七级魔兽。这个级别的魔兽往往也变得和人类顶尖高手一样深居简出，专注于它们自己的修炼。 但这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只，非但出现了，还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如果不是聂河挡住它，他们这群人恐怕已经死伤惨重了。 然而即便如此，场内的战斗还是呈现着一面倒的趋势，聂河被那太古雷牛死死压制在了下风，根本无力反击，只能依赖着迅疾如风的身法苦苦支撑着。 是的，在这太古雷牛的结界内，他的身法速度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若非如此，他早已经败下阵来了，他毕竟连天境都不是。 此时的他，在那无尽的雷光之中纵横翻飞。他的衣衫已经破损了不知多少处，鲜血也在滴滴溅落，战斗了这么久，他早已受了不知多少伤，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反击的机会。 哪怕，从开战到现在为止的半刻钟时间内，他连一剑都没能伤到那头庞大无匹的雷牛。 那雷牛的体型是如此的庞大，但无论聂河的身法和剑速有多快，都会被它提前挡下。因为，面对那原本无坚不摧的剑气，它只需要一次吐气，一次甩尾，一次扬蹄，一次雷击，就足够了…… 它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能让聂河疲于奔命。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极度不对等的。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他一直在苦苦支撑。在郁荼等人眼中，此时的聂河是那般伟大。他为了救下自己等人，竟然独自一人扛住了这头恐怖无比的魔兽，给了他们逃走的机会。 但郁荼等人却没办法就这样一走了之，这一刻，他们从内心真正认同了这位北谷圣者。他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和北谷一族历代的圣者一样。 不再是所谓的合作，也不再是所谓的感恩，而是当成了真正的族中领袖。如果他死了，自己这几百人即便不能战胜那头雷牛为他报仇，也要和他一起去地下，继续追随他！ 这种近乎愚蠢的念头，便是这一族所坚持的东西。 第876章 一眼千年 没人知道聂河为什么会这么拼命，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这场战斗他根本就毫无胜算，而打不赢就跑本就很正常。他是刺客出身，一击不中远扬千里，本就是他曾经学到过的一项准则。 他当然不可能会舍身为人，至少不会为了北谷一族而不顾自己的性命。 战斗开始后，他便感受到熟悉了的气息。 是的，非常熟悉的，他曾经嗅到过的气息…… 那是在圣山地宫，那场漫长梦境之中曾经有过的气息。 当时他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他并不知道其余几人也都经历了一场梦。即便知道，他也懒得去关心。 于是他并不知道自己那场梦一旦说出来，将会让林四等人多么震惊。 他的梦，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没有人出现的。 梦的开始是在一片幽深森林的潮湿山洞之中，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十几只风狐，一级魔兽风狐。 而他自己，竟然就是其中的一只。 它们的毛发洁白光滑，它们体态娇小而又优美，它们天生就是魔兽，但也是最弱的魔兽之一。 它们的皮毛很容易成为人类衣物的原料，它们的骨肉很容易成为其它魔兽的食物。当然，如果它们命好的话，即便抓回去，也有可能会被人类那些贵族少女当成宠物养着。 白天的时候，它们多半只敢藏在洞穴里，直到晚上才会悄悄出去捡一些其余魔兽吃剩下的东西，亦或欺负更加弱小的野兽。 聂河能感受到它日复一日的长大，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时光飞速划过的怪梦。 周围的其余风狐渐渐死去，它们绝大多数都死于其余魔兽的利爪之下。但与此同时，又有了新的风狐出生。 它渐渐也会外出寻找食物了，因为它们的母亲也在一次战斗中死去。 它每次都小心翼翼，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哪怕风吹枝摇也会让它胆战心惊，一逃十几里。 它是那般的弱小，那样的胆怯，聂河甚至无数次不耐烦的想要一巴掌拍死它，如果他能干涉那个梦的话。 直到某一天，它那并不算平静的生活忽然被彻底打碎了。 它被所有风狐敌视了，因为一夜之间，它的毛发忽然变成了灰色的。 它被其它风狐同伴讥笑，它们觉得它长得太丑，它们觉得它是异类…… 它无法再在这里呆下去，它只能独自离开。 聂河甚至能体会到它当时那可笑的悲伤与绝望，这种群居的弱小魔兽一旦离群，只会活得更加艰难，只会死得更快。 形单影只的它吃了无尽的苦头，这座大森林对它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座恐怖地狱。时刻都有着更强的魔兽对它张开巨口，而偶尔进山的修行者更是它们的天敌。 但是，它并没有死。因为它发现自己的速度变快了不少，比之前那些同伴之中，最强的那只风狐还要快。 它的四肢变得有力了许多，它似乎开始有了一些存活下去的本钱。 时光是如此的漫长，但那梦境过得又是如此的迅快，聂河无数次看到一些一级魔兽死在它的爪下，也无数次看到三级魔兽追在身后，而它却只能亡命逃窜。 春去秋来，雨洒雪飘，山间的枯叶落了一层又一层…… 它挨过无数次饿，有时候只能啃一啃树根。也受过无数次伤，最严重的时候差点直接死去。它很想回到当初出生的地方，很想再努力一次，让那些同伴重新接纳它。 但它已经走得太远太远，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而当它某一次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可能即便再找到回去的路，也不可能被其它风狐所接受了。 它灰色的毛发再次变化了，变成了纯黑色。对它而言，这是无比丑陋的一种颜色…… 丑得当它某一次被一头四级魔兽击飞时，对方竟然连吃它的兴致都没有。 是的，在经历了这次换色之后，它的实力变得更强了，就连身体也不再是当初的区区两尺之小。 它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斗，不知多少次在生死之间徘徊。某一次，它甚至无意间闯入了某个深山门派的地盘之中。 在那里，它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人，甚至也有了一片可以依偎的温暖怀抱…… 一名外门女弟子救下了重伤的它，她照顾着这头丑陋的魔兽，那是它最快活的一段时日。不用担心其他魔兽吃自己，不用担心饿肚子。 她不被门派重视，被其他弟子欺侮。于是它历经艰险，潜入门派丹房为她偷来丹药。 偷丹药的事情很快被门派发现，她被鞭打，被逐出师门。它悄悄跟了上去，想和她一起走。 它如往常那般冲到她的身边蹭着她的腿，等着她将自己抱入怀中。而后，遍地鳞伤的她对它挥了剑…… 它没有死，但它的毛发再次变色，从纯黑色，到深褐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它的毛发不知变了多少次颜色，从深褐色，到火红色，湛蓝色，幽绿色…… 最后那次，已经是不知多少年以后了。或许数百年，或许千年。 它的寿命，比它当初的那些同伴，要长了太多太多。 它早已找到了当初的‘家’，因为不知何时，包括那阴冷山洞在内的数千里森林都已经是它的地盘。 只是，它却无法进入那山洞之中了，因为它的身体，比那洞口大了太多太多。而当年的那些风狐同伴，已经消失了不知多少年。 它早已不需要担心所谓的外来冒险者了，需要担心的，变成了他们。就连当年那个小门派，都已经被它带着无数魔兽夷为平地。 它傲啸山林之间，山巅上留下了它的身影，清潭边印下了它的足迹…… 它去到了更远的地方，许多的地方。 …… 场内一人一兽之间的战斗，不知何时忽然平静了下来。 郁荼等人惊魂不定的望着那依旧闪耀着紫色电光的庞大结界，太古雷牛依旧还活着，甚至连伤都没有受一丝。 聂河同样也还活着，但场内的情势却万分诡异。 长剑依旧在手，只是剑锋斜插在了地上。他就那么低垂着头坐在了地上，看上去仿佛在沉睡。 然而他身上那代表着风系灵力的青色光芒却并没有消失，这足以证明他还活着。 雷牛并没有攻击他，反而就那么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 郁荼等人想要靠近，却马上被它用一记凶狠的警告眼神逼退。他们生怕这雷牛狂性大发，一蹄下去，或许聂河就会变成肉泥了。 于是他们只能看着，看着那既平静，又不平静的结界。 直到某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怪异的风悄悄刮起。 那阵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千丈之外的山林在这一刻齐齐被那阵风拂过，于是树枝轻轻摇动，叶片沙沙响动。 这阵风，从无数个方向吹来，但它们最终汇聚的方向却只有一个，那便是场内那一人一兽所在的结界。 风渐渐变大了，地面上，那些被战斗余波所掀起的泥块开始不由自主的向着那中心翻滚，被雷电打成焦灰的树根残渣渐渐飘荡到了上空，围绕着整个结界飞舞起来。 而那些树冠也因为那风而低下了头，如同在对着中心朝拜一般…… 风更大了，郁荼等人的发丝已经被吹得散乱不堪，他们的后背就像是有人在用力推着一般。一些元境修士，甚至已经快要稳不住自己的身形，快要身不由己的被吹到那结界面前。 七级魔兽，竟然强大到了如此地步吗？ 如果他们所料不差，这方圆数百里之内，此时都在刮着这阵大风。只看所有的风都吹向那中间，他们便知道这全是因为那结界而起的。 他们听过天境高手能引动外界环境的变化，而同阶位的七级魔兽自然也能。只是他们没想到，竟然强大了这个地步。 这种实力，就算来十个天境高手，只怕也无法抵挡它吧？ 而后他们就看到了那结界之中越来越盛的青色光芒，围绕着聂河身体的，代表着风系属性的青色光芒。 那光芒渐渐变得越来越明亮，以至于紫色的结界都快被它映照成了一片青色。最后，在郁荼等人的眼中，那光芒简直变得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他们早已看不到聂河的身形，他们只能焦急不安的等待着。 在那青色的‘太阳’之中，他们仿佛看到了许多模糊的身影在不断映现， 不知过了多久，太古雷牛的结界消失了，而那青色光芒也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重新面对而立的一人一兽。 聂河重新站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这让郁荼等人几乎忍不住要欢呼出声。然而他们不敢叫喊，他们生怕那太古雷牛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你终于醒了吗？” 直到聂河的眼神变得彻底清明，并且再次浮现出往昔那抹妖魅之色后，一道浑厚无比的声音才忽然传入了他的脑海。 这声音，并非直接用嘴说出来的，更像是一段直传识海的意念。 他脸上不可避免的涌现出了一缕惊愕之色，因为此时他身边千丈之内，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 惟有眼前这头太古雷牛，而此时这头雷牛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从它的目中，聂河看到了极富人性化的色彩。 不是吧？刚刚和自己说话的人是它？ “是你在和我说话？”他有些不确定道。 “是我……” 脑海内，再次传来了一段话语。而当聂河再次听到这声音后，他才愕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苍罗大陆的语言，完全就只是太古雷牛原本的低吼声而已。 但是，自己怎么能听懂其中的意思？ “你是谁？难道你不是魔兽？”他有些不怀好意的揣测起来，难道这个某个人附身到了这头太古雷牛身上？ 他的剑并没有熄灭光芒，眼前这太古雷牛，在他眼中依旧是超级大敌。 哪怕，他刚刚已经不可思议的晋入了天境。 他现在最大的念头就是赶紧回去，然后跑到那个家伙面前大肆炫耀一番，让他明白聂河大爷为什么能当三把剑的团长。 但那前提，却是能战胜这头太古雷牛。 第877章 林聂之战 因为他这句话，那太古雷牛眼内忽然涌现出了浓重的失望之色。 “看来，你还是没有醒过来。” “醒什么啊？难道你要告诉我这是一场梦境？哈！” “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再带那么多人来杀它们了，否则你迟早会后悔……” “后悔？为什么？”聂河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说实话，如果魔兽屠杀人类，爆发了一场物种之间的争斗的话，那人类应该会很本能的团结起来视它们为敌，因为其他人类才是自己的同类。 但魔兽，却不太可能会这样做。原因很简单，一级的风狐，不会视二级银瞳豹为自己的同类。四级的嗜血鳞虎，也不会视四级的疾风狂狼为自己的同类。 它们，本就是不同的物种，只是被人类归为了魔兽这个大类而已。 他不明白，这头太古雷牛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难道它要保护其他魔兽？他很清楚，一头一级的风狐如果不慎被其它魔兽追着逃到一头六级的飞天银狐面前，那它非但得不到庇护，反而会被一巴掌拍死。 因为飞天银狐和风狐，同样不是同类。在飞天银狐眼中，风狐就和人类眼中的猪羊猫狗一样…… 它们能统辖比自己实力弱得多的其他魔兽，但那只是因为实力差距，以及先天的威压。 如果所有魔兽都能奇迹般的团结起来的话，那人类根本就猎杀不了它们，甚至很可能会被它们反过来猎杀。 只是，太古雷牛没有再继续向他脑海传出意念。它就那么缓缓转过自己庞大的身躯，随后一步一步带着轰隆隆的声音迈向了森林深处。 “莫名其妙！” 望着它渐渐远去的身影，聂河撇了撇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魔兽会‘说话’，不过那头雷牛会自己离开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聂河大爷虽然不怕它，但说实话，却也还是没把握战胜它啊。 发生在太古雷牛和聂河之间的这场对话，郁荼等人毫不知情。 他们当时离得太远，更何况太古雷牛根本就没有直接发出声音。 他们只是好奇为什么那头太古雷牛会突然离开，不是都说魔兽凶性极强，一旦占据了优势便绝不会松口吗？ 它怎么可能离开得那么平静？ 不过很快，他们就陷入了聂河晋入天境后的惊喜之中。 …… 那是他们这次来到弥罗山脉的第二个月，那时候林四早已从那场晋级失败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就连慕哲平，都已经不顾林四的劝阻，尝试着进入过一次天境了。 而和林四一样，他同样在第四层遇到了琴英留在里面的强大意识。不出他们所料，那源珠的气息同样也将他从琴英的意识之口救了下来。 然而，也仅此而已，随后他再也无法再找到源珠的气息。 慕哲平现在沦落到了和林四当初一样的境地，他只能将印力细线度入那光团魔核之中。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保证体内的平静。 他们依旧保留着晋级之前的印力水准，实力甚至比那时候更强。毕竟在进入过一次天境之后，他们的身体强度，其实已经是天境级别的了。 只是，他们在突破时所看到的那些充斥在整座城内的细线，现在再也看不到了。甚至，就连原本的神识之力，似乎也被削弱了不少。 不过，有了林四的前车之鉴，他倒没有再因此而消沉。 他们并没有对唐小芷之外的第四个人透露这件事，没人知道，其实他们已经进入过一次天境了。 他们依旧在修炼，只是不像从前那般疯狂了而已。对他们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在晋级时被琴英重创过的意识。 而除此之外，随着古于达和宗越那两批人的归来，他们也再次进入了忙碌无比的布阵生活之中。 两人开始渐渐将精力转移到了这聚灵阵上，林四想要努力尝试是否能将阵法的范围扩大，又或者是真正实现厉元弘当初那个畅想——利用阵法将普通人变成修行者。 只是，就连当初的阵法宗师厉元弘都没能成功，他们的尝试似乎只是在做无用功。在阵法方面，他们相对于厉元弘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布置过太多的聚灵阵，对这个阵法的了解已经无法更深了。 当蓝岚带着数百万金票回到明城时，之前第一批魔兽材料已经卖光了。她的那个新商会已经迅速壮大了起来，而此时第二批魔兽材料又一次堆满了仓库。 她开始考虑在月国之外建立商会的分部了，毕竟其实聂河和古于达等人外出猎杀魔兽时，其实都已经远在别国。如果他们能直接将魔兽的那些材料放在那些国家的商会分部内，那将会便利得多。 同时，也省去了从明城运送大批货物去外面的漫长路途。 对于她的提议，林四毫无意见。他很清楚，这方面蓝岚要比自己懂得多，自己只要支持她就行了。 而就在这段时间，聂河和郁荼容雨等人也终于回来了。 …… 林四很快得知了聂河晋入天境的消息，因为此时聂河就在他的面前。 “我记得上次你这个副团长对本团长很不敬啊，说什么就算我晋入了天境也不是你的对手。来吧，现在就本团长抽空教你做人。” 聂河的话，让一旁的扶摇叶弘郁荼等人啼笑皆非。 林四和聂河这两人，从他们见到的那天开始，就始终伴随着争吵拌嘴，但始终也没有真正决裂过。 他们很清楚，聂河这挑战并未含有什么恶意，完全就是他和林四之间的特殊相处方式而已。 于是，众人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期待表情。 他们也想看看，这两人究竟谁强谁弱。想看看林四的实力是否在这几个月也突飞猛进了。 说实话，林慕聂三人到底谁最强，谁最弱，一直就是无数人争论的一个话题。非但大陆各国对他们感兴趣的人，就连他们三人身边的这些人也好奇无比。 他们三人是朋友，根本就没什么交手的机会。而现在，这场切磋纵然不会打出血气，但至少也能看出点眉目来吧？ 他们没有任何失望的听到了林四那带着笑意的回复：“教我做人？好啊，我很期待！” 场边的容雨青娑并不知道林四曾经进入过天境了，不过他们深知林四一定不会败，因为聂河的结界，最终只会成为林四的‘主场’。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林四身后唐小芷脸上的担忧之色，以及若若眼中那一抹讶然。 是的，林四现在已经无法再看穿她的暗属性领域了。 曾经他在破境初期就能看穿她的领域，而现在他比以前更强大，强大到能够单凭自身强大的力量轰开她的灵力领域，却偏偏无法看破。 若若已经猜到那天明城天现异象是因为林四在突破，而那次突破显然失败了，他因此失去了某种能力。 在她看来，那种能力很可能就是林四能够越级挑战天境高手的原因。 她无法理解，失去了这种能力之后，林四还凭什么和天境的聂河斗。 她猜得不算错，林慕二人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当初他们进入破境初期之后，之所以能拥有那特殊的能看穿暗属性领域的神识，除了天印的神奇效果外，很可能还有源珠的一份功劳。 天印和源珠的结合之下，他们拥有了一双能够比旁人能看得更多的‘眼睛’。现在那源珠的气息，也许是消失了，也许是上次有了很大损耗，因此他们失去了这双‘眼睛’。 这段时间，两人的意识损伤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但这双‘眼睛’却并没有恢复，这足以证明源珠也没有恢复过来。 林四之所以会应战，除了想看看聂河的结界之外，更多的只是想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清结界内的河流。 战斗很快便爆发了开来，除了慕哲平，旁观者没有一个能看得穿这场战斗的个中玄奥。 聂河的结界，从开战伊始便展开了。 范围足有五丈方圆的青色结界，将他原本就迅疾如风的身影彻底变成了一团虚幻雾气，外面的众人，哪怕是破境的郁荼等人也无法看清…… 他们只能感叹，天境高手真是名不虚传。这种强大的程度，足以让他们未战便先绝望。 不过，林四依旧不负众望的将这等速度给接了下来。 场内的他，无论力量还是身法出剑速度，都不逊色于聂河。 战斗仅仅过了一个呼吸，两人便已经交手上百招，双剑交击如同骤雨击打着瓦片，但却没有一个人受伤。 众人只是看了一会，便觉得眼睛一阵生痛。即便只是为了捕捉他们交手时的残影，都已经让他们眼花缭乱。 慕哲平稍稍放下了心来，看来，林四依旧能看到结界的河流。 否则他是不可能跟得上聂河的速度的，毕竟对方是风系的天境强者了。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林四并没有能够击败聂河。 按照常理，聂河只是天境初期，他的结界应该是混乱不堪的。 他自己尚且不能有效的掌控自己的结界，而林四却能利用他结界内的河流推动自己。 那样交手下去，聂河是必败无疑的。 慕哲平能看得出，林四并没有故意让着聂河，但他却也始终伤不了聂河。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一炷香之后，林四跳出了战圈，而聂河也收回了自己的结界。 两人都没有受伤，看上去，应该是打成了平手。 “你这家伙的结界，还真是不一般啊。”林四微微喘着气，和聂河战斗，哪怕只是切磋，压力依然相当的大。 聂河一边收剑入鞘，一边撇嘴道：“你这家伙也不差，难道你已经是天境了？” 林四在结界内超乎寻常的速度，他倒不是第一次见了。 但刚刚两人双剑正面碰撞了无数次，他能明显感到，对方剑身的力量并不比自己这个天境高手弱多少。 这绝不是破境后期所能做到的事情。 第878章 源珠之谜 尽管两人没有分出高下，但众人还是为两人能够和气收场而欣慰不已。 刚刚的切磋，远比一般的生死拼杀还要激烈。唯一的区别，只是两人都控制着力量没有破坏周围环境罢了。 他们可不希望林慕聂三人这完美组合分裂，他们只希望看到北疆在他们的带领下变得越来越强大。 而现在，他们已经在朝着那个目标一步步迈进着。 蓝岚带回来的金币，已经被用来打造和对外购买新的武器衣甲，估计用不了多久，许多士卒就能换上新的装备。 而他们这些修行者，在那聚灵阵的帮助下，修为也是一日千里。 宗越和扶摇一个月前已经晋入了破境，薛尘叶弘在这次之后，晋入破境的意外并不大，而谈修边旭也已经达到了极境后期。 事实上，这阵法虽然逆天，却也不是万能的。 晋升下一个大境界，往往需要足够悟性和一定的资质。而这，恰恰是聚灵阵所给不了的。 这几人能晋级得这般顺利，完全是因为圣山地宫那次，吸收了琴英部分资质的原因。 北谷一族这次应该还会出现几名破境高手，毕竟这一族的修行资质向来出众，有几人已经卡在极境后期许多年。 至于军中将领，目前惟有古于达一人进入了破境，其余几人依旧还在极境后期徘徊。想要突破到破境，只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饶是如此，众人已经足够振奋。 在他们看来，有着近乎无敌的战场统帅，有着林慕聂三人和容雨这四大天境战力，再加上数十位破境，以及大量的转境元境极境修士，北境大军已经完全可以和大陆任何一支同等数量的大军对抗了。 他们之中不少人其实已经到了修为的瓶颈，聚灵阵已经暂时无用了，但他们并不打算停止猎杀魔兽的步伐。 因为数万修士大军之中，许多人还有着较大的提升空间。 因此，当他们听到聂河下一句话时，无不感到惊讶莫名。 “我不打算继续猎杀那些魔兽了。” “为什么？”容雨脱口问道。 他对聂河是非常熟悉的，当初在学园之城时，他曾每晚为他和林慕二人当陪练，双方早已有了深厚的情谊。 在他看来，聂河现在刚入天境，正是需要大量灵力巩固自己境界的时候。而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或许能在短期内一举突破到天境中期也不一定。 他很奇怪，难道聂河又是懒病发作了？ 换作旁人，或许聂河根本就不屑做出什么解释。不过问话的人是容雨，他最终还是笑了笑：“觉得它们很无辜吧，毕竟它们并没有招惹过我们。” “这……它们毕竟是魔兽啊。”郁荼不解道。 “魔兽，应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吧？尤其是高阶魔兽，杀它们其实和杀人没有多大分别，它们终归不是蒙昧的野兽。” 聂河这回答，让所有人惊诧莫名，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聂河口中说出来的。他会心软？而且是对魔兽心软？ 他们甚至怀疑这家伙又在故意耍宝，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场内惟有林四和慕哲平眼内露出了一抹了然之色，果然，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容雨皱起了眉：“这就是你让我们尽量不要对六级魔兽出手的原因？因为不忍心？” “算是吧……”俊俏男子耸了耸肩，随后转过身大步向外行去。 但紧接着，他的脚步顿住了，因为林四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自即日起，暂停对北面魔兽的猎杀，改为南面的青月森林吧。毕竟，三级魔核其实也可以用，你们觉得呢？” 他这个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众人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他在故意支持聂河的想法。 青月森林内的魔兽，最高也不过五级，而且数量并不多。绝大多数其实都是一二三级魔兽，只不过青月森林的地界实在太广了。 哪怕宗越等人带着两万大军在里面扫荡了半年之久，也没能扫清那里的一半范围。 林四的话听上去有理，毕竟大军之中，许多人需要的就是三级魔核。但没有人会嫌魔核太高级了，在青月森林内猎杀魔兽的效率无论如何也是比不上北面那些森林的。 至少，那些魔兽身上的毛皮骨骼远不如四五六级魔兽值钱。 “没问题！”郁荼第一个点头支持了这个决定，虽然北谷一族最需要的其实正是四五级魔核。但既然是聂河的意思，而且还有林四点头，他们自然是毫无怨言的。 “我没意见。”薛尘肃然道。 “我也是。”薛尘笑道。 众人纷纷表态，这项明显不太合理的命令，竟然很轻易的就被所有人赞同了。 聂河浮了浮嘴角，并没有再说一句话。 …… “结界内的河流，还能看到？” 当众人都散去之后，留下来的慕哲平和林四讨论起了刚刚的战斗。 林四点了点头：“还能看到，但却无法看到那河流内部的丝线了。看来那也是因为源珠的帮助，如果我们能再次看到那丝线，那若若的暗属性领域应该便会再次无所遁形。而那也意味着，源珠恢复过来了。” “是的。”慕哲平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原来源珠其实已经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而已。” 林四轻声叹道：“这源珠，是我们改变被琴英吞噬宿命的关键。只可惜，我们不知道该如何修炼它，更不知道该如何配合它……” 慕哲平笑着宽慰他道：“会有办法的，毕竟当初我们对天印不也一样是一无所知吗？不过琴英这个同乡，可真是让我开眼了。” “是啊，如果不是这源珠。琴英的阴谋迟早能得逞，除非我们舍得挖出天印，变成一个普通人。” 慕哲平的眼内却透出了一抹不解：“你有没有发现一个矛盾的地方。” “什么？” “琴英的阴谋，他的阴谋如果真如我们所料的那般，是想让别人修炼他的天印晋入天境，然后再一举抢夺别人的成果的话…… 那为何千年以来，所有分开的天印都不能修炼？既然天印不能修炼，他这阴谋又有何意义？” 慕哲平这怀疑，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目前天外天三派拥有的第三，五，六天印，都是从未有人能够修炼的。那三枚天印，一直就是被束之高阁，琴英藏在其中的意识或魂魄，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吞噬谁。 林四皱眉半晌，有些不太确定道：“你说，会不会琴英根本就不知道六块天印分开就不能被其他修行者用来修炼了？毕竟，他一直就是拥有六块天印的。他会以为有人夺到任意一枚天印，实力就能突飞猛进，这似乎很正常……” 慕哲平愣了愣，旋即哑然失笑：“你的猜测，还真是很有可能。如果按照这个猜测，那么连琴其实应该也是不会修炼天印的。关于天印，他只是从琴英那里继承了一些操控的方法，甚至也知道天印内存着这个阴谋。” “应该是这样没错了，连琴之所以有那等成就，只是他继承了琴英的武道感悟，再加上他资质出众，所以境界提升到圣境之前，根本不存在什么瓶颈。但印力这种东西，他应该也没有发现，否则他不应该二十五岁才进入天境。” “是的，记得容叔说过，他不会吃魔核，而且用的是灵力，哈！” 林四苦笑道：“我们修炼出印力，利用天印提升实力，还真算是误打误撞，撞入了琴英那本会失败的阴谋之中了。” “但至少，他的转世连琴，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可怕。”慕哲平冷静道。 “是啊，他不知道印力怎么修炼，更不知道源珠的存在，这算是给了我们翻盘机会。” 解开了这些问题之后，两人心绪大好。 慕哲平随口问道：“聂河的结界，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今天的战斗，似乎和其他天境有些不同。” 林四笑道：“是的，有很大不同。他的结界，比其他任何一个天境初期都要混乱。” “还要混乱？那岂非很容易被你趁虚而入？” “不，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的混乱，并非是因为自己无法掌控导致。而是一种……近似于浑然天成的混乱。 他的结界，似乎比其他天境初期要稳定得多，我根本操控不了他结界内的河流，只能选择溶入和顺应。我怀疑他如果用自己的结界去碰撞容叔的结界，容叔的结界会一触即溃……” 慕哲平失声道：“不会吧！” 容雨已经晋入天境大半年，境界早就巩固下来了。而聂河，晋入其中才多久？原本应该是聂河的结界更脆弱不是吗？ “还不止如此，那个家伙，似乎知道我在溶入他的结界河流。总是能够及时做出反应，让我无隙可乘。”林四努力回忆着之前那一战的经过，其中确实有不少蹊跷之处。 慕哲平摇头道：“这一点并不奇怪，别忘了，他和我们一样，也吸收到了源珠的气息。他即便看不到那些河流，但会有一些特殊的感应，一点都不奇怪。 我只是奇怪，那家伙的结界，为什么能够那么稳定？” 林四摊了摊手无奈道：“那家伙，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会有这种不正常的结界，并不奇怪。” 慕哲平的眼神变得奇怪了起来，他沉默了半晌，才不确定道：“你说，那家伙会不会真是人形魔兽？” 第879章 不如魔兽 说实话，林四内心其实早就有过类似的猜测。 但当慕哲平将这个猜测宣之于口后，他的第一反应依旧是驳斥。原因无它，这个猜测太过荒诞了。 “怎么可能，如果那家伙是人形魔兽，那他是几级的？”他夸张般笑了起来。 顶尖魔兽其实比人类的神境更加罕见，这世上还没有人见过九级魔兽，那完全就是一种猜测。 即便是堪称圣兽的八级魔兽，其实也同样没有几个人见过。这大陆上到底存不存在八级魔兽，对于林慕二人而言还是个谜。 按照同级魔兽普遍强过人类来看，八级的圣兽虽然和圣境强者同级，但战斗力应该是更强一筹的。 这么强大的存在，按理说不应该籍籍无名。 而故老相传，八级魔兽，是能够变化为人形，同时能够口吐人言的。 这种事，七级六级魔兽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聂河身上确实有许多异常之处，但如果将他猜测成八级魔兽，那也未免太过离谱了。 他若真是八级魔兽，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么多次险境，早就轻易被他抹平了。什么圣山之上的应海天，十方楼的四大天境，库宁城外的大军对于那个层次的存在而言，根本就只是蝼蚁吧？ 用得着每次出生入死，还满身带伤么？ 他如果真是八级魔兽，林四根本就不会有认识他的机会。 慕哲平迟疑的点了点头：“或许吧，但他应该和魔兽有渊源。否则，他不可能会如此反常。据说这次那头七级的太古雷牛，最后非但是主动退走的，之前在他晋入天境的过程中，还为他当了一回护法。” 林四猜测道：“也许他有什么御兽的宝物或者法门的吧？也因此对魔兽有了特别的亲近。不过我真正在意的已经不是这一点了。” “是什么？” “太古雷牛的结界。” 慕哲平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它的结界范围太大？” “不错，天境高手的结界最大也不过十丈，但那太古雷牛的结界却足有百丈方圆。而七级魔兽，其实是和天境强者同阶的存在，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这很正常吧？它的体型太过庞大，储存的灵力自然远比同阶修行者多，结界更大也不足为奇啊。这一点，在许多魔兽类的书籍上，都有过介绍吧。” 林四摇了摇头：“太古雷牛的体型即便再庞大，它的灵力也还是储存在魔核之中的。你我都清楚，六级魔兽的魔核，比五级的大不了多少。 而即便七级魔核再大，储存的灵力再多，也不可能超过同阶人类修行者十倍之多。如果体型庞大的魔兽灵力能超过人类十倍，那它们现在的等阶应该整体提升一级了。六级需要称为七级，七级称为八级……” “这……”慕哲平一时语塞。 他忽然发现，林四这个观点，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同阶魔兽的灵力确实比人类深厚，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能超过个两倍三倍就很不错了，魔兽在和人类战斗时其实也会累，也会筋疲力尽灵力耗尽。 如果它们的灵力超过人类十倍，那人类根本就不会有丝毫抵抗之力，因为修为差距太大了，再精妙的招式也无从施展，只会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而最后，魔兽也并非完全按照体型大小来划分实力的。 六级的飞天银狐，其实还没有四级铁背苍熊的体型一半那么大，但一只飞天银狐杀死十只铁背苍熊也绰绰有余。 铁背苍熊虽然体型庞大，但它魔核内的灵力，要比飞天银狐少太多，更远不如后者那般精纯。 然而，过去的修行者，还真就偏偏忽略了七级魔兽的结界范围这个疑点。 毕竟，他们所见到的七级魔兽一个个都是庞大无匹。对比它们的体型，那百丈结界似乎完全可以理解。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慕哲平好奇地问道。 他很清楚，林四又有了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而这才是他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果然，林四真的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我觉得，这很可能是魔兽领悟结界，和我们人类的过程不同。” “有什么不同？” “没人知道魔兽是怎么进入天境，怎么领悟结界的。有的人认为是天生的，然而太古雷牛在幼年时，也曾经弱小过，不可能生来就是七级魔兽。 天境的结界有多难领悟，你我最清楚不过。如果不是源珠给了我们那双眼睛，我们现在根本就摸不到边。六级魔兽定然不会像人类那样去思考什么，就连人都难以领悟，它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呢？”慕哲平仿佛听明白了什么。 “所以，我怀疑人类领悟天境结界的法门，其实并不一定就是唯一的。或许，还不如魔兽的方法好……” “这，你这个猜测太离谱了。难道，你觉得魔兽比人类还聪明？”慕哲平摇头失笑。 人类是万物之灵，向来就是最聪明的象征。领悟结界这种事情，没有悟性是绝对不行的。能晋入天境的，可以说全是资质绝顶，悟性灵性超强之辈。 说实话，这些人，已经算是人类精英之中的精英了。 而现在，林四竟然说，他们还不如魔兽…… 说他们的修行资质不如七级魔兽，或许还能说得过去，毕竟魔兽往往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但说他们悟性和灵性不如魔兽，这不啻于在说人类其实比魔兽还笨啊。 慕哲平是个人类，身为一个人类，他着实有些无法接受林四这样的说法，因为太打击人了。 即便，这是他最好的兄弟林四说出来的。 “不，我并不是说魔兽比人类聪明。而是，领悟天境的结界，或许并不一定要多么聪明。” “为什么？” “魔兽会像人类的破境后期那样听风观雨，找寻其中的韵律吗？会坐在海边三年，目睹潮起潮落吗？会在沙漠中曝晒，寻找火的燥热吗？不会，它们根本就不会那么做！” “是的，它们不会……”慕哲平不由自主道。 他终于明白林四要说什么了，没错，林四所说的听风声，观雨幕，坐海边，顶烈日都是过去一些修行典故中提到的晋入天境的契机。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类似的事情。 人们最终从这些事物之中，品出了一些规律，看出了一丝本质，于是他们掌握了一些自然的力量。 当然，成功的只是极少数。 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晋入天境最有效的手段。缺乏对事物本质的理解和认知，便不可能溶入得了外界自然之中，当然也就借用不了外界的力量，更进不了天境。 而到那些单一属性较多，较为活跃的地方，得到收获的可能性往往会大一点。 然而，魔兽有这份闲心吗？即便有这闲心，它们又能看出什么来？ 它们终日里过得浑浑噩噩，无非就是猎食，睡觉，晒太阳，喝水，排泄…… 无比简单的日常生活，千篇一律，日复一日。而且无论风系雷系水系火系……绝大部分魔兽其实都生活在同样的森林环境之中。 它们并没有刻意去找一片海，一片雷电密集之地，一片风声呼啸之地来领悟什么规律，更没有去费力找寻什么本质…… 但它们之中，却也出现了堪比天境强者的七级魔兽。而且，它们的结界更强。 “为什么会这样？”他不可思议的喃喃出声。 难道，一直以来，人类在晋入天境时，走的其实都是一条弯路？虽然也能通向终点，但反而不如魔兽那条路正确？ “或许，我能猜出一些原因……”林四眼内浮动着不确定的神色。 “什么原因？” “每个对天境有了解的修行者，似乎都会说，要溶入外界，溶入自然之中。可事实上，人类溶入自然的程度，哪有魔兽高？魔兽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自然，但它们发自本能的日常习性，反而就是最自然的。它们应该更容易被这个世界……接受吧？” 林四摸着下巴，仿佛渐渐看明了什么：“人类惟有在即将要步入天境之前，才会去想着感悟自然，找寻其中的本质，找寻其中的规律。这让我想起了当初在圣云上学时，每逢考试前，班上那些同学在那几天加紧背书的画面。 他们找出了一些可能会考的内容加紧背诵，以便能够通过考试。而人类破境后期在晋入天境之前的努力，和他们的做法如出一辙。临到那个关头，才会极尽所能，去按照前人走过的一些路，寻找最容易找出的规律……” 慕哲平不可思议的望着对面的林四，似乎无法相信他竟然能看破这一点。 说实话，在他那个世界，这种更加贴近自然的观点倒也并非没人提到过。但是，他慕哲平明明知道，却完全没有想过。 原因很简单，听过了，会说了，并不代表自己就真的懂了，更不代表自己会运用了。于是他明明知道魔兽和人类不同，却反而没有林四看得那般透彻。 是的，魔兽其实更加贴近自然。 与之相比，人类晋入天境的方法倒也不算错，如果不那么做，恐怕天境高手会更少。只是和魔兽那浑然天成自然而然相比，却无疑是落了下乘。 所以，魔兽能借用到更多的力量，所以它们的结界更加强大…… 原来道理，竟然是如此的简单。 他缓缓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人有七情六欲，在成长的过程中，无论自己还是周围，都会变得越来越复杂，需要考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这在我们那个世界，称之为社会。当人溶入了社会之中后，他距离自然，当然是越来越远了…… 他们当然，不如一直就浑浑噩噩，身处自然之中，依照生存本能行事的魔兽那般，更加贴近自然。如果真要形容，那便是魔兽和自然的契合度天生就比人类高……” 第880章 何为自然 虽然慕哲平又说出了一些林四根本没听过的词，但慕哲平这番话，却让他眼前一亮。 他只是有了一些想法，而慕哲平却将他未曾想透的地方点了出来。 他脸上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不错不错，所以即便失去了那双眼睛，我们也不需要担心。只要某一天我们能像魔兽一样溶入这个世界，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天境又算得了什么？” 慕哲平也是一脸振奋，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出现在了自己二人面前。 “是的，到时候，琴英又算什么？依仗天印的他，又怎敌得过能够借用庞大世界之力的我们？”他重重捏紧了拳头。 他忽然发现，这次晋级天境失败，或许并非一件坏事。 确实，他们的实力没能得到全方位的提升，某些地方甚至被削弱了。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他们之前太依赖外力了。如果不是天印和源珠带来的那双眼睛，他们根本看不到那些丝线，根本就触碰不到那些本质。 他们纵然触摸到了那个领域，但对这世界规律的真正认知程度，其实还不如其他任何一个最弱的天境初期。 他们之前被带入了天境，但其实底子极其空虚。真要说起来，他们对天境其实还处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地步。 这对他们将来晋入圣境乃至神境，是极其不利的一件事。 那样的话，到时候他们只能指望天印和源珠再展现出更加神奇的地方，推动着自己去晋级。而如果天印和源珠不再神奇，那他们的修为境界将会就此止步。 因为他们自己根本不知道路的方向，只会误打误撞而已。 林四咧嘴大笑道：“哈哈，到时候，我们具备着人类的领悟力，同时又具备着魔兽和这个世界的亲近程度，那该有多强啊！” 慕哲平重重点了点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剑宗会避世不出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修行者会独自藏在深山野林之中，过着隐居的生活。并非他们全都淡泊名利看淡浮华，只是因为他们可能也发现了，这样贴近自然远离俗务，对自己的修行更加有利……” “然而他们依旧还是落了下乘！”林四得意的抖了抖眉，他很清楚，那些人即便无意中发现这样更有利于修行，却也没有自己和慕哲平看得这般透彻。 “哦？这又是为什么？”慕哲平不解道。 林四抚掌大笑道：“老慕啊，何为自然？并非离花草树木越近，离其他人越远就是自然啊！刻意强迫自己去深山野林，本身就是一种不自然，不是吗？真正的自然，应该是发乎内心，顺应本能的……” 慕哲平呆立当场，一脸失神的望着对面笑嘻嘻的林四。 过得良久，他才苦笑了一声：“你这家伙，简直是个妖孽啊！” …… 其后的几个月内，北谷一族果然再次出现了六名破境，以及一百余名极境。而薛尘叶弘也不负众望的晋入了破境，除此之外，军中将领之中也终于又出现了两名破境，分别是孟真和樊星。 青娑的修为已经到了极限，除非她能感悟到天境的奥妙，而这显然需要机缘和时间。唐小芷身边的若若，也在不知不觉间到达了破境后期，只是这一情况惟有林慕聂等寥寥几人知道罢了。 之前的月国大战，她并没有当着无数人的面在战场厮杀过。到现在为止，许多人依然将她当成了一个修为最多不过元境的女孩而已。 而华茜茜的实力倒是得到了突飞猛进，因为那聚灵阵，她短短大半年便从元境后期突破到了极境中期。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在蓝岚那商会的运作下，北方军和内陆军一共四十万士卒全部换上了新装备。 她现在已经很少在明城呆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岚国的商会总部忙碌。那商会因为最初的魔兽材料而迅速发展了起来，现在已经可以渐渐不再依赖魔兽，而是向着其他领域开拓着。 古于达和孟真叶弘薛尘等主要将领已经不再去猎杀魔兽，而是重新回到了军中操练大军。 北疆封地内的民众生活水平也在一天天提高，一派蒸蒸日上的画面。月国似乎已经彻底从当年大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抚平了曾经的伤痛。 现在提到月连山王子，整个北疆乃至整个月国，有的都只是赞誉之声。不光称赞他的战斗力，还有他爱民如子，封地内一片太平富足的景象。 每个人都相信，将来他成为整个月国的主人之后，会让这个国度变得更加强大，会让他们过得更好。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却是月国能够继续平静发展下去。 聚灵阵的消息，果然还是没能瞒住。现在虽然不是整个大陆人人皆知，但几乎每个势力的高层人物，都已经知道了这个阵法的出现。 对于这个阵法，周边草原南齐青川天河等国是一片恐慌。 林四封地内现在已经有了他和慕哲平，聂河，容雨四大天境战力。而除此之外，破境高手多达十七八人，极境不下五六百，元境转境根本都是以万计。 这样的大军，如果开到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国家，他们完全就不知道该怎么抵挡。 或许会重演当初紫星南齐联手入侵月国的那一幕，所到之处，无坚不摧…… 更何况，林四本就是个无人敢言胜的战场统帅。 然而，他们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办法去遏制那封地的发展。他们只能期待着紫星赤楼等国能有所动作，甚至神炎碧澜也插手月国，让他们老实下来…… 这阵法，当然是惊动了所有大势力的注意。 林四所料不错，目前那些大门派和大国都陷在了战争之中，一时间无从插手东南域的事务。然而这阵法终归还是太过骇人了，得知消息后，那些势力根本就坐不住。 如果消息不错，那阵法的效果，等同于修行者一直在阵法内手握灵石不断吸收。虽然大门派和大国的修行者对于灵石或丹药并不陌生，但这两者终归是很难得的东西，有几人能奢侈到连着不停的使用？ 更何况，这阵法是能大范围普及，能让数万人晋级的。丹药和灵石哪里能做得到那种效果？一些门派弟子，每个月虽然能领取到丹药和灵石，但无不是珍而重之，视若宝贝…… 一个门派要负担数千乃至上万弟子的修行，便已经是相当难得。其实他们主要还是依赖弟子本身的修为资质，依赖时间去修炼晋级。 谁能像林四这样，短短大半年时间，让麾下数万人齐齐提升一到两个大境界，从初境到窥境转境乃至元境？ 甚至，就连极境破境都出现了不少。 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神迹了，这种阵法足以打破某种平衡。 许多人已经在遐想了，就连月国都能同时让数万资质参差不齐的修行者短时间内晋级，那他们这些大势力呢？ 碧澜帝国，神炎帝国这样的巨头呢？能否让四五十万修行者同时晋级？天外天三派呢？是否可以大肆扩充弟子门人的数量了？是否可以让本就资质出众的门人弟子晋升得更高？ 谁得到这个阵法，谁就掌握了争霸天下的最大本钱啊！ 事实上，他们把这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这些大门派和大国的精英修行者，过往本就不缺修为的积累，毕竟他们终归是有灵石和丹药供应的。他们需要的，多半就是自身的资质以及悟性。 即便给他们聚灵阵，短时间内不会有多大的提升，毕竟他们本就不怎么欠缺灵力的积累。 这种阵法，真正提升最大的，只是那些长期缺乏修炼资源的底层修行者。不过限于资质原因，他们最终的成就多半也只会在转境元境就止步不前。 林四麾下这些人，这大半年来确实是突飞猛进，实力上了数个台阶。但也算是到极限了，想要继续提升，已经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不过，纵然知道这一点又如何？ 至少，这阵法等同于让每个势力原本的修行资源变多了十多倍，他们没理由不动心。更何况魔核这东西，原本就是不能直接用来吸收的。之前根本就无法被当成修炼资源，只能被当成一些阵法和装备的材料。 每个得知这消息的势力都很难坐得住了，东煌西陀高真乾蓝碧澜重罗等许多国，以及无上云颠心宫等门派，都开始派遣高手和使臣进入月国。 而神炎无极殿等势力，则在想着加紧结束龙燕的战争，好腾出手来了结这件事。 各大势力在一夜之间仿佛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林慕二人真的是厉元弘的传人，原来当初客苍山那个阵法真的是他们布置的。 当初在圣山之上出现过的那二三十名天境高手无不是后悔不迭，如果那时候知道那‘阵法宗师’就在眼前，而且还能布置出这种逆天的阵法，那他们当时绝对不会任由他们进入第三层，最后再从中逃掉。 如果他们能预料到今天，那当时只会不惜一切代价对这两人下手，无论是抓走，还是杀死。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林慕二人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揉捏的小角色，他们都已经单对单堂堂正正杀死过天境高手了。 更何况他们身边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然而，那个聚灵阵的阵图，他们必须要得到。 月国虽然无法对他们造成多大威胁，但若是与他们敌对的势力得到了那个阵图，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881章 外界来人 这个阵法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无论叶弘，郁荼，还是古于达等人，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 他们很清楚，北疆封地将会迎来一次外界的挑战。 对此，他们无不是严阵以待如临大敌，毕竟相对于那些大势力，月国实在太渺小。 但他们的首领林四，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 他依旧过着平静如往昔的日子，甚至比以前更加悠闲了。 这两个月来，身边的人实力一个个突飞猛进，他仿佛全然没有任何感受。每天依旧是将公务推给唐小芷等人去处理，而他本人除了偶尔的修炼之外，更多的时候竟然是纯粹的在玩。 他现在在明城的大街上抛头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这里的人对他的存在已经渐渐将他当成一个身份极高的‘普通人’了。 他偶尔会如其他民众一般在街边酒店小摊吃饭，偶尔也会去看歌舞团和戏团的表演。他会和一些碰到的陌生人随意交谈，不时大笑出声。 兴之所至的时候，他还会去沧城等沿线重城的军营，和那里的士卒们同吃同住几日，和他们一起做着对他而言简单无比的操练。 当然，更多的时候则是和慕哲平一起去唐母和容雨那里陪小云玩耍，做着一些无比幼稚的游戏。 他仿佛突然从一个事务缠身的领主将军，变成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对于他这种变化，身边众人看在眼里，却又没办法说什么。毕竟，林四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什么，他从来都只会给他们带来惊喜，而不会让他们失望。 就在一个月前，他甚至悄悄带着唐小芷离开明城，去往了万里之遥的西部草原国游玩了十几天。因为他记得，她当年在学院时曾经透露过自己很向往草原的风光。 林四的容貌，终归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来。两人在那里甚至还受到了一些普通牧民的款待，而后他们换上了草原人的装束，一直深入了草原内部数千里。 为了教会唐小芷骑马，他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在这方面唐小芷着实是一块朽木。不过他的兴致却是极高，最后甚至突发奇想教她弓箭术。 当然，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就连最轻的弓箭，她都拉不开几次就会手臂酸痛，然后嚷嚷着不练了。 他们沿着流经草原的一条河流一路缓缓而行，最终来到了一片无比瑰丽的湖泊旁边。他跳入湖中捕鱼，而她在岸边手忙脚乱的用枯草和干狼粪生火…… 他们在这里扎下帐篷，一直盘桓了三天，最终才踏上了归途。 望着她脸上依依不舍的神情，林四终于发现，自己以前真的错过了许多沿途的‘风景’。或许这样，才是真正该有的正常生活，哪怕最终到不了什么天境圣境神境，又有何妨？ 不过，这种平静终归没办法一直持续下去。 当他回到明城之后，终于有月国之外的人因为那阵法而来到了他的面前。 事实上，这段时间，已经开始有许多外部探子出现在明城了。他们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打探那阵法的具体情况，企图绕过林四直接得到布阵方法。 不过这一切，只是徒劳的。那阵法除了林慕二人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会。 林四第一个碰到的势力，是十方楼。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依旧是残涅和游魂。而这次，他们在出现之前，并没有再挟持林四身边的人。 双方之间的关系，从十方楼到龙燕王国再到现在，已经在一次次变化了。 其中的原因，固然有林四那一次次的口才之功，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们越来越强了。 现在的残涅和游魂，已经彻底将他们放在了平等的地位上。 毕竟，林慕聂三人都已经是天境级别的高手。论及个人实力，他们已经完全能和十方楼四大天境平起平坐，甚至比他们还要强。 除了慕哲平，林四没有让第三个自己人出现在这个场合，他根本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这两人的身份。 “好久不见，首先恭喜你成为月国王子，并且在一年前的大战中取得完美的胜利……” 一上来，游魂便含笑道贺。而他身边的残涅虽然没有吭声，但也终于不再是原本那张木然的死人脸，比之从前见面时，要缓和了太多。 林四成为月国王子这件事，着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过，这件事却也变相证明了一点，那就是林四和刺皇连琴，确实不可能走得到一起。他们是天生的敌人，而在对抗刺皇这一点上，他们和林四确实是天然的盟友。 “多谢，两位近来可好？”林四笑着拱了拱手，场面一派其乐融融。 “甚好甚好……”游魂笑吟吟抿了口茶水。 而后，他没能等到林四的回应。意想之中那句‘不知两位来此有何贵干’，他始终就没有听到。 对面的林四同样端起茶水不急不躁的品了起来，似乎根本不在乎浪费多少时间。 这种晾着他们的举动，放在从前会让游魂残涅心内生出怒火，然而现在两人却只能暗暗叹息。林四已经有了不用顾及他们感受的资格了…… 没错，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那个聚灵阵。 这个消息，十方楼得知的要比碧澜神炎等国更早，而他们出动的速度也远比那些势力更快。 纵然十方楼这些刺客头子对于什么君临天下一统大陆毫无兴趣，也根本做不到，但这阵法还是给了他们极大的诱惑力。 十方楼八大分部不知有多少低级刺客，如果这个阵法能够用在十方楼身上，将那数万中低层刺客全部提升一个大境界，那十方楼恐怕真会变成这大陆上最恐怖的势力吧？ 原本一名转境刺客最多只能暗中刺杀元境的目标，当他晋入元境后，或许就能对极境下手了。 一个两个刺客的晋升不算什么，如果数万刺客全部晋升，那就真是可怕无比了。 这阵法，他们是势在必得的。 曾经他们猜到过林四可能就是帮助过北谷一族的阵法宗师，又或者他知道那阵法宗师的下落，但那时候他们对这一点根本不以为然。 那些威力强大的阵法，局限性往往很大。而十方楼又不用攻城拔寨，要阵法做什么？ 但现在，他们只感到无比的后悔。 如果那时候将林四慕哲平牢牢控制住，想尽办法应该是能够压榨出他们身上全部好处的吧？ 至于现在，他们反而需要想办法和林四讨价还价了。而这种事，谁先挑起话头，往往就会陷入被动的。 “门主大人打算何时回总部看看？”游魂不得不继续挑起话头。 “哦？回总部做什么？”林四一脸愕然。 “蛇无头不行，十方楼哪能没有门主的统领？” “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是月国王子，这里事务繁忙，根本脱不开身……”林四一边连消带打推开这个话题，一边暗暗冷笑。 门主？如果没有这个阵法，即便我有了天境的实力，你们也不会把我当什么门主吧？ 更何况，自己就算回去了，那些事务还不是你们在处理？十方楼刺客会因此而听我调遣，会因此而加入月国阵营吗？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这，十方楼同样也是门主的家。” “哈，以后有空我会回去看看的。” “大家都盼着门主早日回去，好聆听你的教诲……” “我哪能有什么教诲？在刺杀这种事情上，我只能算是个后辈新手，需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林四连连笑着摆手。 “门主又何必过谦呢？只要你一出手，大家的实力便会脱胎换骨。” “游魂长老太高看我了，林某才疏学浅才能微末，哪有这等能力？” “那个聚灵阵……提升属下实力，壮大本门势力，门主应该也很想看到吧？”游魂终于挑明了话题，他发现了，继续这样绕下去，恐怕永远都绕不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这林四避重就轻装傻充愣，完全就是滑不留手，根本没给他任何机会。 他的话音一落，林四心内暗叹了一声，这游魂还真是打的好算计啊，什么代价都不用付，自己就白白交出聚灵阵？ 说得倒是好听，身为门主，壮大自己的势力那确实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十方楼是自己的么？十方楼的刺客，会听从自己的调遣，如同自己麾下大军那样如臂指使，指哪打哪么？ 现在自己和他们，只是因为有了连琴这个共同敌人，再加上其他种种原因，才会暂时走到一起而已。 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反目成仇？提升了他们的实力，到时候可就等同于是壮大了自己的敌人。这一点，林四何尝看不出？ 他现在倒是一口一个门主，但事实上他们何时将自己当成真正的门主对待过？ 聚灵阵的阵图以及布阵方法，林四是不可能会传出去的。 这大陆上，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门派，势力，他都信不过！ 他的未来还有很长，什么都有可能会发生。谁知道现在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提升的那些人，将来会不会掉过头来和自己为敌？ 即便是他帮助过的龙燕王国，即便是招揽过他的碧澜帝国，他都不会对他们掉以轻心。 更何况，是形象一直就没好过的十方楼？ “游魂长老所言极是，若是能壮大本门实力，林四自然是义不容辞。只可惜啊，游魂长老来晚了……”他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仿佛在为没能为十方楼出一份力而难过。 纵然知道林四这是在惺惺作态，游魂还是不得不接口问道：“哦？来晚了？门主何出此言？” 一旁的慕哲平长叹了一口气：“那阵法，唉……我们也无法再布置出来了！” 第882章 天陨冰石 “为什么？”一直没有出声的残涅终于无法保持沉默了。 这个阵法，他们势在必得。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想过许多种情况。诸如林慕二人让他们吃‘闭门羹’，又或者讨价还价想要十方楼的力量来帮月国，又或者找借口一直拖延下去…… 他们也很清楚，林四心甘情愿帮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 那个阵法布置不出来了？笑话，林四麾下将近四五万人从那阵法之中得到了实力提升，那时候怎么就能布置出来？ 偏偏等到他们来了，就布置不出了？ 他绝对不信！ 林四摊了摊手，一脸无奈道：“我们确实已经无能为力，那个阵法，你们也该知道有多么神奇。可以说，它和过往的阵法有了本质的不同。” 游魂含笑问道：“这一点我信，虽然我对阵法并不太了解，但也能猜得出，这个聚灵阵绝对包含着足以超出过往那些阵法的因素。那么，是什么呢？” “材料！”林四重重道。 这也就是慕哲平早已知道林四的计划，否则现在他可能会忍不住笑出声。 没错，每个人都能猜到聚灵阵颠覆了传统阵法。而在得知他们是厉元弘传人之后，每个人本能的猜测，便是他们掌握了某种特殊的布阵技巧亦或超出了这个时代的阵图。 事实上，这个猜测是正确的。如果不是有立体理念，聚灵阵是不可能布置得出来的。 然而，猜测终归只是猜测。在没有见到事实之前，没人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 材料，同样是阵法的一个重要方面，甚至称得上是基础。 没有灵石和魔核，即便再精妙绝伦的阵图，也只是一张废纸。而材料的好坏优劣，同样能决定阵法的威力大小。 “它的材料很难得？”游魂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情报。 那个聚灵阵，只需要十二颗三级魔核，或者十二颗初级灵石便可以布置出来。可以说，这种材料，算是启动阵法的最低标准了。 这种级别的材料，十方楼轻易就能拿出一堆。 “那个阵法，需要十二颗魔核亦或是灵石，这一点相信你们已经很清楚了。” “不错……” “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厉元弘的阵法会那么厉害，明明用的是普通的材料，威力却远超其他人的阵法。” “因为他的阵图超出了这个时代。”残涅冷冷道。 虽然他们不懂阵法，但厉元弘实在太出名，而来到这里之前，他们已经对这个人的生平做了一番细致的了解。 厉元弘掌握着超出了这个大陆和这个时代的布阵技术，这一点算是举世公认的，并不算什么秘密。 现在林慕二人作为他的‘传人’，继承了这种技术，继承了他的阵图，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他们要的，就是这个。 他们要的并不多，厉元弘其他阵图也就算了，但聚灵阵却是一定不能放过的。 “哈！果然世人都被他骗了！”林四苦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 “厉元弘出自月国平民家庭，他就读的圣云学院也算不上什么名门学府，他连修行者都不是，终生没有离开过月国。你们觉得，他凭什么能掌握那种划时代的布阵技术？” 游魂微微一笑：“有些人的天才程度，完全不是我等世俗旁人所能想象的。厉元弘，应该是个擅长布阵的绝世天才。” 林四淡淡道：“大陆阵法出现了多久？至少也有数千年了吧？这数千年以来，出过多少天才人杰？为何那些人就想不到这种技术？而且想必你们也该很清楚，一个人能有多大的眼界见识，和他所处的环境以及学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凭什么那些出自大陆中部更好学院，出自门派悉心教导的天才们，数千年来都比不过一个东南域的平民？甚至他死去快两百年了，得到他阵图的人依旧什么都没能研究出来？ 难道那些人都是蠢材？按图索骥这种事都做不好？难道厉元弘就那么聪明？你们不觉得聪明过头了吗？” 事实上，厉元弘的成就同样也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如果不是有着数千年来无数阵法师悉心研究，他甚至都不会知道有阵法这种事物的存在。 然而，游魂和残涅不约而同的沉默了起来。 他们当然找不出答案，事实上这本就是困扰了大陆阵法界一百多年的谜题。谁也不可能知道厉元弘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更不可能猜得到他用了超出这个世界的计算方法以及布阵理念。 将他当成这个世界的天才，本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这个谜。因为这天才的程度，也未免太离谱了点。 残涅和游魂这两人，连阵法都不懂，又怎么可能给得了解释？ 他们只是凭借着自身的阅历来判断，而判断出的结果是……林四说得，似乎还真的很有道理。 一个人就算再聪明，也不至于超出整个时代百余年。而且留下了阵法遗迹以及阵图手稿，竟然还没有人能复制出他的阵法。 这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也无法解释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似乎就是所有人猜测的方向都错了。 那么…… 游魂瞥起了眉：“你的意思，是他用了别人所没有的材料？” 是啊，惟有这个答案，才能最好的解释通这个谜题不是吗？厉元弘的阵法之所以那么神奇，完全是因为他用了别人没用过的某种神奇材料。 所以同样的阵图，别人布置不出那种效果，甚至直接就是废阵。 林四点了点头：“没错，厉元弘的阵法确实也要用到灵石和魔核。但有一样关键的东西，确实是旁人所没有的。” “是什么？” “天陨冰石！” 游魂的目中闪过一抹迷惑，这个词，他从未听过。他忍不住向残涅递过了一抹疑问的目光，毕竟这大陆各式各样的材料多如牛毛，他没听过也并不算奇怪。 只是，残涅的眼内闪过的是和他一样的迷惑。 “恕我孤陋寡闻，这天陨冰石我从未听过。”游魂浮了浮嘴角，他并没有那么好骗。 纵然林四的理由再充分再合理，但游魂却早已深知他有多狡猾。他的话，十句之中至少有八句是真的，但偏偏最重要也最难发现的，就是隐藏在其中的那两句假话。 只要信了那两句假话，之后和他对话的人，将会被他彻底带到另一个方向上，不知不觉做出他想要看到的决定。 随便编一个自己没听过的材料名，自己二人就信以为真，然后被他轻松打发走？如果他游魂有那么蠢，那他做刺客这么多年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林四笑了笑：“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名字，是我们取的。这种材料，苍罗大陆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哦？”游魂眼内闪过一抹玩味之色，果然林四在编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了么？ 然后，其他想要得到阵法的人自然无法找到这不存的天陨冰石，于是最后布置不出聚灵阵也怪不了他么？ “天陨冰石，顾名思义，便是天外陨石落入苍罗大陆之后出现的某种矿石。此石外表湛蓝，呈水属冰寒特征，然而内里却充满着无法抑制的狂暴之力。一旦引动，将会爆发出强大无匹的力量。而这，才是厉元弘阵法如此神奇的真正原因！” 游魂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纵然他看出了林四在瞎编乱造，却也依旧没有去直接点破，反而笑吟吟的听着。 此人的耐性和风度，倒是一等一的。或许，对于一名刺客而言，耐性本就是最重要的一样素质吧。 这大陆上，确实不时会有天外陨石坠落，小的如拳头般小，大的比数座房屋更大。有的引不起外界注意，有的则会给当地民众造成巨大灾难。 这种天外陨石，本身就是一种矿材。至于有没有用处，那自然要另行再看。 林四和慕哲平的刀剑所用的铅陨铁，便是其中的一种陨石矿。只不过这种矿石算不上多么罕见，而且作用不大，自然也不怎么珍贵。 “距今一百九十三年前，有天外陨石落入月国德城东北两百里外的荒野上。是夜，德城周边方圆千里数百万民众皆感到了强烈的震荡，一些附近民众的房屋甚至被震塌。此事在当时，曾经传遍了整个月国，在月国官方卷宗上，有着详细的记载。” 游魂浮了浮嘴角：“你的意思是，这天陨冰石，就是来自那次的天外陨石？” 林四一脸肃然的点了点头：“没错，德城距离厉元弘的故乡池城并不远。而事发之后，那块天外陨石曾引起了无数当地民众围观。” “所以，厉元弘就是那次取得了那块陨石上的特殊材料，也就是你所说的天陨冰石？” “不错。” “而你这次布阵，所用的天陨冰石，便是厉元弘剩下的？并且在这次布置聚灵阵时，用完了？” “正是。”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请讲。” “既然厉元弘的材料能留一百九十三年，为何这一百九十三年间，月国不用那天陨冰石去布阵，却偏偏要等到你们出现之后？” “其一，除厉元弘本人之外，旁人不知晓这材料的存在。月国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认为厉元弘是凭借着超常的布阵技巧才布置出了那等逆天阵法。 其二，陨石虽大，但天陨冰石却极少。厉元弘当初带着一部分去了银城，布置了天火大阵。随后带着它们在弦城布置了防御大阵，便已经用光了手上的材料。 他最后消失之地，想必你们该知道。正是他的家乡池城之外，实不相瞒，他当时正是要去取那藏在家乡的天陨冰石。” 游魂淡然一笑：“而最后，他神秘失踪了，那天陨冰石，便一直无人发现？直到被你们找到，才终于再次重见天日？而你们之所以能找到，是因为你们是他的传人？” 林四赞叹道：“游魂长老，果然慧眼如炬。” 第883章 必须交出 “你就这么信了那小子的话？” 当林四说出这个理由之后，游魂并没有过多纠缠，而是就那么直接选择了离开。 非但离开了，他甚至用眼神劝阻了残涅打算脱口而出的质疑话语。 于是，此时已经远离林四府邸的残涅很是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迎着熙熙攘攘的人潮，游魂如一名外来游客般不时将目光投注在街边的景物之上。听到残涅的质问，他嘴角的笑意并未敛去：“残涅大哥误会了，我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残涅冷冷道：“那你为何不拆穿他？” 游魂连连摆手：“残涅大哥切勿动怒，我不拆穿他，只是另有打算……” “难道你打算对他身边的人下手，迫他就范？说实话，他身边的人现在已经很难下手。而且，他同样掌握着十方楼的一些秘密。逼急了，对我们双方而言，都不算一个好选择。” 残涅虽然脾气一直显得不好，但却不是一个不经思考就冲动行事的人。 身为一名刺客，权衡任务的难度，推测之后会出现的后果，对他而言只是本能罢了。 游魂勾了勾嘴角，弯腰附身在旁边一卖小玩物的摊子边停了下来：“大哥说得一点不错，我们现在无法用刺客的手段迫他就范。所以，便只能选择其他手段……” 残涅同样顿住了脚步：“其他手段，你打算怎么做？” 游魂直起身来继续向着前方行去，同时洒然笑道：“方才我即便拆穿了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他既然已经丢出了那个借口，便会一直坚持下去。僵持下去，只会彻底闹翻，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别人帮我们撬开他的嘴……” 残涅目光一凝，游魂的话让他明白了点什么。 “你的意思是，那些外部势力？” “没错，想要得到那阵法的人很多，非常多。他现在是强，但他不可能有同时对抗那么多势力的本钱。那个阵法，本就不是他现在所能独吞的。” “不错……”残涅缓缓吐了口气，他很清楚林四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没错，这种事，听起来很霸道，很不讲理。 厉元弘本就是月国人，林四和慕哲平作为他的‘传人’，得到他的‘传承’本就名正言顺。 说白了，那聚灵阵既然已经被他们得到了，那就是他们的。 其他人若是羡慕嫉妒，大可自己去研究足以匹敌聚灵阵的新阵法。这阵法，其他人又没有为之出一份力，现在凭什么来索取？ 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懂。 但是，有些事情本就没有公平和道理可讲。如同当年厉元弘消失，他的阵法终于被外界所知之后，那些占据了弦城，在那里肆意妄为予取予夺的各国使臣，各门派高手一样…… 明城，马上也会迎来那样的场面。 林慕聂三人确实比当年月国的宗汉王强无数倍，至少他们三人都是天境级别的存在。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宗汉王当年是打不过那些天境高手，但他同样也手掌月国百万大军。如果他当时要鱼死网破，弦城之内的那些外来高手估计会死掉至少一半。 可他不敢，因为真正可怕的是那些人背后的势力。 那些势力，月国一个也得罪不起。随便一个不好，便有可能会被灭国。 有些东西，并非这种小国小势力所能拥有的。当你得到了一样足以令其他势力眼红的东西之后，主动乖乖交出来任由别人分享，或许还可以得到保全自己的机会。 强如无极殿，当年在无意中得到了第一天印后，也被白云道攻打了。原因很简单，当时他们拥有了两枚天印，而比他们更强的天外天三派都只有一枚。 哪怕这两枚天印都无法用来修炼，却依旧不是他们能够拥有的。 他们只能向心宫和无上云颠求助，最后还交出了那枚天印。否则，无极殿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更何况现在明城内出现的，是足以改变整个大陆修行界形势的逆天阵法？而拥有这个阵法的还是远不如无极殿的月国人…… 说实话，即便现在拥有聚灵阵的是心宫，是无上云颠，也同样会被许多势力联合起来逼迫。 “所以，你打算等他将那聚灵阵的布阵方法公诸于众？”残涅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是的，刚刚的林四让他很不爽。 曾经他只能小心看着自己的脸色，而现在他已经可以随意耍弄自己了，甚至就连编个谎言都编的毫无诚意。 残涅很期待将来林四主动交出那个阵法的情景，他很想知道，那时候林四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 游魂笑着摇了摇头：“残涅大哥你小看我们的门主了，他不会那么做。” “哦？为何？” “很简单，神炎帝国，无极殿是他们的死敌。而乌夏赤楼，无上云颠心宫，和他的关系都谈不上多好。毕竟他在龙燕战场，杀了很多人。我们的门主大人，可不是个会主动壮大敌人实力的人……” 残涅终于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他会选择一些势力来联手，而筹码就是聚灵阵？”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残涅大哥！”游魂随手摘了片路边小树的树叶嗅了嗅，脸上显出了一阵陶醉之色：“这样做，他反而能够打击到自己的敌人。他必然会选择一些足以对抗这些敌人的势力联手，其中应该会有碧澜帝国，白云道这两尊巨头，除此之外，高真乾蓝东煌西陀等国也很有可能。然而最有可能的……” “是我们！”残涅沉声道。 “没错！”游魂随手丢开了那片树叶淡淡道：“我们的力量他最清楚不过，虽然没有太多顶尖高手，但真要全部出动暗中刺杀。无上云颠那种门派也会被我们灭得不剩几个人！更何况，他本就是我们的门主，他和我们现在本就处于合作状态。这件事，他第一个会考虑到的，就是我们。” “难怪你刚刚没有拆穿他的谎言……”残涅轻叹了一声。 他很清楚，论起花花肠子，他们之中最可怕的人还是游魂。 “是的，我们要给他回头的机会。或许，他也在等，等着碧澜和白云道的人上门。他不会这么快就将筹码打出来，他很有耐心。所以，我们也要有耐心……” 残涅微微颔首，等上几天十几天并不算什么。 “事成之后，你真打算帮他对抗神炎帝国和无极殿？”他这个问题，只是出于好奇。 事实上，十方楼现在算是四大天境共同掌控，真要论起来，他残涅的话语权才是最大的。 游魂哑然失笑：“残涅大哥觉得呢？” “呵……” …… 当残涅和游魂去向城内某处时，林四脸上涌现的是苦笑。 他没能听到这两人的谈话，但他知道游魂的打算。这一点，他当然早早就想到了。 “我现在只是觉得很对不起厉元弘前辈，他原本是一位真正的阵法宗师。但因为我这番话，他从此会被后人误解，被当成欺世盗名之辈，唉……” 慕哲平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他终归已经逝去百余年了，而我们，却还要活下去。” “是啊，要活下去。我现在稍微有些能够体会当年宗汉王的心情了，这种感觉，确实很让人不舒服。” “很想不顾一切的发泄一番？” 林四摇了摇头：“我怕一旦那么做，又会被那魔核光团所影响。现在它已经在渐渐壮大，下次能不能变回来都难说。” 慕哲平轻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林四想要的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入夜时分，唐小芷回到了家中。她自然不知道有两名十方楼天境刺客来过这里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明城马上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 对于最近几个月来，变得越有人味，越来越不像一个修炼狂魔的林四，她是极为满意的。她很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希望明城和月国能一直这样下去。 不过，内心深处，她却又担心他会否因此而耽误了修行。 她已经习惯了夜间处理封地内的政事，饭罢回到房内梳洗之后，望着桌面上由林四亲自送来的那一堆堆卷宗，她不由得轻轻揉了揉额头。 这种日子，虽然累，但也累得值得吧？至少封地确实在一天天变得更好。 她接过若若递来的茶水放在了一边，随后便渐渐沉浸在了那无数的公文之中。 她并不知道，此时她身边的若若眼神有多复杂。 她轻手轻脚掩上了房门，不久之后，出现在了林四的房内。 对于她的到来，林四显得一点都不意外。 “残涅和游魂让你来的？”他笑了笑。 若若点了点头：“他们今天找过我了，我来这里是给你带个话。” “哦？要和我联手？” 若若眼内闪过一抹惊讶，旋即淡淡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你的意思呢？” “呵，你觉得我会相信他们吗？得到好处之后，我能指望他们帮我？” 若若摇了摇头：“但你至少，会少掉一个强大的敌人。” “十方楼确实很强大，但是，想要我交出聚灵阵，还不够。” “难道你要找碧澜和白云道合作？相对于他们，我想十方楼或许更适合。” 林四耸了耸肩：“你说得没错，但这个前提是我真的打算拉拢一批，对抗另外一批。” 若若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难道你不打算那么做？” “聚灵阵这种东西，你亲身体验过，你觉得这东西能传出去吗？” 第884章 纷至沓来 “不能。”若若只是用了一瞬间的时间思考，便得出了结论。 这阵法，当然不能传出去。 林四利用这阵法壮大了自己的势力，现在终于有了一些对抗那些强大势力的本钱。一旦这个阵法传出去，那这个优势非但会荡然无存，反而会变成劣势。 那些大势力拥有的灵石和魔核，会比林四多十倍百倍，他们麾下的中低层修士大军，也同样比林四的部下多十几倍，乃至更多。 那些势力到时候会得到更大的提升，这对林四而言，不啻于是让自己的形势变得更坏。 毕竟他的敌人着实不少。 “但你没得选择。”她紧接着说道。 纵然明白这一切，又有什么用？纵然不甘心，纵然不公平，又有何用？ 选择和碧澜白云道十方楼联手，至少能够保住暂时的太平不是吗？这些势力，至少现在还不是林四的敌人。 而如果他一个势力都不去拉拢的话，那只会死得更快。 林四浮了浮嘴角，显得胜券在握：“谁说我没有选择？我会让他们退去的。” “就凭你那个拙劣的谎言？”林四编出的那个天陨冰石的借口，她已经听残涅和游魂说过了。 这个借口，听起来确实非常有道理，但那些大势力的人并非蠢货。 任谁都能听得出，这很可能是故意编出来的托词。 那些人如果能有那么好打发，随便几句话就能糊弄走，那她现在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但你得承认，这个借口，很能站得住脚，不是吗？”林四笑道。 “你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他们要的是自己眼睛看到的，你能拿出一块天陨冰石给他们看吗？你能用天陨冰石布个阵给他们看吗？ 难道你要告诉他们，这世上最后一块天陨冰石被你用掉了？所以你没办法证明？你觉得谁能接受这个解释？” …… 三天之后，明城终于再度迎来了又一批‘客人’。 乾蓝王国的太子殿下，连同三位使臣以及两名护国天境高手第一个赶来了这里。这样的阵容，过去哪怕是去见月王也不曾有过。 乾蓝王国同样是碧澜阵营的国度之一，它们的北部是高真，东面是南齐和紫星，而南面则是草原国。 这是一个和东南六国隔得并不远的国家，而这个国家的实力，却远非东南六国所能相比的。 龙燕同神炎的大战之中，乾蓝人也曾加入其中。 而只从他们现在能随便调出两名天境初期，便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实力。 乾蓝和月国的关系向来算不上坏，两国没有接壤，一直没有多大利益纷争。更何况月国帮助乾蓝牵制了不少草原大军，让他们过往在提防紫星和高真的同时，压力也小了许多。 只是，林四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一层关系，就把他们当朋友。 两年前南齐紫星入侵月国，差点灭掉月国时，这个国家又在哪里？ 乾蓝人顺利见到了林四，半个时辰之后，这群人在明城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同样的借口，同样的反应…… 林四再度用出了天陨冰石这个理由搪塞，一如若若所料，乾蓝王国的人显然没那么好打发。 他们或许没能想到游魂那么远，但他们不会就那么放弃。 继续等下去，等到碧澜神炎以及天外天三派的人来到这里，林四便不可能还撑得住。 其后的几天，无数大人物纷纷来到了这个东南的边陲小国。 高真，东煌，西陀等国纷纷派遣使臣以及高手来到了明城，为的就是得到那个法阵。 除此之外，就连一些中小国度，诸如流奴，重罗，宇海乃至岚国等国都不甘落后。 全大陆真正对这个阵法没有企图的国家，或许只有当年‘逐梦乐队’去过的灵国了。那个音乐之国，向来与世无争，而且实力极度弱小…… 除此之外，林四唯一能确定另一个不会来的强大势力，就是剑宗了。 这个阵法，真正能得到好处的是中下层修行者，人数越多的势力自然越是心动。而剑宗那种仅有百余人，走着精英路线的门派，自然是会无动于衷。 至于门派方面，星罗门，南无宗，乾雷府，清霜阁，琉璃宫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门派全都派了人手来到了这里。 这些势力，有不少林四根本就只是第一次见，然而他却不能不慎重对待。 因为几乎每个势力，都派出了天境高手。 显然，每个势力都明白，这个聚灵阵并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林慕聂三人不一定就是任人宰割之辈，最后说不准这明城会爆发一场惊天大战。而即便林慕聂等人战死，这阵图最后落入谁手，只怕还会有一番更大的争斗。 到时候，凭借的固然有运气，但没有实力自然也还是不行。 而在这些势力之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无上云颠和心宫。 无上云颠的三名天境以天境后期的长老景白为首，心宫同样派出了三名天境，而领头的素韵长老同样是天境后期。 除此之外，跟随几名天境高手的，还有几位阵法大师。 这两个门派，在龙燕战场上，曾经和林四有过激烈的厮杀。 林四带领大军南征北战的那段时间，死在他手中的无上云颠以及心宫门人，只怕不下上万，其中就连天境高手都有数位。 而在勒河城撤退的那一战，执行‘杀林行动’的一百人，绝大部分也都是来自这两个门派。 按理说，他们之间算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然而，在见到林四时，景白和素韵却没有一丝一毫兴师问罪以及翻脸的打算。 他们很快也得到了当初林四推给游魂残涅的那个借口，对于这个借口，两派自然不会相信。 而他们，同样也没有那么容易撤走。 当无上云颠和心宫在明城住下来之后，所有人似乎都嗅到了某种意味。 就连这两大派都被林四给推掉了，看来他真的很有可能在等白云道和碧澜这两大巨头啊！ 只是，这阵法，他们却不会就此放弃。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林四的地盘，林慕聂三人都是天境级别，没有几个人敢轻易言胜，或许已经有人忍不住要用强了。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明着和林四翻脸。所有势力在被那个借口暂时封住之后，都没有什么过激举动。 显然，目前主动权还掌握在林四手中。 谁也不想把他逼急了，万一他因此而故意将阵图交给他们的敌人，故意报复他们呢？ 只是，这种局面又能持续多久呢？ 等到碧澜白云道，神炎无极殿这些人一来，便到了彻底摊牌的时候了！ 这种事，一直这样含含糊糊拖下去，是不可能的。 林四迟早都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待，他必须做一个选择。是顽抗到底，是公诸于众，还是献上阵图，选一边进行合作。 心宫门人住下来的当天，月国弦城的王宫之中，月山也见到了一个特殊的人。 来自碧澜帝国的使臣，破天荒的出现在了王宫大殿之中。 确实月国是碧澜阵营的属国之一，只是过往的数百年间，还真就没有过够分量的碧澜使臣出现在这里。 过往数百年，碧澜能派个五六品的官员来月国，就已经很不错了。而这次，来的是碧澜外务部的首席大臣唐烨。 并非碧澜帝国的首席外务大臣多么繁忙，以至于抽出空来月国的机会都没有。而是，这两国的国力差距实在太大，原本就不是平起平坐的地位。 月国过往的国力，只能相当于碧澜的一个行省，而碧澜帝国的行省多达几十个。两国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商谈的东西。 但这次，碧澜人终于没办法如往昔那般稳坐家中了。 聚灵阵的消息，就连外界都传的沸沸扬扬，月国朝廷内部当然不会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现在朝中所有大臣都知道，明城来了许多月国根本惹不起的人。而这些人，都是想要从月连山殿下手中得到那个聚灵阵。 说实话，从内心来说，他们当然不希望那个聚灵阵传到月国之外。 但另一方面他们也很清楚，这个阵法，月国根本保不住。如果月连山王子一直保持强硬态度，也许当年厉元弘消失之后，弦城动荡屈辱的两年，就会再次在月国上演。 现在月国就像是个刚刚开始成长的孩子，意外得到了一个宝物，但却不慎被身边许多大人发现了。 碧澜使臣的出现，让这些大臣在紧张的同时，又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终归还是盼着碧澜帝国能为他们撑腰的，虽然他们需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唐烨的姿态并不高，在出发之前，他已经得到了丞相苏缪的耳提面命。他很清楚，这件事上，碧澜并没有多大优势，毕竟他们的竞争者太多，而且太强大了。 碧澜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和月国算是同一个阵营的。而且，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但这个优势，还不够。 要说没有得罪过林四的势力，一数一大堆。 白云道，琉璃宫，南无宗…… 东煌王国，西陀王国，乾蓝王国，高真王国…… 他们都没有和林四发生过任何冲突，都存在着合作的可能。 而再退一万步，国与国之间本就没有永恒的敌人，谁知道林四会不会选择无上云颠与心宫？ 林四可能会选择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合作，虽然碧澜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碧澜帝国更想要的是独占这份好处。 这个阵法，自己有了还不够，最好还要别人都没有。只有这样，才能将优势化为最大。 于是，站立在殿中的唐烨并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展现出了自己的诚意。 “碧澜帝国愿意与月国展开全方位合作，同月国结为同盟之国！在包括修行界、学院、商业、军事等各个方面，同月国互通有无……” 他滔滔不绝，道出了许多细则。 而这之中的任何一项都足以让群臣不断吸气，任何一项都是他们从前盼都盼不来的。 第885章 联姻 碧澜帝国会派遣天境修行者以及其他各行各业的大师来月国学园之城指导五年。 碧澜军事学院，皇家学院，龙泉学院等十余所顶尖学府，将大大增加对月国的招生数量，同时大大降低招生的标准。 所涵盖的，不光是修行系，其他各系几乎全部包括在内。 碧澜帝国降低入境的月国商队关税，而且第一年免税。 碧澜帝国向南面增兵，牵制赤楼王国，使其无法影响紫星南齐以及月国的局势。必要时，碧澜帝国会直接派兵支援月国与这几国的战争。 而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十余条相关内容。 群臣的脑海已经是一片嗡鸣。 虽然月国一直就是碧澜的属国，但月国过去哪有和碧澜帝国合作的机会？ 一则两国相隔太过遥远，二则月国太弱小，碧澜帝国根本看不上这里。 这上面的每一条，都是他们以前做梦都想实现的。 唐烨的话，说得很清楚，碧澜帝国将会和月国结为盟国。这等同于是将月国当成了和碧澜帝国平起平坐的国家。 纵然他们很清楚，这完全是因为碧澜帝国太需要那个聚灵阵，并非因为月国的国力。但他们还是忍不住一阵心动神摇，这种待遇他们从前只会觉得是妄想。 而唐烨的最后一个条件，更是让殿内群臣差点站立不稳。 “我国国主年方十四，雄姿英发，俊雅不凡……闻贵国洛宁公主才德兼备，姿容绝佳，且尚未婚配，心向往之……欲迎娶洛宁公主为妃，不知月王陛下意下如何……” 月山终于无法再保持平静面色，搭在王座扶手的的右手都不自觉的握紧了。 这个条件，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两国同盟，往往也会伴随着联姻，这种事情在大陆各国之间根本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只是，想要和碧澜帝国联姻，那还真不是一般国家够得上资格的。 国家之间确实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即便加上联姻，也不代表两家就会永世修好。 碧澜和神炎两国在数百年间也有过数次联姻，但该打的仗，依旧还是会打。 只是，联姻终归代表着联盟的诚意。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两国都算是姻亲之国。只要没有发生多大的利益纷争，这种良好关系是有希望一直保持下去的。 月国和碧澜能有什么纷争？ 搭上碧澜帝国这条大船，也许月国将来真的就能因此而从根本上改变原本的地位。 更何况，现在向月洛宁求亲的可不是什么亲王和王子，而是碧澜当朝皇帝！ 虽然这个皇帝年幼，大权多半还掌握在那太后手中，但不出意外，他总会有走到台前的那一天。 月洛宁成为他的女人，对于月国而言，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啊！将来月国必然能够从碧澜帝国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 在月山和群臣看来，这件事月洛宁还占了便宜呢，她的年龄可也不小了。林四现在都快二十岁，比他大两岁的月洛宁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姑娘了。 让她嫁给十四岁的碧澜国王，总好过大陆历史上那些仅有十几岁却嫁给五六十岁的老国王为妃嫔的公主吧？ 公主本来就要嫁人，嫁给谁不是嫁？ …… “你打算怎么办？”说话的人，是华素素。 月洛宁抬了抬眼皮淡淡道：“什么怎么办？” “碧澜帝国皇帝的求亲啊，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王宫了。”华素素很好奇对面这个女人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 “我该做什么吗？这件事的决定权，完全在我父王手中。”月洛宁的语气，完全就像是说着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一般。 她的反应，让华素素完全无法接受。 早上大殿内的碧澜使臣求亲这件事，现在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毕竟当时在场的大臣和宫人足有数百。 而事后，月山也没有下什么封口令。现在整个月国后宫之内都在议论这件事，不知有多少宫女后妃在羡慕着月洛宁。 然而华素素很清楚，这件事对月洛宁本人而言，恐怕并不算什么好事。 她很清楚，一个女人死心之后，想要再度振作起来喜欢上其他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那个碧澜皇帝，她之前根本就没见过。 “可是，你不可能会喜欢那位碧澜皇帝的，不是吗？” 面对她的疑问，月洛宁微微翘起了唇角：“你想多了，这件事不会成。” “为什么？”华素素一脸的不解。 她在这王宫之内，住了也有数年了。对于月山，她其实是有一定了解的。她很清楚，为了月国大计，这位月王什么都能牺牲，其中自然包括他女儿的未来。 更何况，这在外人看来，根本也算不上什么牺牲，反而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父王不会答应。” “为什么？”华素素再度问道。 “这件事，如果换在一年前父王会当场答应下来。换在三年前，父王会命我马上梳妆打扮立刻启程去碧澜帝国，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他不会了，原因并非他舍不得我这个女儿，而是……” “而是什么？” “答应了这场联姻，月国表面上得了很多好处。但事实上我们会付出不少代价，其一，便是要交出那个聚灵阵。其二，月国很可能会成为碧澜真正的附庸。” 月洛宁眼光，向来都是那般的长远而清晰。纵然华素素对于这些时局谈不上多么了解，但她终归陪伴了她数年，她知道月洛宁的判断从未出过错。 “月国，不是一直就是……” “碧澜的附庸？”月洛宁笑了笑。 “是啊。” “换在从前，父王巴不得和碧澜帝国拉近关系，得到他们更多的支持和庇护。但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我那弟弟，现在月国已经有崛起之象了。毫不夸张的说，月国现在已经能够以一己之力征服东南六国！父王已经不会愿意再成为谁的附庸……” “可是，即便想要称霸一方，也免不了要有盟友啊。碧澜和月国并无冲突……” 月洛宁意外的瞟了华素素一眼，这是她在这场谈话中第一次感到意外。 “没想到，你竟然也开始懂这些了。” 华素素嘿嘿一笑：“在这宫中憋闷无事，就看了点书。” “你说得没错，称霸和结盟并不矛盾。但附庸却不同，过去的碧澜对于月国并无兴趣，而今，他们却有可能会影响月国了。” “影响？” “那些条件，你以为真的百利而无一害？派天境高手以及各行各业的大师来学园之城执教，让我们的学生去碧澜求学。他们确实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但别忘了，许多人的信仰和思想往往就是在学院内开始成型的。 一旦我们的学生受到碧澜人的影响，也许某一天他们便不会以月国人自居，他们会觉得碧澜什么都是好的，月国什么都是不好的。 那些去了碧澜的学生，能有几个会回到月国的？他们还会热爱月国吗？他们还会以月国为荣吗？碧澜此举，是从根上影响我们，是在瓦解我们的人心。” 月洛宁所说的这些，华素素只是似懂非懂，她不明白从根上去影响月国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但其他几个条件……” 月洛宁快速摇了摇头：“开放通商，降低关税，表面上月国能得到许多好处。但有一点别忘了，通商是相互的。碧澜比月国强大太多，当碧澜的货物进入月国后，只要他们愿意，那月国的这些小商会很快就会被挤垮。 也许某一天，月国处处都是来自碧澜的货物，月国的命脉就会掌握在碧澜人手中。 至于牵制赤楼，这一条自然是好的。但派兵支援就免了吧，现在月国在东南六国根本毫无敌手，碧澜派兵过来，只会变相干涉到我国内政……” “这么说，碧澜人这些条件，竟然是包藏祸心？”华素素惊讶道。 “也不能这么说，或许他们现在并无这种打算，也许他们现在觉得这是在施舍我们。但我们却不能不看长远，换在三年前的月国，这些条件父王会抢着去答应。因为确实会促进月国的发展，让月国变得更强大。 但现在，有了我那位弟弟的出现，这些东西他已经渐渐看不上了。月国迟早也能变得强大起来，不需要外界的帮助。他最看重的反而是不受外界干涉影响，这些条件都有着隐患，他不会答应的。 而且……” “而且什么？”华素素已经是本能的接口了，这些话题，她根本给不出任何的见解与评价，更遑论反驳？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面前的女人，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只觉得她是个霸道不讲理的纨绔王子。然而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她却越发的感受到她的可怕。 如果她是男的，或许强如天境高手的林四，也争不过她吧？ 然而很可惜，纵然任何事情的内在都会被她一眼看穿，她这番话却无法说与真正该听的人去听。仅有的一个‘倾听者’，只是一知半解，不问世事的自己…… 面前的月洛宁淡淡道：“而且即便父王看重那些条件，也不会做主答应下来。因为这件事的主动权，在我那位弟弟手中。这或许，才是父王现在最耿耿于怀的事情。” “难道，他担心林四谋反？”华素素面色大变。 月洛宁摇头失笑：“不，如果是那样，他或许会非常高兴。我能看得出，他并不介意马上让位给我那位弟弟。他其实，盼望着他能成为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但很可惜，他支配不了他。这柄利剑，他没办法挥向外面。 在父王看来，这一次，或许反而是个契机。许多势力在逼迫我那位弟弟，向他提着无礼至极的要求。他无法再安心过那种平静的领主生活，也许他最终会发狂，会再次开启战争的序幕……” 第886章 下场 林四当然不会知道月洛宁的这一番言论，而就在刚刚，他送走了来自神炎帝国的使臣以及高手们。 是的，神炎帝国也派人来了，而且还主动见了林四。 神炎帝国的一位亲王，以及随同的四名天境高手，并没有提及双方之前的争斗，而是不断夸赞着林四少年英雄。而林四则是连道不敢当…… 双方表现得融洽无比，完全就不像是仇敌。 这个阵法，没人不动心。尤其现在大陆中部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谁得到这个阵法，也许就能改变原本的战争形势。 神炎帝国和林四算是死敌，但说实话，损失的一直都是神炎帝国，心有恨意的也一直是他们。 那段时间，林四身边真正的自己人也仅有慕哲平，聂河这寥寥两个。而那一场场争斗中，三人并没有哪个战死，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痛不欲生的打击。 要说厌恶，那自然是有的。毕竟神炎围攻南安山，攻打龙燕，都让他反感无比。但如果神炎帝国要主动握手言和，林四却也不会抗拒。 神炎主动释放善意，没有谁会故意揪着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不放，那是在自找苦吃。 只是，神炎此番前来，虽然表现出了一定的善意，却是建立在聚灵阵的基础上的。他们甚至提出了让北谷一族回归海都棱山，神炎和月国结盟，帮助月国平定南齐之外的东南几国等条件，但林四却仍旧用那天陨冰石借口搪塞住了。 林四很清楚，这善意的真诚度并不高。 一旦神炎帝国得到了聚灵阵的布阵方法，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撕毁这些条件，再度将剑锋对准自己？ 北谷一族回归海都棱山，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再次遭遇当年那场灭族惨祸？ 至于平定东南几国，这种条件对于林四而言并无太大吸引力。 而其后的两天，青川南齐天河草原千宋等国纷纷来人。 甚至就连无极殿这种势力都派了人来，而无极殿的三名天境之中，领头的赫然便是十绝剑神应海天。 这是林四唯一一个拒绝见面的势力，毕竟当初应海天在圣山之上差点杀死了他。 许多明城之内的势力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无不幸灾乐祸拍手称快。 在他们看来，无极殿在这次的争夺聚灵阵行动中，已经算是提前输掉了。他们没有任何希望再得到那聚灵阵的阵图。 其后的两天，碧澜帝国以及白云道这两大势力的代表人物也终于来到了明城。 碧澜的领头是林四的‘熟人’——当初在圣山之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钟离信。 月山终归还是将这个难题直接抛给了自己的儿子，直接借口自己无法对那个聚灵阵做主，让碧澜帝国直接去和林四谈。 至于白云道，这次派出的三名天境高手之中，同样有着一名天境后期的长老。 这个宗门在这次的大战中一直封闭着山门，做出了不问世事的态度。碧澜帝国曾经数次去请他们出山对抗无上云颠以及心宫，却都被拒绝了。 而非但是白云道，就连南无宗和琉璃宫等七大门派也全都封闭了山门，摆出了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但这次，他们一个都坐不住了。 这阵法意味着什么，他们明白无比。 当白云道和碧澜帝国的人从林四这里离开之后，留在城内的各大势力都很清楚，摊牌的时候快到了。 林四必须要表态了，他不可能光凭那么一个借口就将所有人打发回去。 且不说现在大陆中部正值大战，这阵法足可以改变许多结果。即便现在是天下太平的年代，他们也不会就此放弃。 这种阵法，自己能不能得到，其实还在其次。关键就在于，其他人不能得到。 神炎能坐视碧澜帝国得到这阵法吗？无上云颠能坐视白云道得到这阵法吗？除非他们也得到，否则他们其实宁愿这阵法不存在的。 林四若是交出那阵法，或者选择足够分量的一边拉拢，那月国还能继续存活下去。 而在所有人看来，这算是最好的一个结果了。 哪怕是月山和月洛宁，内心也认为这是林四最有可能，也唯一可能做出的选择。林四并不是一个行事不顾后果的人，他这次会选择妥协和合作。 但这次的事件，会让他恨上所有人，因为这次有太多人来抢他的东西了。 事后，他必然会报复。他会将月国带入战争之中，他会加入联手那一方的战车之中，开始他东征西讨的征程。 而如果，林四选择了负隅顽抗，选择了拒不交出。那他最终会面临的，会是群起而攻之。 他会被所有势力围剿，那些人即便抢不到阵图，也会杀死他和慕哲平。甚至杀光整个明城以及林四所认识的所有人，彻底断绝这阵法继续流传的可能性。 没人会放任这样的阵法继续存在于世，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让其他也没希望得到！ 就算他的理由再充分，也没有用。哪怕有一丁点可能，那些人也不会继续留着这个威胁。 是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明城之内的一家客栈内，残涅出现在了游魂的房内。 明城这段时间来了许多高手，各势力之间，其实已经开始了相互博弈。他们或互相暗中联合，或许刺探其他阵营的情况，但却没人知道这两名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来自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十方楼。 “什么可能？”正在修炼之中的游魂睁开了双眼笑了笑。 “如果，他那借口是真的。布阵真的需要天陨冰石，而他又没有了那种材料呢？”残涅皱眉道。 林四的借口，其实是能站得住脚的。只是，无法让人放心罢了。 游魂听完这句话后嘴角溢出了一抹残酷笑意：“如果真是这样，对于这些天来到这里的人而言，其实算是一个好消息。” “哦？” “那代表着他们的对手和敌人都已经彻底无法从这阵法上得到任何好处，除非天上再落下天陨冰石。这个结果，固然会让一些人失望，但却也会让所有人长舒一口气。然而很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没办法证明这一点。其次，他结下的敌人太多了。某些人，只怕是打算趁此机会彻底除掉这个足以改变大陆战争格局的无敌统帅！” 残涅微微点头，眼中显出了一缕明悟。 是的，如果林四那番话是真的，那只能算是他的不幸。 就算所有势力最终相信了林四真的无法布置出那个聚灵阵，他们也不会放过他。 有很多人盼着他死，比如神炎，无极殿，无上云颠，心宫，紫星，赤楼…… 林四死了，他们将来就不会面对这位无法击败的战场天才。 而还有很多人，也希望他死，比如碧澜，白云道，乾蓝，东煌…… 原因很简单，他死了，聚灵阵这个威胁才算是真正被消除了，他们才会真正放心。至于战争？林四是月国王子，永远也不会成为他们真正的自己人不是吗？ …… 类似的谈话，此时在明城的许多地方都发生着。 无极殿的应海天，此时同样在和同来的另外两名天境，以及几位阵法师商量着这件事。 “你们觉得，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发问的人，是应海天。纵然他没有见到林四，但林四那个天陨冰石的借口，他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说实话，这个可能还是相当大的。”接话的人，是来自无极殿的一名年迈阵法大师。 这次的事件和阵法相关，除了十方楼之外，几乎每个势力都带来了阵法师。 无论阵图还是布阵过程，都只有他们最为了解。 在这方面，他们要比天境高手专业得多。 “哦？”应海天的长眉颤了颤。 那名年迈的阵法大师缓缓道：“厉元弘此人的阵法，确实是个未解之谜。他流传下来了许多阵图和手稿，老朽也曾亲眼目睹甚至研究过。但最终的结果，按照那些阵图布置出来的阵法，最终的威力小的可怜，甚至根本就是废阵……” 另一名中年阵法师点头道：“没错，厉元弘的天火大阵以及弦城防御大阵，当年都曾被所有势力的无数阵法师细致观摩过。同样的阵法，他能发挥出那种庞大威力，其他人复制出来却毫无效果……” “这种事情，似乎真的只有他用了天陨冰石才能解释得通。尽管我等对这种材料闻所未闻……” 应海天打断了他们的话，直接沉声道：“也就是说，他所用的借口，很有可能是真的？” “确实很有可能！而且可能相当之大。不过，在没有亲眼见到阵图和天陨冰石之前，无人可以真正确定……” “哈哈哈哈！林四啊林四，这次是天要亡你啊！”应海天仰面大笑，再次打断了那名年老阵法大师的话。 游魂能想到的，应海天也能想到大半。 他很清楚，一旦林四交不出聚灵阵，面临的会是什么。 说实话，这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聚灵阵是真的，那以他和林四的关系，无极殿根本得不到，反而其他势力能得到。他当然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 但如果阵法真的如林四所言，布置不出了，而他又拿不出证据来，那他面临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当年宗汉王交不出厉元弘，最后是什么下场？ 宗汉王好歹还没有在外树敌，而林四却有着太多敌人，他的下场会比宗汉王当时更惨。 第887章 凶案 无极殿要做的，就是在后面推波助澜，让所有势力围攻林四。 这样他们能借着这次的事件，直接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这件事不能再出现变数了，我们必须要尽快逼得他现出原形。免得他利用大陆中部的大战，搭上碧澜高真东煌的大船！”他霍然起身，一脸冷漠道。 是的，万一碧澜高真等国看重了林四那战无不胜的指挥能力呢？ 万一月国直接加入了大陆中部的大战呢？或许，到时候碧澜帝国还真有可能会保他一命。 这种可能虽然极小，但却并非不存在，应海天不会掉以轻心！ “我们该怎么做？”无极殿另外的两大天境也站起身来。 “打破目前这脆弱的平衡，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提前走到所有人的对面！这样，所有人都会自动联合起来与他为敌。”应海天残忍一笑。 …… “城内情况如何？还稳定么？” “还算可以，不过民众之中已经出现担忧情绪了。他们已经知道明城来了不下七十位天境高手，这里随时可能会变成一片地狱。” 此时的谈话，发生在林四和扶摇之间。 这十余天来，有太多的势力进驻明城之内了。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透出去。毕竟，这些天境高手，以及王公贵族，不少都是曾经在幻影阵上出现过的大人物。 他们此时来到明城，并没有藏头露尾，被人认出来一点都不奇怪。 民众们并不知道聚灵阵这件事，他们不清楚城内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高手和大人物。 而林四，也没有对外作过任何介绍。 会引起恐慌和担忧，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些人月国根本惹不起。 “这些外来人，没有闹出什么事端吧？”林四皱了皱眉，他发现这才是自己最需要担心的地方。 如同当年的弦城，引来了无数外部势力之后，两年间不知多少弦城民众被无端杀死，被争斗波及，被奴役欺侮…… 甚至就连宗汉王的后宫，都无法得到平静。 现在林四的亲人好友倒是保护得很好，但全城的民众，他却没办法保证。 就算调集大军来也是无济于事，七八十位天境高手，实在太让人无力了。 “暂时还算克制，毕竟聚灵阵掌握在你手中。他们很清楚，想要得到你的合作态度，就不能在细节上引起你的不快。”扶摇顿了顿，随后又有些不安道：“但这件事不可能这样一直平静下去……” 他虽然进过许多次聚灵阵，但对这个阵法，他根本没什么了解。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阵法惟有林四和慕哲平会布置。 对于林四那个天陨冰石的借口，真伪之处他也无法分辨。 他不知道林四打算怎么处理这次的事件，纵然他对林四很有信心，但那信心多半来自于战场。 这次，林四显然没办法指挥大军和所有人为敌。 “是的，这件事，到了要尽快掀开谜底的时候了。”林四的声音不高，他的面色显得很是晦暗：“尽管我早已有了打算，但这种感觉依旧让人极不舒服！” 他习惯性的紧了紧右手，那是他握剑的动作，只是这一下却握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这是在家里…… 扶摇能看到他眼内一闪即逝的一抹杀意与怒火，他很清楚，这次各大势力的逼迫，已经激怒了这位年轻的王子。 尽管那些势力现在并未表现出敌意，尽管现在林四还握着主动权，但那只是表象。 真正的本质，就是他们在联手抢林四的东西。而现在的平静，只是因为他们在等待林四主动将东西交出来，同时看他到底打算交给哪些人。 仅此而已…… 他不清楚林四有什么计划，他只希望他能始终保持着冷静，不要再发疯了。 然而，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遐想。 “出事了！”慕哲平快步冲了进来。 “怎么了？”林四面色骤然一变。 “城内，死人了。” “什么？” …… 片刻之后，林四来到了城西的一家酒楼门前。 这座原本三层，装饰颇为精致的酒楼，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当他和慕哲平扶摇等人匆匆赶到时，看到的是满目的疮痍。 不知多少人被埋在了垮塌崩溃的酒馆残骸下方，不知多少人被砸死砸伤。一旁已经围满了周围的民众，人群之中不时传来凄厉的哭喊之声。 那是被抬出来的人之中，出现了他们亲人，亦或好友…… 一名明城的官员快步迎了上来，而与此同时，已经有了近百名城卫军在快速清理翻拣着酒楼的废墟。 “情况如何？” “很不好，目前发现的人之中，已经有二十二人死去，十五人受伤。这废墟之下，可能还有……” “这酒楼怎么会突然垮掉？”林四咬了咬牙，尽管心内已经有了猜测，此时仍旧忍不住脱口问道。 那官员脸上一缕迟疑之色，随后不安道：“应该，是高阶修行者做的。” “你确定？” “是的，事发之时，有人亲眼目睹了酒楼外面有人对这里隔空挥剑。” “隔空挥剑？” “是，不知几剑。金色的剑气，一瞬间摧毁了这间酒楼。” “挥剑的人长什么样？” “无人看清他的样子……” “是吗？我知道了。”林四挥手让他退下，他的面色渐渐变得无比的阴沉。 他很清楚，这件事，绝对是那些住在城内的高手做的。隔空挥剑，一瞬间摧毁一座庞大的酒楼，而旁人连面容都来不及看清，这惟有天境高手能办得到。 而就在此时，一群人迎了上来。 “见过殿下，没想到会在这里再会。”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星罗门的四人。一名天境中期，一名天境初期，两名阵法师。 他们在五天前已经见过林四了，之后便在这明城住了下来。 林四终归还留着一丝理智，闻言并未立即大声质问乃至出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事发之时，我们便住在了这酒楼内。此事，与我等无关，还请殿下知晓。我二人一为水属，一为风属，无法挥出金色剑气……”那星罗门的天境中期快速说道。 林四飞快问道：“凶手是谁？” “事发太过突然，我等当时身处房内，未能来得及查探，凶手就已经逃之夭夭。对于此等恶事，我等也深恶痛绝。对于贵国死伤民众，我等深表同情……” “我知道了。”林四低声道。 这件事是否和这几人有关，他已经无心去管，他此时只是觉得无比的后悔。 是的，自己太大意了。根本没想到，这种平静随时可能会被某些人刻意打破，而打破平静的代价，便是无辜民众的死。 自己以为那些人即便发难也只会针对自己，自己只想拖到所有势力到来之后一并解决此事，却最终低估了某些人的狠毒。 当天境高手对普通民众出手时，带来的只会是一场灾难。 眼前这死去的，受伤的民众，其实全都是被自己‘害死的’。 然而，那星罗门的天境中期高手却打断了他的沉默。 “殿下若要追凶，我等可尽绵薄之力。不知那聚灵阵……” 和其余势力一样，星罗门也无法仅凭林四寥寥几句借口就直接离开，他们对那聚灵阵依旧存着期望。 于是，在摆脱嫌疑之后，他们便迫不及待询问起来。 林四心内暗暗冷笑，什么同情，什么深恶痛绝，什么帮忙，根本就连场面话也算不上不是吗？ 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怎么追？ 城内足有七十余位天境高手，金属性自然有不少，自己难道还能把所有人都抓起严刑拷问？ 这些人对于身边的惨象根本就毫不在乎，他们在意的只是那个阵法。至于死去的月国民众，那又不是他们自己人。 而且，只是平民……而已。 “明日清晨，我会在明城东门之外对聚灵阵做一个了结，你们若有兴趣，尽可以来。”林四淡淡说完了这句话，随后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他还有很多地方要去。 因为，发生惨剧的地方，并不止城西的这家酒楼。 在酒楼被毁的同一时间，城南和城东，同样发生了两起凶案。 城东的卧羊桥上，有修行者突然在人群中挥剑，导致桥毁人落，至少二十多名无辜民众直接被剑气所伤。而除此之外，落水的民众，被石块砸中的民众不下三十余人…… 城南的一个戏院之内，观看表演的前排数十民众，被突然倒塌的三丈高台砸中，死伤惨重。 林四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他不是神，没有亲眼目睹的情况，他也无从得知真相。 他只知道，有些人等不及了，有些人想要看到他发狂。 他查不出真凶，最终只会将怒火洒向所有来到明城的势力，每个势力都会成为他所怀疑的对象，每个势力都会被他敌视。 最终，他很可能会做一些极端的事情，会得罪很多人。 原本因为他的拖延，这些势力的耐心已经渐渐快要耗尽了。如果他再对这些势力动手，那只会立刻招来所有势力的群起攻之。 丧失了耐心的各大势力，会直接逼出结果，或者杀死他。 然而，尽管看清了这一切，林四的内心依旧是怒火万丈。 如果那些人对他出招，他只会平静的见招拆招。然而那些人没有，他们突破了底线。 行走在街道上的他，此时只想杀死任何一个来到这里的修行者。 他确实，恨上了所有外来的修行者。如果不是他们的贪婪，明城又何至于此？ 第888章 东门之外 当林四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时，整个明城内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与门派势力，已经全部得知了他的那句话。 明日清晨，他将在东门之外对聚灵阵事件做彻底的了结。 无论那天陨冰石的借口是真的，还是假的。无论他打算将阵图公诸于众，还是负隅顽抗和所有势力作对…… 明日，就会出现最终结果。 各大势力这天晚上不知私下讨论了多久，又不知暗中和其他势力商谈了多久。 无论如何，林四身边的人，并没有哪一个因为七十余名天境的逼迫，而临时叛变与逃离的，这让他内心稍稍感到了一丝安慰。 除了慕哲平，没人知道林四打算怎么解决这次的聚灵阵事件。就连唐小芷，也不知道。 她知道林四这段时间承受了不少压力，但那些天境高手，那些大国大门派，根本不是她所能了解的，她提不了任何的建议。 “累了吧？”她一脸关切的接过了他脱下的外衣。 “我是否做错了？这件事归根结底，源于聚灵阵。如果不是我弄出那个聚灵阵，今天那些人根本就不会死。”回到家中的林四，只能对她倾诉内心的真实感受。 唐小芷连忙摇了摇头，她能看得出，此时的林四很难过。 他不是什么心性坚定无比的绝代枭雄，他经常会彷徨，会怀疑自己。 “你没有错，错的只是那些人太贪婪霸道。而偏偏，所有人还将这当成了理所当然……”她不希望这件事，成为林四心性发生改变的转折点。 因为前段时间的林四，是她见过的最快活的林四。 此时他的面色显得很是落寞，并没有因为唐小芷这句话而开朗起来：“这世间，似乎本来就是强者占有更多，弱者苟延残喘。错就错在，我不够强，却拥有了所有人都会觊觎的东西……” 这一刻，他想起了月山那句话。 别人动你，不一定是因为和你有仇怨。只要你比他们弱，便足以成为他们欺侮你的理由。 自己，是否太软弱了？有些人不除掉的话，对这世间而言，似乎根本就是一种罪过啊…… 唐小芷只能努力的开解他：“强弱之分，并非抢夺别人东西的理由。” “是吗？”他轻声笑了笑。 或许被那魔核影响，变成一个恶魔，也没什么吧？只要能保护住身边所有人…… 这一刻，他渐渐开始有了极为可怕的念头。 “普通人之中，有天生强壮高大的，有天生瘦小单薄的。但强壮的人，却无法将抢夺弱小的人视为理所当然。” “你的意思是，修行者是原罪？”林四听出了她的意思。 普通人力量太弱，那当然会畏惧律法，不敢肆意妄为。但修行者，却不会。 唐小芷摇了摇头：“各国各门派林立，互相争斗，才是原罪。” “难道你希望我将来努力一统大陆，消除所有的争端？”他苦笑了一声，这种事，他想都没想过。 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 “我没有那么想，但如果所有修行者都像你和慕大哥那样，这天下的普通人会好过得多……” “哈，是吗？”他无奈的笑了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何德何能，可以约束和改变这大陆所有的修行者？那比一统大陆更不现实吧？ “所以，至少你自己千万不要变了啊，不要变成你厌恶的人那样。那样世间就少了一个好的修行者了。” 她的心思，终归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腻啊，她已经看出自己处在转变的起点了。 林四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在心内苦笑，他能体会到她的担忧，也能体会到她的用心良苦。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有些事，做了之后，就要付出代价。” …… 当清晨的第一缕薄雾被阳光驱散之后，明城东门之外的原野之上已经出现了重重身影。 景白，素韵，申鸿，钟离信，应海天，白云道次席长老无箴，神炎殷亲王，乌夏三王子，赤楼二王子…… 这些人之中，任何一个跺跺脚，都足以让这大陆震一震。 但现在，他们全都出现在了这显得有些荒凉的原野之上。 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达到了六百余人。而这六百人，也渐渐分成了几个阵营开始交谈了起来。 神炎、无极殿、乌夏、赤楼等国自然是站在了一起。而他们原本的盟友无上云颠、心宫、星罗门等门派却与他们稍稍保持了一段距离。 白云道，琉璃宫、南无宗等七八个门派的人同样聚在了一起，他们没有参与大陆中部的战争，至今依然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不过，此时他们身边却也围上了不少人。碧澜、高真、东煌、乾蓝等国的高手和使臣们，正在不断和他们说着什么。 而除此之外，则是西陀、重罗、流奴、雪国等数个国家，这些地处大陆西北和西南的国度，至今仍然尚未被卷入大战之中。 他们不想在这广场上表现出明确的立场，现在大陆中部的战局尚不明朗。 神炎快要灭掉龙燕，赤楼打掉了沉海，同时还劝降了紫星南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就此席卷大陆。 赤楼王国未能加入龙燕战场，便是因为碧澜南部军团的牵制。而东煌王国在碧澜的支持下，彻底打退乌夏人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此时他们如果表达出明显倒向某一方的立场，若是不幸押错了注，将来只会给本国带来灾难。 至于最后，则是占据了这六百人之中相当大一部分数量的阵法师，他们的数量，足有两百。 这些阵法师虽然都隶属于某一方势力，但终归不像那些大人物一样带着明确的势力观念。 阵法师也算是一个领域，这么多阵法大师，中级阵法师齐聚一堂，对他们所有人而言倒是一次很难得的交流机会。 一时间，原野上响起了一阵阵窃窃私语之声。事实上，这些高手和大人物并未在此讨论什么机密大事，无非就是寒暄而已。 残涅和游魂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出现在这原野上，两人此时出现在了远处的一片密林之上，遥遥望着那薄雾尚未散尽的原野人影。 林四已经提前命人将这东门附近三里之内的居民全都清空了，除此之外，今日城内民众也被禁止进出城门。 此时，这密林之内显得很是冷清。 事实上，除了十方楼之外，很可能还有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地下势力也隐藏在了附近。 对这阵法有觊觎之心的，绝不止原野上那区区几十个势力。 “如果将前面那六百人全部杀光，只怕整个大陆都会天翻地覆吧？” 林四尚未出现，而游魂此时显得兴致还不错。 残涅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没人做得到，也没人敢那么做。这里面，光是天境后期，就足有九人。哪怕圣境亲临，也不敢得罪这么多人。” “哈，我只是说说而已的，残涅大哥何必当真？”游魂哑然失笑。 “这种玩笑，最好少开。” 游魂无奈的耸了耸肩，随后转移了话题：“残涅大哥觉得，昨天那三场凶案是谁做的？” 残涅淡淡道：“那种事，至少需要三名天境。这次来到这里的势力，拥有这种力量的势力，仅有十三家。而会做那种事的，明显是这次完全无望得到阵法的势力。碧澜和白云道首先就可以排除掉，毕竟他们这次希望很大。” “残涅大哥的意思，是神炎，无上云颠，心宫，无极殿，赤楼，乌夏这几家之一做的？”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这件事必然是无极殿做的。只有他们毫无希望，所以他们根本不怕激怒林四，反而不想看到这种平静持续下去。看来，他们是料定林四真的无法再布置那阵法，所以想借着所有势力之手逼死那小子了。” “是啊，他们怕拖得太久出现变数。只是，万一林四真的交出了布阵方法，他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们本就没有希望。而林四总不至于孤立无极殿，将阵图交给除他们之外的所有势力。那和公诸于众没多大分别，无极殿迟早也能得到。 而一旦他抛去神炎赤楼乌夏等势力，那无极殿立刻就能找到团结一致的盟友，根本不用担心林四能拿他们怎样。 更何况，十绝剑神，哪里会怕他这毛头小子？他根本不担心林四看出那些凶案是他做的，他就是要逼他早点摊牌而已。”残涅嗤笑了一声。 “也是……”游魂翘了翘嘴角，随后面容一整：“他来了。” …… 和许多人一开始所想的不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阵仗，并不算庞大，甚至算得上单薄。 仅有区区三人——林四，慕哲平，聂河。 这段时间，众人其实也很清楚，林四现在力量并不弱。除去名满天下的林慕聂三人之外，城内还有一位名叫容雨的天境初期。 而另外，青娑，若若这两位破境也让许多人颇为关注。更何况，还有北谷一族之中的十多位破境。 这些人纵然实力不到天境，但集合起来，却也足以让在场不少人侧目。 只是，现在出现的只有三人，以至于许多人眼内甚至闪过一抹恍惚之色，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当初圣山之上的上陵三鬼。 同样是这三个人，但身份实力却已经是天差地远。 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小辈而已，在众多二十多名天境高手面前，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只能保持着沉默。 而现在，无论他们自身的实力，还是龙燕战场那战无不胜的统帅身份，抑或他们掌握着的聚灵阵技术，都让他们有了平等和七十多名天境高手对话的资格。 他们，已经不是任由他们拨弄的小辈了。 第889章 惟有拔剑 当看到只有区区三人出现时，应海天眼内闪过了一抹阴郁。 林四没有带着大队人马为他撑腰，没有带着许多高手来应付可能出现的坏场面，那便意味着，他有把握这对面的七十多名天境高手不会对他出手。 而想要做到那一步，他就必须要交出聚灵阵的布阵方法。 难道，他真的能交出来？难道那个天陨冰石，真的是唬人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对无极殿而言，可是相当不利的啊。 林四可能会将那阵法交给任何人，却一定不会交给无极殿…… “各位来得真早，让各位等待多日，林某在此告罪一声了。”当先的林四对众人拱了拱手。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中便响起了一阵含笑之声。 “不早不早。” “殿下何罪之有？倒是我等唐突了！” “是啊是啊……” 无论景白素韵，还是钟离信申鸿无箴，几乎每个势力的领头都连忙出声连道不敢当。 显然，应海天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们也能看出来。 马上林四就要摊牌了，而既然他只有三人，那他便很可能会交出那聚灵阵。 当结果出现之后，当林四做出选择，当他决定拉拢哪些势力之后，这场内也许还会爆发一场冲突，那时候很可能有一部分人会和林四翻脸。 但那是之后的事情了，此时结果尚未明了之前，谁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惹他不快。 除了一个人…… “废话什么？交出那个聚灵阵，否则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说话的人，除了应海天又还有谁？ 他的话音一落，景白钟离信乃至申鸿等人都不禁皱起了眉。 确实应海天这句话，说的是实情，如果林四今天交不出那聚灵阵，那他确实很可能会被围攻致死。 他们是来抢东西的，这件事的本质，就是这样。 然而，心内想是这么想，做法却没必要那么直接。 林四是个年轻人，而且还是天才，这种人若是被伤了自尊颜面之后，会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他会不会明明有阵法，却偏偏选择玉石俱焚？给他一点面子，让他有个台阶妥协，让他主动交出来，这对各大势力的领头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为难的事情。 “十绝剑神，话可不能那么说，我们来此，是和林少侠商量的……”无上云颠的景白连忙补救。 “就是，应海天，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样无耻？圣山之上对三位小兄弟出手的情景，我钟离信至今历历在目！” “应海天，你的想法，可代表不了我们所有人。”白云道的无箴也淡淡出声了。 一时间，应海天倒是成了众矢之的。 这些人很清楚应海天为什么会说出这种看似不过头脑的话来，原因很简单，他无极殿根本无望获得阵法。 他宁愿所有人都得不到。 即便林四能拿出那个阵法，他也想激得林四故意不交出来。他就是故意不给林四脸，故意想要制造一场冲突。 他们，当然不想看到那一幕出现。 “哈哈哈哈！”应海天仰面大笑，旋即一脸嘲弄的望着众人：“抢就是抢，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果这小子不交出那聚灵阵，难道你们会放过他？景白，钟离信，素韵，无箴，你们可敢立誓？” 此时在场的足有数百人，但应海天这一席话，却说得所有人的面色变得难看了几分。 誓言和条约都随时可能会被撕毁，这些人心内也很清楚。只是，现在在场的人太多，他们不得不稍微顾及一下自己以及自己身后势力形象。 如果他们在此立誓之后，林四果真借坡下驴，不交出阵法呢？他们怎么办？ 前面立誓不动手，后面却立即出手，传出去只会被无数人耻笑。有些事情，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那块遮羞布，却还是必要的。 这片刻的寂静，显得是那般的诡异和突兀。 所有人都能料到应海天这番话会对林四造成怎样的影响，即便他自己对这种事情早有所料，但被当面揭开，却又会怎么想？ 白云道的无箴肃然道：“那聚灵阵能让整个大陆的修行水准更上一层，这是造福全大陆的事情。以林少侠的胸襟气度，自然不会当那自私小人，而我等也自然会感激林少侠！” 景白也连忙道：“不错，林少侠将来足可以在修行史上留名，后世有无数人都会记得他的功绩！” “正是，应老匹夫，你的小人之心，又哪能领会得了林少侠的深明大义？”钟离信淡淡道。 只是，应海天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放弃，他一脸嘲弄的望向林四。 “小子，你也看到了。没人保你，那阵法就是你的保命符。无论他们说得多好听，都是虚的。你若若乖乖献上那阵法，还能留一条命！你若是交不出来，那就是死！” 他的天境气势陡然升起，一时间站在他附近的几人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他给冲得连连后退。 他缓缓抽出了长剑，他可不想给林四机会。 万一这种情况下，那小子还能忍住气，选择妥协呢？ 他只想尽快逼死林四，最好是林四一怒之下冲上前来，然后被众人围攻致死。 “应海天，你敢？” “住手！” 众人惊怒交加，他们维持了这么多天的平静，竟然被应海天毁于一旦。 眼看着林四就有可能会主动交出阵法了，他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动手，这岂非逼得他鱼死网破？ 景白，素韵，钟离信，无箴等人连忙升起结界挡在了应海天面前，他们绝对不希望看到那一幕。 就算要杀林四，也要等到结果出来之后再做定夺。 自始至终，林四一直未发一言，他只是和慕哲平聂河一道冷冷看着前方这场‘闹剧’。 这些人看似在维护自己，但事实上，呵…… 残涅和游魂能猜到昨天凶案是无极殿做的，林四何尝猜不到？ 十绝剑神的金色剑气，他们可是记忆犹新呢。 前面每个人都该死，尤其是应海天！ 无尽的怒火冲击着他的识海，他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在努力平抑着这股怒火。 这里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敌人，他们都要抢自己的东西，如果不交出来，他们就会杀自己！这些名门大派的前辈高手，没有一个人会为自己主持所谓的公道！ 因为强弱，因为利益…… 真是贪婪，而又虚伪啊…… 所以，如果能杀光这些人，杀光他们身后的势力，杀光这大陆之上所有对自己不敬之人，杀光所有自己看得不爽的人，杀光月国之外的所有人…… 那该有多清静啊，那这个大陆，该有多么干净啊…… 那颗魔核，几乎是立即感受到了他的心绪波动，它开始在他脑海内颤动起来，它又开始缓缓向着红色变化了…… 不，不能那么冲动，那是在放弃自己，主动沉沦……那样会被那颗魔核彻底影响，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让她失望的人。 林四眼内闪过一缕狰狞与狂躁，但最终却又化为了平静。 “你似乎已经料定我不会交出那阵法了。”他带着冷意的声音，瞬间就让那略显嘈杂的场内平静了下来。 “难道，你会拿出来？那就跪下，乖乖献上你的保命符吧！这样，这些人或许会大发慈悲，留你一条狗命。当然，他们这段时间等得太久，恐怕心内早就对你有了不满，或许得到阵图之后，还是会随手杀狗一般灭掉你！ 你的实力太弱小了，根本不配拥有那种宝物！什么造福全大陆，哈哈哈，狗屁！” 应海天张狂大笑，他想要的，只是激怒对面的青年，让他绝望，让他疯狂。 随后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对面的林四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满了图形符号的纸张。 纵然应海天对阵法并无多少了解，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一张阵图。 所有人在这一刻几乎都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若非林四本人也是天境级别的高手，那恐怕在这一瞬间，已经会有人迫不及待的出手强抢了。 那只是一张纸，脆弱至极。掌握在一名天境高手手中，谁也没把握在不毁损它的前提下夺下它。 两百名阵法师的目光之中，已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与贪婪。他们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只要能得到那张纸，他们就能堪破厉元弘的阵法之谜…… 他们的阵法水准，或许就能更上一层楼。 “这就是聚灵阵的阵图，如果，我想要应海天的狗头，不知可有人愿意出手？”林四勾了勾嘴角，说出了一句让应海天大惊失色的话。 说实话，他真不敢保证此时会否有人因为这张纸而对自己出手。 白云道，琉璃宫这些人当年就曾攻打过无极殿。而无上云颠，高真乾蓝东煌等国，最近本就在和无极殿所在的阵营作战。 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敌人。 而为了这聚灵阵，申鸿，景白，素韵等‘盟友’，只怕是会冷眼旁观的…… 那时候，他这位十绝剑神，想要保住性命，恐怕真的只能狼狈而逃。 然而，场内无人应答。 那张阵图还在林四手中，无人可辨真伪。而且，终归没有到自己手中。在这种关头，没有人愿意提前去对这位号称大陆第四的十绝剑神出手。 在场这么多高手，实力最强的终归还是应海天。谁也没把握能够杀死他…… 而一旦阵图真的到了他们手中之后，林四的要求，还会被人当真吗？ 他们，终归是只想拿好处，而不想出多大的力。 “哈哈哈哈！”应海天终于松了口气，他也看出了这种形势。 “小子，你想杀我？你以为这些人真的会拿你当回事？你以为你真的掌握了主动？你只是个可怜的跳梁小丑……” 林四微微一笑，他仿佛早已料到了这种局面的出现。 他随手将那被所有视线聚集着的阵图揉了揉，塞回了怀中，他能轻易感受到那些人目光之中的紧张。 他们生怕自己撕毁这张阵图，哪怕他们暂时分不清真伪。 他轻叹了一口气，对这些人，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期待。 “那么，应海天你就滚出来吧。当年你在圣山对我三人出手偷袭，现在，到还债的时候了。” 他没有提起昨天的凶案，他很清楚，这件事根本找不出什么证据。而应海天也一定会矢口否认，更何况自己根本无法指望那些人为自己主持什么公道。 争论不休，只会是浪费时间，而他已经不想浪费时间了。 纵然没有人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也要为另外一些人讨回公道啊…… 他的话音一落，身边的慕哲平与聂河缓缓拔出了刀剑，而对面那六百人则是一脸的错愕。 第890章 无法理解 他们原本以为，下一步就是林四挑选盟友，决定将阵图交给谁的时候了。 谁能想到，在这个关头，他竟然主动向应海天发起了挑战。 就连应海天本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们三个，要挑战我？”堂堂大陆‘第四高手’，被后辈指名道姓的挑战。 尤其，他身后几乎聚集了这大陆上所有能说得上话的势力，这时候他若是退缩，大陆第四，十绝剑神这些称号只会成为笑话。 他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放了出来，十绝剑神的长剑已然出鞘。 然而，他却并不会小看林慕聂三人。 这三人都是天境级别的战斗力了，就连天境中期都有死在他们手中的。说实话，尽管应海天对林四极尽嘲讽，但内心，却并没有看轻他。 如果不是林慕聂三人已经渐渐成为了他的心腹大患，甚至想除都难除掉，他刚刚又何至于说出那种不顾身份的话来？ 现在林四挑战他，反而让他有些疑神疑鬼了，毕竟林四诡计多端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他的长剑虽然已经出鞘，却并没有上前，他在观察，在犹豫。 “怎么？你不敢？”聂河邪邪一笑：“你这老杂毛，一直不都是很狂吗？难道十绝剑神，是用嘴吹出来的？” “你们的激将法，太过粗浅了。以三敌一，便是你们底气的由来么？”应海天嘲弄道。 没错，换在当年，别说上陵三鬼，即便他们人数再多出三个，应海天也丝毫不会犹豫。那时候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会抢着出手。 但现在，他已经不敢了。 上陵三鬼的成长速度太快，快到现在已经足以让他如临大敌。 而用以三敌一这样的理由拒绝，并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林四敢和他单打独斗么？他成长再快，也不可能现在就到天境后期。 后方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此时此刻为何会突然发生这么一场决斗。 然而，又似乎可以理解。毕竟当年的应海天出手偷袭这三人，他们报仇也算理所应当。 只是，他们三人即便合力，就有把握战胜十绝剑神了？ 别说是他们，即便天境后期的景白加上他身后的两名天境初期，也没有把握能做到这件事。 十绝剑神之所以会被称为大陆第四，不是一点原因都没有的。 他晋入天境后期的时间，比在场其他所有天境后期都要早。他在这个境界徘徊了太久，谁也不知道他距离圣境是否只是一线之隔。 别说是十绝剑神，即便一个普通的天境后期，也足以轻松战胜三名天境初期。 而后，他们便听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话。 “谁说我们要以三敌一了？你无极殿，这次不是还有两名天境么？让他们一并出来便是。免得我们杀了你，他们不敢上前报仇！” 当慕哲平这句话出口之后，所有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以三敌一，众人尚且一点都不认为他们有胜算。 以三敌三，那完全就是在找死了。 无极殿另外那两人，可也都是天境初期啊。论实力，并不在林慕聂三人之下。 “哈，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们这么想报仇，那我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应海天再不犹豫了，这四周只是旷野，林四根本不可能还有什么其他埋伏。而地面之下，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布置，毕竟在场有这么天境高手以及阵法师。 他们只能凭实力和自己正面一战，而三对三，自己堂堂天境后期，十招之内就能解决掉其中一个。 随后的战斗，还用得着打么？ 尽管所有人原本最想看到的是阵图，而不是什么决斗。但这场战斗，却仍旧吸引了所有人的全部心神。 包括远处的残涅游魂，此时都不明白林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场战斗的一方，是名满天下的上陵三鬼，而另一方，则是一直被引为大陆第四高手的十绝剑神应海天，以及无极殿另外两名天境初期。 这种级别的战斗，无论发生在何时何地，都会引来无尽的关注。 这场战斗最后的结果，事后必然会被传遍整个大陆，让无数人议论不休。 没人明白林四为什么会突然向应海天发起挑战，纵然当年应海天伤过他们，纵然昨天的凶案是应海天和他两位同伴做的，林四想要报复，也该看看实力对比。 他太冲动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他……不像这么冲动的人。”残涅皱起了眉，他和上陵三鬼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 他很清楚，这三人，绝不能用看待寻常少年人的眼光是看待他们。 他们真要隐忍起来，比许多年过半百的老人还要能忍。当年在十方楼那半年时间的逆来顺受，便足以证明一切。 “昨天的三场凶案，应该就是这三人做下的。他难道，是在为那些平民出头？为了那些人，对天境出手？”游魂只觉得极度的不可思议。 为了那些毫无实力，毫无价值的平民，值得吗？他们真要是恨应海天，完全可以继续隐忍，继续等待，等到三人实力到达天境后期，乃至圣境，谁也阻挡不了他们，不是吗？ 残涅冷冷道：“别忘了，他曾经就是个蠢货滥好人。无论多么奸诈，都改变不了他的本性。” “是的，他很奸诈，他们三个都很奸诈。他们，不会打一场必败的战斗。” 残涅有些不太确定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能赢的话……” “那我们必须再次改变对他们的态度，或许我们该考虑让一位滥好人成为真正的门主。”游魂的面色无比凝重。 …… “三位少侠，何苦如此啊！”景白一脸无奈。 “是啊，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各退一步岂不更好？”素韵轻叹了一声。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劝说起来，在他们眼中，三鬼必败，甚至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们最想要的，是阵图。 虽然林四战死之后，那阵图还是有可能会存留下来的，但那时候势必会有一场围绕着阵图的争斗。 而且，战斗那般激烈，阵图很可能根本就保不住。 然而，他们却也没有上前拦阻。 还是那句话，林慕二人真的死掉的话，那阵法也就成绝阵了。世间无人能够再布置出来，到时候他们反而能够松一口气，至少他们的敌人也得不到那阵法了。 更何况应海天哪里会给他们阻止的机会？ “此战任何人不得插手，否则便是和我无极殿作对！还请所有人退后！” 他的话音一落，林四也笑了笑：“请各位前辈，给我们一个公平解决恩怨的机会。” 众人闻言，只得摇头向后退去。 场内很快空出了一个方圆足有百丈的‘战场’，余下的六百余人将这战场团团围了起来。 万一应海天杀掉了林四，那第一个夺到阵图的，很可能是他。 他们不会让他有夺走阵图逃之夭夭的机会，到时候很可能还会有一场大战。 战场之内，林慕聂三人与无极殿三人面对而立，相隔十丈。 这场战斗，一触即发。 双方没有再说什么废话，到了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不是什么决斗，而是死斗。 而口头上的便宜，攻心之计都已经用不上，能修到这个境界的人，作战的意志已经不是区区几句言语所能撼动的。 某一刻，宽大的金色剑气如同一柄长达十几丈的巨型长枪，陡然刺破了双方之间那区区十丈之距离，直袭林四的前胸！ 地面上，一道宽达数尺深达数丈的裂缝，直接拉开了这一战的帷幕。 双方原本所立的位置之上，已经空无一人。 轰！ 蓝芒，绿芒，青芒，金芒顷刻间映照在了每一个人眼前，绚烂无比的劲气纵横交错，结界的光芒冉冉升起，剧烈的震荡和波动充斥在了每个人的脑海之内。 六个人在一眨眼间，便全部战在了一处。 五柄剑，一把刀划出了无数道残影，令人无法捕捉到它们每时每刻所在的真正位置。 后方一里之外的明城东门并未关闭，此时城内的民众几乎全都听到了城外传来的那震天轰响。 他们不清楚外面究竟是谁和谁在战斗，但他们知道，王子殿下一定就在其中。 因为，今天就是他下令让城门内三里的民众暂时后撤的，他很显然已经料到会发生大战。而他们三人出城时，不知有多少人在沿途看到。 昨天的凶案，许多人都已经知道，这必定是那些外来的修行者所为。 但是，他们却不敢声张，更不敢堵着那些修行者的门叫骂。 因为，那些人是天境高手。他们挥一挥剑，自己这些普通人，便会毫无抵抗力的倒下去一大片。 在那些人眼中，他们就是蝼蚁，杀死了一片还有一片。那些人，根本不会考虑他们的感受。他们的命，在那些人眼中根本不值钱。 他们没有请求殿下为他们主持公道，因为他们清楚双方的实力差距。 面对七十余名天境高手，面对来自大陆中部那些令人绝望的庞大势力，他们原本战无不胜的王子，显得太单薄了。 他们似乎只能默默承受，默默低下头颅。 他们已经认命了，他们根本不指望能讨回什么公道。毕竟，这就是修行世界的现实，不是吗？ 但现在，城外那一声声清越激昂的兵器交击之声，一声声劲气轰鸣之声却仿佛在告诉他们——终归还是有人在乎他们的。 纵然是面对着七十余名天境，那个人依旧悍然挥出了大剑。 原本熙熙攘攘的明城忽然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原本在做的事情。 人们抬起头，如本能般看向了那个方向。 高空之中，不时会有冲天的光芒腾起，他们知道那是属于天境高手的结界和剑气。 他们不知道这一战会是什么结果，也不知道这一战结束后，明城会面临什么后果。然而，这一刻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紧了牙关。 是的，终归还是有人会帮他们出头的，无论面前的敌人有多么强大！ 在那个人眼中，他们的命很值钱。他们的感受，很重要。 人们没有冲出城门，因为那个人的命令是不得进入东门三里范围。于是，现在不知有多少人紧紧握着拳，就那么站在了三里的线后，如同听从长辈教诲的乖巧后辈一般守候着。 第891章 怪异对阵 明城那成千上万民众的感受，交战场边的六百人，无一人能体会。 或许，即便他们能体会到，也不会在意。 他们现在只是处在极度的惊讶之中，哪怕景白素韵无箴，哪怕申鸿钟离信这样的天境后期，此时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场战斗从一开场，就和他们所料的画面完全不同。 在他们看来，林慕聂三人和无极殿三人应该是捉对厮杀。 任何一名天境高手都是不好惹的，都是无法忽视的存在。他们不知上陵三鬼的底气从何而来，而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了一些。 和应海天交战的，是林四和聂河。 至于无极殿另外两名天境，只有慕哲平一人在应付。 同时对敌两名天境初期，即便天境中期也不敢轻易言胜。但现在交战已经两个呼吸的时间，慕哲平一点伤都没有受。 许多人忽然想起了当初圣山之战时，月国队和碧澜队那场三局两胜的决斗。 他们想起了当时的第一战，同样是慕哲平出战，同样是以一敌多…… 而现在的情势，几乎和当时如出一辙。只不过，他的对手从破境初期变成了天境初期。 林四是何等信任他最好的兄弟，而他又何曾让他失望过？ “他们，太让人意外了。”哪怕是向来都能用笑容掩饰内心波动的游魂，此时也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 残涅已经无心开口，他的全部心神，全部都集中在了远方那场战斗中。 异位而处，他发现自己这个天境中期，根本做不到慕哲平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他纵然能独力对抗两名天境初期，也无法像他此时那般游刃有余。 换成他残涅，此时早就已经受伤了。纵然最后能获胜，也一定是惨胜。 同时硬抗两个结界，所受的压力，远非一般人所能想象的。当初刺皇消失后，为了争夺十方楼的掌控权，残涅曾和游魂邪骨这两位天境初期动过手。 最终的结果，只是两败俱伤，他甚至还落了下风。 但现在，他从慕哲平身上看不到一点点狼狈迹象。 又是一个呼吸之后，他竟然发现慕哲平开始占到上风了。他在那两人的结界之内展现出来的速度，超出了残涅的想象。 那甚至比他这个天境中期在外界时还要快过一线。 两名无极殿的天境剑客，在他面前根本就跟不上节奏，只能凭借结界死死抵抗着。 然而，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场战斗，这两名天境初期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而更让人无法置信的是，慕哲平到现在为止，竟然还没有张开属于他自己的结界。 这一幕，不知让多少人为之惊骇，人们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他的实力了，因为根本无从评判。 他们还从未听说有谁能不用结界，便直接硬抗天境高手的。 因为，他们看不到结界内的河流，甚至根本不知那些河流的存在。 一旦慕哲平获胜，那他便可以去支援林四聂河，到时候应海天面临的将会是三人的围攻。 这一战的结果，还真的难以预料了。 难道，上陵三鬼真的能获胜？ 不，有不少人心内暗暗摇了摇头。这一战的关键，还在应海天这位十绝剑神身上。 天境后期的威能，远非天境初期和中期所能想象的。 如果林四和聂河撑不到慕哲平获胜的那一刻，那最终败亡的只会是他们自己。 他们，能撑住吗？ 至少，在许多人眼中，这一处战场的情势虽然也让人有些意外，却并没有另一处那般震撼。 这个战场之内，他们看到了结界的碰撞。而这，才是正常天境对决时本该有的画面。 在应海天那十丈金色结界之内，聂河的青色结界一直没有崩散。 这一点，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毕竟结界这种存在，往往是境界越深厚，便越宽大，也越稳定。 天境后期和天境初期碰撞，后者的结界很容易会崩散，因为两者的差距太大。天境后期，已经能够自如控制结界，已经可以有意识的让结界随着自己的意念而动了。 这和天境初期那毫无章法的肆意挥洒，有着天渊之别。 现在聂河的结界范围倒是只有五丈方圆，可那稳定程度却让所有人咋舌不已。 每一次的碰撞，青色结界都会颤动，都让他们觉得它会溃散。然而，它却一直奇迹般的坚持了下来。 虽然，每个人都觉得下一次它就会崩溃了，但现在距离开战时分，已经过去半柱香了，它依旧还存在着。 这让许多观战的高手忍不住缩了缩眼瞳，这种情形，让他们感到很是无法理解。 唯一的解释，就是聂河身上有异常。 非但是聂河，林四和慕哲平，很可能也都有异常。 毕竟，此时正在和应海天正面作战的人，正是林四。而他，同样没有用出什么结界，可偏偏应海天就是伤不了他。 非但伤不了他，就连那天境后期的剑气，竟然也无法击溃他的蓝色水属性剑气。 这场战斗，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之处实在太多，显得很是诡异。 …… 或许除了慕哲平和聂河之外，没人知道林四打得有多艰难。 虽然开战至今他一点伤都未受，但天境后期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对抗的？ 确实毁灭印力在质上面根本不逊于应海天的金属性剑气，但却无法忽视巨大的境界差距。 如果林四上次成功晋入了天境，或许他现在能轻松自如的应付这场战斗。但很可惜，他的印力境界，其实还不到天境。 他拥有着比其他破境后期更多的力量可以使用，但终归连一个最差的天境初期都还不及。 此时的他，就像是身处一片汪洋大海之中的小船，稍微不注意，便有倾覆的危险。 他的身前身后所有地方都是应海天那铺天盖地的剑气，都是应海天的结界范围，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在这结界内战斗，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有着强烈的撕扯与针刺之感。这种感受并非错觉，换作一个普通人进入其中，或许即便应海天一动不动，对方也会四分五裂。 而偏偏，应海天和之前林四对决过的那些天境初期不同，他是能够自如控制结界河流流动方向的。 或许应海天本人都不知道结界内究竟有些什么，但他毕竟在这个境界修炼了许多年，他已经能够让这结界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变化。 林四能够看到，能够溶入结界内的河流，但这些河流，全都是按照应海天想要的方向而流动的。 这无疑让林四极端被动，而另一方面，天境后期的结界已然十分稳固，他根本无法从中找出任何一条河流来为自己所用。 他只能任由应海天将自己拉到近前，然后和他展开了近战。 而这，正是应海天想要的。 他不明白林四是怎么抵抗住他的剑气的，但他也明白，远程攻击恐怕是没办法真正伤到这小子的。 想要杀死他，惟有用近战，直接用境界和剑术压死他。 两人直接短兵相接的那一瞬间，便已经交手无数剑，场边众人已经只能看到两团疾速飞舞的剑气光团，只能从那密集无比的双剑交击声来判断他们此时尚未分出胜负。 应海天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林四的剑术境界，竟然不逊于他。 他是看过林四战斗的，毕竟圣山之战时，林四战斗的画面曾经出现在了幻影阵上。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这小子是剑道境界了，但现在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剑道境界，也是分强弱的。有的人只是刚刚跨入不久，而有的人已经在这个境界走得很远了。 应海天自己在这个境界便已经走得足够远了，但现在他发现，林四竟然能够跟得上他的剑招。 要知道，林四的力量和速度，其实是不如应海天的。纵然他的身体，已经算是天境级别的身体了，但那也只是天境初期，和后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无论快还是慢，无论虚还是实，每一剑都会被他提前封堵。 林四并没有冒进，也没有冲动，他丝毫不乱的守着局势，表现得极度的沉着和稳重。如同一个浸淫此道数十年的老剑客一样，老练无比。 这让应海天感到很是不可思议，也让场边的许多高手感到惊讶。 慕哲平不用结界以一敌二，聂河那稳如磐石的结界，固然让人无法理解，让他们猜测其中可能有着某种他们所不了解的特殊手段。 但是，毕竟许多修行者都有着外人所不知道的底牌和奇遇。 而林四这剑术，却是实实在在，毫无花假的硬实力。没有几十年的修炼之功，没有超强的剑术天赋，只怕是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 “这三人，已经足以威胁到三大圣境之外的任何一人了。” 游魂和残涅的眼瞳缩了缩，明白林慕聂三人已经彻底无法掌控，甚至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招惹得起的了。 “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他这剑术，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如果说他们只是凭借着某些奇遇自修到了如今的地步，我是绝对不信的。”景白正色道。 “这一手剑术，只怕已经超越你我了。” 钟离信凝视着场内的战斗，他很清楚，换作自己，此时的表现只怕还不一定比得上应海天。 十绝剑神，之所以会有这个称号，本就是因为他的剑术高超。 第892章 默契配合 事实上，林四所会的剑法，当然没有应海天那么多。他练剑的时间，也绝没有应海天那么长。 而他对剑术的理解，只怕也是远远不如应海天的。 但有一点不可忽视的，就是他曾经的师傅是连琴。他的前世琴英，当年可是大陆最接近神境的人。 以他那个境界去理解剑法，以他另一个世界的眼光去解构剑术，效果自然是旁人所无法比拟的。 而他的转世连琴加上了自己这一世的天赋和感悟之后，那剑术又哪里是应海天所能比的？ 连山当年见识的全是他那种层次的剑术，他又怎么会对应海天的剑术感到惊讶？ 纵然林四失去了那段记忆，但有些东西已经成为了身体的本能记忆，随着一场场血战苦战，早已渐渐被他找了回来，甚至加上更多新的东西。 他经历过的生死大战太多了，而出自十方楼的他，和正统门派修行者本就有不少不同。他比他们更擅长战斗，因为他所学的全是杀人的剑法。 剑术境界这种东西，在许多修行者眼中，并没有被过多重视。 原因无它，修行者到了元境之后，便有了远程劲气的手段。而到了破境，更是有了神识攻击。在许多人眼中，近身战斗已经是多余的了。 剑术境界再高，近不了身就被剑气直接远远斩杀，或者被神识直接攻击，又有何用？ 然而他们却忘了，万一自己的境界压制不了别人呢？劲气的攻击，终归还是直来直去的。而劲气在空中的飞行时间虽然极其迅快，但却依旧是能够被同级高手所闪避的。 至于神识攻击，碰到同级高手，是很难奏效的，往往只能当成偷袭之用。 剑术境界比他们还高的人，灵力境界和神识境界又能比他们低到哪里去？真正同级之间的生死大战，往往最后还是近身厮杀收场。 而那时候，剑术就变得格外重要了起来。 这个道理，在场这些天境高手最明白不过。也因此，他们反而对这剑术境界更为看重。 场内林四的剑术境界，甚至可能比应海天还要高出一筹。这让他们感到很难理解，他们只能感叹这可能是他天生对剑的感悟就比常人更高。 但是，仅凭剑术，终归还是不够的。 应海天的力量和速度，灵力的境界都处于全面的上风。更何况，这个结界是他的。 在这里面战斗，等于在他的地盘上战斗。 除了剑术，他还能利用结界来影响林四的行动。让他某一剑慢一拍，让他某一刻不由自主后退或前倾…… 如果这是单打独斗，林四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他纵然再强，也不可能以天境之下的境界，直接正面战胜一名天境后期的敌人。两者的差距太大，根本不是所谓的天赋和奇遇所能抹平的。 他必须庆幸他还有聂河这个好‘战友’，他们之间并肩作战已经无数次。而从第一次在长桦山之下联手开始，他们在战斗中就已经有了极不寻常的默契。 根本不需要提醒什么，也不需要提前交待什么，他们知道对方能做到什么。他们知道看似危急无比的关头，那家伙一定能注意到，并且帮自己化解掉。他们知道自己创造出来的机会，那家伙一定能领会意图，并且及时把握住…… 这是一种源自于骨子里的信任，哪怕他们平日里总是互相争吵。 每当林四被应海天的结界影响，陷入不利局面时，他身边总会有一个青色的结界及时出现，帮他避开那柄金色长剑。 那结界和应海天的金色结界相比显得很是弱小，却自始至终都一直顽强的撑在他身边。 在周围一些明眼人的看来，这一战只怕要打上很久。 应海天确实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哪怕是以一敌二，现在也基本都是他在主攻。然而林聂二人的配合实在太过顺畅，两人宛如一体般，竟然硬生生将应海天给架住了。 这已经足够让人惊叹，天境后期如果是两名天境初期联手就能抵得住的，那就不会有那么崇高的地位了。 这大陆上，三大圣境长期闭死关，寻求着突破到更深层次的契机。真正手握大权，主宰大陆格局的，也就是那些天境后期了。 他们之中每一个都是需要旁人仰望的角色，哪怕许多天境高手也不得不为之弯腰。 几年前，林慕聂三人两招便被应海天重伤。而现在，仅仅林聂二人，便已经与应海天缠斗了数百招未败，甚至连轻伤都没受。 如果再加上慕哲平，会怎样？会不会击败应海天？许多人心内开始冒出了这个原本不可能会有的荒唐猜测。 而后，他们便看到无极殿的一名天境初期捂着心口向后倒去，而另一名天境初期则是一脸惊骇。 开战至今已经过了一炷香时间，相对于当初林四对敌紫星的那两名天境，此时的慕哲平至少拥有了天境初期的身体。 同时，他还具备着适应混合结界，甚至利用结界河流的能力。 和他对战的这两名天境，只是初期而已，他们结界内的河流，完全就是慕哲平最好的帮手。 在结界河流的帮助下，慕哲平在这场战斗中完全就是形如鬼魅来去如风，比两大天境快了太多。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悬念。能打到一炷香之后，已经足以证明两大天境的强大了，然而结果终究无法逆转。 杀死一人之后，无极殿的另一名天境魂飞魄散。 而另一边战圈之中的应海天也是满面大惊，他做梦也没想到这边的战斗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林慕聂三人虽然都斩杀过天境高手，但在龙燕战场时，几乎都是依赖围攻。而据最近一次的消息，紫星的墨恒和巫均昊在死前，分别和林慕二人缠斗了上千招。 应海天本以为那两人赢定了。而且退一万步，他们就算拿不下慕哲平，也会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他哪能想到，这两人竟然败得这么快。 他根本来不及去营救那边，也根本无从脱身，他终归无法忽视林四和聂河的存在。 于是，他只能坐视着第二名无极殿的天境初期高手被快速斩杀在地。甚至，就连最后想要逃走都没能实现。 前后两名天境的死，几乎就发生在一个眨眼之间。 一些修为略低的王国贵族与王子们，甚至还没能弄清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处战圈突然一暗，原本耀目的劲气和结界光芒消散一空。 无极殿两大天境初期已经变成了两具尸身。 许多人的心开始剧烈狂跳起来，一些边远国度的使臣，甚至在忍不住吸气了。 那可是天境高手啊！地位和实力远比他们之中许多人要高的天境高手。 纵然在大陆中部的战争之中，已经有不少天境高手战死在了那里，尤其是林四参战那段时间，几乎就是天境死亡的最高峰时期。 然而，那终归不是他们亲眼所见的。更何况，那毕竟是死人极多的战争，不是眼前这种决斗。 天境高手的崇高地位早已经深入人心，无论在哪，都是受尽了尊崇，受尽了仰视。他们之中死掉一个，要比一场大战死去十万人还要让人震撼。 而现在，这样重要的天境高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死去了两位。 而且，还是当着应海天这位无极殿太上长老的面，当着天外天三派和两大帝国许多高手的面杀死的。 这一刻，他们才骤然发现，自己如果不是有着那几个大势力站在前面，或许根本没有资格在林四面前要求什么。 就算将来他们能围攻杀死这三人，他们自己项上的人头能保住吗？ 如果上陵三鬼此次不死，将来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突然杀入本国王宫，突然杀入本门驻地？ 而以他们现在这恐怖的战斗力，以及杀人时的随意态度，到时候谁能挡得住他们？难道要请三大圣境来为自己做护卫不成？ 许多人自己都没有发现，随着两大天境的死，他们的心态已经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或许有时候，只有真正的鲜血，才能震慑住一些跟风从众的贪婪之辈吧？ 慕哲平此时无暇想到这些人那么多，对他和林四聂河三人而言，应海天这次必须死。 他们担心的，只是其他人插手，只是没有这种公平决斗的环境。 应海天毕竟是神炎那个阵营的重要人物，对他出手，很可能会引来神炎赤楼和无上云颠等大势力的阻挠。 为此，林四提前拿出了阵图。 所为的，不是让其他人帮他们围攻应海天，他们根本就没有对那种事抱过奢望。 他们需要的，只是其他人因为那张阵图，而乖乖站在外面——看着他们杀应海天。 有了那张阵图，同时又暂时没有决定交给谁的前提下。那些人即便不会出力帮他们，却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跳出来和他们作对。 这已经够了…… 他一刻都没有停留的杀向了应海天，于是场内形势，终于变了。 当他加入这场战斗，同林四聂河联手之后，应海天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优势。 在那一瞬间，他连续两次陷入极度危险之中，若非依赖那结界，他险些受伤！ 场边的申鸿景白等人面色一惊，差点便要冲入场内阻止这场战斗继续下去。并非他们在乎无极殿，而是在大陆中部的战争中，应海天的地位和作用举足轻重。 他们不希望看到他就这样战死在这里。 第893章 金剑 而在另一边，钟离信和高真东煌等国的人则是面带喜色。 无论这次的聚灵阵最终花落谁家，亦或谁都得不到，都是后话。就目前而言，他们已经有了天大的意外收获。 无极殿死了两大天境，对于大陆中部的战争而言，自然是有着不小影响的。天境高手无论放在哪，都是让人无法忽视，也难以消灭的存在。 钟离信心内长叹了一声，这上陵三鬼，简直就是天境收割者啊。自从他们在龙燕战场第一次斩杀莫白生和宋泊开始，到现在已经不知有多少天境直接或间接死在他们手中了。 所幸，至今为止，他们杀死的，全是对面神炎那个阵营之中的人…… 如果他们当时站在了神炎那边，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毕竟在高手层面上，碧澜高真东煌这个阵营本就不占优势。 如果，他们今天能把应海天也杀掉的话，那会怎样？ 他的心终于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实在太诱人了。 神炎阵营的几大巨头，分别便是神炎，赤楼，乌夏，无上云颠，心宫，无极殿。其后才是紫星南齐，以及其他一些中小门派。 应海天虽然不是无极殿的门主，但他在无极殿的地位却比门主更高。而且和其他门派一些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不同，应海天是掌管着许多门派事务的。 他算是无极殿的第一号人物，无论实力身份权柄。 杀了他，那意义几乎等同于杀死了一个大派之主，又或者是杀死了赤楼国王，乌夏国王…… 固然无极殿不会因为应海天的死就一蹶不振，但他的死对于整个大陆中部的战争而言，终归还是有着无法言喻的作用与意义。 钟离信不动声色的看了不远处的景白申鸿素韵等人一眼，他已经打定主意，一旦这些人要阻止这一战，自己定然要拦住他们！ 毕竟，比试的公平必须要维护嘛！ 而此时，场内的战斗也再次陷入了势均力敌的场面之中。 应海天不愧是号称大陆第四人的存在，纵然一开始被慕哲平的加入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也终于缓过气来了。 虽然他之前占据的上风已经荡然无存，但却也并没有就此陷入穷途末路。 哪怕以一敌三，这位十绝剑神依旧进退有据攻守有度。 景白和素韵等人自问，换作自己，此时恐怕已经败下阵来了。林慕聂三人没有一个正常的，根本不能用寻常天境初期去看待。 而在加入慕哲平之后，原本林聂二人之间天衣无缝的配合非但没有被打乱，反而顺畅的将他也容纳了进来。 三个人再次形成了圆转自如的配合，在一些天境高手眼中，此人这三人几乎就像是一个人的身体分成了三份一般。 明明应海天的剑已经过来了，但却根本不需要去闪避。因为另外两人之中的其中一人一定会挡住那一剑，而最后那人也一定不会干扰到挡剑之人。 仿佛这一剑是商量好的，谁去挡，谁不用挡，那任务就像是提前分配好了一样…… 然而每个观战之人都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战斗瞬息万变，此时都已经快到千招了，他们不可能如同已经提前看过一遍，并且还详细的将每一招的化解之法，配合之法都提前定好，并且背下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的配合太过默契了。这已经不是什么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想要什么了，这完全就是心意相通，如同三个人的头脑生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统一调度一般…… 这些门派高手，即便是一起同门了三四十年的师兄弟，也无法达到这样的默契程度。 对于这种状态，他们很是羡慕，但他们明白自己根本做不到。 这其中或许有天赋，也有无数次并肩作战的不断磨合，但更重要的是了解以及信任。 了解对方能做到什么，知道对方能够在那一刻为自己挡下那一剑。 信任对方，相信他能做到，相信他不会放弃自己。 只从这配合，他们便能看出上陵三鬼之间的信任程度有多高，他们根本不担心同伴会让自己失望。 即便是亲兄弟，只怕也很难做到这一步吧…… 三人同时存在已经足够可怕，而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三个人，似乎根本就无法被拆散。 他们并不知道，这场战斗已经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了。 …… 因为有了慕哲平，林四可以卸下许多的压力，也终于可以将自己的心神更加的向着那结界下方沉入。 天境后期的结界，是如此的厚重，以至于他探了许久，也未能触碰到那河流的对面。然而它终归还是有极限的，于是某一刻，林四终于看到了那结界后方的金色丝线。 他很清楚，随着这几个月来的恢复，以及在某些方面的努力，他终于又重新找回了那双‘眼睛’。源珠，应该又一次在自己体内复苏了。 自己的推测是对的，继续如前一段时间那般顺应本心和融入自然，终有一天源珠会变得强大起来。 他无暇为之欢喜，因为此时他其实还在激烈的战斗之中。 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如同无数张蛛网一般交织在那河流的背后。从前林四不知道这是什么，而现在，他已经知道这是应海天这个结界能够存在的原因。 如果，能将这些金色丝线破坏掉，那应海天的结界就会消失。那时候，他便无法借用外界的力量，他只能凭借自身能力和自己三人战斗。 他尝试着去呼唤那些金色丝线，然而这一次，丝线并没有如上次晋入天境之前那般听他的话。 它们根本不为所动，因为他们不属于林四，它们是被应海天借来的。 纵然应海天结界内的河流将林四误认为同类，但它们却不会，它们只认可应海天。 他只能努力的将自己的意识向着丝线内部延伸，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影响那些丝线。或许，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影响一位天境后期高手的结界本源。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万道金光，那一瞬间他的意识差点被这片金光所淹没。它是那般浩大，如同渺小的人突然出现在了太阳的面前，瞬间就有可能被融化。 他没有被融化，他渐渐适应了这光芒，而后他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物。 那是一片剑山，密密麻麻插着无数的剑。有铁剑，有铜剑，有玉剑，有木剑，有重剑，有软剑…… 这座山无比之大，而上面的剑也无比之多。 有的剑华丽无比，有的剑古色古香，有的剑显得很普通但却透着阵阵杀气，有的剑上甚至还有早已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迹…… 有的剑残破了，有的剑断了，有的剑布满了尘灰，甚至有杂草蔓延其上，而有的剑却如刚出炉的新剑一般锃亮。 林四是一名剑客，当他突然看到这么多剑的时候，整个人都忍不住心动神摇起来。而外界的他，因为这一瞬间的分神，连作战的本能都险些失去，差点直接被应海天一剑穿心。 他不得不从那意识之中退了出来，将自己的心神暂时放在了眼前的战斗之中。 如果没有聂河和慕哲平，像他这样的分心二用，只怕早已被杀死了，毕竟他的对手比他强得多…… 林四决定再冒一次险，原因很简单，继续这样战斗下去，想杀死应海天的机会并不大。 他终于明白这位十绝剑神为什么会被称为大陆第四人，果然天境后期的强大和天境初期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或许他们再战一个时辰，乃至更久，能将应海天再次逼入下风。 然后一步步战斗下去，也许可能会胜利。但也有可能自己三人的力量先耗尽，毕竟天境后期的灵力远比自己三人深厚。 而即便他们能胜利，想要杀死应海天似乎也不太可能。对方真到了败局已成的地步，完全可以抽身而退逃之夭夭。 到时候，神炎阵营那些天境高手不会坐视自己三人继续对应海天下手。 想要杀死他，只能是瞬杀。 他知道，想要达成那一步的机会，很可能就是那座剑山，那应该就是应海天晋级天境之时所看到的画面。 现在的他，对于天境的了解已经不再如同当初那般浅薄。他终归也是亲身进入过那一步的人了。 他知道，无论容雨结界内的雨巷，墨恒结界内的风声，还是巫均昊结界内的森林，都是他们晋级的契机。 这剑山，应该就是应海天晋入天境的契机。 他不知道那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些人的结界之中。但他明白，那东西很重要。或许，比那些丝线更加重要。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柄金色长剑。 这柄金剑长四尺有余，自剑柄至剑刃通体金黄，仿佛全部都由纯金打造的一般。 这世间，其实应该不会有哪个修行者会用纯金的剑去战斗。并非它多么昂贵，而是因为金器并不能传导灵力。 甚至在世俗之中，也不会出现什么纯金打造的武器，因为还不如铁器好用。这柄剑，只怕是象征意义大于实战意义吧？ 林四不知道这柄剑身上曾经发生过哪些故事，但这柄插在山顶边缘的金剑，却是一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它是那般的耀目，如同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矗立在山巅俯视着自己的万千子民。从它身上，林四能体会到的是不可一世，唯我独尊，万生皆为蝼蚁。 他的心头涌起一阵明悟，或许最先那万道金光，便是因它而起。而它，很可能便是应海天当年晋入天境时的关键所在。 因为在看到这柄金剑的那一刻，他脑海内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应海天这位十绝剑神。 他不知道该怎么影响乃至毁掉那柄金剑，这处空间，似乎根本就不存于世。 某一刻，他鬼使神差般掉转自己的大剑，向着那金剑刺了过去。 第894章 震慑 这一剑，在慕哲平与聂河的眼中，显得很是莫名其妙。 而在旁人众人的眼中，更是任意妄为。 这一剑没有刺向应海天本人，也没有帮着慕哲平与聂河招架面前的敌人。这一剑刺向了应海天身躯左侧六尺开外的空荡之处。 那里什么都没有，这一剑在这场战斗中，根本毫无意义。 甚至，就连应海天本人都不明白林四怎么会突然用出这么一记毫无意义的昏招。 这已经不是什么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完全就是突然头脑发蒙了才会做的事情。 天境级别的对决，每时每刻都激烈无比。能修炼到这个地步的人，别说是用出昏招，哪怕是能够被利用的破绽也极少。 林四的剑术，之前所有人有目共睹。谁也不明白他此时怎么会突然犯下这种学剑新手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 因为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剑，三人之间那原本浑然一体的配合终于出现了缺陷。 在这一瞬，慕哲平，聂河同时出现了问题。原本应该由林四去抵挡的攻击，出现了空当，而慕聂二人显然是猝不及防。 这样的巨大破绽，应海天怎么可能抓不到？金色的长剑划出无数残影，这一瞬间，他便再度逆转了局势，将慕聂二人逼得向后倒退的同时，更是一剑向着林四的后背直刺而去。 …… 此时的情势是那般的危急，但林四却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中剑。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他手中的大剑不可思议般的刺穿了金色的丝线，随后仿佛跨过了重重空间，直接到达了那片剑山。 那一刻，林四仿佛感受到大剑在被无数疯狂而又诡异的力量撕扯着。 恍惚之间，他耳畔甚至传来了阵阵嘶鸣之声。那声音其实根本不存于这个世界，但他却听得那般清楚。 那是他的剑，在帮他听。 前方明明虚虚荡荡空无一物，他却仿佛刺中了无数的目标。 在到达剑山下方时，湛蓝大剑终于无力为继。他福至心灵的向前激出了一道剑气，蕴含着毁灭印力的剑气如同一支箭，划过了一道璀璨无比的流光，从山脚一直飞向了山巅。 流光掠影，可那段距离是如此的遥远。剑气原本不可能到得了哪里，但那一刻，湛蓝剑气却神奇般的穿透了仿若天堑一般的距离。 林四能看到那道剑气在不断的变弱，在不断的消散，但最终，它还是打在了那柄金剑之上。 金剑猛然晃了晃，随后金芒与蓝芒在那山巅同时爆开，一旁的数十柄长剑齐齐一颤。 而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金剑依旧屹立在那剑山之上，周围的长剑也分毫无损。 …… 慕哲平与聂河大惊失色，他们仿佛能看到下一刻林四后背中剑，随后遭到重创，身死倒地的画面。 两人如同疯了一般向着那边杀去，但却已经来不及。 应海天这一剑，完全就是势在必得，根本不可能会被打断。 但是，他这一剑却也到此为止了。 这一剑只是刚刚做了个起手式，便忽然停了下来。 他突然呆愣在了原地，如果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神的话，会发现此时的他，整双眼睛似乎都变成了黑色，完全失去了正常人本该有的神采。 这位十绝剑神，在这一刻仿佛突然被人抽掉了魂魄。 以至于，他竟然忘记将自己的长剑送去前方。 这一刻极为短暂，仅仅只有几个刹那而已。但却已经足够林四回过神来，而同时也已经足够慕哲平和聂河的剑到达的身体之内。 高手之争，突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噗噗！ 两声轻不可闻的声响传来，一刀一剑，从他的前胸和后背同时而入，瞬间贯穿了他的身躯。 他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却发现自己醒来后已经在临死那一刻了。 刀剑入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以恐怖的速度离开自己的身体。他甚至感觉不到剧痛，他无法相信，自己怎么会这样死去？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没有办法再做任何的应对。 没人知道他在那一刻经历了什么，就连林四也不知道。此时的他，仿佛突然回过了神，这才拧身一剑刺向了应海天的脖颈。 “不！” “住手！” “不可！” 场边传来了数道厉喝之声，申鸿、景白、素韵等十几名高手飞扑着向交战场内飞来。 但是，又哪里赶得及？ 而即便赶得及又有何用？ 当慕聂二人的刀剑刺入应海天体内的那一刻，这位十绝剑神便已经快要死了。林四这一剑，只是断了他最后一口气而已。 铛！长剑落地，鲜血溅起！ 大陆第四高手，十绝剑神应海天死在了月国明城东门之外的荒野之上。 场边不知有多少人双目失神，他们能想象到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会引来怎样的震动。 应海天，怎么会就这么死了？他们无法置信。 …… 申鸿和景白等人没有继续前冲，因为这场战斗，已经彻底结束了。 应海天死得太突然，也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阻止什么。 面对已经从应海天体内抽出了刀剑的林慕聂三人，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这三人，依旧毫发未伤，而无极殿三人已经变成了三具尸身。其中，包括他们之中最强的十绝剑神应海天。 也就是说，刚刚的战斗若是换作他们之中的任何一家，现在的结局也会是一模一样。 甚至，可能会死得更快。因为应海天，其实比他们还要强。 他们心内惊怒交加，却根本不敢直接喝骂出声。 他们不确定这三人，会否发了疯的对自己出手。纵然他们三人不可能敌得过在场这么多人，纵然只需要再多一两名天境后期，应该就有把握杀死他们…… 但他们还是不敢，因为他们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活到最后。 应海天死前那停顿，太过诡异了。 林四那一剑，没人能看出名堂来，就连慕聂二人此时都是满心的好奇。 也许那一剑只是一次失误，但也有可能那一剑蕴含了某种他们根本不了解的玄机。 能够看得透的手段，纵然再强，终归还是会想出应对和解决之道，无论最终能否真正解决得了。 而这种未知的手段，却让人连怎样招架都无从得知。 “你们，为何要杀死他啊……”景白幽幽道。 “圣山之上，他要杀我们。现在我们杀他，天经地义。”林四一边擦拭着剑身的血迹，一边淡淡回道。 他仍然没有提起昨日的三起凶案，已经没有必要了。 “唉！”素韵长长叹息了一声。 此时她已经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申鸿脸上有着无法抑制的惊怒之色，应海天之死，对于他们这个阵营而言是个重大打击。对于接下来大陆中部的战争，也有着难言的恶劣影响。 但是，他却终归什么都没说。 他能看到钟离信与无箴等人在缓缓向着这边行来。 他敢肯定，如果现在林慕聂三人要对自己出手的话，钟离信一定会帮他们拦住景白与素韵！ 而现在，他已经再无先前的自信。 上陵三鬼一旦联手，圣境之下，恐怕已然无敌！ 这三人根本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鱼肉，他们的存在，已经无法不让人重视。 这次的聚灵阵，根本没有那么好拿。 “果然英雄出少年，我钟离信承认自己看走眼了！当年在圣山之上看过你们之后，我以为十余年之后，这大陆将会有你们一席之地。现在看来，你们已经是这大陆的顶尖人物了！” 他这番话，固然是恭维与拉拢，但却也算是内心的真实感受。 他们这些修行者更重视的便是个人战力，而林四之前虽然已经在龙燕大战中崛起，却仍然无法让他们平视。 那时候，他们依旧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资质妖孽的晚辈后生。 不过，随着应海天死在他们剑下，这种看法已经烟消云散。这三人，已经能够对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造成威胁了。 “我现在真的相信他们能够对抗刺皇了。”远处的残涅木然道。 游魂嘿嘿冷笑了两声：“那个人如果再晚几年出现，只怕再有更多的算计，也只是枉然。到时候他会发现自己培养过的弟子，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了。” “或许你的提议是对的，有这样一位门主，对我们而言，并不坏。” “哈！残涅老大终于也这样想了吗？” 残涅忽然皱了皱眉：“但是，那个聚灵阵的问题，依旧需要解决。那个阵法，哪怕是掌握在圣境高手的手中，也同样会面临围攻。” 现在的林慕聂三人，确实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可以说，在场虽然还有七十名天境高手，却已经没有几个再敢对他们出手。纵然围攻能稳稳击败这三人，但谁能保证自己不被杀死？谁能保证他们不逃走，等多年以后再报仇？ 应海天的死，寒了许多人的胆。也让许多人如冰水淋头，原本占据这脑海的贪婪终于消退了许多。 然而聚灵阵实在太过重要，那是足以让一个势力脱胎换骨的东西。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这些人即便这次被林四打发走，下次也会来更多人。 而下次再来的时候，恐怕就会有两倍三倍乃至更多的人了。甚至，可能会有大军压境。 林慕聂三人再强，也抵挡不住其他所有势力的联手。更何况他们身边还有许多人，而月国更是林四自己的国家，他没办法不在意自己的周围。 “是的，我很好奇。我们的门主大人，究竟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第895章 联手布阵 残涅和游魂能想到的，景白无箴钟离信等人同样能想到。 他们现在也很想知道，林四打算怎么处理聚灵阵这件事。虽然刚刚林四拿出了那阵图，但他们已经不太确定他的心意。 挟着斩杀应海天之威，他们三人，这次已经可以‘赶走’这六百人了。 前提，是他们不要将话语说得太难听，说得让人无法下台。 但这件事，却不会这样结束。 谁也不会放任着聚灵阵就这么被他们掌控着，而自己却得不到。 当然，他们最期待的，还是林四能同他们合作。上陵三鬼刚刚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具备了和他们平等对话以及合作的资格。 如果他们愿意交出聚灵阵，那么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乃至代价，倒也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们在等待着结果。 而紫星乾蓝重罗流奴等国，以及一些中小门派的代表人物，此时对这个阵法已经不抱太大念想了。 他们身后的势力之中，甚至连一名天境后期都没有，更遑论应海天那种存在？他们根本没资格要求林四做什么。 他们只能期待着，能跟在这些大门派与大国后面喝点汤。 至于那些阵法大师，则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此时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激烈的战斗，残酷的现场，鲜红的血液，让他们之中一些人极度不适应…… 如果没有那些天境高手站在前面，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恐怕早已瘫软在地。 就在众人怀着各种心思的时候，林四再度伸手探入怀中，拿出了那张让所有人心头剧跳的阵图。 阵图之上，染了几滴血迹，但上面的图形和符号依旧清晰可辨。 “我之前说过，这是聚灵阵的阵图。更早之前，我还说过，这阵法需要天陨冰石，否则根本无法被布置出来。 现在看来，大家是不太相信我的话了……” 林四清朗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众人连忙干笑了起来。 “林少侠误会了……” “是啊是啊，我等盘桓在此，只是担心有人会对林少侠不利。” “不错不错，我等是担心有人会抢夺这阵图。” “聚灵阵何等宝贵，万一有宵小之辈冥顽不灵，林少侠固然是不惧他们，但终归劳心费力。我等留在明城，只为震慑一些人。” 林四哑然失笑，他向众人拱了拱手：“那林某，还要多谢各位这段时间的劳累了。” 他的表情，看上去并不似作伪。既没有夸张大叫，也没有嘲讽怒斥，仿佛真就那么信了众人的含糊的借口。 众人一时间也摸不准他的心思，毕竟应海天的尸身上的血都还未冷，谁知道他现在的笑容里面是否藏着刀？ 只得连道林少侠客气了，不敢当云云…… “各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又为聚灵阵一事操劳奔波，林某无以为报，只能献上聚灵阵图，以表谢意……”林四含笑将那阵图向前方递了出去。 什么？献上阵图？ 没有条件？没有要求？没有选择任何一个势力拉拢？就这么白白交出来，而且是交给所有人？ 聚灵阵，他打算公诸于众？ 一时间，众人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这个凶神，最初所有人以为他会妥协，结果他杀掉了应海天以及无极殿另外两名天境。 然后所有人以为他会强硬赶走众人，结果他却又莫名其妙的变得极度好说话起来。 那些中小国度以及门派，简直是狂喜不已。 说实话，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什么希望，刚刚那一战之后，更是彻底绝了念想。没想到，现在竟然又峰回路转了。 林四竟然要主动将那阵图送给所有人。 “林少侠，此言当真？”就连神炎帝国的申鸿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阵图现在任何人都可以拿走。”林四洒然一笑。 阵图就在前方，任谁上前，都能伸手拿走。 一旦拿走这张阵图，自己身后的势力便很有可能掌握聚灵阵的技术。而一个势力得到阵图之后，能得到怎样的提升，任谁都能想象得到。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就连几名天境后期高手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但是，没有人上前。 原因很简单，这里没有谁是蠢货。 阵图只有一张，谁接到手，固然是接过了一个天大的宝藏，却也会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每个人扪心自问，若是自己第一个得了这张阵图，会愿意摊开来让其他人看吗？ 第一个拿到阵图的人，也许下一刻就会被人围攻。 谁知道林四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这张阵图挑起众人之间的厮杀？ 一时间，场内竟然因此而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仿佛看出了众人的疑虑，慕哲平和声笑道：“各位无需担心，阵图人人有份。毕竟，我和阿四随时都能再画一张。” 他这句话一落音，众人的面色顿时松了下来。 没错，现在就算独自带着阵图跑了，也不代表能够独占聚灵阵的技术。毕竟这世上还有林四慕哲平会布置聚灵阵呢，他们随时还能再画出新的阵图，只要他们愿意。 “老朽在此代天下千万修士感谢林慕两位少侠，两位的胸襟气度世所罕见，令人汗颜！”白云道的无箴长老慨然一叹。 “前辈谬赞了，这阵图，便交给这天下人罢！”林四长声一笑，随后便将那阵图交到了自己面前最近的申鸿手中。 天境后期的申鸿本能的接过了这张阵图，随后他身边围满了人。 林四后退三步，让出了位置。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就那么看着，他知道这件事到此并不算结束。 阵图很快便被传到了后方那些阵法师之中，前方这些天境高手实力固然强悍，但对于阵法之道，他们只能算是外行人。 这阵图，他们无从辨别真伪。 谁知道林四拿出来的是不是一个假阵图？虽然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意义。 两百余名阵法师团团围着那张纸，能看到的也只有近前那十余人了，其余人只能焦急的在外面等待着。 修行和战斗这种事，实力强就是强，打赢了就是打赢了。但阵法这种东西，同为阵法大师，却没有谁敢说自己就是第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一套理念，那一套布阵的思路，都有自己关于阵法的见解。 这个领域内，互相不服对方是很平常的事情。 于是很快，场内传来了争辩之声，声音越来越大。 而后，阵图被快速传向了更多人。 只是一刻钟之后，这张阵图便已被在场所有的两百余名阵法师全部看了一遍。这些人之中，不少人本就是才思敏捷博闻强识之辈，而他们对于阵法一道，早已研究了数十年，否则也不会成为阵法大师。 这张阵图只是过目一遍，一些人便已经将它生生背了下来。 这张阵图，他们自然是从未见过的。 阵图并不复杂，只是十一个阵基外加一个阵眼而已。他们之中一些人布阵时，有些阵图甚至已经复杂到了需要用到上千颗灵石，这种阵法哪怕只是个初级阵法师只怕都能布置出来。 名震天下的聚灵阵，阵图竟然就这么简单？ 他们有些不敢置信，说实话他们之中有些人内心已经开始推算起这阵图变成实际阵法之后的效果了。 然而怎么推算，这阵图似乎也只是平平无奇，甚至根本就成为不了一个合理的阵法。 场内的议论渐渐平息了下来，显然许多阵法师心头都浮现出了类似的疑惑。 一位来自无上云颠的年迈阵法大师颤巍巍的走到了前方，他的手中正是那张阵图：“这……林少侠，这真是聚灵阵的阵图？” 他的话音一落，景白素韵申鸿等人面色便是一紧。 难道，这阵图竟然是假的？ 可是，林四给出一张假阵图有什么用呢？这很容易就被拆穿不是吗？而下次，明城会来更多的人。 面对众人的怀疑，林四只是微微一笑：“如假包换。” “可是，这阵图未免太过……” 林四摊了摊手：“太过简单？林某可以用性命担保，这就是聚灵阵的阵图。各位如果不信，可以当场布置一次。”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众人还能说什么？ 这里有两百多名阵法师，还有七十名天境高手，想要找出十二块灵石，然后布置一个聚灵阵出来，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很快，十二块中品灵石便被凑齐到了一起。 而后，来自无上云颠，心宫，神炎帝国，碧澜帝国，白云道，赤楼王国，东煌王国，赤楼王国，高真王国，琉璃宫，西陀王国，星罗门等十二个势力的十二位阵法大师每人手持一块灵石，开始布置起了这简单无比的聚灵阵。 这场面，简直让林慕二人忍不住发噱。 这种阵法，真要是掌握了阵图，确实就连一个初级阵法师都能轻易布置出来。 然而现在，十二位白发苍苍，在大陆享誉盛名的阵法大师，却如同联手布置一个超级大阵般，每个人都珍而重之的将自己手中那块灵石安在了最为恰当的位置。 他们每个人在阵法这个领域，都已经下了五十年以上的苦功。这种简陋无比的阵法，他们甚至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碰过。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布置不出来了。 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简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第896章 冰石现世 论及真正的阵法水准，这十二人，每个人都远在林慕二人之上。甚至那余下的两百阵法师，也全都在他们之上。 然而林四知道，这阵法他们布置出来后，只会是废阵。 原因很简单，这阵图是他们自己画的。虽然还是聚灵阵，但阵图上只字未提立体阵法的玄机，这些人只会将这个阵法布置成平面阵法。 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时白云道和高真王国那两名阵法师所安下的灵石，需要向下再各陷半寸和一寸二分。而阵眼之处，无上云颠那名阵法师所在位置的灵石，更是要向下陷入一寸九分。 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 平面阵法，对于位置高低并没有太大讲究。但厉元弘的阵法，却完全不同。立体阵法，需要的就是阵基高低的配合，随后才能实现立体搭配。 这些数据，在那阵图之上，根本就没有说明。 他们做梦也不可能猜到，而即便他们猜到，他们又哪里知道是哪几块灵石需要下降，下降的深度又该是多少？ 他们碰巧能布置出聚灵阵的可能，可以说是不存在的。 于是，十二位阵法大师，最终小心翼翼的，完全没有让他‘失望’的布置出了一个废阵。 在阵法成型之后，这十二人还特意检查了数次，才最终启动了它。 但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毫无反应。 十二枚中品灵石还在原地，根本就没有被阵法所掩盖，所谓的阵法光芒，所谓的灵力聚集画面根本全都没有出现。 这完全就像是将十二块石子摆在了地上，显得可笑无比。 阵法大师们的面色变了变，他们本能地怀疑是不是有哪里出错了。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检查，也不可能知道错在哪里。 这阵法，就是按照林四提供的阵图布置出来的。在这十二位阵法大师的‘努力’下，可以说是和那阵图完全一致，分毫都不差！ 于是，所有人终于再次将怀疑的目光对准了林四。 “林少侠，这阵图似乎不对啊……” “是啊，林少侠，是否你今早出门太过匆忙，所以拿错了阵图？” “会否林少侠记错了哪里？” 景白申鸿无箴等人不得不开口了，他们倒是不好直接指责林四，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他们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按理说，林四不应该做这种马上就会被拆穿的事情不是吗？ 更何况，让他们当场布阵的，就是他自己啊。 林四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这阵图绝无错漏。” “哦？可是，它并没有效果。”申鸿皱眉道。 林四哑然失笑：“诸位前辈实在是贵人多忘事，林某曾经说过，这阵法，需要天陨冰石。而现在没有天陨冰石，它又怎可能生效？” “这，哈！林少侠真是爱说笑……”申鸿差点被他给气笑了，心道好你个林四啊，原来打的是这个算计吗？ 是啊，你说过聚灵阵要用天陨冰石，你甚至说过以前厉元弘的阵法之所以那么神奇，完全就是因为天陨冰石。 但天陨冰石在哪？谁见过，谁听过？ 你随便画个不存在的阵图，然后编个不存在的天陨冰石，最终布置不出来也只能怨我们？ 当所有人都是蠢货吗？随你怎么说都相信？ 一时间，不少人眼内已经显出一缕怒色了，如果不是刚刚上陵三鬼斩杀应海天的余威犹在，只怕现在已经有人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那么，请问林少侠，天陨冰石在何处？”景白耐心问道。 林四满面遗憾的叹了口气：“天陨冰石，这世间只怕也只有一百九十三年前被厉元弘发现的那一块了。而现在，历经天火大阵，防御大阵，聚灵阵之后，已经……” “已经没有了，是么？”无箴的面色已经冷了下来。 果然啊，刚刚的夸赞，只是场面话而已。 林四摊了摊手，无奈道：“已经只剩最后一小块了。” 这句话，极大的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每个人都以为他根本拿不出所谓的天陨冰石，毕竟这里聚集了太多的天境高手，同时还有两百多名阵法师，以及更多的各国王公贵族。 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各个地方，这六百人聚在一起，可以这大陆上就没有他们没见过或没听过的东西。 尤其是阵法大师们，他们终日里本就会和各式各样的材料打交道，这就是他们的老本行。 除非林四真能拿出一块所有人都没见过的矿石，同时，还用那矿石将地上那聚灵阵给催动了。 然而，这可能吗？ 他们的想法，林四怎么可能猜不到？ 他探手入怀，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块的‘天陨冰石’。 那是一个仅有指甲大小的矿石，通体呈淡蓝色，边有菱角，凹凸不平…… 虽然卖相不佳，但光凭这色泽，众人一时间倒是相信了几分。冰石嘛，本就应该是水属性的，而蓝色岂非正是水属性的特征？ 林四摊开手掌，将那冰石平放于身前，一脸肃然道：“这便是最后一块天陨冰石，此石表面上其貌不扬，但内里却蕴含着极其狂暴的力量！小小的一块，便足以催动眼前这聚灵阵！” “果真？这真是天陨冰石？”钟离信有些不可思议道。 事前他们都以为天陨冰石只是林四的推托之词，谁能想到，他现在竟然真的拿出了一块所谓的天陨冰石。 众人一时间也无从辨别真伪了。 不过，林四并没有让众人继续疑虑下去。 他很大方的将那天陨冰石递给了钟离信：“诸位前辈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感受一下此石。不过，还望各位前辈收点力，万万不要破坏了它，毕竟林某待会还要用它来催动这聚灵阵！” 他的坦然，让众人再次无话可说了。 而从他的话中，众人也能听得出这‘天陨冰石’有多么珍贵。 钟离信接过了这天陨冰石，很快，景白申鸿素韵无箴等天境后期全都摸到了这小小的淡蓝石子。 而后，十二位阵法大师也仔细观摩了这枚‘其貌不扬’的石子。 不知沉默了多久，就在后方众人渐渐感到焦急的时候，景白终于出声了：“此石，景某确实从未见过，不知各位……” 申鸿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过有何种矿石之内能蕴含如此狂暴的力量。” “我也不曾见过。”无箴淡淡道。 “此石内部的那股力量，轻易便可感受到。确实如林少侠所言，狂暴无比！”心宫素韵微闭双眸仔细思索道：“甚至让人觉出了一股毁灭一切的气息，着实太过不凡……” 而那十二位阵法大师也是不断摇头，这种石头，他们当然是从未见过。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子而已。 林四只是在拿出来之前，向着石子表面度上了一层薄薄的毁灭印力。 换作从前，他的印力一出，这石子只会瞬间粉碎。但现在他对力量的掌控拿捏程度，早已是炉火纯青。 用灵力包裹一块石子，在场所有天境高手都能做得到。如果林四用水属性灵力包裹一块石子，那只会第一时间被这些高手查看出来。 但换作毁灭印力，就不同了。 毁灭印力同样是蓝色的，而最妙之处，便在于毁灭印力本身便是真正的这个世界不存在之物。 有了林四之前的提醒，没人会怀疑这是另一种属性。他们只会本能的觉得，这天陨冰石，还真的蕴含了自己等人见所未见的力量啊！ 这种未知的力量能不能对阵法起到点石成金的效果，他们还真不太确定。但说实话，他们内心已经信了几分。 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这‘天陨冰石’，再过一刻钟之后，便会印力消退，彻底变回原本的普通石子。 不过已经足够了，它很快回到了林四的手中。 于是紧接着，林四直接便带着它来到了先前那废阵之旁，和慕哲平一起跨入了阵法之内。 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人在跨入阵法时，悄悄将边缘两块灵石稍稍踩下了几分…… 这些天境高手或许能发现这个细节，但现在他们的心神已经全被天陨冰石所吸引。更何况，他们根本不是阵法师，哪能看出什么不妥来？ 而阵法师们，根本就注意不到这点细微差别。甚至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这阵法，是刚刚各位大师亲手布下的。所按照的，是那聚灵阵的阵图，这一点，大家应该没有异议吧？”站在阵法之内的林四笑了笑。 众人齐齐点头，这阵法是在他们眼皮底下，由他们自己的阵法师布置的。 而现在，各位阵法师也没有说什么，那足以证明林四没有再做什么手脚。 “现在我放入这块天陨冰石。”林四找到那阵眼之处，随后将那天陨冰石按下下去。 他真实的意图，只是为了将那阵眼的灵石向下挤一寸九分，然而现在谁能猜得到这种怪异的打算？ 于是，就在那一瞬间，阵法突然就亮起来了…… 当众人看到那灰蒙蒙的光圈时，眼内的神色可谓是极其精彩。 这，竟然真的有效？那阵图是真的？这阵法，竟然还真的就是需要那天陨冰石？林四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骗他们？ 他们很快就感受到了那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的灵气，只不过，涌入的方向是那阵法中心。 “诸位前辈可以进来一试！”站在阵法之内的林四哈哈大笑。 第897章 寻找冰石 景白与素韵互望了一眼，随后毫不迟疑的走了进去。 随后，申鸿，无箴，钟离信等七八位高手全都进入了阵法范围。 于是，他们每个人的面色都变了！ 这真是聚灵阵，他们在进入的第一刻就能感受到，这的的确确就是聚灵阵，纵然他们之前从未见过这个阵法！ 整个阵法空间之内，几乎全是灵气。他们从未见过哪里的灵气能够浓厚到这种程度，这简直已经是浓稠如墨了！ 在这种地方修炼会是什么效果，他们这些人哪能想不到？ 可以说，如果这种阵法可以大规模应用的话，那之前的传言一点都不夸张！它完全可以将所有势力的中下层弟子和修士大军的修为，平均提升一个大境界，甚至更高！ 一刻钟后，阵法崩散。 纵然这是中品灵石布置的聚灵阵，也架不住这么多天境后期的吸收，哪怕他们并没有刻意打坐修炼。 而那块‘天陨冰石’，也一点不意外的变得再无‘任何光泽’，甚至成了一团碎粉。 这当然是林四的‘杰作’，要知道当时他就站在了阵眼之上。 众人一脸惋惜的望着那团碎粉，仿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这种阵法，就连他们这些超级高手都有些无法抵挡诱惑。 虽然对他们的提升极小，但终归比平时打坐快了太多。而那被灵气如水般包裹着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让人根本无法自拔。 阵法散去之后，景白立即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林少侠，不知这天陨冰石……” “是啊，这天陨冰石，真的没有了吗？” “如果还有，我碧澜帝国愿意高价购买！” 余下的数百人已经再无任何怀疑了，这些天来他们对那聚灵阵是如雷贯耳，但终归只是想象。 而现在，他们终于见到了这阵法。 它的效果，完全就不比传言之中的差。至少，几位天境后期不可能会联手撒谎。 到了这一步，他们也终于明白，林四给出的阵图确实毫无问题。 现在，阵图他们已经得到了。但是，那天陨冰石…… 林四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刚刚已经说了，那是最后一块天陨冰石。林某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布置聚灵阵了，原因便在于此！” 慕哲平也是歉然一笑：“是啊，诸位现在都已经得到了聚灵阵的阵图。而那天陨冰石诸位也都亲眼见过，如果将来能够找到天陨冰石，那自然可以布置出聚灵阵，慕某在此祝大家成功了！” 他的话，让众人心内苦笑不已。 他们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四会那么大方的交出阵图了。因为他就是料定了他们找不到天陨冰石，他已经料定了这个阵法会‘绝世’。 这种天陨冰石，刚刚他们亲眼看过，也亲手触摸过。之前的大陆之上，根本就不曾听闻有人发现这种矿石。 以这种矿石的色泽，以及它蕴含的怪异力量，如果它存在于世，应该早就被世人发现了不是吗？ 或许林四说得没错，那真的是世间最后一块天陨冰石了。 没想到，这次来到月国，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样啊…… 他们得到了聚灵阵的阵图，却无法得到真正的聚灵阵。 真要扪心自问，林四对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换作其他人，恐怕连阵图都不会交出来吧？ 虽然知道林四之所以这般坦诚，只是为了摆脱这个天大的麻烦，但他们已经无法再要求他再做什么了。 别人连阵图都交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天陨冰石？你若是能找得出来，自己大可以布阵去！ 只是可惜了十绝剑神应海天，堂堂‘大陆第四高手’，他若是早知道结果是这样，只怕会死不瞑目吧？ 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的…… 但现在，谁还会为他报仇？他都已经死了，而连他都能杀死，除了圣境之外，其他人谁还有把握去挑战上陵三鬼？ 至少，申鸿和景白等人是不会的，哪怕应海天是他们那个阵营的高手。这件事，也不需要他们出头，自有无极殿的人去恨上陵三鬼。 如果上陵三鬼自己也重伤萎靡，或许他们还会试一试。 不过现在三人毫发无伤的，就还是算了吧。 “三位少侠，这几日多有叨扰，还望见谅！他日若有闲暇，白云道欢迎你们的前来作客。”无箴第一个拱手道别。 他已经不打算再回明城了，这次的聚灵阵事件，算是彻底了了。 说实话，他也不算多么失望。 他们至少也还是得到了阵图，不算一无所获。如果这大陆真的没有其他天陨冰石的话，那所有势力都无法布置出聚灵阵，对于白云道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害。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急着回去，未尝没有急着找寻那天陨冰石的念头。 那矿石虽然之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大陆何其之大？说不定那个深山野林之中便藏着一堆呢？ 又或者将来天降陨石之时，又会有天陨冰石掉落呢？ 这种可能，倒也不能完全放过啊…… 他的想法，也是其余所有人的想法。 于是众人纷纷忙着向林四道别起来。 “三位少侠，他日有空，可以去我碧澜帝国一聚。” “三位少侠，东煌王国随时欢迎你们前去作客。” “琉璃宫同样欢迎三位的到来，再会了！” 一时间，林慕聂三人倒是得到了无数的邀请。除了神炎赤楼紫星南齐等国以及无上云颠和心宫等门派之外，几乎每个势力都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这三人的战斗力之强，刚刚所有人有目共睹。 在他们看来，这三人联手已经算是圣境之下最强的存在了。而以他们三人配合时展现出来的默契程度来看，他们的友情之深，又有谁能拆得散？ 这种人物，既然已经没有了利益冲突，能够交好的话，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林某在此谢过诸位的盛情了，将来若是有空，一定前去叨扰。诸位不再多盘桓几日，好让我等尽一尽地主之谊吗？”林四含笑拱了拱手。 “不了不了，林少侠太客气！” “是啊，告辞告辞……” …… 只是一炷香之后，原本热热闹闹的原野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了林慕聂三人。 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天际，林四悠悠一叹：“终于走了。” 慕哲平也长出了一口气：“是啊，终于走了，要送走这些人，还真是不容易啊……” 今天这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没有一件简单的。 不提前杀点人，只怕没人会认真听他们的意见。而事后，也还是会有人蹬鼻子上脸。没办法，在那之前，每个人都把他们当成软弱可欺之辈。 之后布阵，虽然早已在两人的设计之中，但中间若是错了一步，恐怕马上就会被人看出破绽来。 他们毕竟是在两百名阵法师面前布阵，在七十名天境高手面前展露印力。 这种事情，不啻于是在玩火。 所幸，他们终于成功了。 聚灵阵事件，算是最终解决了。他们今后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无法再以那阵法提升麾下人马的实力。 不过，现在军中修士的境界也多半都到了瓶颈，很长一段时间内，倒是真的不需要那聚灵阵了。 “不知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天天在忙些什么。”聂河撇了撇嘴，随后耸了耸肩：“我先回去了，这次谢了。” 立体阵法，他并不懂。而印力，他也同样不知情。 不过相对于那六百人，他终归是知道这其中有奥妙的，这些人定然又是被这两个狡猾的家伙给骗了。 他懒得去探究那其中的秘密，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他们努力掐死了聚灵阵向全大陆扩散的源头，下一刻所有魔兽恐怕会面临一场浩劫。 林四会用那些同种同级的魔核布阵，那些阵法大师自然也会。 这种阵法，一旦真的变得全大陆普及，到时候每个修士都会进入魔兽森林疯狂猎杀魔兽。无论门派弟子，还是各国大军。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林慕二人笑着摇了摇头。那家伙，刚刚最后那句话，已经算是变相承认他和魔兽的渊源了。 自己这三人，还真是有着太多不能被外界知道的秘密啊！ 他们并没有离去，因为他们知道，马上还会有人出现。 果然，半刻钟后，残涅和游魂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真是不习惯在这种空旷无垠的地方抛头露面啊。”游魂苦笑了一声，对两人拱了拱手。 林四笑着摊了摊手：“现在，该相信我之前的话了吧。你也看出来了，并非我们不愿意提供那个阵法……” “信或不信，都没什么分别了。”残涅淡淡道。 “哦？”慕哲平一脸讶然的挑了挑眉。 游魂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面对着林四一脸正色道：“自这一刻起，十方楼会尽力帮助你们。” “你说什么？”饶是林四经历过许多大风浪，此时依旧被这句话给惊到了。 他非常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代表着有一支足以和无上云颠，心宫那个层次抗衡的力量，很有可能会真正属于自己。 十方楼十余万等阶不同的刺客，很可能会真的成为自己的部下。这是何等恐怖的一支力量？ 他们的人数或许还没有月国北方军那么多，但他们全部出动的话，足以让这个大陆天翻地覆！ 到时候，自己就真的拥有和神炎赤楼等国平等对话的资格了！ 第898章 真正的门主？ 以林慕聂三人现在的实力，想要直接凭借实力杀死十方楼四大天境，倒也并非办不到。 不过，这其中的难度还是有的。 四大天境都是刺客，他们可不会明知不敌还傻乎乎的死斗。他们会逃，他们很可能藏到暗中。 而十方楼已经被他们影响了数十年，可谓是根系极深。 即便林四能拔掉他们，也不代表能够掌控十方楼。他很可能会面临许多忠于四大天境的刺客的仇杀，也可能面临底下无数刺客的反叛。 他和慕哲平聂河倒是不惧刺杀，但他身边其他人呢？他的北方军和内陆军呢？ 这才是他一直不愿意和残涅游魂翻脸的原因，也是大陆各大势力一直默许十方楼存在的原因，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一帮刺客结仇。 他虽然是十方楼门主，甚至算是十方楼战力最强的那个人，但十方楼依然是四大天境的。 除非他能强到连琴那个地步，同时还孤家寡人一个，根本不忌惮任何人。 不过，这件事换作游魂残涅主动配合，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没听错，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真正认你为门主，会听从你的号令。但那是以后，在此之前，我们会帮你，但依旧不是你的部下……”游魂一脸笑眯眯的耸了耸肩。 “为什么？”慕哲平有些不可思议道：“难道还是因为那聚灵阵？” 难道，他们还指望自己二人拿出真正的聚灵阵来？ 残涅冷冷摇了摇头：“不，等到你们更强的那天。等到你们，将十方楼的刺客当成真正的自己人，而不是异类的那天。” 林四微微恍然，他明白了残涅的意思。 没错，他无法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十方楼之人。对这个组织，他一直有着天然的抵触之心。原因很简单，这组织做过的一些事情，突破了他的底线。 他不会迂腐到明明可以，却故意不用十方楼这股力量，但他不可能将十方楼的刺客当成自己人。 而即便他成为了真正的门主，他也不可能视十方楼为自己需要维护的‘家’，更不可能将那些刺客当成自己的‘家人’。 他不会因为那些刺客的死而伤心，或许那时候，他顶多只是觉得，恶有恶报，这是他们本该有的归宿而已。 他不会为他们劳心伤神，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改变得了他们的本性。 他不会想着要去壮大这个组织，或许即便它灭亡了，他也不会有多大感觉。 这种态度，和他指挥任何一支大军时都不同。即便是龙燕的士兵，即便是刑廉在世时的北谷一族，他都是尽量努力的去让更多人活下来。 他这样的门主，甚至还不如当初强行夺权的连琴。毕竟连琴在的时候，十方楼是越来越强的。而连琴将十方楼当成了属于自己的力量，他对它的维护也是不遗余力的。 残涅和游魂或许不是绝顶聪明之辈，但他们和林四打交道已经很久了。而身为刺客，他们的观察力也远非旁人所能比拟。 林四这些念头，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但他们却能察觉到。 现在的林四，实力确实已经够了，但他没能从内心接纳十方楼，所以十方楼暂时也不能接纳他，这是非常简单的道理。 “我明白了。未来如何，我也无法确定，但我尊重你们那时候的选择。”他收起笑容认真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也许他永远也无法接纳十方楼。而到时候，他也不会恨他们不拥戴自己。 游魂微微一笑：“我很期待。” “具体的合作事宜，回去后，我们会和那两人商议再做决定。至于这边，便暂时由若若负责吧。”残涅面无表情道。 林四笑着点了点头：“如此最好。” …… 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没人知道这场谈话。 林慕聂三人和十方楼的关系，外界根本就不知情。而林四这个十方楼门主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被外人知晓。 这个秘密一旦传出去，或许又会是另一场震荡。 他们很平静的回到了明城之内，此时城内的民众并不知道他们杀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将一场足以颠覆月国的危机消弭在了无形之间。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更爱戴他和他的兄弟。他们知道，这位王子和各国历朝历代任何一位王子都不同，他是真正属于他们的王子…… 许多变化，只是发生在悄然之间。 得到了十方楼的帮助之后，林四倒是没有利用这个组织为自己刺杀谁，但在某些方面，确实是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最简单的一点，他对外界消息的了解，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滞后了。 东南域是偏远之地，大陆中部的战争打得如火如荼，而这边却往往要过数个月乃至半年才能收到消息。 除了相隔太远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月国根本没有能力在大陆各处建立起密集成网的情报机构。 而现在，当他得到十方楼的帮助之后，这一切立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刺客本就最重情报，而十方楼的八大分部，触须覆盖了大陆的每个方位。这个组织在情报消息上的强大程度，可以说是大陆数一数二的。 如同突然多了一双眼睛，林四很快就知道了的许多情况。 应海天之死，震动了整个苍罗大陆。 许多人这才赫然发现，‘沉寂’了多年的上陵三鬼，原来已经算是大陆最强大的那一批人了。 他们已经不是什么年轻后辈了，各国各门派年轻一代，已经远远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现在各国民众以及各门派弟子争论的焦点，只是尹漓和上陵三鬼，究竟谁的天赋更高，谁的实力更强…… 心宫尹漓，在一年前就已经晋入了天境。 尹漓目前依旧在龙燕战场参战，她晋入天境的消息当然瞒不住。 然而她的战斗力，暂时却无人能够说得准。她至今未尝一败，她也同样在战场上斩杀过天境初期的对手。 但是她毕竟是随军作战，她身边每次都会有着许多门派高手长辈一起，那些门派长老之中甚至有着天境后期。 而她所在神炎和门派阵营，这两年一直牢牢占据着绝对的实力优势。 不像林四，每次战斗，敌方最强大的高手一定是要他亲自去应付的。 她能不能像慕哲平那样以一敌二斩杀两名天境初期，能不能像林慕聂三人那样联手斩杀天境后期。谁也不知道，因为她在战场时根本就不会陷入那种敌强我弱的局面之中。 在圣山之战后，许多人认为上陵三鬼是仅次于尹漓的修行天才。当时尹漓已经是破境后期，而这三人则普遍被猜测为破境中期。 这评价已经算是极高了，毕竟在这三人出现之前，会拿出来和尹漓做比较的只有千年之前的琴英。 不过，在龙燕大战之后，许多人内心已经将他们当成了平起平坐的人物。 因为那时候林慕聂三人已经联手斩杀过不少天境初期的敌人，这等战绩，即便再强悍的破境后期也难以做到。 但现在，当上陵三鬼斩杀了应海天以及无极殿另外两名天境初期高手之后，许多人已经渐渐觉得，或许他们的天赋比尹漓还高吧？ 这四人的年龄相差不大，林四和尹漓同岁，慕哲平大他们一岁，而聂河应该大了他们两岁。 要评判他们的天赋，倒也不难，让他们打一场，谁更强，谁的天赋自然就更高。毕竟他们之间，也没有多大年龄差距。 现在林慕聂三人都已经被猜测为天境中期了，而尹漓那边却并未传出晋入天境中期的消息。 在一些人看来，这无疑是上陵三鬼更甚一筹啊！ 但另一方面，尹漓的天赋之强，早已深入人心。在许多人心目中，她一直就是旗帜般的人物。至于上陵三鬼，他们被外界熟知也就这几年，而他们崛起的速度太快，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上陵三鬼和尹漓并没有当众交过手，现在断言他们一定比尹漓更强，未免太过武断。 一时间，类似的争论不绝于耳甚嚣尘上，甚至有人会为此而大打出手…… 就连天书楼也不知该如何评判这一点，最新的天书策之中，尹漓和上陵三鬼全都被列入了天境篇。虽然页数靠前的依旧还是尹漓，但是天书楼也没有明言尹漓比三鬼更强。 说实话，就连林四本人对这个问题都颇为好奇。 他很清楚，在境界上，尹漓现在已经领先了自己一步。她确实无愧于千年来修行天赋最强之人。当人们觉得她应该达到某个境界时，她就一定能水到渠成的达到…… 自己如果没有天印和源珠，恐怕现在已经被她远远甩开了吧。 不过她既然晋入了天境，那自然就有了结界。而结界，岂非正是林四大爷最喜欢利用的东西？ 除非尹漓强到天境后期，亦或她的结界如同聂河的那般稳定，否则她下次真要和自己交手，只会吃个大亏。 那个每次似乎都能将自己吃得死死的，狡猾而又无耻的女人，在被自己轻松击败之后，脸上那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可恶笑容，还能继续保持下去吗？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狼狈落败时，会是什么表情。 到时候，震惊，无法置信这些向来和她无关的情绪，应该会充斥在那双紫色眼睛之中吧？ 哈哈！想到这里，林四都情不自禁咧开嘴了，他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和她大战一场。 这一幕，自然是全都落入了若若的眼中。 要知道，现在无极殿在林四这边的负责人就是若若。 林四现在正在看的这些情报乃至天书策，全都是她送过来的。而刚刚林四才看过尹漓的情报就变成了这副德性，这怎能让她这个唐小芷的好姐妹能继续淡定下去？ “只是看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你就已经亢奋了吗？”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鄙夷。 虽然残涅和游魂现在都非常忌惮林四，但她却不会了。原因很简单，相处得太久了，他就算再厉害，她也没有多大感觉了。 第899章 内斗 “你在瞎说八道什么？”林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横眉怒目。 这个女人，又要挑事了吗？他心内狠狠想道。 若若可不会被他这神态给唬住，她眼内有着满满的讥诮：“你不是说你只爱小芷姐姐一人吗？不是说你和尹漓没什么吗？刚刚你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啧……” 林四破口大骂道：“你懂个屁啊……” “是吗？好吧，我不懂。我去问问小芷姐姐懂不懂。”她一脸平静的说完这句话，随后便直接转过身向外走去。 林四连忙一个跨步挡在了他面前，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这个卑鄙女人会说到做到的。 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唐小芷面前‘出卖’自己了，她根本就是故意兴风作浪。 尽管知道这是威胁，不折不扣的威胁，但林四却没办法不在意，他可不希望唐小芷因此而误会什么。 这个若若，对周围其他人时，挑不出一点瑕疵来。且不说是和她最亲近的唐小芷，即便是面对慕哲平聂河，亦或扶摇容雨青娑郁荼古卿这些人时，她都是一派温婉可人的形象。 唯独在单独面对自己时，完全看不到一点尊重，无论什么恶毒言语都能脱口而出。林四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只是满满的恶意，这让他很是莫名其妙。 他有时候甚至想要让周围每个人都看一看这女人口吐恶语时的恶劣‘真面目’，然而若若掩饰得实在太好了，完全就是滴水不漏…… “我和尹漓真没什么……” “呵！” 他的辩解，只是换来一声轻笑，随后若若便直接绕开他继续向外行去。 林四只能再次一个闪身，堵住了房门的出路。 “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宿敌？”他一脸肃然道。 若若淡淡道：“不懂，麻烦让让。如果我现在大叫非礼，你说小芷姐姐会不会为我主持公道？” 林四差点被她气歪了鼻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想要暴揍这女人的冲动。 “我和尹漓，倒也算不上宿敌。我是拿她当朋友的，不过这个朋友有点特殊，又算是对手，你能明白吗？” 无论实力还是头脑的聪明程度，紫眸少女自始至终都能给他带来压力。这种感觉，他是极少能在其他人身上体会到的，更何况她还是他的同龄人。 他和她亦敌亦友，对于这样一个无比特殊的人，他如果说自己从来不会想起，那只是自欺欺人。 “这就是你对着她名字发情的理由？” “啊呸，什么发情？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我只是看到外界对我们实力的争论，才觉得有趣而已。” 若若不置可否道：“哦？是吗？” “我只是在想，下次如果击败那女人，她会是什么表情。就是这样，你爱信不信！”说罢，他让开了房门，径直回到了房内。 若若一脸狐疑道：“你舍得打那女人？” “什么叫做打女人？大家都是修行者，难道你能把她当成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看待？真要和她对敌时，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会大败亏输。” “你对她的评价还真是够高的。” 林四淡淡道：“除了当初曲山峡谷口那次之外，我还和她交手过一次，我当然最清楚不过。” “哦？什么时候？过程如何？”若若兴致勃勃的转过头来，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 当年天河临嘉城内那一战，具体内情，至今只有慕哲平一个外人知晓而已。 “呵，你想知道？” 若若飞快的点了点头，她直觉感到这件事背后有着无数可以深挖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林四转过身，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你！”若若忍不住磨了磨牙。 “你会后悔的！”她幽幽丢下了这句话，随后消失在了门口。 …… 对于若若的‘恐吓’，林四根本没当一回事。 他的心神很快又重新沉入了那些外界消息之中。 他们杀死应海天的事情，无极殿当然是震怒无比，无极殿门主已经正式对外宣布上陵三鬼为无极殿死敌。 但是，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无极殿现在同样陷在了大陆中部的战争之中无法抽身，另一方面，则是办不到…… 上陵三鬼向来不惧围攻，他们本就最擅长群战之术，这一点全大陆的人早就知道了。 而派天境中后期高手前去月国，很可能又会有去无回，毕竟这三人连应海天都杀死了。更何况这三人麾下有数万修士军，数十万月国大军。 除非派出实力更加庞大的大军进攻月国，否则单凭几位天境，几十位破境，是根本撼动不了他们的。 现在林四有了十方楼做耳目，根本就不惧无极殿的到来，至少他能提前做出准备。 聚灵阵的最终消息最终也传了出去，这个阵法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聚灵阵的阵图现在只是大路货，随便一个阵法师都能拿得出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没有天陨冰石，这个阵图只能用来看看。 为此，大陆各处也掀起了一阵寻找天陨冰石的热潮。其热度，简直要比寻找灵石矿更加汹涌…… 而除此之外，许多阵法大师也开始夜以继日的研究起其他替代材料来，希望能用某种材料替代天陨冰石。 对此，林四只能是暗暗感到好笑。 他知道这些人只是白费劲，因为他们努力的方向错了，最终只能是一次次无休止的失败告终。 他可不会同情这些人，至于愧疚什么的更是不可能有。对于那些前辈，他提不起一丝敬意与好感。他巴不得他们这样一直失败下去，将有生之年剩余的时光全都投注在那无用的事情上。 你们不是都要抢我的东西吗？现在就好好忙吧，这就是你们为贪婪付出的愚蠢代价…… 仅有的几处没被聚灵阵这股浪潮影响的地方，或许就是现在正在大战的地方了。 在碧澜帝国的帮助下，东煌王国已经快要将乌夏王国赶出国土范围了。夏毅和管乘在经历了漫长的交锋之后，终归快要有个最终结果了。 这场名将篇第三和第五之争，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而龙燕的大战，也同样没有结束。 龙燕国王和大王子燕恪礼死后，燕高扬成了新的龙燕国王。但那时候，龙燕已经被打得只剩南面两万里疆域，并且还在节节败退。 在高真以及乾蓝和碧澜等国的帮助下，龙燕最后仅存的百万大军死守在南部数千里区域。或许是因为防守的范围缩小了，一时间倒是将神炎三路大军给拦住了。 那时候由于三路大军聚在了一起，神炎内部也终于出现了问题。 魏仲终归只是文官，虽然他是总指挥，但终归不如那些武将那般精通具体的战术。 三路大军分开时，各自倒是调度有方，配合有度。现在聚在一起，需要一个真正的前线主帅时，却是终于出现了大问题。 当时的龙燕，可以说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他们只剩一百余万大军，而神炎帝国兵强马壮，当时足有五百余万大军。 但神炎军中这场内部争斗，却给了龙燕人喘息的机会。因为这场争斗，神炎大军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 而南面的高真王国也是接连对龙燕境内增兵，他们当然不希望战火烧到本国境内。 十余天内，龙燕这一方的兵力便被堆积到了三百余万。占据着最后几座坚城的他们，似乎又有了和神炎帝国对抗的本钱。 宓元韵打仗的才能早已无人怀疑，而魏仲对他的支持也是毫不保留的。在中路时，由于鄂泰孔笙早已战死，他最终上位指挥倒也没有太多阻力。 但当三路大军全部聚在一起时，却不会如此了。 哪怕宓元韵有着铁竹城大破龙燕百万大军的壮举，哪怕龙燕国都也是被他打下来的，却依然无法让东路军主帅侯坚以及西路军主帅厉昊甘心听从他的指挥。 东路和西路，自始至终也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侯坚和厉昊在攻打龙燕的几年间，并没有打过什么败仗，他们凭什么要听一个有过败绩的人的号令？ 厉昊之前是神炎征西大将军，侯坚是神炎车骑将军。 厉昊排在天书策名将篇第四，侯坚排在第九。 而在这场大战之前，他们早已是神炎帝国的军中巨头，就连远在月国的月山都早已听过他们的大名。 至于宓元韵，之前又有谁听过他的名头？他只是宓家一个毫不起眼的庶子而已。说实话，他现在的处境，比林四之前初到北疆执掌北方军时还要糟糕数倍。 魏仲在神炎朝中，确实是一人之下的丞相，有着极高的威望。但他终归算是文官，和这些武将本就存在着矛盾。 这次征讨龙燕，为何不见神炎大将军舒战的身影？因为在决定总指挥人选的时候，神炎朝中已经进行了一场明争暗斗，而最终赢到最后的人是魏仲。 厉昊和侯坚都是军中大将，他们或许不敢不服魏仲，但他提拔起来的宓元韵，就算了吧…… 这场内部争斗，宓元韵早早的败退了，即便有魏仲出面，他也无法得到三路大军的指挥权。无论出身，身份还是军中的根基资历威望，他都和厉昊侯坚相差太远。 甚至就连他原本指挥的中路军，都已经很难再归属于他。 但是，宓元韵的退出，不代表这场争斗就此结束。真正的大戏，是厉昊和侯坚之间的争斗。 论官阶，厉昊的征西将军与侯坚的车骑将军虽然都是二品，但前者却要低后者一等。 但是，天书策上，厉昊排在第四，侯坚排在第九…… 纵然天书策不是什么官方公文，没有什么具体的效用，但它却还是有着极高权威的。神炎朝中的旨意，国内边远地带的民众可能都不会多么关注，而周边各国的民众更是不会知晓。 但天书策却不同，这东西在大陆中部流传极广，它就是无数人的谈资。可以说，因为那本天书策，宓元韵和林四早已被大陆无数人所熟知。 第900章 三城大战 对于名将篇的排名，每个人都有各自心内的一套看法。诸如宓元韵和林四的排名，便是无数人争论的焦点。而这也足以表明，这排名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厉昊的排名在侯坚之前，麾下那数百万大军几乎是全部都知道的。普通士兵和中下层军官，并不会参与那些重大决策。至于大战背后的那些因素，他们也不可能看得到。 他们判断谁更厉害，除了亲身经历的战斗之外，往往便只有道听途说。 在许多士兵心目中，厉昊将军的指挥水准应该是比侯坚将军更高一筹的吧？否则，他的排名为什么会比侯坚将军高出五位？ 说实话，神炎东路和西路，虽然在攻打龙燕的进度上有那么点先后差距，但这差距并不大。事实上，双方一直都算是势如破竹，攻无不克。 西路之所以能够更加顺利，主要还是因为西路的门派修士力量更强。 真要说这就是厉昊更加厉害，却也不尽然。还是那句话，指挥水平这种东西，本就看不见也摸不到，不存在什么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天书楼依次将这些将军列出个前二十名，本就是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在一些明眼人看来，这排名其实并没有多大说服力。 但是，他们看得明白，不代表那些中下层将士能看明白，更不代表大陆中部无数民众能懂这个道理。 或许如果没有林四的出现，鄂泰没有战死的话，那他这个中路主帅也可以排在前十之列。 厉昊和侯坚都出身神炎帝国，而且都在这场大战中立下了战功。东西两路又都很顺利，要将他们分出个高下本就很难。 即便真要排个先后，那厉昊至多也只会比侯坚高出那么一位罢了。因为两者的战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 可问题是，这天书策定排名时，摆在面前的选择实在太多了。 除了战功之外，门第以及军阶同样也是一个重要的排名依据。 正因如此，魏仲这个神炎大军的总指挥才会被排在第一。而夏毅这位碧澜帝国派去支援东煌王国的骠骑将军才会被排在第三。 前几位，全是出身大国名门，地位身份极高，同时又正在当前大战中参战的人物。 除去神炎魏仲，赤楼阮星文，碧澜夏毅，乌夏管乘之外，前五之中还要再出现另一位当前正在大战的神炎前线将军，因为魏仲终归算是文臣。 于是神炎方面攻取进度最快的西路军主帅厉昊，便理所当然的被排到了第四位。 而在前五人之后，宓元韵和林四，天书楼是不能不考虑的。 这两人在这场大战中表现得太过惊艳，如果连前十都排不进，天书楼只会沦为大陆各国民众口中的笑柄。 而在第八位，天书楼排给了东煌大将军公楚伯。虽然东煌在开战初期被乌夏偷袭后一直在败退，但他们后来渐渐挽回了颓势，并且开始了反攻。 这其中固然有碧澜夏毅的原因，但东煌本国大将军公楚伯的作用也不容忽视。 于是，侯坚这位战功明明不比厉昊差多少的神炎车骑将军，最终只能排在第九位，足足落后了他五位之多。 在不明内情的人看来，这两人之间的差距，可谓是相当之大…… 因为天书策，厉昊很意外的得到了许多底层军官和士卒的支持乃至崇拜。 正因如此，这次的夺权之争，他是底气十足。至于侯坚，那当然是一百个不服气啊，天书策的排名在他看来就是狗屁。 两人互不相服，东西两路大军也因此而互相较劲。这场明争暗斗一直持续了足足三个多月，大军在这段时间一直未能再进一步，而那时候龙燕和高真大军已经彻底在对面站稳了脚跟。 厉昊和侯坚的争斗根本分不出个高下，哪怕魏仲对此也是极为头痛。 他倒是可以强行指派一个领头人，但换来的很可能是另外一人的阳奉阴违，暗中拆台使坏。 战事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最终来自神炎帝国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大军再次被拆成了三路，而厉昊被封为神炎帝国骠骑将军，算作名义上的主帅…… 骠骑将军论身份，其实比车骑将军还要高出一丝。侯坚得知这个消息后，险些气炸了肺。 但他却也只能服从，否则便是抗旨不尊。而魏仲显然也担心这两人在一起会出问题，接下来的攻城是同时分兵进击的。厉昊虽然是主帅，但侯坚却被调到了另一座城。 其后神炎大军全面开拔，对龙燕最后的疆土发起了总攻。 这场大战从一开始就打得极为激烈，龙燕方面占据着坚城处于守势，虽然兵力和高手都不占优势，但在这场大战中并没有落在绝对的下风。 神炎五百万大军夜以继日的对沿线数城发起了猛攻，这场战斗堪称惨烈无比。 每一天每一夜，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双方士卒战死在城头周围，而高手们的损伤也是极为恐怖。 这是一场绞肉般的大战，已经算不上漫长的战线，几乎被鲜血彻底染红。 三个月的时间，神炎方面已经阵亡了一百余万人。而龙燕和高真方面，同样也已经有百万将士战死城头。 林四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只能是心内微叹。 时至今日，他对龙燕那些将军已经没有什么怨意了。在这份情报中，他得知了许多故人的死讯。 秋昱姜戎贺阳等龙燕大将在这场大战之前就已经战死了，当初他麾下战无不胜的数十万库宁城大军，早已经烟消云散。 他们被燕高扬打散重组之后，或死在了早先铁竹城的大溃败之中，或死在了保卫龙燕国都的大战之中…… 他不知道范仲远和沙承运卞忠颜越这些人怎样了，因为那里的战斗太激烈也太混乱。即便是以十方楼的能力，也无法及时统计出详细战报来。 他无法干涉那里的大战，即便他现在比从前更强，即便他的指挥艺术比从前更加精湛。 他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待和祈祷。现在如果他出现在龙燕，很可能会给那里带来内部争斗。 他终归还是希望龙燕能获胜的，哪怕他依旧厌恶燕高扬那些人，但神炎和门派毕竟是侵略者。只从龙燕民众的态度，他就能看得出，那场战争谁对谁错。 但很可惜，这一切并不会因为他的意愿而发生变化。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龙燕被灭国是迟早的事情。事实上，现在仅余数千里疆土的龙燕王国，已经算是名存实亡了。 他只能希望当初和自己一起南征北战的那些人能活下来，不是为了什么他们来投奔自己，壮大自己的实力，只是单纯的不希望他们死去。 …… 龙燕襄兰城，这里是龙燕最后的战线了。 当林四看到那份情报时，龙燕已经只剩下了最后四座城池，襄兰城，抚安城，樊河城以及南面边境上的被当成龙燕临时国都的朝汉城。 一旦襄兰，抚安，樊河三城沦陷，朝汉城这个龙燕的临时国都就连最后一道屏障都没有了。 到时候，龙燕也就真正灭亡了。 沙承运从兵营的医师那里取了一些疗伤药物，随后掀开帐篷走向了外面。如果林四现在看到他，可能根本就认不出这个喜欢大笑，喜欢搂着自己肩膀的大胡子。 他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笑容，有的只是黑一块灰一块的泥灰和血迹，他已经不知几个月没洗过澡了。并非他天性邋遢，而是根本没有那个闲心，也没有那个机会。 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无休止的战斗中度过。 襄兰城仅有四五里方圆而已，远比不上当初的库宁城，仙江城。在从前，这只是龙燕南面的一座偏远小城而已。 但现在，这小城之外却被百万神炎大军不间断的攻打着。 无论清晨，正午，傍晚，午夜，黎明前夕……每时每刻，他们都有可能会被急促的战鼓和号角之声叫起来，因为敌军又攻城了。 襄兰城内的近百万大军，在这几个月内已经只剩下了七十万人。 沙承运不知道这座城还能坚守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这就是战争，每一次都会有无数的人倒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低头默默穿过一片片营帐，向着自己的住处行去。而就在此时，身边一处营帐外几名高真军官的交谈传入了他的耳内。 随着战争的一天天持续，龙燕大军已经越打越少。这城内的七十万大军，龙燕将士已经仅余二十万不到。 余下的大多是高真人，除此之外，还有乾蓝和碧澜来的高手。 “他既然那么厉害，能布置出聚灵阵和客苍山的阵法，当初为何不在龙燕战场上用？” “嘿嘿，这还用说？龙燕人终归不是他自己人啊，谁会把自己压箱底的本事都用出来？相对于龙燕士卒的死伤，他们更看重自己的秘密能不能保存住吧？” “那些龙燕人现在还念着他的好，简直是其蠢无比……” 几名高真的千骑长和偏将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沙承运手中的药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捏成碎粉。 聚灵阵的消息，这一个月来已经传遍了全大陆。哪怕现在的龙燕王国无暇顾及这些战争之外的东西，但这几天来，消息终归还是传入了这里。 原来当初客苍山那个超级大阵，真的是林四和慕哲平布置的。原来他们真的是厉元弘的传人，纵然那和天陨冰石有关，不足以证明他们是阵法宗师，却也能够说明许多问题了。 即便沙承运自己，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曾经不可遏制的起过类似的念头。 如果当初他们对龙燕大军推广聚灵阵，如果他们在战场上用出客苍山那种恐怖大阵，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第901章 打斗 这些天来，类似的话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了。 他一直都没有吭声，但这次他终归还是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 “他们……不是那种人！” 他眼内闪着一缕疯狂的火焰，仿佛要烧毁一切。 这个满头乱发的龙燕将军突然闯入，让正在交谈的几人陡然一惊。 “你是谁？”其中一人厉喝道。 沙承运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狠声道：“他不是你们有资格诋毁的！” 而后，那几人脸上便露出了玩味不已的笑容。 他们认出了沙承运，曾经他在龙燕王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因为当时中路战线那一场场不可思议的辉煌大胜。 没错，虽然他们只是元境极境，而沙承运是破境高手，虽然他们只是千骑长和偏将，而沙承运已经是四品荡寇将军，但他们却根本不怕他。哪怕军中是极为注重军阶军衔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龙燕已经不是什么大陆强国了，他们都快要亡国了…… 一名高真王国的偏将淡淡道：“我们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觉得我们哪里说错了？他明明会布阵，但却没有帮你们布过一次。如果他在龙燕军中推广聚灵阵，现在神炎……” “因为天陨冰石，我当时一直在他们身边，从未见过那种东西！他们当时没有天陨冰石，自然布置不出那些阵法！”沙承运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没错，这几天来，他早已为林四想出了‘借口’。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林四是故意的，而就算他是故意的，他也不会怪他半分。 没有他，根本就不会有那些胜利。没有他，龙燕会恐怕一年前就已经亡国了…… 他不是龙燕人，那些战争本就和他无关。他对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有恩情，没有任何亏欠！ 而有些人，却在计较着他当初没有付出更多…… 那偏将冷冷道：“你对他那么维护，那他现在在哪？龙燕到了这步田地，为何他不再次出现力挽狂澜？是他爱惜名声，生怕打败仗吧？是了，他要是败了，天书策的排名就会下降！” 沙承运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人，以为自己看重的东西，就也会被他放在眼里？草鸡竟然以为苍鹰会像自己一样在乎地上的谷粒，真是笑死人！”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们的死活。”那偏将非但不恼，反而一脸的讥嘲之色。 是的，这名偏将很反感林四。 不光是他，龙燕和高真军中有许多人反感那个人。 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却又是理所当然。 那个人在的时候，库宁城大军打了太多不可思议的胜仗，他们甚至歼灭了神炎帝国三百余万大军。 这等战果，开战至今数年来，东西两路外带中路其余所有的数百万龙燕大军以及友军加起来，都没有做到。 他的战绩被天书策记载，早已传遍了全军。 而当那个人离去之后，库宁城大军被打散，分散到了各个地方。龙燕和高真联军再也打不出那种胜仗了，于是后来的那些将军总是会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拿出来和那个人对比…… 一方是每战必胜，而且是辉煌无比的大胜。一方是一路节节败退，未尝一胜。 这两者孰高孰低，几乎是一目了然。 龙燕和高真那些将军并不是酒囊饭袋，他们之所以无法取胜，只是因为实力一直落在下风。神炎方面，无论大军数量还是高手实力本就都占据着绝对优势。 如果让神炎和龙燕高真这些将军易位处之，他们也能打出神炎现在这样的胜仗…… 但是，这种理由，无法让民众和底层士兵信服。 因为当初那个人做到了，他带着区区二十万人一路征战，面对的敌人，几乎每次都比他强大。可最终，他麾下人马越打越多，而敌人越来越少。 以弱胜强，他做到了，而现在这些将军做不到，所以高下立判。 所以，后来的龙燕将军乃至高真将军，无不承受着这种议论。 而另一方面，高真大军作为友军，现在已经渐渐接管了这里的战线，成为了主力。 两军协作，是很难配合无间的，出现一些摩擦和矛盾，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尤其高真和龙燕本就是两个国度，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他们之间还爆发过战争。 但他们现在每次想要在龙燕士兵面前展露一点优越感时，却总会被那个人的名字压下去。 没错，他们即便表现得再好，也无法超过那个人。 同样是支援，那个人创造了奇迹，而他们只能算是平庸。那个人能化腐朽为神奇，而他们的将军不能。 那个人在龙燕人没有要求过什么名与利，如果不是天书策，或许他的功绩会一直被埋没下去。 那他们这些人，又还有什么资格生出优越感呢？ 所以……他们很厌恶那个人。 他们宁愿那个人根本没存在过，不光他们这些高真人，甚至一些从东西两路汇聚过来的龙燕军官也是类似的念头。 那个人打了再多的胜仗又有何用？现在的龙燕，还是很可能会亡国。 而因为他，他们现在的战斗总是显得不足为道…… 那个人，已经在龙燕军中树立起了一个标杆，让人根本无从超越。 他们越来越厌恶那个人，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打倒。而现在，聚灵阵显然成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那个人，原来并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高尚啊，他是自私的…… 这位偏将的反问，差点让沙承运语塞。 他当然知道林四为什么不回来了，他并非自己想走，而是被燕高扬变相赶走的。换作任何人受到那种对待，都不会再回来了，也没有办法再回来了。 然而，这些话他根本不能说。 因为燕高扬已经是龙燕国王了，他沙承运作为龙燕将领，又哪能当着高真人的面，去‘诋毁’自己的国主？ “他已经是月国王子，他有自己的国家要守护，何况龙燕和月国相隔太遥远……”他喘着粗气怒道。 一名千骑长淡淡道：“月国和南齐的战事结束一年多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为什么都不来帮你们？” “我说了，他现在是月国王子！” “你为他找再多理由也没用，他坐视龙燕溃败是事实，这足以证明他是个冷漠自私的家伙，根本不会把你们的死活放在心上。你拿他当兄弟，人家哪还记得你是谁？哈！” 他的话音一落，沙承运瞬间就变得怒火滔天。 “你这杂碎，管好你的嘴！” 那名偏将冷笑道：“你算哪根葱？没有我们，你们早都亡国了。还抱着过去的辉煌，可怜虫一个……” “我去你妈的！” 沙承运暴怒的挥出了拳头，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 这场打斗，以沙承运的‘胜利’而告终。 那五名高真军官全部被他打翻在地，但这打斗的动静，很快就传了出去，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很快，襄兰城的守军主帅关瑞就出现在了这里。 关瑞当年就是燕高扬麾下的得力干将，现在燕高扬成了龙燕国王，他也被提拔到了龙燕骠骑将军之职。襄兰城不容有失，燕高扬便任命他为主帅亲自镇守。 而除了关瑞之外，高真主将，高真王国车骑将军罗侯也快速出现在了这里。 沙承运也算是龙燕这方的重将，而对面那几人也并非普通士卒。他们之间的冲突，并不是什么小事。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起两军对立的局面。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对友军动手！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战况紧急吗？竟然对自己人出手，你居心何在！”关瑞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劈头盖脸的怒斥沙承运。 沙承运的军阶比那几人高出好几级，正常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会有机会和那几名千骑长偏将发生冲突。 因为那些人不敢挑衅他，他们没有那个资格与胆量。所以他也不会有动手的机会，即便有，也只会是他单方面惩处这几人，绝不会是打斗。 而就算有了打斗，事后也不会问什么对错。冲撞上级这一条，足以让那高真的几名军官完蛋。 这是军中的森严的等阶规矩，虽然不讲理，却又是必要的。军队本就是需要令行禁止的地方，而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但现在关瑞仿佛忘了这一点，他甚至懒得问对错，他已经直接将沙承运当成罪人在审问了。 “他们侮辱林兄弟！”沙承运冷冷道。 关瑞面色一变，但旋即就变得怒不可遏起来：“我不管什么林兄弟，我只想问，是不是你打了他们？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林兄弟为我们做下的一切，你们都忘了吗？他们在侮辱他！”沙承运大声吼了起来。 “沙承运将军，我在问你问题！面对上级的询问，该怎么作答，还需要我来教你吗？”关瑞的声音变得森然无比。 望着周围一言不发的围观士兵以及将军们，望着一脸平静的高真王国主将罗侯。沙承运的面色暗了下去，他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是我先动的手。”他木然道。 “是吗？军营禁止私斗，更严禁残害同僚！” 关瑞一脸悲愤之色，仿佛死了爹娘一样。他哆嗦着手，指着那几名只是受了皮外伤的高真军官：“你看看你，将远道而来友军伤成了什么样！你还有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来人，将沙承运给我压下去重打三百军棍，降职为百骑长以儆效尤！” 这惩罚，简直是重得离谱。沙承运纵然有错，从四品的将军降为七品之下的百骑长也未免太过了。而对这种高阶修行者的刑罚，军棍用的可都是铁制的啊。 他的话音一落，后方的人群之中便闯进来了两人。 第902章 襄兰城破 “关瑞，你真威风啊！我倒要看看，有老夫在，你怎么打这三百军棍！” 此时吹胡子瞪眼怒斥关瑞的，不是范仲远这老天境又是何人？ 而他身边的那位年轻的英俊将军，则是当初库宁城随同林四一道征战过的颜越。此时的他，原本英气勃勃的面庞，已经彻底变了样。 一道可怖的疤痕从他的左眉梢一直拉到了左下巴，显得狰狞无比。那是在铁竹城大溃败时留下的，而在那一战中，他的好友卞忠已经战死了。 他的心思远比沙承运细腻，他明白关瑞为何要这么做。因为这襄兰城，已经不是由龙燕人说话的地方了…… 纵然关瑞是名义上的主帅，但现在城内龙燕大军连二十万都不到。而高真大军反而有五十多万。 关瑞根本不敢得罪罗侯，否则罗侯带兵一撤，这襄兰城下一刻就会沦陷。 虽然他也明白，高真人之所以如此卖命，只是因为龙燕灭亡后，下一步就会轮到高真国被攻打。 他们只是尽量想将战场固定在龙燕，不想高真也被战火侵袭。 然而，他和燕高扬没办法不领情。高真人固然有他们的目的，但龙燕却不能就这么亡国。 他重罚沙承运，只是为了做给罗侯看，让他满意…… 曾几何时，龙燕要比高真王国更加强大。而现在，却已经沦落到了需要仰别人鼻息，看别人脸色过活的境地。 他知道光凭自己根本救不下沙承运，甚至自己也会一起陷进去。他只能拉来了范仲远这位老天境…… 无论龙燕王国现在败落得多么厉害，他的地位都没有多大变化，因为他是天境高手。 哪怕龙燕灭亡了，也不会有几个人敢对他不敬。他的话，关瑞不敢当成耳旁风。 果然，范仲远一开口，关瑞便皱起了眉。 “长老大人，这是军规，您老还是……” “还是什么？关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不是林兄弟，我们早被神炎人打没了，他是我们的英雄。他被人侮辱，你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还有什么脸站在这里？” 他的话，让许多人的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而关瑞的脸上也显出了一缕怒意。 一直未发一言的罗侯轻咳了一声：“范老莫要生气，我这就教训这几个不懂事的！你们几个，谁让你们侮辱林将军的？林将军可是立下过卓越战功的人，谁敢对他不敬？” “是，将军，我们知错了……” 罗侯眉目一竖：“知错就好，下次敢再犯，严惩不贷！” “我们不敢了……”那几人连连道。 “退下吧！”他挥了挥手。 范仲远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 沙承运最终没有被惩罚，这件事就那么不了了之。 不过当事人都明白，这件事的影响不会那么快淡去。但现在他们又哪里有闲暇去管这些事情？ 就在这天晚上，神炎大军再次对襄兰城发动了猛攻。 沙承运和颜越范仲远等人很自然的出现在了城头上，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习惯了，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望着城头下方那密密麻麻的神炎大军，他们知道很快就会在城头迎来惨烈无比的血战。每次攻防战，双方都会有上万人死去。 这种血战，这段时间他们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次数已经多得让他们麻木了。 他们看惯了敌人倒下，也看惯了自己人倒下。这一战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而最终的结局是襄兰城破还是神炎暂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是本能的拔出了兵器，做出了战斗的准备。 沙承运不禁再次想起了林四，那时候的战斗，根本不会这样。 那时候，他们需要考虑的，只是该怎样更好的执行他的计划，然后取得怎样的胜利。那时候，他们根本就不会有失败的担忧。 甚至每次大胜时，己方付出的损伤都极小…… 对面的敌人很快出现在了城头，他挥舞着长剑大叫着迎了上去，脑海内再也没有了那些多余念想。 他很快陷入了无休止的厮杀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炷香，一刻钟，半个时辰…… 他的剑下不知倒下了多少敌人，他白天才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早已经再次开裂。而他的左臂和大腿也重新受了新伤。 他仿若浑然未觉一般，依旧如同一头疯魔，只想将面前看到的每一个敌人斩倒，将他们赶下去。 他很清楚，这种攻势，对方最多坚持一个时辰就会停下。士卒毕竟也是肉身之躯，而修行者的灵力也会见底，这样的攻防战，对双方参战的人而言负荷已经超出了极限。 然而这一晚，敌人却仿佛根本就杀不完啊！ 他的前后左右，几乎全都是神炎人，他一眼望去，根本望不到边。 恍惚间，他耳畔忽然传来了范仲远的怒吼声：“快退！” 随后颜越出现在了他身边，帮他架开了两名神炎高手。 “快走！”一脸血污的他几乎已经辨不出人形。 沙承运一脸迷惑，他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让自己走。 “城破了，我们被卖了！” 颜越的嘶吼在他耳畔回响，让他一时间差点愣在了原地。 在范仲远的护持之下，他和颜越一边向着城头下方撤退，一边极目望去。 襄兰城北门……已经破了。 他们下方已经涌进来了无数的神炎士兵。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嘴唇颤抖了起来，握剑的右手差点失去了力气。 襄兰城，怎么会在今晚被攻破？ 他能想象到后果，一旦襄兰城破，前线三城之间的相互联结便会出现重大漏洞。 而神炎大军也可以从这里长驱直入，攻向龙燕最后的防线——临时国都朝汉城。 那时候，龙燕也就算是彻底亡国了。 他沙承运好歹是个统兵大将，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底层士卒。他其实也是会指挥作战的，当初在林四麾下时，他经常会被委以重任，而每次的军事会议他也会参加。 他能看得出来，按照如今双方的实力对比，襄兰城再守半年都不成问题，前提是神炎大军不再增兵。 真正制约他们的，只是城内的粮食快要不够了，或许只能再撑两个月。 但是，神炎大军人数比他们更多，他们天天在城外扎营，消耗其实比己方更大。 这襄兰城，无论怎么看，也不可能在今晚破掉啊！ 他忽然想起了颜越的那句话，于是他终于发现了异常之处。 此时虽然是夜间，但他依旧能看到遥远的景象。他能看到，城头上，以及城墙下方只有两方人马——龙燕大军和神炎大军。 高真人，已经不见了。他没有看到任何一名高真士兵，任何一名高真将军，甚至连关瑞以及他身边那些人都没有看到。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原来，高真人已经悄悄撤离了防线吗？那襄兰城怎么办？ 他已经无暇在为此而感到悲哀和愤怒了，因为到处都是敌人。 如果没有范仲远在前方为他们开路，或许他们早就已经被围攻致死了。 这位老天境，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默默护佑着他们这库宁城的最后几人。如果不是他几次出手相救，或许他们也活不到今天。 襄兰城只是一座小城，而因为龙燕一直节节败退，这座小城内已经聚集了许多逃难而来的龙燕人。 这座小城内，现在至少还有五十万民众。他们根本不知道今夜就会城破，他们根本没能来得及撤出去。 沙承运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也许神炎人会屠城，也许会如同之前那些城池那样奴役着。 整座襄兰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城内处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能看到神炎士兵和高手的身影。仿佛这根本不是龙燕人的城池，而是神炎人的。 他们一路向着南面冲杀，只打算早点突围出去。涌入城内的神炎大军越来越多，他们只是在城内冲出了三里路，便终于被一群门派高手给拦住了。 在人群之中，他认出了两名来自心宫和星罗门的天境高手，这段时间他们经常会出现在城头的战斗中。除此之外，他们身边还有数名破境高手。 他知道，也许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尽管自己身边还有着数百名同伴，但范老自己也只是天境初期，对面那两人之中，甚至有一人是天境中期。 双方毫无意外的杀在了一起，他们很快落在了下风，他身边的同伴也开始一个个倒下。 他被两名来自不知名门派的破境高手围攻着，很快就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抱着能多拼死一个是一个的念头时，他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耀目的红光。 他们之间的战斗依旧在继续，但每个人似乎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因为整座城都变红了，在这无尽的夜幕之下，整座襄兰城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白昼。 但这红光，却透着一股疯狂也妖异，绝非阳光照耀下的光芒…… 随后他们感受到了一阵阵不正常的热意，而且越来越热。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天火大阵！撤！”对面一名天境高手大声叫喊了起来。 所有人面色大变！ 第903章 痛彻心扉 天火大阵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来。 厉元弘当年在月国银城布置的那座天火大阵，让方圆十几里的城池变成了一片火海，十几万草原国大军全部被烧死在了里面。 那场大火来得极快，片刻时间就波及了全城，以至于草原人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时间。 而它最终烧了三天三夜才最终熄灭，这根本已经不是普通火焰能够做到的事情，毕竟银城大多数建筑都是砖石搭建的。 此时他们之前感受到的那股热意已经渐渐变成了灼热和滚烫，而四面八方几乎全都被那红光笼罩，城池上方甚至出现了一道虚虚荡荡的透明圆罩。 几乎不用猜测，众人也明白，这确实是天火大阵。 这种阵法虽然极为恐怖，但在厉元弘之后，却极少会被应用在战争中。 原因很简单，阵法虽然在大战中普遍被应用，但这种超级大阵需要长时间准备。其次，阵法太大，很容易被敌方提前看破。 如果是在野外，这种天火大阵只是笑话。它很容易被敌方阵法师察觉到，而它也没有困敌之效，敌人可以直接逃出去。厉元弘当初能成功，是因为那范围是在太大了，同时银城有城墙。 即便布置在城内，也必须要覆盖整座城池，否则敌人有逃亡的空间，最终造成不了什么战果。除了厉元弘，其他阵法师还真难以布置出这样巨大的一个阵法。 更何况，布阵所需要的灵石太多了。有那么多灵石，做点什么不可以，非要布置一个成功机会渺茫的阵法？ 最后，城内的百姓怎么办？一起被烧死吗？ 当年月国银城处在和草原国的边界上，数百年来，那里一直就是一座军事重城。尤其草原人本就是杀光抢光的作风，导致那里本就没多少普通民众居住。战事一起，更是全部远远迁到了内陆腹地。 但是，这一次城内五十万百姓，以及余下的十余万龙燕大军根本没能撤出去。 所有人却第一时间相信了这就是天火大阵，而且很可能是厉元弘那个级别的天火大阵。 原因无它，林四的聚灵阵才刚刚传遍全大陆。现在每个人提到阵法时，首先会闪过的便是林四慕哲平厉元弘这几个名字。 厉元弘布置过天火大阵，他的传人林四慕哲平，应该也会吧？ 更何况，林四曾经就帮助过龙燕不是吗？难道这次是他来了？神炎大军和门派高手根本无法确定，他们只是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但范仲远和沙承运颜越等人却很清楚，这不可能是林四的手笔。 提前布阵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他提前几天乃至几十天就来了，不可能见都不见他们一面。 而最后，他也不可能会让城内五十万龙燕百姓为这个阵法陪葬！ 是的……陪葬！ 当沙承运得知这是天火阵，得知这阵法很可能会坑杀神炎数十万大军后，心内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只有愤怒！ 地面的石板已经渐渐变得滚烫，而这还只是开始。 襄兰城四面城墙内围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火海，而火势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城内蔓延。这大火，根本没有给人以逃生的机会。 他听到了无数的哭喊之声，那是来自于龙燕民众的。 这场城内的大混战之中，部分民众只敢藏在家中，生怕被战争波及。但也还有更多的民众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或农具加入了巷战，他们同样给神炎大军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他们之中许多人不甘做亡国奴，他们宁愿和神炎人同归于尽。哪怕他们实力孱弱，在临死之前也拼了命的要咬神炎人一口。 但现在，他们这个愿望被天火阵烧毁了…… 许多人身上突然腾起了火焰，许多人身边被大火包围。 地面，屋墙，大树，桥梁，桌椅，瓦片，泥土…… 几乎能够看到的东西，都会被那大火点燃。 这，就是天火阵的恐怖之处。 沙承运是破境修行者，只要逃得快，他还是能够有机会冲出火海的。然而除了那灼热之外，他还感到了一阵阵胸闷。 他能呼吸到的气体已经越来越稀薄了，每一次呼入内腑的气流都带着滚烫，如同要将他的心肝脾肺全部烧毁…… 那些门派修士早已放弃了和他们的战斗，他们发了疯的向着南门之外逃去。他们知道，如果逃得慢了，他们这些高手也会死。 沿途他们看到了无数人被大火吞没，倒在地上，或被烧死在家门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画面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他们很快冲到了南门之处，城门早已被轰穿了，然而出路却也断绝了，南城的城门已经被外面的高真大军彻底堵死。 无边的箭雨从城门外向里面倾泻着，整个门洞附近血流成河，没有一个人能冲得出去…… 是啊，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高真人现在只是在尽量扩大战果。 无论神炎士兵，门派高手还是龙燕士兵，在出城时都会迎来同样的‘待遇’——被射杀，被围杀。 城内已经是一片火海地狱，而城外，则是刀山箭雨，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活路。 那些门派弟子们哭喊着，嚎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不想就这么死去。即便有了死的觉悟，也应该是战死，而不是悲惨的被烧死。 沙承运却生不出一丝快意，纵然他们原本是自己的敌人。 他知道，这一战算是高真人大胜，这一战之后，襄兰城之外的百万神炎大军，能剩下十万就不错了。 然而，他们付出的却是十几万龙燕大军以及五十万龙燕民众的性命。 他们之所以抵抗神炎人，为的难道不是保卫龙燕民众不受欺侮吗？ 现在，又算什么？ 是了，他们是高真人，他们又怎么会在乎龙燕人的命？他们在乎的，只是高真本国不被战火侵袭罢了。 天火阵原本很难成功，但神炎人却还是中计了。为什么？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敌人会做这种事，想不到他们会那么狠，狠到泯灭了人性…… 他们这些留下的人，只是诱饵，引诱着神炎人放心大胆的进城。 他跟在范仲远身后冲上了南城的城头，此时的他，身上已经被烧伤了无数处，脑海已经变得昏昏沉沉。他甚至看到老天境那白须白发也被烧焦了，但他却仿佛永远都不会倒下。 可是，到达城头的那一刻，他还是涌起了一阵绝望。 下方是一片乌压压的高真大军，一眼望不到边。无数的箭支不断向着城头打来，迫得他们不得不出手抵挡。 城头上有许多人，这些人全是高手，不是神炎军中的，便是门派之中的。 他在踏上城头的那一刻，就看到有数百人直接飞跃下了城头，逃出了那片火海。但是，迎接他们的，除了射向高空的箭支之外，还有下方无数的刀枪剑戟。 那数百人，几乎是从跳下去的那一刻就陷入了重重围杀。 他们之中能活下来的，或许只有寥寥几名天境高手。 他很快看到附近十几名龙燕军中的同僚跳下了城头，然而在那一刻，他们同样直接被箭支射杀在了高空。 高真人，完全就没有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的打算。 猛然间，他竟在下方的大军之中看到了关瑞的身影。 他身后还有上万龙燕亲兵站立着，原来，这计划，他也是参与者啊…… 是了，他毕竟是主帅，这一战若是没有他点头配合，高真人又哪里能够避开所有耳目在城内布下天火阵？ 然而，他是疯了吗？竟然白白让十几万龙燕士卒送死。当他们都死光了之后，即便打退了神炎人又有何意义？ 啊，或许在他眼中，他们迟早都是会死的吧？还不如死得更有价值一点…… 耳畔忽然传来了范仲远那苍老的吼声：“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离开龙燕，不要再回来！去月国！他不会像下面那些畜生一样对你们！” 他和颜越豁然一惊，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但还不等他们开口说什么，自己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被老天境提着飞了起来。 结界的光芒闪耀在高空，那一瞬间不知有多少箭支射向了他们。 不知有多少箭支被结界延缓，被结界河流拨乱，但终归还是有一些临近了他们。他们很快就中了箭，但所幸箭支多半都已经因为结界而失去了力道…… 那结界的光芒横跨了三十丈，几乎是从数万大军的头顶上直接飞过。 然而，终归还是不够啊。 下方的高真大军实在太多了，数百丈范围内，依旧还遍布着无数的高真士兵与高手。 他们已经对着即将落下的结界举起了刀枪，下一刻他们就会直接对他们发起攻击。 他们落了下去，落在了人丛上方，他眼睁睁看着一柄泛着青色光芒的长枪扎穿了老天境的左脚。 沙承运的内心在滴血，尽管这一枪没有扎在他身上。 如果只是老天境一人，应该可以避开甚至击毁这一枪吧？可是，他的双手因为提着自己和颜越，以至于根本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血花飞溅，他们却没有落到地面。那结界踩着染血的长枪，再次腾空而起，带着他和颜越再次飞上了高空！ 随后再次落下，再次向前飞起…… 他们亲眼看着他一次次下方的刀剑劲气击中，亲眼看着他喷出一口鲜血。他将自己的护身灵力，都加持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当他们最后一次落下时，已经来到了数百丈外的军阵边缘。 意想之中的最后一次腾空却没有到来，老天境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飞不起来了！ “走！” 在跌入人丛之中的那一刻，他们身上再次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将他们的身躯带了起来，重新飞上了高空，而且飞得更高更远。 远到……足以让他们落入远方的山林之中。 “啊……”颜越在高空中痛哭失声。 是役，五十万高真大军以襄兰城为诱饵，直接烧死了八十万神炎大军。 其后，高真大军在车骑将军罗侯的率领下，直袭北面神炎大军营地，再斩二十万敌首。 此战，神炎大军损伤百万余人，天境高手战死五人，名将篇排名第四的神炎骠骑将军厉昊战死。 消息传出，天下皆惊！ 第904章 大战的背后 龙燕王国朝汉城，这座方圆十里的边境城池，往年是龙燕对抗高真王国的堡垒，而现在则成了燕高扬这位燕王的国都。 城内聚集了数百万人，许多都是从龙燕北面一路逃过来的，这也让这座原本并不算热闹的边城显得拥挤而又混乱。 如此之多的人，并没有让这座城充满鲜活气息。谁都知道，这里很可能也会被攻打。 不过就在刚刚，捷报传了回来，似乎又让龙燕民众看到了希望。 昨夜高真王国车骑将军罗侯，率领襄兰城守军设下伏击，利用天火大阵一举歼灭了神炎百万大军。原本岌岌可危的襄兰城，再无任何危险。 而在那之后，罗侯连夜进兵，马不停蹄的挥军向西直击另一座被围的樊河城。 樊河城外的百万神炎大军是神炎将军侯坚统帅的，和襄兰城一样，这里也进行了数个月的攻防大战。 侯坚显然没想到自己后面会突然杀出五十万大军，在原计划中，高真和龙燕是不可能这么快有援兵的。 而即便会有援兵，也会被神炎前方的探子提前探知消息。 面对五十万高真大军，腹背受敌的侯坚只能仓猝迎战。而就在此时，樊河城门大开，高真征东将军单承业率着四十余万高真大军以及二十余万龙燕大军杀了出来。 两军前后夹击，毫无准备的神炎大军损伤惨重大败亏输。 侯坚大军一溃千里，最终只带回了六十万大军，并且退到了北面千里之外的青安城。沿途占据着城池据点的神炎人，面对高真大军时，几乎是一触即溃望风而逃。 就在朝汉城民众得知昨夜一战消息的时候，神炎丞相魏仲亲自坐镇，宓元韵古子翰楼海等人正在攻打的抚安城也终于得以解围。 由于厉昊战死，侯坚败退，这一百三十万神炎大军最终只能暂缓攻势，退到后方，以免被高真龙燕联军夹击。 这是自从林四离开之后，龙燕再次取得的最为辉煌的战绩。 因为这一战，龙燕收回了襄兰城北面的四座城池，终于又一次有了反攻的迹象。 朝汉城内爆出了震天的欢呼声，无数人欢欣雀跃甚至热泪盈眶，他们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几年前得知库宁城大军反攻的时期。 那时候，他们也以为龙燕将要亡国，然后就突然看到了击败神炎帝国的希望。 但可惜，最后因为林四的私自离开，而导致了战线崩溃。 是的，现在龙燕的国王的燕高扬，也无法抹除他当初的战绩，毕竟天书策都有记载。但却可以在林四离开龙燕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在龙燕官方宣传下，林四是因为不满平江王的王爵以及天机将军的封赏。他的胃口太大，他想要南浑江北数万里龙燕疆土，最终没能得到满足。 最后不顾燕高扬的苦苦挽留，执意要离开的。 他在龙燕民间的风评，并不算多么好。 支持他的人，并不太相信官方的辞令，而即便是真的，他们现在也觉得没什么。龙燕现在都只剩几千里疆土了，如果当时答应了他，并且真能打退神炎人的话，那龙燕现在起码还有南浑江南面的四五万里疆域不是吗？ 而反对他的人，则认为他是个贪婪无耻趁火打劫的小人，纵然再会打仗，也无法得到他们的尊重。他们甚至认为铁竹城大败，就是因为林四离开，导致了军心不稳。 这一次，他们终于又看到了击败神炎人的希望。 现在高真和龙燕大军加起来将近两百万，总兵力已经和神炎大军持平。 纵然神炎帝国远比他们强大，国内还能随时调来更多大军，也需要很长的时间以及不小的代价。这场侵略战争，对于神炎帝国本身而言，也有着不小的压力。 一鼓作气继续打下去，他们或许真有希望再次将神炎人打回南浑江北，甚至打到龙燕北端，彻底收复他们的家园。 一时间，高真将军罗侯的声名如日中天，瞬间就盖过了曾经的林四。 街道上，人人载歌载舞，喜笑颜开，他们期盼着下一次捷报的传来。几年前那支库宁城大军，不就是这样的吗？一旦开启了胜利之路，便会一直赢下去…… 朝汉城正中心，原本的城主府在半年前已经被推倒扩建，变成了一座崭新的小型王宫。 燕高扬刚刚在自己的王宫内结束了今天的早朝，他并不是个懒惰的国王，自他上位以来，每天都会从早忙到晚，从来没有贪图过一刻的安逸。 刚刚的朝会上，许多大臣同样是喜形于色，但燕高扬以及他的丞相和大将军却高兴不起来。 是的，这一战是胜利了，但也掏空了龙燕最后的家底。 燕高扬很清楚襄兰城是怎么赢的，那一战是经过了他的同意才进行的。为了布置那方圆五里的天火阵，他将龙燕国库内最后的四万多颗灵石全部贡献了出去。 除了会立体阵法的厉元弘，以及能制造印力魔核的林慕二人，其他人布置这种大型阵法，只能用海量的灵石，繁杂无比的阵图。 若是襄兰城的范围再大个一两里，或许那阵法只是个笑话而已。因为那些高真的阵法师根本布不出更大的阵法了。 灵石被掏空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麾下的龙燕大军，已经所剩无几了。 襄兰城的十几万龙燕大军最后仅存早早随着关瑞出城的一万余人，几乎算是全军覆没。 燕高扬当然不想他们死，哪怕范仲远和沙承运等人都是支持林四的人，他也不愿意他们就那么死掉。无论如何，那些人都是为他的龙燕而战的，他们已经算是他最后的力量了。 只是，他们不死不行啊…… 如果没有十几万大军挡在城头，其余五十万大军又怎么能悄悄撤出去？而神炎人又怎么会中计？天火阵又怎么显威？ 现在樊河城与抚安城的龙燕大军，加起来已经只有五十万了。 这是龙燕王国最后的军队，这么点大军，就算最后打退了神炎人，这龙燕王国还会归他们吗？ 只是，纵然明白这一切，他燕高扬有选择吗？ 这个计划，是高真人想出来的，而他只能配合。否则，一旦高真人直接撤出战斗，龙燕下一刻就会亡国。 只要能打退神炎人，最后即便是在高真人的挟持下做个傀儡国王，也比流亡别国，亦或直接被神炎人杀死要好啊…… 曾几何时，龙燕王国是排名大陆前五的强国。曾几何时，龙燕王国有着数百万控弦之士。曾几何时，高真王国根本没有被燕高扬放在眼里。 他忽然想起了林四，心内第一次生出了无法抑制的悔意。 …… 当林四得到襄兰城战报时，罗侯已经天下皆知了。 虽然他原本就是高真的车骑将军，算是早有声名，但在这场波及整个大陆中部的战争中，他还是第一次‘崭露头角’。 襄兰城大胜，樊河城大胜，千里追击…… 事前所有人都以为龙燕的败亡只在旦夕之间，他们最多再坚持几个月就会彻底亡国。 然而那一夜的战斗，却颠覆了所有人的猜测。 这一夜之间，这名高真将军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已经有无数人开始将他和当初的林四宓元韵相提并论了，甚至有人认为他比那两人更出色。 因为他斩杀了名将篇排名第四的厉昊，这岂非证明他至少能排到第四位？ 人们对那天火阵津津乐道，对那诱敌伏击的战术叹为观止，对那连夜奔袭驰援樊河城的果决拍案叫绝…… 现在随便在大陆中部找个对战争有所耳闻的人，都能滔滔不绝形容出这一战有多么精彩，多么难得。 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那一夜襄兰城内死了五十万龙燕百姓，死了十几万龙燕士兵。而他们，全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中的。 如果他们此时去到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襄兰城看看就会彻底明白，那一战背后究竟还有些什么。 林四没有亲眼见到那一战，而龙燕高真对外宣传的战报之中，也没有提及那一夜襄兰城内的惨况，大量的笔墨都花在了神炎有多大战损之上。 然而，那背后的东西，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他很清楚，这种战术看起来精妙，但想要实现的条件却极难。敌军径直入城后，并不一定会将百万大军全部开入里面。 提防埋伏，是每一位主将本该有的指挥素养。即便神炎人久攻不下，已经渐渐变得急躁，变得迫不及待，可如果城内民众全部撤光，还是会让对方马上生出疑心。 而本方大军想要全部提前撤出城外，避开天火阵，那也是不可能的，必须要有人殿后拖着敌军的脚步。 这个计划的成功，可以说是建立在自己人的尸骨上的。 曾经林四也想要将沧城数十万人坑死，但他终归也没有狠到这种程度。 沧城人当初是拖他后腿，卖他的情报，希望他打败仗的。他那时候，并没有把那些人当自己人，而是将他们当成了敌人。 可襄兰城那一战，城内应该都是誓死抵抗神炎大军的龙燕人吧？ 第905章 普通人 对于罗侯，林四并不了解。他现在最为看重的人，反而是宓元韵。 哪怕他花了三个月都没能攻下抚安城，显得有些名不副实，但林四却敏锐的注意到了许多东西。 神炎分兵进击三城时，厉昊麾下足有一百七十万大军，侯坚麾下则有一百五十余万，而宓元韵所在的那一路，只有一百四十余万。 当时他们三人分别攻打的襄兰城、樊河城、抚安城内，分别有守军九十五万、一百万、一百二十万。 可以说，这一开始的分兵，就显得不太合理。宓元韵所攻打的抚安城，守军实力最强，而他这一路的实力反而是三路之中最弱的。 当然，这种分兵方式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比如厉昊集中优势大军攻打龙燕最弱的一点，这样有利于尽快拔除龙燕的一颗钉子。 厉昊三个月没能打下襄兰城，倒也不算太过稀奇。虽然他的兵力比城内龙燕高真守军多了将近一倍，但攻城本就很吃亏。 这种规模的攻守大战，打上一年也不算多么稀奇。 可稀奇就稀奇在三个月后，厉昊的一百七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一百二十万，侯坚的一百五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一百万，而宓元韵的一百四十万大军居然还有一百三十万。 也就是说，三个月的攻城，厉昊和侯坚都战损了五十万，宓元韵则只战损了十万人。 如果只看战损，或许有人会认为这是宓元韵进攻不积极的造成的。 但事实上，他们的战果却是恰恰相反的。 三个月时间，厉昊歼敌近三十万，侯坚歼敌三十五万，宓元韵歼敌四十万…… 这战果看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攻城的损伤比守城更大，这算是常识。纵然神炎方面占据着高手的优势，也不可能在攻城时，仅以十万人的代价消灭对方四十万人。 林四自问，换作自己去攻城，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结果。 任何人在猛攻一座严防死守的城池时，都无法避免沉重的伤亡。 宓元韵之所以能创造这样的奇迹，只是因为他在一个多月前，曾经设计将城内的龙燕高真联军引出来过一次。 他能引出龙燕高真联军，也不算太过奇怪。 其一是因为他这一百四十万大军，相对于抚安城的一百二十万守军而言，实力相差并不算太大。双方即便是在野外正面交战，胜负也不会是一面倒。 其次，当时围城两个月的他，做出了转移支援樊河城的假象，结果抚安城内的龙燕高真守将信以为真。匆忙带兵出城向东支援樊河城，生怕那里沦陷。 哪料到宓元韵竟然是打着伏击的主意，那场伏击战，如果不是高真龙燕的主将见势不妙撤退及时，恐怕最终就不会是损伤近四十万人那么简单了。 尽管宓元韵此计看起来像是投机取巧，而之后由于抚安城一直严防死守，他再也没有找到什么机会，但林四对这个人却极为重视。 林四真正知道宓元韵这个人，其实还是一年前回月国王宫的事情。 在那之前，他并没有看过天书策，对于大陆中部的许多消息也是一无所知。 对于这位曾经与自己交手四次的对手，他竟然是懵然不知。 而也是那时候开始，他才知道，原来当初库宁城外暗中分兵聚兵的人，勒河城看破自己城外空虚，并且看破南面伏击，最终果断选择渡江北去的人是宓元韵。 无论月山还是月国那些大臣都认为林四排在宓元韵之下，是委屈了他，因为他几次和宓元韵交锋都赢了，而大陆上持着这种看法的人也数不胜数。 但林四明白，自己几次胜利都颇为冒险，也有些侥幸。 库宁城是利用了防护罩这个别人没想到的地方，伊平城时，宓元韵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撕开防护罩。仙江城时，自己赌了一次，最终赌赢了。 最后的勒河城，因为他的存在，自己也没能取得预料之中的战果。 这个人，相当的不简单啊！ 对于天书策将他排在自己之前，林四本人倒是不太在意。他很清楚，也许下次和宓元韵交锋时，自己不一定能赢。 他知道，随着厉昊身死，侯坚败退，宓元韵很快就会重新上位了。 魏仲会全力支持他，而现在神炎国主只要不是太昏聩，就应该知道谁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主帅。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和宓元韵还会正面交锋吧？ 现在全大陆都沉浸在罗侯那辉煌的大胜之中，谁能注意到宓元韵？他的战绩早已被人忽视。 但是，林四依旧不认为罗侯能击败宓元韵。在他看来，将来神炎帝国迟早还是会打到东南域来。 罗侯那一战在许多人看来精彩绝伦，但在林四眼中，还是有着不少缺憾。 樊河城内外夹击侯坚时，竟然还是让对方跑掉了六十万人。而在对方逃离之后，竟然忘了分兵攻打抚安城。 如果当时罗侯分出五六十万大军去抚安城，和城内八十万守军也来一次里外夹击的话，那宓元韵很可能也会损伤数十万人。 可罗侯选择的是看起来豪迈无比的千里追击，甚至沿途还不断分兵占据城池据点。 在林四看来，将罗侯换成宓元韵的话，那一夜下来，只怕早就彻底抹除大战的悬念了。哪里还会有如今双方兵力持平的均势？ 而最后，神炎和碧澜这两大帝国的底蕴，根本不是赤楼乌夏龙燕高真这些王国所能比拟的。 开战至今，龙燕高真几乎是用上了一切可以用上的力量。而神炎，他们国内其实还能再聚集起近千万大军。 …… 他丢开那些写满了外界情报的纸条，忽然很想去外面透透气。 这战报，虽然胜利一方是龙燕，失败的那一方是神炎，但他却无法如意想之中那样高兴起来。 他总觉得心头有一片阴云堆积着，让人觉得憋闷无比。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此时他心内莫名涌起了一股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他甚至想要下一刻就带着月国大军东征西讨，摧毁眼前一切能看得到的东西。 可事实上，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想要征讨的目标。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抑着内心的躁动。他觉得这或许是体内那颗‘魔核’又在影响自己了，于是他来到了外面。 他很快来到了街上，也很快被那些民众看到。 并没有多少人围上来，人们看到他之后，只是不自觉的露出了亲近的笑容。 许多人很自然的和他招手打着招呼，看起来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什么大人物。他在这明城已经住了一年多，出现在这里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更何况，他们已经渐渐熟悉了他的一些脾性。至今他们还没见过比他更好脾气的‘大人物’，在他面前根本不存在什么说错话会冒犯他。 他比许多人更会开玩笑，和每个人都能聊上几句，无论是夸赞还是出丑都浑不在意。他也会有不要脸的时候，也会有使坏的时候…… 在他身上，他们实在看不到多少特别的地方，更谈不上什么敬畏与惧怕。 他们知道不久前他刚刚斩杀了大陆第四高手应海天，那时候他们为之感动，为之震撼，为之自豪。 那时候，他在他们心目中重新变成了天神般的人物。 可是短短几天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办法继续用那种眼光看待他。他身上的光环，褪去得太快了，总会让人忍不住生出他只是个普通人的感觉。 在他们看来，或许自己是忍不住将王子殿下当成自己的家人了吧？ 路边一家酒楼的掌柜原本正在坐在门边捻着胡须晒太阳，远远看到他之后连忙从躺椅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 “殿下殿下，我又研制出了一道新菜，还没吃饭吧，我老徐今天亲自下厨……”他一把拉住了林四的手，就往那边拽。 林四尴尬挠了挠头：“没吃没吃，不过今天出门忘了带钱……” “那有什么关系？我还信不过你吗？” “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林四咧嘴大笑，表情转变之快，让人怀疑他是否早就在无耻的等着这句话一般。 “殿下，殿下诶……”他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嘹亮悠长而又婉转的喊声。 听到这声音后，他连忙将头偏向了一旁。他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属于徐记酒楼不远处的醉芳院汤二娘。 他这明城，自然是有青楼的。这种事情，在这个大陆很是普遍。他手下那些人有不少都光顾过这里，虽然一个个都自以为做得隐秘，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不过，他自己自然不会进那里。否则下一刻，若若恐怕就会直接拉着唐小芷杀过来了。 “这条街你每一家都光顾过了，唯独我们醉芳院……唉！”那汤二娘语带悲戕，仿佛被伤透了心。 林四心内暗暗腹诽，唐小芷是自己女人这件事，可以说是全月国皆知了。这老鸨明知自己有了女人，而且还是未来的王后，竟敢公然拉自己去那里，简直是荒唐至极。 自己这个王子，是不是做得太没形象了点？ “殿下，殿下，上来玩玩嘛！” “是啊是啊，我们不收钱……” 楼上那些闲着的青楼女子似乎是听到了下面的动静，一个个跑到了楼台上嘻嘻哈哈地挥手招呼起来，仿佛只是为了好玩。 林四连忙加快了脚步落荒而逃，他的口才确实是一等一的，但在这种场合，终归还是有些‘势单力孤’。 尤其那些青楼女子一个个大胆豪放无比，他在这方面的‘战斗力’还不如她们。更何况，有唐小芷在明城，他也不敢当街疯言疯语放浪形骸。 他身边的徐掌柜已经和汤二娘展开了隔空骂战，一时间好不热闹。 类似的场面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林四的表现完全就没出乎众人的意料，一时间整条街都传来了哄笑声。 他心内一点都不恼，只觉得很是无语。 他能感受到，当自己溶入这平常生活之中，被周围人当成普通人之后，体内那属于源珠的气息便越来越明显，早已超过了他被琴英所伤之前的状态。 它仿如初生的禾苗，林四几乎是每天都能感受到他茁壮成长的欢欣。 第906章 哀伤 在林四看来，只要能够继续这样平静的修炼下去，再过个三五年，自己应该就能解决天印内琴英留下的问题了。 神炎大军虽然迟早能够打过来，但以现在的情势来看，三五年时间应该还是要的吧？毕竟他们之中还隔了一个高真和一个乾蓝王国呢！ 他并不着急，他相信自己到时候能以最强的状态去迎接挑战。 于是他越发的心平气和，他甚至生出一股错觉，终有一天，自己或许能和这个世界直接对话吧？ 直到某一天，他见到了从襄兰城而来的沙承运和颜越。 他心内的担忧终于化作了现实，当初从库宁城便一起并肩作战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只剩下这两人了。 他终于也知道了襄兰城那一战的详细过程，和他推测的几乎一样。没有料到的，就是用来殿后的是龙燕那十几万大军，而且他们事前毫不知情。 更没有料到，范老竟然战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当沙承运和颜越泪流满面的说起老天境带他们跨越敌阵的情形时，他已经无法继续再听下去。 他想起了和那位老人在客栈初见时的情景，想起了他在库宁城内对自己的无私指点，想起了他在仙江城时拍着胸脯说自己二人是他的小兄弟，想起了他在勒河城外为了维护自己而当面痛骂燕高扬…… 在他内心，他就是一个如亲人一般的长辈。虽然偶尔会口无遮拦，但却永远都会将他们这些小辈护佑得严严实实的。 他一直盼着某一天能再见到他，又盼着某一天他能来到月国。 他不知不觉站起了身来，不知不觉拿起了身边的大剑，不知不觉踢断了前方脚下的门槛。 一道身影拦住了他，是慕哲平。 “你要做什么？”他认真的看着林四，眼内含着的是严肃。 “杀人，报仇！”林四的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看着脚下的路。 说完这四个字，他便直接绕开了他。 但紧接着，慕哲平便再次拦在了他面前。 “你要杀谁？罗侯？关瑞？” “你既然知道，就不要拦我！”他很明显已经处在了暴怒的边缘，哪怕语气已经尽量的平静。 “你拿什么杀他们？他们身边有千军万马！” 是啊，如果那些统兵大将有那么好杀，宓元韵这种人早就被杀了，毕竟交战双方并不乏天境后期高手。 “那就带着千军万马去杀他们，砍下罗侯和关瑞的人头，摆在襄兰城头。”他缓缓抬头，深深看着慕哲平，嘴角忽然溢出了一抹怪异笑容：“你说……如果我和宓元韵联手，所谓的高真大军……能撑过三天吗？你觉得，这个主意怎样？你也会继续和我一起的，对吗？” 后方的沙承运与颜越已经失声，就连聂河都是一脸愕然。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他们却能听出其中意味着什么。 那代表着，林四将会率领月国大军，直接横跨南齐乾蓝，进入高真，随后一路打到龙燕南面。 范仲远是死在高真人手中，那他的敌人，自然是高真人。那计划，既然关瑞也有份参与，那他的敌人，也还包括燕高扬。 “帮着神炎人，打龙燕和高真？”慕哲平的眼角不自觉的颤了颤。 “哈！有何不可？不是都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仇敌，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吗？”林四嘿然一笑，此时的他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 慕哲平显得无比的冷静，面对这样的林四，他只是淡淡道：“帮助侵略者？你不是最痛恨这种事吗？” 林四没有回答，此时的他，又哪里有心情去辩什么大道理？如果面前站的不是慕哲平，或许早就被他一把挥开了。 “你不想为范老报仇吗？你忘了他对我们的指点之恩吗？你忘了他是怎样维护我们的吗？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他一脸的失望，眼内甚至有着一抹痛心。 慕哲平的声音突然提高了数倍，他大吼了一声，打断了林四的指责。 “我没有！我没有忘！”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整个人突然从极度的冷静变得极度的癫狂。 他挥舞着手臂嘶吼道：“我没有忘记！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刻，我一点都不比你好受！我恨不能亲手撕碎那个罗侯，恨不能杀光那些高真人！我才发现原来我在乎的不止是身边几个人，才发现我也会为这个世界的人哀伤了！” 他的表现，让林四都愣了愣，他后面那句话，或许也只有林四能听得明白。 他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泪光。 “那我们一起去，好吗？”他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 慕哲平惨然一笑：“呵！去报仇？我也想！但你忘了范老那么多年是在和谁作战吗？你觉得他内心真正的敌人是谁？你要推翻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吗？” 林四的手不自觉的松开了。 后方的沙承运和颜越缓缓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并没有说一句话。 他们都明白，慕哲平说得没错。 相比出卖自己，杀死自己的高真人，老天境更恨的人，是神炎人。 因为他们抢占了他们的领土，毁掉了他们的家园，杀死了无数龙燕士卒，害得无数龙燕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害得他们被人奴役，害得龙燕就快要亡国…… 如果没有神炎人，根本就不会有那场战争。 他最大的愿望，只是杀死更多神炎人。 他应该，是希望燕高扬能借着那场胜利收复龙燕的吧？如果可以，他或许更希望林四能帮助燕高扬吧？ 如果林四转头去和神炎人合作，即便为他报了仇，他九泉之下，应该也不会瞑目吧？ 院落内寂然无声，就连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聂河也默默垂下了头。 …… 明明想要做点，却什么都做不了是很痛苦的。 林四和慕哲平那天的争吵并不算什么，他们的默契太深，简直就像是一个人的两面。几乎是当场，彼此就感受到了对方的歉意。 然而，自那天之后的许多天，林四一直都无法再真正高兴起来。 沙承运和颜越被安顿在了明城养伤，他安排了不少人照顾他们，也为他们介绍了许多这里的‘新朋友’。 他们和那位老天境曾经的一些经历，很快就被身边许多人得知，但他们不知该怎么开解他。 就连唐小芷，也不知道。 她和林四在十几天之后，再次悄然离开了明城，随后一路长途跋涉，来到了东面的青川。 这次的行程是她提议的，她曾经记得，他说过自己很向往从未去过的大海。 她希望海水能帮他荡涤心内的阴郁，能让他尽快开心起来。 和草原国不同，青川终归是人烟密集之地，他们沿途只能是风餐露宿，否则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一个月后，他们终于到达了青川某座海边小城。 他们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沙滩上，看着搁浅在岸边的残破船只，看着被阳光晒得干枯的渔网，却并没有多么失望。 他赤着脚在沙砾上疯跑，一直冲到了带着泡沫略显浑浊的海水之中，仿佛真的忘却了一切烦忧。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坐在岸边的地上，托着腮笑吟吟的望着他在海水中翻腾。 她听到了他的喊叫声，也终于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此间这海天相接的景象，似乎真的让他抛开了一切。 忽然她看到他从那海水中跃了出来，随后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冲到了自己面前。 还不等她有反应，身子便是突然一轻，被他直接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她惊叫起来。 “哈哈！当然是一起下去啊！”他咧嘴大笑地抱着她冲向了海中。 “啊，不行，我不会游水，还有我的衣服……” “马上就会了！”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终于回到了岸边。 在一座大石的遮挡下，他们避开风生了一堆火，坐在地上烤着刚刚的湿衣服。 浑身湿漉漉的她气愤难平，正在恨恨不已的捶打着他，以此报复他之前的举动，而他只是一边努力躲闪，一边哈哈大笑。 他们在这里的第三天傍晚，终于有几位渔民出海归来，正好回到了这里。 两人并没有刻意避开那些青川渔民，林四甚至很自然的上去挥手同他们打着招呼，饶有兴致的凑上前去观看着他们的收获。 只是，他这举动却没能迎来热情的回应，那几名渔民之中，显然是有人从幻影阵上见过他模样的。 他们竟然直接丢开了船只，一个个尖叫着疯狂的向着四面逃去，仿佛他是一个会吃人的恶魔。 林四一脸惊愕的挠了挠头，身后传来了唐小芷夸张不已的嘲笑声。 在青川，林四可没有多好的风评。即便当初天河国那些事情不会被民众所知，他在圣山之战时，可也还是杀过青川队员的。 而青川官方对他的形象也进行了一番丑化，将他描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战争狂人。 在这些民众眼中，他可是见到青川人就会杀的魔头。 他们的到来，也终于不再是秘密。后方那座小城内所有人很快都知道了林四的到来，于是这一夜他们再也没能得到一丝平静。 这一夜，小城内不知多少人彻夜未眠，生怕迎来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而在海滩后方一两里处，也不知有多少人小心翼翼的遥遥望着两人的身影。 他们拿着铁叉和木棒，似乎想要筑起一道守卫城池的‘防线’。 第907章 成亲？ 林四当然不会对这些青川民众动手。 事实上，即便是青川大军，只要不对他发起攻击，他也不可能会出手。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次的旅程该结束了。 继续在青川呆下去，只怕过几天真会有大军开到这里来。 望着依偎在自己怀中，不知不觉睡过去的伊人，他心内涌起了一抹浓烈的充实与满足。 是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望着那满天的辰星，他一时间仿若失神。 虽然一直没有闭眼，但他却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直到遥远的海面上泛出粉红和金黄的色彩时，他才犹如大梦初醒。 他轻轻摇了摇她，却见她只是不自觉的蠕动了一下嘴唇，却并没有醒过来。 看来这几天，她也玩累了吧？ 他正打算继续摇晃她，抬起的手却又忽然放下了。 他向着左右偷瞄了几眼，随后又暗暗好笑，自己这又不是做贼。 望着那带着恬静气息的美妙小脸，倾听着她微不可闻的均匀呼吸，嗅着她身上无比好闻的气息，他缓缓俯下了脑袋，向她的樱唇凑了过去。 虽然平日里和她的嬉笑打闹不知有多少次，但类似此时的举动，却还是第一次。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甚至天真得有些可笑。 为此，他都不知被聂河等人嘲笑过多少次了。 嘴唇终于碰触到了一起，在感受到那一抹柔软的时候，他闪电般退了回来，生怕她会突然惊醒。 他的心砰砰砰剧跳起来，这种事对他而言，简直要比打仗紧张一百倍。 但旋即，在发现她根本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之后，心内的冲动又一次如魔鬼般泛了起来。 这一次，他甚至将自己的神识感应扩散到了身后数百丈之外，就连后方那些早已睡过去的青川民众，乃至前方海水之中的蚌壳都全都在他意识倒影之内。 在发现不可能会有任何意外因素介入之后，他收回了神识，再度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 唇上传来一阵酥麻，但更多的则是温润。 这种感觉，让他忍不住兴起了更多的冲动。不过他终归还是很清楚，现在不是该做某些事情的时候。 他努力下定了决心，才再度摇了摇她瘦弱的身子。 “怎么了啊，这么早就叫醒我，讨厌……”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囔着抱怨起来。 不过很快她便被远方那海面上那万道金光所吸引。 “哇！好美！”她那一丝小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叹与欣喜。 她忍不住站起来，张开双臂，仿佛是要拥抱那初升的太阳。 他们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深红但并不刺眼的光芒渐渐照亮整个天际，挽着双手的两人一时间都忘了出声。 蓦地，唐小芷的耳畔忽然响起一句让她猛然一惊，却又等待了许久的话。 “我们成亲吧！” “你，你说什么？”她再也不复往常的伶牙俐齿，此时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林四有些艰难的摸了摸鼻子，刚刚那句话，是他憋了许久，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又尽量以不经意的语气说出的。 没想到，唐小芷竟然还要他再说一遍。 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又哪里还能继续犹豫下去？ 说实话，他们认识已经五年了，水到渠成都不知多久了。在周围许多人眼中，他们早就已经是夫妻，只是没有走到最后那必经的一步而已。 林四已经二十岁，而唐小芷已经二十一了。在这个世界，十六七岁成亲都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咳，我们一起也好几年了，继续这样拖下去也有些不像话。我觉得，也该到成亲的时候了，你觉得呢？”他努力寻找着理由，仿佛要证明刚刚那句话不怎么丢脸，而是理所应当的。 唐小芷先是一脸讶然的望着他，似乎很奇怪这个木头今天怎么突然开窍了。片刻后，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娇媚无比的笑容。 “好啊！” …… 他们已经决定，回去后就将这个喜讯告诉所有人。 然后就择日大婚，不过婚礼恐怕要放在弦城了，毕竟林四可是月国唯一的王子。 他的婚礼，月山是一定要在王宫亲自主持的。 到时候，就把身边认识的人都请过去吧。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开始盘算着到时候要邀请哪些人。 唐父唐母，老慕，聂河一家，扶摇扶薇，容叔，青姨，郁荼古卿巨垒等北谷族人，叶弘薛尘等军中将领，唐家的一些远房亲戚，北疆封地的一些官员，学园之城时的一些同学，明城认识的一些熟人…… 两人一时间倒是罗列出了一大堆人选，沿途讨论得兴致勃勃。此时的他们，心内已经被无尽的喜悦与甜蜜所填满。 青川人并没敢派兵拦阻他们，上陵三鬼斩杀十绝剑神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天下。青川人纵然再不想看到他活着，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这场预想中的婚礼，在他们回到明城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了。 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了北疆，让他们连将这个消息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 …… 他们这一来一去，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而就在一个多月前，北疆边境与南齐交界的汤城之外，一处仅有百余人的月军哨所被人袭击，近百名月国士兵被人残忍杀害。 事件并不止这一起，就在同一天，同样是与南齐交界的月国斛城以及芦城，也有两处月军哨所被袭击。 唯一不同的是，芦城那处哨所的月国士兵之中，有一人活了下来。 在经过了数日的抢救之后，这名身负重伤，失去了一只右臂的月国士兵醒了过来。 而他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南齐军偷袭了我们。” 事实上，事件发生在月国南齐边境，便已经让人将怀疑目标锁定在南齐王国身上了。 而当这名士兵的话传出去后，整个月国已经是一片沸腾。 几年前南齐人侵略月国的暴行尚未被人遗忘，而现在他们竟然再次杀戮月国士兵，这简直是人神共愤。 民间要求严惩凶手，为死去战士报仇；要求攻打南齐，让他们为现在以及曾经的暴行还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而月****中，士兵们同样是群情激愤，几乎是人人请战。 无需月山下令，东北，北方，西北三大兵团齐齐开拔，全都集结到了边境之上，只等一声令下，便有可能一道杀入南齐境内。 月国朝廷对此暴行表示了极大的愤慨与谴责，周边各国对此表达了极大的关注。现在的月国，因为月连山的出现，以及北疆封地的不断强盛，早就让青川草原天河等国坐立不安了。 而南齐方面，对于这等暴行则是予以了矢口否认。 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几乎没有谁会蠢到直接承认这种事情，除非南齐想和月国开战。 南齐国的否认，根本无法让月国民众满意，更无法让月国君臣就此偃旗息鼓。三路大军并没有丝毫退去的迹象，随时都有可能攻入南齐。 对于月国的大军压境，南齐国内也是连忙向着边境调集大军，同时向紫星赤楼等国发出了求救。 南齐国现在举国兵力只怕也不到一百万了，他们最终调集了八十万大军，屯集在了南部边境上，防备着月国大军入侵。 这一战几乎没有人看好南齐，一年前他们兵强马壮，尚且大败亏输。而现在月连山的大军经过聚灵阵的提高之后，东南域根本就无人可挡。 北面的紫星王国显然也看穿了这一点，他们可不希望个把月后南齐就被灭国，然后月连山的大军直逼紫星南境。 对于这位斩杀了应海天，同时在战场上至今未尝一败的月国王子，紫星王国现在哪里还敢小看？他们同样是如临大敌。 紫星六十万大军直接进入了南齐境内，六大天境高手，七十余名破境高手随军而行。 这种阵容，换在过往会让每个月国人绝望。但现在，他们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们有月连山殿下，有三英将和六骑将…… 他们知道，殿下他们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就在林四回到明城时，紫星大军已经开到了月国边境对面。 两军遥遥对峙，最近的地方甚至不过十里，几乎能够直接看到对方的军营。 一时间，双方的情势极度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林四很快得知了事件的始末，他很清楚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南齐人为什么要偷袭我们的哨所？”他皱眉不已，直觉感到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按理说，南齐人应该不敢做这种事才对，他们现在应该是生怕月国攻打他们吧？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下方的扬昱杜启以及樊星等几名将军便立即开口了。 “还能有什么？报复我们一年多以前的反击大战吧！他们当时死了太多人，会记恨在心也在所难免！” “是啊，南齐人真是活腻了！” “我们没打他们，他们就该自求多福了。竟然还敢挑衅，简直找死！” “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每个人似乎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南齐开战，这一幕让林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难道这些人都看不出这件事背后的蹊跷？ “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啊。按理说，南齐人不该这么愚蠢才对。” 场内终于有人说出了他的心声，而这个人正是扶摇。 只是，他的话却没有得到响应。 坐在他上首的扬昱一脸淡然的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南齐现在确实比我们弱，但不代表他们不敢挑衅我们。” “愿闻其详！”林四诚恳请教。 “殿下莫忘了，南齐背后是有人撑腰的。而龙燕的战争，也已经结束了。” 扬昱的话音一落，林四顿时想起了此次回到明城之后，所听到的另一个消息。 就在一个月前，神炎大军和高真大军在青安城一线展开了大决战。 而最终的结果，是神炎帝国大获全胜。 第908章 大会战 和林四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当厉昊战死，侯坚战败之后，宓元韵直接被魏仲强行提拔为了神炎大军主帅，并任二品征南将军。 为此，魏仲甚至当场斩杀了两名出言反对的神炎将军，哪怕侯坚一时间也再不敢发声，神炎众将更是噤若寒蝉。 宓元韵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神炎国内发出求援。 说实话，当时神炎大军的整体实力，其实还在高真龙燕联军之上。无论如何，他们有着门派的支持，占据着高手层面的优势。 而士兵的战斗力，也普遍都在高真士兵之上。 宓元韵求救的举动，未免有失堂堂神炎大帝国的脸面。不过在魏仲的支持下，谁又敢多说什么？ 此举很快就被对面的高真大军所知晓，一时间罗侯，关瑞，单承业等人也是惊慌不已。 他们很清楚，以神炎帝国的强大，再调个数百万大军过来，虽然不太容易，却也不是办不到。神炎帝国之前之所以没有倾举国之兵，只是担心碧澜帝国会趁虚而入罢了。 但是，这不代表神炎就真的不敢那么做了。只需再调集一百万人过来，高真大军就会再次落入全面的下风。 一旦等到神炎援兵到来，那这一仗也就更难打了。 当务之急，是要快点消灭掉面前这将近两百万的神炎大军啊。 而在另一方面，宓元韵开始命人向对面大军之中散播襄兰城一战的内情。 十几万龙燕士兵被当成弃子，五十万龙燕民众被活活烧死，这些事情其实一直没能传开。无论罗侯还是燕高扬都明白，这种事情一旦被挑明，势必会影响大军的士气。 甚至，可能会造成后方各城民众的强烈不满，他们会担心类似的遭遇某天降临到自己身上。 他们知道这一战的内情瞒不过有心人，一直尽力淡化着这个消息，将重点都放在了剿灭多少神炎大军之上。 但现在，宓元韵直接将这个消息大规模的对外扩散了出去，根本拦都拦不住。 短短几天后，就连燕高扬所在的朝汉城都已经传遍了高真人烧死龙燕人的消息，更何况是前线大军？ 此时前线一百九十万高真龙燕联军之中，龙燕大军可还是有着五十万人的。 这些人原本来自樊河城与抚安城，他们并不太清楚襄兰城一战的具体情况，只知道神炎人大败亏输，罗侯打得很精彩。 而现在，当他们终于得知了个中内情之后，可谓是悲哀愤怒至极。 没错，他们固然恨神炎人，固然希望多死一点神炎人。但高真人的举动，却不啻于在利用龙燕人的尸骨做他们胜利的垫脚石。 他们根本不是来帮助龙燕的，他们只是担心战火会烧到高真罢了。龙燕人的死活，他们根本就不在意！ 谁敢保证今后的大战中，高真人不会继续这么做？ 一时间，高真龙燕联军的军心极度涣散。消息传开的第一天，便开始有大批龙燕士兵悄悄脱下军装脱离前线，近十万龙燕士兵逃向了后方。 而留在军中没有离开的龙燕士兵，也和高真士兵展开了争执乃至打斗。 高真人已经一步步彻底掌控了这支大军，他们自然不会容忍其他声音。 罗侯下令斩杀脱逃以及打斗的数百名龙燕士兵，同时对剩余的四十万龙燕士兵严加看管，此举彻底点燃了剩余龙燕士兵的怒火。 虽然他们无法离开，但此时这支大军早已没有了丝毫战意。 他们现在不知道是该恨神炎人还是该恨高真人，他们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战斗。 后方朝汉城与樊河抚安城，已经是群情激愤，许多龙燕民众得知真相后，纷纷要求罗侯等人给一个说法。更有甚者，直接要求高真人滚出龙燕…… 然而，这怎么可能？ 燕高扬也无力弹压这种局面，他很清楚，这件事做得太过火了。 罗侯与单承业等人明白，如果不马上击溃对面的宓元韵大军，只怕他们自己迟早会先崩溃。 现在对面的神炎大军实力和他们相当，他们还有胜利把握。 只要击溃了宓元韵的大军，或许后方的神炎援兵见事不可为，也会直接退兵回国。 而除此之外，他们需要一场新的胜利来稳定军心。 但是，速战速决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必须要逼得神炎大军从青安城等沿线数城出来主动与他们交战。 如果只是直接攻城的话，死伤惨重暂且不提，半年之内都不可能结束得了战争。 因为这个原因，高真和龙燕联军一百九十万人分三路浩浩荡荡杀向了前线城池之外。罗侯和单承业并没有主动攻城，他们选择了在清安成外二十里处扎营。 随后，每天派士兵前去青安城外挑衅叫骂侮辱，只求能将神炎人激出来。 与此同时，罗侯悄悄派了二十万大军走小路绕过青安城，潜到了神炎大军后方，力图截断摧毁神炎大军的后方粮仓与粮草补给线路。 一旦神炎大军失去了粮草的来源，他们便只能选择出城迎战，否则不过十余天，城内神炎大军就会因为缺少粮食而不战自败。 神炎大军确实一直在坚守不出，相对于这几年的势如破竹无坚不摧，此时的神炎大军显得胆小软弱无比。 而高真大军则是气势如虎，强势逼人。 一时间，全大陆仿佛都看到了神炎这个庞大帝国日渐衰弱，日薄西山的一幕。 或许，如果不是魏仲以及中路军众将领的强烈支持，此时的宓元韵已经再次被一些神炎大将推翻了。 这一战，对他们而言是极度的窝火。他们也能看得出罗侯是在故意激他们出去，己方最好的选择还是拒城而守。 然而这要守到什么时候？他们可不是来守城的，他们是来荡平龙燕高真等国的。他们一直就在进攻，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三天之后，罗侯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前去截粮的二十万大军未能成功摧毁敌军后方的粮仓，更没有能够截断对方的退路，与他形成预想中的合围。 他截粮的打算，从一开始就被宓元韵提前料中。在他的大军尚未到达青安城之前，宓元韵便已经提前派了二十万大军在后方粮仓埋伏。 有心算无心之下，高真二十万偷袭粮仓的大军几乎是全军覆没。 罗侯心知不妙，现在看来，对方根本就是故意等自己来攻，等自己去偷袭。 继续强行攻城，只是在做无谓的死伤，与其如此，还不如先退回后方修筑防御工事，将神炎人死死拦在龙燕境内。 然而，就在他拔除营帐，打算退兵的那天，青安城的城门大开，神炎大军浩浩荡荡从城内杀了出来。 罗侯深知，两军平原野战，正面交锋，战况固然会激烈无比，但损伤却不会太大。 十万人与十万人在开阔地正面交锋，打到结束的时候，双方顶多只会死伤两三万人就了不起了。 战争中真正一战死伤数十万的，往往都是埋伏战，包围战，以及一溃千里的大溃败。 那种情况下，绝大部分士兵完全就是无头苍蝇，而且毫无斗志，只想着逃走，收都收不住。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回身应战。 而对方出城，原本也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画面。 两方排开阵型，很快双方四十万先锋军就迎面撞在了一起。 一场血战就此在青安城外的平原上展开，但战斗的结果却是大出罗侯的意料，高真大军竟然很快占据了上风，杀得强大的神炎先锋军连连后撤。 高真先锋将军见状径直杀入了敌军中军大阵，力图直接冲破神炎大军的中军，杀入青安城内。 罗侯终归是有一定才能的，只看这一幕，便心知有诈，连忙下令收兵。然而已经晚了，神炎大军左右两翼大军在古子翰与楼海的率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向着中路包抄而来，将高真先锋军的后路给断了。 而原先败退的四十万神炎先锋军则是突然掉头，再次杀向了高真大军。 罗侯见状，果断选择挥军向着神炎已经空虚的左右两翼包抄而去，力图从侧翼击溃神炎大军。 他的战术倒不能算错，甚至算是避实就虚攻敌之弱点。但就在他的大军刚刚出击的那一刻，后方却忽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无数神炎大军从高真龙燕联军的后方杀了出来，极目望去，只见后方铺天盖地的神炎军旗。粗略一数，竟然不下百万！ “樊河抚安二城已被攻陷！” “凡龙燕士兵，投降皆可不杀！” “尔等粮道已断，还不速速投降！” 天境后期高手蕴满灵力之后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座战场，罗侯闻言大惊之色。 这怎么可能？对面已经有了一百余万神炎大军，对方怎么可能还调得出百万大军？即便对方有这个兵力，百万规模的大军调动，本方又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而樊河抚安两城，自己并没有轻忽大意，一直都保持着畅通。就在今晨还收到了那边的情况！ 对方怎么可能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突然就打下那里？然后还一路杀到青安城？ 这一切，似乎根本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旋即，他就恍然大悟。 “这是对方的诡计！莫要中计！”他同样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了声音之中高喊起来。 是的，这是诡计。 后方那百万大军，恐怕顶多也就十余万人，只不过阵线拉得足够的稀疏，而军旗又特意增加了十倍…… 然而此时两军正在交战，谁又有闲情去查探虚实？ 樊河抚安二城，绝对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对方故意这么说，只是为了乱自己的军心！ 这种大会战，一旦军心被乱，士卒只想着逃跑，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大溃败！ 是的，罗侯并不是庸将，只可惜他能看穿这一切，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能。 打仗时，许多士兵完全就是凭着一腔血勇之气在战斗。而一旦见势不妙，逃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个时候，上级将军想指挥，也是无能为力。 第909章 战无不胜 给予罗侯真正致命一击的，是龙燕原本的安东将军，现在的征东将军吴伦。 吴伦之前镇守的是抚安城，他同样不算燕高扬的嫡系部将。当初他支持的也是大王子燕恪礼，因此并不太被燕高扬喜欢。 曾经他和关瑞一起分别攻打原浦和商平两城，结果双双受挫，随后燕高扬下令林四的库宁城五十万大军全部去商平城支援关瑞，却完全忽视了吴伦。 非但忽视了他，反而令他继续死守不退，和神炎大军周旋。 吴伦很清楚，在燕高扬心目中，自己也只是外人。他上次能坑死库宁城最后的那批人，下次很可能就会坑死自己。 燕高扬和关瑞的做法，让他心生寒意。而高真人这段时间的强势，也让他心内颇为不忿。 于是，当神炎高手的话语传出来的那一刻，他便直接选择了投降。 非但选择了投降，还命令麾下的三十万龙燕大军一齐投降…… 龙燕士兵这段时间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再打这一战，也不知道继续打下去有什么意义。 吴伦的命令一下，他们就非常干脆的放下了兵器，蹲在了原地。 他们倒并不是真的觉得神炎人有多么好，只是高真大军和罗侯的一系列所作所为，使得他们现在对高真人的恨意，已经快要超过神炎人了。 这一战从一开始，他们就没什么战意。更何况现在高真人很可能会大败亏输，既然吴伦将军都下令了投降，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好抗拒的。 原本正在冲锋的大军，突然停下了三十万人，等于是突然空出了一大块。 而再加上后方‘百万大军’的出现，所有高真士兵都知道，这一战输定了。如果现在不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近百万大军，就这样突然崩溃了。士卒四散奔逃，任凭罗侯如何嘶喊回追，也无法继续指挥调度这支大军。 所有人都恨不得再多生两条腿，跑得再快一点。 一场大溃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神炎大军在宓元韵的调度下，分成了五路衔尾直追，一路向南杀了下去。 到了这一步，神炎军中众将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他们很清楚，这一战，足以彻底灭掉龙燕。 吴伦的三十万大军没有受到攻击，宓元韵果然说到做到，放过了这支投降的龙燕大军。面对下马跪降的吴伦，神炎丞相魏仲没有命人捆缚他，而是亲自将他搀扶了起来。 后面的战斗没有多大悬念，高真大军一路溃逃，死伤无数，最终仅有三十万人成功逃回了高真王国境内。 他们仓皇关闭了高真边境数城的城门，做出了死守的姿态。同时，向高真国内发出了请求援兵的消息。 龙燕最后的樊河，抚安两城一触即溃，燕高扬与关瑞等人下令打开朝汉城的城门，同样选择了投降。 对于他们的投降，魏仲同样选择了接受。但最终如何处置他们，却还是要由神炎皇帝来定夺。 原本大陆排名前五的龙燕王国就此覆灭，让人唏嘘不已…… 在这一战之前，人们等待着的，是一场荡气回肠的龙争虎斗。谁也没能想到，这场大战会结束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现在再也没有人认为宓元韵不如罗侯了，在最新的天书策名将篇上，宓元韵已经排在了第四位。 甚至已经有一部分人认为林四同样比不过他，毕竟林四每次胜利，似乎都是依赖着伏击和埋伏，几乎从未有过正面的大规模会战。 而宓元韵此次胜利，却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大兵团对决。 许多人认为，当初和林四交手时的宓元韵尚未崛起，只是军中的参谋而已，所以没有得到尽情施展的机会，才会败给林四。 而现在，他已经有这个机会了。他已经彻底成了神炎‘军中第一人’，声威再也无可动摇。就连他身后的宓家，都因为他这个庶子的崛起而得到了神炎皇帝的器重。 对此，林四本人倒是没有多大看法。他不会看轻自己的对手，但也不会妄自菲薄，这种事情惟有在战场上打过才有用。 龙燕的灭亡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然而他不明白，这和南齐有什么关系。 神炎打下了龙燕，南齐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南齐无法从这一战得到什么好处，但他们的举动，却有可能是背后靠山示意的。”扬昱仿佛是看出了他心内的疑问，直接便给出了回答。 “你的意思是，神炎故意让南齐挑衅我们？”确实，南齐不敢不听神炎帝国的话，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不错。” “为什么？”林四只觉得无法理解。 “神炎和赤楼紫星，不想看到我们继续这样安静发展下去。聚灵阵给了月国质的提升，已经让许多人坐不住了。而偏偏我们一直按兵不动，这让有些人心内很是不安。” “难道我不打别人，反而是错了？” “在那些人看来，你现在不打，将来迟早也会打。与其如此，不如趁着月国还没有暗中发展到更加强大之前，尽早将你拖入这场大战之中。只要月国进攻南齐，紫星大军便可名正言顺开到前线。” 林四抽了抽嘴角，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这件事拖后再议吧，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他只感到一阵头痛，自己这样安安心心发展封地，也不可以吗？ 众人长身而起，扬昱最后还不忘劝道：“此事殿下需及早做出决断，此战无法避免。两军对峙，紫星人不会那么容易退回去的。” …… “你怎么看？”当众人全部离去之后，留在这里的除了林四之外，只剩下了慕哲平。 面对他的问题，慕哲平摇头笑了笑：“扬昱的理由有些牵强，神炎人确实忌惮我们，也不想看到我们继续强大。但按理说，他们应该是不希望我们攻打南齐和紫星的，除非他们有必胜的把握。” 林四微微点头：“确实，这件事，有可能会做的人很多。” “哦？” 林四目中闪过一抹狠色：“暗中派遣高手，化装成南齐士兵偷袭月国士兵，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青川南齐天河？” “这三国确实都有可能，他们想要挑起我们与南齐紫星争斗，看我们两败俱伤的可能性并不小。但除此之外，碧澜高真乾蓝等国，也有可能。” 慕哲平面上显出了一抹凝重之色：“你说得没错，我们一直没有加入对神炎阵营的征伐。碧澜阵营想要用这种手段拖我们下水，让我们和紫星王国全面开战，缓解他们的压力，可能性相当之大……” 林四脸上涌起一抹冷笑：“这幕后真凶，倒是打得好算计，嘿！” 月国士兵被杀这件事，显然是激怒了他。他很清楚，这些士兵只是某些大人物一次计划之下的牺牲品，他很痛恨这种事情。 他确实很想为那些士兵报仇，但问题是，‘凶手’究竟是谁，他无法确定。 贸然开战，只会便宜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这一战，谁最想看到？ 他脑海内忽然闪过一道霹雳，他想起了一个人——他的父王月山。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可置信起来，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他宁愿自己没猜到这个可能。 然而脑海里有个声音却在提醒他，这个答案很有可能是真的。 是的，他还记得上一次见到父王时的那番谈话。 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够继续挥军出击，灭掉南齐，然后灭掉青川，草原，天河，一统东南六国，最后再把紫星也灭掉，彻底将月国变成一个超级大国。 他野心勃勃，开疆拓土的野望几乎渗入了他的骨髓之中。 可自己，当时‘拒绝’了他。 他也无法强迫自己上战场，所以，他用了这种手段？ 让月国高手假扮南齐人，杀本国的士兵？让两国的矛盾瞬间被激化，让大战变得一触即发？ 紫星大军已经开到了月国边境，六大天境出现。到了这一步，自己就算不想打，也不能不打了。而这，岂非正是如了他的愿？ 不，不可能！他用力摇了摇头！ 是的，幕后‘真凶’有很多种可能，不一定就是他！ “你想到了什么？”慕哲平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没什么……”他轻吐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这一战，真的如扬昱所说的那样，无法避免吗？” “很难，现在这一战要不要打，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紫星大军开到边境，如果你选择固守，只会被对方当成胆小却懦，软弱可欺。你知道的，国与国之间一旦软弱，就会被穷追猛打。” “是吗……” 两人在离开这里之后，便分别去向了各自的住处。 或许明天，他就必须要去往前线了。无论他愿不愿意打这一仗，身为北方军统帅的他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他必须要出现在大军之中，必须要防备着对面的紫星大军。 他忽然想起了刚刚那些臣子们的反应，他们一个个群情激昂，似乎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自己重新披挂上阵。与之相比，那数百名被杀的月国士兵，反而没有怎么被提起过。 似乎，他们真的只是起到了一个‘契机’的作用。现在形势发展到这里，所谓的仇恨仿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该怎么打而已…… 他又想起了当初召集麾下将领去猎杀魔兽前的情景，当时他们一开始误以为自己要出征打仗，一个个也是战意昭昭，恨不得下一刻就上战场。 自己麾下这些人，现在似乎都想要打仗，都想要继续开疆拓土。因为他们越来越强了，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征服别人。 而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南齐之前不就差点将月国灭国了吗？而数百年来，草原国侵略月国的次数难道还少了吗？ 凭什么他们强大时能打月国，月国强大了就不能打他们？ 难道，自己才是错的？自己太软弱？太不思进取了？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往常回家的那条街道上，又看到了平日里的那些街坊四邻。 “殿下，这次一定要为那些死去的士兵报仇啊！” “狠狠打那些南齐崽子，还有紫星贼子！让他们知道月国不是好惹的！” “殿下，若是见到我家那小子，让他多杀几个南齐人再回来啊！” “征北大将军出战，必定是战无不胜的！” 他身边渐渐聚集起了许多人，这一刻，他们无法再将他当成普通人，而是将他当成了将军。 他们在他身上，寄托了许多东西。 他忽然发现，他身边每个人都盼着他去打仗，每个人都希望他能再次传回捷报。 “战无不胜！”他身边的徐掌柜忽然举起手臂大叫道。 随后，他对面米店那十五岁的小伙计也涨红着脸嘶喊起来：“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就连醉芳院的姑娘们都娇喝着举起了粉拳。 于是很快，整条街都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战无不胜……” 第910章 尹漓到来 他不知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家的。 当时整条街所有人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每个人都目光炯炯的望着他。 眼内有崇拜，有期盼，有狂热…… 他们一边喊着那四个字，一边自发的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仿佛，就像是迎接凯旋而归的大军一般。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一战要不要打，真的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当年南齐和紫星人带给沦陷区民众的伤痛，至今还未抹平。 而后，他率领着大军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击溃了南齐大军，将侵略者赶了回去，同时还彻底打痛了南齐人。 但是，这并没有让他们完全‘解气’。 是的，南齐人还没有付出该有的代价。仅仅是赶出去，还不够！ 几乎每个人都盼着他能继续出征，为他们讨回‘公道’，扬大月之威。 而现在，南齐人竟敢杀死月国士兵，竟敢主动挑衅，这让他们怎么忍得下去？ 如果可以，如果林四愿意，或许那整条街有一大半的人都愿意加入他的大军之中，随着他一起出征。 而在北疆的其余城池，月国的其余城池，只怕也是类似的情形吧？ 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了。无论那残杀月国士兵事件的背后是否有着某种阴谋，自己都没办法不打这一仗了。 自己根本违逆不了这股‘洪流’，除非自己抽身而退，脱离这一切。然而，自己是月国王子，是北方军的主帅，又怎能退出？ 是的，无法退出，不能退出。 不能犹豫，也不能摇摆不定，他轻呼了一口气。 既然必须要打这一仗，那就必须要全力以赴，否则害了身边的人，更会害了麾下的大军！ 他缓缓捏紧了拳头，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推开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算算时间，此时唐小芷应该已经回到家中了吧？ 他心内涌起了一抹愧疚，自己和她这次从青川归来，原本是打算马上成亲的。但现在，却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这场战争的序幕一旦拉开，如果顺利的话，很可能会一直打到紫星王国。到时候，恐怕已经至少是一年以后了。 而如果战事不顺，那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当他走入院内，看到客厅景象时，却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心内原本那些纷繁杂乱的念头在那一刻统统飞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情景，是他最怕看到的。 客厅的方桌上摆着三杯茶，而桌边则坐着是三名正在交谈的女子。 唐小芷和若若坐在右边，而左边那一袭紫衫的女子，不是尹漓又是谁？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林四简直就是魂飞魄散。 他刚刚心内还觉得对不住唐小芷，转眼间尹漓这个‘特殊人物’就出现在了唐小芷的面前。 她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他和尹漓之间，其实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对不起唐小芷的事情。然而两人之间的关系太过怪异，尤其天河王宫地牢之中那几日的相处，他根本无法向唐小芷透露。 他虽然觉得问心无愧，但对她的隐瞒却也是实实在在的。 他可是从未在唐小芷面前提到过尹漓啊！ 而现在她俩竟然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突然见面了，小芷现在会怎么想？会否将自己从前的隐瞒当成心虚？ 尤其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若若！ 在他眼中，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面对三道直射而来，带着不同意味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走进客厅，他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对三人招了招手：“我回来了！呦，尹漓尹师妹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在帮神炎人打仗吗？” 坐在左侧的尹漓眼波流转，一脸揶揄道：“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师妹了？” “咳，我不是看其他人都那么喊你的么。” “哦……”尹漓不再说话，而是端起茶水浅酌起来。 室内一时陷入了寂静，而唐小芷和若若始终一言未发，这让他觉得异常不安。 “小芷啊，这是心宫的尹漓，你该认识了吧？我以前忘了告诉你，我在天河和龙燕时，曾经和她打过交道，毕竟我是修行者嘛，我们也算是朋友。”他打了个哈哈，努力想着办法缓和这种微妙的气氛。 “是么？只是见过？而且，真是忘了吗？”若若不着痕迹的斜了他一眼。 林四咬了咬牙，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唐小芷在场，他也没办法对她发难，一时间也只能忍着。 他打算顺势坐下，而即便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也让他犯了难。 右边两个位置已经被唐小芷和若若坐满了，唯一的空位在左边，可那边坐着尹漓…… 他简直不敢想象坐在尹漓身边，然后面对着唐小芷的画面。现在唐小芷的心思，他根本就摸不准。 最终，他硬着头皮站在了唐小芷的身边。 “噗！” “哈哈哈……” 客厅内响起了无法抑制的笑声，在林四一脸懵然的注视下，三女同时爆笑出声。 若若毫不留情的讥笑道：“我就说了吧？他肯定会想尽办法为自己开脱的！” 尹漓也是笑得花枝乱颤：“没想到名震天下的月连山，竟然也会有这么乖顺的时候！” 唐小芷终归是于心不忍，让过半边凳子让他挤在了自己身边，随后好气又好笑的横了他一眼：“我和尹漓妹妹已经见面半个多时辰，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咳咳，是吗？”林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唐小芷笑眯眯道：“你在临嘉城的经历，我们都知道了呢。” “啊？”林四顿时又是一惊。 尹漓这女人，连这个都告诉她了么？唐小芷知道自己被她私下囚禁了几天，还能笑得出来？ 她就那么看得开？一点都不会胡思乱想？ 而且，她知道尹漓打伤了自己，竟然还能和她一脸言笑晏晏？这也太离谱了吧？ 他满是心虚同时又带着埋怨的瞟了对面的尹漓一眼，却发现她正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担心唐小芷误会什么，他只能不自觉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随后便听到唐小芷笑着道：“多亏了尹漓妹妹呢，要不是她救了你，当时你可就被城内天河大军杀死了。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后怕啊！” “啊？是，是嘛……”他结结巴巴的附和了一句，一时间有些迷惑了。 救了自己？多亏了她？ 如果没有尹漓，那晚自己直接就从临嘉城的河道逃离了吧？ 唐小芷有些埋怨道：“是啊，当时临嘉城大搜，如果不是她救下身负重伤的你，还帮你找藏身之地，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可要好好感激人家才是！” 啊！原来是这样吗？林四‘恍然大悟’…… 哦，当时自己身负重伤啊？她救了自己啊？ 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当时的伤是谁打的啊？而且那也算是藏身之地？那是牢笼好吧！ 他连连点头称是，口中含含糊糊道：“咳，我会好好感谢她的……” 难怪唐小芷初次见面就和尹漓相处的那么融洽，原来她以为尹漓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面那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耻啊！ 唐小芷本不是个好骗的人，只是一则她和尹漓初次见面，还不了解这女人的本性。 她早就听过尹漓的名字，毕竟天女尹漓在全大陆都很有名。每个人提起她，都会不自觉的幻想出一个高大完美光芒万丈的形象。 说谎骗人这种事，似乎根本就不应该和这等人物扯上关系。 二则，她听若若说起过三人在勒河城南那次的追杀经历。 当时林四和若若都身负重伤，而尹漓是完满状态。以她当时的追杀者身份立场，如果要对林四和若若出手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可以说，当时她就非常大度的放过了这两人一次。那么她在天河救过林四，也不算稀奇了。 在内心，林四如同逃过了一劫般长出了一口气。 至于另一边若若那狐疑的眼神，他直接无视了。 不过下一刻，他就再次头痛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啊，林……师兄？”对面的紫衫少女笑吟吟的看着他。 林四恨不得将这女人一把推出门去，她这是故意的吗？感谢？你还有脸说感谢？ 而且她这句话落在唐小芷耳中会变成什么样？打情骂俏？ 他也算是急中生智了，情急之下竟然直接选择了向唐小芷‘求助’：“咳，你说我们该怎么感激尹师妹？” 他都忍不住佩服起自己的机智了，将这个问题直接踢给唐小芷就行了…… 果然，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唐小芷也苦恼起来了。 她哪里知道尹漓想要什么？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女，应该是什么都不缺的吧？能有什么是她能看得上的？ 一时间，她开始苦思悯想起来。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一旁的若若就开始为自己的‘小芷姐姐’排忧解难了。 “你真的感激尹漓妹妹么？我怎么看不出来？记得某人上次还说打算打她一顿的……”她轻飘飘一句话，就将战火烧到了林四身上。 “什么？”她这句话一出口，非但唐小芷，就连尹漓都忍不住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你又在瞎说八道什么！”林四差点疯了，这若若是还嫌自己不够头痛吗？ 他现在算是发现了，当若若尹漓唐小芷这三个女人出现在一起时，自己根本就不会有片刻的安宁。 眼下四人看似相谈甚欢，但对他而言，这简直比战斗中见招拆招还累。 对面的尹漓一点都没让他意外的‘出招’了，也是啊，这种‘好机会’，这个恶趣味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不把握住？ “林师兄……师妹我就这么招恨吗？以至于你要打我一顿？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不对的地方，我当场赔礼道歉。” 看她一脸泫然欲滴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悲伤到了极点，然而林四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装的。 她和若若，现在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怕唐小芷误会这一点，故意肆无忌惮的折腾自己罢了。 没有唐小芷的时候，她是什么恶劣形象，自己又不是没见过。谁能攻破这女人的防线，让这女人伤心啊？恐怕没有人能做到吧？ 还不对的地方赔礼道歉，这种话是她会说出口的吗？ 只是，形势比人强。虽然明白这一点，他现在却不能不吃这一套。 “你怎么能相信这魔女的话？她向来就是无风起浪无事生非的！”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若若一眼。 “你怎么能这么说若若姐？还有，你真的说过要打尹漓姐姐吗？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怎么能这样呢？”还不等若若开口，唐小芷便剜了他一眼。 隔着唐小芷，林四分明看到了若若眼中那一抹挑衅，以及对面尹漓眼中那一闪即逝的狡黠。 第911章 冷瑶的仇恨 这天晚上，为了表达对尹漓的谢意，唐小芷特意留她在家吃晚饭。 而尹漓在简单的推托了两句之后，竟然就干脆的答应了下来，这让林四忍不住暗暗叫苦连天。 之前在客厅时的交谈，就已经让他头痛不已了。 无论尹漓还是若若，根本都不打算让他好过。分明就是他怕什么，就故意说什么。 而唐小芷虽然一直都没有为难过他，但林四现在也摸不准她是不是在故意装傻充愣。 四人这顿晚饭吃得并不算顺利，倒不是尹漓和若若又在为难他，而是心宫宫主之女冷瑶找上门来了。 她是和尹漓一起进城的，只不过今天来到林四家中的只有尹漓一人，而冷瑶则在城中一家客栈等候罢了。 她和林四是有过仇怨的，当年在曲山峡谷口，她和尹漓素秋三人，曾经与林四容雨等人爆发过一场大战。 而在那场大战中，冷瑶被林四一番污言秽语激得失去了理智，随后被迫陷入了和紫火魔狮的战斗之中，并因此而害得尹漓重伤。 和尹漓不同，冷瑶对林四的恨意，那是倾尽澜江之水也洗不清的。 她在天河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林四抓回来，狠狠折磨致死。然而林四实在太狡猾，区区元境，竟然在当时那种四面皆敌的情况下成功逃脱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忘了这仇恨。 只是，当林四再一次出现在她视线中时，已经是圣山之战了。当时她已经是极境后期，而林四却已经是破境高手。 隔着幻影阵，她暗暗期盼着这个小贼死在圣山之战中。但很可惜，林四再一次不可思议的从所有人眼皮底下消失了。 而当她再次听到林四的消息时，她发现他已经不是什么小贼了。 从龙燕战场传来的一系列不可思议战绩，让她目瞪口呆。当时她留在了心宫，没有亲身参与那一战，但却不止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和心宫诸位长老谈论起那个人。 言语间，完全就是忌惮无比，如临大敌…… 她是一年前才去到龙燕的，那时候她终于晋入了破境初期。而她去那里的目的，也不是什么支援大战，只是因为关心想念几年未回门派的尹师妹而已。 在那里，她终于听到了一些‘流言’。 尹漓师妹，和林四的关系根本就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互为仇敌。他们似乎，已经成了朋友，甚至还不止如此。 这个消息，自然是龙燕方面故意散播的。 尹漓和林四若若那次见面，最后足有数十万龙燕大军亲眼看到了。 燕高扬利用尹漓这个借口，成功让林四被众将领所排斥。而当林四离开后，这个借口他自然不会就此丢掉。 或许，能再用林四这个借口离间一下神炎那边的尹漓，让她也被神炎人猜忌呢？ 虽然在燕高扬等人眼中，尹漓只是起到了一个高端战力的作用，但能少一个敌人总归是更好的。而且尹漓的身份非同寻常，说不定，心宫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意外退出那场战斗呢？ 他的目的自然没有达成，并非人人都像他那样喜欢猜忌别人。 如果不是尹漓提醒，当时唐瑾素秋等后方高手可就一个都活不了了。她是立下了大功的，他们甚至盼着尹漓能凭着那层关系策反林四呢。 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尹漓和林四早已相识，两人其实是朋友，在参战各门派各国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冷瑶在找到尹漓之后，曾经亲口询问过这个问题。而尹漓当时完全没有否认，她很大方的承认了。 这让冷瑶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不过她也彻底明白，他们之间确实发生过什么了。 否则重伤过尹漓师妹的‘魔头’，为什么会被她原谅，甚至当成朋友？是的，在她心目中，林四已经从小贼升级成了魔头。 在她心目中，尹师妹是神女一般的人物，也是将来最有希望能成功‘斩妖除魔’的人。 不过，当她得知两人是朋友之后便明白，这件事是指望不上了。 她能看得出，尹漓不可能会对林四动手。 当上陵三鬼斩杀应海天的消息传出来后，她更是彻底熄灭了这个念头。 除非圣境降临，否则没人能奈何得了那个魔头了。 她纵然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这次她和尹漓，原本是要回心宫休养一段时间的。但尹漓在途中，却忽然决定改道去月国找林四…… 她无法改变尹漓的决定，于是她只能陪着她一起来到这里。 她不知道他们见面后会谈些什么，她只能是暗暗焦急，她生怕尹漓会被那魔头给害了。万一他对尹师妹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怎么办？ 她只觉得尹师妹这次实在是太大意，也太相信那个魔头了。 于是天一黑，她便再也坐不住了，一个人慌忙急忙的闯了过来。浑然没想过，如果连尹漓都会遭遇不测，她来了又有什么用？ 她终于又见到了尹漓，在那一刻，她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 “师姐，你怎么来了。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眼见她到来，尹漓连忙站起身来，一脸歉然的迎了上去。 不过，还不等她说完，娇躯便被冷瑶一把紧紧搂住了。 “还好，还好你没事……你吓死我了……”她语无伦次的喃喃道。 林四和唐小芷并没有笑话她瞎操心，他们能看得出，尹漓这个师姐对她的关心程度有多深。 尹漓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似是在安抚她。随后两女分开，而冷瑶自始至终连看都没看林四一眼。 虽然杀不了林四，报不了仇，但她却还是用这种无视林四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师妹，我们回去吧。”她拉着尹漓的手，便打算带着她一起‘逃离’这里，仿佛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 尹漓和林四之间的事情，她无从插手，但她可不希望尹漓和林四走得更近。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尹漓轻轻摇了摇头：“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找他。” 这么长的时间，你们的事情还没谈好吗？冷瑶心内默默道。 “这是我的师姐冷瑶，你们见过的，没有忘记吧？”随后尹漓笑吟吟将她介绍给林四认识。 林四自然是认出了这位当年在峡谷口有过一战的心宫女子。 “哈，冷姑娘你好，欢迎你来到明城。”他爽朗笑道。 “谁要你欢迎了！”冷瑶狠狠别过脸去，看向了一边，她看起来是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一刻了。 她的回应，让唐小芷和若若一脸愕然，而尹漓和林四则只能是互相露出了一个苦笑。 “找我有什么事？对了，你不是应该在神炎军中继续战斗吗？怎么会突然抽出空来这里？” 林四不打算和冷瑶争吵，于是顺口接起了刚刚的话。而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有机会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之前在客厅时，尹漓和若若完全就陷入了‘疯魔’之中，根本就无法好好说话。 “那边的战事暂时停下来了啊，再说少我一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尹漓也恢复了正常神态，一脸笑眯眯的答道。 “哦？宓元韵没有趁胜追击么？”林四随口问道。 尹漓哑然失笑：“你为什么认为需要继续追击？当时士卒一路追到朝汉城，早已经人困马乏，粮草辎重攻城器具都没有跟上，见好就收徐徐图之才是正道吧？” 林四耸了耸肩：“你在考我吗？那种时候不继续追击，等于是给了敌人缓口气的机会。还考虑什么粮草和阵地，完全就是多余的吧？只要打下了高真边境数城，自然就有了继续补给的机会。更何况高真边关一失，就等于被打开了缺口，南面数千里完全就是一马平川。” “需要这么急吗？高真一直就没有被攻打，万一对方早有准备呢？贸然追击岂非会中埋伏？” “罗侯是溃败后逃回去的，不是主动撤回去的。高真人能准备什么？无非就是拒城而守罢了。当时高真人准备不足，攻城应该很容易拿下。多拖一天，难度都会倍增。当时选择追击，可以省去日后无数的事。” 尹漓一脸莫名的望着他，过得片刻才叹道：“你果然是他最忌惮的人，其实他当时是想直接打入高真境内的，只是被迫停下了。” “为什么？” “魏仲担心贪功冒进会葬送胜利，而其余人……你也知道，历经三年时间，终于彻底打下龙燕，许多人都有了大功告成，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感觉。更何况，他们一路从青安城追击到朝汉城，确实是累了。” “所以他的提议，没有被通过？” “没有，而后神炎国内开始论功行赏，原地修整，战事就搁置下来了。” 林四勾起了嘴角：“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消息。” 是的，宓元韵可不是他的朋友。听到他错失良机，林四心内只有高兴，不会有任何遗憾。 罗侯虽然在青安城外大败了一场，但却也不能就此说这个人是庸将。宓元韵那一战同样胜得很冒险，稍有差池，便可能是另一种结局。 现在高真人定然有了防备，而边关城池的防御工事，普遍都比内陆城池更加坚实。宓元韵下次想打进高真，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虽然恨罗侯，但他并不希望高真太快被攻陷，那样月国会提早迎来神炎大军的兵锋。 两人之间的这段谈话，让冷瑶一阵茫然。 她这才发现，尹师妹和林四之间的关系，似乎远比自己所想象的要深。就连一些算是隐秘的战事，她都能当成闲聊，在他面前随口说起了么？ 她的心思，此时根本没人注意到。 第912章 一个要求 尹漓绝美的脸上浮起一抹轻笑：“哦，是吗？那趁着你的心情还不错，我是否该说出我的来意了？” 林四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只从尹漓这语气，他就感觉有些不妙啊。 “咳，什么来意？”他硬着头皮道。 “你应该还记得，你欠了我一个要求吧？如果你忘了，若若姐姐或许也可以帮你想起来。”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逼债的人。 一旁的若若没有出声，而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没错，她当然记得，那是在勒河城被追杀之后，当时尹漓和林四玩笑般的订下了这么一个‘约定’。 她一直很好奇，尹漓究竟想让林四做什么？ 而现在，这谜底似乎终于就要揭开了。 此时就连一旁的唐小芷都露出了兴致勃勃看好戏的模样，这让林四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至于冷瑶，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已经不知是第几次重新评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深度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原来尹师妹竟然能够让这个无人能治的‘魔头’为她做事吗？ “我记得！”林四无奈点了点头，随后连忙补充道：“但这个要求，不能损害我的身边人，也不能作践人……” 尹漓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个要求，不会损伤你身边任何一个人。而我又怎么会忍心作践已经声名赫赫的月连山呢？” “这个要求，对你而言既容易，又很难。”她收敛了笑容，面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眼见她如此神态，林四的心不由得咯噔一跳，心道她难道是要自己从此不得和神炎无极殿心宫作对？甚至是加入神炎阵营？ 又或者，是要自己交出聚灵阵？旁人会被自己用‘天陨冰石’瞒过，甚至就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例外。但尹漓可不会，即便她当时没有来明城亲眼见到那一幕。 她对自己太了解了，她会本能的怀疑自己…… 确实这些事情，对自己而言并不难，几乎就是一言可决。但却又极难，因为这都是自己极其不愿意做的。 尹漓出身心宫，那里就是她的家，她会为那里着想，希望那里变强，一点都不奇怪…… 他林四虽然经常满嘴谎话，但真要做出了承诺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在这方面，他甚至显得有些迂腐。 他开始飞快思索起来，如果答应了这些要求，最后会有怎样的后果。 “究竟是什么要求？”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 “你明天应该就会出征了，而终有一天，或许整个东南六国都会被你全部征服。现在看来，无人可以阻挡这一趋势。” 尹漓并未直接道出她的要求，而是说出了一番看似不相干的话 林四默然，换在一天前，他一定会说‘你想多了，我没有那种念头’。 但现在，他却发现有时候打不打仗，根本由不得自己。除非自己放弃月国王子的身份，远离这里，置月国民众以及身边那些人于不顾。 他的沉默，让尹漓的紫眸之中闪过了一抹意味深长。她很清楚，自己这次真的来对了。 “我对你的要求，也算是个请求。将来，不要攻打天河国。”她脸上显出了前所未有的恳切之色。 她很清楚，纵然自己是心宫少宫主，纵然自己将来能成庞大的心宫之主，也无法在那个时候保住天河国。 除非天河国现在宣布加入心宫，成为心宫的附庸，否则心宫不会为捍卫天河而战。心宫的宫主再大，这种大事也无法独自决定。 而且，即便那样，就真的有用了吗？ 心宫距离天河，终归还有遥远的一段路，而月国，却是和天河国接壤的。 有林四和慕哲平等人留在月国，这个国度迟早会变得更加强大。而以他们战场上的能力，天河就算得到了心宫的援助，能保证挡得住他们吗？ 她心内暗暗摇了摇头，面对战场上的林四，宓元韵都不敢言胜，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兄弟与帮手。 她不想看到天河将来被灭国，尤其是毁灭在他手中。 她终归是天河人，那里的人是那么的爱戴她，她无法不为他们做点什么。 天河终归不是什么大国，疆域并不宽广，而且多山林，大半地域无法用来耕作，价值并不大。 天河和月国，并无化不开的仇恨。两国之间，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战争。 但是，这不代表月国君臣会因此而放过天河。一旦月国有了足够的实力，那扫平天河恐怕只是顺带的事情，也是必然的事情。 有朝一日，当月国灭掉南齐与青川之后，他们会让疆域内部存在一个独立的小国吗？想想也不太可能。 这件事，哪怕是以她的身份实力，也无法解决得了。她再强，也无法对抗一个庞大的国家。 于是，她只能将这希望，寄托在林四身上。 是的，只要林四点头，那在他有生之年，天河都不会再被月国攻打。他或许是月国国内，唯一有资格和能力决定这件事的人。 他只要答应下来，就一定会说到做到。那时候，他甚至还会帮她阻止月国其他人攻打天河。 不过，天河虽然没和月国发生过战争，却围杀过林四…… “这件事吗……”她这个要求，极大的出乎了林四的意料。 平心而论，尹漓这个要求，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了许多倍，而且他本心也并不抗拒。 天河人围杀过他，他当然不会一笑而过，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现在他的实力已经比当初强出了太多，当初的敌人，现在已经无法再让他有所触动。更何况，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尹漓。 他很清楚，当初自己最后之所以能从临嘉城逃脱，其实还是尹漓故意网开了一面。 可以说，尹漓是唯一有资格对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的人。 而她虽然手握了一个约束力并不大的‘要求’，却也并没有刻意刁难他。 不过这毕竟是一件大事，事关国策，他终归需要思考一番。 然而，他的思考在冷瑶眼中，可就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了。 从她和尹漓认识的那天开始，她就没见过尹漓求人。在她心目中，尹漓仿佛就是无欲无求，出尘若仙的人物。 而刚刚她分明听到尹漓说出了请求两个字，这两个字让她心内涌起了浓重的屈辱。 林四这短暂的思考，在她眼中，已然变成了魔头在羞辱神女。 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你不想答应就不要惺惺作态！尹师妹我们走！他要是敢动天河国，我就让母亲灭了月国！为什么要求他？他算什么？”她的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显然情绪已经失控。 而她近乎咆哮的声音，让场内其余几人都差点惊呆了。 不光是唐小芷和若若，就连林四和尹漓也是一脸愕然。她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冷瑶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师姐，别这样……”尹漓连忙止住了她。 说实话，她现在和林四这谈话，等同于一场‘谈判’。如果对面的人不是林四，或许这场谈判已经因为冷瑶这一句话而崩掉了。 然而冷瑶显然误会了什么，她觉得此时的尹漓是在委曲求全。 “师妹，你为什么要对这个魔头这样低声下气？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是我们的敌人啊！你忘了吗？当初在曲山峡谷口……” “那都已经过去了……”尹漓不得不苦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冷瑶的话让她也忍不住头痛起来。 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屈辱的，更谈不上什么低声下气。如果真要这么看，林四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次数都不知有多少回了。 这本就是他们之间那特殊的相处之道，亦敌亦友，互相斗智斗勇时，互占着上风，又尽量默契的保持着底线和尺度。 她觉得这样很有趣，和林四‘交锋’她乐在其中，她不想打破这种关系，更不想失去这种乐趣。 眼见冷瑶又要继续说点什么，林四不得不站出来了。 “冷姑娘，当年之事，因为彼此的立场和目的不同，讨论对错已无意义。对于给你带来的伤害，我在此表示抱歉。你若恨我，那便恨吧，但我和尹漓，早已揭过了那件事……” 他这番话，让尹漓也忍不住侧目连连。 当年峡谷口一战，她们心宫三人，其实就是为了抢夺他身上的天印而来，只是未曾确定目标而已。 那时候，她们是打算杀光在场所有人，再搜出天印的。 以林四的聪明，在临嘉城地牢时，恐怕就已经猜出了她们的目的。 他当时的手段无论多么卑劣多么狠辣，都是理所当然的，否则难道他还眼睁睁等着自己三人杀死他？那时候，他和她们之间是敌人，无论做什么，都谈不上错。 正因如此，她才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林四面前提过这件事。 他其实没必要冷瑶表达什么歉意，因为当时冷瑶是他的敌人。更何况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实力，这大陆上有几人配让他低头道歉？ 只是，林四这番话，虽然触动了她，却无法触动冷瑶。 “我不需要你虚伪的道歉，你以为这样假装大度，就能迷惑尹师妹吗？”她冷声道。 惺惺作态，故意在尹师妹面前装好人，这就是她对林四这番话的感受。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直接撇开了冷瑶，看向了尹漓。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是，我必须要提前说清几点。”他的表情，也显得郑重无比。 尹漓点了点头：“你说。” 林四正色道：“如果天河国主动对月国动手，我不可能不还击，而到时候，我无法保证不攻入天河境内。” 尹漓微微颔首：“我可以理解，我会尽量让他们不再同你为敌。” “黑巾盗那种东西，不能再出现。” “嗯。” “除去军事行动，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 不等他说完，尹漓便提前截口道：“离开这里之后，我会去一趟临嘉城。我相信，天河君臣不会昏聩到那个地步。” 林四点了点头：“好了，就这么多。只要不违背以上几点，我可以保证，有生之年不攻打天河。” 尹漓脸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欣慰笑容：“我在此代全天河国百姓，谢过你了。” 她很清楚，林四这几句话，有多么的难得，又将对天河举国造成多么大的深远影响！ 她的话音一落，院落内忽然传来一声悠悠长叹。 “唉……心宫的女娃，你的要求，还不够啊……” 第913章 剑宗之主 这突如起来的话语，并非在场五人之中任何一人所说。 这声音之中，透着一股苍茫悠长意味，同时又像是有人在她们每个人耳畔低语。 虽然未见其人，却已经让人忍不住在内心遥想出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形象。 然而只是那瞬间的恍然之后，林四尹漓以及若若三人心内便是骤然一紧。 来人很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之前的部分谈话，至于听了多少，听了多久，他们不得而知。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们三人竟然一直懵然不知情，完全不知道附近还有一个人藏着。 尹漓是天境高手，林四的感知能力远超其他同阶修行者，而若若则是一名刺客。连他们都察觉不到的人，会是什么实力？ 无论对方是中途到来的，还是一早就藏在附近的，这都足以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甚至，就连对方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们都依旧不太确定对方的位置，因为那声音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任何一个方位传来的。 一名老者缓缓从客厅外的院门走了过来，这确实是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至少外表上如此。 灰白的须发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却又能看出些许风霜。他眼睛之中既有饱经世情的沧桑，又有看破虚妄的明亮。 他峨冠博带，腰挂古剑，腰背挺拔，身形颀长，简简单单的几步路，竟是被他走出了一股难言的气度。 哪怕他出现时，并没有展露什么实力，但这样的老人就算是走在街上，也无法让人将他当成普通人。 林四的眼瞳不自禁的缩紧了，当这老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好像是被切断了。 他依旧能看到远处的灯火以及黑色的天幕，但他却无法用神识仔细感知方圆数十丈之外的任何物体的细微内在。 对于这名老者的身份实力，他隐隐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测。 老者进门之后，很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林四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虽然并没有请他坐下，但他的动作却让人觉得没有一丝不妥，仿佛那座位本来应该是由他在此时此刻去坐的。 “连山，见到宗主，不打算行礼么？”老者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化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笑意。 仅仅只是神态的细微变化，这客厅内原本显得肃杀无比的气氛，竟然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如春风般的暖意。 林四，尹漓，若若三人显然是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于是三人非但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反而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他们很清楚，即便三人联手，也完全无法敌得过这老者。 无论他们多么擅长战斗，无论他们有多少隐藏的手段，面对这老者，都显得不太够看。 因为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老者是——圣境高手。 最终，还是林四率先开口：“你是……剑宗宗主？” 这大陆上，果然不止三大圣境啊！ 与这圣境老者相比，应海天那第四高手显得不值一提。 “连我都不记得了吗？看来，你身上果然发生了许多变化啊……”对面的老者微微一叹。 旋即，林四便突然感觉自己身上仿佛忽然没有了秘密。体内仿佛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它飞速查看着自己身上经脉骨骼乃至血液气海。 他眼内的神色不断变幻，显然林四体内的异状让他颇为惊讶。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最后那眼睛来到了头部，于是林四明白天印，很快也会被窥视了。 他最大的秘密，就这样暴露在了这老者眼中？尽管他依旧坐在对面一动未动，尽管他只是深深注视着自己。 这一刻，林四只觉得不寒而栗。 这种手段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终于明白了圣境高手的强大。 在他面前，自己似乎连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 他快速将天印的印力注入那魔核之中，几乎只是一瞬之间，天印便熄灭了下去。 他忽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而那魔核光团则变大了许多。 随后他感知到了一双眼睛在自己识海之内游走，那目光很自然而然的游到了已经熄灭的天印之上…… 他的天印，根本就没有藏住。 非但如此，那目光还移到了光团魔核之上。林四能清晰的在那老者眼中看到一缕疑惑，相对于天印，他似乎对这魔核更加感兴趣。 他上上下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魔核，仿佛在研究它究竟是什么。 恐怕没有多少人愿意别人看穿自己隐藏的秘密，更没有人喜欢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窥视。林四自然也不例外，哪怕他面前坐着的，是让他感到很无力的圣境高手。 他只想将那目光从自己体内驱逐出去，于是他将魔核之中的细线抽回到天印之中，随后利用神识之力轰向了那目光。 识海是自己的领地，他绝对不会任由他人进入，圣境也不行。 那目光，终归没有什么攻击力，面对他的神识攻击，几乎是顷刻之间就退出了他的体内。 两人之间这‘交锋’，看似漫长，但事实上只是一眨眼的事情。除了尹漓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场内其余几人根本就是懵然不知情。 对面那老者眼中透过了一抹寒光，仿佛很不满林四的反抗。随后，这客厅仿佛突然变成寒冷的冰窖， 无边浩荡的意识忽然向着林四迎面轰来，那意识几乎已经如同实质一般，甚至就连唐小芷都似乎感觉到林四面前忽然倒下了一座山。 在那一刻，林四只觉得自己像是溺水之人，身体四周任何一个角落都被无边的海水填满，他原本探向外界的神识竟然被硬生生逼回了体内。 那浩荡的意识带着沛莫能御的气势缓缓向他体内渗透，如同向前缓缓推进的百万大军，让人心生绝望。 林四努力调动着自身的神识之力抵抗着侵袭，却根本忙不过来，那意识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他发现，自己就连唐小芷和尹漓都感知不到了。虽然她们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他也还能亲眼看到，但却仿佛忽然被分隔在了两个世界。 仿佛看到了他的努力，对面老者轻轻摇了摇头：“在我的世界里，你的反抗……只是徒劳的。” 他虽然开口，但无论唐小芷，还是若若和尹漓，似乎根本都没有听到声音。她们只是一脸关切的望着林四，她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两人可能已经在交手了。 他的世界？ 尽管没有直接战斗，但林四的脸上却渐渐淌下了一滴汗水。他努力向着四周‘看’去，才发现，这个世界确实无比的陌生。 虽然这客厅是属于他自己的家，但却和他没有了之前的亲近。 是的，自从林四晋入过一次天境之后，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就渐渐变了。每一天，他都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在与自己不断的变得更加熟悉。 从那天起，这世界似乎就为他敞开了一扇门，向他透露着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 他有时候甚至会生出错觉，它们也是有情绪的。 他不知道其他天境修行者是何种状态，但他自己很清楚，这是他自己继续修行到更高境界的必经过程。 但现在，周围的一切变得如此的陌生，他再也无法和它们生出任何联系。 在这个世界里，他看不到任何的结界波纹河流细线，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了，他说了，这个世界是他的。自己怎么可能同他的世界有丝毫共鸣？ 这便是圣境高手的能力吗？果然是让人很无奈啊！ 他的嘴角悄无声息的溢出了一丝鲜血，那是强行调动这个世界的力量而不可得之后，造成的反噬创伤。 伤势并不算多么严重，但却已经足以让唐小芷大惊失色，也足以让尹漓和若若心头剧震。场内唯一乐见其成幸灾乐祸的，恐怕只有冷瑶了。 虽然，她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蓦地，她们所有人都听到了林四那艰难发出的声音。 “这世界是你的？” “不错。”老者微微一笑。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 “确实。” “所以我无法调动这里的任何力量，也无法和外面的世界生出联系，更无法看穿这个世界的本质？” 老者目中闪过一抹异色，似乎惊讶于林四在某些方面的认知程度。 “你说得没错，这是个牢笼。在这牢笼之中，你什么都做不了。” “这牢笼，有多大？” “很大。” 林四努力平抑着心内翻涌不断的血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是剑宗之主？” 老者同样很是平静，他面无表情的答道：“是的。” “来此找我所为何事？” “来看看你，顺便……带你回去。” “我现在不能离开。” “所以我更要带你回去。” “为何？” “为了……这个大陆。” 他说出了一句让人忍不住要翻白眼的话，但场内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为了国家，为了门派……这种话往往说出去后，就会被人耻笑不自量力。 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来出头？你也配？ 这种话，似乎只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会凭借一时的冲动说出口。 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说为了这个大陆这种话。 然而林四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是的，守御之剑…… 他们守护的，便是苍罗大陆。这世上最有可能，也最有资格说出这种‘荒唐’话语的，或许就是他们。 暗夜之刃已经变成了十方楼，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地下黑暗势力。 守御之剑变成剑宗之后，难道自始至终竟然没有改变初衷？ 他感到一阵不可思议，那可是千年前的‘目标’啊！统一了全大陆的庞大帝国崩溃，琴英身死之后，他们这个目标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千年来，剑宗不知多少旧的门人死去，不知多少新的门人加入，甚至就连宗主可能都换过好几任了。 他们，竟然还守着这个目标？保卫整个苍罗大陆？ 第914章 荒谬不堪 剑宗宗主的话，尽管显得可笑，却让人无法不相信。 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更因为他是圣境高手。 然而，纵然相信了他的话又如何？ 对方刚刚那番话，已经透露出了他的敌意。 无论他是高尚的还是卑劣的，都是敌人。 不到死之前的那一刻，林四都不会放弃反击。 他眼中透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之色：“剑宗，守护过这个大陆吗？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句话？” 纵然对方是圣境高手，他也不打算服软，因为对方已经对他发起了攻击。 他的话，尖锐至极，浑然便没有将对方当成高高在上的人物，更不会因此而展露出谦卑。 这句话，让尹漓的紫眸之中闪过了一抹亮光。 是的，这就是她最欣赏林小四的地方。 他不会因对方的实力和身份不同，而决定是否需要弯腰屈膝。他只看对方值不值得尊重。而对自己发起攻击的敌人，自然无法得到他的尊重。 “守护过，所以，我有这个资格。”剑宗宗主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继续面无表情的回应着林四的话语。 “我没有看到。” “你没有看到，不代表没有。剑宗创派已有千年，许多门人能活数百年，然宗内门人却始终只有百余名，你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为何？”林四目光一动，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 “剑宗门人，但凡娶妻生子，便算脱离宗门。而后无论开枝散叶还是建宗立派，聚众呼啸，都会选择同一个地方。” “哪里？” “大陆之北。” “去那里做什么？” “苍罗大陆之北，有宇海，雪，古夏三国。三国之北，有茫茫海域。海域之北，有玄罗大陆。千年以来，剑宗斩杀闯入苍罗大陆的外族人，已不下百万。” 他的话音一落，室内其余五人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震撼之情。 千年前玄罗大陆千万修行者入侵苍罗大陆，在场五人都已经知晓。 据她们所知，玄罗大陆与苍罗大陆，相隔虽远，却也并非天堑般无法到达。 包括林四本人在内，一直都有一个疑惑，这千年来，为何从未有过玄罗大陆的人来到这个大陆？ 林四唯一知道的一位，便是方羽。 在他看来，或许有些玄罗大陆的人来到这片大陆后隐姓埋名，渐渐溶入了这里吧？ 两片大陆的人长相并无多大分别，从外表本就很难判断不是吗？ 不过，如果是那样的话，都已经千年了，双方会有多少次交流了？恐怕玄罗大陆的许多风俗都已经传入苍罗大陆了吧？恐怕彼此都已经互相极其了解了吧？ 为什么这苍罗大陆绝大多数普通人，仿佛完全没有听过另一片大陆一样？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是啊，并非玄罗大陆的人没来过这里，只是他们来到这个大陆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杀死在海岸线上了。 剑宗宗主短短这么一句话，其中蕴涵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他几乎无法想象。 守护千年啊，数十万里海岸线啊…… 据说玄罗大陆的修行水准，是高过这里的。那么，来到这里的敌人会有多么强大？恐怕很容易就会出现破境和天境吧？ 剑宗宗主眼帘微微垂落，语带低沉道：“千年来，剑宗换过七任宗主。第一，第四，第五，第七这四位宗主全都因为与到来的异族圣阶敌人战斗，而重伤不治，最终坐化。” 尹漓缓缓起身，她放下了手中镰刀，对着身边的老者深深一躬：“尹漓今日方知大陆平静的背后，是剑宗用血换来的。剑宗当得起天下人一拜……” 林四默然，此时他的心情同样无比复杂。 琴英早都死了，千年来这大陆各国各门派互相打生打死，争夺资源，争夺地盘忙得不亦乐乎。而剑宗虽强，却始终置身事外。 各门派各国家确实也有禁令，禁止外界之人进入，禁止出海超过千里。 然而恐怕没有哪个势力会像剑宗这样千年如一日的用性命去守护这个大陆。 没有人让他们这么做，没有人要求他们。甚至有些人在知道这一切后，可能也根本就不会领情。 然而，这大陆绝大部分人，还是必须要感激他们。 没有他们，或许两块大陆早就兴起了无数争端。而只要打仗，就一定会死人。 和暗夜之刃不同，守御之剑，确实是真的做到了他们一开始就打算要做的事情。 剑宗宗主坦然受了尹漓这一礼。 “心宫的女娃，你确实不错。”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 尹漓浅浅一笑：“前辈谬赞，前辈以及剑宗历代门人的付出，尹漓心内惟有钦佩与感动。但是，这和林四，又有何关系？难道前辈要抓他回去守卫大陆北疆？可前辈刚刚不是说，剑宗门人惟有娶妻生子之后，方会履行这一职责吗？” 剑宗宗主忽然哈哈大笑，随着他这一笑，整个客厅之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火热起来，仿佛来到了炎炎夏日。 每个人在这一刻，都突然涌起了想要说话的念头，每个人在这一刻都不由自主的忽然失去了对这位圣境高手的畏惧提防之心。 惟有一人始终未变，那便是林四。他身周的空间，依旧是一片寒冬，他依旧在努力和对方的意识对抗着。 “你在维护他？”他非但没有因为尹漓的维护而动怒，反而好像很是欣慰。 似乎，他很乐意于看到林四和尹漓这两大绝世天才交好，很乐意于看到他们这般团结。 他缓缓摇了摇头：“其实你说错了，剑宗并不会强迫门人弟子去北疆。即便娶妻生子之后，也全看各自的选择罢了。只是千年以来，绝大部分门人都主动选择了那条路罢了。” “那前辈为何……” “我寻连山，不是为了让他去北疆，他现在也必然不会愿意。” 是的，林四当然不会愿意现在去什么大陆之北，镇守海岸线一辈子。他要守护的是月国，是自己身边的人，他没有那么浩大的理想。 而剑宗宗主恐怕也没办法强迫他做这种事。毕竟那是需要出力，需要战斗的，北疆那么大，林四随时都可以一走了之。 尹漓不解道：“那他和大陆安危，又有何关联？” “心宫女娃，你会看不出他的可怕？连山此子，若只是一介剑客，倒也罢了。可他还是绝世的战场天才，他的出现，必会让这大陆生出更多战火！大战必会有内耗，无论对修行界还是民间，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损失。我来此，只是为了带走这个祸星，如此，将来在对抗玄罗大陆时……”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林四的冷笑声打断了。 “得到你这圣境强者一句可怕评价，我是否该感到骄傲？然而你不觉得祸星这个词，用错了吗？老东西！”他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剑宗宗主淡淡道：“错在哪里？” “大陆上打仗的那么多，你为何不去管？千百年至今，大陆兴起了多少战火，你们又在哪里？大陆中部的战争是谁挑起的，你这老东西看不到？你这么大义凛然，为何不把神炎皇帝和无上云颠门主抓回去？ 现在你觉得我会掀起战火，兴起灾难？那几年前南齐攻打月国时，你为何不出现？我呸，你这老东西虚伪恶心透了！” 他已经彻底豁出去了，这剑宗宗主，之前还让他稍微改观了一点印象。现在么，已经让他嫌恶到了极点。 言语之间，他已经对这老者失去了最后一丝尊重。 面对他的辱骂，剑宗宗主根本未曾动怒，他只是平静道：“神炎帝国，无上云颠，我剑宗无力阻止。南齐打月国，只是小打小闹，大陆各国兴亡沉浮不知凡几，无须理会……” 林四怒极反笑：“哈哈哈哈！所以我说你这老东西虚伪！你剑宗干不过神炎无上云颠，所以你不敢动他们。南齐打月国，你说是那是正常兴亡交替。那我倒要问问了，凭什么别人都能打月国，我就不能打别人了？这时候你怎么不说兴亡交替了？就因为我曾经是剑宗门人？所以你觉得你必须要管一管我？哈！可笑至极！” 这一刻，他心内的怒火几乎已经空前高涨！哪怕面前坐着的是圣境高手，他也恨不能立即拔剑狠狠劈烂那令他厌恶至极的面孔。 而这一刻，他也更加坚定了领兵大战的决心。不为别的，就为了剑宗宗主这一席话！ 月国，就活该被欺负么？ 事实上，又何止林四？就连唐小芷若若以及尹漓，都完全无法认同剑宗宗主这种话。甚至就连盼着林四吃亏倒霉的冷瑶，也感到很是荒谬。 因为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 但是剑宗之主却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众人的念头，面对林四的尖锐指责，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在龙燕战场，险些改变整个大陆中部的局势。我剑宗从未出过如你这般擅长领兵打仗之人，称你为军阵一道的圣境，恐怕亦不为过！事实上，在得知那一切后，我引以为荣。 我甚至想过，只要你将来愿意镇守北疆，我甘愿将剑宗之主的位置交给你！那，便是我上次让人去月国王宫寻你的本意。” 剑宗宗主这番话，让众人动容不已。他们没想到，原来他对这个叛门弟子，竟然是这种态度。 连剑宗之主这个位置，都可以让给林四吗？ “只可惜，你提前离开，终归未能改变大陆中部的战争格局。更可惜，你竟是月国王子……”他最后悠悠叹息了一声。 第915章 还有两人 “那又如何？”林四冷声道。 “有分别，而且很大。”剑宗之主淡淡道。 “什么分别？” “你若留在龙燕，将神炎大军彻底打回去，那会是一件无上功绩。神炎阵营侵略的脚步，将会因此而彻底停歇。无力取得战果之下，无上云颠与心宫，很会因此而偃旗息鼓。 如此，东煌之危也可迎刃而解。而最终，大陆兵戈全消，修行界避免了更多无谓的死伤，普通民众也少受战争之苦。” 林四算是听出来了，这个剑宗之主，确实算是个以全大陆为己任的人。 只是，他的眼界心胸着实太高。各国征战在他眼中，只能算是无谓的争斗，因为他的眼睛一直都放在了对面的玄罗大陆之上。 他觉得这大陆上的战争都只是在消耗大陆修行界的力量以及人口，他其实是不希望看到大陆各国征战的。对他而言，那就像是一场场内战，迟早会便宜了外敌。 只是，剑宗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阻止这些战争。 无论神炎碧澜，还是无上云颠心宫，都丝毫不比剑宗弱。 他们若是强出头，只会将自己也卷进去。 而东南域这种小国的征战，他们无暇去管，或许是这里的修行力量薄弱，在他们眼中只是小打小闹。 又或者，只是因为剑宗的人太少了。 但是，这个理由无法让林四信服。 你之前一直不管不问，现在又凭什么来管？你不管其他人，又凭什么管我？ “你老人家的志向既然如此远大，就不要管我这个凡人了。让我们自生自灭就是了，哈！”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当你成为月国王子的那一刻，东南六国便已无法保全。而现在的时局更是印证了这一点，有你在，即便紫星乾蓝也可能会被月国征服。将来神炎帝国，甚至都有可能在你面前再次受挫！那连场的战争，不知会有多少人枉死……” “呵……那又如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神炎人征服了龙燕，赤楼人征服了沉海。你怎么不将这振聋发聩的大道理说给他们听？” “神炎赤楼得无上云颠心宫相助，本就已经势不可挡。龙燕灭国之后，神炎之势更如中天之日，无可匹敌。这大陆，迟早会被他们统一……” “统一？你把碧澜和白云道置于何地？笑话！” “我此行，便是要亲赴白云道，劝说他们加入神炎一方。而剑宗，也将会加入这场大战。” “你说什么！”林四差点再次被他气笑。 剑宗之主这句话，让室内的尹漓唐小芷等人也目瞪口呆，她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此时此地见证到一件很可能会改变大陆格局的事件开端。 她们可以想象到，一旦他这番话成真，会对接下来的大陆战争产生怎样的影响。 剑宗可是有圣境存在的门派，虽然门人不多，但光是天境高手就在二十个之上。 而白云道，本就是和无上云颠心宫齐名的大派，门人弟子不下万人。 白云道加入的话，那琉璃宫南无宗等七大封山门派也必然会闻风而动。 到时候，神炎一方的实力简直就是陡然倍增！ 那时候，西陀重罗宇海古夏等国在见到神炎势大之后，恐怕也会如同紫星南齐那样望风归附。 碧澜帝国与高真乾蓝东煌几国势单力孤，到时候确实不太可能挡得住神炎帝国…… “既然无法阻挡，那便选择顺应。与其让大陆陷入无休止的征战，不如早日让神炎一统大陆，结束这场争斗的同时，也算是集中了大陆所有的力量。 如此，将来外族人到来之后，迎战他们的，将会是一个统一的庞大帝国。没有内部争斗，没有勾心斗角。所有高手尽归一军，所有名将相互配合……” 剑宗之主的目中，闪现着的是一片向往之色，而他说出这番话时，简直就像是在做着某种宣言一样神圣。 林四嘿然一笑，眼内是满满的讥诮之色：“所以，为了你所谓的大势，你宁愿帮助侵略者？现在你觉得我是阻碍神炎战车滚滚前行的石子？需要清除掉？” 剑宗之主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石子，你是另一辆战车。你有改变战争格局的能力，有你在，神炎即便得到剑宗和白云道相助，这场大战恐怕也会打上百年。那对苍罗大陆而言，将会是一场浩劫！” 林四仰面大笑，笑声如穿金裂石，这一刻，他终于重新握住了身边的大黑剑。 “说到底，就是你决定要帮神炎，所以你现在要为他们清除心腹大患了。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什么以大陆为己任，我呸！你问过龙燕民众的感受了吗？你问过月国人的感受了吗？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代表他们谈苍罗大陆的命运？” 剑宗之主默然，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话，很没有道理。尤其对林四而言，更是荒谬不堪。 “你对我的看重，让我差点受宠若惊。因此，我现在决定给你一个忠告……”林四缓缓抬起了大剑。 剑宗之主一脸怜悯的望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垂死挣扎的可怜人。 是的，他会带走林四。 如果事不可为，他会选择杀死林四。 为了，天下大势…… “这大陆之上，还有两人的指挥才能丝毫不逊于我！”林四忽然低低笑了起来，此时的他，仿佛已经在疯狂的边缘。 “嘿嘿嘿嘿……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一旦我死，这两人迟早都会加入碧澜阵营！到时候，你们就等着滔天的大战吧，哈哈哈！” 剑宗之主原本已经打算等到他这番话说完之后，便立即动手的。 然而在听到这段话之后，他却愣住了。 不光是他，就连尹漓冷瑶都愣住了，甚至就连若若也是一脸不解。 是的，天书策名将篇的排名，并不算多么准确，但也不算离谱。 前二十人中，有十人出自神炎阵营，自然是可以直接排除掉。 剩下的十人之中，碧澜夏毅，东煌公楚伯，高真罗侯，月国林四占了四位，厉昊战死之后，碧澜大将军戈辰也排了进去。 至于最后五人，分别出自乾蓝，西陀，古夏，宇海，重罗这五国。 那五人，根本就未曾参与这场席卷大陆的战争，天书策完全是依照过往的一些零星战绩，以及他们的身份地位来排的。 事实上，大陆民众心目中公认的最擅长打仗的几个人，便是林四，宓元韵，夏毅，管乘，罗侯这几位。 因为他们都有过辉煌神奇的战绩，在剑宗之主眼中，其余十几人终归还是差了点。或许那些人不逊于林四宓元韵，但至少到今天，他们还没有展露出太大的神奇之处。 罗侯新近被宓元韵击败，林四所说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他。 管乘出自乌夏，而夏毅本就是碧澜人，自然不可能说什么选择碧澜阵营。 那还会是谁？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尹漓和若若首先想到了慕哲平，这个一直隐于林四身边，未曾被世人真正看透的人。 在她们看来，林四所说的两人，必然有一个是慕哲平。 但除此之外，她们着实想不出还有谁配得上这种评价。林四说不逊色于他，那便是那个人也有改变一方战场形势的才能，至少是和宓元韵一个水准的指挥天才。 可是，这种人，怎么可能默默无闻？怎么可能连前二十都排不进去？ “难道，你说的是慕哲平与聂河？”剑宗之主终归只是修行者，他首先怀疑的，也还是上陵三鬼之中的另外两人。 毕竟，至少在修行上，这两人是和林四齐名的。 “哈，你慢慢猜吧。”林四掀了掀嘴角：“最后我想提醒你，你的世界之中，并非所有东西，都属于你。至少，我不是！” 他的话音一落，大剑便亮了起来，随后客厅之内荡漾起了一层蓝色波光。 这一层波光，是从剑宗之主的领域之中亮起的。 它并不受他控制，也不属于他。 面对那如山岳般的意识，林四直直向前劈了一剑。 这一剑，只是劈在虚空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接触到一般，但剑宗之主眼内却闪过一抹浓重的不可思议。 这一剑，仿佛劈中了什么。 随后，大剑更亮了，场内荡起了更加剧烈的波浪，如同一场海啸，剧亮的光芒让旁观的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差点失明。 但诡异的是，如此剧烈的波动，这客厅竟然丝毫无损。 甚至，就连旁边几人的衣裙都未曾因此而飘起…… 随后，他们仿佛看到一面镜子碎裂，又仿佛看到平静的湖面被石子惊乱。 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她们眼前的景物并没有丝毫变化，但却又似乎有了某种变化，所有的物体，都仿佛……忽然多了一层色彩。 林四倒飞而起，重重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仅仅一击，他便败退，然而此时的他却在笑。 “你的世界，困不住我。”他一边笑，一边狠狠抹了把嘴边的血迹。 他再次感应到了原本的世界，再次与它们形成了无所不在的联系，他知道，自己成功冲出了这圣境高手的牢笼。 这牢笼诚如剑宗之主所言，非常大，但却不是什么十丈百丈的具体范围。 如果无法看破，无法打破，那无论逃出多远，对方目光意识所到之处皆为牢笼。而一旦打破，也许只需走出一步，便到了外面。 那种意境，玄之又玄…… 他的长剑抬起，做出了极为标准的迎战姿势。他很清楚，打破牢笼不代表自己就赢了。 面对圣境，他依然毫无胜算，对方可能连两成的实力都没有用出来。但至少，自己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战斗的资本，不再是任人宰割。 第916章 维护 对面的剑宗之主却没有立即动手，他看向林四的目光，已经彻底变成了惊叹。 “刚刚，那是什么？”他一脸凝重之色。 林四脱出他圣阶领域的那一刻，他分明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 那股气息，苍茫久远到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然而，却也正是那股气息让林四和这个世界重新产生了联系。 同时，也帮他找到了脱出结界的契机。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也忍不住心生迷惑。 如果不是那股气息太过微弱，或许他的领域就不会是被冲开那么简单，而是会被彻底撕裂。 刚刚林四确实逃出了他的领域，但他现在随时还能再次用出领域。 而如果林四身上那股气息强大到一定程度的话，那他将可以直接逼得自己这个圣境高手只能凭自身力量和他对战。 到时候，圣境的领域规则，很可能完全就无法作用到他身上。 他不知道有什么气息可以达成这种效果，这种气息，和他刚刚在林四识海内所见到的天印魔核印力都完全不同。 他终归是一名修行者，而且是圣境修行者。 探寻修行的秘密，对他而言是最有吸引力的事情。然而他也明白，这种气息，自己是无法像先前探寻林四体内破损经脉识海天印那样一览无余的。 当它存在时，林四随时能够赶走自己的意识。 而当他能看到林四体内这个秘密时，便是它消失的时候，如果它会消失的话。 他只能选择直接问，而林四，又怎么可能告诉他答案？ “你猜。”他嗤笑了一声，却并没有放弃戒备。 剑宗之主洒然一笑：“是它保护了你？让你没有被那光团摧毁么？” “哦？你好像看出了很多东西。”林四淡淡笑了笑，心内却是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没想到，剑宗之主竟然能看出魔核光团的弊端。 不过，他终归还是猜错了，那魔核现在分明就是自己的‘保命符’啊！如果没有它，自己早已被琴英的意识主宰了。 “你能活到今天，确实很不容易。你能保持现在的心性，更是难能可贵。”剑宗之主叹了口气。 “你似乎对他留下的那个东西，不太感兴趣？”林四问出了一个存在了许久的问题。 剑宗最后既然知道封琴就是连琴，那他们应该知道第一天印就在他身上。 纵然他们猜不到连琴把天印给了自己，可剑宗之主刚刚分明见到了天印不是吗？ 而以当初梦中那三名剑宗执法者看到天印的反应来看，天印对剑宗应该也是有着极高诱惑力的。 可这剑宗之主，却好像对它无动于衷。他更感兴趣的，反而是源珠的气息。 传说中，六大天印集齐之后，便可晋入神境。这个传说，不知让多少人为之癫狂，剑宗之主，为何就不动心？ “我不知你是如何修炼它的，或许你已经开辟出了一条属于你自己的路。但那条路是你的，我有我的路。而且…… 你既然能托人带回那四个字，就该知道，那东西是那个人的，我无意去占有他的东西。” 他这番话，极大的出乎了林四的意料。他知道他指的那四个字，是暗夜之刃。而那个人，自然就是创立了守御之剑的琴英。 他今天来到这里，似乎根本就没有丝毫忌惮暗夜之刃的意思。或许他早就知道暗夜之刃是十方楼了，但他并没有将十方楼放在眼里。 他没有看到天印第四层的琴英意识，他不知道天印有害。他知道天印造就了自己今天的成就，可他竟然没有展露出贪婪之心。 而是说出了这么一番……‘颇有气度’的话。 说实话，这已经是这个晚上，林四不知第几次改变对这位剑宗之主的看法了。 他时而极具风度，比如他没有对唐小芷和若若动手，甚至连这客厅都没有毁损一毫。他时而霸道蛮横，比如一上来用圣境的力量压制林四，直接窥探他的秘密，甚至对他起了杀心。 他几乎无法被激怒，哪怕林四直接辱骂他这位圣境强者。但他想要做的事情，似乎根本无法被改变。 他之前还不可理喻，而现在对天印竟然毫无贪欲，比这大陆九成九的修行者都要更‘高风亮节’。 这个人的行事风格，着实让人无法捉摸。 但是他能看出一点，这个圣境高手，一旦坚持和认定的事情，是不会回头的。哪怕被人认为是迂腐和愚蠢，哪怕所有人都认为他是错的。 所以，他们之间，会有一战。而这一战，他几乎是输定了。 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大到让他总是忍不住兴起无力和绝望。如果不是他经历的战斗太多，以至于他的意志早已极为强韧，恐怕此时他的斗志早就消融了。 果然，下一刻，剑宗之主缓缓抽出了腰畔的长剑。 “接下来，我会用尽全力。” 他没有散发出什么可怕的气势，但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足以让场内所有人紧张起来，因为他是圣境高手。 林四面临的，似乎只有三个结局——成功逃脱，被抓走，被杀死。 无论如何，接下来月国和南齐紫星之间的大战，他恐怕都无法参与了。 纵然对他最为看好的尹漓，也不认为他能挡得住剑宗之主，她不动声色的抓起了桌面上的镰刀。 她拿起镰刀，当然不会是为了帮着剑宗之主夹击林四，因为那根本不需要她出手。 于是，她的举动，让在场其余人意外不已。 尹漓是心宫门人，心宫现在在帮助神炎帝国打仗，剑宗之主之所以要对林四出手，就是为了帮助神炎阵营除掉心腹大患。 可以说，剑宗之主是在帮她以及她身后的阵营。 她现在的选择，着实有些让人无法理解。 唐小芷一脸激动，若若意外不已，而冷瑶则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心宫的女娃，你要帮他？”剑宗之主的脸上没有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平心而论，以他的实力，即便林四和尹漓联手，也改变不了结局。 而只要他愿意，在场所有人恐怕很快就会被他全部杀死。 但他并不愿意做这种事，事实上无论林四还是尹漓，他都不愿意杀死。 原因很简单，他是守御之剑的主人，而林四和尹漓都是绝世天才。 剑宗之主的敌人是玄罗大陆，他希望这个大陆所有力量都能整合到同一个阵营。林四和尹漓，现在在他眼中算不上多么强，但他们将来却很有希望变得比他更强。 现在杀了他们，对苍罗大陆而言，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留下他们，将来在对抗玄罗大陆时，本方将可能会多出两个强大的助力。 但很可惜，林四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林四是月国王子，他无法像他那样，抛开国与国之间的争斗纠葛，将眼光放在全大陆。林四杀了太多神炎大军，他还斩杀了应海天，他已经无法和神炎阵营握手言和。 在剑宗之主看来，他的存在会让苍罗大陆的战争永无停歇之日，会阻碍统一的进程。 他只能放弃林四，纵然他的天赋让他感叹不已。 但尹漓，却是完全不用放弃的…… 她本就在那个阵营之中，她将来可以水到渠成的成为抵抗玄罗大陆的领军人物。在剑宗之主眼中，她是一个无比宝贵也无比重要的人物。 他乐意看到尹漓和林四交好，但他不希望尹漓为了林四而背叛那个阵营。 面对剑宗之主的询问，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紫瞳少女淡淡一笑：“前辈有前辈的坚持，尹漓也有。无关阵营，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被欺负。” 她已经站在了林四的身边，而她的刀尖已然对准了对面那无可匹敌的圣境强者。 简单朴素的话语，却足以让每个人为之动容。 毫不夸张的说，听到尹漓这句话的那一刻，林四心内涌起了无比的感动与歉疚。他虽然也视她为朋友，但却又始终保持着戒备与提防。 他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她竟然会这般维护自己。 “朋友么……” 剑宗之主轻叹了一声，脸上已无遗憾与不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 “强者之路，遍布荆棘坎坷。前人的失败，世俗的流言，身边的羁绊，前方的险阻……都会让人心生退却之念。我现在更加确信，你将来的成就会不次于我。” 除了林四和尹漓之外，唐小芷和若若冷瑶三人对这番话，只是似懂非懂。 她们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需要有坚持，本心不因外界变化而动摇。但她们不明白，这和修行有什么关系。 尹漓浅笑道：“前辈过奖了，前辈请。” 她也很清楚，这剑宗之主，根本就不是口舌之言能够说服的。 场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肃杀无比。无论林四尹漓，还是剑宗之主，在这一瞬间都不约而同进入了临战状态。 是的，战场只是区区这么一个客厅之内，他们甚至根本都没有让其余三女离开。因为剑宗之主有信心将战斗的规模控制在它应该在的范围内。 三人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只是为了寻找出手的最佳契机。 但就在这一刻，场边却忽然传来了唐小芷弱弱的声音：“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第917章 眼界 唐小芷突然出声，让每个人都感到了意外。 在场六人之中，惟有她不是修行者。 剑宗之主知道他是林四的女人，但却也还是忽略了她，因为太不起眼了。 他没想到这女人竟敢在这种时候开口，难道是不明白此时此刻的战斗意味着什么？又或者她根本听不出双方的实力强弱以及差距？ 无论林四还是若若都一脸关切的看向了她，剑宗宗主这个人到现在为止都表现得颇具风度，但谁也说不准他会否突然胡乱杀人。 这种人是很有坚持，但却并不迂腐。 “你要说什么？”率先开口的，依旧是剑宗之主。 “关于……您所提到的玄罗大陆。” “哦。”剑宗之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在冷瑶看来，唐小芷现在完全就是主动找死。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对话的人是谁？她知不知道对方杀死她只需一个眼神？ 难道她打算光凭几句话扭转这个强大存在的坚持？在冷瑶看来，这未免有些太不自量力了。 也太唐突了，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弄清楚状况吧？ 剑宗宗主此时没有说什么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没说什么愿闻其详，他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 唐小芷抿了抿嘴，仿佛在努力鼓起勇气，又仿佛在考虑着怎样的措辞才不会激怒这位老者。 “您和您的宗门，千年来为这个大陆付出了太多。我到今天方才知道，原来我们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平静生活，是因为有一群人在背后默默以一生的年华在努力。对于你们的付出，我由衷的感激与感动……” 果然，是恭维吗？ 剑宗宗主眼内最后一缕兴致也消去了，他重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两个‘敌人’身上。 但唐小芷的话并未结束，于是下一刻，他就破天荒的兴起了恼怒之情。 “恕我直言，您的宗门，千年来的付出却也并非完全正确。正如有的人，心是好的，做的却不一定都对……” 她这句话，让林四和若若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不是因为觉得她这句话的对错有什么问题，而是这句话很可能会真正刺激到剑宗之主。 林四之前敢于直言辱骂他，是因为他觉得对方已经是敌人，所以不需要留什么余地。但唐小芷，却没有这个必要啊！ 林四相信，只要唐小芷一直乖乖呆着，剑宗之主应该是不会杀她的。因为没必要，也不屑那么做…… 然而现在，他有些无法肯定了。 唐小芷这轻飘飘一句话，否定了剑宗千年来无数人的努力啊！而圣境高手，也是有逆鳞的。 “哦？你觉得我们的做法，是错的？”剑宗之主的声音，第一次冷了下去。 唐小芷连忙摆了摆手：“当然是对的，但却不全对。” “如果你再说不出一点像样的东西来，我可能会失去耐性。”剑宗之主木然道。 尹漓连忙出声打圆场：“前辈何必和一个弱女子计较？难道以前辈的胸襟，也容不下别人否定自己吗？” “她否定的若是我，我只当听不到。然而，她否定的是整个剑宗十数代门人。胡言乱语，要有个度。” 尹漓笑吟吟道：“前辈大可以听她说完，或许到时候，前辈不会再将愤怒这种情绪浪费在她身上，只会觉得可笑，不值一哂呢？” 剑宗之主哑然失笑：“哈！心宫的女娃，你真的很不错……” 他何尝看不出，尹漓明着在贬低唐小芷，但实际上却是在帮她。 有了她这番话，唐小芷无论说出什么，只怕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随后，他瞥了唐小芷一眼：“你继续吧。” 唐小芷仿佛像是完全没有被他刚刚的话吓住，得他允许，立即便又开了口。 是啊，她怎么会怕？ 她当年可是连容雨都敢暗算的，诚然容雨的实力远不及剑宗之主，但对她而言，两者又有什么分别呢？ 都是能够轻易杀死她的人物，不是吗？ “您和您的宗门，千年来的努力，所为的都是这片大陆的安稳，为了让这里的人不被玄罗大陆的人侵略。但这，终归只是治标而不治本……” 剑宗之主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只是在大放阙词。故意标新立异，最终只会显得可笑无比。 他不认为她能说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于是他懒得看她一眼，更懒得开口。 “月国不及大陆中部的许多国家，甚至被一些大陆中部的人误解成茹毛饮血的未开化之地。”她看了一眼林四，继续道：“我听他说过，这里的战争就很落后。没有什么传送阵，没有什么守城大阵，没有什么灵能炮魔晶炮，没有灵石驱动的战车，惟有马车。无论攻城器具还是守城器具，这里都远不及大陆中部那些国度。” 没有人接她的话，场内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此时惟有林四和尹漓隐隐明白了她想要表达什么。 “可我又听说了，大陆中部也是有小国的。比如被灭掉的沉海和白风，比如灵国。他们的国力，或许还不及月国。但他们却也能拥有那些我们闻所未闻的东西，即便没有，也完全不会陌生……” “那些东西，对他们而言，就是很平常的，有些都已经存在数百年了。可在百年后的月国，听过它们的人也寥寥无几。” 剑宗宗主的面色渐渐变了，他也听出了她的意思。 他不再将她的话当成可笑的胡言乱语，他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了她的声音之中。 “最开始，我觉得那是因为我们和大陆中部相隔太远，所以那些东西没有传过来。可后来一想，都已经数百年了，难道那些东西的传播，就那么慢？” “最后，我终于明白，我们的落后是有原因的。我们和大陆中部隔绝了，西面的草原挡住了我们，北面的南齐紫星挡住了我们，西北的乾蓝挡住了我们。 我们一直忙着和草原征战和谈，忙着和青川南齐征战和谈。我们的对手始终都是他们，和我们一样落后的他们。 于是，我们的视线被一座座山峦阻隔，我们失去了许多向大陆中部学习的机会。” 客厅内，除了她之外，其余五人已经尽皆动容。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们终于发现，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少女。 她的眼界格局，或许比他们在场任何一人都要大。 林四和若若眼内已经是不可抑止的骄傲，尹漓眼内有着一抹恍然，而冷瑶眼内则有些迷惑与惊愕。 剑宗之主，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 “所以，你认为苍罗大陆也在渐渐落后？” “我身边有许多修行者朋友，我听他们说过，想要更厉害，就要和很多的人交手……” 剑宗之主眼神一动，他不着痕迹的看了林四一眼：“你的那些朋友说得没错。” “我想，修行应该也是需要交流的吧？玄罗大陆千年前实力远超我们，若非我们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位神境高手，我们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可这战后的千年来，我们却没能真正认识到，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强。更没有想过，他们是否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我们一直在关着门发展着自己，没想过，对方是否已经变得更加强大。 因为我们没打算向他们学习，我们不准备和他们交流。于是，我们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否落后他们更多了。更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积蓄起了更强大的力量，准备在何时给我们致命一击。” 剑宗之主缓缓道：“所以，你觉得我们封闭海岸线，禁止这里的人去玄罗大陆，禁止那里的人过来，是固步自封？” 唐小芷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是的，您和您的门派，保护了这片大陆的每个人。但却也蒙住了他们的眼睛，如同宠爱孩子的父母，生怕他会在外面受到欺侮，而整天将他锁在家中……” 她仿佛根本没想过这句话，会让剑宗之主产生怎样的反应。 剑宗之主淡淡道：“那位神境，是震慑外族人的存在，可他千年前就仙去了。你可知道，一旦这个消息被那里的人得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唐小芷立即接口：“可千年的封锁，很可能会有遗漏。那个消息，也许早已被那边的人知道了。” “你也说了，只是也许。我们不能赌，一旦赌错了，整个大陆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 剑宗之主反驳的时候，显得很是急切，甚至有些激动。 他没办法不急切，他不能被她说服，因为那意味着千年来历代剑宗门人的牺牲都没有了意义。 唐小芷平静道：“千年的保护时间，已经足够漫长。这大陆即便一开始是婴儿，现在也该长大了。前辈可以尝试着，让它自己去摸索，哪怕会碰壁会流血……” “那不仅仅是流血那么简单！” “现在不流血，也许将来就会送命。” “将来的大战尚未发生，结果无从预料，我不认为我们就一定必败。苍罗大陆，比当年强大了太多！” “我听过，战争需要知己知彼。他也说过，打仗需要尽量了解足够多的情报。那么，前辈知道玄罗大陆有多少位圣境吗？” 剑宗之主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 “那天境呢？” 剑宗之主继续摇头。 “玄罗大陆有多少门派，多少国度？” 剑宗之主发现自己仿佛已经只会摇头了。 “前辈还有信心面对将来可能会到来的敌人吗？” 第918章 无从辩驳 堂堂圣境高手，在一个普通女子面前哑口无言，如同被逼入墙角般落入下风，这画面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这一幕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众人眼前。 “那你说，该怎么办？”剑宗之主的声音忽然低落了下去。 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论，然而他对此根本无从辩驳。 是的，他对玄罗大陆一点了解都没有。 对方有些什么样的高手，什么样的势力，那边是在打仗，还是变成了统一的大帝国，他一无所知。 如果两块大陆真的还有再次打起来的那天，他不会知道敌人究竟会来多少人。 也不会知道他们后面还会否有更多援兵，不会知道敌军的首领是谁，主力又是哪些，他不知道敌人擅长的是什么，不知道他们有哪些手段…… 连这些都不知道，到时候所谓的战术根本无从谈起。 仅凭这一点，他们就已经先输了一阵。 他唯一稍有安慰的，就是对方或许也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但是，他忽然想起了方羽——那个十几年前被揭穿身份，因为第二天印闹得修行界沸沸扬扬的异族人。 是的，唐小芷说得没错，千年的时间还是太长，终归还是有遗漏的。 方羽，或许只是其中之一。 他虽然死在了这里，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林羽，唐羽成功来到了这里之后，又成功回到了玄罗大陆？ 唐小芷轻声道：“放开海岸线，让外面的人进来，让我们的人出去。” 她很清楚，自己这轻飘飘一句话，也许会对这大陆带来无法想象的改变。 剑宗之主肃然道：“你可知，放外人进来，后果很可能会是这片大陆沦陷？” “我知道，所以更要那么做。” “理由！” “除了您之外，我没有见过谁担心玄罗大陆。时间太长了，足以让人忘却太多东西。这片大陆的人，似乎根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超级强敌。他们忙着打生打死，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还有威胁。或许即便知道，也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他们自觉自己已经很强大。” “所以呢？” “所以，让他们醒来吧。一个大陆，不是某一个门派努力就能守护得住的。需要每个人都为之努力。 您和历代剑宗前辈的保护，是对某些人的纵容。他们如同被惯坏了的孩子一样，根本不知天高地厚。 让那些麻木的，盲目的，自大的门派和国度见识外面的人。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弱小！让他们知道，自己能这么安稳的活着，有多么的不容易！ 让他们明白，这样相互争斗，是多么的愚蠢！也许某一天，他们现在打下的地盘会顷刻间被外族人夷平……” 剑宗之主皱眉道：“如果，外族人的刺激，依旧不能让他们醒来呢？” 唐小芷微微一笑：“那岂非更好？那便说明，那片大陆并没有我们想象中强大，以至于无法让这里的人生出忌惮之心！那样的话，足以证明我们有一战之力，又何必担心他们的到来呢？” 林四几乎忍不住要鼓掌喝彩，若若的眼内已经是一片迷醉。 而尹漓的紫眸之中也是异彩涟涟，她一脸赞叹道：“想不到，我们之中，竟然只有小芷姐姐你一个人是清醒的！上天何其不公，若是给你无与伦比的修行天赋，给你无比尊贵的出身……” “尹漓妹妹说笑了，小芷很庆幸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呢。”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看向了林四，却发现他也正在失神的望着自己。 剑宗之主的神情不断变幻，似在思考着唐小芷那番话的可行性。 过得良久，他才突然道：“女娃……你可愿意和他一起去剑宗？我以剑宗宗主的身份在此保证，到那里之后，你非但不会被伤及一根毫发，还可以参与剑宗任何大小决策。你的意见，会被那里的每个人重视！”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她，眼内已经只有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看重。 冷瑶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内心的荒唐之感，那可是剑宗啊，就连天外天三派都不敢招惹的剑宗。 而这个女人，甚至连初境都不是。 现在邀请她，为她撑腰的人，是圣境高手啊！也许是大陆上仅有的第四名圣境高手了！ 一旦她答应下来，她下一刻恐怕就会成为这大陆上最有话语权的女人了。剑宗宗主虽然只说了参与决策，但以他现在的重视程度来看，到时候恐怕她的很多意见都会被他们同意。 而她现在要做的，只是点个头而已。 只要她点下这个头，将来就连这圣境高手可能都会为她做事。这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 或许，这种事情，也只有这剑宗之主能干得出来吧？这种脑袋里只有什么大陆安危的蠢人！她心内暗暗腹诽。 不，尹师妹绝不比她差！将来尹师妹会是心宫宫主，而且她的实力迟早会比剑宗宗主更强！是的，和尹师妹一比，这女人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她心内终于平衡了许多。 但是，唐小芷的想法，却不是她能理解的。 “让我们留在这里，可以吗？这里有我们的亲人朋友，而且月国不能没有他。”听到剑宗之主这句话后，她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愁容满面。 剑宗之主摇了摇头。 “那我去剑宗，让他留在这里，行吗？” “不！我不接受！”林四终于无法保持沉默了，他怎么甘心和她分隔两地？ 他很清楚，对唐小芷而言，剑宗之主的条件并没有多大诱惑力。她从没想过要成为什么有权势的女人，她骨子里，其实和自己一样的‘不思进取，毫无野心’…… 只要自己和身边每个人都过得好就行了，自己和她想要的，其实就那么多。只是，自己成了月国王子，以至于需要在意的人太多了。 她说出这句话，只是想‘牺牲’她自己，成全自己。 是的，或许在其他每个人看来，剑宗之主的那番话都是无尽的尊荣与恩赐。但对她而言，那片深山意味着孤独。 他们，原本已经打算要成亲了呢…… 剑宗之主的眼中有着无可避免的失望之色，他发现了，纵然这女娃再聪明，也依旧只是个‘凡人’。 她或许能看得比每个人都远，都清楚。但她在意和追求的，却终归只是身边的那些不值一提的东西。 “看来终究还是要有一战。”他重新将心神放回了面前的林四和尹漓身上。 是的，唐小芷之前所说的，是深深触动了他。 但却无法改变他对林四的态度，因为两件事似乎并不相干。 “那便战吧。”林四紧了紧手中的大剑，眼神变得无比认真起来。 唐小芷一脸大急：“前辈仍然不肯放弃抓他回去吗？” 剑宗之主头也不回道：“女娃，我承认你刚刚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正因如此，这个大陆才更加不能因此而内耗过大。连山此子的存在，会阻碍到大陆统一，让大陆的战争永无停歇之日！” 这也就是他对唐小芷的印象大为改观了，否则此时已经决定出手的他，是不可能会理会旁人话语的，更不会耐心做什么解释。 “前辈认为大陆的内战，何时能结束？” “神炎一统之日。” “前辈认为，神炎帝国，能统一吗？” “难道你要说还有另外两个不次于他的人会对抗这一进程？”剑宗之主皱了皱眉。 他不确定林四是故意唬他的，还是真的确有其人。 如果真的还有两个不次于他的战场天才存在，而且真的在他离开后选择加入碧澜阵营，那神炎想要统一大陆确实极其不容易。 林四之所以让他无比看重，乃至要抓回去，就是因为他极擅长以弱胜强。如果另外那两人也有这能力，那将来的大战很难彻底结束。 也许即便碧澜被灭，大陆上还是会存在着反抗军吧？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一阵头痛。他是圣境高手不假，但圣境高手也无法对抗百万大军，否则天外天三派就不会退居深山海外了。 “他所说的两人，我只是隐隐有所猜测。但前辈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门派和神炎乌夏赤楼会联手起来？据我所知，门派和国家向来就很难走到一起。” 没错，唐小芷能猜到那两人是谁，而她之后那句话，则是让剑宗之主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们之间，或许达成了某些交易。”他推测道。 “如果大陆真的被神炎统一了，前辈认为，他们会怎么分这片大陆？无上云颠和心宫无极殿这些门派，会坐视神炎一家独大吗？统一的帝国，统一的官府力量，会减少门派修士的自由，会压缩他们的空间，不是吗？” “你说得……不错。”剑宗之主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辩驳她的话。 如果神炎一统天下，或许下一刻心宫和无上云颠就会同他们产生争斗吧？除非他们到时候能完美共存在一起，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怎样才能做到这种事。 到时候，神炎帝国会坐视自己领土内出现数十个不受管束，享受着特权的势力吗？而那数十个门派，在付出了极大的牺牲之后，会愿意为神炎做嫁衣？ 唐小芷继续道：“神炎还有另外两个盟友，乌夏和赤楼。请问前辈，神炎若要一统天下，这两国，又该如何自处？” “这……”剑宗之主哑然。 难道乌夏和赤楼打生打死，忙了半天，最后直接将成果交给神炎帝国，对它俯首称臣？ 这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说得好，哈哈哈哈！”林四放下大剑抚掌大笑！ “你这老头，不是想让神炎统一吗？我看统一之后，马上就会爆发更大的战争！哈哈，我等着那一天！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让他们团结起来！” 第919章 局部统一 铿，古剑回鞘，剑宗宗主一脸颓然的坐回了椅上。 他知道，唐小芷之所以说这么一番话，完全就是为了帮助林四。为了让自己找不出理由抓走林四，乃至杀死林四。 然而，纵然清楚她的目的又如何？ 她的话，他挑不出一点错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本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神炎一统大陆，然后就真能统合全大陆的力量？天下高手尽归一军？原本各国名将归于一国，相互之间配合无间？ 哈！怎么可能？那只是一种美好的幻想而已。 千年之前的那个人是那般强大，当时大陆之上并无国家，当时各门派的力量几乎奄奄一息。 当时他的声威无人可比，不知多少人崇拜他，感激他。 但他仅仅统一了两年，庞大帝国的内部就出现了无数的矛盾。 “难道，这大陆根本统一不了？”他喃喃道。 他的眼睛看着唐小芷，似乎是希望她能给自己解惑。 他虽然是强大无匹的圣境高手，活得比她长，见得比她多，但这方面，同样需要天赋。知道得多，不代表就能看得透…… 此时的他，就像诚恳的学生一样。 “很难。”唐小芷摇了摇头：“大陆各国林立已有千年，许多国家都形成了自己的风俗，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历史……想要强行将他们糅合在一起，只会迎来抵抗。现在想要统一，比千年之前要难了无数倍。” “也就是说，苍罗大陆根本不可能统一？” “或许将来有人能统一这大陆，但却绝不是现在的神炎帝国。” “为何？” “门派和国家本就存在着天然的矛盾，神炎帝国依赖门派的帮助去统一大陆，就像是用干柴枝去扑灭大火，它本身迟早也会燃烧起来。” “你的意思是，门派的存在，阻碍了统一的进程？” 唐小芷点了点头：“是的，但门派又不能不存在，否则我们根本无力抵抗玄罗大陆。” 剑宗之主微微颔首，没错，高阶修行者大部分还是出自各大门派。而他们将会是对抗玄罗大陆的主力军。 只是，这主力军现在正在一点点减少着。被这场席卷大陆中部的战争消耗…… 每个人都渐渐听入了迷，无论林四还是尹漓，都仿佛因为这番话而茅塞顿开，看清了许多之前未曾想到的东西。 唐小芷提出的问题，让他们每个人都渐渐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们根本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毕竟这问题实在太大了，早已困扰了千年来的许多人。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剑宗之主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回给了她。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看向了她，似乎都觉得她才是最有可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前辈有一些话并未说错，这大陆确实不宜再起争端，那只会消耗我们自身的力量。而其次，如果真的能出现前辈口中那种统一画面的话，确实是极其有利于我们对抗玄罗大陆的。” “但你也说了，这根本做不到。”剑宗之主不解道。 “想要强迫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停下战争，确实不太可能。对他们说这些道理，只怕会被他们当成耳旁风。所以，只能让他们自己主动停下来。” “主动？” “前辈想必也听说了，神炎打下龙燕后，就暂时停下了攻势。因为他们担心高真早有准备，他们当时没有必胜把握。” “你的意思是……”剑宗之主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错，让他们看不到继续胜利下去的希望。让他们自己明白，继续打下去只会死更多人，却无法取得一丁点的战果。让他们自己计算得失，发现打下去不值得。” “为他们树立强大的敌人？阻止他们的野心？”剑宗之主有些不可思议道。 唐小芷笑眯眯道：“是的，所以，你千万不能带他走哦。如果他不在了，神炎帝国只会更加毫无顾忌。” “这……”剑宗之主只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他不得不佩服唐小芷的口才，绕了这么一大圈，竟然被她给绕回来了。她终归还是想让自己放了林四。 而且，她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想要神炎帝国和门派停下来，只能让他们自己觉得继续往下打，根本赢不了。想要做到这一点，那是有人挡住了他们，让他们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才行。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会偃旗息鼓。 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似乎只有林四，碧澜帝国，白云道这些存在。 她这句话一说完，就连林四本人都不自觉的笑出了声。而尹漓虽然是站在了对面那个阵营，却也不觉莞尔。 “可他自己现在马上也要打别人，这岂非还是内耗？”剑宗之主摇头失笑。 他所指的，是马上有可能会爆发的月国和南齐紫星之战。 唐小芷笑吟吟道：“这正是解决第二个问题的关键所在啊！事关大陆一统。” “哦？愿闻其详。” “以现在大陆各国林立的现状，一旦异大陆打过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恐怕都不可能会团结起来。这大陆上有数十位皇帝和国王，许多国家之间也有着数百年的仇怨，不到快被异大陆灭族的那一刻，恐怕他们都不会想着联手对抗异大陆。” “是的，所以我才希望大陆能够统一，可你却说不行。”剑宗之主愤愤不平的摊了摊手，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受了气的普通老人。 “大陆一统现在不可能实现，但局部的统一却可以。” “此言何意？” “就像月国和南齐，月国和草原，现在根本就是势不两立，因为两国积怨太深。即便外族打来，他们也不太可能和月国联手。即便联手，也会怀着别样心思，与其如此，不如在异大陆打过来之前，解决掉这些矛盾。” “灭掉他们？” “我们不打他们，他们也会打我们。” “然后月国越来越强大？” 唐小芷侃侃而谈：“是的，月国成为东南域的霸主，等于是局部统一了这里。而这片区域比整个大陆小得多，月国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将他们梳理整合起来。将来异大陆到来之后，至少东南域将会只有一个声音，不会出现命令不畅，互相内斗争锋的局面。” “不错……”剑宗之主缓缓点头。 那种局面，确实比现在这东南六国尔虞我诈，互相争斗要好得多。到时候异族人到来，东南域只有一个国家，不需要什么各国互相谈判商讨，也不会有什么各国将军互相暗中使绊子。 他们直接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战场之中。 唐小芷继续道：“而也惟有让月国成为大陆另外一个霸主，才能让神炎帝国心生退却之心。到时候，他们自然会停下来，否则他们会面临月国和碧澜两大巨头的联手攻打。 当异大陆到来之后，只需这三国联手，全大陆自会望风景从，自然而然就统合了全大陆的兵力。” “你怎么能保证到时候这三国会联手？” “我当然无法保证。不过至少，三国联手要比三十国联手，容易和简单得多，不是吗？”唐小芷笑着反问道。 剑宗宗主哑然失笑，他只要想到三十个国家的国王大臣坐在一起谈判时，互相指责，互相推诿，互相扯后腿，都希望别国的大军冲在前面，都希望自己少死人，就感到一阵头痛。 而他也很清楚，如果不实现局部的统一，那种现象到时候是一定会出现的。到时候恐怕就算敌人打到他们家门口，他们都谈不出一个结果来。 这苍罗大陆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内斗。臣子和臣子斗，国家和国家斗，就算有外敌到来，不到无路可走的那一刻，他们恐怕都不会醒悟。 可到了那时候再醒悟，恐怕已经晚了。 这么看来，神炎，碧澜和月国继续壮大，似乎也不算太坏的结果了。 前提是，林四真能做到一统东南六国，让神炎心生忌惮退却之心…… “她说的，你能做到吗？”他最终看向了林四。 林四心内生出了一股荒诞之感，之前剑宗之主想将他从这场战争中摘出去。而现在，他已经开始希望自己能打赢这一战了……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能做到，不过天河和千宋，想必你也知道，我不会动他们。” 千宋是月国的盟友，至于天河，先前尹漓的请求便是放过天河，而林四已经答应了下来。 剑宗宗主皱了皱眉，旋即还是点了点头。 千宋和天河终归只是小国，在他看来，终归还是无关痛痒。 “我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对东南域造成太大破坏。” 他的意思是攻下这些国家的同时，尽量善待那些国家的民众。 林四瞥了瞥眉，道：“我本人无意伤害他们，但我首先要对自己的部下负责。若无必要，我自会善待他们。” 剑宗之主思忖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 他也明白，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南齐青川草原甚至紫星等国如果被攻打的话，他们国内的民众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接受外人统治？ 他们必定会有抵抗，而自己要求林四完全不动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我会亲赴白云道，和妙空谈谈。若你能在三年内一统东南六国，或许你能得到两大援手。” 第920章 三年之期 无论冷瑶还是若若，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剑宗之主这番话如果传出去，只会让这大陆彻底轰动起来。 他们不知道剑宗之主能否说服妙空道人，但光是剑宗的加入，就已经能让月国有脱胎换骨的提升了。 但林四却苦笑了一声：“三年，宗主是否太高看我了。” 青川南齐草原等国并不小，月国虽强，但想要三年就以一己之力征服他们，难度是相当之大的。 放在过去，这完全就是痴人说梦。毕竟月国存在了这么多年，也从未能灭掉他们之中任何一个。 而这场战争也不会只是面对这几国，紫星和赤楼都很有可能会干预其中。 林四的敌人并不少啊！ 剑宗之主一脸淡然道：“如果你连这做不到，那又有什么底气去抵挡神炎帝国？又有什么资格得到我们的帮助？” 他终归还是要看到一些成绩，才会决定是否要帮助林四的。 光凭唐小芷这一席话还不够，林四必须要拿出足以对抗神炎，让神炎阵营不得不停下的资本才行。 而三年一统东南六国，便是对林四的一次考量。 如果林四能做到，那足以证明他有对抗神炎的能力。 到时候月国已经足够强大，再加上剑宗和白云道，确实足以成为大陆另一个霸主。 如果他做不到，那剑宗之主或许会将注码下在碧澜帝国身上。毕竟，碧澜才是神炎的宿敌，才是无数人心目中能够阻挡神炎前进脚步的存在…… “我尽力而为吧。”林四苦笑连连。 “你的时间并不多。”剑宗之主淡淡道。 三年时间，或许高真乃至乾蓝王国都已经被神炎帝国打下来了吧？ 如果林四在那之前还不能结束东南域的战争，那到时候月国拿什么抵抗神炎？ “我知道了。”林四长出了一口气。 剑宗之主长身而起，似乎打算要离开，临了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你体内的状况，会否影响你？” 林四明白他说的是那光团魔核，他微微一笑：“三年之后，它绝不会再是问题。” 他指的，是琴英的意识。至于那魔核，倒已经不算什么了。 剑宗之主微微颔首：“那便好。” 眼见他要走，林四连忙道：“我有几个问题，不知可否询问？” “你是问他？他没死，当年我和他只是两败俱伤。他在哪里，我亦不知。” 林四心知他所说的是连琴，这确实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 而剑宗之主的答案，虽然语焉不详，但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这大陆，除了你们之外，可还有其他圣境高手？”他问出的这个问题，或许是大陆上每个人都想知道的。 “哈，这个，我无法回答。”剑宗之主摇头笑道。 “为何天外天三派的三大圣境，没有出现在这场大战之中？从您身上，我看出了圣境是何等的强大，可以说，若是他们加入这场大战，局面会被极大的改写。” 是的，天境高手还无法以一己之力直接扭转一场大战的胜负，只能起到关键作用。但圣境，很可能是真的能够主宰一场大战的。 以剑宗之主展露出的实力，数万大军对他而言，恐怕并无多大意义吧？ 剑宗之主浮了浮嘴角：“或许大陆纷争，对他们没有了多大吸引力吧？到了这一步，国家门派的兴亡交替，或许对他们而言，还比不上实力再进一步。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获取的同时，往往也会失去。以人的身体，调动外界的力量，又怎会毫无代价？圣境直接改变一方天地规则，那磅礴的外力能帮助他们，也会损害他们自身渺小的身躯，这便是为何极少传出圣境大战的原因。” “我明白了……” 一直以来，林四就很奇怪，为什么这场大战始终未见到传说中的圣境参战。 原来，圣境不可轻易出战啊！ 难怪圣境一受伤，就要闭关数年呢。 不光是他，就连尹漓和若若等人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 “咳，最后一个问题，这大陆上，有八级魔兽吗？它们的实力相比人类的圣境又如何？八级魔兽，是否真的能幻化成人形？” 剑宗之主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很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不过随即，他还是笑了笑，在他看来，或许这是少年人的好奇心作祟吧？这些问题，在其他地方几乎根本就无法找到答案，也惟有自己这样的圣境高手才有可能给他解答。 “有，但或许也只有一位。他的实力是否超越所有圣境我不得而知，但他确实比绝大多数圣境都要强，而他也确实能幻化成人形。” “它是谁？现在在哪？” “他的行踪，又岂是我能知道的。他一日之间，便可游遍这整个苍罗大陆，踏风行云，变化万千，几近通神……” “那您怎么知道它的存在？” “千年前的那场大战，那位大人曾亲自请它出山帮忙对抗玄罗大陆的侵略者。否则圣山上的大战，又哪有那么容易胜利。只是战后它便悄然离去了，而它的存在，几乎无人得知。” “原来如此，那它现在还活着？” “八级魔兽的寿元究竟有多长，我们也无从得知。不过数十年前，他还曾到过剑宗。” …… 当剑宗之主离去之后，这极不平静的一夜，终于算是平静了下来。 尹漓和冷瑶告辞而去，而林四在她们离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上前抱了抱唐小芷。 这一晚，她算是救了自己。 她做到了自己和尹漓都觉得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直接用话语说服了一位圣境高手。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总是需要让他担心，总是需要他庇护的弱女孩了。或许有时候，她也能保护他了。 “你真的打算将来攻打青川和草原国吗？”两人分开之后，她忧心忡忡的开口问道。 林四哑然失笑：“这不是你的建议吗？怎么还问我？” 如果他是第一次见到唐小芷的话，或许刚刚他会直接将她当成一个女中枭雄。刚刚的她，哪里是指点什么江山，简直就是指点全天下啊…… 那姿态，那气魄，让林四都忍不住感觉自己凭空矮了她一头。 她脸上终于兴起了一丝羞赧，有些难为情道：“其实我当时只是努力找借口，想要打消他原本的目的。并不是真的希望你去打仗……” 她和林四，很享受这最近一年来的平静状态。 她知道林四自己恐怕也不愿意再兴战火，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难道你刚刚都是胡说八道？”林四一脸的愕然。 她连忙摆着手：“不是啊，只是觉得那样你会很不情愿，而且打仗总会有太多危险。打完南齐之后，我们停下来，应该也可以吧？” “放心吧，到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今后我们会有更多平静美好的日子的，我可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林四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 …… “花言巧语的男人。”当他离去之后，若若毫不意外的开始在唐小芷耳旁吹风了。 唐小芷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你说他和尹漓？” 若若连连点头：“小芷姐姐，你真是慧眼如炬，我说的就是他们！” “他们两人的关系，确实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唐小芷微微笑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甩掉那个可恶的男人吧！” 唐小芷无奈的回过头：“若若姐，你好像很想看到我和他分开啊，为什么要这样呢？” 若若连忙摆着手慌乱辩解道：“没有啊，身为好姐妹，我也是为你着想，不想你被那个花心的男人伤害啊！” 噗呲！唐小芷忽然笑出声来。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难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她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若若。 虽然她的实力比若若相差了无数条街，但在她带着逼视意味的目光之下，若若却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她很清楚，唐小芷真想要知道的东西，往往是瞒不过去的，除非自己用修行者的手段去阻挡她。 “没有啦，你再这样怀疑我，我可就不理你了！”她愤愤撅起了嘴。 “好啦好啦，我错啦，好若若，不要生气嘛。”唐小芷连忙笑眯眯的搂住了她的细腰安抚起来。 “那你说，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置他和尹漓的关系？不要告诉我，你打算二女共侍一夫啊……”抵在她肩头上的若若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你想到哪里去了。”唐小芷哭笑不得的松开了她：“他和尹漓，是走不到一起的。” “你就这么有信心？” “那是当然，我的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意外的单纯和胆怯哦。我对唐小芷忠贞不二，哈哈，真是可爱极了！” 如果林四能听到她学自己说话，那他一定会羞得钻进石头缝去。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传入她耳中的，或许是慕哲平，或许是聂河无意间透露的吧。 “哼哼，男人是会变的。当心看错了人，以后有的你哭的！” 唐小芷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无端的怀疑，只会徒增烦恼，而且尹漓妹妹也不是那种人。” “你又知道了？” “她是心宫的希望，你觉得心宫会让她嫁给别人吗？而且，今晚的相处，我也能看得出来，她有她的骄傲。别说和别的女人争男人，就是不用争，她也不会甘愿依偎在哪个男人怀中。” 若若幸灾乐祸道：“你是说，她看不上林四那个家伙？” “倒也不是，她给我的感受，仿佛根本没把男女之情放在眼中。对她而言，那可能只是不值一提的多余东西。或许，她追求的东西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吧？” “你还真是把她看得很高啊……” 第921章 几级魔兽？ 次日清晨，林四便与慕哲平聂河一同出发，去向了北面的沧城。 由于紫星大军的到来，月山已经再次调派了三十万大军进入北疆，此时的沧城沿线，已经有了八十万月国大军。 再加上东北和西北两大兵团，月国总体兵力并不比南齐紫星联军少。 由于神炎和高真暂时在休战期，东煌和乌夏一直在拉锯战，因而这场即将发生在东南域的大战，此时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无论上陵三鬼，还是紫星六大天境和六十万大军，亦或北谷一族和被聚灵阵提升过的月国大军，都无法不让人侧目。 许多人都很清楚，这场大战，参战双方的战力，已经和大陆中部的大战相当。 而这场大战的胜负结果，最终可能也会有着深远意义。 一旦月国战败，那林四的战争神话就将破灭，月国也会从此一蹶不振，甚至烟消云散。 而一旦紫星南齐联军战败，那月国很可能会成为东南域的霸主。到时候，就连紫星王国也只能被迫龟缩退守。 最终，月国很可能会影响到中部的大战。 无论神炎碧澜，还是天外天三派，都对这场即将展开的大战保持着极高的关注。 林四并没有请容雨和青娑去前线，就连若若，也还是留在了唐小芷身边。 尽管在破境高手的层面上，月国依旧落后于对方，但在极境元境的数量上，却是占着上风。 既然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那便只能尽力取胜。而一旦踏上战场，他便会有着强大的信心。 明城距离沧城足有千里，三人这一路赶得并不慢，不过在即将到达沧城之前，三人却不得不停下了。 前方道路上出现了两道人影，而在看到她们之后，慕哲平和聂河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啧，一离开唐小芷，你就开始偷腥了，看来你已经得到了我的真传啊！”聂河阴阳怪气道。 慕哲平也笑眯眯的揶揄起来：“我听说，昨晚尹漓和小芷见面了，怎样，有没有吵起来？哈哈！”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认为我和尹漓有什么？我们行的正，坐得直，根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林四恼怒的骂了两人一声，随后快步迎了上去。 昨夜尹漓对他和唐小芷的维护，让他对紫瞳少女消除了最后一丝防备之心。此时的他，已经将她当成真正的至交好友了。 “哈，你们怎么这么快？你这是要去天河吗？要不要去沧城坐坐？”他远远的便笑了起来。 冷瑶继续无视着他，眼见他到来，竟是故意狠狠将头别向了一边。 慕哲平与聂河倒是一脸嬉笑的对尹漓招了招手，而对面的紫衫少女也含笑对两人点了点头。 “我恐怕无缘和你们一起去沧城了，这次去天河之后，我还要赶着回去心宫。”她笑语盈盈。 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帮着林四去打南齐紫星，因为这两国也属于她背后的那个阵营。 “哦。”林四点了点头，忽然故意板着脸吓唬她道：“我这才想起来，你昨晚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我是不是该灭你的口啊？” 这句话，倒还真没有错。 昨晚剑宗之主的到来，透露了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剑宗给林四定下的三年之期，更是影响深远。 这件事，倒也算不上什么阴谋。然而自然还是不要传到神炎阵营那些人耳中为好，否则对方可能会针对此事做点什么。 而尹漓和冷瑶，岂非正是神炎阵营的？ 他这句话差点吓得冷瑶魂飞魄散，现在她们只有两人，而对方却有三人。 更何况……真正战斗起来，她那点实力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林慕聂三人联手，可是连应海天都干掉了。她纵然对尹漓再有信心，也还没有自信到认为她现在就已经超越了曾经的大陆第四高手。 “你，你不要乱来啊！我警告你，要是敢对我们动手，下一刻心宫就会踏平月国！”她铿地一声拔出了剑来，脸上已经是一片惊怒之色。 “哈，难道心宫现在是我的朋友吗？在龙燕战场时，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好吧？”林四嘿嘿冷笑了一声，继续吓唬着她们。 尹漓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以她的绝美姿容，哪怕做的是这种看似不雅的表情，依旧还是让林四以及身后的两人感到了一阵说不出的风情。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童心未泯啊，林小四师兄。”她懒洋洋的嗤笑了一声。 “喂喂，我可是在威胁你啊！”林四挑了挑眉，心道她难道又捏住了自己什么把柄？ “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说罢，还不等林四点头，她便径直转过身走向了一边的树林深处。 冷瑶满脸大急，而身后的慕哲平与聂河则是发出了一阵阵怪笑声。 林四无奈的耸了耸肩，不明白有什么话是连他们都要避开的。 两人很快来到了密林深处。 而尹漓的第一句话，便让林四有些招架不住。 “你昨晚为什么会提起八级魔兽？”她深深注视着林四，似乎在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林四不得不佩服她敏锐的观察力，自己当时只是随口问起，这竟然也被她看出问题来了么？这女人，也未免太恐怖了点吧？ 他昨晚之所以问题八级魔兽，完全是因为想到了聂河。 他终归还是没有放弃猜测聂河与魔兽的关系，但昨晚剑宗之主给出的答案，似乎是否定了某个荒唐的猜测。 这大陆上只有一头八级魔兽，而它还好好活着，自然不可能是聂河。 “只是好奇，毕竟，它们也是圣阶的存在。”他耸了耸肩，毫不迟疑的说了个谎。 尹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是因为聂河吗？”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林四简直怀疑尹漓是不是鬼神附体了，又或者她会传说中根本不存在的读心之术，能猜到自己心里的念头？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猜得到这种事情？ 这完全就是凭空猜出来的啊，一点根据，一点线索苗头都没有，她怎么就能猜到聂河这个名字？ 林四只觉得太荒唐了，他差点生出夺路而逃的念头。他觉得继续在这女人面前呆下去，自己可能会被她看光。 “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他？难道你喜欢他？”他终归也算是和她打过许多次交道的人了，几乎是本能地就开始插科打诨倒打一耙。 这是聂河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他连自己都没有透露，显然他不愿意被外人知晓。 “呵……看来我猜对了。”尹漓翘起了嘴角，显得很是愉悦。至于林四那点‘伎俩’，她直接就无视了。 “我又多了一个你的把柄哦。”她笑眯眯道。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那一瞬间的震惊眼神，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只是问题是，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被我猜中了心思之后，开始仰视我了吗？是不是又觉得我无所不知了？”她一脸促狭道。 “你究竟怎么猜到的？”林四只觉得太荒唐了。 他自问自己根本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怎么可能呢？就算是胡乱猜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猜到聂河身上？ 又或者，她怎么就知道那个问题是自己为身边某个人问的？ 和尹漓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交锋’，他输得也太冤了点吧？ “你想知道？” 林四连忙点头，不过看她那一脸恶趣味的笑容，心内顿时又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求我啊，求我的话，我就告诉你。你就说，尹漓姐姐，求你满足我林小四那卑微的好奇心吧……”她脸上的表情戏谑无比，而最后更是故意学起了可怜巴巴的哀求语气。 果然啊，这女人的性子太恶劣了，一逮到机会就要戏弄自己。 “你做梦吧！”林四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和她大战一场。 “那就别怪我咯，机会只有一次，你自己没把握住。”尹漓无奈的笑了笑，她看上去并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 “我想起来了！”林四脑海内忽然闪过了一道灵光。 “哦？” “你和聂河，第一次见面是在客苍山上！当时你们两个就说了些奇怪的话，没错，就是那时候。”林四猛地一握拳，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 尹漓淡然笑了笑：“所以呢？你想到了什么？” “你和他，必定有某种渊源！而他……”林四猛地一拍大腿，他一脸惊骇的望着尹漓：“我，你……你竟然！” “哦？我怎么了？”尹漓深深注视着他，虽然她还在笑，但林四却知道她已经认真起来了。 “你，你难道是魔兽？”他几乎是喘着粗气才将这句话宣之于口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尹漓缓缓向前走出了几步，最后和他已经只隔了一尺的距离了。 这样的距离，让林四差点忍不住向后倒退。 “你的紫色力量，绝对不是雷属性灵力对吗？我和你交过手，我对灵力属性一直特别在意，那和其他人的雷属性力量完全不同！” 他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无论尹漓还是聂河，都是绝代的修行天才。聂河晋入天境的速度，也同样超越了过去有史记载的所有人类修行者。 而尹漓的修行天赋，一直就是被拿来和拥有六块天印的琴英做比较的。 甚至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两人的长相，都美得不像话…… 难道，无论聂河还是尹漓，其实根本都不是人类？所以，他们的修行天赋才会异于常人？长相也才会俊美无比？ 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在隐瞒实力游戏人间？ “那么，你觉得我是几级的魔兽呢？”对面的尹漓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林四眼中，此时的尹漓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陷入了某种极端危险的状态之中，他不敢肯定她下一刻会否对自己出手。 能幻化成人形的，只有八级魔兽。 当林四得出这个猜测之后，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 山林间吹过一阵微风，他却觉得自己后背都在发凉。 第922章 负隅顽抗 “八……八级？”他吃吃道。 说实话，这个猜测让他惊骇，让他差点不知该怎么继续开口。 “呵，你是怎么发现的？就因为我和聂河一样？所以你猜到我和他，是同类？” 尹漓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敛去，此时，她那一对紫瞳之中蕴涵着无穷的深邃与压迫，显得邪魅无比。 她几乎已经快要和林四面对面接触到一起，林四甚至能从她身上闻到一缕清香。 然而，他没办法因此而生出任何绮念。 和一头八级魔兽相隔如此之近，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绑起来送到了对方的口中。 他不确定尹漓会否因为被自己拆穿了这个天大秘密，而突然杀死自己。毕竟，她的想法往往异于常人不是吗？ 也许前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她就有可能会出手。 而八级魔兽，是比圣境高手更强大的存在。一旦她出手，自己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这一瞬间，紫衫少女在他眼中的可怕程度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不，不可能！ 他忽然想到了一丝不对。 尹漓确实像是一直没有发挥出真正实力，但如果说她是八级魔兽，也未免太过离奇了点。 即便她真有那份闲心，在心宫那种地方假扮一个弱小的天才弟子，十几年如一日不间断，可是心宫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看出破绽吗？ 心宫可是有圣境高手存在的啊，以心宫对尹漓的看重，那位圣境高手是绝对和她见过面的！ 而昨夜的剑宗之主，同样是圣境高手。 难道尹漓掩饰得就那般完美，连圣境高手也看不出她身上的魔兽气息？ 如果八级魔兽有那么强，那剑宗之主恐怕会干脆将它们评定为神阶存在了。 而另一方面，她刚刚那句话也有问题。 她说她和聂河一样？ 不，他们不一样！ 聂河的青色灵力，是纯正的风属性灵力，这一点林四最清楚不过。聂河也没有像尹漓那样，眼瞳或其他某处天生异色。 而另一方面，聂河的来历虽然不详，但尹漓确确实实是天河人。 他们，其实是不同的。 也就是说，这女人其实是在故意顺水推舟的演戏诈自己？她也不确定聂河究竟是什么，所以才想要在自己这里找出答案？ “你……又在骗我吗？”他后退两步，眼内涌起了一抹恼怒之色。 “这个话题，难道不是你挑起来的？”尹漓继续逼视着他。 “所以你果然在骗我？”林四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内心想要破口大骂的心情。 “咯咯咯……”对面紫衫少女眼内的压迫力陡然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得逞之后的得意。 此时的她笑得花枝乱颤，浑然没有一点该有的形象，甚至都弯着腰差点都要捂着肚子了。 “你刚刚……刚刚是不是真的害怕了？笑死我了，哈哈哈！你为什么……会那么可爱？”她的话，因为忍不住笑而变得断断续续。 现在看去，她哪里还有一丝八级魔兽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顽皮恶劣至极的普通女人啊！ “你真的是，让人很想暴揍一顿啊！”林四狠狠磨着牙，感到丢脸的同时，又有着无法压抑的羞恼。 “好啦好啦，这次是我不对。我向林小四郑重道歉，下次人家再也不敢啦……噗！哈哈哈……”她先是一脸可怜兮兮的表达歉意，但紧接着，又忍不住再次爆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女疯子。真该让全大陆的人都来看看你这副嘴脸，什么天女尹漓，啊呸！”林四指着她破口大骂起来。 她好不容易捂住嘴，止住了笑，顺便用敷衍的语气道：“是是是，林小四大爷教训得是。” “那你说，你那灵力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四佯装继续发怒。 事实上，他早就习惯了这女人的恶劣作风。虽然这次被她耍了，但此时也已经消去了怒火，剩下的只是不甘心而已。 尹漓终于恢复了正常，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她浅浅一笑：“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句，聂河真的是魔兽？而且是八级魔兽？” 林四不禁咧了咧嘴，她之前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完全就是在故意从自己嘴里套话啊。 “我说是，你相信吗？”他不置可否道。 “当然不信，他若是八级魔兽，你们也不会有这么多复杂经历了。” 林四摊了摊手：“那就是了。” “所以，你只是怀疑他和魔兽有渊源？比如，他在圣山第二层时做到的事情？”尹漓目光之中透出了一缕思索之色。 当时她虽然不在天极城，但那让全大陆至今无法猜出原因的一幕，她也曾经透过幻影阵亲眼见过。 林四点了点头：“没错，这让我无法不怀疑。但事实上，那家伙的实力一直都只是和我相当。” 他有种直觉，或许聂河本人也不清楚真相。能揭开这个谜底的人，很可能只有尹漓。 尹漓并没有继续和他‘作对’，她也渐渐认真了起来。 “在客苍山，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但是……”她仔细回忆了起来。 “但是什么？”林四连忙问道。 “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 林四愕然道：“难道你们真的是同类，魔兽？” 尹漓眼内透出了一股没好气的神色：“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在天河出生，我母亲是个普通的天河女子。她生下我时，就在天河的那个小山村内。当时在场的还有村内几位帮助接生的女人，她们亲眼看到了我出生的过程。” “这……” “而且，见到聂河时，除了熟悉之外，又有一股排斥之感。仿佛，他是个让人反感的人。” “哦？” “我也不知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事实上，那种感觉，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的话，让林四大皱其眉。他这才发现，尹漓本人对此好像也是一无所知。 “我的灵力，是雷属性，只不过和普通的雷属性灵力有些差异。至于原因，我自己也不清楚，那是天生的。心宫的前辈担心会影响我的修为进境，很早以前就曾亲自帮我检查过，但没有查出什么特殊原因。最终的推测，可能是雷属性灵力产生了变异。” 她勾了勾嘴角，一脸促狭道：“这并不算什么秘密，我也并不怕被外人知晓。你若是想把这当成一个把柄，恐怕会失望哦。” 林四确实很失望，不过更多的则是聂河之事依旧找不出谜底。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除了素秋师叔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或许这对你找寻你朋友的来历会有帮助。”尹漓像是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什么秘密？”林四精神一震。 她淡淡一笑：“聂河在圣山第二层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什么？” “我也是从那天开始，才发现他可能真的和我有很大渊源。但那渊源究竟是什么，我想他应该也不知道。”尹漓眼内有着一缕迷惑。 这个问题，其实困扰了她许久，她一直就没能找到答案。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着内心的不平静。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尹漓能一口就猜中自己询问圣阶魔兽，是因为聂河。恐怕，尹漓本人对此也有过疑问吧？ 他忽然感到有些好笑，这大陆上公认的修行天赋最高的四人，现在就是他们上陵三鬼和尹漓。 而这四个人，两个是天印修炼者，两个很可能来历不凡，根本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看来，所谓的修行界历代天才的修炼速度，其实根本就没有被超过。 “难得你竟然这么信任我，竟然主动告诉我这个秘密。”他感慨了一声，心道这女人难道转性了？ “呵，我只是于心不忍啊！毕竟，我掌握了你太多把柄。不主动送给你一个，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尹漓掩唇轻笑道。 她这句话，显然是极大触伤了林四那在她面前所剩无几的自尊。 他斜了她一眼，大言不惭道：“嘁，嘴硬什么啊，是被林四大爷的气度所感化的吧？” 尹漓笑了笑，随后似不经意提起般问道：“第二天印，在你的好兄弟慕哲平身上吧？” “你又在瞎猜吗？瞎猜也要有个限度吧？”林四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 如果对面的人不是尹漓，他恐怕真的会忍不住兴起杀人灭口的念头。 这女人确实不是什么鬼神，也不是什么八级魔兽，但她的可怕程度一点都不亚于那些存在。 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自己的秘密就越来越少，偏偏那些秘密原本还都是自己极力想要隐藏的。 她是怎么猜到的？ 不，这应该不是猜了，她都直接说出第二天印了。这足以说明，她是有了足够依据之后，才会说出这句话的。 然而，自己依旧不能轻易露出破绽！ 尹漓翘起嘴角，一脸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呵，又要负隅顽抗了吗？” “我只是觉得你不可理喻，你这稀奇古怪的想象力确实让我佩服。”林四仰天打了个哈哈。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当年在澜江附近围攻方羽时，我也在。” 林四心内涌起了一丝不妙预感，但却依旧嘴硬反问道：“那又如何？” “那次我们的目标，是第二天印。而最终，第二天印消失无踪。我们寻了一夜，一无所获之后只得选择离开。次日天明，我在澜江的吊桥上，曾无意间看到了岸上的两个少年。” “哦，是吗？你为什么会注意到他们？” 尹漓的脸上显出了一缕缅怀之色：“因为当时马车内，有一名剑宗弟子。据他所说，岸上有一名少年长得像他已经死去的大师兄。” 林四一脸默然，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原来，那天自己就已经和尹漓‘见过一面’了吗？ 第923章 终于联手 “我想，我有足够的理由推测，你和慕哲平在那之前与方羽见了一面，你说呢？” 如同审案审到了水落石出的那一步，尹漓已然是‘胜券在握’。 “我们根本没见过他。”林四做着最后的抵抗。 “那时候，你应该有了第一天印。而躲了数年的方羽为什么会突然暴露，原因不言而喻，拥有第二天印的他，感应到了第一天印。” “这都只是你胡乱猜测，你就是这样仅凭猜测就断定事情原委的吗？那我问你，既然如此，方羽为何不杀了我取出第一天印？” 无论如何，老慕并没有和尹漓交过手，她这一切，只是凭空猜测的而已。 尹漓笑着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回答林四那疑问。 只是自顾自道：“你该知道，当初我在临嘉城，之所以能找准你的位置，就是因为第三天印的感应。” “那又如何？” “你逃走的那天白天，第三天印无法正确指示方位。当时天印忽南忽北，当时我以为是你暗中对第一天印动了什么手脚。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她这句话，也让林四彻底明白，她当时确实是故意放自己离开的。 否则，光凭她那个错误的猜测，那天晚上她就就不会对自己掉以轻心了。 “哦，是吗？错在哪？” “那天正是慕哲平进城的日子，你觉得原因会是什么呢？当临嘉城同时出现三枚天印的时候，我手中那枚天印会同时受到你们两人身上天印的吸引，正因如此，它才会忽南忽北。” “这还是你的猜测，你见过其他天印吗？”林四淡淡道。 尹漓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顽抗感到很无语：“慕哲平的修为，一直就没有落后于你。如果说他没有点特殊的际遇，我是不信的。” “好吧，随你怎么猜啦。反正，我是不会承认什么的。”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他也很清楚，到了这一步，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反正，她也不会出卖自己二人，否则第一天印的消息早已传得天下皆知了。 她知道这一切，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还会帮自己隐瞒呢。 对于紫瞳少女，他现在已经算是当成自己人了——哪怕她身处神炎阵营之中。 他这破罐破摔，随你怎样的姿态，让尹漓感到一阵好笑。 她忽然岔向了另一个话题：“知道吗？其实在客苍山时，我和慕哲平有过一次交谈，当时我曾对他做过一个承诺。” 林四摸了摸下巴，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 “哦？什么承诺？难道你们两个暗中有什么？哈哈！”他故意笑嘻嘻打趣道。 尹漓直接无视了他这玩笑：“当时我曾对他说过，如果你们三人之中有人晋入天境，我会尽量让心宫不与你们为敌。” 林四终于收敛了心神，她的话蕴含着怎样的意味，几乎已经不用去猜测了。 他一脸惊喜道：“难道，你要让心宫退出这场战斗？” 是啊，现在他和慕哲平确实还不是真正的天境，但也算是拥有天境级别的战斗力了。而聂河则是真正的天境初期，这岂非代表他们已经满足了尹漓所提出的那个假设？ 心宫是神炎阵营的一大巨头，这是一个拥有圣境高手以及诸多天境破境和过万门人弟子的大派。 如果她们突然从神炎阵营之中抽身而退，那可以预见，神炎阵营将会大受打击。 而之后，剑宗之主想看到的大陆停战画面，或许就会真正出现了。 尹漓的俏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缕苦笑：“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少宫主，而不是宫主。事实上，即便是宫主，这种大事也同样无法一个人做决定。” 林四急道：“那你……” “我只能保证，尽力劝说吧，毕竟现在心宫的掌舵人不是我。不过，我今后会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的。昨夜小芷姐的那番话，也触动了我。确实，我们都是沉睡中的人，为着某些自认为很重要的东西争斗时，完全没想过，外面其实还有强敌环视。” 尽管她没有把话说满，但已经足够让林四喜出望外了。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哈哈，太好了！”他高兴得语无伦次起来，甚至不自觉的搓着手。 尹漓笑吟吟道：“所以，我们今后，或许会真的同处同一个阵营之中，成为真正的朋友哦。” 林四大声接口道：“没错，我们没必要为敌！没必要为那些没意义的东西而争斗！一旦我们联手，有朝一日天下间又有何人可挡？玄罗大陆，又算得了什么？” “呵，我很期待哦。到时候，和林小四并肩同外敌作战，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我也很期待，那一定会很美妙，哈哈！” 这一刻，林四心内的喜悦几乎已经快要溢出胸膛。 什么神炎帝国，什么玄罗大陆，早已无法让他生出烦扰。 是的，尹漓此行回去，并不一定能让心宫退出神炎阵营，哪怕她是心宫众人最看重的天才。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仅凭她这一番话，便足以证明她本人的态度。 她果然是厌恶那场战争的，她也很想脱离。但心宫已经为她做出了选择，她无法背弃身后的心宫。 而小芷昨夜的话，终于给她指出一条全新的出路。 或许，这便是剑宗之主故意让她听到三年之期的原因？进一步促成她现在的决定？ 随着彼此的了解越来越深，他对尹漓早已没有了一点排斥和反感。 他一点都不愿意和她为敌，但彼此的立场却似乎始终都是敌对的。纵然他们之间有着某种默契，一直都没有因为那立场而决裂…… 他也曾想过，如果能和她联手，会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看来，这一幕将来迟早能变成真的。 将来她迟早会晋入圣境，而心宫也迟早会是她的。未来的时间还有很长，只要自己和她继续保持着今日的约定，将来便会迎来那样的一天！ “那就……让我们一起为这个大陆而努力吧。”面前紫衫少女的眼眸之中，也同样有着化不开的喜悦。 “嗯！”林四重重点头。 …… “你们两个，究竟聊了些什么？” “喂喂，你这家伙，难道还要对我们保密？” 当尹漓和冷瑶最终离去之后，一路上，慕哲平和聂河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了。 事实上，他们也很清楚，尹漓之所以要避开他们，恐怕是有些事情不想让他们知道。 但也正因为如此，两人才更是忍不住好奇啊。 更何况，那两人从密林出来之后，脸上就一直洋溢着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喜悦笑容。 很明显，他们在林内相谈甚欢啊。 “没什么，反正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尹漓既然要避开你们，我自然要尊重她嘛！反正以后会给你们个惊喜的！哈哈！”林四挤眉弄眼道。 慕哲平没好气道：“尊重？行啊你，才一会的工夫，你就变成她的人了。” 聂河则是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的上下瞅了瞅林四：“刚刚的时间不过半刻钟，难道你这家伙这么没用？那么快就投降了？” “什么意思？”林四愣了愣，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 聂河嘿嘿怪笑起来：“你说呢？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懂？” 林四这才反应过来，他立即破口大骂道：“你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是不是蓝岚去了岚国之后，没人治得了你了？尹漓和我们无仇无怨的……” “哟哟哟，这么维护她？看来老慕说的没错啊，才这么一会的工夫，你就跟她姓了？信不信我马上掉头回明城，问问唐小芷同学会有什么感想？” “你们俩就在那闹吧，也不想想，马上到沧城，就会有一场大战了。”林四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些事，他并不是真的刻意要瞒着他们。只是现在结果未出，说出来只是徒然劳神而已。 提到那场即将展开的大战，慕哲平也终于认真了起来。 月国人以及大陆上许多人都只看到林四一次次的胜利，但事实上，只有他明白哪有多么不容易。 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问道：“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狠狠的打，尽量打赢。” “终于决定了吗？”他很清楚，这个决定对于林四来说有多么不容易。 也许，他那段时间为了遏制魔核对心性的影响而付出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一旦进入战场，他很可能又会浑然忘我，最后不知不觉间被那魔核所影响。 也许，他会在接下来的大战中，不慎触动天印第四层，而后再次被琴英的意识攻击，最终陷入绝境。 这件事，惟有他和他知道。 事实上，只要再给他们两三年的时间，或许这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再有两三年的平静感悟时光，他们就能让源珠的气息真正壮大起来。到时候他们有把握和琴英的意识一战，但是很遗憾…… 林四点了点头：“是啊，想不想打，根本由不得我。既然一定要打，那便要对自己麾下的士兵和后方的百姓负责。” 慕哲平卸下了原本的担心，脸上浮起了一抹轻快笑容：“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这一战，打算用什么战术？” “暂时只是有了点想法，但具体战术，还要等到沧城之后才能最终决定。毕竟现在，我对敌军的了解还不够。” “嗯。” 一旁的聂河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些事情他都懒得去想。 第924章 一个消息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五天之后，南齐紫星联军与月国的这场边境大战并未打响。 双方依旧在对峙之中，随着林四的到来，两军之间的气氛也渐渐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为了应付月国东北和西北两大兵团，南齐紫星联军分兵在东西两路各派了三十万大军。 而这一共六十万大军，多半都是南齐兵。 显然，在紫星人眼中，林四所在的中路才是最硬的骨头。而他们的八十万主力大军也都集中在了这里。 中路的南齐紫星联军兵分五路，以舟西城为中心，分别屯兵在了沿线的乌作、承吉、山安、高南四城。 而月国方面的八十万大军，则是以沧城为中心，分散在了周边的钦城、芜城、绍城、洵城。 这一战，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开打。 南齐紫星联军主城舟西城，此城之中囤积了四十万紫星大军，为的就是对抗对面的沧城。 “月连山，还是毫无动静么？” “是的，自从五天前他进入沧城之后，便一直按兵不动。”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引诱我们攻打沧城？” “有这个可能，但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说话的两人，分别是紫星骠骑将军于远以及紫星平南将军殷瑄。 紫星王国并没有哪位将军排进天书策名将篇，但并不能因此，就断定这个国家所有的将军都无法和林四匹敌。 天书策考量的，除了出身国度，军衔高低之外，另一个更重要的方面，便是战绩。 紫星和赤楼曾经交过手，但很快停战议和，随后紫星加入了赤楼一方所在的阵营。这无形中，让紫星王国的评价低了一等。 在许多人看来，这无异于主动投降。 而当时指挥紫星大军抵抗赤楼大军的，便是骠骑将军于远。 事实上，此人极其擅守，当初赤楼大将军阮星文率领赤楼大军足足攻打了一个月，竟是未能攻破他筑起的连环防线。 只是，因为其后紫星主动倒向了赤楼阵营，他这‘功绩’，也便被世人所忽视了。 而此时，于远和殷瑄讨论的，正是前线的军情。 在许多人看来，林四入主沧城之后，应该就会迫不及待的开始大举进攻。毕竟当初他赶走南齐人时，就是那么做的。 那时候，林四到达封城之后，几乎未做什么修整，便很快挥军向北攻打了南齐人占据的甘城。随后，才铸就了那一系列不可思议的胜利。 尤其是他从广城奔袭沧城那一战，更是将他的攻击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四擅攻，这一点可谓是天下人皆知。 不过现在大陆上也渐渐出现了一个说法，那便是林四不擅打攻坚战。他的攻击，几乎每次都是诱敌出击，然后伏击埋伏。 于远本以为林四会主动进攻舟西城，甚至是沿线五城一齐进攻。然后，他或许会想办法营造某些假象，将自己引出城，最后再伏击己方大军。 其实非但他这样想，大陆上许多人都会这么想。关于林四打过的仗，现在已经在被大陆各国许多军事学院以及将军们研究。 他们得出的结论，便是林四极其大胆，布置战术时，往往会将自己置于险地。他露出的任何一个破绽，都有可能是致命的，只要能抓住一次，就能击败他。 但很可惜，他的敌人一次都没能抓住。他们每次都会按照林四所预想的那样去进兵，于是最终无一不是掉入了他的圈套。 于远没想要要去抓住林四的破绽，他想要的，只是和林四进行一次堂堂正正的正面大战。 他已经打定主意，任你林四再怎么故弄玄虚，我都不为所动便是。 我就守在这沿线五城，你若攻不下来，便无法寸进一步。 月国大军的数量和实力，并不比己方强大。而攻打一座死守的城池要付出多大代价，几乎每个打过仗的人都很清楚。 于远所关心的，只是后方的粮道是否会被对方暗中偷袭截断。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依旧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大意。 当林四到达沧城的那一天，他就已经做出了应战的准备。 然而，出乎他和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四这次没有主动进兵。他同样分兵在沿线五城，但却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这都已经第五天了，林四甚至连小股的挑衅骚扰都没有做过一次，这让于远心内有些纳闷。 难道，林四就打算这么耗着？ 说实话，大军这么囤在边境，消耗也是不小的。几十万人的粮食，战马的草料，都是非常大的数字。 不过，月国大军在本土，而紫星大军算是在异国南齐境内。 真要这么一直耗下去，确实紫星大军会率先坚持不住。但说实话，那至少也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了。 “继续严密注意他们的动向，一有异常，便向我报告。”这是他最终的应对。 在他看来，林四很可能是打算引诱己方出城去攻打沧城。 若是对面没有林四，或许自己已经那么做了，月国向来就无法让紫星王国真正忌惮。他于远并不是不会攻城的人，只是他不会明知是个钉子还去碰。 他相信，以林四的攻击性和胆大包天，他迟早会有忍不住的那天。 在那天到来之前，自己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 沧城之内，类似的谈话同样也在进行中。 “敌军主帅，很能沉得住气啊。”说话的人，正是林四。 此时他身边的人，正是扶摇。而这次扶摇负责的，则是大军的粮草辎重。 慕哲平聂河，薛尘叶弘，古于达樊星等人，都已经被林四派到了周边各城，此时的沧城仅有三十万大军而已。 “你究竟有什么计划？如果想让对方来攻打沧城的话，恐怕是不可能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并不担心什么。 林四之前给他带来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奇迹，他对他有着强烈的信心，他只是很好奇他这次又打算怎么做。 林四淡然笑道：“确实不可能，我一开始也没有指望过。而且，让敌军攻城，固然会占据一定优势，但对己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损伤？” “那你……” “这敌军主帅虽然守得稳健，但也太过稳健了点，这同样是个可以利用的地方……”林四笑了笑。 他忽然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因为此时帐内钻进来了一名黑衣青年。 这青年，扶摇自是不认识。在他看来，这很可能是林四暗中训练的情报斥候兵吧？这段时间，他已经在他身边见过好几次类似的黑衣人了。 林四却很清楚，这黑衣青年是十方楼的一名极境刺客。 这场大战，十方楼自然不会投入几万刺客上战场帮自己。但情报上，自己却依旧能够依仗他们。 那青年递上一卷密封着的小小纸卷之后，便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林四很快展开了纸卷，随后，他的面色渐渐变了。 “呵，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到来！”他的神情忽然变得阴郁无比，那纸卷竟是被他硬生生捏成了一团碎粉。 “怎么了？”扶摇没有看到那纸卷的内容，但只从林四的脸色，他也看得出，只怕那不是什么好消息。 甚至，是坏到不能再坏了。否则，以林四的心性，是不会露出这等神态的。 林四的面色阴晴不定，时而狠厉，时而阴沉，时而恍然…… 片刻后，他才再度笑了笑：“没什么，你先去忙吧！” 一直到扶摇离去，他才重新坐回了桌后的椅上，开始思考着刚刚那个消息，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很清楚，这个消息，既然自己能收到，那便代表是有人刻意放出来的。几天之后，或许便会传开，到时候全大陆都会知道。 那时候，自己会面临什么？ 他几乎已经猜到这个消息是谁放出来的了，那么，对方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被围攻？ …… 时间回到两天前，那是尹漓和冷瑶回到心宫的日子。 尹漓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心宫宫主冷筠，于是她不知道，冷瑶已经对她的宫主母亲透露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是说，剑宗之主决定帮他？” 冷筠原本以为她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很快，她的面色就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冷瑶立即道：“是，他甚至还要说动白云道一起帮那个魔头。” “漓儿当时为了维护他，不惜对剑宗之主拔刀？” “岂止是维护他？她还要维护那林四的女人！”冷瑶愤愤道。 冷筠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问道：“依你看，漓儿和林四，是否……有那种关系？” 她这句话，让冷瑶联想到了什么。 她面色大变，失声尖叫道：“娘，你难道打算让尹师妹嫁给那魔头，不行，绝对不行！那魔头已经有女人了，尹师妹也根本不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冷筠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冷瑶大声叫嚷道：“我问过啊！回来的路上，我问过她三次了，每次她都否认了！” 此时的她，显得无比的失态。她早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甚至忍不住挥舞起了手臂，以此证明自己的话并无半点虚假。 “三次？你对这件事，似乎太热心了点。”冷筠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 第925章 出卖 “我没有！难道您还怀疑我有什么用心吗？”冷瑶一脸夸张的后退的两步，脸上是一片无法接受的表情。 冷筠淡淡道：“你很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 “当然不想！”冷瑶脱口而出。 “为什么？” “因为……”冷瑶愣了愣，旋即再次大声道：“因为尹师妹是心宫的人啊，她是我们未来的希望，怎么能嫁给外人？” 冷筠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我并没有说要让她嫁给林四，但你的态度，似乎是希望他们反目成仇。” 冷瑶语无伦次道：“我，我没有！而且……而且那个林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希望你清楚一点，以林慕聂三人的天赋，将来很可能会全部晋入圣境。他们每一个，都不比漓儿差，而最可怕的是，他们三人竟然还走到了一起。你希望漓儿将来和他们对立，是在将她往绝路上逼。” “我……我没那么想！”冷瑶面色剧变，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景象一般失声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尹师妹被那魔头迷惑……” “林四并不是魔头，相反，他比许多人更有坚持。”冷筠打断了她的话，她深深看了冷瑶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那种荒唐的感情，最好早点掐灭，我不想心宫沦为外人的笑柄。” 冷瑶的面色瞬间变得刷白，此时的她一脸的失魂落魄。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告诉母亲剑宗之主到来，以及次日尹师妹和林四悄悄商谈了半刻钟的事件后，竟然会迎来这样的结果。 母亲，她似乎根本没打算要因此而对林四做点什么。 她看中了上陵三鬼的未来，也看中了剑宗之主的态度。 她似乎，也心动了。她看起来，是打算借着尹师妹和林四的良好关系，让心宫也和林四合作！ 不，不行，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不甘心啊，那个魔头，怎么配？ 母亲现在确实没有将尹师妹嫁给他的念头，但心宫一旦真的和那魔头走到一路，尹师妹和他的相处机会就会变得极多！ 谁知道他们两人相处久了之后，会否日久生情？ 在冷瑶看来，以林尹二人现在表现出的关系，将来走到那一步几乎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他不配，他不行，尹师妹怎么可以，不可以……”她如同着了魔一般不断摇着头，不断喃喃自语。 她没想到，自己这番话，非但没能拆开那两人，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他配不配，由漓儿自己说了算。我不希望你因为自己那见不得人的感情，影响整个心宫的命运。”冷筠一脸漠然的望着她，她的眼中只有冷静。 她并没有打算让尹漓嫁给林四，但诚如冷瑶所想的，既然林慕聂三人的崛起之势已经无法阻挡，既然漓儿和那林四的关系一直很好，那心宫……确实可以考虑另一个选择。 或许，上陵三鬼是很不错的一个合作对象呢？ 现在决定是否要退出神炎阵营，那自然是为时过早。但多一个选择，多给心宫留一条路，似乎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 至少，她不可能像冷瑶所想的那样，破坏什么‘林尹之情’，让他们反目。 如果，林四真能像剑宗之主所要求的那样，三年就平定东南六国。随后又得到了剑宗和白云道的帮助，那自己为何不能做出同样的选择？ 相对于神炎帝国，月国确实还不够格。但有一点，他们却是任何势力都比不上的，那便是上陵三鬼还有着无比璀璨的未来。 现在让尹漓继续和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将来无论哪一方胜利，心宫都会有一个好结果，不是吗？ 或许，因为这层关系，将来上陵三鬼还会帮助漓儿，帮助心宫呢？ 至于上陵三鬼在龙燕战场上杀死了心宫不少门人，根本都不算什么了。 数百年来，各国之间互相攻伐不知多少次，但该联手时，还不是一样联手了么？心宫现在和神炎帝国联手，但数百年来，神炎帝国杀死的心宫门人，以及心宫杀死的神炎人，又少了么？ 冷瑶那点念头，在她眼中简直就是幼稚而天真。 眼见冷瑶欲言又止，似乎还想继续为她那可笑的念头而说点什么，她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管好你自己。这件事，我不希望传入第三个人的耳中。” 冷瑶一脸失神的垂了下头。 她明白，冷筠发现了自己对尹师妹那超出了友情的感情，她在警告自己，让自己安分点。 她默默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着门外挪去。 她心内充满了愤懑与不甘，然而，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坐视尹师妹一步步和那魔头走得更近，和她走得越来越远。 她不禁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尹漓的情景，那是多少年前了…… 她忽然顿住了脚步，豁然转过了头。她脸上的失望和悲哀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狂喜！ “林四那个魔头，配不上尹师妹，他有个天大的秘密！那个秘密，足以让他被全大陆围攻！”她几乎是大口喘着气，将这句话说出来的。 但冷筠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眼内甚至闪过了一抹痛心。 她看得出来，冷瑶已经走到了入魔的边缘。 “说吧。” “林四，拥有一枚天印！” “你说什么！”冷筠霍然而起，脸上的平静再也不复存在。 “你可不要为了某些目的，故意编造这种不存在的谎言。”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 冷瑶嘶声叫喊道：“这不是谎言，这绝对是真的！” “你有什么证据？” 冷瑶快速道：“您还记得当年我和尹师妹，以及素秋师叔一起去天河寻找天印的事情吗？” “记得，但那次行动失败了。”冷筠平静道。 那次行动失败，并没有在心宫掀起多么大的涟漪。千年来，天印现世的消息不知出现了多少次，心宫也不知出动了多少次。 唯一一次真正成功，也就是得到了第三天印的那次。 而天河那一次，回来之后，向自己汇报过程的人，正是尹漓。 而在她的汇报中，他们进入天河之后，便再也没有再见到过天印。虽然在临嘉城再次见到第三天印起反应，却也没有见到天印拥有者，直到他最终消失。 对于这个结果，冷筠当时并没有感到多么失望，也没有当成多么大的事情。 冷瑶忽然恢复了冷静，她快速将某些事情和盘托出：“临嘉城变乱那晚，第三天印起了反应。证明那晚另一枚天印出现在了临嘉城。” “这不足以证明那个人就是林四，或许另有其人。” “那晚城内唯一可疑的人就是林四。他逃亡时转变的方向，和天印变化的方向几乎完全一致！我当时跟随素秋师叔和尹师妹一起追击，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最后一个见过林四的人，就是尹师妹！” 冷筠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这个细节，尹漓并没有对她透露过。 她知道临嘉城那晚发生了什么，但她并不知道，原来最后一个见过林四的人是尹漓。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当时第三天印在尹师妹之手，据后来青川南齐那些人回忆，他们亲眼看到尹师妹追着林四而去。而也是在那之后，林四再也没有出现。”冷瑶仔细回忆起来。 已经足够了，尹漓当时并没有设计什么复杂精妙的计划，就连冷瑶都能看出一些不妥，心宫之主冷筠怎么可能嗅不出其中的意味？ 尹漓手持第三天印，她没道理为了天河追杀什么敌人，她追的人，应该就是天印拥有者。 其后林四消失了几天，临嘉城各大势力布下天罗地网也没能找出他。但事后的种种迹象，却似乎又可以证明，他是在月洛宁进城那天晚上才逃出临嘉城的。 那一晚，天河太子被人打昏在王宫，尹漓放在宫内的镰刀失而复得，林四逃离之后，尹漓回返心宫…… 在那之前，尹漓曾在曲山峡谷口被林四击伤。可当他们在龙燕战场被龙燕人看到时，已经成了朋友。 这一切的巧合放在一起，几乎已经足以让冷筠看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印拥有者，就是林四。尹漓曾经找出了他，但她却没有抓住他，反而帮他藏了几天。 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尹漓。因为第三天印在她手中，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另一枚天印的主人其实一直还留在临嘉城。 尹漓之前向她复命时，她并没有深究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她当时甚至觉得，这应该足以证明林四不是天印拥有者，否则他在城内几天，岂非早就被漓儿找出来了？ 可现在想来，这是何等可笑？因为自己根本不知道，她那晚是追着林四而去的，更不知道她是最后见到林四的人！ 她竟然……为了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而‘欺骗’了自己，欺骗了整个心宫？ 而就在此时，她也终于再次想到了另一个细节。 冷瑶在林四府中时，亲眼见到尹漓对林四提过一个要求，据说那是林四欠她的。 而那个要求，是让林四不要和天河国为敌。 是的，是天河，不是心宫…… “让素秋长老来一趟。”她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疲惫。 第926章 考验 尹漓是第二天清晨才得到冷筠要见自己的命令的。 她并不知道，在那之前，冷筠已经分别和冷瑶，素秋，以及心宫大长老素清分别有过一次谈话了。 如果不是心宫那位太上长老正在闭关，或许冷筠还会去见见她。 没错，她几乎已经确定，林四身上有一枚天印，而且是第一天印。 原因很简单，林四的身世，现在在大陆上算不上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他是剑宗叛徒连山。 而他的师傅，正是连琴。 这个名字，足以让许多人联想到一些事情。 连琴，本来应该是一个早在二十年前就该已经死去的人——因为第一天印。 在剑宗传出来的消息中，那个人，至少在六年前还是活着的。 剑宗之主是圣境高手，他能揭穿那个人的身份，倒也不足为奇。但问题是，当年各大门派那一场场因为第一天印掀起的争斗，又意味着什么？ 或许连琴已经失去了天印，只是侥幸存活了下来，最后流落到了剑宗。 这个可能，当然是存在的。 但事实上，各大门派这些掌舵人，又哪里有蠢货？ 知道连琴活了那么久之后，他们已经猜到其中可能有某些惊天阴谋，而那阴谋很可能就是连琴一手掀起的。 那么，第一天印，其实还在连琴手中？ 连琴死在了连山手中，这个消息，当然不会被人相信。在许多人看来，连琴最后应该是被剑宗之主所杀。 那也就意味着，他的天印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剑宗之主手中。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熄掉了抢夺第一天印的念头。剑宗之主是圣境高手，这在一些大门派的高层之中，并不算什么秘密。 他确实有着占有一枚天印的资格。 因为这个猜测，林四才能保持着这么多年的平静。外界根本就没有人怀疑他拥有天印，因为剑宗分明找到了他，却也没有对他下手不是吗？ 想想也是，他和连琴是仇敌，连琴怎么可能把天印传给他？ 但现在，冷筠知道自己根本就猜错了。 冷瑶对她描述过剑宗之主那晚所说的许多话，他和林四之间的对话，有几句颇为耐人寻味。 剑宗之主分明就知道第一天印在林四身上，只是他没看上而已。因为这个原因，剑宗才一直保持着平静，并没有对林四动手。 然而，他看不上，却还有无数人看得上。 否则，当年那一场场围绕着天印的争斗，又算什么？ 得知林四拥有第一天印之后，冷筠确实第一时间就想过要抢夺，那几乎算是她深入骨髓的本能。 没错，在心宫门人的眼中，天印应该全部都是属于心宫的。因为，天印原本的主人，就是心宫的人。 但紧接着，她就熄掉了这个念头。 是啊，换在几年前，她一定会立即下令心宫门人大举出动。但现在，似乎已经晚了，林四已经足够强大了。 林慕聂三人联手斩杀了应海天，而应海天的实力，并不在冷筠本人之下。 更何况，林四身边有着战无不胜的大军，根本不是派几个高手就能夺得到的。 林四其实，已经快要有占有第一天印的资格了。 相比于第一天印，冷筠现在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尹漓的隐瞒。 尹漓，似乎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全心全意为心宫着想啊！ 在她心目中，无论林四，还是天河国，似乎都要比心宫更重要。这……才是冷筠最不想看到的。 …… 她和尹漓见面之后，便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她见到自己之后，提到了剑宗之主出现的事件。但她并没有提到什么三年之期，更没有提到她和林四在密林之中的那场秘密谈话。 她在隐瞒啊，冷筠的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意，但心却渐渐冷了下去。 果然，她对养育了她十几年，对她视若己出，对她倾尽一切栽培的心宫，并不是全心全意的。 她难道不知三年之期，对心宫以及所在的神炎阵营意味着什么？ 不，她知道，但她没有说。 冷筠忽然想起了当年龙燕战场上传来过的某些消息，以她和林四的关系，当时应该能做很多事情吧？ 然而她一件都没做…… 此时的尹漓，正在向她复述唐小芷那番关于玄罗大陆的话。 这番话，冷筠早已在冷瑶那里听过了一遍。她承认，唐小芷说得有道理，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得不到利益，谁会去无谓的付出？ 她很清楚，尹漓之所以提到这个，只是想说服自己和林四合作。 她希望自己能退出神炎阵营，希望自己成全她和林四…… 冷筠不介意她和林四交好，甚至动情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那个前提，是尹漓将心宫摆在第一位。而不是为了那个男人，隐瞒许多事情，不顾心宫的利益，甚至是破坏心宫的行动…… 指望尹漓将来带领心宫更加壮大，现实吗？她第一次开始对这个念头动摇了。 “你是不是，喜欢林四？” 在尹漓终于结束一席话之后，冷筠忽然问出了一个让她意外不已的问题。 她本以为宫主在听过这番话之后，会和自己讨论大陆局势，却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这个。 这个问题，冷瑶问过她几次，都被她直接否认了。 而面对林四，唐小芷以及慕哲平聂河时，她也都显得很是坦然。 但当冷筠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却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心宫之主冷筠在她心目中，是长辈，也是亲人。 她竟然破天荒的显出了一丝近乎撒娇的姿态：“宫主，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漓儿和他根本没有什么。” 谁能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内心所想？尹漓也不能。 于是，她这句话，完全无法让冷筠就此相信。她看到的，只是尹漓那刻意避开这个问题的表现。 “你想让我支持林四？”她微微一笑。 尹漓脸上闪过了一抹惊喜：“是啊，难道宫主真的打算退出神炎阵营？结束这场战争？” 她的表现，完全落在了冷筠的眼底。 “你可知道，我们和神炎帝国，为什么会达成联手协定？” “不知。”尹漓摇了摇头。 冷筠轻声笑了笑：“那是因为，我们有把握取得最后的成果。你现在要我退出，无异于是要我放弃心宫之前那么多的努力与牺牲啊。” “漓儿只是希望早日结束这场战争，毕竟，玄罗大陆的威胁确实存在。而大陆民众，也被这场战争害苦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心宫做错了？” “漓儿不敢。”尹漓连忙摆手。 “你很抗拒帮助心宫打龙燕和高真吗？” “漓儿全听宫主安排……”她没有直接拍着胸脯‘表忠心’，而是如实说出了内心真实态度。 “如果有朝一日，神炎和心宫打到月国，你会怎么做？” 尹漓脸上闪过一抹一闪即逝的痛苦：“漓儿不希望看到那一天……那意味着更大的苦难。” “苦难吗？”冷筠轻叹了一声。 纵然尹漓再聪明，却也从未想过要和冷筠玩弄心眼。于是，她根本不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她以为冷筠只是要确定一下自己的态度，以此来作为未来决策的某个依据。于是，她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她甚至想要劝说一下宫主。 她完全不知道，冷筠只是在观察她。 这是对她的一次考验，而最终的结果…… “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岛上修炼。” “是。” 当她离开这里之后，冷筠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去。 她没有异心，她依旧会为心宫效力。但她对心宫，确实已经不是全心全意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林四的存在引起的。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啊。 他死了的话，漓儿就会对心宫一心一意了。而他死了之后，心宫和神炎方面，也会少去一个超级大敌。 他死了的话，漓儿未来，也能少一个可堪匹敌的对手。 而且，最好是连慕哲平和聂河也一起死掉。 没错，与其和他们合作，不如将他们摧毁。类似那样的天才，只要有漓儿一个就够了啊！ 所谓玄罗大陆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呢？剑宗为了苍罗大陆而默默努力，可是又有谁知道他们？又有几人感激他们？他们又得到了什么？ 当然，如果能顺便得到第一天印就更好了。只是，她也明白这不太可能办到。目前的上陵三鬼根本不是心宫能动得了的，除非圣境出动。 可是，以剑宗之主的态度，一旦出动圣境高手，或许他也会出面吧？ 既然得不到第一天印，那便退而求其次吧！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借刀杀人啊！ 第一天印的消息会让许多人丧失理智，就连碧澜阵营那些人都不例外吧？尤其，是白云道！ 因为那枚天印，白云道当年可是受了不小的损伤呢！ 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剑宗之主还怎么说服得了妙空道人？白云道会自动和林四为敌的，这岂非变相帮助了神炎阵营？ “来人，召集各大长老去守心殿！” …… 从这一天开始，林四拥有第一天印的消息，便迅速传向了整个大陆。 心宫在传播消息时做了一定的掩饰，不过这并不影响消息传递的速度。 就在林四收到那张纸条的三天后，几乎整个大陆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于这个消息，有的人深信不疑，有的人不信，有的人将信将疑的同时，则是怀疑背后之人的用心。 然而，毫无疑问的，林四的天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以说，因为这个消息，整个大陆已经彻底将目光放在了东南域。会有多少势力以及高手因为天印而赶到这里，谁也说不准。 然而，无论林四还是他身边的人都很清楚，他们很难平静了。 当消息传播到沧城内部时，就连林四麾下的将士看他时，目光之中都已经不自觉的透着某种特殊意味了。 他们倒不是贪婪，只是天印……实在太重要，也太出名了。对他们而言，那是传说中的存在。 他们几乎可以预见，一场更大的风雨即将袭向他们。 第927章 锁定目标 天印这种东西，对于许多普通人而言，还算是陌生的存在。 即便听到，也只会当成虚无缥缈的传说。 但对修行者而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得到单个的天印，确实无法修炼。但一旦集齐，就能突破到神境，这是流传了千年的一句话。 这句话，已经深入了每个听过天印的修行者脑海之中。 只看当年鄂泰孔笙在上陵山放出假消息，谎称第四天印出现在了那里之后，给上陵山带来了多大的轰动影响便可知道，这东西有多么大的诱惑力。 即便自己无法利用它修炼，也可以把它转卖给那些大门派，从而换取惊人的财富，不是吗？ 不过，林四这一次，终归和鄂泰的那次假消息不同。 那次的天印被认为是无主的，人人都觉得自己有资格占有它，前提是有那个实力和运气。 而这次，天印在林四身上，又有几人有胆去抢？距离应海天死去，可还连半年都不到呢！ 宝物虽然晃眼，但也要看是否有命去拿。 上陵三鬼的实力，以及北方军的战力，已经足以让许多人主动让自己冷却下来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没人动心。 这件事，或许只要有几个大门派带头，后面就会有许多人跟风而上了。 除了林四身边那些人，其他无论是和林四有仇的，还是无仇的，到时候恐怕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因为这个消息，慕哲平与聂河已经悄悄从附近的芜城和绍城赶了回来。 至于叶弘和薛尘等人虽然依旧恪守在各自的城池之中，却也分别遣人回来，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显然，他们也想到了这个消息的恶劣影响。 现在是他们即将和紫星南齐联军开战的时刻，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四成为了外界许多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这对大战是极其不利的，说不定对面紫星大军之中，就会多出一些外来的高手！ 他们的目的，只是杀死林四，夺走第一天印。但他们的存在，却会给林四的战争平添无数凶险困难…… 而这，或许也是冷筠想过的画面。 “这个消息，究竟是谁泄露的？”慕哲平回来之后，面色显得阴沉无比。 他能明白，这次的危机，对林四而言有多么大。 从他们会修炼天印那天起，他们就一直担心着这种事情的发生。他们很清楚，一旦真有那么一天，或许他们会举目皆敌。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天来得终归比他们想象中晚了不少。至少，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已经可以震慑一部分人的贪婪。 如果只有破境甚至更弱的实力，那他们现在恐怕早已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不是我姐姐，也不是叶弘和小英，更不会是容叔，因为这次的传言只提到了我，没有提到你。而除此之外……”林四倒是显得很平静，或许是因为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数日了。 “尹漓？”慕哲平双眉一挑，这是他联想到的第一个目标。 他早就听林四说过，尹漓在临嘉城时，就已经知道第一天印在林四身上。 “不，不是她！”林四摇了摇头。 “为什么？” “尹漓，她已经帮我们瞒了好几年了，没理由现在突然泄露消息。而且，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虽然你很信任她，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可以排除，因为，她也猜到你有第二天印了。” “原来如此……”慕哲平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变得缓和了许多。 他内心是极度不希望看到尹漓出卖林四的，虽然尹漓向来都只是和林四打交道，但他对紫衣少女向来都有着一定的好感，也有着某些期待。 尹漓如果真要出卖他们，没道理会刻意留着慕哲平的第二天印不说。 林四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我其实，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 “尹漓的那个师姐冷瑶！” “她？” “没错，其实当初我在临嘉城露出过许多破绽。若非尹漓帮我隐瞒，恐怕天印的消息在那时候就已经暴露了。然而这件事，终归还是有着许多破绽，身为尹漓身边的人，冷瑶和她那个天境师叔能猜到点什么，一点都不奇怪。” 冷瑶知道林四，但慕哲平的天印，她是不可能猜得出来的。毕竟当时心宫三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之中只有一枚天印。 “尹漓对你，还真是不薄啊！”慕哲平感慨了一声，随后叹道：“那这么说，她那位师叔也有嫌疑了？” 林四摇了摇头：“不，我几乎可以断定这件事是冷瑶做的。” “哦？” “那个冷瑶，一直对当年曲山峡谷口那场战斗耿耿于怀，至今未消除对我的恨意。我能看得出，她恨不得我死。而这件事，发生得如此之巧，嫌疑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慕哲平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机：“早知道，那天就该真的杀死她了。这个女人，以后别让我有机会碰到。到时候即便尹漓护着她，我也不会留情！”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这次天印消息之所以泄露得这么快，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得到的。这件事之后，应该站着整个心宫。” 慕哲平嘿嘿冷笑起来：“心宫这是找死啊！这次之后，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有朝一日，必将踏平心宫！” 林四的面色变得灰暗起来，他轻声道：“此事以后再看，毕竟……还有尹漓。” “因为她，你就要放过心宫？”慕哲平不可思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心宫此举意味着什么？这等同于在你后背狠狠插了一刀，你竟然，还打算放过她们？” “我不知道……”林四一脸茫然的垂下了头，他忽然想起了那天和尹漓的那番话。 “为什么？难道你真的对她动情了？”慕哲平一脸的无法接受。 “不！”林四猛烈的摇了摇头，他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缓缓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天她在林内和我说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当时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 紫衣少女明确表达了要和他联手的意思，他们已经决定要为那个目标一起努力。哪怕现在无法立即成功站在一起，他们也不会放弃…… 那时候，他们都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心内的喜悦和欣然。是的，他们内心其实都不想彼此成为敌人。 敌营之中的知己，又哪里比得上并肩作战的伙伴？ 然而，冷瑶的举动，心宫的决定，彻底摧毁了他们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共同目标。 联手？现在就算他们两人不想为敌，也办不到了吧？ 纵然他不想对心宫出手，只怕心宫也不会放过他了吧？她们捅了自己一刀之后，会放心自己继续活着吗？ 到时候，尹漓又该如何自处？林四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和她一起小心翼翼营造起来的那个梦想，就像一个脆弱的气泡，终于啪的一声破灭了。 相比于这件事，他自身因为第一天印暴露而出现的危机，反而被他暂时忽略了。 慕哲平沉默了，他这才知道，原来尹漓竟然做出过那样的决定。 一时间，他根本不知该说点什么。他拍了拍林四的肩膀，似乎想要鼓励他，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室内剩下的那个人——聂河。 他轻笑了一声：“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修炼得那么快，原来是因为有天印吗？”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太惊讶？”慕哲平无奈的摊手苦笑。 聂河不屑的撇了撇嘴：“我早就看出你们两个的力量不是灵力了，只是一直没能猜出原因。不过，传说中，单个的天印不是无法用来修炼吗？” “因为我们两个，原本都已经没有了修炼灵力的希望。所以，天印反而意外的起了作用，出现了另一种力量。”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当年明明被判定为无法修行，最终却反而追上了本大爷的原因？” “不错。”慕哲平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这个秘密，有几个人知道？” “知道天印能够修炼的，惟有我们当初那五人以及容叔，或许尹漓也早知道了。但知道天印修炼条件的，或许只有现在的你了。” 没人会想到，修炼天印竟然需要天生经脉气海无法修炼灵力，因为谁也不会将那么宝贵的东西拿去给普通人试。 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得到天印，即便得到了，他们也不会修炼功法。 这个秘密，如果不是林四，或许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聂河默然片刻，旋即勾起嘴角邪笑道：“那看来，暂时倒没有需要灭口的对象了。你竟然会把这样重大的秘密告诉我，本大爷刚刚的不爽心情算是平衡了许多。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做？” 林四缓缓抬头，心内涌起了浓重的感动。 这个冷血而又懒散的家伙，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在这个关头，他依旧选择和他们共进退，这让他心内激荡不已。 聂河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故意嘲讽道：“那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可不是为了你这家伙，不要感动。本大爷只是我担心蓝岚和我家那崽子从岚国回来后，明城的家已经不在了而已。” 林四和慕哲平无奈的互望了一眼，随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只要上陵三鬼联手，天下间又还有什么能够难得住他们的事情呢？ 这一刻，他们心内涌起了无尽的豪情与斗志。哪怕前方出现的是圣境高手，也无法让他们为之退缩！ 第928章 沧城被围 就在这一天，沧城周边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少来历不明的人在城外四处徘徊。 现在是战时，林四封闭了沧城四门，禁止外来者入内。因为这，沧城暂时还保持着一定的平静。 这些人是为什么而来，原因不言而喻。 他们之所以没有强行闯关，除了因为沧城防卫森严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林四已经下令，禁止任何外来者入内，否则后果自负。 如果不是上陵三鬼早已凶名在外，如果不是林四曾经在沧城屠杀过数千南齐人，或许他这个命令根本不会被人放在眼里。 但现在，却是暂时震住了许多人。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他们出现在城外，其实已经影响到了林四的军事调动。 假如某天他打算悄悄出兵，那这些人只会暴露大军的情报。 这些人全都是修行者，第一天还只有区区百余人，再过几天，或许会多到成千上万也不一定。 目前这些人恐怕只是来自周边的乾蓝紫星草原南齐青川天河等国，而且都是闲散修行者。 但如果一直拖下去，各大门派以及大陆中部那些国家的高手也可能会纷至沓来。 除非狠下心来带兵出城绞杀，否则林四是拿这些人没办法的。 这，还只是天印暴露之后，再来的最轻坏影响。 或许继续拖下去，当城外的修行者多到一定数量后，他们会强行闯城都不一定。 …… 弦城之内，月山自然也得知了沧城的变故。 “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应飞的面色紧绷着，听到他的话之后，连忙点了点头：“是啊，殿下这次真的危险了。” “依你看，那个消息，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 “想不到，连琴的那枚天印，竟然落到了他手中。你觉得，沧城会被那些外来人围攻么？”月山皱了皱眉。 “此事很难说，殿下斩杀十绝剑神之后，在大陆上的声威已经足够震慑许多人。按照常理，单个的天印无法修炼，对于某些大人物而言，凑齐六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为此送命并不值得。真正动心的，其实多半只是不入流的贪婪之辈，他们想用天印换好处。” “你说得没错，此事若是早几个月，或许晚几年出现，就好了……”月山的声音低沉无比。 “是啊，这个时机，实在很不好。”应飞点了点头。 现在正是月国和南齐紫星联军即将大战的时刻，这个时候事件可能不会按照常理发展啊。 南齐和紫星背后站着神炎赤楼，站着无极殿与心宫无上云颠这些大派，某些人会趁着这个机会推波助澜的。 或许他们根本没指望能抢到天印，但他们却会利用天印让这场战争的胜负天平彻底倾斜过来。 “碧澜方面，有什么动静？” “暂无，碧澜国内出动的，都只是一些闲散修行者。” “你说，现在和碧澜结盟，还来得及么？” 应飞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之色：“陛下难道是想……” 只是这么一句话，他便已经明白了月山的意思。 这次的危机，让这位君王失去了对月连山殿下的信心。 王子殿下确实修为惊人，战场上也战无不胜，然而当修行界的人和数十万大军一齐到来时，他纵然再强，只怕也无力抵抗。 陛下，是想要寻求帮助了啊。 “不错。”月山缓缓站起身来，语带幽幽的望着前方：“洛宁那孩子，也到了该嫁人的时候了。” …… 白云道，白云山。 这片连绵千余里的山脉，终年被白雾所笼罩。对于周边的东煌古夏等国民众而言，是一片神秘不可测之地。 他们在进山之后，就很容易会失去方向，迷失在茫茫大山之中，即便最老练的猎户也不例外。 而最终的后果，轻则是饿上数日，最后不知不觉回到原地。重则，直接死在里面。 久而久之，这片方圆数千的山林，也就成了一片禁地。 不过东煌古夏等国的国主以及附近的一些修行者却知道，这里是某个庞大门派的驻地。 一旦激怒了这个门派，就连东煌王国这样的大陆强国，只怕也会只余被覆灭的下场。 星星点点的楼阁冠宇点缀在群山之间，白雾笼罩下的苍翠之中，偶尔又探出几片红墙绿瓦。 若是偶然得见，只怕会让人怀疑进入了仙境之中。 群山的中心，是白云道正殿的所在地。它坐落在高耸的山巅，山巅早已被某种力量直接拦腰削平，出现了方圆十余里的平坦空地。 即便如此，这座山依旧是方圆千里之内最高的一座山。 此时正值清晨，千余名年轻弟子正在正殿之前那宽阔无垠的白石广场上练剑。 他们穿着统一样式的灰色袍服，拿着一模一样的长剑，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乱，如同一支军队。 他们练的，其实只是白云道的入门剑法。这千余名弟子，其实只是刚入门不到一年的新弟子。 这是白云道传承了千年的规矩，外门弟子入门三年之内，每天清晨，无论刮风下雨都需要在殿前广场练剑半个时辰。 几乎每一名白云道弟子，都经历过这一过程。他们之中有的人已经年过十五，有的连五岁都不到。 一袭白衣的萧秋从这千名弟子之中穿行而过，但凡注意到他的外门弟子，目光之中都会忍不住兴起崇拜与羡慕。 因为他是白云道最尊贵的亲传弟子之首，现年二十三的他，已经在破境后期徘徊了一年多了。 这等修行天赋，放在过去，那毫无疑问是修行界最璀璨的星辰。 要知道无极殿的许少岳，二十二岁时，也只是破境初期而已。饶是如此，他已然算是无极殿那一代弟子之中最出色的一个了。 只是现在，因为上陵三鬼以及尹漓的存在，他们的光芒已经被掩盖了大半罢了。 他依然是无数人仰望的对象，因为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取得他现在的成就。 萧秋嘴角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缓缓穿过了外门弟子们的阵列，如同巡视他们的帝王。就连负责教导这些弟子的几位中年长老，也在遥遥向他含笑致意。 他在白云道的地位，虽然比不上尹漓之于心宫，但也相去不远了。 他缓缓踏上了正殿的台阶，他这次来，是因为掌门传唤。而他很清楚，这次自己被叫来，是为了什么。 是的，第一天印！ 就在昨天，传说中的剑宗之主亲赴白云山，并且见到了白云道的太上长老——圣境高手妙空道人。 他们之间谈了什么，无人可知。 但就在当天，天印消息传到了白云山之后，剑宗之主不告而别。 萧秋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个级别的存在，不是他所能揣度的。或许，他们讨论的是有关大陆格局的大事吧？ 那等人物，一举一动都会影响无数人。 自己，有朝一日或许也能成为那样的存在吧？ 他并不知道，他猜对了。 一天前，剑宗之主与妙空的谈话，几乎已经快要达成某种结果。 但很遗憾，因为第一天印的消息，那一切全部宣告破碎…… “你应该知道叫你来的目的。” “因为第一天印？” “取回那块……本该属于白云道的天印！”上方的白云道掌教高声道。 是的，第一天印，或许其他门派还会观望，白云道却不会。 因为围绕着这枚天印，白云道身上发生了太多故事了。这枚天印，他们不会任由它落入外人手中，那是白云道的——耻辱。 “是。”萧秋肃然道。 仅凭他的实力，别说是和上陵三鬼以及数十万北方军对抗，即便只是林四一人，他也无力对抗。 但他很清楚，掌教不可能只派他一人。 “无箴和无铧等五位长老，会参与这次的行动。但此行，以你为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萧秋的声音微微发颤。 无箴和无铧，都是天境后期的高手。而另外三位长老，自然也都是天境之上的高手。这样的阵容，只要不是正面和大军对抗，想要压制上陵三鬼应该毫无问题。 在这些人面前，自己的修为根本不值一提。 掌教决定以自己为主，当然不是指完全的支配这些长老，自己也没有那样的资格。他的意思，应该是指这次夺取天印的行动，由自己来指挥。 这是对自己的一次考验，掌教和长老们，打算试试自己这位白云道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成色。 当然……这也算是一次信任。 …… 一如许多人所料，当时间又过去三天之后，城外已经出现了近万的修行者。 这些人的实力，从转境一直到破境都有。 他们也很清楚，凭借自己的实力，想要抢到林四的天印几乎是痴人发梦。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他们放弃贪婪之心。 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只要有高手出头和林四大战，到时候两败俱伤，人人都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最初这些人只是藏身于沧城十余里之外的山林之中，等待着沧城出现变故。 当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而林四又始终没有任何动作时，他们的胆子也开始渐渐变大了。 也是，林四就算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来自各国各门各帮的修行者动手吧？ 难道他敢同时为自己树那么多敌人？ 一时间，沧城之外的原野上，竟是布满了连绵的营帐，如同两军对垒一般，蔚为奇观。 第929章 大好形势？ 青娑已经从明城赶来了沧城，这里的局势，让她也忍不住暗暗心惊。 “明城那边，还算平静吧？” “我离去的那天，还算平静。城内的外来者只有寥寥百人不到，但今后，就很难说了。你容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暂时无法离开那里。” 青娑的话，让林四缩了缩瞳孔。 是的，他很清楚，那么多想要夺取天印的‘强盗’来到这里之后，总会有人不择手段的。 上陵三鬼和北方军让他们忌惮，让他们无从下手，于是有的人会把主意打到林四身边的人身上。 比如早已被世人所知的——林四的女人唐小芷。 而除此之外，小云的存在，或许也早已被某些有心人所知。 这些人，算是林四的命门。如果抓住她们，或许就能要挟林四屈服呢？ 这一刻，林四无比庆幸若若留在了唐小芷的身边。 是的，那些人‘有心人’，到时候或许会很‘惊喜’吧，他们会经历到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一次噩梦。 说实话，这次天印事件爆出来之后，他不确定十方楼会否还保持原本的立场。 四大天境，会否对天印动心？他根本不确定。 但对于若若，他却很放心，因为他知道若若是真的把唐小芷当成了姐妹。 她就算背叛自己，也不会背叛唐小芷。而自己对她的期待，也只是能保住唐小芷就行了。 “你这次，打算怎么办？”青娑显得很是担忧，在她看来，这次的事件比上次的聚灵阵，恐怕还要危险吧？ “放心吧青姨，这次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林四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 “为什么？” “单个的天印无法用来修炼，这是常识。聚灵阵足以改变大陆格局，所以各大势力不到死心都不会退去。而天印不同，它可不会改变什么格局…… 它能吸引来的，暂时只是一些贪婪的人。真正的大势力，这次应该不会全力出动的，他们在观望。”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单个天印确实无法改变一个势力的实力，但却会引起圣境高手的兴趣。 那个境界的人，对于任何能够晋入神境的物事，应该都会存着极大的兴趣。 或许，剑宗之主已经在背后帮自己了吧？否则现在沧城早就有圣境降临了。 “观望？”青娑疑惑道。 “是的，观望。如果我顶不住了，他们会大举出手加入抢夺。反之，如果我能解决这次的危机，今后应该就能堂堂正正拥有第一天印了。” “因为实力？” 林四眸中透出了一抹深沉色彩：“没错，我必须要让所有人明白，我有占据一枚天印的资格。” …… 沧城对面百余里的舟西城内，紫星主帅于远的面前已经坐满了军中高层将领。 “将军，还不打算行动吗？” “是啊，这次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这是天要灭那林四，这样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借着沧城之外那些修行者的帮助，沧城几乎是一鼓可下！不能犹豫了啊将军，时机稍纵即逝啊！” 帐内许多将领情绪高昂不已，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来自紫星，而除此之外还有部分南齐将官，不过在这种场合，他们似乎失去了发言的资格。 紫星骠骑将军于远，可不是他们能够提要求的。 不过平心而论，他们也觉得这是一次天赐良机。 在开战之前，天书策名将篇排名第七的林四，让在座所有人都有着沉重压力。他至今还没有打过败仗，败在他手中的，可不止是南齐的那些将军。 攻下龙燕之后，古子翰，楼海，纪图，宓元韵这些人早已名满大陆，但他们却都有一个无法抹去的污点，那就是被林四击败过。 于远一开始让他们固守，他们觉得理所当然。因为面对那个人，一点错都不能犯。 但现在，沧城之外已经有了来自大陆中部的许多修行者，人数不下上万，这些人全都是为了杀林四而来。 他们人数虽有上万，而且个个都是修行者，但他们抵不住几十万大军，所以他们现在没胆进城。 但如果有紫星大军给他们当后盾的话，他们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们的目的，其实和己方是一致的！他们，是紫星大军天然的先锋军！ 两军一旦结合，威力简直无与伦比。无论在高手层面，还是在大军数量上，紫星大军都会顷刻间占据绝对上风。 毕竟沧城的兵力，本就比舟西城少十万。 有了这上万高手，沧城的城头很容易就能拿下！而有了他们的配合，想要杀死林四，恐怕都很容易办到吧？ 这样的机会，如果还犹豫的话，那简直就是天理不容啊！ “呵，你们都想立即出兵？”主坐上的于远冷笑了一声。 他陡然喝道：“别忘了，林四最想看到的，就是我们出兵攻打沧城！我们现在出兵，完全就是他一开始最想看到的画面！” 众将被他这喝声震得陡然一惊，旋即众人渐渐皱起了眉。 “难道，大人怀疑这是林四的计谋？天印的消息，是林四故意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出城？可这，也玩得太大了吧？”紫星平南将军殷瑄有些不可思议道。 “对面芜城，绍城，钦城，洵城可有动静？”于远淡淡问道。 一名将军连忙道：“暂无，叶弘薛尘古于达樊星等人依旧镇守在四城之内，惟有慕哲平和聂河早在几日前就回到了沧城。” “出了这种事，林四都没有调兵驰援沧城，尔等还看不出什么来么？这分明就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沧城被进攻！而慕哲平和聂河回归沧城，分明就是为了迎击我们的。” 于远的话，并没有得到认同。 “可是……沧城只有三十万大军，他拿什么抵挡我们和那一万修行者？” “是啊，那一万人，总不可能是他的人吧？他林四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命令来自神炎碧澜高真青川南齐乾蓝等国的上万修行者为他卖命……” 话说到这里，于远也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这第一天印的消息，来得太突然，让于远本能的起了疑心。眼下的局面对紫星大军而言，实在是太好了，好得有点过头。 然而真正仔细去想，似乎又不太可能是诡计。 如果这真是林四刻意做的，那他现在的举动无疑是在玩火自焚。现在沧城之外只有一万多人，再过个七八天，或许会变成两万都难说了。 “再等等，再等几天。”他最终决定，继续观望。 如果林四真有诡计，过个几天再不发动的话，沧城或许都会被那些修行者直接攻打了。 第930章 无上云颠 这场关于第一天印的事件，让大陆许多势力都陷入了一场场内部会议之中。 此时的无上云颠，关于是否该派人前往夺取第一天印，同样也成为了门内长老们争论的焦点。 “这次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暂时不得而知。不过对方的目的，我想诸位应该看得很清楚。”说话的人，正是当初在圣山之上和林四见过的吕思。 他是无上云颠的几位天境后期长老之一，地位尊崇无比。 “但这次的机会，确实千载难逢！即便不为天印，只为借这次机会杀死那小子，我们也不容错过！”另一名天境后期长老高逸淡淡出声反驳道。 “没错，那小子在龙燕时，可是杀死了不少本门长老和弟子！”接话的这名年迈长老，是无上云颠的一位名为宋恺的天境中期高手。 林四等人当初在库宁城斩杀的宋泊，便是他的族弟。 他对上陵三鬼，一直就抱着必杀之心。 然而，以他天境中期的实力，现在想要杀死上陵三鬼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对方既然想杀他们，自己为何不动手？”天境后期的景白皱眉道。 “那还用说？他们想要借刀杀人。”下方一名长老脱口而出道。 “但这不足以成为我们不出手的理由，上陵三鬼，本就是我们的敌人。”高逸身侧的一位天境后期长老伏光摇了摇头。 “上陵三鬼从圣山之战那天开始，就一直有许多人想要杀他们。但他们一直都活着，谁能保证这次一定能够杀死他们？”吕思轻声笑了笑。 高逸冷冷道：“正因为他们越来越强大，我们才必须要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杀死他们。否则，将来他们进入那个境界，你我都只能仰望了。” 曾经去过明城的景白微微一笑：“为何不能选择联手？上陵三鬼，我亲自打过交道，他们并非不通世事情理之人。眼下白云道对第一天印势在必得，明显会和他们结怨，心宫暂时未曾表态。一旦我们在这个时候和他们保持良好关系，将来……” “上陵三鬼和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怎能联手？”宋恺失声尖叫起来。 他的话音一落，下方诸多长老顿时议论纷纷。 “战场上只是各为其主，生死由命。这并不妨碍我们和他们联手，而那三人，也不会拒绝我们的善意。”吕思的声音压住了所有人的议论。 “我堂堂无上云颠，岂可向三个毛头小子妥协示弱？”伏光一脸的森然之色。 “不错，上陵三鬼，还没有那个资格。杀了他们，神炎那边的战争便会少去一个心腹大患，这对我们的大计是有好处的。”高逸也冷冷反驳道。 吕思皱眉道：“这并非示弱，而且谁有把握一定能杀死他们？谁敢保证，他们活下来之后，会不会隐藏在某处修炼个几十年，将来再找我们报仇？” “你未免将上陵三鬼看得太神了，他们终归只是三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人。”伏光微微讽道。 “那三人，恐怕不能当成年轻人看待。”景白摇头失笑：“那三人，行事滴水不漏，老练无比。能在战场上算无遗策的人，谁也不能小看。” “我想不出这次的绝境，他们还能怎么化解。”高逸淡淡道。 吕思浮了浮嘴角：“他们许多次战争，在战前也都被所有人认为是不可能取胜。但最后，他们都赢了。我有种预感，这次为了天印而去的那些人，恐怕会吃苦头。” 伏光截口道：“这次他们的敌人，很可能是来自整个大陆各个势力的。” 景白笑道：“泄露消息的人，自己都没有出手，意义不言而喻。就连他们都认为对上陵三鬼出手的代价太大，不值得。我们，又何必被人利用？” 他的话音一落，下方诸多长老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现在场内的形势很明了，四位天境后期长老，吕思和景白主张和林四等人联手。退一步来说，这次也绝对没必要亲自出手。 而另外两位天境后期长老伏光和高逸，则是主张对上陵三鬼出手。无论能否夺取第一天印，至少也要杀掉上陵三鬼。 林四所料并不错，第一天印和聚灵阵不同。 聚灵阵能从本质上改变一个大势力的整体实力，所以谁都不会放手。更不会放任那种威胁存在外界。 而第一天印不同，在所有人眼中，单个的天印是无法用来修炼的。 它的价值，只有等到集齐六片时，才能体现出来。 面对第一天印，这些大势力，反而没有了当初的势在必得之心。 如果林四只是破境的实力，那现在根本不会有这番争论，无上云颠绝对早已派出了高手。但当林四等人杀死了应海天之后，在许多人眼中，他们已经有了占有一枚天印的资格。 历来围绕天印的争斗不知凡几，无上云颠也仅仅成功过一次。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似乎并不值得。 一时间，双方各执己见，根本无法争出一个统一的结果。 “事到如今，只能看掌门的意思了。不知那位……和掌门不知谈得如何了。”吕思轻叹了一声。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闭上了嘴。 他所说的掌门，自然是无上云颠的掌门齐无生。而他，是一位圣境高手。 和心宫祝云以及白云道妙空不同，齐无生这位圣境，并没有退居太上长老。虽然门内大部分事务都交给了长老会处置，但一些大事，他依旧会亲自裁决。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传闻中的剑宗之主亲临无上云颠。 而他要见的人，自然是齐无生。 高逸微垂双目，轻声叹道：“真是想不到，那位竟然真是那个境界的存在。而且……他竟然会保林四。” “林四毕竟是他剑宗出来的，也算是他剑宗的弟子。”景白无奈的笑了笑。 在此之前，他们对剑宗之主的实力仅仅是猜测。毕竟那位几乎就没有当众出手过，但这次他们已经彻底明白，那位真的是圣境高手。 这一点，仅从掌门慎重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那是在面对同级存在时，才会流露出的态度。 “我无上云颠若是有上陵三鬼其中任何一位，只怕掌门会比那位更加维护。”伏光摇头失笑。 景白双眉一扬，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着问道：“吕师兄，不知那谢少英现在如何了？” 他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 四年前圣山之战结束后，吕思从圣山带回了一名极境后期的少年。甫一入门，便将他直接提拔为了亲传弟子。 当时这个决定，在门内弟子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上云颠上万弟子之中，亲传弟子不过十五人而已。论天赋，当时十五岁便已经是极境后期的谢少英，确实有资格成为亲传弟子。 但有一点却是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那就是他入门时间太晚了。 无上云颠有的弟子入门时，甚至只有两三岁。而绝大部分都是五岁左右，就被挑选进来的。 即便再迟，往往也不会超过十一二岁。 之所以会这般早，一则修行资质在年幼时期便已经可以测出。二则，就是为了培养弟子对本门的忠心。 十五岁才入门，恐怕已经很难再对门派有多大归属感了。 更何况，谢少英是林四慕哲平的五弟，这一点在当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在吕思的一力坚持下，齐无生亲自认可了这个决定。而仅仅一年之后，这个决定就被认为是正确无比的。 以不到十七岁的年龄晋入破境，这等天赋，已经超越了无上云颠其他任何一名亲传弟子。 谢少英现在之所以声名不显，只是因为他并没有同其他弟子一道修炼过。负责教导他的，只有吕思一人，这是其他任何一名弟子也无法得到的待遇。 而现在四年过去，他也已经快二十岁了。 提到这位弟子，吕思脸上显出了一抹欣慰笑意：“他在半年前，晋入了破境后期。” 此言一出，众长老脸上纷纷浮现出了赞叹之色。 “他这天赋，已经超越白云道的萧秋了……” “是啊，如果没有尹漓和上陵三鬼的存在，他现在恐怕已经是全大陆最耀眼的修炼天才了。” “当初收下他，确实是明智之举。” 是啊，无论谢少英内心会否以无上云颠为家，光凭他在这里受到的悉心教导，将来他就无法对无上云颠的事情坐视不理。 更何况他们对这名弟子的经历也有了一些了解，他专注于修炼，没人比他更执着。门内俗务，他根本就从不关心，他不会影响谁的利益。 他痛恨林四慕哲平的背叛，足以证明他自己是个不会背叛的人。 在众人为这个消息而欣喜时，吕思脸上却显出了一抹担忧。 他是亲自教导谢少英的人，平心而论，这是他教导过的最出色的弟子。悟性极高、勤奋刻苦、尊师重道…… 但是，他其实至今都不知道当年圣山第三关之后发生的事情。 到现在，全大陆的人都知道上陵三鬼当初在圣山第三关悄悄离开了，他们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势力。 他们并没有抛弃谁，之后回到月国足以说明这一切。 然而，谢少英并不知道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在他眼中，林四和慕哲平是背弃了他，也看不起他的势利小人。 他至今还以为林慕聂三人借着那次的机会，最终进了白云道或者心宫之类的门派，抑或碧澜那样的大国之中。 之所以让他远离其他弟子单独修炼，为的就是让他和外界隔绝，一直保持着对上陵三鬼的恨意。 而这，正是当初齐无生对吕思的要求。 “掌门来了。” 众多长老齐齐为之一静，全都将目光投向了缓缓向大殿上方行去的金冠男子。 “十天之内，若林四能解决天印之事，无上云颠将默许他拥有第一天印的事实。反之，本门将会不惜一切手段夺取天印。” 他的话，彻底结束了之前的争论。众人明白，这是他和剑宗之主最终达成的协定。 第931章 僵局 “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嫁到碧澜去吗？” 时间已经过去五天，沧城依然是一片平静。 而月山的某个请求，终于得到了碧澜帝国的回应。 面对华素素的询问，月洛宁脸上浮起了一抹讥诮笑意：“你自己呢？” 是的，碧澜帝国答应了月山的联姻请求。 同意了月洛宁和碧澜当朝皇帝的结亲提议，但在此基础上，他们还提了一个附加条件。 月国王宫之内，有两名公主，除了月洛宁之外，还有一位素宁公主，也就是华素素。 碧澜帝国要求华素素一同嫁给碧澜皇帝…… 无论此举背后蕴含着什么样的深意，都已经不是她们所能改变的了，因为月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个条件。 两天之后，月国送亲的官员和护卫就将护送两位公主启程，前往那庞大的帝国。 以此，换来他们对月国和林四的支持。 至少，能换来他们不插手第一天印之事。 华素素轻声笑了笑：“我……并不介意嫁到碧澜帝国，毕竟，这也能帮到他。” 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抗拒之色，似乎根本不在乎将来自己嫁到碧澜帝国之后，会面临什么。 被一个素未谋面，比自己还要小好几岁的人‘宠幸’？还是被冷落？后宫争斗？阴谋陷害？ 现在她根本想不了那么远…… “哦？是吗？”月洛宁扯了扯嘴角，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是啊，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她们反抗得了月山的决定吗？她们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你呢？你会甘心吗？”华素素反而同情起她来。 月洛宁狭长的眼眸之中透出了一抹意味不明之色。 “为什么不甘？嫁到碧澜皇室，本就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吧？” “可我总觉得，你不是个会屈身别人怀中的人。”华素素低声道。 其实又岂止于此？这次，她等于是被她的父王再次用来为某些目的而‘牺牲’了。 在那之前，月山甚至根本没有问过她一句意见。 “你想多了，身为公主，这种事情本就很平常，没什么好说的。”月洛宁转过身，似乎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 发生在弦城和碧澜之间的这场亲事，林四根本毫不知情。 沧城和弦城相隔太远，而这个消息，月山也根本就没有派人知会过他。 此时的他站在了沧城的北面城头之上，俯视着下方那将近两万名来自大陆各地的修士。 或者，也可以称他们为‘强盗’。 就在片刻之前，城外的那些人终于按捺不住，选择了强行闯城。 他们用刀用剑攻击着沧城的城门，他们之中一些人，甚至飞上了城头。 如果不是守城的北方军防守森严，如果不是林四等人来得及时，或许刚刚沧城已经不慎‘陷落’了。 然而，饶是如此，也还是有数百名北方军士兵受伤乃至被杀死。而除此之外，沧城的城墙与城门，也被劲气和刀剑打出了不少的‘伤疤’。 “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交出天印！” “不错，交出天印，否则沧城和整个月国都保不住！” “再不开城，就不要怪我们了！” 下方那两万人虽然被暂时赶了下去，但却根本没有退却之意。 纵然林四已经出现，他们依旧大声叫骂着。整个城池下方喝骂之声不绝于耳，完全没有平息下来的迹象。 这是何等荒唐的事情？ 慕哲平淡淡道：“看来，这些人已经有底气了。” “据说白云道的人已经来了，足足五名天境。而下面也有了两万人，他们现在已经有了叫阵的勇气。”林四平静道。 这两万人的修为参差不齐，连转境都有，当然绝大部分都是元境之上。其中破境只怕有不下四五十人，甚至有没有天境隐藏其中也未可知。 “他们传来的消息吗？”慕哲平问道。 “是的。”林四明白他指的‘他们’是十方楼。 “但下方，并没有白云道的人出现。” 林四掀了掀嘴角：“如果我所料不错，白云道的人，应该正在对面的舟西城中。” “你的意思是，白云道和紫星大军联手了？” “没错，他们应该看得出来，我不会交出天印，打算直接强抢了。凭他们的实力，强闯沧城只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想利用其他人。” “确实，紫星大军，和下面这些人，都是可以利用的。看来，白云道的人还是有点脑子的。” “呵，虽然已经有了计划，但眼前这一幕还是很让人很不爽。”林四眼内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意，下面这些人的举动，确实激怒了他。 这些人之前强行闯城的举动，等同于宣战。 虽然和上次聚灵阵略有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这些人也是要抢自己东西的。 天印属于他们吗——不！ 然而他们现在理直气壮的要自己交出去，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 如果不是自己和老慕老聂一起站在城头上，如果不是自己三人杀死过许多天境高手，或许下方那些人会再次出手吧？ “天印只有一个，你们要我交给谁？”他陡然大笑，声音在印力的加持下，瞬间压住了下方所有的声响。 他这句话，让下方所有人为之一静。 是啊，天印只有一个，而他们一共有两万人。本质上，他们都是竞争对手。 一时间，每个人看身边人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 “大家不要被他挑拨了，他这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下方忽然传来一声高声叫喊，瞬间打破了平静。 “不错，你以为这种伎俩就能挑起我们互相厮杀？做梦！” “你先交出天印再说！” “诸位，我想我们必须要先做个协定了！天印出现之前，彼此绝对不能互相动手，否则就中了他的奸计了！” “是极是极！” 下方再次变成了讨伐林四的海洋，甚至，比之前更加汹涌。这伙人，仿佛突然之间就变得团结了许多。 林四低声叹道：“看来，当初真是仁慈了点。” “哦？”慕哲平不解的偏过了头。 林四浮了浮嘴角：“刚刚说话的那人，是当初沧城一个帮会的首领，叫做尤狼。南齐人那次没杀死他，没想到，这次又回来了。” “看来，他还真是很恨你啊。” “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他算哪根葱？”林四嗤笑了一声。 “谁想要天印，大可上来与我一战！若是能击败我，我双手奉上天印！若是杀死我，我可保证身边人不会报复。”他再度将声音向下方传了出去。 铿！大剑重重插在了城垛的墙砖之中。 “谁敢上来？”他大笑道。 下方无人应答，单打独斗，在场众人谁敢和林四交手？他斩杀过的天境早已不止一位两位了。 或许单打独斗的话，天境后期有把握击败他，但他的话就真的可信吗？ 谁知道上去之后，不会被上陵三鬼和北方军围攻？ “有本事你就下来！”尤狼嘿嘿冷笑道。 他的话，再次让所有人狂躁了起来。 “就是，有种你就下来！” “缩在上面算什么？” “名震天下的林四，难道是个缩头乌龟？” 数万北方军和林慕聂三人都在城头上，他们也不敢强闯。 但他们也看出来了，林四不敢杀他们这些人，除非他要同时得罪无数势力。 一时间，场面变得可笑无比。 你要我上来，我要你下来，这种事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对骂。 林四没有参与这场对骂，他反而让人搬来了一张宽大座椅，就那么坐在了城头上方。 看起来，他像是要坐在这里和所有人耗下去。 包括北方军中的一些将领以及扶摇在内，众人并不清楚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现在看来，想要将下面这些人打发走，几乎是不太可能。 而他们现在在和紫星大军开战的节骨眼上，也不宜再树其他敌人。 一直到晌午时分，围在城头下方的人群才渐渐散去。不过，他们只是回到各自的营帐休息和吃东西罢了。 或许下午，或许晚上，或许明天，他们还会再次围上来。 他们，或许只是在等紫星大军的到来。 到时候沧城一破，他们有的是围攻林四的机会。 …… 朝汉城内，魏仲与宓元韵面对而坐，两人之间是个棋盘。 和林慕二人不同，作为一名战场上的天才统帅，宓元韵的战棋水准相当之高。 这段时间神炎和高真处于停战期，魏仲在闲暇之余，总会差人让他来府上对弈。 “你觉得，他还有破局的希望吗？”发问的人，正是神炎丞相魏仲。 宓元韵的指尖捻着一枚棋子，原本已经想好落子之处。听到魏仲的问话，他眼中再次浮现出了思索之色。 他知道魏仲问的是林四，有关第一天印以及沧城的情况，他们这里同样也早已得知。 说实话，以他和魏仲的立场，是非常希望林四这次兵败乃至身死的。 如果可以，他们甚至很想派出高手和大军前往沧城，趁着这个机会将林四彻底灭除掉。 只是，他们无暇分身，一旦朝汉城空虚，谁能保证对面的罗侯不趁机派兵反攻进龙燕？ “很难，得知此事之后，我试着想过许多办法，但似乎都无法破解那种局面。”他一边落下棋子，一边轻声道。 魏仲双眉一扬：“你的意思是，他这次死定了？” “难说，毕竟在那里的人是他……” “据最新消息，白云道的萧秋以及无箴，无铧等五名天境高手，已经进入了舟西城。” 宓元韵明亮的双眸一凝：“他们打算和紫星大军联手打沧城？” “应该不会错了，紫星大军，这次算是得到了强援。林四这次，是在劫难逃了。”魏仲微微一笑，旋即也落下了一子。 第932章 开战 宓元韵却并没有高兴起来，尽管他很想看到林四这个大敌彻底消失。 但他直觉感到，这次的事件，恐怕不会如自己等人所料的那般顺利。 “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哦？有何不妥？难道你觉得这次的事件，是林四一手策划的？”魏仲微微一笑，并没有介意宓元韵和自己唱反调。 得到白云道五大天境以及沧城之外那两万修行者的帮助，紫星大军的力量，已经远远凌驾于林四之上。 如果第一天印的消息是林四刻意放出去的，那他无疑是下了一步臭棋，这等同于为他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宓元韵摇头失笑：“不不不，这次的事件，确实不像是他自己所做的。但最后的结果，却可能会被他利用，最后变成他自己想要的。” “什么结果？紫星大军出城？” “确实，换作我是他，也会盼着于远失去耐心，主动去攻打沧城。然而，那一切都是在天印消息没有泄露的前提下。”宓元韵皱起了眉：“天印的消息泄露之后，一切似乎都已经失控了，根本没有可以利用的余地，我也很好奇他会怎么应对这种局面。” “你说得没错，若是天印消息未曾泄露，紫星大军不会出城。于远的耐心，远比一般人更大。但天印消息泄露后，他就算出城，林四也无力对抗他了。外来的修行者和白云道的高手，会让他疲于奔命。尤其，他们会和于远联手。”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宓元韵久久没有出声。 魏仲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担心，在他看来，既然连宓元韵都觉得那是个死局，那林四就真正死定了。 然而他没有看到宓元韵眼中那一抹隐藏着的担忧。这次的事件，让这位年轻统帅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发生过一般。 他究竟，会用什么手段来化解这次的局面呢？ 对那些修行者出手？那些人全是修士，一旦大战会给月国大军带来严重损伤。两万修士杀死二十万月国大军恐怕都不是办不到。 而且林四难道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来自大陆各地的两万修士出手？一旦他这么做，将来他会被大陆各国所敌视吧？ 更何况，他根本杀不掉那两万人。修行者是会逃的，一旦这次逃散之后，下次他们又会再聚拢过来，如同跗骨之蛆，想甩都甩不掉。 可是，不解决掉他们，林四怎么安心和紫星大军作战？ 他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这些猜想甩出了脑外。他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将他看得太过神奇了。 如果宓元韵知道某个细节，那他一定会立即起身，结束这个棋局。然后让魏仲赶紧派人去提醒于远。 是的，除了林四慕哲平以及剑宗之主和尹漓这四人之外，这天下间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可以主动掩盖掉天印波动的。 一旦他将天印波动掩盖掉，他大可以当面和白云道的高手对质。 天印和天印之间，是可以生出感应的。 两枚天印相隔十几里就会同时亮起，这是历来寻找天印最稳妥最有效的办法，从未出过错。 心宫传出的消息，终归只是摆出了一些证据和猜想。 如果白云道的人拿着第六天印来到林四面前，却无法让第六天印亮起，那几乎已经可以证明林四身上没有天印。 他甚至可以直接让白云道的人进沧城慢慢找，只要他隐藏天印的波动，对方不可能找得到。 那足以洗清林四身上的嫌疑，就像那次聚灵阵事件一样。 只要他这么做，这次的危局顷刻间就能解除掉。城外那些修行者，最终也只能退去。 这个办法，对他而言简单无比，几乎没什么难度。 然而他没有那么做，这意味着什么？ 宓元韵知道林四是个极度大胆和喜欢冒险的人，别人眼中的危险，往往会被他当成机会。但很遗憾，他不知道这个细节。 剑宗之主探查过林四的识海，他‘亲眼’看到林四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他现在不会出卖林四。 这或许，正是他对林四有信心的原因。 尹漓早已猜到林四会掩盖天印的波动，但可惜现在闭关修炼的她被心宫上下瞒着，甚至根本不知道外界已经变得风起云涌。 …… 当时间又过去两天之后，林四再次来到了那城头之上。 下方的修行者已经有了两万三千余人，而且可能还会继续增加下去。 眼见他出现，下方的人大声谩骂了起来，现在他们对他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畏惧。 这几天，林四一直没有对他们出过手，他们能看得出，他不敢犯众怒。上次他们攻击沧城时，打死打伤了数百北方军，他连屁都没敢放一个不是吗？ 于是，他们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消息已经传回来了，城内都准备好了吧？”林四淡淡俯视了一眼下方那密密麻麻的人影。 慕哲平点了点头：“准备妥当了，只是，他们传来的消息，可信吗？” “所以我让那个家伙去跑了一趟，他这个风系天境，岂非正是跑腿的最佳人选？”林四咧嘴一笑。 慕哲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 下方的那些人依旧还在叫骂，有的人甚至已经发泄般的朝着城墙和城门上挥出剑气刀气。 慕哲平一脸漠然的望着他们，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某一刻，二十余里外的一座山峰之上，忽然升起了一面红色旗帜。 如此之远的距离，常人是不可能看到任何东西，但林四却看清了那一片火红。 “消息无误，可以行动了。”他笑了笑，随后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在数万士兵与两万修行者的注视下，他直接跳下了城头。 …… 萧秋觉得这次的行动，不会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此时他正在紫星大军丛中，身边正是紫星主帅于远。 舟西城的四十万紫星大军，此时等于是倾巢而出，他们的目标，正是沧城。 紫星王国六大天境，白云道五名天境，一共十一名天境高手，可以保证这一战万无一失！ 林四那边无论怎么做，都逆转不了局面。 大军的数量，沧城只有三十万。而高手层面上，他们只有上陵三鬼是天境高手，即便上陵三鬼上次斩杀了应海天，他们能同时面对无箴和无铧两位天境后期吗？ 即便他们可以，他们能对抗十一名天境高手吗？想想也不可能。 更何况，他们还有两万三千名来自大陆各地的高手帮着打头阵。那两万三千人之中，其实还有两名天境初期。 他们那段时间虽然一直围在沧城之外看似什么都没有做，但事实上，却已经和己方取得了联络。 今日正午，强攻沧城！ 这样的战力，林四即便再擅长指挥作战，也只会大败亏输。 十三名天境高手，百余名破境高手杀上城头，他拿什么来挡？ 萧秋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是林四战死之后的事情。 一旦林四战死，他们和那两万修行者会进入抢夺第一天印的‘内斗’。 到时候，白云道五大天境，占据着绝对的实力优势，不是吗？ 第一天印，白云道势在必得！ 经此一战，上陵三鬼只怕会彻底变成历史。 而自己，也会成为掌门和诸位长老眼中的唯一继承人。毕竟，这次和紫星大军联手，说服于远出兵，和沧城之外的修行者联结，全都出自自己的手笔。 是的，修行者，不光要有实力，也要有脑子。 事实上，就连于远也觉得这次是万无一失的。对于第一天印，他当然也有点企图，不过他很清楚现在该做的是什么。 相对于击败林四，击垮月国，那天印根本不算什么。 他原先觉得天印可能是林四放出来的借口，就是为了引自己出城。 但当白云道五大天境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担心。 是的，不可能会再出意外了。 有足足十三名天境在本方，再加上那两万修行者，别说是攻打沧城，就算攻打紫星国都只怕都够了吧？ 如果自己继续犹豫下去，只怕真的会错失天大良机。 就算林四想看到自己出城又如何？现在自己出城了，他又能如何？ 他只能被动挨打，只能等着被击溃。 他现在唯一的活路，也只有弃城而逃了，不过城外那两万人，会拖死他的。 …… 铿！ 大剑重重砸在了城墙下方的石板之上，溅起了一片火化，也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跳下城头的林四，与面前最近的一名修士，已经只有三步之遥。 “你们想要天印？可以啊，来击败我……杀死我！”他嘴角溢出了一抹残忍笑意。 下方众人的眼睛都直了，这一刻，他们几乎险些控制不住身形想要冲上去。 他们这些天来最想要做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杀死林四，取出他的天印？ 只是，林四身边有慕哲平和聂河，有三十万大军，这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天来，他们一直想激林四下来，为的是什么？ 他们也知道那不太可能，林四不可能蠢到那个地步。但现在，这个画面竟然变成真的了。 两万人围攻，他一个人绝对挡不住！ 哪怕他是十绝剑神应海天，也只有死路一条！ 一哄而上，绝对能够杀死他！然而，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于出手了。 林四跳得太干脆了，而且，慕哲平为什么不来帮他？是否有诈？ 最后……谁第一个冲上去？ 可以预见，第一个冲上去的人一定会死。不，第一百个冲上去的人，也一定会死！ 林四在这沧城之外，曾经有过单人只剑独挡两千南齐骑兵的壮举。那早已传遍了全大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擅长杀人。 谁都想得到天印，但那个前提，是自己能活到那时候。 这里没有几个人是蠢货，谁都希望别人打头阵，谁都希望自己能捡到最后的便宜。 第933章 行刑 “大家并肩子上啊，他一个人绝对挡不住我们这么多人！”人群之中，再度响起了尤狼的声音。 林四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知道他应该是藏身人群之中。 “是啊，他这是故意吓唬我们的！他就是料定了我们不敢出手，我们岂能让他如愿？”林四听到了石宏的声音。 是么，连他也活了下来？ 人群顿时开始有了些许骚动，不少人举着兵器呼喝有声。后方的人开始向前推搡，而前方的人则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林四。 但是，依旧没有一个敢真正出手的。 林四向前踏出了一步，他正前方那数十人竟然本能的向后退了起来。 只是，他们身后的人太多，一时间竟是退不了。这让那数十人面色大变，脸上已经只剩下了恐惧。 是的，这些天林四一直没有出手，给了他们很大的底气。 而当林四真正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发现，那底气似乎还是不太够。因为，面前站着的毕竟是个斩杀过天境高手的人。 “一群废物，乌合之众。”林四冷笑了一声，眼内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杀了他！”人群之中的石宏再次叫了起来，试图鼓动所有人。 如同一场瘟疫，这三个字很快得到了响应。 “杀了他！” “杀了他！” 没错，他们仿佛需要这三个字。如果不吼出这三个字，可能他们根本没有出手的胆气。 林四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样的机会都不敢出手，或许他们永远都没有得到天印的资格了。 不知是谁从后方发出了一道剑气，又不知是谁偷偷向着林四丢出了一柄飞镖。 于是，这场大战终于开打了，就在这城头下方。 林四想要以一己之力震住两万人不敢动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且不说人群之中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有一些老谋深算的人，更有一些擅长利用其他人垫背的人…… 即便没有那些人，这一战也避免不了。 当他出现在两万人面前的那一刻，这一战迟早会打起来。 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只要有第一个人出手，就行了。 而现在，场内已经被各色劲气填满，两万多人已经如同疯狂的豺狼狠狠撕咬向了他。 城墙下方，已经变成了一个血红的屠场。 湛蓝大剑划出道道残影，前方的兵器不是直接被击飞，便是被砸断。而他们的主人，不是骨断筋折，便是直接被大剑抹杀。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极其惨烈的节奏之中。 他们和林四本没有仇恨，但这一刻，他们就如同面对杀父仇人一样。 虽然有两万名敌人，但事实上林四每时每刻遇到的对手并不会超过十个。 他的后背是城墙，那是天然的壁障。 而前方的空间只有那么大，不可能同时塞满两万人和他对战。 开战之初，林四是占据了绝对上风的。他本就擅长群战，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这些实力大多是破境之下的敌人根本无法给他带来多大威胁。 许多人现在只是呼喝有声，不停的向前推着，挤着。 反正，现在和林四战斗的人不是他们，送死的也不是他们。 他们需要担心的，只是林四太早被人杀死之后，天印被其他人给抢走。他们不会让前面的人有机会夺走天印，他们会将那些人的后路堵死。 沧城的城墙下方出现奇怪的一幕，两万人围攻一个人，声势无比的浩大。但是，战斗的始终都只是前方那数十人。而一旦他们倒下，后方的人就会迅速填上。 无论他们想不想和林四战斗，他们都避不开这一战，因为后面的人会推着他们去战斗。 他们根本没有避开这一战的机会，他们后方已经被其他人挤满了，根本没有退路。 至于后面上万人，尤其是外围的，现在其实只是如同看热闹一样…… 这场战斗，恐怕要过很久才会轮到他们出手。 林四不可能坚持到那一刻，这样的战斗强度实在太高，他能撑过千余人，只怕就会到极限了，他到时候只会力尽而亡。 林四现在其实也没有退路，这种情况他根本无法抽身而退。一旦向上飞起，立即就会招来无数的攻击，等于是将自己置于上万人的攻击之下。 那时候，他会被轰成渣。 这种情况，即便慕哲平和城头上一些高手跳下来帮助他，也根本无用。任谁加入这个战场，都会变得泥足深陷。 这一点，许多人都能看得出来。毕竟，这些人之中，有许多都是聪明人。 眼前的画面，是他们最想看到的。 别人在前面出力卖命，而他们在后面捡成果。反正即便夺到了天印，那些人也会成为自己的敌人不是吗？ 他们死得越多越好，他们一点都不心痛，因为那又不是他们自己人。 没错，这就是军队和这些为了某个利益而暂时聚合在一起的修行者之间的区别。 某些人现在已经敏锐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因为太顺利了。 名将篇排名第七的林四，会那么蠢吗？故意跳下来送死？他此举，究竟有什么用意？ 人群中有些人忍不住向着城头上方望去，慕哲平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兄弟送死？ 随后，他们面色大变！ …… 这城头上一直都有三万北方军，而此时，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十万之多。 每个人都对着城头下方架起了弓箭，那箭尖对准的，正是己方这两万人。而他们正中的那个人，正是一脸冷酷的慕哲平。 “放箭！”他高举着的右手陡然挥下！ 虽然大部分修行者，都不是普通箭支能够轻易伤到的，但如果箭雨的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只怕就连破境高手也无法保证幸免。 没人说过这是一场以一敌万，林四也没有说过…… 此时有些人才陡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一脚踏在了死路上。 然而，他怎么敢？他们怎么能这么做？每个仰起脸的人，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们竟然真的敢对这两万人动手，他们竟然完全不怕得罪大陆各国无数势力。他们竟然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真的杀光这里所有人！ 他们这是疯了吗？他们难道要和全大陆为敌？ 此时下方这些人，就连谩骂和指责都办不到，因为慕哲平根本没给他们任何申辩和后悔的机会。 和上次聚灵阵事件不同，这次的林四和慕哲平，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这些要抢他们东西的人。 他们甚至连劝说和解释都懒得做…… 城头上方的天空突然之间就暗了下来，十万北方军同时对下方施射，会造成怎样的场景？那完全就是真正的黑云压城！ 偏偏最严重的是，他们即便看到了这一幕，却完全无力避开。因为每个人都被后方的人推着向前挤着。 此时他们这两万人，竟然只占据了城墙下方区区三十丈不到的范围，这是何等的密集？ 他们就算想跑，都无路可逃…… 少部分反应及时的修行者向着自己头顶上方挥剑，抵挡着箭支。但有更多的人，直到此时竟然还不知道大祸临头了。 虽然他们是修行者，但现在的他们可能还比不上普通的重装步兵，因为他们连盾牌都没有。 噗噗噗！ 箭雨如期而下，于是场内响起了密集无比的箭支破体之声。 仅仅第一轮箭雨下去，就有上万人直接被钉死在了原地，城头下方，已经是血流成河。 这战果，简直来得太轻松，也太顺利。 是的，在萧秋，于远乃至魏仲等人眼中，这两万修行者都是强大无比的。 他们的存在，会给林四带来无穷的麻烦。他们一旦配合紫星大军登上城头，那沧城必定失守。 而他们若是化整为零打起骚扰战，林四的数十万北方军恐怕会被他们拖垮。因为他们全都是修行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一手绝招。 但有一点，所有人都忘了，这些人终归不是军人。他们之中，连一个稍通军阵之道的人都没有。 或许即便有，也无用吧？谁会给他话语权和统一的指挥权？ 当这些人第一次出现在沧城之下叫骂时，他们在林四和慕哲平眼中，就已经变成了死人。 修行者确实都有着极高的战斗力，但若是将他们全部集中起来，只需几轮齐射，几乎就能彻底杀光了。 他们站得太近了，也太紧了，连盾牌都没有的他们，就像是主动将自己的脖子放在了铡刀之下，又像是主动跳入坑中，等着别人来活埋自己。 偏偏，他们还不自知。 林四这段时间示弱，完全就是为了让他们在合适的时候，能够放心大胆的集中在箭支的覆盖范围内。 而他跳下去，只是以自己为饵料，让他们站得更紧密一点而已，让他们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 他和慕哲平，现在正在联手给大陆所有的修行者上一堂‘军事课’——修行者和军队的分别。 对于城头上的十万北方军而言，这一战实在太轻松了。 完全没有反击，没有抵抗，甚至连躲藏都极少。这简直就是在行刑，而他们现在正在行刑的目标，原本任何一个都比他们强。 下方那两万人，在面对北方军时，原本至少有八千人都能做到以一当十吧？ 但可惜，现在他们只能哀嚎着，哭喊着倒下…… 他们现在和普通人唯一的分别，只是他们能多挨几箭才会断气而已。 不过，城头上足有十万北方军，而他们每个人的箭囊之中都有二十支箭。他们甚至根本不需要射完那些箭。 没有任何的怜悯，没有任何的犹豫。林四和慕哲平有时候是比许多人更加宽容，但一旦真的动了杀心，他们也从没有心软过…… 只是三轮齐射，两万三千修行者，已经只剩下了一千人不到。 这一千人大多是极境之上的高手，除此之外，就是最初站在外围逃得快的‘幸运者’。 但是他们的幸运也到此为止了，既然已经开启了杀戮的序幕，林四怎么可能给他们活命的机会？ 沧城之内，可是有着三十万大军的，而城头上的弓箭手只有十万，另外二十万人呢？ 此时答案已经出来了，那一千修行者前方和左右两侧，已经出现了三支大军。宗越，孟真，樊星三人已经拔出了长剑，挡在了他们前方。 二十万大军之前就已经自沧城东西两门悄悄出兵，此时恰好堵死了这剩余一千人的退路。 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是密密麻麻跪立在原地，对他们拉开弓弦的箭手。 第934章 各个击破 慕哲平以及扶摇青娑等人纷纷跳下了城头，沧城城门大开，大军杀气腾腾而出，堵死了那一千人的后路。 林四身前已经没有战斗，这场战斗甚至没能令他受伤。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千人，这一战，他要的就是全歼敌人。 什么得罪来自大陆各地的修行者，得罪许多势力，许多国家，根本就没被他真正在乎过。 别人都已经挥着刀剑来抢自己的东西了，难道还要陪着笑劝他们回去？ 而且，不杀死这些人，难道还等着他们帮助即将到来的紫星大军？ 这些天来，林四已经对于远的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知道对方的主帅很谨慎，甚至显得胆小。 想要引诱他出城，几乎不太可能。 林四至今没有打过一次真正的攻坚战，无论在龙燕还是在月国，他攻下每一座城池时，内部其实都已经没什么抵抗能力了。 他一直在尽力避免碰上绞肉般的攻城大战，每次他都会想尽办法让对方提前出城。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会攻城战，或许他真正打起攻坚战来，会比许多人打得更漂亮。 只是，他不愿意士卒死在那样的攻城大战之中罢了，那种战斗的死伤是极其惨重的。 于远和宓元韵猜得都没错，林四一开始就没打算强攻舟西城和南齐沿线另外四城，因为很不值得。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沿线五城的兵力不断相互调动，来迫使对方也跟着调动。对方主将即便看到破绽，或许都不敢出兵，这样最终，他就能找出机会打破对方五城之间的联结。 以不变应万变是没错，但如果于远将他所有的变化都当成引诱自己出城的幌子假象不予理会，那其中某一次真的，可能就是致命的。 比如趁着对方按兵不动之际，悄悄集结五城大军奇袭某其中一两座城。 然而，天印的消息，打乱了这一切。 这当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消息，会给他带来太多的不利影响，甚至可能会让他因此而吃败仗。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原本的计划已经彻底用不上了。但很快，源自骨子里的疯狂大胆，就让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第一天印的消息，让全大陆的人都觉得自己处在了极其不利的境地，甚至是绝境。 所有人都觉得，林四输定了。就连他的父王月山，也第一次失去了信心。 这一切，都会在无形中给于远以胆气。而原本不会出城的紫星大军，现在很可能会真的出城了。因为这次的消息，确实不是自己提前设计的。 这样的机会还不去把握住，那于远都有些不配为将了。 是的，沧城被两万修行者围住，白云道五大天境的到来，对林四而言，全都是极坏的事情。 一旦紫星大军和两万修行者，以及白云道五大天境联手攻城，林四确实没把握能守住沧城。 但这不代表他会就此认命，极坏的局面，同样也可以被拿来利用。 利用这两万人，将于远引出来。 紫星大军现在确确实实因此而出城了，算是变相达到了他一开始最想看到的画面。 然后，再杀掉这两万人，以免他们影响大战。这就是他疯狂计划的第一步…… 在所有人眼中强大无比的两万修行者，有两个被忽略掉的重大缺陷——缺乏指挥，同时还和后方紫星大军脱节了。 配合大军时，林四相信他们很强。但现在的他们，真的不算什么。想要歼灭他们，其实并不难。 他们现在并没有和紫星大军形成任何的配合，这一点是最大的破绽。 对林四而言，这其实就是一次各个击破的战术。敌方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想办法分开，他们本来就是两支并无联结的队伍。 然而，做到了这一步，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两万修行者，必须在紫星大军到来之前消灭。一旦他们和大军汇合，立刻就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但是，又不能消灭得太早，否则紫星大军不敢来攻打沧城。 一旦于远发现自己仰仗的两万修士突然消失了，他还会有现在的底气吗？ 正因如此，林四才会在收到十方楼情报的同时，还让聂河去前方跑腿当斥候，因为这个计划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要利用这个时间点。 要在紫星大军出城之后，才消灭这两万人。而且消灭他们之后，短时间内还不能走漏风声。 如果不是林四现在已经做到了这件事，而是提前对其他人说自己要这么干，只怕会被人认为是在痴人说梦。 这两万人真要摆开阵势和北方军对攻，或许他们能杀掉二十万北方军都不止。更何谈快速歼灭他们，而且还一个不留？ 舟西城和沧城之间，只相隔了百里。 于远的大军，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赶到这里。 大半个时辰之内，杀光这两万三千名修行者，这原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这一幕现在已经成真，这场战斗只用了一刻钟就结束了。 包括两名天境在内的最后一千人，一个也没能活下来。而北方军为此，只是付出了百余人受伤，两人身死的代价。 随后，林四没有回城，而是直接挥军向北直击。 他当然想留在沧城，等着紫星人来攻城。仗着城防，这一仗会好打得多。 但很遗憾，那样行不通。纵然他把所有修行者都杀了，却也无法保证紫星的斥候不会传回消息。 虽然他已经派人在前路忙着消灭紫星斥候，但斥候长时间不回去，于远一定会暗中生疑。说不定，他会半路回头呢！ 林四不会给他回舟西城的机会，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去‘迎接’那四十万紫星大军！ 此时的他连地上的战利品都没时间去收拾。三十万沧城大军被他直接倾巢带出，以最快的速度迎面向北面杀了过去。 只是半刻钟后，他就撞上了于远大军！ …… 说实话，当看到林四和慕哲平以及三十万月国大军突然出现在自己前方时，于远险些直接拨马回头。 因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中计了，虽然他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计。 不过这显然是不行的，两军马上就要正面交锋了。这时候大军掉头，完全就是在找死。 林四为什么会突然杀出来？他完全无法理解。 林四能知道他的大军来袭，这一点不出他意料，毕竟他本就是大举进攻，并没有刻意掩藏行迹。 但林四怎么敢出城呢？仗着沧城的城防，他还能好好守一下。一旦出城，他等于是主动放弃了自己仅剩的优势。 凭借三十万大军，同己方的十一名天境，四十万大军，两万三千修行者对抗？这完全就是以卵击石啊！ 随后，他才终于发现了异常，因为他没看到那两万修士军的踪影。 他已经来不及惊呼不妙了，到了这一步，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犹豫。 是啊！己方实力依旧占据着绝对上风，正面交战又有什么好怕的？ 自己不是一直想要和林四来一次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吗？眼下不就是？有十一名天境在，林四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战，自己根本就不会败。这个关头，岂可退缩？ “杀！”他举起长剑高喊。 霎时间，杀声震天响起。 两军迎面冲锋，眼看着一场荡气回肠的大战就会在这原野间展开，变故突然发生了。 两军相隔不到三十丈时，月国大军忽然分成了两路，向着左右两侧包抄而去，他们根本没打算和紫星大军正面对抗。 于远自然不会任由月军包围自己，更不会让他们攻击自己的侧翼。于是他连忙变阵对应，这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身为一名久经战阵的将军，这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不过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萧秋和白云道五大天境脱离了战场。 并非白云道的人临阵倒戈，而是因为林四竟然逃了。 这是无比戏剧性的一幕…… 在于远眼中，白云道五大天境是他赢得这一战的最大依仗。他很清楚天境后期有多么可怕，尤其是白云道派来的两名天境后期有两名。 在他看来，白云道随便派一名天境后期，就能斩杀林四了。再派一名天境后期，或许上陵三鬼都能同时拿下了。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白云道来人的目标，终归和他不同。 他于远想要的，是打赢这一仗，而白云道想要的，只是天印。 之前林四和北方军一起时，他们目标一致。而林四现在主动将自己摘出战场，他们的利益立即就出现了偏差。 林四脱离战场，独自一人逃之夭夭，白云道还会继续打这一仗吗？他们在乎紫星和月国谁胜谁负？ 他们在乎的，只是天印而已。 林四是月国大军的主帅，正常情况下，他独自脱离战场，势必会让军心大乱。 但在那之前，林四已经当着三十万大军的面，提前将这场战斗的指挥权交给了慕哲平…… 他现在，已经将自己的身份，从一名将军变成了一名剑客——一名独自牵走了对方五大天境的剑客。 或许一名天境后期就足以击败他，然而很遗憾，现在因为他，五名天境都无法参与这场战争了。 林四这一手，算不上什么阴谋诡计。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白云道六人就算看出了这个计谋，看出了他的目的，又有何用？ 他们只能追，也必须追，因为天印他们不能放弃。 而林四现在要做的事情既简单，又艰难——就是逃。 第935章 拖延时间 于远当然也能看得出现在的形势，林四这完全就是故意将那五名天境高手从战场抽离出去，然后让慕哲平尽快解决这里的战斗。 当他看明白这一点之后，心内确实是惊骇不已。 然而很快，他就镇定了下来。 那又如何？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现在月国大军很明显没有什么埋伏，毕竟自己这一路都非常小心，而且在出兵之前还特意留意了沧城周边绍城和芜城的情况。 那两城在自己出兵之前，并没有什么异动。 所以，自己的敌人，其实也就是面前这三十万月国大军。 己方四十万大军，本就占据着人数优势。而己方有六大天境，而对方只有……慕哲平一人？ 他这才发现，聂河竟然也不在。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情势已经不容他过多思索，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乱了阵脚！ 他决定和慕哲平来一次军阵之上的正面对决！ …… 在逃离战场的那一刻，林四和白云道的六人拉开了将近两百丈的距离。 他现在虽然依旧没有真正晋入天境，但他的身体却早已是天境高手的身体，而他的速度，也并不比正常的天境初期慢。 这场追逐战，一开始，他还是占了一定先机的。 不过这先机并不能一直持续下去，毕竟白云道的无箴无铧，都是天境后期。 林四并非风系修行者，虽然他的速度比一般的天境初期要稍快，但终归还是快不过天境后期。 完全不出他所料，无箴无铧一马当先，追在了最前方。而白云道另外三名天境长老则是落在了后方，至于最后，则是萧秋。 双方之间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有交代过，但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这场追逐战，根本没什么复杂的地方。 一方卖命的追，一方亡命的逃。其他的一切，都已经不需要多想。 萧秋知道林四是抱着什么打算，他应该是想等到慕哲平那边的战斗胜利，然后再绕回去和月国大军汇合。 到时候，白云道五大天境，也只能止步。毕竟面对数十万大军，他们还继续出手的话，只是自寻死路。 慕哲平那边能否胜利，他不清楚。但林四想要绕回去，是不可能的！ 天境高手的速度是何等之快？几乎只是片刻之间，双方就追出了二十余里，而无箴无铧两位长老和林四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一百丈。 按照这个速度继续追下去，再有个二三十里，林四就会被直接追上了！ 面对两大天境后期，他到时候翻不起任何的浪花来。 在他看来，林四最终或许能赢得和紫星的战场，但他自己也一定会死。 不会有任何的侥幸，自己也不会听他巧舌如簧施展什么拖延计策。 见面，就是生死！ 他并不知道，慕哲平和于远之间的战斗，已经出现了些许变故。 …… 于远原本也以为慕哲平想要快速击败自己，好去接应林四。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似乎是猜错了。 面对月国大军的左右包抄，他选择了结阵固守，将左右两翼护得密不透风。 随后慕哲平继续变阵，两侧的二十余万月国大军在他的号令下，以极快的速度分成了数十个圆阵。 这让于远大惑不解，圆阵往往都是用来防御的，而不是用来攻击的。 对方，难道不想攻击？ 于远能看得出来，对方分出的二十余个圆阵，每个阵型之间都是存在着相互联结与配合的。 而同时，这二十余个圆阵本身也在不断移动，让他一时间根本找不出丝毫弱点来。 一旦贸然攻击，只会吃个大亏。 一时间，双方竟然僵持了起来。开战至今，足足过了半刻钟，双方大军竟然都没能真正刀兵相见。 于远和慕哲平不断变幻着阵型，不断寻找着对方的破绽，但始终无隙可乘。 当这种局面持续了足足一刻钟之后，于远的面色陡然一变。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再也没有继续犹豫下去，而是挥军直击正面中军的慕哲平。 没错，他看出来了，慕哲平不是想要消灭他，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至于拖延时间的目的，于远简直不用去费力猜测就能想到——等待月国其余的大军到来！ 是的，林四无法在路上布下埋伏。因为自己太谨慎，一直就小心提防着。 但林四却可以让慕哲平这三十万大军将自己拖在这里，然后让附近芜城和绍城的月国大军赶来一起围攻自己！ 只看那两万修行者至今没有出现，于远就知道他们恐怕已经指望不上了。 而在看到林四将那白云道六人引开之后，他也彻底明白，今天这一战，早就在林四的预料之中。 这都是他设计好的，如果说他没有为眼前的局面提前做点什么，于远自己都不相信。 是的，无论他用了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手段去通知那两城大军，又用怎样的手段让他们赶上这场战斗，都已经不是自己所需要去猜测的了…… 和自己战斗的，不会只有面前这三十万大军！ 而自己，却只有这四十万人，因为自己根本没料到会出现现在这种局面，自己也根本来不及去搬兵。 六大天境以及十余万紫星大军犹如一柄尖刀，快速刺向了对面的月军中军大阵。 不过，他们最终没能碰到慕哲平。因为他已经很快让中军向两侧散去，同时两翼最近的四个圆阵也快速向着冲出来的紫星大军侧翼夹击而去。 侧翼往往是一支大军的软肋，一旦被击，大军很容易被截断，最终很可能就会直接崩溃。 于远当然明白这一点，他只能赶紧收回原本冲出去的大军，以免被慕哲平所乘。 他也终于发现了，原来慕哲平也是个指挥天才。 他现在所做的事情，看似简单，但同时指挥数十个圆阵，每个圆阵何时移动到哪个位置才会既不出现破绽，又能威胁到敌人，这是需要极其恐怖的算计能力的。 而另一方面，于远的每一次应对，他都能不假思索的找出化解之法，这又是何等快速的分析能力和反应能力？ 他就凭着这三十万大军，竟然硬生生拖住了于远的四十万大军。 让他空有兵力优势和高手优势，却完全无法发挥出来。 开战至今已经一刻钟，于远的紫星大军竟然连一千名月军都没能杀伤，反而他自己这边战死了一千余人。 每当他打算攻击时，慕哲平就会立即找出他的破绽，让他不得不回军。 而当他结阵固守时，慕哲平会故意和他耗着，他要的就是拖延时间…… 当时间过去两刻钟后，于远终于生出了退意。 他明白，自己再不回去，恐怕就回不去了。光是现在的慕哲平，就已经让他生出了极大的压力。 对方完全是凭借这堂堂正正的军阵之道在和自己对抗，而在这一点上，自己其实已经输了。 如果不是己方兵力和高手都占据着优势，恐怕这紫星大军早已被慕哲平分割之后一点点蚕食掉了。 他终于明白，林四为什么会放心大胆的离开战场了。 因为有慕哲平在，他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那么，上陵三鬼的最后一人聂河呢？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 就在不久之前，聂河已经成功和林四会面了。 而当他们见面之后，无箴和无铧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出现在他们前方的，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十万月国大军，率领这十万大军的，正是原本驻扎在绍城的薛尘。 他们和林四见面时，距离慕哲平和于远所在的战场，已经不足四十里。当时无箴和无铧，距离林四已经不足二十丈，眼看着就能追上了。 但很可惜，面对十万大军，就连天境后期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哪怕无箴和无铧原本不通军阵，也能看得出，这是林四的一次计谋。林四所安排的，绝对是不止这十万人的。 然而，看清了这一切又有何用？ 他们很清楚，紫星大军这次败局已定。而紫星大军一败，他们也失去了‘依仗’。光凭他们这几个人，想要在十万大军的环顾之下夺到林四的天印，完全就是在做梦。 强行战斗的话，只会将白云道五名天境以及未来的希望萧秋全部交代在这里。 望着匆匆从后方赶来的另外三名天境高手，林四笑着拱了拱手。 “多谢几位相送，林某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就此别过了！” 无箴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恼与不甘之色，然而此情此景，他又能说什么？难道他要为了紫星大军，而将林四和那十万人拖在这不成？ 是啊，他们确实可以拖延这支大军，但最后他们会付出性命的代价。 有必要吗？ 他敢肯定，如果自己强行不肯离去，林四绝对不介意对他们下死手。 那两万修行者一直没有出现，他们的下场，无箴会猜不到吗？面前这个疯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现在好言好语，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而已。他不想在自己等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士卒的性命罢了。 “我们走！”他没有接林四的话，而是冷哼了一声，旋即向着后方飞掠而去。 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林四大剑遥指前方：“全军听令，火速向西前进！我们，也该去结束那边的战斗了。” “是！”十万大军轰然应诺！ 第936章 三军汇合 于远最终向北逃回了十里路不到。 而这区区十里路，再次耗费了他两刻钟时间。 他知道时间非常紧迫，知道如果不早点逃回舟西城，等到月国其他大军赶来时，自己麾下这四十万大军就完了。 但他无法摆脱这一危局，因为慕哲平就像是跗骨之蛆。 于远一退，他便率军紧紧贴了上去。于远强攻，他会立即避开，同时选择对方的弱点进攻。而于远若是不管不顾的直接狂奔，他便会趁势掩杀。 总而言之，他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于远怎么甩都甩不掉。 而与此同时，于远又无法逼迫对方与他正面决一死战。哪怕他于远现在已经有了无穷的决死之心…… 他刻意露出的破绽，慕哲平根本就提早看穿，直接无视了，他并没有任何轻举冒进的意思。 但于远无意间露出的破绽，他却是一抓一个准，一次都没有错过。 这半个时辰内，双方已经各自有了数千的士卒损伤，紫星大军甚至伤亡比月军还要惨重。 这是实实在在的指挥功底差距，毫无任何讨巧之处。 如果于远最终坚决一点，狠下心来主动舍弃掉十几万人做殿后，那剩下的人或许是能逃掉的。但很可惜，他不甘心那么做，毕竟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败。 主动放弃十几万人，将来他的舟西城还能守得住吗？他一直无法下定决心，他想看看是否会有变数。 这样的僵持是不会一直那么持续下去的，毕竟士卒会累。虽然没有大规模交战，但这样不断变阵，对士卒的消耗同样很大。 慕哲平不可能神奇到一直将他死死按在这里，按个一整天。如果根本没有其他月军会来呢？如果在其他月军到来之前，慕哲平麾下这三十万大军提前坚持不住了呢？ 他的心内，一直存在着侥幸。 当西面出现了叶弘的十万大军，东面又出现了薛尘的十万大军，并且林四聂河也同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终于明白，大势已去！ 月国大军此时已经占据了绝对的实力优势，林慕聂三人足以正面击杀六名紫星天境，因为这六人之中最强的也只是一名天境中期。 五十万月国大军，占据了数量的优势。而当初聚灵阵的提升，也让月国大军的战斗力完全不逊于紫星大军。 当紫星大军被五十万月国大军交错分割成了数个无法连接的军阵之后，于远知道，下一步紫星大军就将被一点点分别蚕食。 他已经尽力了，但面对林慕二人的联手配合，他根本无能为力。明明看破了对方的打算，却根本没办法破解。 他知道大军不能被对方分割包围，但在不断的变阵交锋之中，他的大军已经渐渐不受控制的滑入了深渊。 他有些不明白，薛尘和叶弘的大军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他们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战场之上。 那足以说明，对方一开始距离这里，恐怕也只有百余里。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绍城和芜城，距离此时的战场，其实都有着五六百里之遥。 自己是昨夜才决定对沧城出兵的，而在今天黎明前夕，自己得到的消息还是绍城芜城并无动静。 他于远一开始是准备攻打沧城的，他当然会提防着林四从那两城调兵。 除非对方在自己出兵之前，就已经从绍城和芜城出兵了。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又怎么会得到绍城芜城毫无动静的情报？ 他并不知道，他猜对了。 绍城和芜城，原本都有十五万大军，但薛尘和叶弘也并非是在今天才出兵的，他们在前夜就已经悄悄离开那两城了。 只不过双方的大军都暂时藏在了距离沧城百余里的山里，等待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在于远得到这两城消息之前，这两城之内其实就已经只有五万大军了。可惜于远的斥候，被城内大军故意做出的种种假象所蒙蔽，完全没有看出破绽罢了。 林慕二人也是今天才得到于远出兵消息的，在那之前，他们虽然料到了于远会攻打沧城，但也无法算出具体时间。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于远可能会在这两三天内出兵。至于是今天早上，还是明天晚上，他们并不确定。 这一战，林四所用的其实也就是非常朴实的各个击破战法，将紫星大军，两万修行者，白云道五大天境分割成了三个不相干的部分，而后逐一解决。 这个战术思路，看似极其简单，但事实上却很难做得到。 这个战法，最重要的关键之处，就是抓住一个个时机。 无论绞杀两万修行者，还是林四逃亡，抑或现在的三军汇合，都需要将时机掐得极其精准。 快了的话，于远会发现破绽，他肯定会提前退兵。慢了的话，林四这边反而可能会败。 于是，他们只能充分发挥某个风系天境高手跑腿的强项。 这天早上，聂河的两条腿跑遍了方圆数百里的山路，为的就是将一个个消息送出去。 将于远出兵的消息，送给林四，再送给藏在百里之外的薛尘和叶弘。 这一战，可以说是上陵三鬼之间的一次精妙配合。林慕聂三人，算是各展所长，都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半天之后，这场大战终于结束。 这片原野已经变得满目疮痍，遍地尸骸，四十万紫星大军最终只逃回了三万余人。 主帅于远阵亡，六名南齐天境高手，仅有一人逃脱。 而月国方面，五十万大军也同样阵亡了将近十万人。对方毕竟有四十万大军，纵然他们的战术再精妙，这也还是他们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林四来不及休息，他已经快速叫来了几名极境高手。 “传我命令，着古于达将军和蒋奇将军分别从钦城洵城出兵，攻打对面的乌作城和高南城。无需强攻，围困即可！” “是！” “再传我令，令满学谈修两位将军率领芜城五万大军，直袭承吉城。令仲凼边旭两位将军率领绍城五万大军，直袭山安城！” “是！” 当那几名军中极境高手快速带着他的手令离去之后，他已经再度举起了血迹未干的大剑。 “将士们，现在还不到庆祝的时候！等到我们打下敌人的老巢，再来一次彻夜的狂欢！” 四十余万大军轰然应诺！ …… 当时间来到三天之后，全大陆都已经知道了这一战的最终结果。 月国大军在沧城之下，剿灭了围困的两万三千余名修行者。随后在沧城北面三十里处，击溃了来犯的四十万紫星大军，紫星主帅于远战死。 随后月国五城同时进兵，林四并未进驻已经空虚的舟西城。而是将麾下四十万大军分为两路，自己率领二十万大军攻打舟西城东面的山安城。另一路二十万大军，则由慕哲平率领，攻打舟西城西面的承吉城。 山安承吉两城的守军仅有十万，面对二十万月军的攻打，显然很难守得住，他们开始向舟西城与沿线各城求助。 但可惜，舟西城内的四十万大军，之前就已经被林四歼灭。而乌作、高南二城，此时已经被古于达和蒋奇各自率领十万大军围住，根本无力援救。 而就在此时，绍城和芜城最后的五万人也分别杀到了山安承吉两城之下，彻底断绝了南齐紫星联军最后的希望。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此时这两城甚至连一名天境高手都没有。林慕二人只是率领着北谷一族杀上城头，就轻易洞开了城门。 两城守军死伤惨重，一溃千里，林四和慕哲平马不停蹄，各自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向两侧外围继续杀去，同古于达和蒋奇合兵，最后将乌作和高南二城也打了下来。 至此，南齐紫星在中路的八十万联军，几乎死伤殆尽。最终活着逃掉的，不到十万人。而月国八十万北方军，战后依旧还余六十五万人。 此战月国大获全胜，东西两路的南齐军岌岌可危，而北面南齐的万里疆土，对于月军而言几乎已经算是不设防…… 一时间，每个关注着这一战的人都近乎失声。 谁也没想到，这一战林四竟然还能赢。更没有想到会赢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或许，唯一觉得理所当然的，只有月国那些民众了。他们也听到了第一天印的消息，但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一战曾经有多么凶险，赢得又有多么不易。 在他们眼中，王子殿下战无不胜，他打胜仗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连山殿下出征不到十天，捷报果然如他们所料的那般快速传了回来。一时间，月国各地一片欢腾，人人奔走相告。 明城之内，已经是一片张灯结彩如同过节般的景象。 曾经和林四打过交道的那些街坊四邻一个个都激动得难以自已，逢人便大声诉说着曾经和他的接触经历。 他们并不太清楚这一战的内情，只能从战报上看出一些大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如同身临其境过一般唾沫横飞的讨论着其中的过程。 林四和他的大军此时并不在明城，于是此时唐小芷的家门之外，不知有多少明城百姓自发的聚拢到了这里。 当唐小芷在若若的陪伴下走出大门时，人群之中不知爆发出了多么热烈的欢呼声。人们都知道，这是殿下未来的王后。他们现在无法见到殿下，只能将对他的爱戴转移到她的身上…… 第937章 野心 望着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庞，一双双带着热切的眼神，唐小芷一边笑着对每个人表示感谢，一边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是的，她知道第一天印的消息，也知道几天前林四面临的是怎样的绝境。 沧城的一切，纵然能瞒住这些后方民众，但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封地内这些高层？ 当时明城上下的那些大小官员，没有一个能笑得起来的。许多人脸上有的，只是大难即将临头前的灰暗。 全大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死，她何尝不担心他？然而她的力量太孱弱了，根本就帮不了他什么。 她依旧，只能看着他在前方战斗，而她只能在后方暗自焦虑担心。她只能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生怕醒来就听到他战死的消息。 所幸……这一战他又赢了，这一次的危机，他终于又成功渡过去了。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看到他身带那么多光环与荣耀，她明白那背后意味着什么。 …… 呼！ 月山长吁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捷报。 这是他不知第几次看这份捷报了，在半个时辰前，他就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了沧城大捷的消息。 他还能记起当时下方那些臣子的反应，他们几乎都像疯了一样，有的大臣甚至不顾形象的在大殿上捶地大笑喜极而泣。 他们也都知道天印的消息，知道沧城之前的困境。 可以说，当时许多人都觉得沧城必破，月连山必死，月国也很可能会亡。 因为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太强——十几名天境，来自大陆各地的数万修行者，外加紫星南齐联军。 但谁也没想到，他还是赢了。 那些看似强大无比，完全无力抵挡的敌人，全都被他‘解决’掉了。 月山在经历了无尽的狂喜之后，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下来，此时剩下的已经只有震撼。 他数次高看自己这个儿子，给了他极大的信任，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没想到，就连这样的敌人，他都能应付……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吗？ “我现在无比确信了一件事。”他忽然对身边不远处的应飞淡淡道。 应飞的脸上，同样有着一缕微不可察的笑意，他在等着月王陛下继续开口。 “只要他一直活着，只要他愿意，月国必将成为大陆第三大帝国！”月山霍然起身，目光之中透着无比疯狂的色彩。 他的话，让应飞为之失声。 月国的国力，在大陆三十余国之中，一直只能排在二十多位。 他知道月山毕生都在为壮大月国而努力，但从前这位月王最大的野望，也只是开疆拓土，扩大月国的数千里版图而已。 然而当连山王子出现后，他的野望已经变成了平定东南六国。 可现在，他的目标，似乎已经不仅仅是这个了。 他想要更多，现在恐怕紫星乾蓝都已经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了。 第三……帝国吗？ “他能做得到！我终于发现了，没人能在战场上击败他，他真的是个战无不胜的人！哈哈，这简直是上天对月国，对我月山最大的恩赐！ 东南六国挡不住他，紫星挡不住他，乾蓝也挡不住他！甚至，就连那些门派，也挡不住他！ 他能利用一切条件去获取胜利，无论那条件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被他利用！他是天生的绝世将星，他就是为了胜利而生的！” 此时这位君王，正在书房内不停的走来走去，如同一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 “殿下此次杀了太多来自大陆各国的修行者，会否引来……”应飞有些不安道。 相对于此时的月山，他显得要冷静得多。 月山一脸讥诮的打断了他的话：“不会有人敢找他报复，那些人之所以敢围在沧城之外，只是因为对面有紫星大军牵制着他。他们吃定了他不敢两面树敌，而现在紫星大军已经被他灭了。 现在谁敢去闯他的军阵和他为敌？没有大军做依仗，那些闲散的修行者就是一群废物！” “可是，殿下此举，却也真正让许多人开始记恨他。” 月山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这大陆上恨神炎帝国的人更多，他们的恨会被神炎君臣放在眼里么？只要他能一直这样强大下去，恨他的人再多又有何妨？征服那些恨自己的人就行了！” 应飞默然，月山这句话，让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出声道：“那洛宁公主和素宁公主……” 就在三天前，这两位月国公主已经随着送亲的车驾一起，缓缓去向了北面的碧澜帝国方向。 三天时间，她们都已经行出快一千余里了。 月王之所以想和碧澜联姻，原因就是为了获取碧澜帝国在这次危机之中的支持。 而现在，这场危机已经被殿下化解了。似乎，已经没有了结亲的必要吧？ “难道还能反悔？”月山摇了摇头淡淡道：“我确实没想到他能独力解决此事，但既然已经答应了这场婚事，便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他早已站在了神炎的对面，如果碧澜也站在对面，对我们将会很不利。更何况和碧澜联手，原本也算一步好棋。” 月山不愿意成为碧澜帝国的附庸，不愿意让碧澜帝国插手月国内部事务。但只是联手的话，倒也正中他的下怀。 他们和碧澜帝国暂时并无利益冲突，即便这场大战不能得到他们的全力支持，只要他们现在不站到月国对立面，也算很不错的收获了。 月洛宁和华素素，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能发挥这个作用，月山觉得已经很值得了。 至于将来月国真的变成第三帝国之后，会否和碧澜决裂，那已经是后话了。到时候月洛宁和华素素如何自处，又关他月山何事？ …… 当沧城这一战结束后，再没有人提什么第一天印了。 或许月山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只要比别人弱，就足够成为别人欺侮你的理由了。 林四依旧占有着第一天印，但现在谁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就像天外天三派也都各自拥有一枚天印，却从未有人有胆上门抢夺一样。 在许多人眼中，他已经有了占有这枚天印的资格。 这一战，他灭掉了两万多外来修行者，灭掉了七十余万紫星和南齐联军，赶走了白云道五大天境。 他展露出了足够的实力，于是许多人沉默了。哪怕他杀了那么多人，让许多人恨上了他，但在同时，也让更多的人因此而噤若寒蝉。 白云道没有继续发声说那第一天印是属于他们的。 原本想要趁此机会暗中做点什么无极殿彻底偃旗息鼓。 无上云颠和神炎帝国继续保持着沉默。 碧澜帝国发来了道贺的文书，祝贺月国大军在这场大战中取胜。 其余诸国诸门派，全都停止了原本的打算要做的某些事情。就连潜入明城之内的一些外来修行者，也在一夜之间散得干干净净。 是的，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根本已经毫无意义。现在人们已经在等着这位第一天印的拥有者继续向前进攻，而他的敌人只能瑟瑟发抖。 心宫宫主冷筠，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或许林四已经猜到这件事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了吧？她心内终于涌起了一丝悔意，当她做出那个决定时，便已经意味着林四和心宫，从此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就连这样都杀不死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和慕哲平聂河这三人的崛起。 而将来，心宫将会面对这三个强大无比的敌人。自己能依仗的，只有修行天赋毫不逊色于他们的尹漓…… 漓儿至今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但她不可能一直闭关下去。 她迟早会知道自己曾经背着她，出卖了她的好友林四，到时候，她会怎么想？ 如果林四死了，她或许只是伤心痛苦一段时间。可现在他还活着，那么将来……她会不会为了林四，而背叛心宫？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去请动那位正在闭关的太上长老。或许，惟有她能抹杀林四吧？ 但是，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太上长老闭关，是不能轻易打断的。而最关键的是，剑宗之主的存在，让她不确定这个计划能否成功。 …… 冷瑶驻足于尹漓那间小巧楼阁下方的草地上，淙淙山泉叮咚之声无法让她感到悦耳，满眼的苍翠和夹杂在其中的姹紫嫣红无法让她感到美好。 这是她这次回到心宫之后，第一次来到尹漓的住处。在那之前，她已经在内心经历了无数次徘徊，无数次煎熬。 她的心绪很乱，以至于根本无法如同许多年前那样不经任何思考的踏上咯吱作响的木质阶梯，然后不需经过她同意便直接推开那扇木门。 她知道，尹漓现在虽然被瞒着，但她迟早会猜到那个消息是自己故意泄露的。 她已经背叛了她，但那个人，却还没有死。她所做的那一切，仿佛只是为了成全那个人的威名而已，显得很是愚蠢。 “师姐，为何要在下面徘徊？快进来吧！”上方传来了尹漓那带着笑意的婉转声音。 她豁然抬头，脑海内纷繁的念头仿佛全都被那声音荡涤得一干二净，随后她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第938章 都是假的 推门之后，她看到的，依旧是那永远带着微笑的师妹。 披着紫衫的她，仿佛刚刚结束了一轮修炼。此时浑身透着某种恬淡与空灵气息，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的同时，却又生出了一股想要和她亲近的怪异感觉。 冷瑶的双眸一阵恍惚，面前的师妹和从前一般，一直都没有变。 不等尹漓从榻上起身，她便快步冲了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她。 这个举动，对于六七年前的她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但随着年龄增长之后，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亲昵动作了。 尹漓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只能任由她抱着自己。她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师姐在害怕着什么。 “师姐，这段时间，还好吗？” 当两人分开后，她有些担忧的问道。 冷瑶心内咯噔一响，面上一时间浮现出了慌乱之色。 “没有啊，我很好。你呢？修炼得怎样了？” 她的言不由衷，以及转换话题时的干硬生涩，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尹漓？ 只是，对面的人毕竟不是林四。既然冷瑶不想说，她也不愿去强求。 “挺顺利的，太久没有这样静下来修炼了，仿佛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冷瑶眼内闪过一抹心疼：“这几年，你受累了。” 尹漓掩唇轻笑：“没什么啊，师姐你呢？什么时候能晋入天境啊？” “我还早呢，连破境中期都不到，哪敢奢望什么天境？” 尹漓笑吟吟道：“师姐不要妄自菲薄嘛，修炼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师妹帮你参详参详……” 这世间，能得到她亲自指点的，恐怕只有冷瑶一人吧。 然而冷瑶却猛烈的摇了摇头，她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显得更加痛苦了。 她忽然脱口而出道：“阿漓……能像以前那样喊我吗？” 这个要求，让尹漓愣了愣。旋即她仿佛看出了什么一般笑着点了点头：“好啊，瑶瑶。” 类似心宫这样的大门派，是很注重尊卑规矩的。 冷瑶比尹漓大上两岁，入门时间，更是比尹漓早了七年，毕竟她出生在心宫。她是尹漓的师姐，尹漓自然是不能直呼她名字的，那显得很不尊重她。 这是她们曾经私下里的称呼，也是冷瑶自己要求的。 这个称呼，让冷瑶脸上焕发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神采。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向她坦白前几天自己所做的事情，乞求她的原谅。她知道，只要自己诚心认错，哪怕再大的错，她都不会在意，她反而会笑着安慰自己。 但最终，她只是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阿漓，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尹漓眼内也透出了一抹回忆色彩，她笑眯眯道：“当然记得啊，那时候，我可是你的前辈哦。” 她们是在同为亲传弟子时认识的，尹漓六岁就被破格提拔为了亲传弟子。而冷瑶这位宫主之女，反而直到十四岁晋入极境后，才得以位列其中。 “没错，我还记得，那时候只有阿漓你一个人是真心待我的。”冷瑶重重出声道。 尹漓连忙笑着摇了摇头：“那时候大家都对你不熟悉，瑶瑶你又带着防备，自然会让人很难接近嘛。她们心地不坏的……” “哼，你还给她们说好话。”冷瑶脸上生起了不忿之意，哪怕过了许多年，她似乎依旧耿耿于怀：“别忘了，那时候你也是被她们孤立的！” 没错，当年她们两人的身份，太特殊了。 那时候的尹漓，已经是心宫举门上下都瞩目不已的少宫主。而冷瑶，则是宫主之女。这身份，让她们享有了其他弟子无法享有的一些特权。 诸如可以自如出入一些其余人不能去的地方，诸如教导大家修行的长老，对她们二人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甚至有过许多次特别关照…… 特权这种东西，很容易会让周围其他人生出敌意。 那些人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的对待。她们会觉得，如果自己也有那些特权的话，那修为成就绝对会更高。 种种原因，最终反而让两个孤独的人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没有啊，那只是大家年少不懂事……” 尹漓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冷瑶大声打断了：“我不会忘记的，她们故意骗你去后山那位太上长老的闭关之所。如果不是那位太上长老喜爱你，当时你会遭遇到什么？这是年少不懂事？而那还只是其中一次……” 她一把抓住了尹漓的手，仿佛害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 尹漓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呀，现在大家对我们都很好啊。” 她的手被冷瑶抓得都快变形了，这让她微微瞥起了眉，她不明白冷瑶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提那些事情？ “那是因为你强大到已经让她们生不出嫉妒之心了！她们对你都是假的，都是别有用心的！只有我对你是真的，其他人都是假的，那个林四也是假的！”冷瑶忽然嘶声大叫起来。 “是是是，只有瑶瑶是真的。”尹漓笑着抚了抚她的后背，她没有和她争辩什么。 她能看得出，此时的冷瑶状态很不正常，仿佛极度缺乏安稳感。于是此时的她，仿佛在哄小孩子一般安慰着她。 …… 舟西城的沦陷，让南齐国内变得一片风声鹤唳。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现在只要林四愿意的话，或许一个月内他就能打到南齐国都了。 除了用来抵抗月国东北和西北两大军团的六十万大军之外，南齐国内已经抽不出其他兵力了。 确实，南齐国内还有亿万百姓，但想要将他们变成有战斗力的大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南齐人已经嗅到了亡国的味道，他们能做的只能是继续向紫星王国求救，同时也向周边的草原青川等国求救。 事实上，在这场大战之前，草原青川这两国在边境上早就囤积了重兵。 两国的统治者都不是傻子，他们能看得出，随着月国的崛起，自己的国家某一天恐怕也会迎来攻打。 这和什么世仇，和什么恩怨无关，纯粹就是因为月国越来越强大了，所以月山的胃口也相应变大了，他不会容忍旁边还有其他国家存在。 只是，对于南齐的求援，两国的国主都显得有些犹豫。 他们不敢出兵，现在的青川草原两国大军，相对于林四麾下的北方军，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且不说这两国连一名天境高手都没有，就连极境元境，他们都差了一大截。北方军和北谷一族，毕竟都是经历过聚灵阵提升的。 他们生怕自己轻举妄动，会彻底激怒月山和月连山这对父子。然而另一方面，他们也明白，如果现在不团结起来对抗月国的话，将来就会轮到自己被灭。 他们只能先选择向月国派出使臣，劝说月王父子放过南齐，因为唇亡齿寒。 …… 派到弦城的青川草原南齐三国使臣，根本就没有见到月山的机会。 月山现在怎么可能会心软？东南六国现在甚至都无法满足他的胃口了，他怎么可能放弃？ 几乎每个人都能预见到南齐被灭国的那一幕，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林四在舟西城修整了足足五天。 他没有继续向北面发兵，但他也没有退回沧城，谁也摸不清他现在在想什么。 而派到舟西城的三国官员，反而意外的见到了林四。 而后，他们带回了一份前所未有的怪异合约。 这份合约的内容，表面上看去很简单，只是寥寥几句话，但实际上却一点都不简单。 月国大军可以停止进攻南齐国，但南齐国需向月国称臣，名义上并入月国，成为月国属国。而另一方面，舟西城以南划归月国所有。 光是这一条，就已经有不少问题了。 如果南齐被月国打下来，那南齐这个国家也就不存在了，什么属国的自然也不可能会实现。 这条合约，似乎是打算保留南齐国。 而除此之外，月国不会干涉南齐内政。南齐国的国王大臣各级官吏，依旧由南齐国自由任免，南齐国依旧可以使用南齐律法，南齐国各城的城卫军也依旧由南齐国管理。 国内的赋税，每年抽出一成上交月国，其余均由南齐国自行处置。 只凭以上这些条件，就足以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现在就连南齐国的人自己都觉得一定会亡国了。即便紫星王国继续出兵支援他们，他们也没有任何把握挡住月连山的兵锋。 一旦亡国，南齐什么都是月国的了。南齐国王只会成为阶下之囚，南齐民众只会被月国人统治，什么内政，什么律法，什么城卫军哪里还和他们有关系？ 到时候，全都是由月国说了算。 可是，月连山明明能打下南齐，却偏偏提出了这么一个宽松的条件。 这合约上，真正苛刻的一个条件，就是南齐大军需要接受月国的统一管理。月国大军会‘协助’南齐大军镇守边境…… 说实话，林四这个条件，有点类似于将南齐变成月国的一块巨大封地。不过，这个封地的自主权显然比正常的封地要更高得多。 因为南齐朝廷除了失去了兵权之外，以及名义上需要对月国称臣之外，其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们还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月国官员也管不了他们。 而在合约的最后，月连山希望青川草原等国也考虑这个条件，如果两国接受，他可以保证有生之年不会攻打这两国。 而如果这两国不接受，那这他们将不会受到他和月国的‘保护’。 这保护的意思是什么，任何人都知道——如果不接受，那么他将来会攻打这两国。 当这个合约的内容传出去后，整个东南域一片哗然。 而弦城的王宫之内，月山愤怒的将那份合约的手抄本撕成了碎粉。 第939章 轩然大波 “你们说，那个合约会被接受吗？” 舟西城内，林四正在和慕哲平扶摇两人商量着接下来的打算。 对于那份合约，这里能为他出谋划策的，也只有慕哲平和扶摇两人了。其余人都是军中将领，根本不通类似的事务。 那合约当然不是他一个人的手笔，其中大部分都是慕哲平的功劳。 当他们还在沧城时，就已经开始考虑现在的情形了。 慕哲平早已知道剑宗之主为林四定下的‘三年之期’，说实话，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是可以做到三年平定东南六国的。 只是慕哲平也明白，林四不愿意四处破坏别人的家园。 最终，他帮他想出了这条折衷之计。 这算是林四送给唐小芷的‘惊喜’，如果这份合约能顺利实现，那么战争就会立即平息下来，从此他们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 东南域各国的百姓将不会再受兵戈之苦，让他们本国的统治者继续统治他们，对那些民众而言，应该也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而与此同时，他们掌握了东南域所有的大军……除去千宋和天河之外。 一方面，月国将不会再有被侵略的危险。另一方面，也算是达成了剑宗之主的要求。 剑宗之主之所以要他一统东南域，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统合东南域的兵力，一则震慑神炎帝国，二则有利于将来对抗玄罗大陆。 而如果这个合约能够变成现实，东南域的大军尽归林四统领，那自然算是统合了这里所有的兵力。 甚至，比剑宗之主所想的还要好。因为没有经过大战的消耗，所有士兵和高手都完美的保存了下来。 只是，林四很清楚，这个设想很美好，却不容易实现，哪怕自己其实已经在让步了。 “南齐或许会答应，毕竟不答应，他们马上就会亡国。青川和草原，恐怕很难啊。交出军队，这等同于放弃了抵抗，直接宣布投降。” 扶摇苦笑了一声，他只觉得世事真是太奇妙。 两年前自己还是学园之城的一介白丁，并无任何官职在身，不过是偶尔帮着城主父亲处理一些政务而已。 而现在，自己已经开始参与国与国之间的重大事务讨论了吗？ “是啊，不到绝望的那一刻，恐怕他们都不会放弃。”林四轻叹了一口气：“可是真打到了那一步，我恐怕都已经兵临这两国的国都了，还有什么必要和他们和谈？到时候即便我愿意和谈，麾下的将士也不会答应。” 是的，仗不是自己一个人打的。 到时候打下来的地盘，自己轻飘飘一句话就还给对方，这让那些为之流过血甚至送了命的将士怎么甘心？怎么瞑目？ 这才是他现在停在边境舟西城的原因，如果继续深入，那到时候更多的地盘都只会是月国的，他是不可能会还给南齐人的。 “最关键的是，他们恐怕不会相信你。一旦交出军队，你撕毁和约大举进兵怎么办？”扶摇无奈的跟着叹了口气。 这件事，让他这个天性豁达之人也觉得头痛无比。 他内心很清楚，林四打仗时是很疯狂，甚至有时候会极其残忍。但脱离了战场的他，还是很心软的。 他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东南域所有百姓和将士们着想。 打仗的话，战败的一方家园会被毁坏，战胜的一方，民众其实也会承受着比平时更重的负担。 因为打仗需要源源不断的后勤支援，需要粮草，需要抽调民夫。 而打仗，也一定会死人。无论战胜还是战败，士卒都会出现大量的死伤。就像这次他们打了个大胜仗，但最后八十万北方军还是战损了十五万。 扶摇很欣慰于看到林四能具备这种常人难有的悲悯情怀，这让他觉得自己为他效力是无比值得的。 但很可惜，别人不会那么想。 这种情怀，根本不会被外人相信。因为在许多人眼中，这是愚不可及的，更是可笑无比的。 各国君臣，怎么可能会相信月国王子是那样一个蠢人？ 军队是一个国家的命脉，谁会放心交到别人手上？就像两个正在对峙的人，其中强壮的那个人要求瘦弱的那个人将自己手中的刀子交给自己。然后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你交出刀子我就放了你。 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实现。 “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你现在根本都还不是月王。事实上，这个合约本就不是你有资格提出来的。”慕哲平淡淡道。 林四垂落眼皮低沉道：“是的，我知道自己这次算是逾越了。只是尽点希望吧，我不愿意走到那一步，不代表我不能走到那一步。”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带兵大将，抑或一国王子，擅自做出这种决定，面临的后果恐怕都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立刻被剥夺军职，押回朝廷。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他根本没知会过他的父王月山，完全就是自作主张。 因为他知道，这个合约，月山一定不会答应。他想要的，只是彻底的征服，而不是什么附属国。 这件事，他只能自作主张。利用自己的声威，自己的能力，自己的战绩，来逼迫南齐，逼迫他自己的父王接受这个决定。 至于青川和草原，他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扶摇和慕哲平都明白他所说的那一步是指什么，这算是林四给周边几国的一次希望。如果他们答应，那他们的国家能继续保全。 如果他们不答应，那他从此不会再犹豫，只会直接挥军东征西讨，用尽一切办法灭掉这几国。 现在的他们，只能等待，等待着某些人的答复。 林四很清楚，这次的合约，根本不是短短几天就能决定下来的。毕竟，这事关一个国家的命运。 即便他们答应了下来，也还是需要经过一个月乃至更长时间的讨论和谈判，其中的诸多细节，根本不会是合约上那般简单。 不过，他等得起。 …… 这份合约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毕竟当合约被带回三国的时候，南齐君臣，青川朝廷，草原汗帐内都响起了无休止的争吵和讨论。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面临强大无匹的对手时，每个国家内都会出现主战派与主降派。 对于主战派而言，交出军队无异于自杀。 “这是一个诡计，我敢保证，一旦我们交出大军，下一刻月国大军就会踏平我们的每一处草场！他们到时候不用死一个士兵，就能征服伟大的草原！”草原国左汗王赤班怒视着面前几名已经因为那合约而动摇的小可汗，仿佛他们已经成了草原的叛徒。 “梁将军，一旦月连山立即进兵，你能挡多久？一个月？十天？还是五天？一旦开战，我们根本毫无胜算，与其如此，还不如接受他的条件，这样我国能够继续得以保全。”南齐丞相闻博对着对面的大将军梁进反唇相讥。 青川国征东将军元炜指着对面的尚书令蒲光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就算亡国了，你们这些人也依旧会被委以重任！所以你们敢拿青川的命运去赌，但你们将我国国主置于何地了？” “月连山的合约很有诚意，大汗的地位，草原的事务，他答应不会有任何改变！” “谁敢相信他？就凭他的空口白话，就主动放弃抵抗？一旦我们三国合力，三路进兵，我相信会有一战之力！” “月连山连神炎大军和大陆中部的高手都能灭掉，一战之力从何谈起？而他出道至今，并未做过任何背信弃义之事！” “哈，你竟然把青川的命运寄托在他的信誉上？我问你，即便月连山值得相信，月国的主，他能做得了么？” “只要月连山一力坚持，月山又能如何？失去了月连山的支持，月山根本什么都不是！” “可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交出军队！” 仿佛一场场隔空的争论，此时相隔数万里的三国君臣，争论的内容全都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只是南齐国倾向于接受，草原国倾向于反对，而青川国的战和两派则是势均力敌。 这一场场的争论，并不仅仅局限于这三国。事实上，那个合约的内容传出去后，全大陆许多势力都对此表示出了极高的关注程度。 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个合约一旦真的实现，大陆原本的格局很可能就将被改写。 确实东南六国都不强，最强的南齐在大陆三十余国之中，国力也只能排在十五六位，而青川草原都和月国相当，排在二十余位。 但如果这四国的力量结合在一起，那就足以让人侧目了。 到时候，他们的人口将会超过乌夏赤楼等国，他们的兵力也将与之相当。除此之外，他们在高手层面上有着上陵三鬼和被聚灵阵提升过的北谷一族存在。 千宋历来就是月国的盟友，天河到时候也无法独善其身。一旦这个合约成真，到时候整个东南域虽然还是六个国家，但军队却已经只有一个声音了。 再加上林慕二人那高超的指挥技巧，到时候，东南域真的很可能会成为仅次于神炎碧澜之后的第三大力量。 对于这个影响深远的合约，各国各门派的真实态度，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不过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势力公然对此表示支持或反对。 无论是月国的‘敌人’神炎帝国，还是月国的‘朋友’碧澜帝国，在这个时候都表现出了沉默的姿态。 每个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第940章 破坏 不过，这场足以影响全大陆的事件之中，有一个地方显得较为反常。 另一个与此事休戚相关的重要国家月国，朝廷内竟然自始至终未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朝会上也从未有过讨论。 群臣对于连山王子的胆大妄为感到无言，然而并没有谁敢在这个关头奏请月王剥夺他的兵权，将他押回弦城接受审判。 一则办不到，月连山的个人实力根本不是月国所能制裁得了的。二则，他们也很清楚，月国现在根本不能没有这位王子。 一旦他不在了，月国会变成什么样，他们简直无法想象。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月山现在震怒不已。从得到那个消息的那一刻，他就一直处在爆发的边缘。 在他们看来，这是因为月王陛下的权威被连山王子藐视了。以至于这样的大事，陛下竟然刻意避而不谈，仿佛完全没有任何耳闻一样。 他在用这种态度，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 但应飞却知道，月王陛下真正愤怒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他其实，并不在乎连山王子越俎代庖无视他的权威，他甚至期待他成为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此时，他正在书房内听着月山一个人自言自语。 “想要达成他那合约很难，需要他的配合，需要我的配合，需要青川南齐草原三国君臣的信任。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导致合约无法成功。” 应飞的眼角微微抽搐，他似乎明白了月山想要做什么。 “四国小心翼翼保持着默契，才能达成那个成果。而一件事，越难达成，就越容易被破坏。毕竟，破坏往往比建设容易无数倍……”他看到月山的嘴角溢出了一缕若有似无的笑容。 “您打算，破坏殿下提出的那个合约？” “为什么不？我的儿子自作主张，等同于在向我出招。身为父王，我难道不可以还击吗？”月山嘿然一笑。 可是，您也可以选择支持他啊，应飞心内默默道。 “这件事，想要破坏极其简单，散出消息吧，就说一旦这三国交出大军，我会立即反悔。”月山淡淡道：“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啊，应飞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容易了。 只是散出个消息而已，无论真假，都不需要考虑，更不需要为这个消息添加什么佐证。陛下要的，只是在三国君臣心目中埋下不信任的种子罢了。 要一个人信任自己很难，但要一个人不信任自己，那真的是再简单不过。而连山殿下这个合约，最需要的就是信任。 只要三国君臣觉得即便投降，也无法保证现在的地位，那他们就不会交出大军。合约，自然也不可能会实现。 “真的……要那么做吗？” “你觉得呢？难道你希望他的计划成功？明明可以征服他们，却偏偏要放过他们？”月山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知道了，我会立即去办的。”应飞躬了躬身。 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月山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件事，即便我们不做，也会有许多人想着去做。你以为，大陆中部那些人，会坐视着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数百万大军吗？那种天真可笑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 月国东北砚城，这座城池在月国只是一座普通的中等城池，然而曾经在学园之城时期的林四，却异常关注过这里。 原因很简单，凉月亲王以及他的两个儿子，都住在这里。 砚城以及周边方圆五百里村镇，都是凉月亲王的封地。 寒月亲王政变那一夜，凉月亲王并未参与其中。不过，原本以月山的心性手腕，之后恐怕还是会解决掉他的。 或许是因为林四的个人实力太强，加上群臣的一力拥戴，月山觉得凉月根本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于是出乎寻常的放过了这位亲弟弟。 若那一夜林四未曾出现，而月鸿又没有被杀的话，那现在的月国王子自然是月鸿。那么，那一夜凉月亲王即便能安然离开王宫，恐怕也无法在月山眼皮底下活过一年。 这两年多以来，凉月亲王一直深居简出，并未有过任何异常举动。 两年前林四统兵和南齐人作战时，他所在的东北战区也是全力配合，并没有故意不出力。 凉月亲王很清楚，月连山的威望已经无可动摇。现在即便自己想上位，群臣和百姓也不会支持自己。 至于杀死月连山，这种事情他早已没有再想过。就连白云道的人都办不到，自己又能做什么？ 如果自己安安分分当一个闲散王爷，或许将来还能在月山父子底下得一个善终，前提是月山不会再次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不过，就在月山命令应飞去散布消息的这天，他的平静也终于被打破了。 一位二十余岁的英俊青年，出现在了他的府内。 凉月亲王毕竟是一位王爷，他的王府，当然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得来的。 这青年的修为仅仅是元境后期，算不上什么高手。他在月国也并无任何官职在身，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他此时能出现在凉月亲王面前，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和努力的。 凉月亲王认识他，因为在寒月政变那一夜，这位青年曾经吸引过所有人的目光，尽管极其短暂，但还是给他留下了印象。 “你竟敢出现在这里，你说，我是该把你绑起来献给月连山，还是献给当朝陛下呢？”他皮笑肉不笑的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布衣青年。 布衣青年微微屈了屈身，脸上露出了混杂着自信和谦恭的笑容：“王爷既然愿意见我，而在见到我之后的半柱香时间内都没有下令。那便足以说明，草民这一趟，没有来错。” 没错，为了见到凉月亲王，他足足花费了半个月时间的努力，先从他身边的人着手，一步步打通关节，才得到了引荐。 凉月亲王的头号得力干将自然是薛玄，这条路，他不可能攀得上。而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位首席谋臣仲勒山，一位和周子川一样并无任何官职在身的白丁。 不过，这位七十余岁的白丁，地位可比周子川高太多了。 为了见到他，周子川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仲勒山的孙子身上，而即便这位公子，也同样不是现在的周子川能轻易攀得上的。 哪怕，元境后期在月国已经算是许多人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但没办法，他周子川的身份太过敏感了…… 现在几乎全月国都知道，他周子川和连山王子殿下当年发生过冲突，也知道他周子川是个出卖过主子的叛徒小人，对他根本就是避之不及。 于是，他最先接触的，竟然是仲勒山二孙子身边的一位下人。 在最终见到仲勒山之后，周子川仅用了一刻钟就说服了这个老头，让他下定决心带自己来见凉月亲王。 是的，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都会把握住。 于是，他现在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凉月亲王的书房之内。这书房，平日里就连凉月的两个儿子月琦和月鹏，都不得擅自进入。 只是，很可惜，凉月亲王似乎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没有他，或许寒月亲王那一夜不会败得那么惨。 而叛徒，无论在哪都不会让人接受。 凉月亲王能猜到周子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人在月国已无立足之地，月山不会用他，月连山更是很可能会直接杀掉他。 于是他想到了自己，投奔自己这个王爷，他或许又能得到荣华富贵。 但是，一个叛徒，怎么能让凉月亲王安心去用？ 更何况，现在谁和周子川扯上关系，恐怕都会引来月山父子的猜忌与不满。 “如果你下一句话依旧无法打动我，我会立即杀死你，将你的人头送到舟西城。”他冷冷看了周子川一眼，眼内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周子川能看得出，凉月亲王对自己真的动了杀心。 别说凉月亲王麾下那些高手死士，就是他本人那极境中期的实力，也不是他周子川所能抵抗的。 “王爷怕林四，已经怕到了如此地步吗？这还是那位胸怀大志的凉月亲王吗？真是让人唏嘘……”他摇头叹息，仿佛很是失望。 铿，凉月亲王腰畔的长剑骤然出鞘。 剑光闪过，周子川的喉咙前已经是寒光凛冽。 “我的耐心有限，时间也有限。”凉月亲王面无表情道。 “我有办法杀死林四。”剑尖顶在喉咙前方，周子川面不改色的吐出了一句让凉月亲王心头剧跳的话。 “就凭你？”他轻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嘲弄。 “是的，就凭我。” “你该知道，两万三千外来高手，四十万紫星大军，五名白云道天境高手，都没能杀死他。” “我知道，但我依旧有把握杀死他。” “我那侄儿，是月国唯一的王子。他为月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说他是月国的擎天巨柱也不为过。全月国不知多少人狂热的爱戴他，拥护他，甘愿为他效死命。你竟然当着我的面，说要杀死他？看来，你真的是想要找死……” 凉月亲王的长剑并没有收回来，反而向前伸出了一寸。 第941章 惊天发现 周子川微微一笑：“那就请王爷听子川说完，再杀我可好？” 他的脸上既无恐惧，也无愤懑。 仅凭他现在这么一句话，凉月亲王就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月真会看上他，而月山为什么又会挑中他。 这个人，就算是离开了月国，也同样会有爬起来的那天吧。 “你竟敢谋害我那侄儿，我倒要听听你究竟有什么可笑的阴谋诡计，以免他将来被更多的人所害！”他义正词严道。 “王爷对自己侄儿的爱护之情，子川着实钦佩。既然自投罗网落在王爷手中，子川便也只能招了，实不相瞒，想要杀死林四，还是要从第一天印下手。”周子川笑吟吟的拱了拱手。 “如果你想用第一天印的消息挑动全大陆的人围攻他，那我只能说你想得太天真。他展露出了足够的实力，现在所有人都默许了他占有第一天印的事实。”凉月亲王淡淡道。 “我知道，但我还知道一些其他人所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 “比如当年我在容城时，就已经见过他，并且和他打过交道。” “是被他击败，狠狠丢了一次颜面吧？”凉月亲王讥嘲道。 林四在青月森林呆过，随后被华素素从青月森林带出来，在容城当过药馆学徒，以及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早已是全月国皆知了。 那段经历，也成为王子殿下曾经身份寒微，曾经吃过许多苦头的‘证明’，无形中反而让他得到了许多普通民众的亲近之心。 甚至被许多人添油加醋，加上许多离奇的桥段，最终传唱各地。 凉月亲王的嘲讽，没能让周子川露出一丝不快，他只是苦笑了一声：“当年子川少不更事，倒是让王爷见笑了。不过，也多亏了那段经历，让子川多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位王子殿下的隐秘。” “什么隐秘？”凉月亲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 “林四在青月森林时，只是一个没有修行能力的普通人。哪怕之后到了容城，也是一样。他在和我交手那次，起先也并未展露出丝毫灵力。” 凉月亲王皱眉道：“这一点，并不算什么隐秘。每个人都知道，在那之前他被人重伤，一直在青月森林调养。他之后，也只是在刻意隐藏修为，躲避某个门派的追杀。他那一手进入了剑道之境的剑术便足以说明这一切。” 林四因为弑师而叛出剑宗，随后被追杀的事情，那一夜在王宫，他们也算是听出了个大概。 在凉月亲王看来，被一个强大门派追杀的林四，在当时当然是极尽所能的想要低调，以免被找出来。 周子川洒然一笑：“哈！王爷说得一点都没错，剑道之境！子川觉得，一个要隐藏修为的人，必然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尽量要让自己变得普通，变得不引人注意。 子川想问王爷，他为何不将自己的剑术境界也一并隐藏？难道，一个仅有十五岁，甚至不能修行的人，剑术达到剑道境界，就不会让人生疑了？” 他此言一出，凉月亲王猛然一惊，长剑缓缓垂落了下来。 是啊，这是个极大的疑点。 一个十五岁就达到剑道境界的人，是不可能低调得起来的。全大陆达到剑道之境的人，恐怕也只有数百吧？ 纵然不是所有修行者都以剑为兵器，但事实上有个别天境高手的剑术水准都未曾跨入剑道之境。 这个境界和灵力修行本就不同，想要跨入，需要的不是根骨资质，而是悟性和对剑术的理解程度。 一般即便是剑术天才，想要踏入这一境界往往也需要三十岁以后。 而二十岁以内踏入这个境界的，无一不是天纵奇才世间罕有。 十五岁就达到剑道境界，说实话如果不是当时学园之城和林四对决的那些人实力不够高，根本不识货，或许他当时就已经名扬大陆了。 一个想要低调的人，似乎不应该那般愚蠢才对。他能修炼到剑道境界，难道他会不明白这个境界意味着什么？ “说下去。”他隐隐感觉到，或许自己这次真的能得到天大的收获。 论及对林四这个人的了解，周子川或许连前十都排不上，毕竟他和林四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 但论及对他的研究程度，周子川恐怕能排在前三。 因为从容城时，他就一直将林四当成敌人。他是最早和林四为敌，却又没被杀死，同时心机还无比之深的人。 “林四在青月森林时失去了一些记忆，之前的许多事情，他根本就记不起来。他所剩下的只有一些本能，虽然会用剑，会写字，但他并不知道剑道境界意味着什么，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惹过什么仇家。那时候的他，或许都不知道自己是剑道境界的妖孽。” “你如何证明这一点？”凉月亲王肃然道。 这其实是个秘密，除了林四身边一些极为亲近的人，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位王子殿下其实根本不记得自己十五岁之前的经历。 事实上，就连月山和青娑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这一点很容易证明，王爷别忘了，林四一开始最信任的人是华素素，而华素素当时，对我是无话不谈的。”周子川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怪异笑容。 凉月亲王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华素素亲口告诉你，林四是个失去了记忆的人？” “不错，这件事，她和林四见面的第一天，就已经知道了。如果没有她的教导，林四只是个野人而已。” “也就是说，他当时，并没有隐藏修为？” “不错，他没有隐藏。他曾经，真的是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 凉月亲王摇了摇头：“但他出自某个门派，或许，他当时只是暂时忘记了修行之法。而后随着时间推移，又慢慢记起来了。别忘了，他从容城至今六年时间不到，却已经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天境高手。如果不是他曾经就是个高手，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王爷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确实他即便他当时是个普通人，似乎也能解释得通。毕竟他曾经出身某个门派，在失忆之前，本就是个修行者，他有足够的底子。”周子川含笑赞同了他的观点。 凉月亲王知道，他要说的绝不仅止于此。 “那么，你想要证明什么呢？” “子川刚刚告诉了王爷，我和华素素曾经是无话不谈的。林四在容城时，华素素为了想让我提携林四，曾告诉了我许多关于他的事情。其中，有一个更大的秘密——林四他当时，是真的不能修行。” “什么意思？” “他当时气海根本无法存住灵力，经脉也有多处破损。这种缺陷，我不认为有人能治得好。至少，不是当时的他能治得好的。王爷也是修行者，应该清楚这种缺陷，意味着什么。” “什么？”凉月亲王的眼内终于浮现出了震惊之色。 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林四其实根本就不能修炼。 这怎么可能？强大的上陵三鬼之一，斩杀过多位天境高手的林四，竟然根本无法修行？ 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曾经是出身门派的修行者，门派会收一个不能修行的人？” “那个门派当然不会收一个废物，依我推测，他在入门时，是一个天才修行者。只是后来和那门派决裂之后，受了无法挽回的重伤。至于决裂的原因，应该就是第一天印，而不是什么斩杀连琴。” 这段经历，当日在月国王宫，他曾亲耳听到了许多只言片语。他很自然以此进行过一番推测，和自己之前的一些发现结合了起来。 说实话，周子川这个推测是错的，剑宗追杀林四，确实是因为有人认为他杀了当时的‘封琴’长老。 但此人在许多关键问题上的推测，却是完全正确的。 他确实称得上是一个一直在研究林四，寻找他破绽的人。 林四身上的疑点本就不少，只是这世上本就有了一个不逊于他的尹漓，再加上和他同样出色的慕哲平聂河的存在，以至于其他人根本没想过他那身修为其实是有许多可疑之处的。 在许多人看来，尹漓能取得那样的成就，那么多一个林四，似乎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惟有周子川这位知道林四不少秘密，从一开始就在不断注视着他的人，才会生出某些旁人根本不会生出的猜想。 凉月亲王仿佛明白了他要说什么，这一瞬间，他竟然感到喉咙有些干涩了。 他明白，周子川这番话背后的深意代表着什么。 “你的意思是……” 周子川点了点头：“是的，在此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废人为什么能在短短几年间实力突飞猛进。直到前段时间听到他拥有第一天印的消息…… 他能修炼第一天印！惟有这个推测，才能完美解释这种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凉月亲王死死看着他：“你可知道，单个天印无法修炼，这是修行界的铁律，从未有人打破过。天外天三派拥有三枚天印，一直也只是束之高阁。” 这个猜测，他刚刚也想到了，然而他本能的就觉得不可能。但面前的青年，却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出来了。 周子川平静道：“是的，那是修行界的铁律。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破解了这个铁律，但我知道，绝对不能将他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待。我研究了他足足五年，我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你还真是，非常的看重他啊。” “我不得不看重他，毕竟我和他的实力相差太大，如果不尽量高看他，我迟早会死在他手里。” “有你这样一条毒蛇隐藏在他身后，真是他的不幸。”凉月亲王感叹了一声。 是的，周子川为他带来想要的东西。 一旦林四能够修炼第一天印的秘密传出去，他会面临什么？ 到时候，全大陆无数的修行者恐怕都坐不住了，天外天三派，神炎碧澜无论哪个势力都不会继续沉默。 因为那意味着原本不集齐六枚就没有意义的天印，变得有了意义。 “坐！”他伸出了右手，再也没有提起什么‘你敢谋害我的侄儿’。 第942章 密谋 传说中，集齐六片天印便可堪破神道境界。 只是很可惜，没人能集齐六片，于是这传说便也只是个传说，谁也无法证实它的真实性。 但是，如果有人知道第一天印是能够用来修炼的，那会怎样？ 首先联想到的，便是也许只需一枚天印，也可以将自己带到神境。 因为林四，似乎已经用他的成就证明了这个传说。六年不到的时间，从一个毫无修行能力的普通人，变成了一个可以斩杀天境初期的强大高手。 这晋级速度虽然比不上当年的琴英，却也远不是正常修行者可以达到的，这已经足以证明天印的效果是多么神奇。 这种诱惑，或许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挡。 没有天印的势力，会千方百计夺走他的天印。而拥有天印的势力，会想尽一切办法从他身上得到天印的修炼之法。 同时，尽量再得到他那枚第一天印，没人会嫌天印太多。 凉月亲王可以预见到，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林四会遇到怎样的敌人。 可以说，到时候，他会变得举目皆敌。 没有谁能同时面对全大陆其他所有势力的围攻，就连神炎碧澜这样的大帝国也不行。 林四当然也不行，即便再会打仗，也架不住实力悬殊太大。 说实话，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后，恐怕就连天外天三派都会受到许多人的‘光顾’，因为他们也拥有天印。 到时候抢夺林四天印的人太多，每个人能得到的机会都很渺茫，或许有人会将主意打到这三派身上也不一定……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林四必死无疑。 从未有哪一刻，凉月亲王觉得自己距离成功是那般接近。 月洛宁是女子，她现在甚至已经在嫁往碧澜帝国的路上，寒月那一支已经死绝，而林四一旦死去的话，月国就没有其他继承人了。 能继承王位的，只有自己。 凉月对自己那位王兄很是了解，他虽然心性凉薄，但对月国的祖宗基业却看得无比之重。 无论他多么不喜欢自己，到时候他都会将自己立为下一任月王。 只是，他的头脑终归还是清醒的。 “林四被全大陆围攻，月国还能保得住？” 凉月亲王并不蠢，他很清楚林四被围攻，意味着月国很可能也会被顺手灭掉。 他希望林四死掉，可他不希望月国也跟着一起陪葬。 即便那些大门派对覆灭月国并无太大兴趣，但青川和草原呢？ 这两国现在被月国压得喘不过气来，一旦得到机会，他们会不抓住一切可能反扑？ 到时候月国可能都不存在了，自己又哪里有命去得到那将来的月国王位？ 周子川含笑点了点头，他竟然认同了凉月亲王的话：“到时候，月国当然无法得以保全。东南五国，除千宋外，其余四国届时恐怕会一起围攻月国。失去了林四和他身边那些高手以及北方军，月国根本无力抵抗这四国联手入侵。” “那你的计划有何意义？”凉月亲王的目光变得冰寒彻骨，这一刻，他再次对周子川起了杀心。 杀掉这个人，灭了他的口，这个消息就不会泄露。 那样的话，月国至少能维持现状，而自己也能继续当一个逍遥王爷，而不是亡国奴。 周子川连忙道：“虽然月国无法保全，但王爷却依旧可以成为月王。” “原因！” “王爷可以凭借这个消息，得到无极殿和无上云颠等门派的扶持，那时候王爷根本不是什么王位继承人，而是会立即取代月山成为月王！” 凉月亲王豁然一惊：“你的意思是，把这个消息卖给那几个门派？换取他们的支持？” 他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代表着他将可以不等林四死去，就直接成为月王。那些人，会帮他杀死月山！ 最后，还会帮他杀死月连山。 “不错，一旦有了他们的支持，月国即便会被周边各国占据一部分领土，但剩下的大半疆域依旧还是王爷的。” 凉月亲王嗤笑了一声：“你是否太天真？得到了消息之后，对方还会理睬我这个月国亲王？” 周子川镇定自若的笑道：“会的，有两个原因，会让他们选择支持王爷。” “说下去。” “其一，即便全大陆所有高手都来围杀林四，却也依旧会付出极大代价，王爷应该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原因。” 凉月亲王淡淡道：“林四擅长带兵打仗，这一点我也不得不服。他手上现在有六十五万北方军，凭借着这支大军，或许他在死之前，能杀死数量极其恐怖的外来高手。你的意思是，他们希望我成为月王，牵制他的后方？” “王爷圣明！”周子川笑吟吟恭维了一句，随后继续道：“王爷刚刚说得一点都没错，所有人都只注意到林四战场上翻云覆雨的手段，却都忽视了他背后一直都有一个坚固的后盾，那就是月山。 月山对林四的信任，可以说是亘古未有。因为他的存在，林四有了肆意挥洒的机会，也因为他的存在，林四从来不用担心身后有人使绊子。他的大军之中没有监军大臣，他的粮草辎重从来不会出错。北方军完全就成了他的私军，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那支大军，其实是属于月王的……” “一旦我成为月王，就可以直接降旨让他退兵？乃至收回他的兵权？”凉月亲王若有所思道。 “王爷可以做的有更多，那些人也需要王爷为他们做这些。那样会让他们杀死林四，夺取天印的变得容易许多。” 凉月亲王微闭双目沉思了良久，这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天大事情，他需要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继续问道：“其二呢？” “其二，外界没有人会希望东南六国统一。神炎和各大门派不希望，碧澜帝国也不希望。那将意味着东南六国会变成一支让人忌惮的力量。” “统一？”凉月亲王皱了皱眉。 “换在过往，东南六国不会有统一的可能，毕竟月国，青川，草原三国实力相当，而最强的南齐又被紫星牵制。但现在，却有了可能。” 凉月亲王缓缓道：“天河千宋孱弱小国，可以忽略，南齐已经被月连山打得奄奄一息，一旦月国被外来势力所灭，那东南六国，也就只剩草原和青川了。只要这两国争出结果，东南六国到时候很可能就会被统一？” 周子川点了点头：“不错，那种局面，是许多人不想看到的。一个统一的东南域，会让许多人不安。他们希望的，是东南六国相互制衡，相互争斗，永远也无法统一强大起来，所以……” “所以，他们到时候会扶持我和南齐，制衡青川和草原？”凉月亲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所以，王爷是可以得到某些人的支持的。即便月国会丢掉部分疆土，王爷也依然可以稳稳坐着月王的宝座。” 凉月亲王深深看了他一眼，语带幽幽道：“你可知道，一旦我这么做，月国会变成什么样？我将会成为月国的罪人。”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王爷没有任何机会成为月王。” “群臣不会支持我的。” “月山和林四都死了之后，群臣只能支持您。” “月国会因此而失去原本的许多领土。” “王爷登基之后，可以想办法将它们打回来，也许将来王爷有能力成为月国的中兴之主，只是以往没有那个机会而已。” 周子川一脸狂热的望着凉月亲王，他这句话只是空话，然而他明白，这句话对凉月亲王绝对会极其有效。 果然，当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凉月亲王的胸膛剧烈起伏了数次。 一个被压制了数十年的人，他心内会有多大的愤懑与不甘？又会有多少次梦到过假如自己是月王会如何如何？ 没有人知道…… “你先住下吧，我需要考虑。” 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了，他不可能在片刻之间就做出决定。 “是，陛下！”周子川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个大礼，随后一步一步倒退了出去。 他改变的这个称呼，让凉月亲王的目光陡然一厉，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说什么。 事关月国将来的命运，凉月亲王的思考时间却并不算长。 仅仅过了两个时辰，他便再次叫来了周子川。 而后，亲王府内接二连三有着近百名黑衣人悄悄离开了这里，去向了各个未知的地方。 …… 书房内只剩下了凉月亲王，和他的首席谋臣仲勒山。 两人深知这次的行动，关乎着他们将来的身家命运。成了的话，他们可以成为月国的掌舵人。不成的话，他们的命也保不住多久了。 尽管这个计是周子川献的，但凉月却不会完全信任他，当初寒月亲王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 他最信任的人，依旧还是仲勒山。 “北方军自有那些外来门派去解决，西北军恐怕会成为一个大问题。”凉月亲王想得还是很远的。 将来他成为月王后，自然是希望月国更加强大。可是他也很清楚，有些人不会为他所用，比如西北的叶氏父子。 叶谦叶城叶弘这父子三人，是绝对忠于月山和月连山的，他们就是月山和林四一手提拔起来的。 仲勒山捻须一笑：“草原人想要进入月国，西北算是必经之路。叶氏父子到时候自顾不暇，我真正担心的不是他们，反而，是东北军。” “东北？”凉月亲王皱了皱眉，东北军算是他自己的部队，也是他底气的由来。 仲勒山昏黄的眼睛之中透出了一抹锐利之色：“不错，薛玄将军，恐怕已经不像当年那般想了。毕竟，他的儿子薛尘……” 凉月亲王缓缓闭上了双目，久久没有出声。 第943章 多管齐下 “真是想不到，你我二人竟然还有机会坐在一起谈合作。” “你该清楚，那个消息，足以让所有人无法平静。” 仿佛时光倒流，当年圣山之战之后，就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本作用，几乎已经快要被人遗忘的仙武王国天极城，此时再度汇聚了来自大陆各地的许多高手。 神炎的申鸿葛乾，碧澜的钟离信秦烈，白云道的无箴无铧，心宫的素清素叶，无上云颠的吕思高逸，无极殿门主，赤楼乌夏东煌高真西陀等国的护国长老…… 光是天境后期，这里就已经来了不下二十位。 而除此之外，天境中期，天境初期一共有着一百余人，甚至这还不是全部。 第一天印竟然能够用来修炼，这个消息足以让所有人停下手中原本在做的事情。 林四有多难对付，在坐的每个人都很清楚，如果不派出足够的力量，只怕根本无法在这场争夺中获胜。 毕竟就算杀掉了林四，最后他们之间也还是会有一场争斗。 于是，神炎和高真暂时停战了，碧澜东煌乌夏也暂时停战了。白云道琉璃宫等封山门派，现在又和心宫无上云颠的人坐在了一起。 这大陆，在这一刻，似乎突然就变得平静了下来。 仅仅是一枚天印而已，但却蕴含着晋入神境的可能，这让他们这些人如何不动心？ 千年之前那个人有多么强大，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却也能透过那只言片语想象得到。 那是能够以一己之力改变一个大陆局势的人，那就是真正的神灵吧？ 如果不是凉月亲王的消息同时散播向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势力，第一个得到消息的门派绝对会直接选择灭口，然后倾尽本门之力和林四死拼。 只要杀掉林四，抢到第一天印，撬出修炼天印的诀窍，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不过很遗憾，那个想法已经无法实现，于是他们现在只能暂时选择联手。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上百名天境，直接踏平月国都轻而易举的！还有什么可商量的，难道要等消息泄露吗？”眼见这曾经的长老会大厅内议论纷纷，无极殿门主玄明震喝出声。 “你也知道消息最好不要泄露，为什么不能泄露？还不是担心付出太大代价？”白云道的无箴冷冷讥讽道。 上一次他们距离第一天印曾经很近，但却还是错过了。 如果当时他们知道第一天印可以修炼，或许会不顾一切的派出更多人吧？ 他知道玄明是这里最想杀死林四的，因为无极殿和林四有着深仇大恨。 “林四并不好对付，他身边有六十多万大军，直接硬碰硬，我们这些人即便能杀死他，恐怕也会死掉一半。”申鸿淡淡道。 “那个消息，你们就那么相信了么？万一，是那凉月编造的……”钟离信笑着摊了摊手。 “如果你想离开，我们拱手相送。”心宫素清一脸木然的扫了他一眼。 没有人离开，那等于是退出了这场竞争。 那个消息从传到他们耳中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他们信了好几分。 确实之前没人能联想到林四竟然可以修炼第一天印，但一旦被捅破那层纸之后，却又显得合情合理。 林四崛起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说实话，不光是他，就连慕哲平与聂河，此时都已经被众人怀疑上了。 毕竟除了天外天三派之外，外界还有三枚天印下落不明，这岂非正好对应了上陵三鬼？ 这个猜测有些无稽，毕竟每一块天印都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然而却也架不住众人朝着那个方向去猜想。 而最后，这里有许多人本就不想看到上陵三鬼那样的人继续活着。这个所有势力联手灭杀上陵三鬼的‘盛会’，他们本就乐见其成，和天印无关…… 高真大长老崔戎皱眉道：“我很好奇，这种事，还不足以惊动三大圣境亲自出手么？还能有我们的机会？”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天外天三派的那数十人。 “你们若是担心，尽也可以退出。”无箴冷冷道。 他当然知道原因，上次第一天印的消息暴露后，剑宗之主就分别和三大圣境定下了十日之期。 一旦十天之内，林四能打退紫星大军和外来修行者，那就证明他有占据天印的资格，天印就彻底归他所有。而若是十天之内他解决不掉那些人，那么三大圣境便可以插手，剑宗之主会置身事外。 林四那次仅用了七天时间便解决掉了天印泄露带来的麻烦，算是达成了剑宗之主的约定。 从此三大圣境只能默认天印归他所有的事实，他们当然也可以选择反悔。说实话现在三大圣境恐怕已经反悔了，毕竟那时候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林四竟然可以修炼天印。 只是，按照十日之期的协定，第一个选择对林四出手的人，将会迎来剑宗之主不死不休的追杀。 没有哪个圣境高手希望遇到剑宗之主那样执着而又迂腐的敌人，且不说那会给另外两人以机会，一旦被剑宗之主缠上数年，或许自己的圣境修为都会被打落下去。 而且，天外天三派终归还是各有一枚天印的。他们最需要的，还是林四那修炼天印的诀窍。 于是，抢夺林四天印的任务，只能落在这些天境高手的肩头。 不过，这个原因他凭什么对这些人解释？ 这里的人太多了，他巴不得那些人因为忌惮三大圣境而退出这场行动，那样将来也会少一些竞争对手。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解释，但场内依旧没有一个人退出，每个人内心都有着自己的算计。 “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击败他，真的按照那个凉月所想的那般做？”赤楼大长老裴杲淡淡道。 “我觉得，那个凉月亲王的提议很不错。”吕思笑了笑：“相对于和林四的大军正面作战，扶那个凉月当月王要简单得太多，而最终却可以起到数场大战都无法比拟的效果。” 素叶点了点头：“吕长老说得没错，想要击败林四，完全可以从他后方着手。” 扶持凉月当月王，对于大厅内这些天境高手而言，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他们要做的，只是杀死月山。月山本人实力并不强，他身边连一名天境高手都没有。三五名天境或许无法强行闯入月国王宫，但在座的高手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人绝望。 更何况，凉月到时候肯定会有周密的计划，想尽一切办法避开和宫廷禁军城卫军以及暗卫的正面交锋。 至于杀死月山之后，凉月怎么去掌控月国朝廷，那就不是这些人所需要关心的了。他们要的，只是结果。 “别忘了，林四有一块超大的封地。他的北方军自承一系，如果他抗命不遵，那凉月到时候拿他恐怕也没什么办法。而月国东北西北两大边军，也会全力支持他。”碧澜长老秦烈沉声道。 在这些人之中，他算是较为精通兵法军阵之道的人了，他很清楚想要杀死林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呵，你们碧澜竟然也会如此热衷此事？我可是听说了，月山的那个女儿，已经在前往碧澜的路上。”乌夏长老常芥阴阳怪气的嘲弄道。 “此次行动，是得到了我国国主点头应允的，就不劳你费心了。”碧澜钟离信冷声道。 “你们还真是做得出来啊，哈哈！不知那月国公主到了碧澜之后，发现自己的父王和弟弟都被你们杀了，会有什么感想？” “如果你想要在这里大战一场，我会奉陪到底。” 场面一时间突然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这些势力之间本就有着各式各样的仇恨龉龌，乌夏在这之前本就在和碧澜交战中。 这些仇恨，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压抑得住的？ 高逸站起身来摆了摆手，如果可以，他乐意看到乌夏的人和碧澜的人在这里火拼。 但是，他很清楚这双方是打不起来的，只会徒然浪费时间。 “所以，我们也需要大军。”他直接忽略掉了钟离信和常芥的争吵。 而他的话音一落，众人的注意力顿时又转了回来。 是的，他们也需要大军，不可能光凭这几百名高手去和月国数十万大军对抗。 “谁派大军去月国？”东煌王国的大长老田晋幸灾乐祸的瞅了瞅大厅内的众人。 当然没有人愿意主动出头，将本国大军派出去和月国作战。 可以预见，这一战即便能赢，己方大军也会遭受沉重无比的重创。这也就罢了，关键最后能得到天印的人不一定是自己。 东煌王国距离月国极其遥远，这派兵怎么也不会轮到他们。 至于距离月国相对较近的乾蓝，紫星，高真，乾蓝，重罗等国长老，则是眼观鼻鼻观心，此时一个个都是一言不发。 “我们不愿意派兵，有的是人愿意。”神炎长老葛乾勾了勾嘴角：“比如草原，青川，南齐，天河这几国。一旦我们表达出支持的意思，他们绝对会像狼群看到鲜肉一样扑上去撕咬月国的。” “不错！”不少人顿时眼前一亮。 月国强大起来之后，这几国一直岌岌可危，惶惶不可终日。 一旦得到这么多庞大势力的支持，他们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解决掉威胁的机会？ “月国这几年风光得过头了，也该流点血，掉点肉了。” “是的，月国应该回到他们本该回到的位置上。” “多管齐下，上陵三鬼怎么也不可能活得下来。” 此时的长老会大厅，俨然就像是一场筵席，而月国和林慕聂三人，就像是被摆上了桌的肉食，众人只是商量着该怎么切割它。 这个时候，似乎什么盟友，什么联姻都早已被人遗忘了。 第944章 失望 林四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各大势力都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的，哪怕大陆上那么多庞大势力都已经得知了那个消息，他偏偏就是不知道。 到现在，他还在等着那合约的结果。 在他看来，南齐很可能是会答应的，那么到时候南齐的战事也就等于结束了。 此时的他已经在考虑着青川和草原这两国了，为此，他还特意问了一次青娑的意见，毕竟她是草原人，那里算是她的祖国。 他根本不知道此时他周边每个国家之中，都已经有了外来的天境高手进入，更不知道青川草原南齐乃至天河都已经在酝酿着一场大战。 是的，包括天河国——曾经尹漓亲口在他面前保下来的天河国。 因为和她的约定，林四根本就没考虑过要对天河国怎样。 天河君臣当时在得到尹漓的那个消息之后，是极其欣喜和兴奋的，因为他们之前一直就担心天河被林四灭国。 相对于青川草原南齐等国，天河实在要弱小太多了。 那时候，他们是那般的感激天女殿下，同时也感激林四的不计前嫌，宽容大度。 但现在，当心宫的几名天境长老进入天河，将那个围攻月国的计划透露了一部分之后，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国与国之间的利益，林四所秉承的那一套所谓道义，所谓悲悯，放在江湖上或许还能用一用，但在这里，只是可笑的。 东南六国本就偏远，林四对军情的了解，还能依赖军中斥候。对于外界消息的了解，他只能依赖十方楼。 而这次，十方楼却根本没有为他传回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于是他眼中的一切，都还是平静的。他觉得，一切都还在自己掌控之中。 他根本不知道，十方楼四大天境此时已经全部进入了他的封地之内，并且在向着明城移动。 可以修炼的第一天印，吸引的可不止大陆上那些明面势力啊，或许也惟有剑宗之主那种人，才会对此视若无睹。 十方楼四大天境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很容易就做出了站到林四对面的决定。 相对于神炎碧澜以及天外天三派，十方楼的手段要直接得多，那就是直接制住唐小芷，逼迫林四就范。 说实话，他们这一手，或许要比那些势力在天极城讨论了许久的周密庞大计划有效无数倍。 因为他们对林四足够的了解，他们一出手，就是他的最大软肋。 …… 距离舟西城数万里之遥的千宋，此时正在举行着一场隆重无比的葬礼。 纪家老爷子，前任千宋丞相纪群在几天前去世了。 这位当过三十年千宋丞相的老人，早在当年草原人劫持人质那次病重之后，身子就彻底虚弱了下来。 在病床上拖了这几年之后，终于到了大限之期。 千宋国王，以及文臣武将全都出现在了这场葬礼之上，而除此之外，就连周边的南齐，月国，乾蓝等国都派了使臣前来吊念。 此时的千宋国王和青王以及其余几位大臣，正在和来自月国的使臣低声交谈着什么。 纪冰云则是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披麻戴孝跪在了灵柩的侧后方，她低垂着带着头，秀发上那朵洁白的花儿也仿佛因此而黯淡了许多。在这多达近千的人群之中，她这位纪群的孙女丝毫不起眼。 她憔悴的脸上有着一缕化不开的悲伤，对于纪群老爷子，她的感情是极深的。 然而自从那年去往学园之城后，她便极少再有机会和他说话，更是从此没有和他下过一次棋。 两年多前，月国遭逢南齐入侵时，她便被家人接回了千宋。 这两年间她一直呆在丞相府，哪都没有去。 她没有如同圣月老院长所期待的那般进入军营历练，也没有去无上云颠探望她的未婚夫谢少英。 她一直都只是静静的呆着，以至于人们总是会忘记她的存在。 除了一个人——千宋大王子白元浩。 这位大王子一直在镇守着和草原交界的边疆，因为当年阜伦坡一战，以及之后的乘胜追击，这几年草原国对千宋已经暂时无力组织起像样的攻势。 边疆一直很平静，而他们南面的盟友月国也越发强大，使得千宋这数年来根本就没有了战事。 每年回王都定川城时，这位大王子都会来纪府拜访。而每次，他都会点名要见一见纪冰云。 以至于纪冰云的父亲纪景甚至因此而担心，这位大王子是否对自己的大女儿有了别样心思？ 白元浩已经三十岁，他和纪冰云的年纪相差了九岁，但对他们的身份而言，这差距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纪冰云毕竟是谢少英的未婚妻啊…… 谢少英现在在无上云颠修炼，将来总还是会有回来的完婚的那天。 大王子的做法，未免有些不妥啊！ 不过，这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逾礼的事情。每次见面，除了正襟危坐的聊天之外，便只是下下战棋而已。 这让纪景一时间也没办法说什么。 灵柩被缓缓抬起，出殡的队伍显得漫长无比，整个定川城都挂起了缟素，长街上站满了静默的人群。 一直到傍晚时分，这场漫长的葬礼才结束。 而也就在众人回到纪府之后不久，白元浩果然又不出纪景所料的找上了纪冰云。 “冰云姑娘，还请节哀……” 纪冰云没有抬头，也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可以谈谈吗？”白元浩低声道。 “抱歉，殿下……”她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软糯却又带上了一丝嘶哑，或许是许多天都未曾开口的缘故。 白元浩轻叹了一口气，他看得出纪冰云此时的状态很差，她并没有从纪群病逝的伤痛之中恢复过来。 以至于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更何况，她或许早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吧？ 然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还是，不肯答应吗？”他涩声问道。 “冰云无意从军，殿下的看重，让我深感惭愧……”她轻声说完这句话后，便直接进入了后堂。 白元浩呆呆望着她那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再度叹了口气。 没错，他很看重纪冰云，或许他是这世上最看重她的人。不过和纪景所猜略有出入，白元浩看重的是她的指挥才能，而非什么男女****。 纪冰云在当年阜伦坡一战之前，曾看破了那隆添油战术的漏洞，随后在大破草原骑兵时，她帮着林四指挥了两千修士军。 这段经历，当时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但包括白景焕和林勇等人在内，每个人都很快忘却了她当时的惊艳。 因为那时候，林四似乎比她更惊艳。他和聂河斩杀了苏摩那隆，而之后的一战也是他提出的计划。 更何况，纪冰云是女儿身。 然而，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原本并没有见到那一幕的白元浩，反而注意到了这位丞相府的千金小姐。 有些事情做出来后，许多人只会觉得那是巧合，是幸运。惟有足够高明的人，才能看出真正厉害的地方。 白元浩是镇西军主帅，他很清楚纪冰云当时所做的两件事有多么难得。从那天开始，他就萌发了将纪冰云招入军中的念头。 只是，不久之后，纪冰云就去了月国。 她进了圣月指挥系，就连纪老爷子和纪景也只是觉得她去学园之城是为了陪伴谢少英而已，所谓的学业完全就是走走过场。 但白元浩知道，她进对了地方。尤其是当他得知纪冰云被圣月老院长亲自教导之后，更是确定了那个猜测。 和自己一样，圣月老院长也是识货的人，否则他不会破例收这么一位女弟子。 当林四和南齐军作战，并且名扬东南域时，白元浩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来到纪府了。 他见到了纪冰云，他和她下了三局战棋，他刻意和她谈起了草原国，和她谈起了林四的那一场场战争，故意引得她去分析那些战局。 三局战棋，他大败亏输。 讨论了一个时辰的月国战局，纪冰云随口说出了许多他之前未曾想过的地方。而事实上，纪冰云所知道的有关那些战争的细节，还是他当场告诉她的。 于是他终于确定，丞相府的这位千金小姐，对于千宋而言，是比她那位未婚夫重要无数倍的人。 她是一个被全大陆都忽视掉了的人，一旦她经过血与火的历练，彻底适应了战场之后，她能蜕变成什么样？ 他很清楚，相对于修行天才谢少英，至今依旧默默无闻的纪冰云，才是千宋真正的希望。这一点，只从月国得到林四之后的蜕变，就能看得出来。 那天他向她发出了邀请，希望她能进入自己的镇西军。他向她做出了承诺，军中不会有任何关于她女儿身却从军的流言蜚语，她能在那里尽展所长。 她会成为将来的镇西将军甚至是千宋大将军。如果，他白元浩将来继位为千宋国王的话。 但很遗憾，他这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邀请被当事人谢绝了。 她不愿意从军，她之所以看兵书，只是觉得能够帮助到某个人。之所以进圣月指挥系，只是当时林四等人的怂恿。之所以愿意接受圣月老院长的教导，只是觉得那里清静…… 她自始至终，根本没想过要顶盔掼甲手持利剑征战四方。因为就连她本人也觉得，女子从军很不合适。 她宁愿深锁闺中等那个人回来。 今天，已经是她第五次拒绝白元浩的邀请了。纵然早已料到结果，白元浩依旧难掩失望之色，他甚至生出了强行把她绑到军营的念头。 一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轻吁了一口气。随后，他向不远处的几名乾蓝使臣走了过去。 第945章 试探 无上云颠后殿一处僻静的院落之中，有一座远距离传送阵。 传送阵对于一些普通人而言，终其一生恐怕都无法乘坐一次，毕竟因为传送阵会消耗灵石内的灵力，导致每一次的传送都价格不菲。 尤其，是这种一次就能传送数万里的远距离传送阵。 不过，对于无上云颠这种门派来说，传送阵只是很普通的东西。光是这方圆数千里的山门之内，便有着五座传送阵存在。 此时，这传送阵旁围着二十余名年轻弟子，这些弟子的年岁从二十二三到三十余岁不等，有男有女。 他们的修为都在破境之上，算是无上云颠的精英一代，曾经都是无上云颠的亲传弟子，随后又自动成为了门内普通长老。 这些弟子的外围站着两名天境中期的内殿长老，其中一人，便是天境中期的宋恺。 弟子们互相攀谈，一时间倒是好不热闹。两位内殿长老则是一言不发矗立在原地，仿佛在等人。 直到一名身着白衣，面容英俊无比的背剑青年被接引长老引入后殿，众人的谈话才陡然一静。 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那名面如冠玉却又英气逼人的青年身上，他们的目光之中带着种种复杂意味。 这个青年，虽然他们平日里根本没有见过面，但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光因为他曾在圣山之战时露过脸，还因为他入门之后打破了许多前辈门人保留的最快突破记录。 十九岁的破境后期，这种修行天赋，超越了在场的所有弟子。他们之中许多人直到二十岁后，才初入破境。 只是，这名白衣青年似乎并不太受众人欢迎。 因为他的出现，场内竟是持续了一段看起来极其漫长的诡异寂静。 他的三哥和四哥，早已名震天下。而他们成名的台阶之下，便有许多无上云颠门人的尸骨。 他一直被无上云颠第二长老吕思亲自单独教导，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享有的‘待遇’。他们的师傅往往都只是天境初期而已，而且一位师傅通常会有数位乃至数十位修为不等的弟子。 他也是一个享有着‘特权’的人。 于是，此时众人的目光之中有怀疑，有不屑，有排斥，有敌意，甚至还有着一丝玩味。 这些目光，如一柄柄利剑，刺向了青年的身躯。只是，他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 他仿佛没有看到面前这些人一般，一步步径直走向了院落中央的传送阵。他的步伐平稳有力，每一步都是分毫不差的二尺九寸，他行走的线路就像是一条经过了丈量的直线。 他这种表现，让众人皱眉不已。 无论如何，他们之中每个人都比他入门早，他至少该喊几声‘师兄，师姐好’。 但是，就连两名天境长老他都仿佛没有看到一样，众人一时间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 只是很遗憾，两名天境长老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料的那般呵斥出声。 一名容貌秀美无比的粉衣少女忽然笑吟吟的迎了上来：“你就是谢少英吧？一直听说门内出了一位天赋绝伦的师弟，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我是夜梓，青柳长老门下弟子。” 白衣青年谢少英顿住了脚步，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在表示自己听到之后，他便再次迈步越过了夜梓，彻底进入了传送阵的范围之内。 这个表现，差点让附近的许多男弟子气炸了肺。如果不是有两位长老在侧，只怕现在已经会有人忍不住当场呵斥他。 夜梓修行天赋同样超过了许多同辈弟子，二十二岁的她，已经是破境中期。她姿容绝佳，更难得的是她待人一向友善亲切。 在无上云颠，她就像当初的太叔玉在碧澜战队之中一般，不知是多少同门师兄弟爱慕的对象。 这个谢少英，面对夜梓师妹的主动攀谈，竟然无动于衷，他算什么东西？ 一些弟子甚至已经幸灾乐祸起来，没错，他们知道许多谢少英所不知道的东西。 此行他们的任务，是去南齐王国境内，协助南齐官方击杀一伙实力强悍的盗匪。 这当然，只是明面上的任务。 事实上，这种任务，怎么可能劳烦得了无上云颠？ 光芒闪过，所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传送阵内。 下一刻，他们已经出现在了数万里之外的神炎帝国境内某座城池。 不久之后，他们又进入了天极城。随后，他们再次踏上了向着东南方向的传送阵。 仅仅一天之后，他们就来到了紫星王国的南部边境。再往前，就是东南六国之中的南齐了。 南齐境内并无传送阵，然而这里早已有了数位南齐官员在遥遥等候。 数辆没有一丝杂色的骏马牵引着华贵的马车，车内摆满了各色糕点瓜果，以及一些小玩物，只供这些人路途解乏之用。 在谢少英看来，这应该是帮助南齐解决盗匪之前的正常待遇吧？虽然他是千宋人，但既然已经加入了无上云颠，一些门派任务自然不能无视。 更何况，盗匪残害的往往都是无辜百姓，身为一名剑客，本就应该以除暴安良为己任啊！ 他登上了一辆马车之后，夜梓和宋恺很快也钻了进来，于是他再次被几名男弟子暗中咒骂了无数遍。 尽管是马车，但他们行走的却是南齐最宽广平整的官道。他并不知道，这条道路此时已经被南齐官方清场，任何商队都无法通行，只等他们以最快速度到达南齐国都。 骏马的速度是那般快，这马车显然是做了许多特殊设计，以至于连颠簸都很难感受到。 他坐在马车后方的一角默默打坐修炼，如同一尊岩石。他不会放过任何修炼的机会，他从来不知道偷懒为何物。 不过很快，他就不得不退出了修炼，因为对面那夜梓再次和他说话了。 “谢师弟，似乎很不喜欢说话啊。”她定定望着对面的谢少英，脸上浮现着的是善意的微笑。 “抱歉。”他睁开双眼轻声回应了一句，随后再度闭上了双眸，沉入了修炼之中。 只是，对面的夜梓，却仿佛根本看不出他现在没有说话的兴致。 “谢师弟何必要抱歉，师姐看到谢师弟现在的勤奋，方才明白，耀眼成就的背后，都有着旁人所看不到的汗水。师姐只感到佩服和汗颜……” 谢少英没有答话，倒是一旁的年迈的宋恺淡淡道：“修行之道，本就有张有弛，一味的修炼而不知休息下来细细体悟，只是蠢人所为罢了。” 谢少英终于停下了修炼，宋恺是天境中期高手，他在修行上的见解，谢少英不可能会当耳旁风。 他轻吁了一口气，随后将视线放倒了车窗之外的沿途风景之上。 这里距离他的故国已经不远了，距离他们当年到过的地方，也不远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的一些回忆强行甩了出去。那些回忆越美好，就显得越是虚伪…… 他们最后那番话，已经证明了一切！ “谢师弟想起了什么？”他对面不出意外的再次响起了夜梓那如清泉叮咚般悦耳的声音。 “没什么。”他回过头淡淡道。 “听说谢师弟出自千宋，对那里，应该很怀念吧？” “嗯。” “那里有谢师弟想念的人吗？” 谢少英默然，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丞相府那位千金小姐。 事实上，在学园之城的那一年，因为某些人的刻意撮合，他和她当时是经常会单独相处的。 他和她在一起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他在听，偶尔简短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过有时候，两人干脆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然而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之后，每周去圣月见她一次，渐渐已经成为了他当时的一种本能。他也习惯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按时就来圣云找他，有一次她有事未到，甚至让他胡思乱想了一整天。 后来他才知道，那次她之所以没能到来，完全是那两人故意使坏，故意试探他反应的。事后，他被那两人取笑了好几天…… 他再度皱了皱眉，为什么哪里都有那两个人的影子？ 他的表情，完全落在了对面夜梓的眼底，她一脸歉然道：“对不起，似乎勾起了你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没什么。” …… 当他们进入千宋境内时，凉月亲王已经带着几名随从来到了东北边境的靖城。 这里现在属于前线，南齐三十万大军尚未撤去，沿线数城也驻扎了许多严阵以待的东北军。 两军目前正在遥遥对峙，而身为东北军主帅的薛玄，现在就在靖城之中。 凉月亲王的到来，让他有些意外的同时，又觉得正常。 东北军足有四十万将士，其中高层将领有一半都是凉月亲王的人，这也是月山那些年刻意纵容的结果。 凉月亲王的两个儿子月琦和月鹏，现在就在东北军中效力。甚至主帅薛玄，其实也算是凉月亲王的人。 这支大军，其实有一大半都是归心于他的，他来前线关注战事，也算是理所应当。 当他和凉月亲王屏退左右，一同进入营帐之后，便很自然的问道：“不知王爷这次来此，有何训示？”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问你一句话。” “王爷请讲！” 凉月亲王根本没有经过任何试探，他直接说出了一句让他震惊不已的话。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反了月山父子！” 第946章 月山的破绽 “为什么？”薛玄沉声问道。 他终归是个经历了无数风浪的人，哪怕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无法让他失态。 “我想当月王，你会否像以前那般支持我？”凉月亲王死死注视着他的双眼。 是的，从前的薛玄，是支持他的。 当年月洛宁被林四劫持，凉月亲王那围杀和追杀行动，都是有他暗中配合的。那种事他都能做得出来，足以证明他的态度。 然而，那终归是曾经。现在，他已经不确定他的态度…… 薛玄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调劝道：“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机会了，王爷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现在月山和月连山父子二人，已经将这月国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这二人已经得到了朝中群臣，军中将士以及民间百姓的极力拥戴。 凉月亲王如果现在起事，只会遭到群起而攻之。甚至就连东北军，可能都会有一部分人会反他。 “如果，有那个机会呢？”凉月亲王幽幽道。 薛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机会？” 他终于无法保持平静了，从凉月亲王的口中，他听出了某些危险的苗头。 “我只问你肯不肯，我可以保证这次我们有九成以上的成功把握！” “月山和月连山，事后会如何？” “当然是死，他们若是活着，我就算登上那个位置，又哪能坐得稳？”凉月亲王眸中划过一道狠厉。 薛玄沉默了，他不断的大口呼吸着，仿佛溺水之人，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他没有说什么林四为月国立下汗马功劳，他受月国百姓爱戴，你怎能杀他。 “不能等几年么？现在动手，月国只会大乱。等几年，月国很可能已经一统东南域，到时候……” “箭已在弦上，时机稍纵即逝。” 薛玄不再犹豫，他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好，我答应你！但我要知道，你打算怎么杀死月山，又要用什么方法，杀死……月连山！” “此事我之后会细细和你商议，不要走漏了风声。” “我知道。”薛玄重重点头。 凉月亲王离开了营帐，随后带着几名随从向前走出了足足一里路。 “杀了他吧。”他的低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那几名随从之中的一人怪笑了起来：“哦？没听错的话，我记得刚刚那个人应该是答应了。” 如果有人注意到凉月亲王和这几名随从之间的细节，他就会发现，这几名随从根本就不像是他的属下。 只是，哪怕这几名随从全都脸生得很，却竟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因为，凉月亲王本来就喜欢招揽各式各样的奇人异士啊。他身边，本就经常会有类似的人出没不是吗？ “他前面明显很抗拒，而后面，又答应得太快了，应该是在故意套我的计划。”凉月亲王淡淡道。 “就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名随从全都露出了惊愕莫名的表情，就连他们也觉得因为这个理由就要杀掉一个跟随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得力帮手，实在有点无稽。 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次草率无比的试探。哪怕以他们的立场，也几乎忍不住想要脱口问道‘那他做出怎样的反应才能让你满意’？ “这个计划，容不得一丝纰漏。” 几人互望了一眼，当先那人嘿然一笑：“如你所愿，你果然，是个当国王的料啊。” 当几人的身影快速消失之后，凉月亲王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不忍。不过转瞬间，这一丝不忍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决然。 那几人，都是天境高手，自然不会失手。 但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东北军中，还有其他杂草需要清理。自己现在没有余裕去感叹，也没有资格心软。 这支大军，是自己将来最大的依仗，必须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 五天之后，凉月亲王悄悄出现在了弦城。 此行他一共只带了五百人，而且这五百人还是分散出发，分批进的城。 至今，他和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面。 换在往常，他这个外地亲王不经允许悄悄回到王都，那绝对会招来雷霆打击。以他那位王兄的心性，很可能会因此而直接处死他。 但现在，他却一点都不担心，哪怕这弦城内布着许多月山的耳目，他却知道自己这一批人并不会被发现。 这五百人之中，有十五名天境，两百余名破境。光是他们，就已经有了强闯宫门，直入月山寝宫的能力。 弦城确实被一座防御大阵笼罩着，然而这些高手都已经进了城，那防御大阵现在便只是形同虚设而已。 宫廷禁卫和暗卫确实很强，或许三五个天境，数十个破境根本无法闯过他们的防线，但他现在拥有的高手实在太多。 “说吧，你打算怎么做？直接闯宫门？如果那么做，声势会很大。我们无法保证月山会否提前逃走，也无法确定这王宫内会否有逃生的暗道。” 此时他和其中几名领头人出现在了城内一间不起眼的宅院之中，而说话的人，据说是来自星罗门的一名天境长老。 “不错，如果他暗中逃走，后果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一名来自琉璃宫的天境长老淡淡道。 凉月亲王曾经无数次梦到自己推翻月山，然后登上王位的情景。 其中，便有悄悄潜入弦城，利用麾下那些收罗的元境极境高手直接杀死月山的画面。 直接杀死一国之主，确实是最快也最直接的夺权方式。前提是要能办得到那种事，毕竟一国之主身边的防护绝对不会弱。 而之后，还要保证夺权后能得到臣民的支持，否则他的位置也坐不长。 但他从未想到这一刻会这般荒唐，事前根本没有什么周密的部署与谋划。一直到下一步就要行动了，才开始商量行动的细节。 没办法，他们这一行人的实力太强了，强到可以省去许多步骤。而且，他们很赶时间…… “诸位稍安勿躁。”凉月亲王笑着摆了摆手：“本王早已有了计划，我们不需要经过宫廷禁卫。” 他这番话，倒是引得众多高手好奇了起来。 “说来听听。” “诸位担心的，无非是打斗一起，禁卫和暗卫就会快速发动，而月山也很可能利用某些手段逃走。” “不错，那些暗卫和禁卫虽然实力不值一提，但数量太多，会拖住我们一段时间。”一名心宫长老不置可否的开口道。 “如果，我能将诸位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月山面前呢？”凉月亲王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众人目光骤然一亮，星罗门那名长老沉声道：“只要你能送两个人到月山身前十丈范围内，我们便有十成把握杀死他。” 十丈，十成，这两个数字，让凉月亲王觉得自己距离成功是那般接近。 “月山身边虽然防护极强，但他有一个天大的破绽，一直未曾被人注意到。而这个破绽，本王已经暗中观察了数年。” “什么破绽？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白云道的一名长老不耐烦道。 换作自己真正的属下这样对自己说话，凉月亲王一定会勃然大怒，但换作面前这些人，他自然不会，也不敢。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月山身边的女人，是他最大的破绽。” “月山……的女人？”众人听到的这句话之后，表情全都变得古怪起来。 月山被连琴所伤，变得不能人道的消息，在民间倒也算是个不为人知的隐秘，但在场这些人，却还是知道的。 “你那位王兄，还有女人？”无上云颠的一名长老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嘿嘿，韦兄，这些世俗君王，可不是你我所能理解的。他们所做的事情，往往荒唐得让我等无法想象。也许，他的王兄有其他玩法呢？”琉璃宫的那名长老嘿嘿怪笑起来。 一时间，室内几名年迈的男长老齐齐露出了你我皆懂的眼神。 “行了，你继续吧！”心宫那名女长老冷冷道。 “诸位前辈应该都知道，我那王兄不能人道。因此，他的后宫之中，妃嫔数量极少，这二十余年来，也没有经过任何补充。然而，却也还是有着三人，她们分别是冯王后、沈贵妃、焦贵妃。” “这三人怎么了？” “这三人，在王宫之中已经呆了二十年。她们都是月山被连琴所伤之后，才被召入宫的。从进宫那天起，她们就没有尝到过那种滋味。而我那位王兄，也并没有如同诸位前辈刚刚所说的那般，玩什么新花样。他是个勤勉的君王，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这一点我也不得不佩服……” “行了，我们来这里，不是听你描叙你的王兄有多么优秀。你把他说得再好，也掩盖不了你要杀他的事实。如果你打算收手，就趁早说。”无上云颠那名长老嘲弄道。 凉月亲王丝毫不以为忤，而是继续道：“一个女人被深锁宫中二十余年，终日里面对的都只是那一成不变的景致，几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太监。身边没有真正的男人，甚至连真正的感情都没有，因为月山一年和他们见面说话的次数还不超过三次。 诸位前辈，应该能想象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吧？而另外，他们的父母亲族，也没有因为她们进宫而得到什么像样的优待。毕竟以我那位王兄的脾性，是不会给外戚一丁点崛起的机会的…… 而在十年前，其实那后宫之中还有一位邓妃，只是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被我那王兄杖毙了。” 第947章 简单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她们恨月山？也希望月山死？”星罗门那名长老若有所思道。 他们无法体会那种感受，他们这些高手，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自己代入一个后宫妃子的立场去考虑事情。 他们更无法明白枯守宫中二十余年，明明嫁了个男人，却没有得到任何正常女人都能得到的东西，反而需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是什么样的体验。 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那三个女人，应该算是被月山骗了。 他明明不能人道，却还是将他们娶进了宫中。而之后，也根本就算是不闻不问，当她们完全不存在。 同时，他还需要她们安安分分，二十多年都不能出现丝毫纰漏，否则她们的下场可能会更悲惨。 不过，他们现在没有闲心去同情那三个女人，他们关心的只是那个计划。 “我不太确定。”凉月亲王摇了摇头。 “既然不确定，那你说什么？”无上云颠那名长老冷冷道。 凉月亲王笑了笑：“冯王后和沈贵妃，我并没有接触过。但那位焦贵妃，我是认识的。” “哦？” “焦贵妃是先王朝中大学士焦满的孙女，月山登基之前，她就住在这弦城之中。而我，当时还是这里的五王子，我其实，是见过她的。” “难道你和她曾经有染？月山会娶这样一个女人？” 凉月亲王摇了摇头，他的目中透出了一缕缅怀之色：“没有，我和她，当年也只能算是说过几次话而已。当时我们一辈的人有不少，我的四哥月海，丞相扬劼之子扬昱等人都在其中，一起出去饮酒踏青打猎倒是有过许多次，直到先王驾崩……” 星罗门那名长老皱眉道：“你之后二十多年，没有和她再次接触过？” “没有，月山不可能会给她那种机会。何况即便有机会，那时候我也不敢。” “就凭这点关系？你就指望她帮你杀月山？”无极殿的一名长老不可思议道。 “是的，就凭这点关系。”凉月亲王肃然道。 “你怎么保证她一定会帮你？” “我无法保证，只能一试。诸位前辈全都精明过人，到时候应该能看得出她是否愿意。失败了，我们也还有强闯禁宫那条路，我们能承受得起失败的后果。” “如果她不愿意呢？”心宫的那名长老继续问道。 凉月亲王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杀了她吧，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外泄。” 众人一时无言，刚刚凉月亲王眼中那缅怀之色，他们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 他们觉得即便凉月和那焦贵妃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男女之情，至少也应该是对她存着一段深刻友情的。 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无比。 不过，或许这种人真的能成事吧？ “说吧，具体怎么做？”星罗门那名长老淡淡道。 “月山周围的守卫很森严，但焦贵妃身边的守卫却没有那般强大。至少，防不住天境高手。凭各位前辈的实力，应该可以轻松进入她的寝宫。我会书信一封，她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她能帮到我们什么，你刚刚也说了，她和月山见面机会极少。” “月山周边数百丈范围内的守卫力量最为严密，想要见到月山，从她的寝宫出发，沿途恐怕至少要通过不下十道关卡和暗哨。 不过她毕竟是后妃，她是有资格带着贴身宫女与太监，正常通过宫中至少五道关卡的。她至少，能将诸位前辈带到距离月山不足百丈的地点，同时为各位前辈指明月山所在的位置。”凉月亲王看起来是早已有了谋划。 刺杀月山，确实并不容易。 倒不是月山和他身边的人有多厉害，而是他会逃走。一旦月山活了下来，那他们的计划只会是个笑话。 那个时候，弦城出事的消息会迅速传遍整个月国，林四会马上警觉起来。 否则，在座这些人，完全可以直接强行杀进宫去的。 他们要的，是既要杀死月山，最好还不闹出太大动静，以免事后群臣和禁军闹出巨大风波。 在凉月上台之前，他们也无法封锁弦城的消息。而若是他登位的过程太过声势浩大，只怕林四还是会很快得到消息。 暗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月山，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才能让凉月亲王能够暗中在这宫中发出命令，将林四的大军解除掉。 至于林四死了之后，凉月亲王怎样正式走到台前掌控朝政，那就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他们需要的只是凉月亲王能帮他们解决林四的大军，如同凉月亲王只是需要那焦贵妃帮他们平稳通过几个关卡一样。 他们的作用，也就是那么简单而已。 “你要我们假扮成阉人和宫女？”白云道那名天境长老恼怒道。 凉月的计划，还是可行的。 一旦真的被带到距离月山不足百丈的地点，并且明确了月山的位置，他们这些高手已经可以直接想办法暗中拔除沿途的探哨了。 他们有把握在杀死月山之后的短时间内，还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动静。 只是，宫女倒不算太难解决，毕竟这里就有两名心宫女长老。但太监，无论在哪都是受人鄙夷唾弃的行当。 堂堂天境高手在哪不是受尽尊崇？要他们扮成那种人，他们从内心就极度的抵触。没有当场掀桌子，已经算是很有风度了。 “诸位，为了第一天印，忍一时之辱又算得什么？”心宫的一名长老边笑边劝道。 “哼，你当然不在乎。”无上云颠的一名长老冷哼道。 众人好一阵争执，才最终接受了凉月的计划，同时也决定了具体几个入宫的人选。 之后，对于如何通过那近百丈距离，杀死月山之后又如何暗中下令解除暗卫的防卫，如何将凉月接入宫，众人又全都进行了一番谋划。 而万一计划失败，潜伏在焦贵妃宫中的其余高手如何配合，城内的其余数百人如何行动，自然也都是有着一番细致的安排。 这之中，自然少不了周子川和仲勒山的建议。此时正是他们发挥才能的关键时候，一旦凉月亲王事成，之后他们的荣华富贵是指日可待的。 凉月那两个儿子月琦月鹏，这次并没有到来，而是留在了已经被清扫了一遍的东北军中掌控局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月山还在，如果凉月带着四十万大军赶来弦城，那恐怕根本都走不出几千里。 当时间来到傍晚时分，所有人全部准备妥当。而这个在极短时间内制定出来的，显得有些粗陋的‘重大’行动，就这么开始了。 …… 平心而论，凉月亲王这次的计划很儿戏，但他的时机却选得很恰当。因为月山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一直和他形影不离的应飞，此时竟然不在他身边。 他被月山派到外面执行那个‘简单’的散播消息任务，至今还没有回来。 虽然应飞可能只能拖住一名天境初期，但有他在，或许已经能够生出些许变数了。他毕竟，是月国王宫之内个人实力最强的人物。 这场行动，顺利得令人发指。 焦贵妃在看到那封书信之后，只是思考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就答应了下来。她完全都没想过，如果这个计划失败，她和她弦城的父兄亲族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至于和月山的感情，那种东西存在过吗？ 一切都和凉月亲王所预料的一样，或许月山根本就没想到这位五弟现在还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更想不到他竟然能请动这些天境高手。 当两名心宫长老和两名来自琉璃宫与乾雷府的长老出现在他书房内时，他竟然一无所觉，这位月王当时正在伏案批阅着奏章与卷宗。 随后他和他身边侍立的那名太监全都动弹不了了。 天境高手的结界，彻底笼罩住了方圆十丈的范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连站起身来，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蓬！他身下的座椅变成了碎粉，他跌坐到了地上，然而诡异的是他面前桌案上的纸笔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他身边那名太监面无人色的瘫倒在地，他张了张嘴，大叫了起来。 “来人，救驾！” “有刺客！” 凄厉的呼喊回荡在他和月山的耳畔，但对面那四人却根本没有阻止他的呼救。因为那声音根本就出不了结界，这十丈方圆的范围内，他们能够掌控一切。 这名太监，他们暂时还要留着。在他们的计划中，事后还需要他配合着解除宫内的暗卫，同时要他配合着发出某些命令。 至于他答不答应，那就是后话了。 他们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月山身边，俯视着这位月王。 这位月王自身的实力并不强，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现在都能轻易杀死他。月国现在也还算不上什么大国，几年前他们根本就没在意过他的存在。 但此时，在即将动手之前，他们竟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与不安。哪怕他们是修炼了多年的天境高手，哪怕他们比月山的年岁还长。 他毕竟是那个人的父亲，那个人足以让他们每个人在出手前都要费尽一番思量。 如果不是这么多势力联手在了一起，或许他们根本不敢对月山出手。 据说他的父亲对他极好，杀了他的父亲，会让他疯狂吧？会让他失去理智不死不休吧？任何一个单独的势力，哪怕天外天三派，也不愿意面临那种后果。 不过好在，那个人也活不过几天了。 “谁让你们来的。”坐在地上的月山努力抬起了头，他的语气竟然显得出奇的平静。 “凉月亲王。”琉璃宫的那名长老本能的答道。 “你们还要杀我那孩儿？”月山仿佛明白了什么，尽管他同样不知第一天印之事。 他甚至都懒得去咒骂凉月亲王，更没有求饶。 “不错。”心宫的一名长老点了点头。 “成功了没有？” “暂时没有。” “呵，那你们也活不了多久了。”他眼内浮起了一抹讥诮与快意。 几名长老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之色。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还用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他以为他是谁？ “你看不到那天了。”乾雷府那名长老一脸怒意的扬起了手中的剑。 剑光闪过，这位月王就此殒命。 第948章 疯狂的白元浩 就在这天夜间，两骑快马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原本已经关闭的宫门，随后又冲出了弦城北门。 守城的军士，在看到那属于月王陛下的专属印鉴后，几乎全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放行。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两名骑士带出去的命令，是凉月亲王发布的。 此时的弦城，无论那些城卫军还是刚刚被撤掉的暗卫，都不知道弦城已经变天了。 而凉月亲王发出的第二个命令，就是以月山的旨意，召凉月亲王自己回王都…… 也就是在这同一天，千宋王国定川城的王宫之内，同样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是在纪老爷子的葬礼之后的几天，千宋君臣在王宫，为前来吊唁的月国南齐乾蓝使臣送行。 千宋终归是小国，乾蓝他们当然不会怠慢。月国和千宋向来是盟友，两国关系一直不错。 而南齐和千宋渊源很深，哪怕月国和南齐打了仗，千宋也不会因此而和他们决裂。 千宋这几年并无战事，这场践行宴，千宋国王，大王子白元浩，丞相纪景，镇国大将军谢池，青王等够分量的人物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而事件，最终就出在了白元浩身上。 当众人酒过三巡，气氛一片融洽时，这位常年镇守边关的大王子忽然越众而出，站在了大殿正中。 “父王，儿臣有几句话，一直不吐不快。”他的出现，让众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杯盘，将目光投了过去。 千宋国王深深看了他一眼：“讲！” “月国自从得到月连山王子之后，短短几年，崛起之势便已经无法阻挡，大有一统东南六国之势。沧城一役，大破紫星南齐七十万大军之后，周边各国无不心惊胆战，担忧灭国之祸的来临。我千宋与月国毗邻而居……” 他的话，让殿内群臣纷纷色变，就连谢池与青王，也是一脸的错愕。 “住口！”千宋国王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很清楚，这番话有多么犯忌。且不说这殿内还坐着三名月国使臣，即便没有他们，这种话也不该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讲出来。 两百年来，千宋一直就是月国的盟国。 无论谁当国王，这两国之间，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快。月国一直援助着千宋，不光是军事上，同时也包括了商业、民生、学院、修行等各个方面。 虽然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是因为月国需要千宋帮他们抵挡草原人，但这个情，他们终归还是要承的。 而现在，白元浩这番话，用意指向了何处，谁能听不出来？ 这分明就是提醒千宋君臣，月国很可能会连千宋一起灭掉。这种话，一旦传入月王耳中，会让他怎么想？ 这两国，很可能会因此而产生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痕。 是的，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许千宋君臣，暗地里也担心过这件事。 毕竟一旦草原被灭掉之后，月国似乎也用不着千宋了。到时候月国会怎么做，他们可能也不确定。 然而还是那句话，这种话，心内想想就可以。说出来，就真的很不合适了。至少从本心来说，千宋君臣应该是不愿意和现在强大的月国决裂的。 那等于是主动挑起月国的敌意，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徐大人，这孽障酒后疯言乱语，还望尔等不要见怪！月国是我千宋最好的朋友，永不会背弃！” 千宋国王这句话，是对殿内的月国大使官说的。 而那徐使官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原本难看的面色稍稍缓和了许多，他也连忙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陛下所言极是，我月国从未对贵国有过任何野心。千宋永远是我月国的朋友，这也是我主陛下一直坚守的誓约。大王子酒后失言，我等可以理解……” “哈哈哈哈！”矗立于殿中的白元浩仰面长笑：“区区几句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为了你月国，我千宋两百年来，死了多少将士？你月国强大之后，可曾对我千宋做过任何承诺？我听闻，月连山曾对天河许下过永不用兵的誓言，为何对自己的盟友，反而没有任何表示？” 他此言一出，殿内已然是一片大哗。 林四对尹漓做的那个约定，应该只限于天河几位君臣得知。本不至于传入白元浩耳中，甚至连月山恐怕都不太清楚。 但现在白元浩言之凿凿的说出来，却又让人不由得本能地选择了相信。 毕竟，林四大破于远的紫星大军之后，青川草原南齐都派了使臣去求和，反而曾经围杀过月洛宁月连山这姐弟俩的天河国，一直未曾有过任何举动。 他们仿佛，根本就丝毫不担心月国会攻击他们。 那徐使官脸上闪过了一抹怒意，他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辩解道：“连山殿下的誓言，我等从未听说。即便有，也是他私自做出的，现在的连山殿下并非月国国主，他并没有权力做出这样的约定。我想，他可能也是念及于此，才会未曾对贵国有过任何表示。” 千宋丞相纪景越众而出，朗声道：“不错，连山殿下当年曾对我千宋有过大恩。千宋举国上下，无不感激于他，我等相信他对千宋是抱有善意的！” 他这一出面，顿时便有许多臣子出言附和。 他们何尝不明白，无论陛下怎么想，至少现在不能和月国决裂。因为根本没有必要，那是在破坏千宋和月国原本良好的关系。 现在月国越来越强，他们本该更加交好才是。 虽然月王没有对千宋做过什么承诺，但两国本就有永世修好的盟约，而这些年来，月国对千宋的国策也始终没有变过。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押下去！”千宋国王指着殿中的白元浩怒喝道。 立时，便有两名身着铠甲的武士从殿外闯了进来，当看到这两人的时候，千宋国王面色骤然一变。 正常情况下，他这一声令下，应该是驻扎在殿内的禁卫出来四人，而不是从殿外进入两人。更何况这两人的衣甲，根本就不是普通禁卫那个等阶的。 这两人，一个是御林军统领黎桦，一个是宫廷禁卫统领孟爽。 他们，本该是负责这王宫安全的，现在他们走入殿中之后，竟然就那么站在了白元浩的身边。 “你们，要做什么？”千宋国王缓缓站起身来，逼视着面前的三人。 而殿内群臣，似乎已经明白，这殿内很可能会出现一场千宋立国以来就从未发生过的‘宫廷政变’。 只是，为什么？ 白元浩是千宋大王子，现在的千宋二王子才十岁，对他根本还构不成任何威胁。这位大王子无论在朝中还是民间，威望都颇高，千宋国王以及群臣，也从未有过废长立幼之心。 等到千宋国王去世，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接过千宋王位。 他至于这么急吗？任何政变，都不可能会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他以这样的方式上位，只会迎来激烈的抵抗。 这么做，对他自己，以及千宋而言，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铿！白元浩从黎桦的剑鞘之中抽出了一柄长剑。这仿佛，就是他的回答！ “白元浩，你疯了吗？”青王怒喝道。 纪景手指哆嗦着指着他：“白元浩，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后果！” 谢池一脸肃然的抽出腰畔的长剑：“还请殿下三思后行，此举会让千宋动荡。” 一时间，群臣差点疯了一般。 这几乎，就是当初月国寒月亲王叛乱一幕的重演。 唯一的不同，就是白元浩在千宋的地位，要比寒月在月国高太多了。 而他的形势，也比寒月好了太多。 至少，他得到了禁军统领以及御林军统领的支持。而同时，他本人还是千宋军中巨擘，手掌二十万镇西军。 “你要造反？你竟然这么急切？”千宋国王的眼中并无惧色，有的只是失望和悲哀：“为了王位，你要杀我，和你的弟弟？” 白元浩坚毅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楚，不过旋即便被决然所代替。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杀您，也不会杀自己的王弟。我要杀的，是他们……”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殿内就亮起了剧亮的金色剑光，这位谢少英曾经的剑术师傅消失在了原地。 “住手！”谢池与青王同时惊呼。 而殿内的三名千宋破境高手也同时飞身而起。 然而已经晚了，当群臣再次看清眼前景象时，差点失声栽倒在地。 刚刚那名来自月国的徐使官，以及他身后的两名月国官员，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没了声息。 千宋国王眼前一黑，差点没能站稳。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现在白元浩杀死了月国的使臣，会让原本关系融洽的千宋月国，变成什么样？ 即便原本月国对千宋没有敌意，恐怕也不能不做点什么了。 白元浩，已经把千宋的后路给绝了。 他出手之前没有任何征兆，谁能想到他竟会如此疯狂？而他出手之时，便已经是势在必得的雷霆之击！ 三名千宋破境的面前，站着三个人，那是乾蓝使团的人。 这三人刚刚只是各自用了一招，就分别将对面的千宋破境高手击飞出了五丈之远，而他们自己却纹丝未动。 其中的差距，显而易见。其中的意味，似乎也不言自明。 这支乾蓝使团之中，竟然有三名天境高手暗中跟随，而乾蓝使团，似乎是和白元浩提前约定了什么。 “你究竟……要做什么？”千宋国王跌坐回了王位上，这一刻，他体内的力气仿佛全都流失得一干二净。 第949章 摆脱宿命 这场政变，来得很突然，却也结束得很快。 白元浩完全掌控了殿内的局面，手握御林军与禁卫军的他，同时还有三位天境的协助，此时殿内的千宋君臣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白元浩并没有杀死其中任何一人，哪怕有的大臣愤怒的向他掷出了碗盏，他也只是无动于衷。 他就像一个冷静的疯子，将三百余名千宋大臣连同千宋国王，全都‘关押’在了这大殿之内。 三名天境封住了殿内所有人的气海，而在殿外，白元浩安排了两万禁军，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一直到乾蓝和南齐使臣暂时离去，他才再次孤身一人回到了这大殿之内。 “还请父王和各位……叔伯见谅。我此举，是为了千宋的将来。一旦那件事成，我自会放父王以及诸位叔伯出去，到时候是杀是剐，是打是骂，悉随尊便……” 尽管白元浩对这些大臣的称呼显得很是亲近，这番话也显得诚意十足，但却并没有人领情。 他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迎来了一大片疯狂的骂声。 政变，杀死月国使臣，极大的刺激了殿内的群臣，此时几乎没有几个人还能留有理智。 在他们眼中，白元浩已经是千宋立国以来最大的罪人。 迎着那些骂声，白元浩闭上了嘴。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发作，也没有斩杀几个官员以杀鸡儆猴。 “为了千宋的将来？你已经快要毁掉这个国家了。”千宋国王惨然一笑。 白元浩的视线缓缓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他的目光之中，虽有些许愧意，却无丝毫悔意。 “我只想请问父王和各位叔伯一句，我千宋立国两百年来，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又都做过什么？”他雄浑的声音，穿透了殿内的每个角落。 一个国家存在的意义？这种问题，谁能答得上来？ 真要说起来，无外乎让黎民百姓丰衣足食，让他们不受外敌欺侮。而从这一点看，千宋其实做得还不错。 他们并没有被草原国攻占过，更没有出现过什么饿殍满地，百姓缺衣少食流离失所的惨象。 不过，白元浩显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什么答案，还不等众人开口，他便自顾自继续道：“一代代千宋男子，从少年入伍，镇守边疆几年后乃至几十年后回乡，每个千宋男子，都会经历这一过程！ 他们大多死在和草原人的战斗中，因为我们比草原弱，不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无法阻挡他们。甚至两百年来，我千宋男子的数量一直就比女子少两倍不止……” 他说的这些，确实是千宋的实情。千宋的男人，哪怕是达官贵族子弟，也逃不过进入军营的这一步。 分别只是在那里呆的时间长短不同，以及那几年是否有战事，是否真的会上前线而已。 这大殿之中，别说那些武将，就连丞相纪景，以及御史大夫，大学士，尚书令这些文臣，当年也都当过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千宋本就是小国，想要挡住强大的草原国，只能付出一些别人无法想象的代价。 “这就是我们千宋存在的意义吗？生来就是为了战争？大陆可还有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像我千宋这般？月国人可以选择不当兵，青川人也可以，唯独我千宋人不行！ 我千宋的赋税收入，每年至少有七成都用在了军费开销上！这在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看来，都是极度不可思议的吧？ 可是没办法，我们不得不那么做。我们外面，永远都有威胁，除非我们想要亡国，否则我们便只能承受这种命运！这仿佛，已经成了每个千宋人的宿命！ 为什么我们要承受这一切？这样畸形扭曲的宿命，我们要承受到哪一年？等到某一天，我们终于挡不住草原人那天，才能得到解脱吗？” 白元浩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语气，也越来越激动。 殿内群臣已经彻底寂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他挥舞着手臂咆哮的身影。 “这就是你勾结乾蓝人的理由？你认为这样，能改变你所认为的宿命？”千宋国王低沉道。 “不是勾结，是合作！我曾想过，要将草原人彻底灭掉。然而……”他深深望了千宋国王一眼，这句话，或许惟有他们父子才明白。 当年长桦山谢少英和白景焕那场比试，因为提前走漏了风声，草原人掳走了一百五十余名千宋达官贵族家的公子哥。 随后林慕聂三人汇合谢白二人以及两千修士军，将那批人质全部解救了回来，同时还重创了草原人。 事后，白元浩率领大军扫荡了那隆和苏摩的草场，再度斩杀草原人不下十万，创下了辉煌的胜利。 这件事，在千宋历史上，算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阜伦坡大捷，至今依旧会被一些千宋人骄傲的提起。 然而绝对不会有人知道，当时得胜归来的大王子白元浩，在单独面见他的父王时，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那道巴掌印，足足过了三天才消去。 草原人为什么会那么快得到比试的风声，为什么白元浩在人质被劫持之时，显得那般后知后觉。 千宋和草原，在近几十年来，已经很少会有倾举国之力的大规模战事。千宋要防御的，不光是西面的草原，其实还有北面的乾蓝和东面的南齐。 而白元浩，曾经是想要彻底剿灭草原人的。 借着一百五十名人质被杀，激起千宋举国之恨。再用千宋举国之兵和草原决一生死，杀入草原金帐，彻底覆灭这个威胁。 如此，千宋就得到了解脱。 然而，这一战，千宋怎么可能会有把握？在千宋国王看来，面对强大的草原国，千宋的胜算极其微小。 但在白元浩眼中，这只是解脱。哪怕败了，千宋亡了，也还是一种解脱…… 他轻笑了一声：“既然办不到，那便只能选择另一条路了。让千宋强大起来，像月国南齐和草原那样强。如此，我们依旧可以抛弃掉那个宿命。让千宋人头顶堆积了两百年的战争阴云彻底散去，让他们也可以和其他国家的那些人一样……悠闲快活。” “强大？”千宋国王微微讽道。 “是的，强大。我们周边全是比我们更强的国度，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强大起来的机会。所以，我们只能自己创造机会……” “你所谓的创造机会，就是联合乾蓝人，攻打月国，占据月国的疆土？”千宋国王并不蠢，寥寥几句话，他已经猜出了许多事情。 白元浩点了点头：“父王英明……” 坐在地上的青王爷愤怒咆哮道：“你这蠢货，你疯了吗？你这是把千宋往死路上赶啊！乾蓝自己将来都很可能会迎来月国的攻打，你竟然敢招惹月国！你忘了紫星大军是怎么覆灭的了吗？” 不光是他，这里每个人都觉得白元浩疯了，要不就是蠢得无可救药。 他就算想要趁势进兵，也不应该将目标定在月国身上。他可以选择草原，可以选择南齐，毕竟这些国家现在都被月国逼得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应该联合月国，进兵其他国家才对，毕竟月国是他们的盟国不是吗？ 白元浩一脸平静的摇了摇头：“我没有疯，我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月国马上就要亡了。” “你说什么？”千宋国王仿佛怀疑自己没有听清。 “月国就要亡国了，月山可能已经死了，月连山将会被大陆所有势力围剿，不可能还有活路。而青川草原南齐天河现在都已经得到了外来高手的扶持，他们会同时对月国进兵。这种情况下，我们如果还站在月国那边，只会自取灭亡……” “月山死了？月连山没有活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千宋国王仿佛听到了世上最不好笑的笑话。 不光是他，殿内群臣也没有一个相信这番话的。在每个人看来，现在的月山父子都是如日中天，完全无法阻挡。 确实他们已经引起了许多人的忌惮，让许多人欲除之而后快，但那些人不可能联得起手来。 “月连山的第一天印可以修炼，这是他拥有今日之实力的原因。这个秘密，是凉月亲王泄露出去的，他因此得到了某些人的支持，杀死月山并不算什么难事。 至于月连山，除非他主动交出第一天印，同时交出修炼之法，否则那些人不会放弃。而一旦交出，他只会变成一个废人。” 这大殿内，许多人都是修行者。白元浩这番话中所说的‘第一天印可以修炼’，他们当然明白意味着什么。 殿内一时间响起了一阵吸气声，每个人都在努力消化着这个震撼无比的消息。 “你怎么确定这个消息的真伪？”纪景沉声道。 白元浩摇了摇头：“我无法确定，但已经不需要确定了。围杀月山父子之势已成，即便那个消息是假的，也已经无法挽回什么。那些人不杀死他确定一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很多人根本不想看到月国崛起。” “月王和林四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一直没有出声的谢池忽然问道。 白元浩摇了摇头：“他们并不知道，月山之前在忙着破坏那个合约。林四，则一直在等着那合约的结果，根本没有丝毫防备之心……” “你既然得到了这个消息，为何不传给他们？”谢池继续问道。 月国现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即便月山死了，月国大军也还在。上陵三鬼，北谷一族并没有消失。 只要林四提前得到消息，他应该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白元浩轻叹了一声：“他们这次的敌人太强大，我不认为他们能破局。更何况，这也是我千宋的机会……” “平城的叶谦叶城，是你这次的目标？”谢池再度发问。 白元浩蠕动嘴唇，低声答道：“这次的计划如果成功，月国西北军……会全军覆没。” 千宋国王已经没有了怒火，并非他赞同白元浩的做法。而是他明白，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和逆转了。 白元浩已经擅自将千宋绑在了那艘大船上，他们现在哪里还有机会下来？ 当白元浩离去的那一刻，他才幽幽出声道：“这机会，根本不是千宋有能力吃下去的，总有一天，你会毁掉千宋。” 这句话，让白元浩的脚步停顿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 第950章 结束任务 白元浩所料的并不错，林四确实在等消息。 这段时间，他也听到了他父王散布在这三国之间的一些消息。诸如一旦三国交出大军，月国绝对会反悔之类的。 对此，他无力阻止。 流言这种东西，本就很难扭转。他知道这是他父王做的，也知道青川草原这两国，恐怕是不可能会接受那个合约了。 至于南齐，他们本就别无选择。不答应的话，用不了几天就会亡国。 在他想来，南齐应该会同意吧？毕竟自己的封地就和南齐大范围接壤，即便他们不信父王，也该知道这里自己还是能做主的。 下一步，自己恐怕就要挥师向东西两面进军了。一路向西征伐草原，一路向东征伐青川。 并非他多么好战，而是这两战到时候根本在所难免。即便他不打，对方也不会安心，他们依旧会蠢蠢欲动。 更何况，他的敌人是神炎帝国。在面对这个强大敌人之前，他不可能会让自己身边还潜藏着两个天大隐患。 也不是他多么自大，竟然同时对两国开战。而是一旦攻打这两国之中的任何一个，另一个恐怕都会立即从另一面进兵。 对于这即将同时进行的两战，他还是有信心的。 自己和叶弘向西，汇合西北军攻打草原国。老慕和薛尘向东，汇合东北军攻打青川国。 他已经对这两战提前做出了许多规划，这段时间他和慕哲平在军营中，每天研究的都是青川和草原这两国的资料。 不过，就在这一天，他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青川草原以及南齐三国，竟然同时向舟西城派出了使臣。这三国，似乎是都打算接受那个合约了。 这让他在欣喜的同时，又极其的疑惑。 就算没有父王散出去的那些消息，青川草原这两国，恐怕也不会答应得那么快吧？ 这未免也太过反常了点啊！ 不过，合约是他提出来的，对于三国使臣的到来，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但在三国使臣到来之前，他再次接到了一个更加意外的消息。 他的姐姐月洛宁以及华素素，被他父王月山做主嫁给碧澜那个小皇帝了…… 两女所在的送亲车驾已经进入了他的领地，此时可能都到达甘城乃至广城了。 这个消息，让林四皱眉不已。 他很快猜出了原因，应该是前段时间，天印暴露，使得父王不得不向碧澜帝国求助，而求助的手段就是联姻了。 虽然后来危机被自己解除了，但父王却并没有打消将姐姐嫁出去的念头。 对于这场联姻，林四自然是本能的想要阻止。 他曾经对月洛宁做过承诺，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不会让她被迫嫁给别人。 这送亲的车马会自南向北穿过他的领地，他到时候有足够的机会去拦住她们，好好问一问她们的意见。 反正违逆月山的意思，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而擅自取消联姻，也很可能会得罪碧澜帝国。不过，这种事也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得罪了，就得罪了吧！月国和碧澜相隔那么远，理会他们那么多做什么？ 自己之前的仗，都是自己打的，并没有依赖别国。当年月国被入侵时，后来天印暴露时，也未见他们做过什么。 此时的他，完全就没有意识到一场天大的危机即将降临。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王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唐小芷同样危在旦夕…… 如果他知道，那他现在一定不会坐得那么稳。他终归不是神，他无法料事如神。甚至，他已经犯了一个最大的错——太依赖和信任十方楼的情报了。 …… 十方楼四大天境已经全部出现在了明城，这城内唯一的天境高手容雨，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保护着他义弟方羽的女儿。 四大天境知道对他下手并不容易，很容易打草惊蛇，于是林四的女人唐小芷自然是首选目标。 唐小芷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而她身边的形影不离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他们十方楼的自己人。 对于四大天境而言，这实在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任务。 他们很快通过某些特殊手法将若若召了出来，在城内的一间普通民宅，他们顺利见面了。 如果他们现在想要劫持唐小芷，已然可以轻易办到，因为她的‘保护者’已经暂时离开了她。 “几年不见，若若侄女真是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真是我见犹怜啊！哈哈哈……” 一进门，‘胖总管’便第一个迎了上来。 当看到四大天境齐聚明城时，若若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一边跨过门槛，一边甜甜笑道：“胖叔叔说笑了，不知这次来此，有什么是要侄女效劳的？” “在要你效劳之前，我们要选确认一件事。”邪骨冰寒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什么事呢？” “确认你是不是已经变心，倒向林四那边了。”残涅一脸漠然道。 此时四大天境已经不动声色封堵住了她前进与后退的每一条路，而残涅这句话，虽然没头没尾的，却已经让若若读出了许多东西。 四大天境，和林四决裂了。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情报，也同样全部来自十方楼。一旦四大天境切断消息的源头，那她什么都得不到。 而现在，她的局面并不太好。 四大天境一旦出手，她只有死路一条。 “侄女当然是和师傅以及诸位叔父一条心，这不是最初说好的吗？难道你们竟然怀疑我？”她一脸的委屈，让人怀疑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下一刻就会留下泪水。 游魂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这可说不准啊，若若侄女和那林四相处的时间太长，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你们之间是否已经发生了点什么。” 若若一脸诚恳道：“侄女若是真的和他发生过什么，现在就不会在明城，而是在舟西城前线了。各位叔伯应该知道，自从来到月国，我就没有帮他上阵杀过一次敌人……” “呵，那并不足以证明什么。林四留你在这里，是为了保护那个唐小芷吧？”残涅冷笑道。 若若不可思议的笑了起来，仿佛觉得这句话很荒唐：“保护？没错，他确实是要我保护那个女人。但是，那种普通女人也配让我保护？如果不是诸位叔伯要我留在他们身边，我怎会答应这种无聊至极的要求？” “你真是这么想的？”游魂似笑非笑道。 “当然，我喜欢什么，几位叔伯应该最清楚不过吧？”若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不过，曾经对她非常熟悉的四大天境，自然明白这笑容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止一次看到她一边挂着这种甜美至极的笑容，一边从目标的身上放血。 他们这四人，杀人完全就是因为任务。其实如果不是任务目标，他们多半是不屑出手的。 因为他们觉得不值得，又没有收到报酬，杀人未免太亏了点。 但他们这位侄女可不同，她是真正——‘热爱’这一行的。对她而言，杀人是充满乐趣的事情，也是一件需要慢慢品味的事情。 她每次的任务，都会完成得一丝不苟，不会出任何纰漏。 但没有任务的时候，她似乎也不是个能让人放心的人。 如果她实力足够，四大天境毫不怀疑某天她会对自己下手。没有什么原因和目的，可能纯粹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杀得死他们。 他们确实不太相信这样一个变态的怪胎，会‘弃恶从善’，真正变得为身边人的安危着想。 没错，就连他们都觉得她是个怪胎。 不过，这次的计划实在太重大了，他们不得不谨慎。身为刺客的本能，让他们不会放过任何纰漏。 “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这个任务，那就结束吧。”游魂浮了浮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结束？回十方楼？”若若愣了愣。 “不，结束的意思，是你可以杀掉你保护的目标了。”邪骨粲然一笑，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般。 “你们的意思，是要我杀掉林四的那个女人？唐小芷？”若若一脸愕然的再度确认了一遍。 “不错。”残涅面无表情道。 “理由呢？杀完她之后，我又该做什么？” 游魂耸了耸肩：“你杀人，还需要理由？那你就将这当成我们交给你的一个任务吧！杀完之后，你就可以回来复命了。” “报酬呢？”若若一脸平静的问道。 “你以后会知道。” “任务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现在，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说罢她转过了身。 胖总管笑嘻嘻的让开了堵住退路的肥大身躯：“我们等着若若侄女成功归来。” 若若微微翘了翘嘴角：“这种简单的任务，我似乎没有失败的理由。” 在四大天境的注视下，她缓缓离开了这里，随后走到了长街之上。 她是唐小芷的‘侍女’，这是明城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毕竟，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了。 街上那些百姓，似乎是认出了她来，于是有不少人笑着对她挥手。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则是驻足不前，似是想要和她说话，却又脸皮薄不敢上前，最终只是一脸痴迷的望着她。 她的步履轻快，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 她的方向，正是城主府，此时唐小芷正在那里忙着帮诸位官员处理公务。 第951章 救活她 她很快来到了城主府之外，这里当然会有守卫，甚至会有一些极境元境修行者在里面负责保卫事宜。 毕竟，这里是林四这个北王的封地中心枢纽。 不过她很轻易的就进了里面，因为这里她来过太多次了。多到如果她隔一段时间不来，反而会让那些年轻守卫私下猜测一番原因。 他们没有任何疑虑的将她放了进去，甚至主动笑着和她打起了招呼。 “若若姑娘来了啊，今天有点晚啊。” “嘻嘻，帮她买了点小吃。”她扬了扬手中的食袋笑眯眯道：“你们要尝尝吗？” “不用了不用了，你快进去吧！”几名守门的侍卫连忙摆了摆手，他们顶头的侍卫统领还是很严格的，这种事他们可不敢做。 没有比这更简单的刺杀任务了，如果她从第一天见到唐小芷开始就是为这个任务而来的话，那这之前的三年时间，都可以算作刻意接近目标，获取目标的信任了。 虽然那个步骤太过漫长，而且中途她有无数次机会达成这个目标，但至少从现在的轻松的程度来看，她之前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轻车熟路的穿过了两重高耸的楼宇，她知道唐小芷今天会出现在第三座楼的二楼那间资料室内。 她甚至能猜到那里面除了她之外，应该还会有两名来自学园之城的年轻官员。他们这段时间的任务，就是整理过去十年之内，这北境封地内二十五座铁矿山的各项资料。 因为就在昨夜，唐小芷还对她提起过这件事，尽管她根本就没怎么听进去。 当那些资料被全部整理起来之后，她会将他们汇总起来，然后差人交给扬昱麾下一位名叫芮采的中年官员手中。 这名官员颇有才干，现在也算是林四封地内的一位重要人物。如果将林四的封地比作一个国家，他已经相当于朝中从二品的大员了。 对于这一切，她实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于是当她进入那间资料室后，便发现眼前的一切和自己所料的完全没有二致。 屋内的三人正在忙碌，一人正在大堆的卷宗之中找寻相关的东西，另一人则在伏案计算着某些数据。 而唐小芷，此时正在仔细看着手中所拿着的一份卷宗，脸上有的除了专注之外便只有思索。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眼前的纸张，以至于连若若的到来都没能注意到。 若若很自然的来到了她身后，于是对她而言，此时的唐小芷已然等于是躺在了刀下。 她没有掏出那柄双头尖刀，不过唐小芷即便再迟钝，此时也该知道身后有人了。 她回过头，对她露出了一抹带着歉然的微笑，仿佛在告诉她，自己还要忙很长一阵子，这段时间没空陪你说话，你恐怕会很无聊。 她同样回给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仿佛在告诉她，没关系。 她将手中的食袋轻轻摆在了唐小芷面前桌案的一边，并且贴心的为她打开了封口。唐小芷是个很喜欢吃零嘴的人，这一点她自然再清楚不过。 果然，在看到那食袋之后，唐小芷眼内涌起了一抹惊喜。她再度回头，双手合十对她做了个感激不尽的手势。 随后便很自然的一边用左手去够那食袋里的小吃，一边继续看着右手上那份卷宗。 自始至终，她们都没有出声，这室内便也一直安静无比。 食袋内的小吃并没有放毒，她真要杀她，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望着她的窈窕的后背，乌黑秀发遮掩下依旧若隐若现的纤细洁白颈项，若若左手的袖口缓缓划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长针。 她知道人的后颈之处有一处穴位叫做门穴，只要刺中，她便会失去出声的能力，同时头昏不止，而后她的呼吸会越来越艰难，最终直至死亡。 这种东西，哪怕初入门的刺客都会知道。事实上，实战时很少有机会能碰触到目标的这个部位。如果能有碰触这个部位的机会，那之前已经有无数其他杀死对方的机会了。 但现在，她能选择的机会实在太多太多。对她，唐小芷根本就毫不设防…… 她微微俯下身，如同要看她在看的卷宗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一般自然的凑了过去。这种事，在过去的两年间，她已经做过无数次，唐小芷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她如玉石被精雕细琢过一般的左手缓缓抬了起来，没有丝毫的颤抖，没有任何的慌乱和犹豫。 就像是一次正常的抬手动作，她的左手来到了她后颈的那处穴位之上。 换作普通人，恐怕根本就看不到那根微不可察，隐藏在她指缝之间的长针。 长针距离唐小芷的后颈已经不到半寸，她依旧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继续向着下方刺了下去。 她下方的伊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哪怕长针已经入体，她竟然还是一无所觉。 因为那根针实在太细，细得让人根本产生不了感觉。它扎在人身上的感觉，恐怕还比不上发丝触碰皮肤。 长针一点点的深入，渐渐的，一根足有手指长短的长针，竟然全部没入了她的后颈。她看着她的身体缓缓低了下去，一点点的伏在了桌案上，仿佛忽然睡过去了一般。 只可惜，那将会是一场漫长无比的沉睡了。 她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室内另外那两人依旧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根本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 这房内四人，唯一的一个修行者就是若若。她想要瞒着他们做点什么，实在太简单…… 她深深看了下方已经了无声息的伊人一眼，随后绕过桌案，平静地向着屋门之外行去。 一直到她走到房门口，耳畔才忽然传来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救活她。” 那是属于游魂的声音，她很清楚他就在附近，或许刚刚自己的一举一动，已经全都在他眼皮底下了。 毕竟，他是天境高手。 “理由。”她面无表情道。 “没有理由。” 她转过头，再度回到了房内，也再度来到了她身后。 她轻吸了一口气，右手缓缓探出，青葱般的食指与无名指搭在了先前刺入长针的门穴左右两侧。 那同样是两处穴位，不同的是，对着这两处运劲轻按，能让她醒来。前提，是在四个呼吸的时限之内。 是的，门穴受到创伤之后，人不会马上死去，还能再活四个呼吸的时间。四个呼吸之后，那根长针会融化在她体内，再也找不出丝毫痕迹。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呼吸…… 随着两根手指的轻轻按压，她的左手也再度来到了门穴的上方，一阵吸力自她小巧的掌心透出，那根已经没入她体内的长针缓缓升了起来。 长针顺着她的掌心缓缓滑入了衣袖，身下的伊人仿佛从一个短暂的梦中醒了过来一般。唐小芷无意识的摇晃了一下小脑袋，缓缓抬起了身子。 她似乎觉得有些头脑昏沉，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的回头向若若看了看。 尽管知道她不可能发现自己刚刚所做的一切，但在面对那双已经渐渐再度变得剔透清澈的眼睛时，若若还是忍不住心生慌乱。 她从没有那么慌张过，如果游魂刚刚仔细注意她的心跳，就会发现这位老练无比的刺客在做那简单的事情时，虽然手没有丝毫颤抖，额角也没有出现虚汗，但还是紧张得过头了。 唐小芷脸上露出了赧然的笑容：“不好意思哦，可能昨晚忙得太晚，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不用向我抱歉啊…… “那就多休息一会吧。”她脸上也露出了往常那浅浅的笑意。 “不行啊，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唐小芷苦恼的用粉拳撑住了一边脸颊。 随后又很快放下手来，对不远处的一名年轻官员低喊道：“俞学弟，先把这些东西交给芮大人，让他过目吧。” 那名俞学弟笑着应了一声，便走过来接过了那几份卷宗。 唐小芷将面前的几份卷宗理了理，随后对他交待了几句有关相关事务的话语。 末了，在那俞学弟即将要离开时，她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将那食袋抓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小吃塞进了他的怀中：“嘿嘿，刚刚忘了你们，翁学长，也有你的份哦！还有若若，你也吃啊……” 原本静谧得近乎压抑的房内，很快充满了欢声笑语。 若若一边小口小口的嚼着那小吃，一边看着面前的三人，一颗心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应该，算是过关了吧？她默默想到。 “跟上那个俞学弟，杀了他，还有那个什么芮大人。”胖总管笑嘻嘻的声音，忽然传入了她耳内。 这声音，在胖总管的控制下，房内的两人，以及刚刚走出门的那位俞学弟是不可能听得到的。 这是给她的新指令。 她心内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这是她极少会生出的情绪。 她低下头，凑到唐小芷的耳畔低声道：“我先出去一下。” “噢，快去快回哦，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唐小芷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旋即磨了磨牙抱怨道：“那个家伙不回来，都没人给我们带饭了。” 若若不禁苦笑了一声，他在你眼中的主要作用，就是那样而已吗？ 随后，她再次走出了房门。 第952章 愤怒 “我需要理由。”站在楼外的走道上，她像是对着虚空说话。 残涅那冷漠的声音响起在她耳畔：“没有理由，你该知道，这是测试你的忠诚。刚刚你算是通过了第一关……” “是吗？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随后向着前方的楼梯走了过去。 尽管那个俞学弟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但她想要找到他，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更何况，她知道那位芮大人现在应该在第一座大楼三楼那间属于他个人的房间内办公。 她很快下了楼，随后向着前方行去。 杀死那两个人，对她而言，同样没有任何难度。 而且，她心内也没有任何的紧张与痛苦。那些人她即便见过再多次，下手时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那些人，对她而言，只是不相干的，和以前那些目标没有什么分别。 甚至如果游魂是让她去杀慕哲平与聂河，她恐怕都能下得了手，前提是能她能办得到那种事。 眼下这件事，她当然能办得到。 她很快就来到了第一座大楼之下，只是她并没有转向，而是径直向着前方行去。 她很快走出了城主府的大门，那几名守卫眼见她这么快就又出来，于是又再次笑着向她挥了挥手。 “这么快就回去啊？今天不陪你姐姐了？”一名守卫忍不住打趣道。 他们也知道，若若并不算唐小芷真正的侍女，更多的算是姐妹。而在他们眼中，唐小芷应该是姐姐，毕竟她们不止一次听到她腻在她身边喊‘小芷姐姐’。 “一会还会回来的。”她笑眯眯道。 她很快回到了长街之上，随着周边的人越来越少，她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算是一团虚影在飞掠了。 她很快回到了之前和四大天境汇合的那间普通宅院，这里原本就是十方楼在明城之内的一处不为人知的据点，就连林四也不知道。 木门紧闭，但她知道，四大天境应该全都回来了。 咚咚咚，她缓缓敲了敲门。 “怎么，任务没完成就回来？看来你果然变心了。”邪骨那阴测测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哈哈，邪骨二哥不用这么苛刻嘛，任务总会有失败的时候。”胖总管笑嘻嘻道。 旋即，他打开了那扇木门。 随后，木门所在的那一面长达五丈的围墙，也跟着那木门一起被打开了。 轰隆隆！ 这一面墙忽然就那么飞快的倒向了院内，砖石倒塌碎裂，粉尘扬起，无数碎裂的石子向着面前的胖总管****而去。 而与此同时，不知多少细碎的暗器绕过了他肥胖的身躯，飞向了院落内的另外三人。 院墙的倒塌，宛如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般，瞬间造成了极大的声响和动静。而那暗器和碎石之中，一抹漆黑的刀光更是如同一道划破了乌云的闪电，瞬间就来到了胖总管的胸前。 哈！胖总管吐气开声，大喝了一声！ 他的前胸衣襟以及肚皮鼓荡而起，整个人突然如同一个大球一般，被那刀气劈得向后倒飞而去。 他前胸的衣物已经碎裂，露出了白花花的肥肉，那肥肉之上，已经有了一道血痕！ 但终归，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伤及表皮而已。 轰！ 双头尖刀带着漆黑的刀芒打在了院落内的砖石地面上，地面顿时四分五裂，一个向着四周蔓延着裂口的深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伴随而起的，是被震得飞上高空的石块和泥土。 呼！一道形如鬼魅的身影从那碎石时间飞掠而过，于是下一刻，刀光来到了邪骨的面前。 “疯了吗？” 伴随着邪骨冰寒的声音，一柄鬼头刀与双头尖刀碰撞在了一起，随后结界的光芒也亮了起来。 铿！ 直到此时，双刀交击之声才刚刚传出。 结界之内，只有邪骨一人，属于若若的那道身影已经借着那一刀飞上了天空。 高空之中的她，向着惊怒交加的残涅以及错愕不已的游魂挥出了无数刀。 随后她落了下来，落在了院中后方那间不起眼的平房之上。 她那只被黑色裤袜以及绣花鞋包裹着的秀美左脚点在了屋脊的瓦片之上，于是下一刻，这间平房被她踩了下去。 是的，她娇小的身躯，只是轻轻一点，这间方圆足有四丈大小的平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垮塌。 这房子对她而言，简直就像是被沙子堆起来的玩物一样脆弱。 当她落在地面时，她脚尖之下，依旧是最初点中的那片瓦，但瓦已经不在原本的上空位置，而在地面上。 那间平房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屋墙变成了一地的砖石，桌椅床柜变成了碎木条，碎成了瓷片的碗盏杯盘夹杂其中…… 漫天的粉尘不知要飘散多久才会消散，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却戛然而止。 可以预见，用不了片刻时间，这里就会来上一大批人。 明城的官员，城卫军，修行者，附近闻讯而来的民众…… 这处据点已经被废掉了，虽然谈不上多么大的损失，但终归还是有些可惜。 “我需要一个解释。”残涅注视着站立在原本房屋正中位置的黑裙少女。 邪骨阴冷的盯着她，胖总管脸上永远洋溢着的笑容也已经消失，而游魂则是皱眉不已。 “我也需要一个解释，没有理由？你们以为我是什么？可以随意愚弄的蠢货？”她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清冷无比。 不等四大天境开口，她再度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那片废墟之中。 …… “她是嫌活得太长了吗？”邪骨冷冷道。 “不，她只是生气了。”胖总管微微叹了口气。 不出他们所料，仅仅过了半柱香时间不到，那院落以及宅院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普通人不明白这间房子为什么会突然垮塌，但修行者肯定是能看得出来的。 因为这件事，之后他们在明城恐怕要小心点了。这段时间，明城官方肯定会有人调查这件事，城内的防卫也肯定会瞬间提升几个等级。 此时这四人已经换了个地方，而这都是拜若若刚刚那莫名其妙的举动所赐。 “被她劈了一刀，你还为她说话？”残涅斜睨了他一眼，仿佛有人为他的弟子说话，让他很不高兴。 胖总管再度叹气：“你们没注意到吗？她刚刚根本就没有用出她的暗属性领域，否则那一刀，我可能就不是中得那么轻了。” 他这句话，让其余残涅和邪骨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他们印象中的若若，还是几年前十方楼那个被庇护着，同时也被他们掌控着的破境初期。 现在想来，她似乎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和他们真正平等对话的本钱了。 诚然，胖总管是没有防备的情形之下被她偷袭的，一开始就失了先机。 但如果真正单打独斗，或许她也已经可以对抗胖总管这样的天境初期了。 游魂哈哈一笑：“看来，要对我们家的小若若刮目相看了。刚刚的任务，应该是让她很不爽。” 残涅皱了皱眉，本想说她有不爽的资格吗？但联想到她刚刚展现出来的实力，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四大天境出手，若若当然还是活不下来。但在那之前，这明城恐怕已经会闹翻天了。 “我只想知道，她还值不值得信任。第二个任务，她非但没有完成，反而毁掉了那个据点。”邪骨冷声道。 残涅和胖总管不约而同将视线对准了游魂，虽然他们自己内心已经有了判断，但他们更想听听她的意见。 “她还是从前那个若若，并没有被林四改变。她今天会发怒，虽然让我很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但她是否还和我们一条心，就很难说了。我们的到来，她应该已经猜出了点什么。” 游魂的话，让其余三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没错，如果不是游魂出声，唐小芷已经死在若若的手中了。她当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她之所以会不爽，恐怕只是连着出现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尤其第一个任务，还被无理由的终止了。 她是很喜欢杀人的，不是吗？让她救活自己即将杀死的目标，自然会触犯到她的逆鳞。 “那件事，是否需要告知她？”胖总管乐呵呵道。 众人明白，他所指的，是第一天印，以及现在各大势力暗中对林四以及月国所做的那些举动。 这些事，有许多并没能瞒过十方楼的耳目。比如凉月亲王的人去弦城，比如乾蓝高手进入千宋，比如去往青川草原南齐三国的一些门派高手…… 如果十方楼依旧站在林四这边，这其中许多事情，结果应该是不同的。 但很可惜，他们没有对他透露。因为第一天印，也吸引了他们。 他们现在知道连琴就是刺皇，自然也知道刺皇曾经就是第一天印的拥有者。在他们想来，刺皇之所以能有那种让人绝望的实力，应该就是修炼了第一天印的原因。 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变故，第一天印到了林四身上，并且他还传承了天印的修炼之法。 如果能得到第一天印，并且也得到修炼之法，那么自己是否也能变成下一个刺皇？ 这样的诱惑摆在面前，他们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犹豫。和上陵三鬼所谓的联手，早已变成了一场笑话。 虽然天印只有一个，事后他们四人之间恐怕还会有一场场激烈的争斗，但那都是后话。 在得到天印之前，他们不会‘自相残杀’。那种蠢事，他们不会做。 第953章 破绽连连 “暂时不需要告诉她，我无法确定她和林四是否暗中达成过某些协定。”游魂略加思索，便摇了摇头。 他这句话，同样也是其余三人所想要说的。 劫持唐小芷，逼迫林四主动交出第一天印，这是许多人没有想到的一条路。或许在许多外界势力眼中，天印和唐小芷，他一定会选择前者。 毕竟前者代表着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并且天印极度稀少。本钱没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而女人，这世上多的是，他随时能找个新的。 更何况唐小芷只是个普通女人，长相虽然也算漂亮，但比她漂亮的人，在这大陆上还能找出成千上万个。 在某些人看来，挟持唐小芷，让他交出天印，是很可笑的举动，不可能会成功，反而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因为换作他们自己，就绝对不会那么‘蠢’。 有些人或许重情重义，但要他付出比生命更宝贵的代价，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十方楼的四大天境却知道，这一招将会是效果绝佳的奇招。 他们和林四打过很多次交道，他们观察过林四以及他身边的人很久很久，他们了解这个人。 这是他们在这场争夺之中，获胜的杀手锏。 他们的竞争对手极多，来自大陆各地的许多庞大国家与强大门派。这个杀手锏，他们不会透露出去。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那个人是若若。 如果她也提前知道，谁知她会不会擅做主张，将这杀手锏变成自己的？ “让她继续看着唐小芷，等于是将唐小芷握在了我们的手心。需要的时候，再将这张牌打出去。”游魂浮了浮嘴角，显得早有定计。 “为什么不早点打出去？我们现在就可以押着唐小芷去舟西城，带走那枚天印。”邪骨沉声道。 “不不不，这个交易，并不容易完成。”游魂连忙笑着摆了摆手。 “哦？” “别忘了，林四身边还有慕哲平和聂河，还有数十万大军。现在的他，还很强，一旦他知道唐小芷在我们手中，他或许会选择其他办法。交出天印，对他而言，只是想不出办法之后，万不得已的一个选择。”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并不会出现纰漏。”残涅皱眉道。 游魂无奈的摊了摊手：“我也想不出办法，但他会想出来。就算他想不出，慕哲平也一定帮他想出来！别忘了，他们有多狡猾。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达成了这个交易之后，我们怎么带着天印全身而退？我敢打赌，他们到时候一定会对我们出手！” 胖总管附和着点了点头：“能杀死应海天的人，或许有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段。就怕到时候，我们很难一直将人质控制在手心。” “所以，我们要等？”残涅若有所思道：“等到他身边的力量衰弱到极点，等到他穷途末路，再打出这张牌？” 游魂抚掌而笑：“残涅大哥所言甚是，别忘了，我们有很多竞争对手。让他们先和林四斗，让他们先把林四身边的力量耗尽，把他逼到走投无路。我相信，到了那时候，那些人恐怕也被他们杀得死伤惨重了。 他的敌人很多，如果我们第一个跳出来，非但成功机会渺茫，反而还会逼着他把全部的力量集中起来对付我们。同时，那些大门派的目光，也会全部落在我们身上……” “万一，他被那些人提前杀死怎么办？”邪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其余三人的思索。 一旦林四提前被门派那些高手杀死，天印自然就到了那些人手中。 到时候，唐小芷这张没有及早打出去的牌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游魂笑了笑：“他不会的，你要相信他，还有慕哲平和聂河，这三个人，根本不是那些人能杀得死的。” “你对他们的信心，还真是够充足的，希望他们不会让你失望。” …… 当林四见到三国使臣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 因为太巧了，这三国使臣，竟然是同一天来到舟西城的，尽管不是同一刻。 难道他们提前约好了？他心内本能的起了一些疑心。 而在分别见了这三国使臣之后，他的疑心更重了，因为这三人竟然真的全部都带来了本国答应那份合约的文书。 那文书之上，有他们各自国主的印鉴标记，确确实实是真的。 也就是说，非但南齐，就连青川和草原，也都答应了那个等同于主动投降的合约。 他们愿意交出本国所有的大军，愿意成为月国的附属国…… 三国使臣当天签完了他这份合约之后，便匆匆离开了舟西城。 “这件事，不太对啊。”他很快就找来了慕哲平与扶摇一同商量了起来。 “当然不对，这件事背后必定有阴谋。”慕哲平的面色很是凝重。 “前几天，我们都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据说一旦青川草原南齐这三国交出大军，月王陛下就会立即攻打他们。这种情况下，他们还会这么干脆的签订这种合约，实在匪夷所思。”扶摇也是一脸的大惑不解。 林四点了点头：“还不止如此，他们即便是答应了，也该顺便提点条件。这个合约上零零总总的名目很复杂，即便谈判一个月都不稀奇。可他们，却没有对此作出任何修改，就那么签了。” 在林四、慕哲平、扶摇三人看来，这次的事件，实在是太蹊跷了。 说实话，这件事确实很反常，但某些人也是不得已为之。 这是某个计划的第一步，为的是配合几天之后凉月传来的旨意。 正常情况下，即便月山本人真的想要召林四单独回王都，只怕也很难办到。毕竟现在战事并未结束，林四很可能会以前线紧急为由不肯离开。 在那些人看来，以林四的实力和才华，他怎么可能对月山言听计从？那份合约，不就是他自作主张越俎代庖弄出来的吗？ 没有合适的理由，恐怕是无法命令他的。 于是，他们才整了这么一出假装投降。反正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林四都已经死了，北方军可能也覆灭了，合约只是一纸空文。 到时候，真正要担心被侵略的反而是月国。 那份旨意的内容很简单，既然青川南齐草原三国都愿意臣服，那就没有战事了，林四已经可以收兵了。 而那份合约何等重大？以月山的名义让林四带着合约一起回弦城商议，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在那种情况下，林四自然是脱离了大军。 他最多只会带上几十上百个卫士一起回弦城，那一路上，想要杀死他的机会多的是。 为此，三国使臣当然要早早签完那个合约，否则根本配合不了即将到来的那道旨意。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计划之中最大的破绽，就是太操之过急了。 只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很赶时间。 他们不想和林四的大军硬碰硬，但现在大战还不算结束。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将林四从大军之中摘出来，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林四停在舟西城已经有十余天了，如果继续拖延下去，他很可能会得到很多消息。 比如，月山之前是每天都会上朝的，而现在，弦城的朝会已经三天没有召开了。比如，千宋三大兵团缓缓集结，而乾蓝二十万大军也已经在白元浩的配合下，秘密进入了千宋境内。 一旦得到这些消息，林四很可能干脆就会看出有人要对付自己，最终生出警觉之心。 有了防备的林四，和现在毫无防备之心的林四，对付起来的难度当然是完全不同的。 现在即便林四有了怀疑，当看到凉月那道旨意时，他也还是很可能会选择回弦城，因为他根本猜不到他的‘父王’要配合着其他人一起杀他。 …… 两天之后，在某些人的期盼之中，林四收到了那份旨意。 “看来，果然出了问题啊。”在安顿下那两名骑士之后，林四的面色变得很是难看。 “是的，看来是出大事了。”慕哲平也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个旨意，来得太快了。 且不论那三国答应突然合约有多么蹊跷，远在弦城的月山，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弦城处于月国中心位置，距离这三国之中的任何一国边境，都有着将近两万里的距离。而那两名骑士即便快马加鞭，也需要四五天时间才能赶到舟西城。 也就是说，在那三国使臣还没到舟西城之前的三天，月山就已经提前知道三国会送合约文书到舟西城的事情了。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然而纵然林四和慕哲平再聪明，他们也想不到弦城那位‘月山’竟然会和别人联手害自己。 “只有两个可能，弦城出现了变故。又或者，这旨意是假的？”林四摸着下巴皱眉思索道。 慕哲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提醒他道：“你记不记得，昨天从明城传回的一个消息？” “记得，一间普通宅院，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被人夷为了平地。虽然没有人因此而受伤，但明城之内，肯定出现了外来高手。” 若若毁掉十方楼那据点，并没有让十方楼暴露。但终归还是有人看出了其中的一些奥妙，比如想要做到那种事，修为不到天境之上恐怕都是不可能办到的。 确实，想要强行在短时间内拆掉一间宅院，即便一位元境修行者都能做到，破境自然更是不在话下。但他们不可能会那么快，想要破坏得那么彻底，那些人至少要花上数倍以上的时间。 而当得出这种判断之后，明城的那些官员自然不敢怠慢，他们本能的将这件事传到了舟西城，让林四自行判断。 第954章 最后一面 事实上，当初林四在沧城时，明城也经常会传来类似的消息。 那是在第一天印初次暴露，沧城被那两万修行者围困的时期。那段时间，明城之内发生了许多无头命案，而且死者往往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那些事，林四很清楚那是若若做的。那是有人潜入了明城，想要对唐小芷下手，才会被她当成猎物。 那出手的风格虽然残暴无比，让人很难将其和若若联系在一起，但林四知道，这或许就是若若的某种变态癖好。 但现在，距离当初的第一天印时间，都已经过去十几天了。 这个时候，即便还有一些人留在明城，也不应该会是天境高手啊。更何况，场内连一个死人都没有，而若若也没有对自己传回任何消息。 不错，若若没有传回消息，这才是最大的疑点啊！ 这种事，她应该会让十方楼的人向自己报告的。 游魂和残涅等人，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若若会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林四——明城出事了。 “明城出事了，弦城……可能也出事了！”林四霍然起身，他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他再也无法坐得下去了，无论月山还是唐小芷，都是他的亲人。 “我必须要赶快回去，立刻回去！” “你打算怎么做？带着大军回弦城？”慕哲平皱眉道。 “不然呢？那里很可能已经出现了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重大变故！” “冷静点，弦城和明城，不可能会有敌国大军进入。那里都属于月国腹地，如果连那么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我们都得不到消息，那我只能说对方掩盖消息的能力强过头了。” “你的意思是，敌人很可能只是派出了一些高手？” “是的，一旦你调动大军回去，很可能反而会中了对方的计。万一敌方就是希望看到你的大军回去呢？” “那我自己回去，不回去看看，我无法安心。” “不，这一趟我来跑，你留在这里。” “你……”林四不禁摇了摇头，他当然信任慕哲平的能力。他回去和自己回去，其实没什么两样。 但是，此行很可能会极其危险啊。 慕哲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劝道：“你是这支大军的主心骨，你一旦离开，万一这里再发生什么变故，我恐怕也没办法收场。” 他说得没错，虽然慕哲平的指挥能力不次于林四，但这支大军的统帅终归是林四。 慕哲平在这支大军之中的威望……还不够。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看不起我？我肯定会活着回来见你。”他笑着打趣道。 “怎么会，那你……尽量小心。” 林四蠕动着嘴唇，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来。 他和慕哲平并非第一次分开，也并非第一次单独执行不同的任务，但这次他心内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感受，仿佛生离死别。 按理说，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刺探消息而已。以慕哲平的实力和应变能力，应该足够了。 即便碰到天境后期，林四相信他也能全身而退。他比自己冷静得多，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隐藏，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 而敌人总不可能是圣境高手，那样对方根本不需要玩什么花样，直接就可以降临到舟西城了。 无论是他还是慕哲平，此时都犯了一个聪明人经常会犯的错误，那就是将对方想得太聪明了。 如果现在林慕二人带着六十万大军一起回去，恐怕某些人只能捶胸顿足干瞪眼。 但他们太聪明了，那合约和旨意之中的破绽，全被他们轻易看了出来。于是他们觉得，这可能是对方故意露出的破绽，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把大军带回月国。 他好不容易打下了舟西城这沿线五城，难道就因为这么点反常，就慌忙带兵撤回月国，甚至一直撤到月国腹地？那未免太儿戏了点。 他们本能地觉得，不应该会有这么粗陋的破绽，毕竟有些反常之处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又哪里知道，那些破绽，有些是对方无法掩藏的，有的连对方自己都没能发觉。 而另一方面，他们现在所能想到的敌人，至多也就是东南六国，外带紫星王国就了不起了。他们觉得，这种阵仗，是留不住他们的。 谁会无缘无故想到全大陆所有势力都在暗中对自己出手？ 林四一直将慕哲平送到了街上，在不远处的一间包子铺外，他看到聂河正坐在凉棚下的一张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东西。 舟西城原本属于南齐国，这城内的百姓，自然都是南齐人。对于林四的到来，他们当然谈不上欢迎。 不过林四占领这里之后，第一时间就已经严令部下不得扰民，目前双方的关系虽然依旧紧张，却也没有出现过什么风波。现在这城内大部分的居民，倒是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正常生计。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不过林四知道，聂河这家伙恐怕才刚刚起床不久。 还是他快活啊，什么都不用想，他心内暗暗腹诽起来。 他们的出现，自然也第一时间被聂河注意到了。 “呦！”他抬起一只抓着包子的手，懒洋洋的挥了挥，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又继续忙着吃他的早饭。 林四对他做了个怪异的鬼脸，而慕哲平则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两人很快便与他擦身而过。 他们三人此时绝对无法体会到，这次偶然的碰面意味着什么。 …… “林四没有离开，出城的人，是慕哲平。” “孤身一人？” “没错。” “真是可惜了，竟然是他。” “虽然慕哲平也算是目标之一，但真正的大鱼还是林四，看来那个凉月亲王，果然还是指望不上。” “打算要用那个计划了？” “现在看来，只能走那一步了，去通知庆梁城那边吧。” “你们无上云颠，还真是舍得下本啊，那样一个天才，说舍弃就舍弃了！” “谈不上什么舍弃不舍弃的，对千宋下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属于无上云颠了。” “也是……” “那慕哲平呢？” “原本用来招待林四的阵仗，只能让他来享受了。” “他可真是够不幸的。” …… 南齐国都庆梁城，来自无上云颠的一行人住在了城内一间王府内。 这王府，是南齐官方特意为这些来自门派的高手们腾出来的。里面无论起居还是饮食，都是无比的奢华，府内光是专门用来服侍他们二十余人的侍女仆役，就有不下两百人。 说实话，如果愿意，这些无上云颠弟子完全可以夜夜笙歌。 但这一切，却无法让谢少英有任何触动。 他是个将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了修行之上的人，他对这些外物并不看重。甚至有时候，他反而会觉得，这些奢华的享受，会腐蚀自己的信念。 这种观点，当然又是他小时候在《剑客之路》上看来的。想到这本书，他莫名的又想起了那两个人。 当年在曲山峡谷时，他们曾经谈到过那本无关紧要的杂书。甚至他还破天荒的恶趣味了一次，配合着林慕二人，故意哄骗月洛宁，让她误以为那本书是什么绝世秘籍。 为什么又会想起他们？他皱起眉，从榻上跳了下来，结束了刚刚那一轮修炼。 这段时间，他一直心神不宁，或许是因为离月国和千宋越来越近，他总是会想到曾经的一些事情。 这让他很是烦躁，而无上云颠这些人明明接了剿灭盗匪的任务，但在来到这里两天之后还不出发，更是加剧了他的烦躁之心。 既然有盗匪，为什么不快点去剿灭？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盘桓？难道不知道，盗匪多存留一天，都是对周边百姓的一种危害吗？ 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个任务，然后赶紧回到无上云颠继续修炼。他知道，那两人修炼的速度，一定不会比自己慢。 “谢师弟，真是难得啊，你今天竟然没有在修炼。”夜梓那窈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眼前。 她和谢少英所居住的这间独立宅院紧紧相邻，这两天来见面的次数倒也有过几次了。 “出来透透气。”他一脸平淡的答道。 尽管他看上去依旧冷淡无比，但事实上，这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至少，夜梓一句简单的话，他都能有回应。 他不太喜欢不专注自己事情的人，夜梓是一名修行者，可她似乎太闲了点，这让谢少英有些反感。 毕竟，当年他和林四第一次见面时，就曾经对他用剑当烤肉棒很是不爽。 不过，这毕竟都是别人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并非真正的石头，周围那些师兄师姐对他的排斥，他何尝看不出来？尽管他不在乎，但心内不可能一点感受都没有。 而这种情况下，唯一对他表达亲近之意，显得很是关心的夜梓，自然会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他一定程度的认可。 虽然，有时候他还是觉得她有点烦。 如果夜梓知道他现在的念头，恐怕会很是挫败。 她很自然的来到了谢少英面前，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这里距离月国不远了，据说叶弘和月洛宁是你的结拜兄弟，你不打算去看看他们吗？” 谢少英眼内不自觉的透出了一抹向往，对于月洛宁和叶弘，他是有着感情的，他确实很想见见他们，和他们一起把酒言欢。 或许，也惟有他们，能让他放下修炼的同时，还去碰触被他视为修行禁忌的杯中之物。 到现在为止，他其实还不知道月洛宁女儿身的身份已经举世皆知，更不知道他的大姐已经在被嫁往碧澜帝国的路上。 他微微摇了摇头：“还是不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啊，现在当然还不是时候。叶二哥当年在圣山之上，被那两个人深深伤害了，他伤心绝望的泪水，自己永远不会忘记！ 不为他出完这口气，自己怎么有脸去见他？ 第955章 怒发冲冠 “有个秘密，我一直很犹豫，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夜梓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他看到对面的粉衣少女似乎很是纠结，秀美的脸上，甚至出现了一抹痛苦和挣扎。 “如果很为难，就不用说了。”他转过身，似乎是要回到房内。 望着他的背影，夜梓眼内浮现出了一抹了然。虽然只是相处几天，但她知道，这就是谢少英的独有风格。 即便他现在的本意，是不愿意让自己为难，算是一种关心，但他的做法，却总是会让人误会，甚至齿冷。 他这样的人，当年竟然能和那两人成为兄弟，真的是很让人好奇啊。 她当然不会就此住口，因为那番话，本就是某个计划之中的步骤。 “我听说你一直很恨林四和慕哲平……” 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这两个名字。 她知道，这应该算是他内心最大的那片阴影，外人不能轻易触碰。 不过自己现在已经和他算是‘熟识’了，应该有了提到某些话题，而不被他排斥的资格。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少英冷冷打断了。 “你可以回去了。” 他真的很在意啊，就像一个浑身是刺的刺猬。 尽管他表现得冷漠乃至无礼，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动怒，她只是用带着悲哀和委屈的声音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想听到这个。但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你，他们现在就在月国。” 说罢，她转过身，仿佛羞愤难当一般向外急急而去。 “你说什么？” 完全不出她意料的声音响起在背后，她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小半。 不知不觉间，谢少英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他当然对这个消息很震惊，因为在他想来，林慕二人现在可以去任何地方，唯独就是不可能回月国。 他们当时对叶二哥，以及宗越薛尘他们说出了那种话，他们怎么有脸回来？ “他们当年回到月国，做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他面色一紧。 夜梓的脸上浮起一抹犹豫和担忧：“我真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我怕你接受不了……” “快说！”谢少英哪里还能等得及，此时的他，就像是要吃人。 但紧接着，他就又软化了下来，破天荒的抱歉道：“对不起，我的语气太重，但这消息可能对我很重要。” 夜梓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会往心里去的。” 谢少英急着问道：“那件事……” “你们五人之中，月洛宁，是不是女儿身？” “你！你为什么会问这种荒唐的问题？”谢少英面色一变，这是他心内的一个天大秘密。 他还有好几个秘密，比如林四慕哲平拥有天印，比如他们能用吃魔核的手段修炼天印…… 但这些秘密，他从未想过要透露出去。 只是，他总归不是林慕二人那种机敏之人，于是他此时的掩饰显得很是拙劣。 “两年多前，林四慕哲平回到了月国，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外界公布月洛宁的女人身份。”夜梓轻声道。 蓬！地上的石板碎裂，那是她身边男子一时间无法控制内息导致的。 “为！什！么！”他英俊的面容变得极其狰狞。 他还记得，当年月洛宁在天河那个山谷之内，对他们公开女儿之身的一幕幕。 她当时，应该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吧？她对自己五人的信任，已经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否则不会透露那种惊天之秘。 对于这种信任，谢少英无以为报，惟有感动。 他不蠢，他知道那秘密一旦公开，对月洛宁本人以及月国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她告诉自己五人那个秘密，等于是把命交到了自己等人手中。 他一直觉得，当时知道那秘密的其余五人，都会用一辈子的时光来紧守住它。然而，它最终却还是被人揭开了，不是和月山有仇的容雨，反而是林四和慕哲平？ “我不知道。”夜梓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这两年，月洛宁是女人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大陆。她将来，甚至有可能会被她父王嫁到别国。” “呵，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我真不知道，有些事情，我也无法得知真相。只知道，当年他们回到学园之城后不久，月洛宁曾找去了那里。随后，就发生了那些事……” 这是多么明显的‘提醒’？几乎已经等于是带着谢少英朝某个方向推测了。 林四和慕哲平在圣山之上对他们说了那种话，他们的大姐月洛宁自然看不下去了。 于是在他们回来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赶去那里，为他谢少英和叶弘讨公道和说法了。 然后，那两个人和她吵翻了，决裂了，一怒之下，将她女儿之身的秘密公诸于世了。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于是此时他的牙都快咬碎了。 “林四，慕哲平！很好，你们真的很好！”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是怒还是笑，能看到的只有疯狂和狰狞。 一阵狂风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猛然刮去，荡起了漫天的尘灰。 院落内那些名贵的树木花草忽然向着四周不停摇摆，叶片和树枝瞬间变得千疮百孔，仿佛被利箭击穿了一般。 这是他无法控制心内剧烈感情的结果，以至于灵力都开始向外溢出了。 这府内住着二十多名高手，其中有两人是天境高手，这种动静他们不可能注意不到。 然而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赶过来看一眼。仿佛，他们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学园之城？”他死死望着夜梓。 “不，他们早已搬走了。揭穿那件事之后，他们被月王记恨，最后只能住在沧城。” “沧城？月国最北面的沧城？” “是……” “我知道了，谢谢。”他不带丝毫感情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并没有转身，而是直接向着院落外大步行去。 他什么都没带，因为他手中有剑便已经足够。 夜梓一脸焦急的追了上去：“你要去找他们？” “是！”他一边快步向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道。 “不要！你会遇到危险，而且本门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夜梓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脸上带着恳求之色。 “放手！” “不放！我错了，我不该告诉你这些，如果你死在沧城，我会内疚一生！我只求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好不好……”她忽然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 谢少英皱了皱眉，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这种情况他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然而，他的去意已决，他不会因为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女人而停下脚步。 “谢少英！你在做什么！” “你对夜梓师妹做了什么，你好大的胆子！” “快来人呐！” 这动静，很快就吸引来了数位住在这里的无上云颠弟子。 在他们眼中，夜梓师妹哭得那般伤心，自然是谢少英对她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只是片刻之间，无上云颠那二十余人，包括两名天境长老就迅速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夜梓，谢少英，你们做了什么？”天境中期的宋恺大声喝问道。 谢少英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些人的出现，让他很是不耐烦。 他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杀到沧城，然后用剑和那两人说话，至于能不能见到他们，能不能打得过他们，他已经无心去想。 可眼前这些人，却挡了他的路。 如果这些人不是他的同门，或许他已经对他们挥剑了。 “对不起，宋师叔，我，我闯祸了！”夜梓满脸泪痕的告罪了一声，主动将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 “还不速速招来！” 夜梓抽抽噎噎抹着眼泪道：“我，我告诉了他，那两人在沧城，还有月洛宁的事。他，谢师弟他气不过，要去找他们……” “你！”宋恺咬了咬牙，厉声道：“你干的好事！你明知道谢少英是本门第一天才，要尽心呵护培养，你怎能让他分心！本门努力了两年封锁那消息，竟然被你毁于一旦，你该当何罪！” “对不起，宋师叔，我不该，我只是不忍心看到谢师弟一直被蒙在鼓里……”夜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的请罪。 谢少英终于无法保持沉默了，这些人的意思，他是听出来了。 无上云颠故意封锁林慕二人的消息，似乎是为了自己好。而夜梓，似乎也是为自己好。现在因为向自己透露了‘实情’，夜梓好像是要被宋恺责罚了。 他谢少英向来就是个面冷但心热的人，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连累别人。 “这件事，不关她的事。是我要离开！”他朗声道。 宋恺的面色缓和了下来，似乎因为说话的人是他。 “你要去沧城？” “不错！希望你不要责罚夜师姐，她是无辜的。” “你可知道，沧城有什么？” “我只知道，那两人在那里。” “你可知道，你这一去，很可能回不来？那两人的实力，可能比你强。” “我已经决定了。”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本门的任务，也不管了？你师傅吕思对你的期望，也置之脑后了？” “抱歉，如果我还能回来，会向他老人家请罪的。如果回不来……” “我知道了，那你去吧。你是本门第一天才，门规也约束不了你。”宋恺让开了道路，然而脸上的失望表情一览无余。 谢少英点了点头，随即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紧了紧手中的长剑，迈步越过了宋恺。 宋恺没有再看他，而是冷冷看向了跪在一边的夜梓。 “接下来，轮到你了。夜梓，你擅自泄露本门机密，按门规，需废除修为逐出师门，你可有话说？” “弟子……无话可说。” 谢少英的脚步，终于停下了。 第956章 战书 “对不起，都是为了我，你才不得不留下来。” “和你无关。”谢少英一脸木然，仿佛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然而，紧紧捏住的双拳，却昭示着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白天那场风波已经平息，因为谢少英是个不愿意连累别人的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夜梓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对于已经是破境修为的夜梓而言，废除修为，恐怕是最残酷的惩罚。 纵然宋恺的惩罚严厉得过头了，他也没办法去逆转。唯一可以解救夜梓的办法，只有他留下来。 他留下来，夜梓泄露的消息，就等于没有造成‘坏影响’。 此时已经是夜间，夜梓再次来到了他的房内。 他现在已经不再排斥她，如果不是她，自己可能会继续被蒙在鼓里吧？ 她是真正为自己着想的人…… “很不甘心吗？”她一脸关切的伸出右手，似乎是要抚摸他胸前的白衣。 “是的。”他一边答着，一边近乎本能般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 她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探出的右手，就那么顺势从空中滑落。 “你白天，是有点冲动了。” “是吗？” “或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无论有什么误会，也抹除不了他揭开大姐那隐秘的事实，我不会原谅他们！” 夜梓脸上闪过一抹爱怜与痛惜：“可你这样，太累了，活在恨之中。我真的很后悔，对你说出那些……” “没什么，我知道该怎么做。”谢少英深吸了一口气，如玉石般的面庞之上有的只是坚毅之色。 “长老他们，也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不要记恨他们……” “我知道，但我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现在无心修炼，我快要疯了。”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房内出现了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夜梓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骤然一拍自己的那双小手。 “我们可以挑战他们！”她一脸的兴高采烈，仿佛解开了某个天大难题。 “挑战？”谢少英皱了皱眉，眼内闪过了一丝困惑。 “是的，挑战！以你的名义，挑战林四和慕哲平！只要你亲自下战书，他们一定会来！而他们来到庆梁城，长老就不会担心你的安危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和他们一战！”夜梓越说越快，仿佛这是一个妙不可言的主意。 是的，这当然是个妙不可言的主意。 谢少英的挑战，林四怎么可能会无视？ 就连谢少英本人，也觉得这是个非常有效的解决之道。 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恨不能下一刻就见到林四和慕哲平，然后拔剑指着他们，问问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问问他们，当初真的是一直都在敷衍他们，利用他们吗？ 就连曲山峡谷，天河山林，千宋军营，草原绿茵那一幕幕，也都是故意演戏的吗？ 他其实，有太多太多的想不通。 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到容雨时，当风刃阵被激出的那一刻，趴在地上的林四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四个先逃。 而慕哲平，那次也果断和他们一起选择了留下来，明知很可能会死。 而之后，类似的事件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他独闯临嘉城，明明他才是第一个觉出城内有诈的人。 他故意自缚，身陷那隆的营地，为的只是救出纪冰云，那时候他其实还只是极境实力而已。 一次又一次…… 他死活都想不明白，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提起了笔，开始在一张白纸上刷刷写字。 他写的，当然是战书。 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马上见到他们！ 纵然他一直都沉湎于修行之中，纵然他此时心绪激荡不已，但他终归出身千宋将军世家，自幼就受过严格的教导。于是他的字在这个时候依旧还是铁画银钩，工整无比！ 夜梓亲眼看着这封措辞激昂乃至激烈的战书一点点在自己眼皮底下成型，她能想象到林四接到这封战书之后的反应。 她知道，既然林四当初在圣山上，会宁可被误会，也要保护自己身边那些人不被牵连。那这次，谢少英的挑战，他就不可能会无视。 而面对兄弟的挑战，他顶多只会带上两三个随从，就匆忙的赶来。他恐怕也急着要见谢少英，然后解开他的某些误会…… 虽然，谢少英这封战书上，有让他和慕哲平前来受死的侮辱字眼，但他恐怕根本就不会怪他。 然而，当他到庆梁城之后，做什么都晚了。谢少英根本就不知道，此时这庆梁城内，至少有着三十名天境高手存在，其中光是天境后期就有三位！ 这个计划，真的是顺利得不像话。 从头到尾，谢少英的反应，就没有一次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他每一步，都在按照他们预先定好的剧本往下走。 他们当然不会让他去找林四，那样林四根本就不需要离开大军。更何况，林四根本就不在沧城，而是在舟西城。 一旦谢少英真的独自去了那里，那他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到时候会坚定的站在林四那边与无上云颠为敌。 他们原本想要的，就是他挑战林四，把林四引出来。 谢少英——才是真正的杀手锏啊！ 只是，连她也没想到会顺利成这样。谢少英哪怕是说的话，几乎大半都和他们一开始所想的一样。 这个男人，真的是天真得有些可爱啊。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现在的每一笔，都在将这世上默默关心他的某个人往死路上推了一步。 短短百余个字，很快就写完了。中间没有任何的修改，也没有任何的停顿，完全就是一气呵成。 还不等墨迹完全干透，他就迫不及待的将它叠了起来。 “这战书，怎么发出去？” “我会让宋长老遣人送过去的。”夜梓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有劳了！”他珍而重之的将那战书递向了她。 夜梓脸上有的，只是无比平静而又认真的表情，仿佛在接过一件神圣无比的物事。 然而，当她的指尖即将要碰触到那张纸的一刻，那张纸却忽然缩了回去。 她心内一惊，脸上却是一脸的迷惑不解。 她没有出声询问，更没有催促，只是用这个神态来寻求他的解释。 “不行，这个战书，不能送过去！”谢少英忽然将那战书紧紧捏成了一团，随后运劲将它催成了齑粉。 夜梓心内几乎已经在怒吼咆哮，她距离成功已经只差一步了。她不明白，这个蠢货又怎么了？ 他这一步，还真不在她提前预料之中。 难道他看出来了什么？应该不会吧？如果真是那样，那恐怕长老下一步就会选择灭口杀死他吧？ “怎么了？你不想见到他们？然后问清楚他们？”她微微瞥起双眉，一脸不解道。 “想！做梦都想！” “那你……” “我不能这么做！” 夜梓很想揪着他的耳朵大吼，为什么？ 然而她知道，谢少英不想说，自己再发问也是无用，反而可能真的会激起他的疑心。 “我知道了，这是你的选择。如果，你有别的打算的话，记得告诉我，我会帮你的。”她的脸上已经再次洋溢起了甜美温和的笑容。 谢少英点了点头，一脸歉然道：“我会的，这次谢谢你了。另外，很抱歉耽误你这么多时间。” “哪有，我们是同门师姐弟嘛，本就应该互相帮助啊，我先回去了。”她挥了挥手，随后一步步离开了他的房间。 眼见她离去，谢少英才缓缓坐回了床榻之上，他渐渐陷入了深思之中。 没错，他当时忽然想起了点什么。 长老担心自己去沧城挑战会回不来，那么，林四和慕哲平来庆梁城挑战，他们能回得去吗？ 说实话，他有些不太相信这门内的长老到时候真的会对林慕二人以礼相待。 他并非初次闯荡江湖的初哥，他知道人心险恶，善恶难辨。 他现在虽然很恨那两人，但却从未想过要杀那两人。他想象过的画面，顶多也只是击败他们，然后将那番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他们。 这种决斗，还是等下次吧。这次，终归不是一个好时机。 而且，随着不断的思索，他已经发现了许多疑点。 谢少英虽然有些痴，但他其实一点都不蠢。 他以前一直以为林慕聂三人进入第三关之后，都选择了某个大势力加入。 可刚刚夜梓说了，他们现在就在月国，而且呆了至少两年。他们为什么会徘徊在月国不离开？为什么要留在月国那个边境的沧城？ 以他们的实力和天赋，哪里不能去？ 当时圣山之上，不是有很多招揽他们的势力吗？难道他们一个都没加入？那他们进入第三关，是为了什么？ 而另外，他们不应该会和月洛宁决裂啊！ 他知道叶弘是个老好人，宁愿被他们捅一刀都不会反击，只会暗自伤心。 但他们的大姐月洛宁，可不是那种人啊！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他们掌握着月洛宁女儿身的秘密，月洛宁可是掌握着两枚天印的秘密啊！他们怎么敢得罪月洛宁？除非他们同时还灭了月洛宁的口。 可是，夜梓刚刚的话语之中透出的意思，月洛宁分明就还活着。 而当他想到天印之后，他才豁然想起一件事，林慕二人，其实怎么也不可能和天外天三派走到一起的。 这三派都是有天印的，而两枚天印相隔较近，就会互相生出感应！ 一时间，他只觉得疑点重重，怎么都理不清。 第957章 以剑为书 “怎么？计划失败了？” 夜梓撇了撇嘴，有些不快道：“本来已经成功了，谁知道他后来不知抽了什么风，又反悔了。” 如果谢少英现在跟着夜梓，那他就会发现很多自己解不开的疑团，在这里都能找到答案。 夜梓现在正在宋恺的屋内，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无上云颠另一位天境长老也在场。 但这还不是全部，此时这房内足有十余人。 除了夜梓，其余每个都是天境高手！ 其中有无上云颠的天境后期长老伏光，白云道的天境后期长老无箴，心宫的天境后期长老素清。 这样的阵容，出现在南齐这种地方，足以让人遐想连篇。 而且，白天还犹如浮萍一般脆弱，在宋恺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夜梓，此时在面对众多天境高手时，竟然连个最简单的礼都不用行，更不用说什么问好了。 如果谢少英能看到这一幕，他或许就能想到，神炎皇帝就是姓夜的。比如当初参加圣山之战的神炎战队队长夜秋水，就是神炎皇室成员。 如果夜梓也有那类似的身份，那她虽然也还是无上云颠的弟子，但地位可就完全不同了。 只可惜，谢少英什么都没看到。 “反悔？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伏光沉声问道。 夜梓很快便将当时的情形一字不落的叙述了一遍，一时间室内众人都陷入了思索之中。 谢少英是这个计划之中最关键的一环，如果他不‘配合’，那林四就不会单独出来，那这个计划也就无法成功了。 到时候，他们只能选择强行攻打舟西城，毕竟有些计划已经开始了，现在根本不能停下。 那时候他们只能面对六十余万大军，要付出的代价可就不小了。 他们在座这些人，恐怕会死伤惨重，毕竟上陵三鬼在战场上杀死过的天境真的不少了。 “他会不会，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恐怕要先灭他的口了！”无箴冷声道。 夜梓摇了摇头，小巧的嘴角划出了一抹嘲意：“他还没有聪明到那个程度，否则他最后就不会向我道谢了。”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反悔，按你刚刚所说的，他明明都已经写下那份战书了！”素清的面色也很是难看。 “早知道，刚刚应该埋伏在外面了。等他写完，直接强行抢到手！”宋恺恨声道。 因为当年在库宁城战死的宋泊，他现在可是最想杀死林四的人，即便没有天印这件事，他都不想放过林四。 夜梓淡淡道：“事已至此，说那些又有什么用？他这种人，一旦想到了什么，就很难再改变决定。” “难道真要选择最后那一步？强行攻城？”伏光咬了咬牙，一想到和那个人战场对决的画面，他就极度的头痛。 他们在场这些门派中人，可没有哪个是擅长打仗的。而青川草原南齐这三国，能有人在战场上击败那个人吗？他们也没有什么把握。 “要不，把宓元韵和罗侯都请过来？反正现在高真和神炎也暂时停战了。”宋恺有些异想天开的提议道。 在他看来，一旦有了那两人在，然后加上三国大军以及强出了数十倍的高手阵容，即便强攻舟西城，也是十拿九稳了。 “怎么可能办得到？魏仲不会放人的。” “难道魏仲不想看到林四死去？” “他当然想，但他更怕我们之中有人会对宓元韵起歹念。毕竟这里高手环顾，而宓元韵自身实力太弱。”伏光淡淡瞥了不远处碧澜帝国以及高真王国的两名天境长老一眼。 宓元韵是神炎阵营的重要人物，对于某些人而言，杀了他恐怕比歼灭神炎百万大军还划算。 一时间，众人争论不休，倒是好一阵热闹。最终，还是夜梓的声音打破了喧闹。 “诸位前辈没必要担心，这个计划还是有成功机会的。” “什么机会？”无箴快速问道。 “我们之所以要谢少英亲手写战书，只是因为那是他本人的字迹，惟有那样林四才会相信是他。找人代写，可能会被林四发现破绽，生出警惕。” “不错。” “事实上，那封战书起到的，无非就是个信物的作用。让林四相信谢少英正在庆梁城，而且对自己发起了挑战，要自己过来应战。信物，其实可以有很多种。比如，谢少英的佩剑。” “你的意思是，派人带他的佩剑过去给林四看？然后口述谢少英的挑战？”伏光若有所思道。 夜梓微微一笑，显得胜券在握：“是的，直接送把剑过去表达挑战之意，我觉得反而更符合谢少英的性子。而他的剑，林四当然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错不错，此计甚妙！” “多亏了夜梓师侄啊！” 众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一时间纷纷笑了起来。 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的。 天境后期的高手，去偷一位破境后期晚辈的剑，完全谈不上有多大难度。 更何况，实在不行，他们甚至可以直接明抢了。 反正只要林四一来，谢少英也就失去了作用，他们到时候根本不需要顾及他的感受。 场内惟有伏光才在最后时刻轻叹了一声：“我现在只担心吕师兄，唉，这个计划，可是瞒着他的啊！” 他很清楚，吕思在谢少英身上，是投入了真感情的。他这几年，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子，毫无保留的在教导他。 每当他提起谢少英时，脸上的表情，甚至就像是父亲提到出色的儿子一样，洋溢着自豪和宠爱。 这件事之后，谢少英注定是不可能回无上云颠了。甚至，他可能会提前死去。一旦吕思最后知道这个结果，谁也不知道他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只是，这次的计划，是门主大人亲自拟定的！ “他应该会理解的……” …… 吕思确实不知道这个计划，哪怕这计划已经被其他一些门派得知，但他就是最主要被瞒住的那个人。 没有谁在他面前透露过口风，他根本不知道谢少英已经被利用来对付林四。 他至今还以为自己这个关门弟子还留在无上云颠，埋头不理外界世事，专注修炼着他的剑法。 他最近心情并不太好，他很清楚，终有一天谢少英还是会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也会知道千宋此时正在发生的那些事情背后的影子。 他开始担心，一旦弟子知道这一切之后，会受多大的打击。 他现在正在围杀慕哲平，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当年沧城西南面六百里处的那座山林。 个把月前，在那座山林的边缘，林四和尹漓还曾在里面达成了联手的约定，然后一起许下了某个宏大的愿望。 而现在，这里已经成了众多高手围杀慕哲平的‘猎场’。 假如这片山林有灵，或许它也会感叹，这场围杀，几乎已经将某种可能完全抹除了。将来玄罗大陆若真有进攻苍罗大陆的那天，原本有希望成为中流砥柱的‘上陵三鬼’，只怕是很难出现在战场上了。 慕哲平是很小心谨慎，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没有到达明城，就会迎来这么一场埋伏。 而且他更想不到，对方的阵容竟然会强到那个地步。 他在这片区区不到两百里的山林内，已经遇到了不下三十位天境高手。而除此之外，还有将近四百名破境高手。 一如当年林四和若若遭遇‘杀林行动’时那般，他现在遭遇到了更强的阵仗。 没错，他也是这些人的目标之一。 就算林四已经被杀了，他们之后也还是会杀死慕哲平与聂河。 因为他们同样有携带了天印的嫌疑，除了天外天三派那三枚天印之外，这大陆上还有三枚天印下落不明。 上陵三鬼，岂非正是三人？ 林四的修为提升太快，慕哲平和聂河又哪里正常了？ 虽然仅仅是怀疑，但这样已经足以让某些人对他下死手了。 更何况，一旦杀了林四，留下来的慕哲平与聂河难道不会为他报仇？既然要杀，那自然就要杀干净。 慕哲平最大的优势，就是他总算提前发现了些许不对。他最先发觉的，是埋伏在林边的一名破境修士。那时候，他就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向山林深处逃亡。 而不像当初林四和若若那般，逃亡之前，两人就已经受了重伤。 而除此之外，他另一个优势，就是这次的行动，并没有哪个门派带着其他天印出来。 现在谁都知道天印有多么宝贵了，哪怕天外天三派也不敢带着天印来执行这次任务，因为那很可能会被自己的‘同伴’觊觎。 因此，慕哲平在逃亡时，不需要担心自己被对方相隔十几里就感应到方向。 不过，这或许也算是一个劣势。 如果对方拥有天印，他自己的感应范围其实更大，更何况他还能主动熄灭天印，彻底掩盖掉波动。 这种手段如果加以利用，或许他反而能想办法把那些人引向错误的方位。 但现在，他自然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不顾一切的逃亡。 他很想逃回舟西城，但他知道那不可能。 北面的路已经被敌人封死了。 而且和林四当初所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他现在也不敢贸然离开山林。一旦到达平原地带，失去了遮掩物之后，他反而很容易被人追上。 毕竟，这群人之中有天境后期，他们的速度，比慕哲平要快。 第958章 藏身之地 从一开始，慕哲平就没有和任何一个人交手。 哪怕他在密林之中遭遇到了个别破境级别的敌人，他也没有选择出手。虽然，这个级别的敌人，他现在想要瞬杀几个并不难。 但那终归会耗费时间，他现在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 更何况，出手攻击是要耗费力量的，没有必要的话，他不想随便动用一点力量。 他很清楚，一旦被人缠上，自己面临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绝境，力量必须要留到那个时候用。 三十余位天境，四百余位破境，这种阵容一旦交战起来，就算林四和聂河现在也在他身边，他们依旧还是死路一条。 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根本就不是什么计谋能够抹平的。 密林之中早已埋伏了许多破境敌人，不知有多少破境修士迎面和他直接撞上，随后又眼睁睁看着他错身而过。 他身后那些天境高手已经越追越近，相隔已经不到两百丈。 继续逃下去，他迟早会被人追上。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某一刻，他忽然停了下来。由极快的飞掠，突然变成了静止。 他蹲在了一片不起眼树丛之下，随后将天印的波动彻底掩盖了下来，这一刻，他成了一个普通人。 这是极为危险的举动，他想要重新变回原本的实力，需要那么短短几个瞬间。如果有人突然发现了他，那在第一瞬间，他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然而，这又是非常必要的。 一个修行者，无论他如何掩藏行迹，他身上属于修行者的气息依旧无法彻底消除掉。那是经年累月和灵气打交道的结果。 对于某些高手而言，这种气息是很容易被感知到的。 而除此之外，一旦后方的追兵发现他停了下来，那他现在等于是主动缩减自己和敌人之间本就不长的距离，将自己送到了敌人手中。 两百丈，看似很远，但只是他蹲下之后的几个瞬间，他身边和上方就不知飞掠过了多少身影。 这些人全是天境高手，他们的速度是何等之快？ 他们一个个追向了远方，但慕哲平却没有站起身来，他很清楚，后面还会有人。 虽然后面追来的是一些破境，但他却同样不能被他们发现，否则前方那些天境高手会立即掉头。 他耐心的等待着，心跳呼吸早已被控制得全部近乎停滞，随后两个呼吸的时间内，他身边至少飞过了一百余人。 如果可以，慕哲平很想掉头往原路跑回去。 那样等于是反其道而行，自己就又能拉开一段漫长的距离，最终或许就能直接逃出这片山林。 但很遗憾，办不到。 对面那边，肯定是有人守在山林外围的。这山林已经等于是被拉上了网，而刚刚那些追兵，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当这方圆百丈变得彻底寂静下来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从那树丛之上飞掠而起。下一刻，他已经到了附近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干之上。 这棵大树，足有四人合抱之粗。他无比谨慎的在脚尖聚起了一股凝而不散的印力，随后他整个人缓缓沿着那大树正中的树干，向着下方沉了下去。 这就是印力的作用，换作灵力，虽然也能将一棵大树中间钻空，但却会闹出很大动静。 没有哪种力量能像现在这样，让这颗大树的树干内部，凭空消失一部分，同时还没有任何的声响传出。 虽然这棵树足有十丈之高，但他并没有一直沉到底部。 几乎只是沉到一人之深，他就停了下来。 随后他再次将天印熄灭，变回了一个普通人。他甚至在那树干内盘腿坐了下来，整个人渐渐陷入了某种空灵虚荡的境地。 并非他此时此刻还有修炼的闲情逸致，而是只有进入那种状态，才能最大限度的掩盖掉他身上传出来的活人气息。 天境高手的感知能力是极强的，一旦对方在遍寻不到自己之后，恐怕会一片片的逐一排查这片丛林。 到时候，树干的遮挡根本掩盖不了什么。毕竟天境高手看东西，已经不需要依赖眼睛了。 不过，得益于他们这一年多来的某种特殊修炼方式，在他坐下来不久，他竟然渐渐快要和这棵大树融为一个整体了。 现在的他和林四，当然不可能那么快就修炼到和这个世界不分彼此，但在这一途，他们已经走得比绝大多数天境修行者都要远。 他当然很焦急，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他知道，林四也危险了。 不但林四危险了，就连明城那些人，恐怕都有可能会被殃及池鱼。 这次来的人，力量太过强大了。刚刚他逃亡的过程中，轻易就看到了属于两大帝国以及天外天三派一些人的身影。 这是一场合作行动，完全针对他们的行动。而参与其中的，几乎已经包括了这大陆上所有说得上话的势力。 难怪这段时间来，外界那么的平静，原来是在酝酿着什么吗？那么，合约和旨意之中的破绽，也是由此而来了？ 他很想回去提醒林四，他很清楚，此时此刻的林四，恐怕还完全不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 但很可惜，他根本就逃不出这片山林。 此时的躲藏，他也不知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然而这已经是他唯一的活路，一旦战斗就会暴露行迹，就是死路一条。 一直和这些人耗下去，耗到他们以为自己以某种离奇的方式离开了这片丛林，最终放弃为止。 平心而论，即便他和林四早就有了防范，面对全大陆那么多势力的围攻，恐怕也依旧无法幸免。 那些人耍弄阴谋，只怕是为了尽量让他们从大军之中脱离出来。这样在杀死他和林四的同时，对方还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 只是，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天印？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就是这个了。毕竟上次第一天印的危机，距离现在还不算多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终于渐渐暗了下来，而不知不觉间，他早已经渐渐进入了无念无想的状态。 他身上散发出的某种微不可察的气息，渐渐和身处的那颗大树越来越接近。如果此时有人能看到绿色的丝线，就会发现那棵大树内部的丝线几乎全是一致的。 这片方圆两百里的山林，对于普通人而言，想要走完恐怕是无比的艰难。但对于这些天境破境高手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他们很快搜完了整座山林，然而一无所获。 于是有的人顺其自然的想到，慕哲平可能中途改变了方向，此刻就藏身在了这丛林的某处。 这群人之中，有的人是经历过当初追杀林四那场行动的。 他们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当初林四的做法，明明藏在林内，却偏偏一直没有出现。而是等待着时机，最后趁着所有人不备，非但逃了出去，还杀死了落单的天境中期高手东阳舟。 现在他们当然不会重蹈覆辙，除了密林之外守着各个出口的修士之外，这密林之内的数百人已经结成了数十个小队。 他们从各个方位出发，一路上进行了拉网式的搜索与排查，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一直搜索到次日夜间，这片山林已经被来回重复搜索了不下十几遍，他们也没能找出慕哲平的踪迹。 以至于，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通过某种未知的手段逃走了。 然而，这终归只是个猜测，一旦猜测出错，他们就等于是放跑了网里的鱼。 更何况，慕哲平如果真的逃走了，那他去了哪？他们根本就毫无方向，想追也不知朝哪里追。 几位顶尖高手渐渐聚在一起，这里的阵容，甚至比庆梁城那边还要强大。 出现在场内的天境后期足有五名，无上云颠的吕思，白云道的无铧，无极殿门主，碧澜帝国秦烈，神炎帝国申鸿！ 毕竟，这里原本才是用来围杀林四的真正战场。只不过很不凑巧，最后撞进来的竟然是慕哲平。 “他应该还在林内，不可能无声无息的逃掉。当时我们已经追近他了，没有道理他能一直逃出两百里。” “但是，他究竟在哪？” “已经派人去附近的村庄城镇搜索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他那种人，可能会留下那种破绽吗？” “无论如何只能一试，没想到，我们这样的阵容，竟然从头到尾连他的影子都没能追到。上陵三鬼，着实名不虚传！” “现在不是感叹那小子有多么强大的时候，我们需要办法！三十五位天境，三百七十二位破境，竟然还奈何不了一个小辈，传出去只怕会笑死人！” “这片山林，终归只有这么大，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 “推平它就是了，他无非就是仗着这里无处不在的林木遮掩身形，没有了这些遮掩物，他根本就无所遁形。” “不错，此计甚妙！” 是啊，这种事，对他们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难的。 普通人想要砍光两百里的山林，根本不知要花费多久的工夫，但他们这些人合力的话，恐怕一个时辰就能办到。 当然，事实上还有更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直接烧了这片山林。但那样做，动静会大到不可思议，怎么都不可能封锁住消息。 在林四上钩之前，所有的行动，其实还算是秘密的。就连不远处明城内的民众，此时也完全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一场围杀行动。 当天色渐明之时，这片密林传来了轰隆隆的树木倒地之声。 除了边缘十几里之外，这片山林内部，从外至内的数十个方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矮。而如此之大的动静，也终于惊醒了‘沉睡’之中的慕哲平。 第959章 沉睡 虽然依旧在那树身之中，没有亲眼看到外面的景象，但慕哲平不用猜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面对天境和破境高手的刀气剑气，这些树木在倒地之前只怕已经被斩成数十段，这些人的破坏力惊人无比。 那种情况下，他现在的藏身之处不可能还保得住。 不过，这种情形，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此时那轰隆之声还远，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做点改变。 他没有离开这棵大树，他不确定这林内是否有人刻意在远处悄悄注视着内部的动静。 他只是重新在脚尖聚起一缕印力，继续向着下方沉去。 对他而言，这树干，就像是一眼水井。 他很快一直沉到了底部，下方已经是这棵树庞大无比的根须以及泥土，他依旧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沉陷。 一如林四当初曾经做过的事情一样，他现在也在做着类似的选择。 这些敌人用神识搜寻的话，即便地下数丈也逃不过他们的感知，但无论如何，地下仍然是躲藏时最难查探的地方。 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天境的身体，加上吞噬印力的特性，地下那无处不在的庞大挤压之力，对他而言倒是可以直接忽略了。 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地下缺乏一些人类赖以生存的东西，时间太久的话可能会被活活憋死。至于几天不吃不喝什么的，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了。 这也是当初林四沉入地下后，没过多久就不得不出来的原因。 他下沉得并不算深，只是地下两丈不到。在那树干之中的隐藏，已经给了他信心。他明白，当他敛去气息，努力和周边融合之后，敌人的神识无法辨别出他的存在，只会将他当成身边环境一样的物体。 这或许，就是用神识看东西和用眼睛看东西最大的不同。 大多数情况下，神识感应能探清事物内部的某些状态，那是眼睛无法办得到的。但是，神识感应也会被欺骗，有的时候，反而还不如眼睛直接看到的那般真实。 而随着他的沉入，周边的泥土也很快向着上方填充了过来，盖住了他的头顶。 他小心翼翼激出了一股印力，在上方开了一个极小的孔洞作为气孔。 随后，他便再次收敛了全身的气息，就那么坐在了地下。 这种地方，换作普通人，只怕已经死了。但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这种恶劣的环境，依旧是可以轻易生存下来。 和林四那一次的选择不同，他这次根本没打算要闯出这片山林，而是打算一直拖下去。拖个三五天，乃至七八天，对方自然而然的会放弃这里。 到时候，他大可以大摇大摆的轻松离开。 他当然想立即杀死这些正在找他的人，因为他们已经成了敌人，他对他们有着毫无疑问的仇恨。 将来他一定会报复这些人，但不是现在。 现在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实在太过悬殊了，事实上任意一名天境后期，他恐怕都没办法敌得过。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忍耐。反正，对于一名曾经的刺客而言，忍耐本来就是必修的能力。 只要留着这条命，将来才有无数的可能。而也只有留着这条命，才能回去和他一起应付这些敌人。他相信，林四一定不会比自己先死，这是源自某种近乎本能的信心。 不久之后，他头顶上传来了轰然的声响，而他却已经再次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 也就是在这天，一份特殊的‘战书’，来到林四的面前。 这份战书，只是一柄剑，一柄古剑——赤霜古剑。 在看到这柄剑的那一刻，林四的眼瞳不自觉的缩了缩，这柄剑他当然认得出来。 当年在曲山峡谷时，谢少英就曾为他介绍过这柄剑的来历，那是两百年前千宋开国之君的佩剑。那位君王驾崩之后的将近两百年间，它一直被珍藏在了千宋王宫的宝库内，最后由现在的千宋国王赐予了他。 千宋国王对谢少英的喜爱程度，只通过这柄剑，就已经能够看得出来。 这柄剑论及名贵程度，或许连大陆前一百都排不进去，但它却是谢少英的命根子。他是爱剑之人，林四很清楚。 现在他差人把剑送到了自己面前，作为信物，并且由来人口述了一封战书，表达了对自己的挑战之意。 他邀请自己，三天之后在南齐国都庆梁城进行一场决斗，以解决当年的恩怨。 林四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瞬间，就恨不得立即出现在庆梁城。因为那个误会，谢少英是他一直以来都没办法放心的一个人。 对于谢少英，他是很了解的。表面冷漠，但内心却似一团火。 当年圣山之上那番话，确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但当自己回到月国后，几乎全大陆的人都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遣走他和叶弘宗越等人了。 因为自己三人没有和那些势力走到一起，而是抱着逃离圣山的念头。所以，不得不提前和他们划清界限，让他们脱离那个漩涡。 谢少英又不笨，那么多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不可能想不明白。 可是，从他进入无上云颠至今，已经有四年多了，他从未回来过一次。全大陆的人都知道自己和慕哲平这三年住在月国，他也没有找来过一次。 这足以证明，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人尽皆知的真相。 他进了无上云颠，那种大派会得不到这种消息？即便得不到，只需要对谢少英说起自己的现状，说起叶弘也在自己身边，他也该回来一次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被无上云颠刻意瞒住了。 这让林四怎么能不担心他？如果不是因为他身具天印，没办法进入天外天三派，或许他在过去的几年间，早已亲自抽空去直接‘拜访’无上云颠的山门了。 无上云颠对谢少英没安什么好心，否则这种事不应该瞒而不报，这是他得出的结论。 现在终于有见到谢少英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他不会再让他被那些人愚弄下去。 然而这次挑战…… 望着那名年近三十的无上云颠破境弟子，林四心内暗暗冷笑不已。 无上云颠瞒了他四年，现在又帮他送来战书，主动让他和自己见面，其中要是没有问题，那就真是出鬼了！ 更何况，某些人恐怕是料错了谢少英的脾性。 他们觉得送来谢少英的剑，足以证明这就是他本人的意思，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谢少英是个对剑的喜爱有多深沉！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剑，离开自己的身边！ 他真要取信于自己，有的是其他办法，最简单一点，他完全可以亲自写一封战书。而以林四对谢少英的了解，这其实依旧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以他的秉性，现在应该亲自杀过来才是啊！ 他为什么没来？无上云颠的人拦住了他啊！ 尽管林四没有看到夜梓以及宋恺等人在谢少英面前的‘表演’，但他却几乎已经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猜出了全部经过。 他现在已经可以料定，庆梁城有个针对自己的陷阱。难道，无上云巅的人要对付自己？ 在这名无上云颠弟子面前，他完全就是不动声色，只是简单思索了片刻，他就很干脆的答应下来了这场挑战。 然而，当那名弟子离去之后，他便立即传下了命令，让麾下所有高层将领以及北谷一族的首脑全部过来！ 是的，他已经发现不对了。 当他得出无上云颠打算要对付自己的结论之后，他本能的将这件事和那破绽百出的合约以及旨意联系到了一起。 而后，明城出现了天境高手，十方楼那么强悍的情报能力，却没有传来丝毫动静。谢少英和无上云颠的人进入了南齐庆梁城，这种事，十方楼会得不到消息？ 他终于发现，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似乎早已拉开了大幕。 当麾下众将全部齐聚他的将军府内时，他才发现，聂河竟然没有来。 “那家伙呢？” 扶摇无奈的耸了耸肩：“他还在睡觉，说是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他了。” 林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聂河这段时间似乎很嗜睡啊，现在甚至都已经是午后了。那家伙过往虽然也很懒散，但却也没有那样过啊。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出了脑后。 “我刚刚接到了一份挑战书，接下来，我会去庆梁城应战。” 话音一落，屋内众将面面相觑。 “谁这么大胆，竟敢挑战您？”郁荼哑然失笑。 “是啊，那个人在找死吗？”边旭大笑道。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个消息，并没能让众人惊慌，反而让他们全都笑了起来。是啊，单打独斗，林四怕过几人？ “挑战这种事情，殿下大可不必理会。”薛尘皱眉道。 叶弘也是一脸的凝重：“是啊，阿四，这可能是某些人的诡计。” 是啊，林四是堂堂月国殿下，是征北大将军，他根本不需要理会这种可笑的挑战。 林四一脸复杂的看了叶弘一眼，苦笑道：“不，这次的挑战，我必须去。因为挑战我的人，是少英。” “什么？少英？”叶弘惊讶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在哪？” 林四答道：“庆梁城！” 叶弘不假思索道：“他难道还没有理解你当年你的苦心吗？我和你一起去！” “不，你这次，有更重要的任务。” 第960章 交代后事 林四很快将这段时间的异常，以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一时间，屋内再也无人能笑得起来了。 这里每个人都不蠢，何尝不明白他所说出来的这些东西，背后蕴含着怎样的意味？ 有人要对他们下手啊，青川南齐草原三国必定是参与其中的，那合约算是他们和某些人的一次配合。 而对他们下手的势力之中，包含了无上云颠这样的大门派。 最后，明城可能已经出现变故了。 薛尘第一个开口，打破了平静：“这个时候，您就更不能去接那个挑战了！” “是啊殿下，明知是个陷阱，为何还要往里面跳？” “干脆我们挥军打到庆梁城去，灭了南齐！” “不行，我们后方可能出现了问题，根本不能轻举妄动！” “是啊，那怎么办？” 虽然知道有人要对付他们，然而根本不知道对方究竟要用什么手段，这才是最麻烦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不知该怎么应对。 万一己方的下一步举动，正是对方最想看到的呢？ 林四摇了摇头，否决了薛尘的意见：“庆梁城我必须要单独跑一趟，既然知道那里有问题，我会提前防备。这次避开，下次他们还会用出其他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段，不如早点解决掉那里的麻烦。” 尽管他说得很有理，而且这里的人向来也都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信心。但众人很清楚，他之所以一意孤行，恐怕只是担心自己一旦不去，谢少英会遇害。 谢少英成了无上云颠的工具，这一点，众人在得到林四的解释之后都已经明白。 当他失去作用后，谁也不知无上云颠会怎么做。 这其中，最为担心的人无疑就是叶弘。 谢少英身陷险境，已经让他心急如焚，一旦林四也陷进去，那该如何是好？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林四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话语之中，更是夹杂着无可违逆的气势。 “平西将军叶弘听令！命你即刻率领北方军第二、第三、第四、第七、第十一兵团三十万大军向南出发，进驻明城，不得有误！” “这……”叶弘面色一变，竟是未能脱口而出，吐出那个是字。 林四马上就要向北前往庆梁城了，这时候，竟然还把他派到南面，简直就像是故意支开他，这让他一时间怎么能答应得下来？ 南面现在不可能会有敌方大军，林四自己也应该清楚无比，用得着派三十万人吗？ 非但是叶弘，就连帐内其他人也无法理解这个命令。 “你要抗命不遵吗？”林四紧紧注视着他。 “不，我需要理由！”这是叶弘第一次对他的命令提出质疑。 在过往，他一直奉行着忠实执行上级命令的准则。更何况林四是他的兄弟，他从来都是第一个支持他的意见。 “明城之内，很可能已经出事了，我担心老慕一个人无法解决。敌人虽然没有大军，但却很可能会有许多高阶修行者，没有大军，无法镇住那里的局面。而且，你还有一个特别任务。” 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慕哲平那一趟有着多大的凶险了。 既然连无上云颠都参与其中，那慕哲平面对的敌人，恐怕是强大得让人绝望。 根本就不是他们最初推测的那样，只有周边几国而已。 “什么任务？” 林四目中透出了一抹狠意：“月洛宁和华素素两位公主，被我父王嫁往碧澜，现在恐怕已经接近明城了。我要你将她们拦下来，不论任何理由，不需理会任何干扰，哪怕是绑也要绑到明城！” “啊……”叶弘何尝不知道，这已经不是什么抗旨不尊了，这是公然破坏月王的计划啊！ 他其实也知道了月洛宁和碧澜帝国的婚事，他自然也不想月洛宁就那么嫁出去。但这是陛下的命令，他从未想过要破坏，只是心内暗暗难过罢了。 而现在，林四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这是我的意思，将来我会对父王做出解释。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弦城可能也出事了，那道旨意足以说明某些问题。” “什么！”众将一片哗然。 “传我命令，命令古于达，孟真，樊星，蒋奇四位将军率军向舟西城集结，听从叶弘将军调遣！”林四刚刚指给叶弘的三十万大军，便是从这四城汇聚而来。 立时，便有传令兵带着他的军令而去。 “你可以出发了！”林四淡淡道。 叶弘的胸膛不断起伏，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接过他的兵符，重重行了个月国军礼：“是！” 随后，林四看向了不远处一直未发一声的青娑。 “青姨，麻烦你和叶二哥一起去一趟。” 青娑点了点头，月洛宁的安危她同样很担心。 一直到叶弘和青娑彻底离开，屋内众人依旧还是鸦雀无声，谁都能感受到这沉重无比的气氛，宛如风雨欲来。 “武威将军宗越听令，立即遣人前往东北西北两大战区，提醒他们，小心青川草原的偷袭！” “是！”宗越肃然领命。 “另外，遣人前往弦城一探究竟。” “我知道了。” 宗越是林四麾下一个特殊的人物，他不像薛尘叶弘那样直接统领数万大军与敌军作战，也不像扶摇那样只负责正面作战以外的事务。 他负责的是情报侦查，以及一些暗地里的活动。整个北方军的斥候，全都算是归他统领。 这个职责当然是重大无比，不过林四相信他的能力。 “我离去之后，舟西城一应军务，归平东将军薛尘节制，尔等需用心辅佐他！若局势突变，事不可为，立即率军撤回沧城以南！”林四的目光，落到了薛尘身上。 “殿下！” “将军……” 众将悲呼出声，宛如生离死别。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哪还听不出林四的弦外之意？ 此时的他，简直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他一点都不看好眼前的局势，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回不来了，否则他怎会下这种古怪的命令？ 对他的判断，众人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连他都失去了必胜的把握，那只能这次有多么的凶险。 “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林四摆了摆手，随后他原本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轻松无比的笑容：“我只是担心在我回来之前，舟西城就出现变故而已，难道你们还不信我？” “我出道至今，历经大小战斗无数。比现在凶险得多的局面我都能活下来，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我的安危，可轮不到你们来担心。”他的笑容之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魔力，让众人不自觉的对他重新有了信心。 许多人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们心内暗暗发誓，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替他守稳北境。 “好了，薛尘扶摇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 “你……真的要去庆梁城吗？” 众人才一离开，扶摇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的，这一趟非去不可。”林四笑着点了点头。 “为了谢少英？你就要置这里所有人不顾？”扶摇并没有那么好骗，他太了解林四了。 或许在有些人眼中，擅长打仗的月国王子是个心性狠辣果决的枭雄。但他很清楚，那只是他的表象。 他有时候会很冲动，而冲动的原因，往往让人根本无法理解。 还不等林四还嘴，薛尘就抱拳沉声道：“恕末将直言，殿下此举，很不明智！” 林四一阵哑然，从他接手北方军开始，还是第一次在一天之内，有这么多人反对他的意见。 他默然片刻，才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做，对北方军以及整个月国都称不上负责。我更知道，庆梁城内只怕会有超乎我想象的强大敌人。” 薛尘无法理解道：“那您为何还要去那里？坐镇大军之中的您，无人可以击倒！那些人，就是希望将您骗出军中！” “你说得没错，那些人，就是故意想要我离开这支大军，他们的目标是我和老慕聂河。老慕他……很可能已经遭遇了危险。而现在，针对我计划也来了。” 林四一点都不好奇薛尘为什么能看出这些东西，这正是他决定让薛尘统帅剩余的三十五万大军的原因。 “既然您看穿了对方的计策，为何还要……” 林四摇了摇头：“那些人是我们的敌人，我现在不去击败他们，将来便会轮到我的身边的将士去面对他们。那个层次的高手，会对大军造成无法估量的损伤。我这一趟，并不是冲动送死，而是提前解决一批敌人！” “这本就应该是我们一起面对的，你一个人，只是去送死！”扶摇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差点咆哮起来。 他明白，这家伙又要犯傻了。 林四忽然笑了，他眼内流露出了一缕轻蔑之色：“你就这么料定我没有胜算？我既然知道那里会有无比强大的敌人，却还是打算要去，自然是有把握将他们歼灭在那里。免得那些杂碎一般的所谓高手，将来出现在战场对面。” “杂碎？” “没错，整日里为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争来争去，自以为是却烦人至极的玩意，天境后期又如何？我既然已经提前看破了对方的计划，便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薛尘和扶摇一阵愕然，眼前的林四前所未有的狂妄。他刚刚这句话，恐怕惟有圣境高手才有资格去说，而他当然不可能是圣境。 然而，这句话之中透出的俯视睥睨气概，却让他们忍不住想要相信他能办到。 “你有把握，独力杀死很多天境高手？” “当然。” “你打算怎么做？” 第961章 出城之后 林四嘿嘿一笑：“秘密。” “你这家伙……”扶摇忍不住苦笑起来。 “但任何计划，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功。这一点，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们打过的许多仗，也同样不是必胜的。而这次，万一失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因为事关月国的国运。” 扶摇和薛尘面色一紧，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留自己二人下来。 只怕，他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吧？ “未虑胜先虑败，我必须要先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如果，我是说万一我没能及时回来，你们立即撤回北境。丢失数座城池也无需顾及，将来我们还能打回来。 一旦我未能归来，弦城又出现了重大变故，北境封地以月洛宁公主殿下为主，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到时候尽力辅佐她便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抽出纸笔，开始在纸上书写一份近乎‘遗诏’的文书。尽管，他还不是月王。 如果他没能回来，月洛宁是最适合接管封地的人，然而她毕竟是女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份文书会成为关键的东西。 扶摇和薛尘的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们生怕错过了他任何一个字。他们很清楚，这番话对于整个月国而言，意味着什么。 “若是叶弘将军未能成功接到月洛宁公主殿下呢？”薛尘正色问道。 林四手中的笔微微一顿，他缓缓闭上双目，一时间不愿去思索那种结果。 然而薛尘这句话，也不算无的放矢。万一有人也对月洛宁下手了呢？ 事关月国的命运，他们不能不考虑每一种可能。 封地不可一日无主，尽管他这个北王几乎没管过什么事，但他的存在，就是封地稳定的关键。 如果不指定一个主心骨，或许到时候明明已经严峻险恶的局面会变得更加糜烂。 他心内第一时间冒出了一个人选，但却又立即排除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在了，她恐怕也撑不下去吧？那时候给她这样的担子，会否太残酷？ 他很想说，如果连月洛宁都不在了，那还是散了吧。大家找个没有战事的国家或者深山野林归隐算了。 但这句话，却没办法说得出口。 一旦他们抽身而退，青川南齐草原等国必定会打过来，北境的百姓怎么办？ “如果，月洛宁公主也不在。那北境，以唐小芷为主……”他最终，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扶摇眼内闪过一抹了然之色，薛尘尽管不理解，却仍旧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唐小芷是林四的女人，在月国人眼中，她早已是王妃，将来也一定会是王后的不二人选。毕竟林四和她相识五年多，身边的女人始终就只有她一个。 在薛尘看来，这虽然有点任人唯亲，但王妃的身份，却也有资格成为封地的临时主人了。 除此之外，其余人即便能力再强，才华再出众，也根本不足以服众。 很快，那份作为证据的文书便已写完。林四在上面签上了月连山这个名字，并且盖上了征北将军的大印以及北王的印章。 随后，扶摇用微微发颤的双手，接过了那薄薄的一张纸，仿佛有千钧之重。 …… 当扶摇和薛尘离去之后，这将军府忽然就变得冷清了下来。 林四独自一人回到房内，拿出了大剑，随后又收拾了一番。 最后，他来到书桌旁，打开了抽屉，在那最下层一堆案卷之中，找出了一本不起眼的，仅有五六张纸的薄薄册子。 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是他和慕哲平一起准备了很久的一份‘礼物’。 他很快离开了府门，聂河依旧还在家中睡觉，他也不打算去叫醒他。反正将来回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现在和那家伙玩什么离别依依，只会被他嘲笑。 当他来到舟西城北门之下时，却发现面前已经聚集了近百人。 谈修、边旭、郁荼、古卿、巨垒、飞屏等人全都在内。 “你们这是……给我送行？又不是生离死别，何必这样？”他摇了摇头，笑着迎了上去。 “不，我们要陪您一起去！”郁荼正色道。 “不用了，这次我一个人就够了。”林四连忙摆了摆手。 “殿下，您自己也说了，此行极度危险，您一个人我们怎么能放心？”边旭一脸恳切之色。 林四心内虽然感动，脸上却是故作怒色：“胡闹，你和谈修都是领兵的将军，怎能擅离职守？”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打仗虽然没有薛尘叶弘他们在行，但决斗这种事情，我谈修却是一点都不怵！就算你拿军令压我也没用，大不了脱了这身军装，反正我们必须要将你活着带回来！” 古卿也是不断劝说着他：“是啊，圣者大人，这次的敌人非同小可……” 就是因为非同小可，我才不能带你们一起去啊。 和天境高手战斗的话，这些人虽然能发挥一点作用，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他转念一想，多出一些帮手，倒是可以有利于自己暗中打探庆梁城的情报。 最终，在众人的苦苦劝说之下，他点了二十人随行。其中包括谈修边旭，巨垒飞屏等人。至于郁荼和古卿，他还是留在了舟西城。 当他带着他们正式离开舟西城不久，某些势力便得到了消息。 “计划成功，林四已经出城。” “独自一人？” “不，他身边有二十人，但实力尽皆在天境之下，对我们构不成影响。” “告诉那些人，所有行动都可以开始了。” “所有？” “不错，青川草原天河千宋，庆梁城，所有行动都可以开始了。收网的时候，到了！” …… 就在其后的一天，四十万东北军离开了原本镇守的防区，转向了内陆。而弦城那边，则是传来了一道命令东北军撤入月国腹地的旨意。 事实上，如果有人仔细去探查，就会发现在这道旨意尚未到来之前，东北军就已经开拔了。 而也就是在这天，青川王国六十万大军跨过澜江，浩浩荡荡杀入了月国东面，之后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三十万人径直向着西面的舟西城进发而去。 而天河国的三十万大军，也进行了历史上的第一次出征。他们的目的地，同样是舟西城。 这两支大军，沿途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原本负责阻挡他们的月国东北军，只留下了几座空着的营地。 这是某个计划之中的一部分，也是凉月亲王得到某些人帮助时，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在那个计划之中，月国东面五千里归青川王国所有。月国东北归天河所有，北境封地归南齐所有，而月国西面五千里以及西北，则分别归草原国和千宋国所有。 凉月亲王治下的月国，疆域已经缩小了一半。 而此时，在千宋王国定川城…… 白元浩已经集结了五十万千宋大军，原本的镇西镇北镇东三路大军，已全部归他统帅。 对他而言，这次进军月国西北的计划，根本不会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月国西北的叶谦父子虽然能征惯战，但他们向来只会提防西面的草原人，以及北面的南齐人。 对于千宋，他们从来就不会去防备。 由于两国之间经常会有军事行动上的协作，双方的许多将领甚至原本就是旧识。 千人规模以下的千宋军队以及将领进入月国西北防区，根本就不会引起月国人的疑心…… 如果这一千人全是高手呢？他们被放过边关几道关卡之后，甚至被放入平城之后，会造成怎样的破坏？ 而在那时候，后方突然杀出四十万千宋大军，以及二十万乾蓝大军，会对西北军造成怎样毁灭性的影响？ 正常情况下，想要击溃乃至歼灭叶谦父子的西北军，他们恐怕要付出成倍的代价。 但现在，有了千宋人的帮助，这种事情仿佛已经变得轻而易举。 叶谦父子做梦也不会想到，千宋人会背叛他们。而且还是选择在这个时机——月国如日中天的时候。 这一战，白元浩势在必得。 一旦打下月国西北域，千宋的版图就能扩大一倍不止。而白元浩的胃口显然不止于此，到时候被强敌围攻的月国岌岌可危，而南齐之前就已经被林四打残。 千宋到时候还有更多机会，想要一举崛起，成为一个媲美曾经月国和南齐的大国，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他对乾蓝人不是毫无防备之心，在定川城，他留下了十万大军。 他甚至找来了当年参与过阜伦坡一战的林勇和杜宇，让他们那两千名修士军，专门负责暗中保卫纪冰云这位看似无关紧要的千金小姐。 他依旧对她存着极大的期望，他未来的征战计划，不能没有她！ 当千宋发展到那一步时，纪冰云即便不想出山也不行。进一步，千宋成就霸业，退一步，千宋可能会被周边各国蚕食。 那时候，纪冰云只能被迫穿上铠甲，戴上战盔。战事一起，她便没有了退缩的机会。 白元浩能想象将来的画面，那时候，林四慕哲平叶谦叶城薛玄等人尽皆已经不在。 她带领的千宋军，到时候在东南域根本就没有敌手！ 至于父王和谢池纪景青王等人，他并不想杀掉，哪怕他们不支持他的计划。反正，等到将来千宋变得空前强大时，他们自然会明白自己今日之举的意义。 他们会理解自己的，他们那时候也会帮自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962章 打乱计划 而同样还是在这天，就连和月国相隔了上万里的岚国就境内，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和当年的白风国一样，岚国同样是个以商业发达而闻名的小公国。 这个国家的疆域仅有千里不到，但却极其繁荣。依附于紫星王国的他们东面临海，同时又有东西向流经大陆的数国，最终汇入大海的裕江穿行其中。 这样的位置，再加上大力扶持商会贸易的宽松‘国策’，最终导致这里成为了一个大陆闻名的贸易重镇。 当初林四让蓝岚帮忙卖掉那些魔兽材料，主要就是选择了这里为销货地。 毕竟，这里有着不少大陆知名商会的分部，粗略一数，只怕不怕数百家。 而现在岚国风头最劲的数家商会之中，便包括了‘蓝海商会’。 是的，这个让林四和扶摇都曾经忍不住揉着额头的名字，便代表着蓝岚所创立的那家商会。 以自己儿子的名字命名，足以代表蓝岚对这个孩子的宠爱。 蓝海商会的总部，就在岚国。 托那数次大批量魔兽材料的福，这个商会一开始就得到了极其雄厚的本钱。 这两年来，蓝海商会从一开始的单纯出售魔兽毛皮骨骼材料，渐渐演变出了魔兽材料加工，阵法炼器炼丹等许多‘副业’…… 蓝岚确实是个有经商头脑的女人，或许称不上什么惊才艳绝，但终归是从小耳濡目染。更何况她从前和许多大商会的首脑都打过交道，她有着许多人根本无法打通的渠道，再加上她背后站着整个北境封地以及上陵三鬼。 这些其他人很难得到的先天优势，让蓝海商会的发展速度极其迅快。 这一年间，商会的分部已经进驻到了东南六国，乃至紫星赤楼乾蓝高真甚至是碧澜等国境内。 然而就在这一天，她原本蒸蒸日上的商会受到了沉重无比的打击。 某些人既然要对上陵三鬼下手，收拾她，自然只是顺手为之，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但这一句话，却足以为她带来灭顶之灾。 岚国大公以偷税囤货抬价等七项罪名，直接命令自己的亲卫军将蓝海商会查封，一应货物钱财全部充公，同时抓捕蓝岚等一干商会首脑。 同一天，蓝海商会设在各国的十几个分部，同时受到了类似的‘待遇’。 在某些人看来，既然已经开始全部的计划，既然上陵三鬼已经没有了活路，那自然是要做得彻底一点，全面一点。 岚国大公只是得到了某些人的点头而已，事实上这蓝海商会虽然这一年来发展得很是蓬勃，但和那些大陆知名商会相比还差得远。 它并没有被某些大势力放在眼中，只能算是顺手的一次打击罢了。 蓝海商会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上陵三鬼，而其余一些的商会背后也都站着一些各自的靠山。蓝海商会的发展，自然会影响一些人的利益。 三鬼一死，对于某些人而言，这蓝海商会当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件事，岚国大公虽然算是被人授意做的，但他也算是得到了丰厚的‘战利品’。他很清楚，现在不会有人为蓝海商会出头，将来也不会有。 是的，在所有人看来，从林四出城的那一刻开始，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但很遗憾，一天之后，庆梁城内的门派高手们，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带着区区二十人一路向北进发，沿途其实都处在他们眼线监视下的林四，突然消失了。 非但他消失了，就连他那二十名部下都全部消失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让所有磨刀霍霍，甚至已经开始做出某些事件的人惊慌不已。 看不透的举动，往往是最难以应付的。而林四的每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往往都代表着某个未知计划的开端。 难道他悄悄回到舟西城的大军之中了？那他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又或者，他就是故意想让自己等人那么猜，实际上他已经暗中进了庆梁城？ 还是……他就藏在了两城之间的某处？ 甚至，他干脆直接看破了这么多人要对付他，觉得没有胜算？所以直接离开了东南域，找了个无人可知的地方隐姓埋名专心修炼他的天印，等到神功大成那天再出来报复？ 没人知道他的打算，于是庆梁城内的各门派高手们顿时吵作一团。 “他消失的地方是冷华城，那里距离庆梁城已经只有一千五百里，我相信他现在已经潜入庆梁城了。” “谁能保证他没有退回去？或者干脆就藏在了冷华城？” “他已经看出了破绽，否则不可能突然来这一手。我现在关心的是，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我反而关心他到底是怎么甩掉那些眼线的，要知道，其中可是有破境探子的，那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跟踪……” “他在冷华城变向数次，我们的探子被他牵着鼻子到处跑。以他领兵打仗的能力，做到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出奇。” “现在讨论这些都是枉然，夸敌人厉害有什么意义吗？我只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了解敌人，你怎么定计？敌人的心性，行事作风，全都是我们计划的依据，蠢货！” “你是要提前决斗吗？我不介意在这里和你打一场！” “行啊，那就来吧。” “行了，都闭嘴！林四还没有死，这是打给谁看？让他看笑话吗？你们真要打，可以离开这里慢慢打！” …… “某些人恐怕已经自乱阵脚了。”林四此时，正在冷华城南面五百里的平掖城外一处山谷内。 对他而言，这确实是非常简单的一次故布疑阵。类似的摆脱追兵的手法，他当年劫持月洛宁时就已经用过。 只不过，现在他面对的敌人更强了，不过他和他身边的同伴也同样远比当年要强。 但是，他身边的人，却并不能理解他现在的做法。 毕竟和当年他们几人逃亡时不同，他这次并不是为了逃亡而来的。他迟早还是要进庆梁城找谢少英的，也迟早要和那些人碰面。 那么，他现在藏起来，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打算去庆梁城了吗？”谈修一脸不解道。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林四笑着摇了摇头：“去或不去，取决于对方的选择。” “什么意思？”谈修皱眉道。 林四淡淡道：“对方利用少英的挑战引我出来，等于是对我出招，而我无论怎么做，都只是被动还招，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明知道对方在庆梁城可能会有布置，我怎么可能乖乖踏进去？” “所以你藏起来，是为了打乱对方原本的计划？”巨垒恍然大悟道。 林四含笑点头：“不错，这是我在对他们出招。我现在几乎已经料定对方就是为我而来，少英的挑战只是个幌子。对方极度希望看到我脱离北方军，而我现在已经脱离了，但却又消失了，所以对方接下来……” 边旭大叫道：“对方会追出来！” 林四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无法确定。对方可能具有很高的耐心，一直等在庆梁城不出。又有可能会倾巢而出，马上追过来，防备我们回到舟西城。还有最后一种可能，就是分兵，一路向南搜索，一路留在庆梁城。” 谈修忽然道：“万一，他们以伤害谢少英为要挟，逼迫你出现怎么办？” 林四眼瞳缩了缩：“不会的，在我单独出现在他们面前之前，他们不会伤害少英。在那之前，少英只是诱饵，他们要保持诱饵的完好。现在我们双方都是猜测，他们也不知我究竟看破了多少东西。他们更担心那样做的话，我会回舟西城带大军北上。” 飞屏似懂非懂的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四淡淡道：“对方若是坚守不出，我接下来会刻意在通往天河的方向露出行迹。” “为什么？” “对方一定很焦急，在他们看来，我消失之后，同样存在着几种可能。其一，回了舟西城。其二，潜入了庆梁城。其三，干脆逃离南齐，找地方隐居起来了。”林四微微一笑，论起猜测敌人心思，制定作战计划，他比那些门派中人强出太多了。 这才是他对付那些人最大的优势，不是实力，而是头脑。 山谷内，众人全都闭上了嘴，静静听着他的声音。 “当我连着几天未曾现身，之后突然在天河方向出现时，焦急不堪的对方第一反应，就是我选择了第三条路。干脆的逃离了这里，打算找个深山野林不管不顾的修炼个几十年再出来报仇。他们会立刻追出来，毕竟那时候，我离舟西城大军也远了，他们迫不及待要趁机杀死我。” 巨垒若有所悟道：“那时候，庆梁城就空虚了？就能救出谢少英？可是，那样你怎么逃掉？” 他并没有见过谢少英，对于这个人，他是没什么感情的。 在他眼中，林四的安危显然最重要。 “呵，我现在就能避开他们。到时候，自然也能。”林四轻笑了一声，随后继续道：“到时候，我会布下多处疑阵，牵着他们到处跑。让他们不由自主的一点点分散，最后……” 他眼内划过了一抹刀锋般的残忍杀意，众人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当敌人分散之后，他们便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一时间，众人摩拳擦掌，脸上都露出了跃跃欲试之意。 “若是对方把谢少英一起带出来呢？”边旭问道。 “那岂非更好？”林四耸了耸肩：“那样我便可以直接知道他的位置了。” “若是敌人现在就倾巢而出，直奔冷华城方向呢？”谈修皱眉道。 “无妨，只要能提前得到消息，那无非就是将刚刚分散敌人的计划放在这里提前进行罢了。”林四笑道。 “那如果敌人留一半人在庆梁城内呢？” 林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是那样的话，提前消灭外面这一半敌人就是了。我们的压力反而更小……” “好吧。” 众人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所有的可能，全都在林四的提前预料之中，而他也全都想出了应对之法，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什么。 “我现在需要几个人去一趟庆梁城，但无需进城，现在城内必定有高手用神识搜索我的踪迹。只需藏在城外，等待对方高手出城。若少英在其中，则原路返回。若少英不在，则进城告诉他这一切，将他带回来。” “我和边旭去吧，毕竟我们见过谢少英。”谈修自告奋勇的站起身来。 得益于当年那源珠的帮助，谈修和边旭，现在也都是破境初期的修为。 林四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一路小心，尽量以保全自己为主！” “知道。” 第963章 呼吸 “你依旧认为他能活下去吗？我想，我们恐怕已经错过用出唐小芷这张牌的机会了。” “残涅大哥你要对他们有信心嘛，林四只是离开舟西城而已。如果不出意外，他恐怕已经看出很多东西了。至于慕哲平，那些人找了三天甚至放火烧林也没能找出他的踪影，岂非已经证明了一切？” 明城的一间客栈内，游魂一脸笑嘻嘻的耸了耸肩。 他一点都不担心林四会被那些门派中人提前杀死，导致第一天印落入别人之手。 “慕哲平，真的已经离开那里了吗？”胖总管一边埋头吃着东西，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谁知道。”邪骨冷冷道。 “明城今天传开的那个消息挺可笑的，那些人，难道指望用那种方法找出他？”胖总管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游魂。 游魂轻笑了一声：“你说那个污蔑慕哲平通敌叛国的消息？那应该是凉月亲王的手笔，说实话，他这一手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为什么？” 游魂一脸讥诮道：“谁都知道慕哲平是林四最好的兄弟，凉月此举，无非是想借着打击慕哲平，来搞臭林四。他恐怕是觉得，等他正式走到台前时，林四即便死了，也还是会影响他的统治。 可他根本不知道林四在这北境有多高的威望，他的形象又哪里是几句谣言能改变的？凉月这么做，非但不会让北境民众倒向他，反而会让更多的人排斥他。他应该亲自来明城感受一下的……” 残涅面无表情道：“明城已经有外来人进入了，那些人恐怕也开始怀疑慕哲平早已用不为人知的手段离开那片林子了。” “我不认为他在那种强度的围杀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他应该还在里面，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他究竟怎么活到现在的。” “如果慕哲平真能活下来，你觉得他会回明城吗？” “难说，慕哲平的命门是容雨和那个小女孩，但慕哲平究竟有没有天印，还是个未知。我们的目标是林四，最好不要节外生枝。”游魂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仿佛在听着什么，片刻后，他才摇头失笑。 “容雨坐不住了，看来凉月放出来的假消息，终归还是有点用的。” “哦？他要去找林四和慕哲平？”胖总管一脸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 他很清楚，一旦容雨那么做，只会一头撞进死路。 游魂苦笑了一声：“没错，他将那个小姑娘放在了林四的未来岳母那里，自己独自一人出城去北面了，他可能是打算去舟西城。他们的感情，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 “这……还真是可惜了，他走不远的。”胖总管摇了摇头。 “是啊，真是可惜了。好歹，也是个天境高手啊。” …… 慕哲平并不知道容雨正在前往北面的路上，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自己现在所在的这片山林地界。 他更不知道，他已经被凉月亲王宣布为了月国叛贼。 当然，这依旧是借着月山的名义颁布的公文。不到确认林四死讯的那一刻，凉月亲王依旧还不敢走到台前，他很清楚在那之前群臣会一面倒的反对自己。 在那份公文之中，林四之所以没有立即北上，反而弄出那个停战合约，就是慕哲平怂恿的。 而他之所以要搞出那个合约，就是因为他已经和周边各国勾结在了一起，他是故意让林四大意，暗中却让这几国对月国进兵。 凉月本人自认为这个公文很高明，因为接下来这几国确实会进攻月国。而林四自然也不可能会做出什么反应了，因为他都已经不在军中了。 到时候，各国攻打月国不是因为他凉月，而是因为慕哲平通敌叛国。 一则打击了林四慕哲平的威望，二则，洗清了他自己的嫌疑。 凉月倒是很想直接抹黑林四，但他也明白那是办不到的。林四是月国王子，他根本没理由勾结敌国。 这公文传出来后，月国上下一片哗然。慕哲平的背叛，当然让人震惊莫名，要知道上陵三鬼在月国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 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这道旨意，哪怕这是‘月山’说的，也还是太过无稽了。 最简单一点，慕哲平为什么要背叛林四？以他的实力，周边几国能有什么吸引到他的？ 因为这道公文，月国朝中以及民间已经是争论不休了，但在北境的封地内，却根本没有多少人讨论这个消息。 这里的人根本不信这个消息，更何况，这里的官员都是林四的属下，林四没有传回消息，他们是不会当真的。 慕哲平头顶上空的地面已经被熊熊大火所占据，当林四离开舟西城的那一刻，这里的人就已经得到了可以放手而为的提醒。 于是在放倒所有树木，依旧未能逼出那个人之后，他们很理所当然的放了火。 大火一起，就算是藏在地下，也一样只有死路一条。此时这滔天的大火，已经将整片天幕都映照得通红。 这一点，慕哲平本人同样明白得很。 得益于另一个世界的某些知识，他很清楚，大火会烧掉自己赖以生存的气体。而即便地下的表层，也会被那高温炙烤。 说实话，这是他最担心的一种情况。 他这种实力，确实能够长时间不需要呼吸，这正是他仅凭着一道微小气孔就能存活那么久的原因。 但却不是完全不需要啊！ 大火会让他无法继续这样藏下去，然而一旦出去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闭着双目仔细在地下感知着上方的动向，他能感应到的只是一片火红，仿佛末日绝境。 强行冲出火海，并不是办不到。但他可以肯定，那外面绝对围满了等着杀自己的高手。 难道，真的要拼死一搏？ 他的神识不断向外蔓延着，而就在这一刻，久违的丝线再次出现在了他脑海内。 他和林四在敌人的结界内，都能看到类似的丝线。他们都知道，那是代表着自然万物的丝线。 但结界之外的世界中，他们却无法看到那些丝线。他们唯一一次看到所有物体都被丝线覆盖，是在晋入天境之前的那一刻。 那是因为突破带来的奇特景象，并不是什么正常状态。更何况之后他们晋级失败，就更是无法再进入那种状态了。 而或许是这连着三天的沉寂，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再次和这个世界建立起了更加紧密的联系。 于是，那丝线再次被他感知到了。 他看到了头顶上方数不清的火红丝线，他知道那代表着火属性。 而在他身边的地下，大片的褐色丝线，以及其他一些蓝色灰色金色的丝线交缠在一起，似乎在为他指出生机所在。 他福至心灵的向周围的蓝色丝线伸出了感应之力，随后他看到几缕蓝色丝线向自己飘荡了过来。 他的身体忽然被水汽浸透，那水汽透过他的衣衫和表皮，进入了他的体内。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喝过水了，这些水仿佛甘泉，让他瞬间焕发了生机。 而后，他向着上方的火红丝线伸出了自己的触角，他希望能够让它们离开自己头顶这片方位。 只是，这里的火红丝线实在太多了，他现在的力量还不够，根本就忙不过来。而且每次拨开了几缕，周围的丝线就会立即填充过来。 不行啊，自己需要呼吸，他心内暗暗焦急起来…… 就在他这个念头一起的瞬间，一缕清凉无比的气息莫名的顺着他的皮肤进入了他的体内，为他带来了久违的气体。 他仿佛从岸上逃入了水中的鱼，突然就得到了生存的本钱。 他心内一阵愕然，怎么回事？自己根本就没有吸气啊。因为上方的大火，他都已经将那已经会产生反作用的气孔给堵住了。 而且，不用口鼻，也能吸到气流？那自己还是人类吗？难道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棵树？虽然树木吸收的气体和人类不同…… 不过旋即，他心内便被欣喜所替代，他已经想出原因了。没错，地下其实也是有某些气流的，虽然不多。 正常人当然无法吸取到它们，但自己，似乎是可以的。这种生存能力，简直强悍得令人发指。 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这样自己完全可以一直在这里藏下去。这次倒要看看到底谁耗得过谁，他心内暗暗发狠。 将这些人拖在这里，对他而言并不算是做无用功。这些人如果出现在舟西城或者林四面前，一定会给他带来极大压力的。 不过很快，他就苦笑了起来。因为刚刚的异象，他竟然再次处在了突破天境的边缘。 换作旁人，只怕是要欣喜若狂了，但他却只会感到头痛。 他很清楚，现在源珠的气息还不足以帮自己战胜连琴的意识。现在贸然突破，反而会让那源珠气息再次受损。 他只能苦苦压制着，努力不去突破，同时竭力吸取着周边的气流和水汽。 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真是既痛苦，又快乐。 他猜得并不错，外界那些人现在已经打算要离开了。 这样的一场大火都没能将他烧出来，在他们看来，慕哲平还真的是很有可能一开始就用某种未知的手段逃出这片山林了。 毕竟他们都觉得，没有人能在这样一场大火之中生存下去。除非慕哲平甘愿被活活烧死在里面，而那当然是不可能事情。 这么看来，自己这数百人，这三天来竟然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啊！ 一时间众人心内又是恼怒，又是失望。 而就在此时，山林南面留守的数位天境高手忽然感知到了远处的一道人影。 第964章 剿杀盗匪 这场大火，已经烧了一天多的时间，当然吸引了附近百余里内的许多月国民众注意。 而对于过来窥探的民众，来自各国各门派的高手做法各不一样。 有的选择劝退，有的选择威吓驱逐，有的则是直接选择杀死…… 他们可不会让这山林边出现变数，万一慕哲平混在其中逃掉呢？ 他们很清楚，过段时间，很可能月国官方的人也会来这里了，毕竟这场火实在太大。不过，这些人当然不会忌惮官府力量。 而现在这个人，却显然不是什么普通山民。几名天境高手分明感受到了神识窥探的气息，这足以证明对方的实力不下于破境。 而当他们用神识感应到对方的模样之后，这几名天境高手冷笑了一声。这其中，便有无极殿门主玄明的身影。 这个暗中窥视的人，他们认识。因为和上陵三鬼走得太近，这个名为容雨的天境高手也曾被各大势力关注过。 现在这些人在任务暂时失败之后，全都是有气无处泄。更何况在情报中，这个容雨正是和慕哲平关系最好的几人之一。 既然杀不掉慕哲平，那就先杀这个人出气吧，反正他将来也肯定会和自己等人为敌不是吗？而对于无极殿门主而言，林四身边的每个人都该死！ 于是下一刻，几人毫无征兆的向着那个方向杀了过去。 说实话，他们和容雨无冤无仇。但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和林四慕哲平又哪里谈得上有仇？ 只要愿意，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下手，因为他们比别人强。 容雨原本是打算去舟西城的，因为慕哲平叛变的那个消息，让他隐隐觉出了一丝阴谋的意味。 尽管他现在的实力已经比不上自己曾经的‘三个弟子’，但他终归是个天境高手，无论在哪都是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只可惜，慕哲平被围杀的这片山林，本就在他的必经之路一侧，再加上这滔天的火势，怎么可能吸引不到他的注意？ 当他用神识窥探到不下三十位破境，以及五名天境高手，其中还有天境后期存在之后，他明白出大事了。 他几乎已经能猜到，这场大火是针对林慕聂三人而来的，否则这里不会突然出现这些人。他同时也知道，自己危险了。 当无极殿门主，以及另外四名天境高手齐齐向他追来之后，他心内暗叹了一声，自己这次可能没有幸免的机会了。 自己纵横江湖几十年，终于还是迎来了这样的结局。只是可惜，一直没能见到三弟连琴，当面问清他一些事。 而且，五弟的孩子，自己恐怕是没办法继续照顾了。 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吧。 …… 谢少英枯坐于房内，他已经连着三天没有修炼了。 从他学会修行的那天开始，就从未有过如此‘懈怠’的时候，更没有如此消沉的时候。 赤霜古剑离开了自己一天半，随后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自己身边。 这对于他而言，是奇耻大辱。这柄剑就是他的第二条命，以至于他现在甚至因此而怀疑起自己习剑的信念了。 他知道这柄剑一定是被某个天境高手盗走的，否则自己绝对不会一无所觉。然而他现在已经无心去想那些，他甚至懒得思考对方盗剑是为了什么。 连自己的第二条命都被对方轻易取走，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诚于剑，极于剑？自己已经配不上这把剑了…… 他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了某种莫名低落的情绪之中，直到夜梓推开了他的房门。 “谢师弟，要去执行任务了哦。”她脸上依旧挂着亲切甜美的笑容。 谢少英并没有答话，而是直接缓缓站起身来，就那么跟着她出了房门。是了，还有个剿灭盗匪的任务呢。 “那伙盗匪，现在就隐藏在平掖城外的一个山谷之中。谢师弟，我们要快点剿灭他们，免得周围民众受苦啊！” “谢师弟，你说那些盗匪会不会很强？会不会有天境高手？” “哈哈，我真是想多了，这里可是南齐耶。” “你猜我们什么时候能杀光他们？谢师弟，要不你和长老说一声，让你和他们的头目对决吧？那也是一次难得的磨练机会哦，我还从未见过谢师弟的剑法呢！” “谢师弟，你的状态很差啊。这次任务后，还是赶紧回宗门休养一段时间吧？” 夜梓犹如一只叽叽喳喳的鸟雀，在他身边蹦蹦跳跳说个不停。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开口，而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她来到了王府的正堂门外。宋恺以及那二十余名破境弟子已经集中到了这里，他似乎又是最后一个来的。 “人都来齐了，出发吧！”宋恺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高声喝道。 …… 青川东面的大海之上，有风止、云汐、通天三岛。由于千年来的禁海令，渔船商队只能出海千里，因此这三座距离大陆万里之遥的庞大岛屿根本不被外界所知。 而心宫的驻地，就在这里。因为围杀林四的行动，这段时间，心宫也有不少长老和破境极境弟子离开了这里，前往了东南六国境内。 住在云汐岛上的尹漓，已经三天时间没有见到冷瑶了。 这原本倒也算不上什么奇特的事情，毕竟她们本就不是天天能见面。冷瑶住在宫主以及诸位长老所在的通天岛上，她要来这里，每次都只能以离鸾代步。 然而，尹漓这几天却渐渐感到了心神不宁。这种感觉，是她过去二十年间都未曾体会过的。 在她想来，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在担心冷瑶吧？ 那天冷瑶对她说了那番奇怪的话，之后的几天也都是不断的往她这里跑。 尽管尹漓并没有刻意去旁敲侧击什么，但冷瑶在她面前，着实是露出了太多异常之处。她轻易就能看出她有事情瞒着自己，也能看出她对自己的态度亲密得有些反常，仿佛是生怕自己会离她而去一般。 她究竟遇到了什么？这三天她突然没有出现，难道是通天岛出事了？ 或许，自己应该去看看她吧？想到这里，她不再迟疑，很快便召来了一只离鸾。 不久之后，她来到了通天岛上。 尹漓在心宫的身份极为特殊，而她又没有刻意掩藏行迹。于是她的到来，自然是惊动了心宫宫主冷筠。 她只是思索了片刻，便让人直接去召尹漓过来见自己。 尚未到达冷瑶住处的尹漓，很快就来到了她这里。 “见过宫主。”进门之后，尹漓便行了一礼。 冷筠满意的点了点头，待她坐下之后，便很理所当然的问道：“你这段时间，修炼得如何了？” “尚算顺利。” “哦？何时能突破天境中期？” “半年之内，应该可以。” 哪怕冷筠对她一直都抱着极高的期待，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内依旧忍不住暗暗抽了一口凉气。 距离她突破到天境初期还不到两年时间，她就已经有了破入天境中期的把握。换作其他天境修行者，即便是再顺利，这个过程至少也需要五年以上的时间。 而更多的天境修士，可能终生都只是停在天境初期。 她眼内的满意之色更加浓郁，是啊，在修炼上，尹漓从来没有让她和心宫上下失望过。 一次都没有过…… 每次，大家觉得她可能要达到某个境界了，她便真的已经达到了。无论那期望是多么的不合常理，多么的强人所难。 身为天境后期高手，冷筠自然能明白，资质根骨在天境之前是能起到无与伦比的作用，但在天境之后，更重要的是悟性。 她一如既往的展露着让人绝望的天赋，拥有她，真的是上天对心宫最大的恩赐啊！ 冷筠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十年之后，当她三十岁时，或许就能成为屹立在大陆巅峰的圣境高手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和拥有第一天印的林四相比，她所依赖的只是自身那强横的天赋。而且，林四很快就会死去，慕哲平和聂河也同样无法幸免。 将来这大陆上，再没有人能和尹漓争锋了。 林四一死，漓儿便自然只能对心宫一心一意。 想到这里，她原本算不上多好的心情，忽然变得悦然明媚了许多，她一脸和颜悦色的笑着问道：“你是来找瑶儿的？” “是啊。”尹漓笑吟吟点了点头，她能感受到冷筠的好心情，于是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因为这似乎已经可以证明，冷瑶并没有出什么事。 “她……和门内长老们一起出去执行一个任务了。” “哦。”尹漓并没有再多问什么。 门派的任务，如果冷筠不透露，她是不会去探究的。 她乖巧而又识进退的表现，冷筠自然是全部看在了眼里。这一刻她忽然生出了一个莫名的念头，如果她也是自己的亲女儿该有多好啊！ 她轻吁了一口气，心内冒出了一个冲动。 再考验她一次吧…… “你……是不是还很在意林四？” 尹漓心内微微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林四，难道宫主对上次自己的提议动心了？ 提到那个人，她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好气又好笑的神态，仿佛那个人是她一个顽劣又有趣的弟弟：“还好吧，他又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这种不自觉流露出的亲昵语气，冷筠何尝感受不到？ 是了，那边的局面已经不可能会有逆转机会，而她也迟早会知道真相。 “他确实做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他应该也快要死了。” “什么？”尹漓再也无法坐得住了，她绝美的俏脸上，终于出现了林四曾经期待过的慌乱表情。 只可惜，他却无法看得到。 第965章 抉择 半刻钟后，尹漓已经知道了自己不问世事的这一个月来，外界发生的种种一切。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刚回到云汐岛那天，林四的第一天印就暴露了。 他率军击败了抢夺天印的外来修行者以及白云道五大天境，但之后更大的危机袭向了他。 他能修炼天印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于是无数人对他挥出了刀子。 他的父王已经死了，他的兄弟慕哲平正在被人围杀，他自己也已经被人骗了出来…… 无论他怎么做，这次都不会有活路了。 只要天印在他身上一天，他就永无宁日。就算他逃过这一次，下次也还是会有更多敌人到来。 而在这些计划之中，心宫显然是充当了一个重要角色。 以她的聪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那天印消息泄露，是因为冷瑶。难怪前段时间，她在自己面前的表现是那般异常。 原来是怕自己会因此而疏远她吗？而现在，她正在执行的任务，就是和门内长老以及其他各大派的高手一起围杀林四？ 她也明白了，宫主上次和自己谈起林四，以及这一次，完全都是在考验自己。 她不信任自己了，她怀疑自己会为了林四而不顾心宫利益。 她甚至能猜到冷筠的想法，一旦杀死林四以及慕聂二人，就没有人能和自己争锋了。而同时，她觉得林四一死，自己就能如她所希望的那般，从此只对心宫有感情。 虽然猜出了这些，但她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忿，更没有什么心寒。 “天印能用来修炼的秘密，是谁透露的？”她低声问道。 “这个消息，来自月国凉月亲王，至于他是如何猜出来的，就很难说了。”冷筠淡淡道。 “哦。”她心内稍稍安慰了些许。 毕竟，这个计划并非全程由心宫主导…… 然而，那又有什么用？林四已经要死了，自己和他的默契，和他的约定，已经彻底成了一场梦。 他现在，应该很恨心宫吧？ 是了，以他的头脑，自然也能猜到冷瑶的身上。 即便他能活下来，自己和他，似乎也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了。将来他很可能是会对心宫出手的，而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这一刻，她的心是那般痛苦，这同样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不过，终归还是不希望他死去啊。 “你……似乎早已知道这个秘密？难道那个秘密，是真的？”冷筠的声音响起在她耳畔。 她能看得出，在得知天印能够用来修炼的秘密后，尹漓根本就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仿佛那是很平常的事情。 难道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那个地步？林四连这个都透露给她了？而且，她知道后，竟然一直瞒而不报？ 她明知道心宫拥有第三天印，她明知道这个秘密能为心宫带来什么吧？一旦她早日吐露这个秘密，那心宫的第三天印，就能再造就出一位不逊于她和林四的绝世天才。 甚至，就连林四的第一天印也早已归心宫所有。 因为曾经的林四，真的很弱小。 但她却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当尹漓决定探究一个人的心思时，对方话语之中隐含着的深意，以及想要达到的目的，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冷筠这位心宫之主，也无法例外。 于是此时冷筠心内所想的，自然也全都被她提前料到。 她这是……对自己失望了吗？她应该在猜测，自己可能知道天印修炼之法吧？她甚至可能觉得，自己故意瞒而不报，是为了保住少宫主之位，不希望心宫再出一位绝世天才吧？ 她应该，想要旁敲侧击，从自己口中得知一些东西吧？ 但是，很遗憾啊，所谓的天印修炼之法，自己真的不知道。 她无声的浮了浮嘴角，随后又无意识的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只是猜测，天印修炼之法，我也不知。” 冷筠眼内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你很不希望他死？” “是的。” “但他是心宫的敌人，我希望你能看清这一点。曾经是，现在是，如果他能创造奇迹侥幸活下来，那他将来更是！那时候，他将会成为你的终生大敌！”冷筠淡淡道。 “不是的……”尹漓扬起精致的面庞，以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笑了笑：“我和他最后那次见面，本已经约定好了……” “约定什么？”冷筠紧紧追问，那场未知的谈话，她一直都极想知道内容。 “约定此生不再为敌，约定从此做真正的知己好友。” “誓言都可以被打破，这种约定，并没有任何约束意义，只是你们现在年轻时的冲动而已。” “我知道，但他却不会。他只要答应了，就从不会反悔……” 是啊，他极少会满足自己的要求。每次都要自己费尽心思去逼迫他，但即便那时候他还是会嬉皮笑脸的推三阻四负隅顽抗。 然而她很清楚，那是因为他不喜欢轻易给人承诺。她想起了那天在密林分别时，他脸上露出的如孩子般的傻笑。 她忽然很想流泪，却发现根本流不出来。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门口。 “这段时间，你便留在通天岛修炼吧。有些事，会被时间冲掉。将来你会发现，他只是你漫长生命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存在而已。”冷筠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尹漓没有出声，甚至也没有回头。 她知道，这是冷筠在警告自己。一旦自己想要做点什么，整个心宫都会对自己失望。 她窈窕却又显得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殿门之外。 半个时辰后，一名弟子进入了大殿。 “她走了？”冷筠木然道。 “是，乘坐离鸾而去。” “去了西面？” “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挥了挥手。 她脸上有着浓重的失望之色，但却不是因为尹漓即将去解救林四。 她很清楚，即便她去了，也来不及了。而且，就算赶上了，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 在那山谷之内，林四已经呆了一天。 但或许某些人并不知道，他已经提前向着周围各处派出了数名斥候。 这一天来，不断有消息回到他这里。 “对方的人，已经到了冷华城。”巨垒悄悄来到了他身边。 “来人有多少？”林四沉声问道。 “五十余人，其中有白云道的无箴。” 片刻后，飞屏从一处树丛之中钻了出来：“我们东面出现了对方的人，距离我们大概百里，虽然尽量掩藏了行迹，但逃不出我的眼睛！” “东面？”林四挑了挑眉。 “是的，人数大概不下六十余位。” 林四快速道：“我知道了，立即通知大家回来集合，我们要换地方了。” “是。”飞屏点了点头，随后迟疑道：“不用等谈修和边旭么？” “恐怕等不到了。” 林四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解释，但他知道，计划已经出错了。 在巨垒报告消息之前，他已经得到西面百里出现敌人的消息。而除此之外，南齐庆梁城的数万城卫军也参与了此次围杀。 这次敌人的阵容之强，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但最大的意外，是敌人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藏身之地。 对方看似漫无目的的寻找，自己北面，东面，西面都出现了对方的人，偏偏这里没有。在其他人看来，这或许只是因为对方找不出自己，所以才没搜到这里来。 然而林四却知道，这是包围的前奏。 对方向着东西两路搜寻的人马，明显就是想要绕到南面去，最终对自己形成一个越来越小的包围圈。 那些人，恐怕是生怕一举杀过来之后，自己会逃走，所以提前布下了这么一个没有缺口的网。 如果自己继续呆在这里，那等自己见到他们的那一刻，是没有任何逃生之路的，因为每一面都被对方提前堵死了。 这足以证明一点，对方早已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地。他们一开始，就是奔着这里来的。 谈修和边旭，只怕是被对方抓住乃至杀害了，对方利用某些手段，让他们吐出了自己的计划…… 看来，自己害了他们啊。 他无暇为之悲伤，他必须要将剩余的十八人全部带出去，而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 现在对方的合围之势尚未完成，南面还算是个缺陷。此时想南面冲的话，是有很大机会冲出去的。 半刻钟后，十八人全部出现在了他身边，让他心内稍稍欣慰了许多。 不需要他做什么解释，哪怕众人并不理解为什么要突然向南，但只要是他的命令，他们就会忠实执行。 他们这批人，实力全在破境之上，全速向南奔行，速度是奇快无比的。 而就在奔行的过程中，飞屏的耳中忽然传来了林四的声音。 “从现在开始，不要出声，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飞屏面色一紧，他知道，林四这番话之所以用传音手段，避开其余所有人，只怕是有了重大无比的机密要和自己说。 “我们之中出了叛徒，我不知道是谁。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呆会你一定要冲出去，将这个消息带给薛尘和聂河他们，否则将来内鬼会带来更大的破坏！” 叛徒？飞屏几乎要惊叫出声，然而林四一开始就说过，不要出声，他只能继续听着。 “我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你的任务最为重大，一定要将消息送回去。呆会遇到战斗的话，我会打开缺口，你一定要头也不回的逃出去！” 飞屏的握拳的手指几乎快要钻进掌心，他知道林四这很可能只是在安慰自己。 他可能，只是怕自己接下来会留在他身边做着没有存活希望的战斗，才会将这样重大的一个任务交给自己。他让自己只管逃，不要管战斗。 但是，身边其他十七位兄弟还有林四本人怎么办啊？ “记住，北谷一族和整个月国的命运，就维系在你身上了！”林四最后一句话，让他没有了任何拒绝的余地。 他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边飞快向前奔行，一边狠狠点了点头。 第966章 同样的使命 飞屏根本不知道，在他点头的时候，巨垒耳畔也响起了林四的声音。 “从现在开始，不要出声，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我们之中出了叛徒……我最信任的人是你……你一定要冲出这里……” “记住，北谷一族和整个月国的命运，就维系在你身上了……” 同样陷入剧烈心绪波动之中的巨垒，也不知道，此时他身边的另一名北谷族人耳内，再次响起了林四的声音。 是的，十八个人耳内，相继响过了那番话。 每个人听到的内容，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每个人都背负了一个同样的使命，头也不回的冲出这里，将有内鬼的消息带回去。 一刻钟之后，他们还是遇到了战斗。 “在这里！”如同寻到宝物之后一般狂喜的声音响起在对面。 前方忽然出现了三十名高手，领头的人他们并不认识，但他们知道那是天境高手。而这些人穿着的衣物虽然名贵，但各不相同，显然来自不同的势力。 战斗毫无征兆的打响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敌人有多强。 三十名敌人，或许只是敌人的一个小队，但其中已经有了三名天境高手，而除此之外剩下的也全都在破境之上。 “冲出去！”林四第一时间接住了两名天境初期一名天境中期，同时大声喝道。 是的，不能恋战。这里战斗的动静，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人。 三名天境，已然到了林四的极限，他只是庆幸自己现在没有遇到天境后期，否则恐怕根本没有逃走的希望。 场内的战斗无比激烈，但又无比短促。 只是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场内已经倒下了六七人。而他麾下的十八人，已经倒下了三个。 他麾下的这十八人，其实都只是破境初期和中期。他们相对这些门派弟子，唯一的优势就是见惯了生死，敢于搏命，而且战斗起来不择手段。 而这些门派弟子，显然不愿意把命送在这里。但他们却占据着绝对的实力优势，他们之中不乏破境后期的存在。 完全不出林四的意料，所有人其实都是为自己而来的。 他并不知道这次对方是为了天印而来，但他其实很清楚，对方真正想杀的，也只有自己一个。 当剩余的十五人一冲而过之后，几乎没有一个人追上去，他们反而加入了围攻自己的战圈。 他们当然不在意剩下那十五人逃走，因为那些人根本无关紧要。 林四很快沉浸在了对方那三人混合的结界之中，而这庞大的结界之内，此时还多出了二十余位破境。 他在考虑着该怎么脱身而退，一己之力杀死这么多人，他是办不到的。 而即便能办到，也需要足够的时间。在那之前，对方其他人会迅速赶来。 天境中期的结界已经比初期稳定了许多，让他的压力大了不少，不过好在他曾经和天境后期战斗过，这种压力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必须先拼死杀几个人，打开缺口啊！ 山林之中，劲气碰撞，树木倒地之声惊飞了许多鸟雀。 林四一边在那混合的结界河流之中挥着大剑，一边焦急的想着对策。 这些破境弟子进入结界，其实是送死。天境初期根本的结界根本无法分清敌我，尤其是更加混乱的混合结界。 他们进入其中之后，行动会大大受阻，而自己却能比在外界还快…… 但要杀死他们的前提，是能扛住这三名天境的攻击。 噗！在对面三名天境高手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他一剑削断了身侧一名破境中期弟子的脖颈。 明明在和自己三人战斗，他竟然还敢想着去伤别人？ 这让三名天境高手气得七窍生烟，但很快他们就气不起来了。 仿佛是拉开了一道序幕，很快就又有三名弟子成了林四的剑底游魂。根本没有什么难度，这些弟子在结界之中的速度，连一名普通的破境初期都比不上。 而林四，却能在其中发挥出比天境中期还快的速度。 完全就是形如鬼魅，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三名天境高手。 在杀死这四人的同时，他自己的左肋也中了那名天境中期高手一剑。 他的身影，除了那三名天境，结界内其余人根本就捕捉不到。此时的林四，完全就是在结界内屠杀这些门派弟子。 “退出去！快退！” 当林四再度斩杀了三名门派弟子，同时再度身中一剑之后，那天境中期高手大声喝道！ 是的，他也发现了林四的诡异之处。 难道这就是天印修炼者的神奇之处？果然啊，这种事情放在过去根本就是闻所未闻的。 明明没有张开结界，明明身处敌人的结界之中，反而能展现出比对方更快的速度。 这种神奇得让人瞠目结舌的能力，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抢到天印的念头。 这些弟子身处结界之中，不但让他们自己的速度降低了，其实也影响了三名天境的出手，因为容易误伤自己人。 他这一出声，那些弟子如蒙大赦一般忙不迭的逃了出去。 只是，就在他这一喝之间，为了放出去这些弟子，三名天境的出手都本能地有所收敛。这个机会，林四怎么可能把握不住？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竟然也跟着跳出了结界的范围，随后径直逃向了西面，向着山林深处逃窜而去。 而在他跃出结界的那一瞬间，竟然没有一名破境弟子敢于拦在他面前。刚刚那短短片刻间的杀戮，已经让他们胆寒。 在他们眼中，血染衣襟的男子，已经成了狂魔。 这次争夺天印，他们这些破境弟子，几乎是不可能得手的。最终能得到天印的，只会是天境高手。 而他们，只是帮助门派和本国长老，获得他们的奖赏而已。他们其实，本就没必要为之搏命。 轰隆，沿途的数十颗大树轰然倒下，而前方林四的身影已经在数十丈外。 这当然无法完全挡住后方那三名天境高手以及残留破境弟子们的脚步，但足以给他们带来一定阻碍。 论起逃亡的能力，或许林慕聂三人能称得上宗师。虽然他们很不想有这种经验，毕竟这意味着他们总是被人追着逃窜。 但是，这种能力现在却是救了林四的命。 一刻钟后，这片山林再也没有了战斗的声响。 林四已经消失在了这片山林之中，这让闻讯赶来的其余高手们恼怒不已的同时，也暗暗担心起来。 前几天慕哲平被围杀的具体情况，早已传到了这里。慕哲平神秘消失的谜底，至今没有被解开，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那种事的。 而现在，林四似乎也做到了同样的事情。 是啊，既然慕哲平能做到，那林四能做到似乎一点都不足为奇。 “他肯定还在这里。” “当然在这里，但你能找出他来么？” “即便掘地三尺，也不能放弃！” 无箴，伏光，素清以及宋恺等人尽皆出现在了这片山林之中。一如林四所料，他们确实是打算一步步缩小包围圈。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能确定，林四根本没有逃出这百里山林。 无箴冷笑了一声：“掘地三尺？别忘了，那边大火烧山，也还是一无所获！我现在甚至怀疑……” 他的目光忽然闪了闪，他忽然想起谢少英也在场了：“我怀疑那东西是否能让人隐身了，不过，我们并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宋恺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别忘了，我们有王牌。而那王牌，足以让那个人自己走出来！”无箴冷冷一笑。 素清眼内闪过一抹喜色，不错，他们有致命的王牌。 …… “谢师弟，看来那盗匪首领真的是很狡猾啊。”此时的夜梓，很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谢少英身边。 没错，谢少英是能够让林四主动现身的人，林四之所以会接下这场挑战，应该就是为了谢少英吧？ 这兄弟情深，确实很让人感动。但是很可惜啊，这同样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不要说话，会提前惊动对方。”谢少英皱了皱眉。 夜梓连忙一脸歉然的吐了吐舌头，随后乖巧地跟在了他身后。 谢少英小心翼翼的向前行走着，事实上他心内有着许多疑惑。他到现在也没见到一名敌人的身影，反而是周围出现了许多其他门派和国家的‘帮手’。 这让他心内奇怪不已，南齐国内究竟出现了怎样的盗匪，竟然能引来这么多的高手？ 他刚刚看到的天境高手就已经不下三十位了，而破境更是超出了两百位。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这种阵容，哪怕是覆灭南齐都够了，前提是不正面和大军作战。 但刚刚也传来了有人受伤和被杀的消息，显然敌人确实是存在的。 他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个古怪的任务，早点回到无上云颠。他觉得，或许只有回到那里，自己才能重新平静下来，重新进入正常的修行状态。 眼前这个任务，他倒也并没有大意。他很清楚，能让这些高手如临大敌的人，恐怕是极为可怕的。 面对这种‘敌人’，自己当然要摈弃杂念，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否则，只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当年在曲山峡谷还有天河国内时，那两个人，可是教了自己很多丛林的生存之道呢。诸如辨别足迹，辨别枝叶的状态，辨别不同的残留气息…… 他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会突然想到他们。 第967章 垣崖山底 无箴和伏光等人确实没有猜错，林四算是做出了个慕哲平一样的选择。 此时的他，也藏在了地下。 这种超乎其他正常修行者想象的能力，说实话着实有点离奇，但现在出奇的好用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林四现在根本没打算一直藏下去。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这些人。和毫无准备的慕哲平不同，他其实，是有其他手段的。 山林渐渐变得无比寂静，他百无聊赖的向外透着神识感应之力，发现周边根本就没有人经过。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那批人，恐怕已经暂时后撤了。 至于原因么，恐怕只是想给自己主动出来的机会。 想让自己觉得这里已经安全了，然后让人把自己引出来？ 如果他现在的念头被无箴和伏光等人得知，那他们恐怕会重新评估诛杀他的难度了。 因为他们所想的，他们现在打算要做的，全都没能逃过林四的推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刻钟，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半个时辰，他的神识范围内，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个人跌跌撞撞的山林内奔跑着，他的已经被血迹染红的衣衫破损多处，显得狼狈不堪。 他的剑已经不在，身上则是伤痕累累，一看就是经历了惨烈的战斗乃至折磨。 林四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谈修，浑身浴血的他，此时脸上还挂着已经风干的泪痕。 应该吃了很多苦头吧？他默默想道。 他无声无息的从地下升了起来，当谈修出现在他身前时，他已经彻底升到了他背后的地面之上。 他拍了拍他的肩头。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那足以将人吓得尖叫出声。 不过在谈修惊叫起来之前，林四已经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是我！”他低声道。 谈修眼内的惊吓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得救之后的放松。 林四渐渐放开了手掌，紧皱双眉道：“你怎么还回来这里？明知道有危险，边旭呢？” “敌人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了，边旭……他已经战死了。”谈修一脸悲戚之色：“我……我拼死杀出来的，本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们……大家呢？” 听到边旭的死，林四脸上闪过了一抹痛楚。但很快，他便收敛心神快速道：“他们都已经逃出去了，听着，接下来你藏在这里，我会引开他们。等追兵离开之后，你再出来。” “不，我要和你一起！”谈修咬了咬牙，一脸的决然赴死之色。 林四低声怒骂道：“蠢货，你跟着我，只会拖累我，明白吗？我一个人，想走就能走掉！他们不可能找得到我！” 谈修眼内闪过一抹痛苦挣扎之色：“是，我蠢！但这么多敌人，你怎么逃？根本就是白白送死，我不能看着你死！” 林四冷笑了一声：“我会去北面二十里处的垣崖山，今天我查看了那里的地形，那里有个天然的藏身山洞！敌人不可能找得到，明白了吗？我还轮不到你来为我担心！” 随后，不等谈修开口，他便快速消失在了这里，去向了北面。 …… “垣崖山？山洞？” 只是一刻钟之后，无论无箴素清，还是伏光宋恺等人，全都得到了这个消息。 “藏在山洞……就能躲得过我们的搜寻？”素清一脸不可思议道。 “这消息，不会是假的吧？”无箴同样是满面的怀疑。 伏光冷冷道：“你们若是不信，尽可以离开了。” 他带着无上云颠众弟子快速奔向了那垣崖山，无论那消息是真是假，总归是值得一试的。 而无箴和素清等人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眼下林四已经插翅难飞，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任何一个杀死他的机会？ 垣崖山很大，方圆足有十余里，但对于这些高手而言，这点范围并不算什么。 上百道神识不分先后的投在了这座南齐境内的普通山头之上，于是就连每一片树叶，每一只虫子都没能逃过他们的感知。 仅仅一遍搜索之后，西北面山脚处的一处异状就被他们发现了。 拨开看似天然生长在外的藤蔓和一些从附近移来后插在洞口的树枝，一个狭窄的山洞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掩饰，骗骗普通人或许还可以，想要瞒过他们，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 洞口外部并不大，众人甚至需要屈身才能进入。然而这山洞却仿佛极为漫长，而且曲折蜿蜒。 众人渐渐相信了林四很可能真的是藏在了里面，因为这山洞着实太深也太窄了，让人很难怀疑这里面也能藏人。 他们足足向前探索了两三百丈，才最终到达了尽头。 而在这一路上，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所有的天境高手都将自己的神识全力散发了出去。以他们的实力，这山就算突然崩塌，其实也伤不了他们。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林四会突然从某个地方冒出来偷袭自己。 原本狭窄的山洞甬道忽然变得极为宽敞，一个方圆足有十丈的空洞突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仿佛，就像一个四周都充满着岩石棱角，毫不规则的大厅一般。 虽然这里面几乎没什么光线透入进来，但这里每个人都在破境之上，他们的目力自非正常人所能比。 而为了此行的稳妥，早已有人掏出了名贵的夜明珠，彻底照亮了这片除了山石之外别无他物的区域。 在那山洞的尽头，他们终于看到了自己的目标——林四。 他并没有对进来的人发起攻击，而是就那么斜倚着山洞的石壁，安安静静的坐在地上，一脸默然的看着这里的人越变越多。 他的衣衫上除了血迹之外，便只有泥土和灰尘。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穷途末路只剩一口气的虚弱野兽，再也不复众人想象中的强大形象。 然而，即便如此，率先进入这里的人，依旧没有主动对他出手。 没人敢小看他，这几年来小看他的敌人，几乎全都死了。他现在看上去就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示敌以弱，打算拉几个垫背的？ 而且，他们还需要从他口中撬出第一天印的修炼之法。 谢少英随着众人一起进入了这里，于是他终于知道，那所谓的盗匪首领是谁了。 这就是无上云颠这次派自己来执行的任务吗？ 杀死……林四？ 他看到对面那名无比熟悉的男子正坐在地上对着自己笑，他的目光依旧明亮而热烈。 他忽然生出了不敢和他对视的念头，哪怕自己原本是那般恨他，无数次想过见到他之后要怎样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豁然转过了头，看向了这些天来一直缠着自己的夜梓，以及和自己同行的宋恺等人。 如果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那他就真是个蠢货了。 难怪他们要自己挑战他…… 难怪自己的剑会消失一天半…… 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的，是一双充满着冰冷和嘲弄的眼睛。而在半刻钟之前，这双眼睛每次出现在面前时，都只会有可爱和亲近。 夜梓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他，此时她正站在伏光的身边。 谢少英看着她，只觉得她忽然变得无比的陌生。 他没有开口谴责什么，因为那是蠢货的声讨，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 然而，他没有开口，对面的夜梓却出声了。 “这个烦人的任务终于结束了。这几天，每天要陪着这个白痴演戏，我都怀疑自己也会跟着变蠢了。”她的声音依旧软糯，但话语之中的内容却透着无比的冷峭之意。 非但是谢少英，就连无上云颠的数位弟子都有些错愕了。 他们心目中的夜梓，不应该会说出这种话语来。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点什么，于是他们一脸幸灾乐祸的看向了谢少英。 “你这段时间辛苦了，不过我们也算是终于知道神炎十七公主的厉害了。恐怕，没有哪个男子能逃得过你编织的美梦吧？”宋恺笑了笑，眼睛同样飘向了谢少英。 他想看看，谢少英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又会怎样的痛骂夜梓和自己。他能承受这种打击吗？或许，会崩溃吧？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谢少英的目光已经离开了他们。 他紧紧抿着薄唇，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但不断剧烈起伏的胸膛却足以证明他只是在假装平静。 他只是倔强的不想让‘敌人’更加得意罢了…… 就在宋恺和夜梓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对面的林四终于出声了。 “小英啊，好久不见。这么多年来，你好像没什么长进啊。你就是被这个女人给骗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冰云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慵懒意味，却让每个人都本能的竖起了耳朵。 林四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会蕴含着修炼天印的诀窍，这是在场除谢少英之外，每个人都不想错过的。 此时面前的落拓男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后方已经无路，前方则站着三十余名天境高手以及将近两百名破境修士。 他自己将自己送到了绝路，他不可能还逃得掉，他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是怎样才能让他说出天印修炼的诀窍。当然，天印只有一枚，当他死去之后，那枚天印究竟归谁，或许才是他们更该考虑的。 于是，他们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语。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为什么没有脸去见她？”谢少英那清冷之中带着一丝激动的声音很快便响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本能接他的话，他本想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情？ 但到了这一步，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许多东西。 林四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是吗，那就好。在无上云颠这些年，没有背叛她，很好。已经是破境后期了么？真的很好啊……” “你更该担心你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要杀你？”谢少英死死注视着他，他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面前的人。 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只觉得难受，又哪里还有什么快感。 他很想将他带走，无论自己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都不需要其他人来插手。但眼下这步田地，自己又能做什么？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一时间心乱如麻。 第968章 谈笑自若 然而，他面前的林四却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局面之下。 眼前这些高手，他完全视若无物，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一般。 “呵，其实，我也不知道哦。你知道，四哥向来就很擅长得罪人，哈……”他无奈的浮了浮嘴角，露出了一抹怪笑。 他明明在自嘲，但每个人都从他话语中听出了一抹自得。他的样子，就像一个顽劣的孩童，在向朋友夸耀自己很会惹是生非一样。 偏偏，他现在所处的场合，本该是无比紧张惨烈，无比的剑拔弩张。他现在本该如临大敌，本该绷紧每一寸皮肤。 面对三十余名天境，能够笑得出来的人，着实不多。 “因为第一天印。”无箴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想再听他和谢少英之间那无关紧要的谈话了，他想要早点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又是你啊，这段时间，我们好像很有缘呐……”林四轻叹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因为无箴打断了自己的话而生气，他脸上反而浮起了一抹玩味的色彩。 是的，他和无箴，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第一次是因为聚灵阵，当时无箴和许多人一起来到了明城，想要逼他交出聚灵阵的阵图。 第二次是因为第一天印暴露了，当时他和白云道另外四名天境高手一起，加入了对面的紫星大军。 而现在，是第三次了。 “我保证，这会是最后一次。”无箴的眼神更冷了，尽管对面的林四没有特意说点什么，但他偏偏从那简单的话语之中听出了嘲讽意味。 是啊，虽然强者占有更多在他看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但有些事情，总归需要粉饰一下表面。有些事，传出去终归不是那么光彩。 更何况，他前两次都被林四给打发走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从明城离开时，自己还邀请林四今后去白云道作客。 现在想来，确实很是讽刺。 对面的林四并没有提到那点事，或许他早已经忘记了那无关紧要的邀请。 “是的，我也觉得，这会是最后一次。”他自嘲般笑了笑：“只是，我原本以为你们会放弃第一天印的，看来倒是我失算了。” 他也没想到，那第一天印的事件，竟然会影响如此之大。 以至于，自己现在似乎已经变得举世皆敌了。从面前站着的这些人之中，他几乎看到了每个数得上号的势力。 至于吗…… “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第一天印可以修炼的秘密，早已传遍了全大陆。”心宫大长老素清眼带嘲弄的看着他。 啊，原来是这样吗？ 林四终于恍然大悟，但很快就又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 这个秘密，谁泄露的？ 除了他们结拜那五人，以及容雨之外，知道这秘密的，似乎只有尹漓了。 但林四却还是第一时间将她排除了，他相信她不会那么做。她就算要对付自己，也不会那般不择手段，更何况还是那句话，尹漓也知道慕哲平的第二天印。 他的目光，移到了素清身后的冷瑶身上。 “看来这次，还真是来了不少熟人啊。” 在这两百余人之中，他看到了冷瑶，看到了素秋，也看到了好久未见的许少岳。 甚至，还有某个本不该出现在对面的人。 他的笑容，让许多人心内很是不忿。因为这不是她们所想象中的反应，这让他她们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不舒服。 “你还在那嘴硬什么？都死到临头了！这次谁也救不了你这魔头！”冷瑶终于无法忍受那全然无所谓的目光，她恨不得立即撕裂他的伪装。 林四在看到她之后，只是停顿了一瞬间，便移了过去，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 凭什么？凭什么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得意？他以为他是谁？ 他当年不过是个小贼，在尹师妹的刀下，他两招都撑不过去，只能用点诡计。凭什么后来能和尹师妹相提并论？被那么多人追捧？ 不过是仗着天印而已，失去了天印，他只是个废物，给尹师妹提鞋都不配啊！ “你的天印就是我说出来的，怎么样，很恨我吧？这就是你当年打伤阿漓的下场，你会死得很惨……”她无比快意的说出了这句话。 “你这次来，是瞒着尹漓的吧？”林四终于将目光定格在了她身上，但对于冷瑶那句话，他却仿佛毫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算什么？阿漓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整个人都突然癫狂起来，原本俏丽的脸蛋甚至变得有些狰狞。 如果她实力足够，或许她早已第一个冲上去挥剑了。她已经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了，她希望他下一刻就彻底消失。 林四摇了摇头，从她的话语之中，他已经听出了想要的东西。 果然，她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心内顿时欣慰了许多。 以至于他甚至有了闲心去逗弄冷瑶：“啧，你对你的尹师妹，还真是情深意重啊，真是可惜了……” “你闭嘴，你为什么还不死！去死啊！去死……”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冷瑶就大声尖叫起来。 洞内众人面面相觑，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行了，该到做正事的时候了。”素清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遐思，一时间众人这才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 是啊，他们是来杀林四夺天印的。 于是下一刻，两百多道目光重新聚集到了林四身上，每一道目光都蕴含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 但是，却没有人出手。 谁都不想第一个出头，而且这里人太多，一旦战斗开启就没办法停得下来。 林四很可能会在混战中提前死去，第一天印是能掉落出来，但修炼之法呢？ 没有修炼之法，第一天印只能用来观赏罢了。当然，同时还对应着那几乎永不可能实现的集齐六片就可以晋入神境的传说…… 毕竟，当年心宫，无极殿，无上云颠都曾短暂拥有过第一天印。那时候，这枚天印并没有展露出什么神奇之处。 这些人复杂的眼神，怎么可能瞒得过林四？ 哪怕他是刚刚才知道一些事情，也依旧能推测出此时这些人的心思。 “你们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还有什么你们想要的东西？比如，天印的修炼之法？”他似笑非笑的环顾了面前众人一圈。 这句话，几乎让在场每个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无箴的一颗心几乎已经快要跳出心口，但林四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忽然沉默了。 于是他只能故作镇定道：“你肯说？只要你主动说出来，我可以做主，给你一个痛快！” “不错，只要你肯说，我们离去后，也可以放过你的亲人朋友。”无上云颠的伏光沉声道。 “呵，真是相当有诱惑力的条件啊。”林四掀了掀嘴角，一脸嘲弄道：“你们是不是傻？既然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那就证明你们在得到之前不敢对我下死手。啧，连这都看不出来。我真好奇，你们是怎么修到天境的？” 他根本就无所谓会否得罪乃至激怒面前这些人，而这句话一出口，立时让场内所有人的面色变得阴沉无比。 很显然，林四只是在故意耍他们的，亏他们刚刚竟然还当真了。 “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无箴面色铁青，声音几乎就是从牙缝内挤出来的。 “你会去陪你那位父王的。”伏光森然一笑。 林四脸上的笑容终于凝固了，已经不需要再问，他终于明白弦城发生了什么。 “谁做的？”他轻声问道 宋恺哈哈大笑：“当然是我们的人，哈哈，怎样？你想报仇？据说你那位父王临死之前，还真的指望你给他报仇呢。” 林四默默垂下了头，他知道自己大意了。 是啊，自己在意的人之中，唐小芷身边有若若，方嘉云身边有容雨，青娑身边有大军。月洛宁和华素素，自己也让叶弘去接应了，唯独父王月山…… 自己一直觉得他根本不需要担心，有时候甚至会把他当成一个强大的对手。却从未想过，看似防卫森严的王宫，其实是挡不住太多天境高手的。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心痛如绞的滋味。如果不是有这么多敌人在他面前，他或许会当场痛哭流涕。 在许多人眼中，他父王都算是个心性凉薄的人，哪怕对他姐姐月洛宁也是如此。唯独对他，一直都只有宠溺。 得知母亲死讯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悲伤，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她，又或者他早早就已经有了那种心理准备。 但父亲月山……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也再度洋溢起了笑容。 “他死后，局面由谁掌控？这种事，没有熟悉后宫以及朝廷的人，根本办不到。”他知道，杀死父王或许不难办到，但事后怎么收场才是最难的。 而这段时间，弦城一直就没有透出风声，毫无疑问这是有月国人在配合。 “凉月亲王，顺便附赠你一条消息，你的天印能够修炼，就是他传出来的。”宋恺冷笑道。 他本以为自己能看到一个崩溃了的林四，但林四的反应却让他很失望。 这么快就从打击中走出来了吗？当年自己得知族弟宋泊之死时，可是痛苦了很久呢…… 必须要给他加点痛苦啊，否则自己怎么能痛快？反正，这些事情很快就会变得全大陆皆知。 他马上就要死了，知道得再多，又有何用？只是在临死之前增加痛苦而已。 “原来，是他啊……”林四幽幽出声，他确实没能想到这个人的身上。 凉月亲王在月国尚且掀不起什么风浪，又怎么能搭上这些门派的线？他一开始就排除了他的嫌疑，只是现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心内却还是未能想明白。 他是怎么知道第一天印能修炼的？ “青川南齐草原也在这计划之中？那么，薛玄将军，也被他杀了么？”他继续问道。 他的反应很快，哪怕处在悲伤和痛苦之中，依旧还是准确的找出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对面的宋恺仿佛变得极为配合，他毫不迟疑的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我们的人，帮他杀的。杀死区区一个破境，非常简单不是吗？” “你们打算借着支持他来肢解月国？那西北军呢？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西北军，当然是交给千宋了，哈哈！”宋恺嘿然一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谢少英，眼内带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什么？”沉默了许久的谢少英霍然抬头，他终于无法继续保持平静了。 第969章 背叛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你说千宋……打月国？”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不正常的颤抖。 虽然一直沉湎于修行之中，但他终归出身千宋军事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许多事情的了解并不浅。 他当然知道月国对千宋而言，意味着什么。 自己的父亲，以及千宋国王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没了月国，千宋是挡不住草原国的，甚至就连南齐都有可能会入侵千宋。 因为南齐国内至今仍然存在着一个声音——千宋本就属于南齐。 进攻月国西北？西北兵团，岂非正是叶弘叶二哥一家镇守的区域？自己的父亲，竟然要打他们？ 将来，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他？ 此时的他，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即飞到那里，拼尽全力阻止那一切。尽管，很可能根本无济于事。 然而，面前的林四，让他根本无法挪动脚步。 刚刚那番话，他何尝没听到？尽管有些不太明白什么父王的，但他知道，在沦落到现在这被人围攻的境地之前，他已经提前遇到了许多沉重的打击。 宋恺仰面长笑：“是啊，千宋呢……” “行了！够了！”林四冷冷打断了他的声音，他不会让宋恺继续说下去。 他不知道白元浩的政变，但他能猜出许多东西，也能料到一些后果。 那里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根本就无法改变什么。到时候，那些消息很快就会变得全大陆皆知。 千宋背叛月国一事，确实让他很震惊。但他却从中听出了一些苗头，或许，对谢少英而言，那并非什么好消息。 这里，不是少英悲痛欲绝乃至崩溃的好场所啊，因为接下来会有一场大战。 哪怕，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至少也还能保持着正常状态。 “慕哲平怎样了？”他缓缓站起身来。 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便足以让对面所有人如临大敌。 伏光冷笑道：“他藏得很严实，但迟早还是死路一条。” 林四点了点头：“是么，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他没直接被偷袭致死，那他就一定能一直活下去，林四对他有着无穷的信心。 “聂河呢？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难道他也被骗出来了？”他继续问道。 “有那个必要吗？你和慕哲平已经不在，舟西城的三十五万大军，又算得了什么？”伏光淡淡道。 “哦，准备大军围城？青川草原南齐三国大军会进攻那里？”林四立即猜出了接下来对方的打算。 始终未曾出声的素秋轻吁了一口气：“和你说话，真的是很省力。不过，你还是说漏了一点。” “天河？”林四迅速反应了过来。 看来，被尹漓保下来的那个小国，也耐不住野心了。 “不错，又被你猜中了吗？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动容的人物啊，我有点明白，为什么她会被你吸引了……”素秋低声叹息。 又一道尖锐而突兀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呵，你这么厉害，能猜到我们无极殿做了什么吗？” 林四的目光随着那声音滑落到了许少岳的身上，对方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从他的目光之中，林四看到的除了仇恨之外，便是得逞之后的快意。 他皱了皱眉：“蓝岚？你对她下手了？” 许少岳纵声狂笑：“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名震大陆的天才名将啊！任何事情，只要稍稍提起，后续便瞒不过你吗？没错，我们只是稍稍示意了一下，岚国大公就像是闻到了蜜一样扑了上去。” 现在的他，一点都不担心林四会偷袭自己，因为他身前还站着两名无极殿的天境长老。 更何况，在场的高手太多了，他现在可以在他面前说任何话，可以肆无忌惮的激怒他。 “蓝岚她……自始至终，并没有得罪你啊……”林四幽幽一叹。 “哈！你还有脸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偷袭我，就是因为那个贱女人吧！哈哈哈，我本来不想对她怎样的。但是很遗憾，你那次激怒了我！激怒了我的人，就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蓝海商会已经成为废墟，蓝岚那个贱女人也逃不了，她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女奴！我会让她做很多从未做过的事情，相信我，那一定超出你的想象！”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涌起了一抹变态般的怪异笑容，甚至就连眼瞳都不自觉的张大了许多。 “你身边的女人，就是那位许配给你的无上云颠的夜姓师妹？”林四的目光游到了他身边的一名年轻女子身上。 此女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岁，长相和夜梓不相上下，同样是娇艳动人。 “不错，这才是我许少岳的女人。那种俗物，又岂能与她媲美？”许少岳大笑着搂了搂身边女子的腰肢，似乎生怕她会离自己而去。 而那名女子则是一脸讥诮的望着林四，似乎想知道他提到自己之后，究竟要说些什么？ 难道他打算在临死之前杀死自己，报复许少岳，为那个蓝岚出气？ 真遗憾啊，这么多高手环顾之下，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只能想想罢了。 林四并没有威胁她，只是翘了翘嘴角：“哦，又是姓夜的。看来，又是一位神炎公主了？这就是你们无极殿和神炎帝国联手的条件之一？我还以为，真的是什么郎情妾意呢。”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想想呆会怎么死才会少受痛苦吧！至于那个蓝岚，我会让她后悔活着。”那女子冷声嘲弄着他，话语之中透出的狠毒之意让许多人为之心惊。 林四摇头失笑，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最后方角落处的一名青年身上。 和在场绝大部分人不同，这青年浑身血迹斑斑，伤痕累累。而就在片刻之前，林四还曾见过他——谈修。 “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四的笑容，终于收敛了。 谈修的背叛，让他无法理解。 是的，从林四得知敌方人马开始包抄自己等人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地泄露了。而那么快就泄露掉消息的，惟有谈修和边旭才有可能办到。 毕竟在那之前，敌人还在一千多里之外庆梁城。 林四原本以为他们是行事不够紧密，被那些人抓住后严刑拷打，或者用了什么特殊手段诱使他们在无知觉的状态下吐露了秘密。 他对飞屏巨垒等人所说的叛徒，只是一个不太确定的猜测，只是用来当成一个借口，让他们全部逃回去而已。 但当谈修再次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很可能真的叛变了。 敌人当时故意撤开了包围，自己本以为对方会利用少英来引诱自己出现。但他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谈修。 那种情况下，别说是谈修，就算是自己，也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就闯进那个包围圈。 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谈修其实……也是用来引诱自己现身的诱饵。 当时，林四还存着一丝期盼。或许谈修只是对方刻意放进来的，但他本人其实不知情，他以为自己是逃回来的。 他对他透露了垣崖山这个地点，是一次简单的试探。 垣崖山这山洞，迟早会被人发现，但不会那么早。如果谈修没有叛变，真的听他的，那么林四很快就会刻意在这里弄出响动，帮他引开所有人。那时候，谈修确实是有机会逃掉的。 然而很可惜，谈修做出了他最不想看到的选择。 仅仅一刻钟而已啊，所有人就都知道自己在哪了，如同提前料到的一般。 他想明白了这一切，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谈修同样也是被月山册封过的六骑将之一，‘三英六骑’这两年来非但在月国，哪怕是在周边各国也同样家喻户晓，就连大陆中部都有许多人听过这名头。 许多人赞叹他们的才华，同时羡慕他们牢不可破的友情。 事实上，论起领兵打仗的才能，谈修不及叶弘薛尘。论起修行天赋，他也不及宗越扶摇。 但他仍然是许多人无法企及的目标，源珠当初对他的改造，足以让他将来有着一窥天境奥妙的可能。而林慕聂三人所在的北方军，也能让他有机会跟着创下更多辉煌战绩。 林四一直没有轻视过他，也没有薄待过他，所以他想不通。他还记得，当年刚进圣山时，自己未曾展露实力，他却始终不离不弃。 他和宗越薛尘等人当时的选择，曾经让林四暗自感动了很久。 他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背叛自己。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自己离开舟西城之前，谈修很可能就已经叛变了。当时自己其实没打算带人一起，然而谈修却坚持要跟随，为此不惜说出了‘脱下这身军装’的感人重话。 现在想来，确实很反常啊…… “我是青川人。” 短短五个字，似乎已经道尽了一切。 林四终于明白，因为青川接下来就是自己和月国大军的目标。 谈修笑了笑，但混合着血迹与泥灰的脸，却让这笑比哭还难看。 “二十多年前月山登基时，月国国势动荡。还是婴儿的我，被当做间谍送到了月国境内。毕竟，扎根对方国内，从小和月国人一起长大的间谍，才是最不容易暴露的。然而那次行动，还是被被月国暗卫提前察觉，那批婴儿或许已经死光，只剩我一个。甚至，这些年来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青川人，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纯正的月国人。” “因为那个梦？”林四仿佛想起了点什么。 圣山地宫之中，因为源珠，每个人都进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梦境。原本不可能会被记起的婴儿时代的经历，被每个人以局外人的眼光重新旁观了一遍。 谈修点了点头：“是的，因为那个梦。你送给我的梦，让我知道，原来自己还有另一个使命。” “这些年，你出卖了很多月国情报？” “没有！”谈修忽然大声嘶吼起来：“我没有，我一直努力想要忘掉那一切！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没有那个梦，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如果不是因为青川成为了月国的目标，我或许会就这么一直陪着你们打下去，为了月国的雄图伟业……” 他的眼眶已经被热泪填满，他看上去很痛苦很难过，他看起来只是身不由己，有着莫大的苦衷。 哪怕这些门派和大国的高手们，虽然有些地方未能听懂，却也差不多能够理解他的做法了。 但他这番饱含着强烈感情的慷慨陈词，却被林四淡淡打断了：“那边旭呢，他是怎么死的？” 谈修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道：“他不死，我根本无法成功。他……是我亲手从背后杀死的。”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970章 追悔莫及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林四不再看他，他只是无意识的晃了晃脑袋。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边旭以及谈修的画面，那是虎头人出现之后，紫金学院和千星学院相继来圣云挑战的时候。 当年的事情，后来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笑谈。 边旭表面粗豪，像个莽汉，但事实上却心细如发，精明异常。谈修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如果不杀边旭，那他的计划根本就成功不了。 边旭不会当面拆穿他，但他一定会悄悄提前潜回去告诉林四自己所发现的一切…… 只可惜，他纵然再精明，也不会想到谈修会突然对他下手吧？ 林四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他只想早点结束眼前这一切。 这些天来，这些人真的是做了很多突破自己底线，足以让自己疯狂的事情啊！ 一件件，一桩桩…… 自己原本，还天真的想要少造杀孽，尤其是剑宗之主的那个远大目标，更是让他偶尔会心生惭愧之感。 自己原本还为从前在战场杀死那么多高手以及大军而感到惋惜，觉得他们的死，让苍罗大陆的力量减弱了太多，很不利于将来对抗异大陆的入侵。 自己原本已经不想和这些门派以及大国为敌了，更多的只是想要震慑住他们，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谋求和平谈判，谋求停战联手。 哪怕在那之前，他们抢过他的聚灵阵，之后也想要抢他的天印，他也依旧没有改变这个坚持…… 因为当时自己觉得，这大陆的每个人迟早都会成为自己的‘战友’。 因为那个大局，对他们的贪婪，自己应该要努力去包容。他甚至想过，当异大陆即将到来之时，便公布真正的聚灵阵，整体提升这个大陆的实力。 为此，他不惜将老慕和聂河一起拖下水。将薛尘叶弘扶摇古于达郁荼他们也拖下水，甚至将整个北境以及月国都拖下了水…… 让他们帮自己，为了那个看似宏伟而光明的目标而努力！ 现在想来，真是无比的天真，可笑，愚蠢，讽刺。 父王说得没错啊，自己太仁慈，太心软了……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救了。但自己，却再也没有机会去向他忏悔了。 “呵呵呵呵……”他忽然低声轻笑起来。 直到笑得每个人心底发毛，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时，他才忽然扬起脸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却又让他们眼睛忍不住瞪得更大的话。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聚灵阵根本不需要什么天陨冰石哦……” “你说什么！”伏光面色大变。 “你的意思是……”素清几乎忍不住要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大声追问。 在所有人眼中，能用来修炼的第一天印，代表着个人实力的极致突破。而聚灵阵，则代表着一个庞大势力的脱胎换骨。 这两者，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他们呼吸急促。 这一年多来，他们一直在暗中寻找天陨冰石，他们的阵法师也一直在夜以继日的研究着那简单无比的阵图。但很可惜，这自然是不可能会有收获的。 就在他们近乎快要放弃那个目标，将全部心思都集中到天印上的时候，林四竟然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没有人会嫌得到的好处太多，既能得到天印，又能得到聚灵阵，那当然是更好不过。 面对着一双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林四浮了浮嘴角：“你们没听错，聚灵阵根本不需要什么天陨冰石，我现在就能布置出来。” “当日你骗了我们？我分明记得，你拿出了天陨冰石！”无箴死死瞪着他，无论谁被戏耍之后，都不会感到高兴。 尤其因为那个谎言，他们白忙了一年，为此还投入了不小的努力。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即撕碎面前的男子。然而，他却只能忍着，因为他很想继续听下去。 这个人，有着太多他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了。 “天陨冰石么？”林四只是对着地面招了招手，山洞内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便不受控制的飞到了他的掌心。 印力轻吐，石块很快被蓝色光芒环绕。 “这块天陨冰石，够不够大？”他哈哈大笑，如同一个谎言得逞之后得意洋洋的孩子。 “怎么可能……”无箴倒退了一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既然知道我修炼过天印，就该猜到，我的力量，和你们不同哟……”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此时他们的眼睛都快要迸出眼眶，他们恨不得立即得到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好处！ 扑簌簌！石块在林四的手心变成了一团碎粉，悄然洒落在了地上。 “聚灵阵，我现在就能布置出来。”说罢，他从怀里掏出十一块上品灵石，这还是蓝岚几个月前托人从岚国捎回来的。 他温柔的抚摸着那些灵石，心内呢喃，放心吧，他们没机会再伤害你了…… 这阵法，他实在是太熟练了，因为他和慕哲平都布置过成千上万次。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地面上就整整齐齐摆上了十一枚灵石。无箴的记性很好，他记得，这就是当年那聚灵阵阵图的形状。 难道，关键在于第十二颗灵石，也就是阵眼？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林四的手上。 没有人会在此时出手，纵然林四在他们眼前布阵，显得好像是有什么阴谋，但聚灵阵本就是个辅助修炼的阵法，根本不具备杀伤力。 即便林四在那阵法之中将全身力量补满，又有何用？ 现在就算他身边多出慕哲平与聂河，也难逃败亡结局！ 他们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他们想要仔细看清他每一个动作的细节，因为聚灵阵实在太重要。 第十二颗，并不是灵石，而是一颗灰褐色的魔核。 难道，这才是聚灵阵能成功的奥妙？需要用魔核做阵眼？可是不对啊，类似的尝试，在这一年多来，他们重复了无数次。 而当初在明城东门之外，林四利用那所谓的‘天陨冰石’激活那个聚灵阵，阵眼分明也是一块灵石。 “小英呐，来，四哥给你看个好东西……”他忽然笑着对谢少英招了招手。 谢少英望着面前依旧一脸笑意望着自己的男子，心内忽然涌起了前所未有的酸涩之感。他无法想象他现在是怎么忍住悲恸和愤怒，才露出这种笑容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一步一步，心乱如麻的进入了那阵法范围。 当那魔核准确落入阵眼位置之后，谢少英的身边已经被无尽的灵气所环绕，那灵气甚至彻底淹没了他的身影。 沉重无匹的压力险些压碎了他的骨骼，险些让他一口血喷出。是的，这是七级魔核为阵眼的聚灵阵…… 从阵法启动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只能坐着，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法办到。 他只能拼尽全力，拼尽本能去吸收那如同巨石压身一般的灵气…… 原本和外界近乎隔绝的山洞内，已经刮起了狂风。 那是灵气带来的大风，这种奇异而又瑰丽景象，几乎让这里的每一个人为之震颤，因为他们都是修行者。 他们明白，这样的灵气浓度，意味着什么。他们艳羡的望着阵法中央的谢少英，恨不能将他一脚踹出去，然后以身代之。 “你想要用这个阵法，来换取活命的机会？”素清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阵法中央的男子，似乎生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在眼前。 无箴和伏光等人也将一颗心提上了嗓子眼。 他们当然不可能放过林四，但林四似乎也不会那么好心的告诉他们这阵法的诀窍，更不会告诉他们第一天印的修炼之法。 要不？先答应他？ 等他交出了这些东西，再反悔？ 他们这些前辈高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了，因为出尔反尔确实有失身份也有损清誉。 但这不代表他们没做过这种事，更不代表他们不会做。 为了利益，尔虞我诈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吧？更何况聚灵阵能壮大本门本派本国，自己就豁出去，牺牲一下声外之名好了。 接下来他会要自己等人怎么做？发誓？ 林四并没有进入聚灵阵，他只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要用这阵法换取活命的机会。除此之外，我还要一样东西。” “要什么？”哪怕是无比痛恨他的宋恺，也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 “你们……所有人的命。” 不等他们为之狂怒，地面陡然一震，随后仿佛地动山摇一般，这垣崖山内传来了隆隆声响！ 山洞外那漫长的甬道上，忽然掉落下无数巨石，彻底将这方圆十丈的山洞变成了与世隔绝。 众人纷纷如临大敌般抽出兵器，他们这才想起，林四可是个无比狡猾的敌人啊！ 谁知道他在这山洞内有没有什么特殊布置？ 那聚灵阵依旧在疯狂吸取着周围的灵气，哪怕被山石隔绝，也依旧挡不住那强大的吸力。 是啊，十一颗上品灵石和一枚七级魔兽的魔核，会让聚灵阵的效果增强到何种程度，就连林四本人都无法预料。 然而片刻后，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时，众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特别攻击。 难道，这就是他的后手？ 封死这山洞，又有何用？任何一名破境高手，都可以强行打穿一条通路，活着离开这里。而对于天境高手而言，开山裂石并不算什么。 只不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还要费很大的力气罢了。 到了这一步，众人已经明白，林四是不可能会妥协的了。 “这就是你的手段？你觉得这样能害死我们？”无箴的长剑遥指林四，“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杀心，我不会再给你说话的机会。” 非但是他，场内所有人都抽出了兵器，除了已经什么都听不到的谢少英。 林四缓缓走到了那聚灵阵的前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正在苦苦修炼的他一眼，随后也抬起了自己的大剑。 “聚灵阵的效果，你们根本想象不到啊……”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前方。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了伏光的面前。 他的大剑，已经带着一道匹练般的蓝色光幕重重挥了下去！ 伏光本能地撑开了结界，同时挥剑去迎击他这一剑。 他是天境后期高手，即便单打独斗，恐怕林四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林四的突然出手，并没有让他太过惊慌。 但他的自信，也只是持续了这么短短一瞬。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971章 杀戮空间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属于天境高手的结界光芒并没有布满这并不算大的山洞，甚至，就连伏光手中的剑，也只是亮了那么一瞬，就彻底暗了下去。 如同一柄神兵利器突然化为凡铁，而他所遭遇到的变化还不止于此，原本环绕在他身周的一层防护灵力，也已经消失无踪。 在灵力的加持之下，他这一剑原本威势极其惊人，几乎有着斩开这山洞，劈出一片亮光的势头。 但现在，这一剑只是划出一片虚影，连不远处的石子都没能斩破一块。 铿！ 沉闷的双剑交击之声响起在这山洞内，闪耀着炽烈光芒的湛蓝大剑以无坚不摧之势，将伏光手中那柄名贵古剑砸落了下来。 大剑并没有停歇，而是改砸为刺，一股蕴含着撕裂一切气息的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伏光的心口。 完全避无可避！ 如果是往常，伏光能有一百种方法解决这还算精妙的一招。 他可以利用自己剑气来挡，可以用结界将这道剑气移开，可以用自身的防护灵力去硬抗，可以用快速的身法去闪避。 但现在这一切手段，他全都用不上了！ 他根本挥不出剑气，撑不开结界，也没有护身灵力。 他依旧有着天境后期程度的修为，体内依旧有着强横无比的灵力，但他很难再如从前那般自如的调用它们。 他的灵力还在气海之中时，就已经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而当它们流入经脉之中后，竟然齐齐向着一个方向流动。 哪怕身为这些灵力的主人，他能强行让这些灵力听从自己的‘指挥’，但他的行动已经因此受到了极大影响。 他的身体有着天境后期该有的强度，无论力量还是速度，但那大部分都是建立在灵力的基础之上。 更何况，他身前身后有着太多人。这些人变相封堵住了他向两侧以及后方闪避的空间…… 下一刻，大剑势如破竹般撕开了他的胸膛。 鲜血疯狂向外喷涌，宣告着这场大战的正式开启！ 伏光向后跌退，他奋力抬起了自己已经暗淡的长剑。他依旧有着天境高手该有的力量，他还有一拼之力，而一名天境高手也没有那么容易死。 但很遗憾，此时的他，展露在外界的状态，甚至连一名普通的破境初期都比不上！ 林四根本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的剑气挥洒得如同狂风骤雨，他的速度快得如同鬼魅，他完美展现出了天境高手该有的状态——除了没有结界。 伏光的长剑根本没能碰触到大剑，他的手臂和长剑，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被灵力包裹着飞快移动。 但现在，就连元境修行者都能做到的灵力透体而出，他都已经办不到。 灵力依旧在他手臂内部运转，为他带来着额外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在帮助的同时，却又在同时阻碍着他。 因为这些灵力，根本没有完全向着他想要的方向流转！ 呲啦！ 自下而上撩起的大剑从他的右侧腰身一直斜拉到了他的左侧脖颈，他横在前方的持剑右臂，如同挡路的枯枝，直接被这一剑摧枯拉朽般直接切断。 他眼内的光芒迅速暗了下去，带着无比的难以置信以及不甘，他重重倒了下去。 他当然不甘，也无法相信，因为一名天境后期高手，本不该这么容易被杀死。 即便是圣境高手想要杀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林四这短短三剑，不过一瞬间而已。 当众人回过神来时，天境后期的伏光已经死了。 这让所有人为之一惊，而当他们纷纷打算张开结界，催动灵力打算一拥而上时，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办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如同疯了一样尖叫起来，有的人甚至差点直接因此而崩溃！ 对于灵力修行者而言，灵力就是他们生存的根本。此时他们体内依旧有着破境以及天境高手该有的灵力，但那些灵力却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伏光所遇到的问题，他们每个人都遇到了。 而当一个灵力修行者的灵力出现问题之后，造成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天境高手没有了结界之后，便无法再向外界借用任何力量，只能依赖本体的修为。刀剑之上已经没有了劲气，他们的攻击力被削弱了至少七八成。 而除此之外，没有了护身灵力，他们对外来攻击的抵挡，只能依赖孱弱的身体以及灵活的招式。 可这里，只有区区十丈方圆，同时还有那么多人，招式怎么可能灵活得起来？根本就没有施展的空间。 更何况，他们体内的灵力已经在不断想要‘造反’。 此时这山洞内，他们这些天境高手，只能发挥出破境初期的战斗力。而那些破境弟子们，甚至连极境初期都不如…… 可他们面前的敌人林四，却是实实在在的天境高手！ 这场内除了聚灵阵和夜明珠的光芒之外，便只有他一个人的剑气。 论战斗本能，他经历过的生死大战比这里所有人都多。论剑术，他进入剑道境界已经多年。 他的劣势，就是一个人面对两百余名敌人，然而群战技巧岂非正是他最擅长的？ 此时此地，他已然无敌。 布满了整个山洞的剑气纵横交错，成片的破境弟子倒了下去，期间偶尔会夹杂着一些天境高手。 相对于这山洞而言，这里的人实在太密集了。他随手一道剑气，都能击中目标。 山洞的岩石壁上，地面上，林四的衣衫之上，头上已经全部被飞溅的鲜血染红。 这山洞，已经彻底成为一座人间炼狱。 哭喊声和嚎叫声充斥在这炼狱之中，为之增添了一份生动色彩。 “为什么会这样？” “啊！我不信！” “让我走，我不要天印了……” “大家不要慌！联手杀了他！” “不，打穿这片山壁，我们就能出去了！” “为什么他能不受任何影响？为什么？” 没有多少人愿意被这样随意的杀死，尤其他们这些屹立于大陆之巅的人物。 离开这里活下来，他们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好年华，他们还能享受到无数普通人根本享受不到的东西。 无论是金钱美女权势，还是荣耀尊崇声名…… 死了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林四沉默的挥动着大剑，虽然局势对他而言颇为有利，但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否活到杀死所有人的那一刻。 纵然这些天境高手全都受到了影响，但他们的招式，他们的意识，他们的力量依旧不是破境所能相比的。 他等于是同时面对了三十名破境，同时还面对了两百名极境。 换作其他任何一名天境高手，都不可能破解得了这样的阵容。 受伤，是在所难免的。而伤受得多了，他也会死。 “是那个聚灵阵！毁掉那个阵法！” 场内忽然响起了无箴的尖叫声，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丝毫前辈高手的风范。 披头散发的他，前胸同样中了林四一剑。 不过他终归还是看出了问题所在，不错，问题就出在了聚灵阵上。 上品灵石和七级魔核构成的聚灵阵，会有多么大的威力，恐怕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气都会被它吸过来。 而这种恐怖的吸力，会影响到他们这里所有人。 因为他们修炼的是灵力，灵力本就和灵气同种同源，就像魔核和灵石内贮存的灵力一般。 如果他们远离这里，只要离开数里，便不会再受任何影响。 但他们现在站得太近了，他们距离聚灵阵只有区区几丈。对于那聚灵阵而言，他们这些高手就像是会移动的灵石和魔核一样，它只是如本能一般疯狂的吸允着一切和灵气有关的事物。 他们的剑气是由灵力构成的，于是一到外界便被聚灵阵吸走。 他们的结界，是以灵力为基础的，所以现在根本无法构建起来。 那聚灵阵倒是无法直接抽取他们气海和经脉之内的灵力，但却依旧会生出庞大的吸扯之力，让他们的灵力根本无法灵活自如的运转。 这聚灵阵，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恐怖的力场…… 而林四的力量，却是经过天印改造过后的印力，根本就已经不是灵力了。当初印力灌注的魔核无法用来布阵，便是这个原因。 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种存在了，在聚灵阵眼中，他的印力和那些普通山石没什么分别。它对于这种力量，根本就没有兴趣。 于是，他的剑气能够不受约束的挥洒自如…… 谁也没想过聚灵阵还能这么用，是啊，它确实没有伤人之效，但它却还是能用来杀人！ 这个效果，哪怕是创造了它的厉元弘也不可能想得到。 可是，林四和慕哲平实在是布置过太多聚灵阵了，他们对这阵法的理解和运用，早已超出了任何人。 他早就注意到了聚灵阵周边环境变化，会对一旁的灵力修行者带来怎样的影响。 只不过，曾经他们布置的聚灵阵，只是用三四级魔核，抑或初级灵石而已。那种吸扯之力太过微弱，所以根本无法产生多大的效果罢了。 而现在，有了上品灵石以及七级魔核之后，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密闭的杀戮空间而已…… 这些人，现在根本就逃不出去！ 当无箴的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人仿佛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疯了一般的扑向了那聚灵阵，但林四怎么可能给他们这种机会？他早已挡在了前方。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972章 入魔 没有任何的怜悯，没有任何的犹豫。 无论对面的敌人来自天外天三派，还是两大帝国，抑或什么高真乾蓝琉璃宫星罗门。无论对面的敌人是男子，还是女人。 他都没有丝毫的区别对待，对他而言，此时面前所有人都该死。 他已经品尝过心软和怜悯的苦果了。 放过了天河，停止进兵，打算用合约保住青川南齐草原三国的完整。没有对凉月亲王做过任何报复，哪怕他当年派人追杀过自己。 虽然明知心宫捅了自己一刀，可因为她的原因，自己竟然都没有生出太大恨意，依旧抱着将来能够和解的念头。 最后，他得到了什么？ 他的父王被杀了，他的国家现在正在被猎犬撕咬，他自己正在被人围杀。 如同一座永远无法被风浪击碎的礁石，他守在了那区区不到一丈方圆的聚灵阵前方，阻挡着面前的一百余人。 是的，此时场内已经倒下五六十人了。 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都只是破境，但也不乏个别天境高手。 他们这些人，原本无论自身实力，还是所处的位置，掌控的权势，都让人无法忽视。如果出现在外界，这股力量足以让任何人如临大敌。 但现在，他们死得是那般轻易。甚至，比战场上的普通士兵，倒得都还快。这样的死法，如果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暴殄天物’吧？ 不过，这一战终归不可能会如他想象中那般顺利。 毕竟，林四所面对的这些人，没有几个是简单的角色。 当场内的敌人还剩一百三十余人时，他身上已经至少有了十几处伤口。 他已经快要被这些人强行推入聚灵阵范围内了，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缓和下来的时候。 然而，他不想就那么倒下。这些人，活下去一个，他都会死不瞑目！ “哈哈！杀了我啊！”他疯狂挥动着大剑。 “快来杀了我！”他整张脸都被鲜血染红。 “杀了我，就可以得到天印哦！”他张狂大笑。 他已经浑然忘我，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战斗了多久，也完全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 此时的他，只想毁灭眼前的一切。 天印旁边的光团魔核忽然剧烈颤动起来，它仿佛感受到了林四的心绪波动，于是它迫不及待的想要加入这一战。 换在过往，林四一定会极力压制住它，以免被它影响心智。 然而现在，他根本就没有再想过这种事情。 杀得越多越好啊，既然要疯狂，那就疯狂得更彻底吧…… 以前为了避免印力细线进入第四层，惊动琴英的意识，那颗魔核之中本就储存了许多印力细线。 而此时，他甚至不自觉的将原本天印纹路上的部分印力细线也向那魔核之中度入，随后疯狂搅动着那颗魔核！ 和当初在池城山林时有所不同，那时候，他的天印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而现在，他终归还在天印之上留了一些印力，也残存了一丝理智。 不过，这已经足够引起某种可怕的改变。毕竟相比进入池城那山林的时候，他后来的修为又提升了太多。 由于部分印力进入魔核，他剑身的光芒陡然暗淡了许多。 “他不行了！”浑身浴血的无箴嘶叫道。 素清的面目已经变得无比扭曲：“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杀死他！” “快杀死他！” 这场战斗，给他们带来了喘不过气来的压迫力，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他们终于明白上陵三鬼有多么难缠了，换作任何一个修行者，受了那么多伤之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对面的男子却始终未露出任何疲态，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开战初期时的状态，如同一头刚下山的猛虎。 他仿佛不知伤痛，不知疲倦，他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面对着百倍数量的敌人，他依旧疯狂的选择着攻击，没有丝毫退避的打算。 这让他们在暗暗心惊的同时，也不免感到一丝绝望。 直到此时，那剑身光芒的变弱，终于让他们看到了一丝曙光。 是啊，他是人，是血肉之躯，他有倒下去的时候！ 他们压抑着心内的狂喜与振奋，奋起身上所有的力量向他狂攻了过去。 现在他们再也不想什么第一天印的修炼诀窍，什么聚灵阵的奥妙了，他们只想快点杀死眼前这个人。 然而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面前的林四，身上的印力光芒确实削弱了许多，但他的速度和力量，却陡然提升了数倍！ 忽然之间，无箴发现自己根本就跟不上他的速度，也扛不住他的剑锋了。 仿佛忽然卸下了许多束缚，卸去了沉重的负担，林四浑身充满了如同要炸裂开来的力量。 他终于明白，当初自己在池城那座山林失控时，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了。或许唯一的不同，就是此时的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种状态，真的是无比舒爽啊！ 是了，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压抑自己，为什么要为自己套上那么多枷锁？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为什么不能想杀谁就杀谁？ 无数疯狂的念头冲击着他的脑海，他没有丝毫抗拒的全部接受了它们。 于是他终于得到了力量，强横无比的力量！ 噗噗！ 大剑划过一道残影，削飞了两颗头颅的同时改为穿刺，径直袭向了无箴的心口。 他连忙挥剑格挡，双剑交击，汹涌无匹的力量直袭而来，他手中长剑抛飞，随后他的心口变成了一个空洞。 林四看都没看他一眼，纵然这是一位名震大陆的天境后期高手。 他的大剑已经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劈向了一旁的素清。 没有人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没有人能再挡得住他的剑！ 因为他已经真的渐渐沦落为了冷瑶口中的‘魔头’…… 冷瑶一脸惊惶的望着那如同魔兽般的男子，如果不是前方许多天境高手挡着，恐怕她早已经被林四随手斩杀。 从开战之初林四快速斩杀了那么多比她强悍的高手之后，她便再没有什么信心能活到最后。尤其，当她看到纷乱无比的战场前方，属于素清长老的头颅冲天飞起的那一刻。 素清长老，是心宫大长老。她的实力，并不次于心宫宫主冷筠。 她是心宫众多弟子仰望的存在，她是那般高耸伟岸，那般光芒摄人，让许多弟子在她面前都不敢抬起头来。 但现在，她的头颅就那么离开了身体，飞上了洞壁顶端，然后快速掉落下来，如同一个可笑的圆球。 冷瑶尖叫了起来，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她怀疑这是一场噩梦！ 但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泄露第一天印，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一幕幕。 没人在意她的尖叫，因为现在尖叫和哭号的人并不在少数。许多门派弟子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残酷得没有一丝希望的杀戮，这已经突破了他们心内承受的极限。 他们脆弱的心防被轻易击碎，现在即便恢复了灵力，他们恐怕也发挥不出原本该有实力的五成。 “逃出去！” “打开通路逃！” 当场内的两百人被杀得只剩六十余人，天境高手几乎死伤殆尽时，宋恺终于意识到自己等人可能根本就杀不死眼前这个凶神。 继续战斗下去，很快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再也没有想为宋泊报仇了，他现在只想活下去，甚至暂时忘记了对林四的深仇大恨。 他这句话，几乎瞬间抽掉了场内所有人的斗志。 原本向聚灵阵发起冲击的众人快速的向着后方涌去，向着来时的道路挤去。 前路已经被山石阻挡，但他们终归都是破境高手，哪怕无法挥出剑气，他们自身挥剑的力量也足以造成强大的破坏力。 十几名最先逃到这里的破境弟子如同疯了一般劈砍着那些山石，甚至忘了身边的人太多，会误伤到‘同伴’。 轰隆隆！ 一块块大石被他们劈碎，被砸开，只是转瞬之间，前方三丈便已经出现了一个两人高的‘通路’！ 然而，林四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逃掉？ 他本能地追了上来，对着未能进入甬道的那些人疯狂追杀着。 洞内剩余的数十人拼死抵挡着他，他们在那甬道之外筑起了一道血肉城墙，看起来无比的壮烈。 但是事实上，他们只是来不及进入而已。而且，他们的抵抗根本无用。 就连无箴和素清那样的天境后期都挡不住林四，更何况是他们？ 哪怕他们充满了决死之心，哪怕他们现在想要和林四同归于尽，哪怕他们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很悲壮，却也只是徒劳的。 他冷漠的收割着一条条性命，完全不因对方的咒骂和哭喊而动容。 他不会留下一个人！ 无论认识或不认识，无论见过或没见过，在抹除对方生命的那一刻，他的剑都没有慢下来一丝。 他的剑抹过了宋恺的脖颈，他知道这个人很恨自己，尽管他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原因。 他的剑自上而下劈开了一名天境高手的身体，他根本不认识此人，然而杀他还需要理由吗？ 他的剑洞穿了素秋的心口，尽管她当年和尹漓一道出现过，但那又如何？不杀她，她就会杀自己！ 不杀光他们，父王会对自己很失望吧，正在战斗中的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不觉间，没能及时逃出山洞的三十余人已经全部被他杀死在地。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聚灵阵，谢少英的身影依旧被那浓厚无比的灵气所遮挡。 片刻后，他擦干眼泪冲进了那被开通的甬道之中。那甬道足有两百余丈长，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那么快打通。 就算他们打通了，自己也会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全都该死，一个都活不了！ 如同一团鬼影，他瞬间就冲出了四十余丈，随后他看到了前方那疯狂开路的三十余人。 “哈哈！轮到你们了！”他粲然大笑。 甬道内响起了一片崩溃绝望之后的鬼哭神嚎之声，但除了他，又还有谁能听到？ 第973章 扭曲 一场战斗毫无意外的在这狭窄的甬道内爆发了开来。 战斗的结果，同样毫无悬念。 这场战斗对林四而言，比刚才轻松了无数倍，因为对面这些人连围攻都做不到了。 这甬道根本没有给这些人并肩作战，联手抗敌的机会。 呼喝声，哭喊声，嘶叫声以及兵器交击之声让这条甬道内嘈杂不堪，每个人的耳内都在嗡嗡作响，每个人的眼前都是血花飞溅。 他的剑轻易洞穿了面前敌人的躯体，剑气打得山壁震颤不已，乱石飞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有五六人死在了他手中。 如同被逼入绝路的猎物，余下的二十几人已经彻底崩溃。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我不想死！我根本不想来这里……” “是长老们让我来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从没想过要抢什么天印啊……” 他们的脸上已经布满泪水，他们希望林四能饶他们一命。 平心而论，他们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对于有些弟子而言，他们在从门派出发前，确实不知此行的目的。 但是，那又如何？ 如果刚刚他们的师叔师伯长辈们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们又会怎么做？他们会不对林四出手吗？ 如果林四现在突然虚弱了下去，他们会怎么做？ 林四不知道，他只是忽然捂住了胸口，大剑光芒熄灭垂落了下来，鲜红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显然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那就快滚！”他咆哮道。 原本疯狂开凿着通路的众人忽然停了下来，此时他们已经挖出了六十余丈，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剑又亮了。 是的，他们终于距离那聚灵阵有了一定的距离。那阵法对他们的影响，已经小了太多太多。 这一刻，他们终于又恢复了在外界时的实力。纵然天境高手已经被林四杀光，但现在他们还有二十多位破境。 而林四，他现在的状态谁能看不出来？ 他已经不行了，是啊，杀了那么多人，受了那么重的伤，他怎么可能还不倒下？ 现在他们根本不用逃了，只要杀了林四，非但能保住自己的命，还能夺到天印！ 原本正常情况下，就算林四被杀，也轮不到他们来享有好处。 但现在，这个希望已经变得无限接近。 他们，可不是林四一句虚言恫吓就能吓退的。 “呵……你不行了？或许，你现在该考虑跪下了……”夜梓忽然平静了下来，一抹讥诮和嘲弄混杂着的笑容浮现在了那张原本布满惊恐的小脸上。 许少岳一步步缓缓向他行去，他狠狠吐了口血水：“妈的，你刚刚不是很厉害吗？我保证，你接下来会死得很悲惨，很难看！” “别忘了，他身上还有天印和聚灵阵的秘密，别让他那么容易死掉。”他身边的那名夜姓女子冷冷笑道。 “你一直在设计我，对吗？你是故意的！”满脸泥灰的谈修一脸恨意的望着他。 “杀了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冷瑶如同一个疯女人一般大叫起来，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挤到前方亲自动手，只可惜甬道实在太过狭窄。 林四手中的大剑忽然又缓缓抬了起来，他努力挺直了脊梁，一脸玩味笑了笑：“你们就那么确定，我不行了？”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差点吓得所有人魂飞魄散。 他已经在他们心头种下了一颗恐惧的种子，而那种子在刚刚的鲜血浇灌之下，早已经以恐怖的速度生根发芽，快速生长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重新恢复了胆气。 是啊，怕什么？他们已经恢复了在外界时的实力，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是面对状态完满的天境高手，他们这二十多人也同样稳操胜券！ “死到临头，还虚张声势！呸！”一名来自神炎帝国的年轻破境重重一刀向他持剑的右手砍了下去。 先废掉他的手脚，让他变成一个无法行动的废人！ 然后再挖掉他身上一些让人不爽的东西，比如眼睛…… 留下一张嘴用来招出一些秘密就行了，不是吗？ 刚刚自己等人的丑态已经被他看了个遍，不这样做，怎么能洗刷刚刚的耻辱？ 他的出手，仿佛吹向了‘反攻的号角’，无论许少岳夜梓，还是谈修冷瑶等人，在这一刻都极有默契的同时选择了出手。 铛！ 长刀飞起，飞溅的鲜血随着一截断臂抽打在了甬道的石壁之上。 那名神炎刀客只觉得剧痛攻心，但紧接着湛蓝的大剑就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快速插入了他的脖颈随后推着他向后倒飞而去！ 噗！他后方站着的一名星罗门弟子猝不及防之下，被穿透而出的大剑一并贯穿了躯体！ 此时的林四，又哪里有半分疲态？他脸上挂着的，只是带着残忍和扭曲意味的冷酷笑意。 一切都是假装的，他只是，故意玩弄他们而已。 故意给他们希望，故意看着猎物在自己手心蹦跶，在他们蹦得最高的那一刻，才狠狠将他们拍落…… 从前的他，绝不会做这种事，因为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可能会因为大意而葬送好局。 但现在，他已经入魔了啊！ 现在的他，面对敌人时，已经不是以快速消灭为第一准则了。他要的更多了，他希望能让敌人品尝到更多的痛苦…… 于是他如愿以偿了，他前方所有人在看到那快得连神识都追不上的身法和璀璨的湛蓝剑气后，无不露出了惊骇和绝望的表情。 这些表情，是他想要看到的。敌人越是这样，便越是让他兴奋，兴奋得骨头都在鸣叫！ 那颗魔核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兴奋，于是它颤动得更加厉害了，它散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犹如巨浪般的波动，疯狂撞击着他的理智！ 他的剑刺穿了夜梓的玉颈，哪怕这女人临死前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态。 他的剑腰斩了许少岳，女奴？下辈子再找吧！ 他的剑撕碎了谈修的身躯，叛徒当然该死！所谓的苦衷和情谊，留到地下去和边旭说吧，看他会不会选择原谅！ “哈哈哈哈！快挖啊！快逃啊！第一个逃出去的，可以活命哟……”他一边不紧不慢的挥着剑，一边纵声狂笑。 这句话，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保证。 但余下的那十余人却如同突然看到了生机一样死命的挖起了通路，他的声音仿佛带上了一股魔力，让人根本生不出抵抗之心。 他们甚至连头都不敢回一下，甚至就连恨极了他的冷瑶，也不得不忍着怨恨开始凿起石块来。 此时的他们已经可以挥出剑气，速度已经比先前快了太多太多。 然而，后来还是有一道剑气骤然袭来。一名白云道的破境弟子后背已经被击穿，鲜血汩汩的扑在了岩石之上。 “太慢了啊！这样的速度，我很不满意！” 说实话，刚刚死去的这名白云道弟子，原本不应该这么轻易死去。 他终归是破境修行者，林四若是近身挥剑，他可能挡不住两三招，但剑气他还是能挡住或避开的。 只可惜，那时候他竟然根本就没有躲避的念头。他已经下意识的将自己当成了案板上的肉，就那么等着别人宰割。 非但是他，他身边其他那些‘同伴’也同样毫无反抗之意。只是在他死的那一刻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但随后他们就挖得更快了。 原本名贵的属性长剑，被他们用来当开山镐，他们恨不得和那些山石溶为一体。 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完全没有了丝毫胆气。 若是从前的林四，现在恐怕已经下不去手了。除非是有着其他的目的，否则他很少会对不抵抗的人出手，哪怕是敌人，心内也会觉得有些不忍。 他觉得那是在践踏别人，纵然对面是敌人，他也很难转过这道弯。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若若的一些做法颇有微词。 但现在，他脑海内根本就没有这些多余的念头了。 山岩被快速的挖穿，当他们终于快要到达山体外部时，忙碌的人已经只剩下了冷瑶一个。 其余人，早已被林四一个个‘处死’。自始至终，他们没有一个人起身反抗，仿佛突然之间变成了完全不会修行的普通人那般脆弱。 蓬！当最后一块山石被击碎后，强烈的光芒照耀了进来。 发丝散乱，满脸尘灰的冷瑶按捺不住狂喜的冲了出去。终于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了，得救了！ 她还记得林四说过，他会放过第一个逃出来的人。现在其他人全都被他杀了，只剩自己一个，那活下来的当然是自己啊！ 她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恶魔，她再也不想找他报复了。 这次她被吓坏了，她只想回到心宫，甚至永世都不再出来。她要赶紧回到阿漓的身边，只有在她怀里，今天的一幕幕才不会成为将来的噩梦。 唳！ 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了无比熟悉的鸣叫之声。 是离鸾，她一脸狂喜的仰起脸，离鸾正在高空百丈之处盘旋降落。 她终归是破境高手，于是她看清了离鸾脊背上那一抹紫影！ 这是做梦吗？她来了？呜呜呜，她真的来了！ 她大声号哭起来，她如同一个疯子一般手舞足蹈大声叫嚷着，她生怕上面的她会飞走。 然而下一刻，她所有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她的表情也突然凝固了。 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觉得自己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艰难的转过头，看到的是林四那张冷漠的脸。 为什么？她很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为什么敢在这个时候杀自己？他难道不知道尹师妹就在上面看着他们吗？他难道不知道尹师妹绝不希望自己死吗？ 她没有等来任何回答，最终，就那么倒在了地上。 天空中传来了一道悲呼之声，随后紫色的身影忽然就从那离鸾背上飘落下来，直直坠向了数十丈的下方。 第974章 决裂 从离开心宫的那一刻，尹漓一直就没有停下来。 这次的危局，让她也失去了对林四的信心。她不想听到林四的死讯，更不想看到他死在本门长老的手中。 她只想尽快赶到他身边，帮他化解困境。 虽然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得很，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得多。 她原本是向着庆梁城而去的，但在高空之中，她就看到了南齐大军围着山林的阵势。 她何尝猜不出原因？尤其当她飞到这片山林附近时，方圆百里的灵气全都汇向了同一个方向。 她知道那是只有他和慕哲平才会的聚灵阵，她心内暗暗庆幸，这应该足以证明他还活着。 自己……应该没有来晚吧？ 她在考虑着呆会该怎么劝说那些人，又该怎么帮他逃离这里…… 然而，当她看到林四对冷瑶挥出那一剑之后，所有的一切都突然破碎了。 瑶瑶死了，死在了林四手中，死在了自己眼前。 面前浑身浴血的林四仿佛忽然变得很是陌生，那双充斥着残暴和凶性的眼眸之中，属于林小四的那份光芒仿佛早已逝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男子，给了她一种根本不似人类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杀瑶瑶？”她背对着他，蹲在那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女人身旁，轻轻抚摸着那张临死前依旧带着惊恐的小脸。 她的声音之中，林四已经听不到往昔那些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的东西了，有的只是凄苦与干涩。 她身上原本永远不会消去的恬淡气息，此时此刻早已烟消云散，云端的仙子终于谪落，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那个尹漓。 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可能走到一起了。 他心内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悔意，他知道，她和那些人不是一路的，而自己却终于伤到她的心了。 但转瞬之间，他眼内便重新被覆上了一层血色。 始作俑者，怎么能留着？哪怕冷瑶已经没有了威胁，她也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他现在，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林四了。 “她要杀我，所以我要杀她。”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终归还是没有想象中没有那么决绝。 “啊……是吗？”她莹白如玉的小手按在了冷瑶身边的地面上，那地面开始缓缓下陷。 “嗯。” “其他人呢？”一个长宽各一丈的深坑出现在了她的素手之下，地面之下的山石和泥土不自觉的浮到了一边，而冷瑶的身体则是缓缓沉了下去。 这种事情，许多天境高手都能做到，但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做的这么不着痕迹。 “都死了。”林四失神的看着她，他现在很想逃离这里。 不光是不知该怎么继续和她交谈下去，还因为他现在很想回到舟西城，回到月国。 在那山洞之中，他得知了许多事情。诸如弦城，诸如西北千宋，诸如青川南齐天河大军正在向舟西城进发，诸如老慕现在恐怕还没有脱险…… 他有许多事情要去做，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也不会再让自己身边的人被害。 “素秋师叔，也死了吗？”她的声音之中，甚至带上了一缕祈求。 一直对她视若己出，一直纵容着她的素秋，对她而言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亲人’。 她知道素秋也参与了这次行动，但她希望从林四口中听到一个例外。 然而很遗憾…… “死了，都死了，一个都没有留下。”林四木然道。 晶莹的泪水滴了下来，如同露珠般落到了她脚边的青草和嫩叶之上。 林四第一次看到了流泪的尹漓，他并不知道，这是她生来第一次流泪。哪怕有那魔核的不断侵蚀，他依旧感到了一阵慌乱。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啊……” 她没有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尽管这种事听上去极度的不可思议，而且也注定会轰动整个大陆。 但她根本就不打算去探究，她只知道，自己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人。 “她们成了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便是林四给她的回答。 没有什么争辩，没有说什么她们贪婪要抢自己的天印，没有说什么自己是被动反击。 他看到她缓缓站起身来，那柄镰刀也终于亮了起来。 “我好后悔……”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泪痕，但她却再次笑了笑：“我害了她们，你说是吗？” 林四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这几年来，他遇到过许多次险境，但几乎全都被他想尽办法化解掉了。真正唯一一次沦落到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的境地，就是在临嘉城面对尹漓的时候。 那时候她想要杀自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那时候她杀了林四，那后面根本不会再有那么多事情。而事实上，那时候他们本就是敌人。 “我太任性了……”她吃吃笑了起来：“知道吗？我原本打算和你一起面对这次难关的，我原本已经做好了将来再向宫内前辈同门请罪的打算，我原本对你和她们每个人都充满着愧疚……” 林四只能沉默，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的第三次战斗，终于要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他现在虽然看似强悍无比，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状态已经快要跌入低谷了。 他并不是铁打的，之前那漫长的乱战，已经让他受了太多伤，此时他能站着已经是凭借着意志力的结果了。 他的印力损耗更大，而那魔核此时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力量，渐渐沉寂了下去。 纵然是状态完好的他，都没有绝对把握击败尹漓，就像他从未赢过聂河那样。 而此时的他，更是根本无力与她一战。 “你很想离开这里，回到月国？”她深深看着他，仿佛能看穿他心内的每一个念头。 “是。”他涩声道。 “你想要救下你那些同伴？打退那些外来人？” “是。”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了。”她嫣然一笑。 下一刻，镰刀带起的紫色波涛已经彻底淹没了林四的身影。 …… 谢少英一直处在那聚灵阵之中，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那聚灵阵所造成的声势实在太大，他的四周除了灵气还是灵气，以至于他连眼睛都无法睁开，他的耳朵内甚至已经被灵气的摩擦之声所填满。 他的骨头都差点被厚重的灵气压垮，他连呼吸都已经很难办到。 身体四周每一处都是灵气，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去吸收，这些灵气甚至会自动的向他皮肤内部挤压狂钻。 他从未见到过这种奇景，他是一个纯正的修行者，他当然明白这种环境对于修炼而言具备着怎样的意义。 他知道，这是林四对自己的一次‘馈赠’。 然而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 他当然看得出林四正在面临这一场极其凶险的危机，两百多名高手要杀他。面对这样的阵势，哪怕圣境高手也无法淡然视之。 他不懂，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自己进来修炼。 他很想问他许多事情，他知道自己需要和他进行一番深谈，他觉得他们之间可能有着许许多多的误会。 他想问他当年究竟是怎么了，问他是否真的泄露了月洛宁的女人身份，问他那个父王又是怎么回事，问他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在那之前，自己和他必须逃离这里，必须离开这些对他有觊觎之心的人。而那自然免不了要战斗，这场战斗根本毫无希望，但他并不打算逃避。 就像林四这次之所以会赶来这里，完全是因为他被人利用了。然而纵然如此，在见到他之后，他也没有骂过他一句。 他隐隐已经猜到林四是刻意要将自己隔绝在某个事件之外，让自己尽量不受伤害。但是，他怎么能甘心？ 只是很遗憾，他没有机会，他现在甚至连动弹都很难办到。 他只能吸取着那些不断涌入的灵气，否则他只会被这越来越多的灵气挤扁。 这是他第一次明明处在绝佳的修炼条件下，却完全无心修炼。 灵气不断的涌入，他如同疯狂痛饮一般将他们吸纳进气海，然后不断炼化成灵力。 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修为在提升，在这里面修炼，只是一个呼吸就能超过外界打坐一个时辰的效果了。 他的身体明明在受到那无孔不入的灵气挤压，但内部的血液经脉气海却又在不断欢呼雀跃，仿佛荒漠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的气海都要快灌满了，除非能够马上进入天境，否则根本就吃不下去这么多灵气。 可惜，那灵气依旧在疯狂的向着内部涌入，仿佛无止无尽。 继续吸取下去，他的气海可能会被撑得破裂，而在那之前，他的经脉之内甚至都已经全部灌满了灵力。 七级魔核和上品灵石铸就的聚灵阵，效果实在是太过恐怖，甚至林四本人也完全没能预料到这种情形的发生。 这聚灵阵内，毕竟只有谢少英一个人。 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撑爆之前的那一刻，他的修行本能终于为他指出了一条出路，不断的压缩，不断的炼化。 将原本气海之内的灵力炼化得更加精粹，打磨得更加细小强韧…… 事实上，这原本就已经是每个灵力修行者的必经之路。破境修士的灵力总量固然比极境修士高得多，但更大的不同，则是他们的灵力更加精纯。 谢少英原本的灵力已经足够精纯，像他现在的状态，如果感悟足够，甚至已经可以向着天境发起冲击。 正常修行者在此时已经无法增涨修为，只能寻求突破或者此生无法存进。 而他现在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只能将主意打到继续炼化已经足够纯粹的灵力之上。他并不知道，如果不是当初源珠的帮助，现在他的灵力根本不可能再次被炼化。 否则这种事情，早已被历代无数修行者试过了。 时间不断地流逝，某一刻，灰色的光芒骤然散去。这聚灵阵终于失去了效果，留下的只是一地碎粉。 第975章 礼物 谢少英轻吁了一口气，心内涌起了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他不知自己修炼了多久，或许数个时辰，或许几天…… 耳内的轰鸣渐渐消退，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简直好得无法更好。他依旧是破境后期，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如果想要击败进入阵法之前的自己，恐怕用不了二十招。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里似乎太安静了。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夜明珠的光芒依旧在闪耀。 满地的鲜血已经近乎干涸，触目的残肢散落一地，而横七竖八躺着的尸身更是提醒着他，这里发生过一场大战了。 这场大战，是在他浑然未觉的情况下展开的，而现在，似乎已经结束了。 这场大战的双方是谁，他不用猜都知道。一方是两百多名天境破境高手，另一方，只有林四一人。 他霍然起身，快速向着四周望去。 那样的战斗，他根本不知林四能活多久，或许这遍地的尸身之中就有一具是属于他的。 一本薄薄的册子从他胸前的衣服上滑落下来，那是一本被鲜血染红了的册子，他无暇去看，草草将它揣入了怀中，随后在这洞内四处翻找起来。 过得良久，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这里面死的人虽多，而且一个个身份尊贵实力强大，但却没有那个人。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他已经无暇为此感到震惊。 他快步奔向了那条甬道，沿途他看到了其他的死人。只从那山洞以及这甬道里的惨象就能看得出来，当时的战斗有多么惨烈。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向前查探着，他仿佛能看到他当时浴血奋战的身影。 他向前的速度不快，不是因为害怕前方有危险，而是生怕下一刻就会看到自己无法接受的画面。 他开始祈祷起来，祈祷他继续活着，他从未有过如此忐忑不安的时刻。 漫长的甬道终于被他走完，而他也终于卸下了心头重负。 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山洞之外方圆百丈范围内的那片区域，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被划开了一条条裂缝，碎石泥土洒落各处，树木草皮没有一点还是完好的，仿佛被犁了无数遍一样。 他何尝看不出，这里也曾经发生了一场战斗？ 他飞快的跑进了那片区域，呼吸也再次不自觉的屏住了。 在那片废墟之中，他看到了点点早已干涸的血迹。他哆嗦着手指探了下去，在一片泥土之中捡起了一块染血的布片。 他的记性很好，他记得之前林四穿的就是这种布料的衣物…… 他缓缓起身，茫然向着四周望去，一个人都没有，有的只是寂静。 这里的一切，早就已经结束了。 他不知道结果，不知道他在这里时，是和谁战斗，更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他开始拔足狂奔，向着这座山的四周每一个方向狂奔。 或许，就像当年曲山峡谷那般，他重伤垂死，倒在了山林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去救呢？ 他如同一头魔兽，疯狂的在林间穿梭，浑然不顾自己那一身白衣被荆棘划破，也不顾自己的身体被横出来的枝条抽打。 但很可惜，他一无所获。 从白天到夜间，以垣崖山为中心，方圆数百里山林每一处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向来沉默寡言的他，最后甚至忍不住大声在幽静的山林内呼喊起他的名字来。 “林四！” “出来啊！” “四哥！你出来啊！” “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我再也不和你吵了啊！” “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 “你出个声啊……” 许久之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或许，他活着回去了吧？然而，既然如此，那就代表他赢了，那为何不见最后那名敌人的尸身？ 他重重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快速从怀里抓出了那本被鲜血染红的册子，他知道，这一定是他留给自己的。 或许，这里面就有他给自己的一些交待。 他飞快翻开了第一页，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认得，那是林四的字迹。 当年在谢府和千宋军营看兵书时，他们俩那难看的字可都被自己鄙视过的。 他凝目去看，血染的纸张最上方是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回旋之剑。 在那下面，他看到了许许多多有关某种剑术的描述，以及心得体会。 几乎只是看了第一眼，他就险些沉浸了进去。 他重重摇了摇头，知道现在不是看那些东西的时候。 随后他快速翻开了第二页，最上方依旧是四个大字——快慢之剑。 随后他翻开了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 轻重之剑，战斗篇，自然之道，只是粗略一扫，他就看到了许多自己或已经听过，或闻所未闻的东西。 而在其中，他还看到了属于慕哲平的字迹。 显然，这份册子根本不是短时间完成的。因为其中许多地方就像是兴之所至偶有所悟时，随手写上去的。 他渐渐焦躁起来，尽管这份册子是他最喜欢的东西，换在过去足以让他如获至宝。但他现在最想看到的，却不是这些内容。 他快速翻到了最后一页，随后他向来稳定无比的双手突然颤抖了起来。 那一页有着大片的空白，而在那空白的中央只有一句话。 ‘送给小英，希望你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客！’ 没有多余的话了，没有为自己解释什么，也没有给他什么交待，更没有提醒他今后该怎么做。 他忽然身子一软，瘫坐在了那脏乱不堪的泥地上。 “呜呜呜……” “啊啊啊啊……” 他抱着那本血染的册子哭了起来，哭得就像个孩子。 …… 月国明城之内，此时已经是一片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气氛。 这一天时间，明城已经有许多外来修行者进入其中。无论普通人还是明城官方，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他们知道，这些人全是高手。一如当年聚灵阵事件时那般，进入明城的外来者几乎全是大陆上鼎鼎有名的高手。 上一次，明城之内有上陵三鬼坐镇，所以这座城内的居民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除了最后无极殿那三大天境刻意制造的三场惨案之外…… 而这次，显然和上一次有很大不同了。 非但上陵三鬼不在，这次的外来者也根本不在乎林四等人的感受了。 对他们而言，林慕聂三人都是很快会死的人。不像上一次，他们还有求于他，生怕他会将阵图交给自己的敌人。 于是，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了。 进入城内的天境高手不下四十人，其中包括五名天境后期，而破境接近四百余人…… 这样的阵容，荡平明城只是轻而易举。在他们面前，明城那上万城卫军根本就是摆设。 住店吃饭不给钱，这已经是最轻的了。事实上一些人再来到这里之后，已经不再满足于住在客店之中，他们甚至直接强行将明城一些官员贵族富商从家中赶了出去，然后选择了鸠占鹊巢。 他们要美酒佳肴，他们要美女佳人，如果无法满足，那他们会自己去城区内抢夺。 而仅仅大半天时间，因为许多莫名其妙的原因，诸如多看了一眼，亦或饭菜不合口味等等原因而被随意杀死的明城民众，已经不下数百人。 对于某些人而言，杀几个月国民众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这些势力集中到一起之后，就算是屠尽月国所有人，又有谁敢说什么？ 此时这座北境封地的主城，已经彻底沦入了外来人的掌控之中，如同被敌国大军攻陷了一样。 而对此，明城的大小官员则是一筹莫展，他们根本无力和这些人对抗。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月国王都弦城遭遇到这种阵势，也只有默默忍受一条路。 南齐境内那场围杀的消息尚未传来，但在这些大人物眼中，林四自然是死定了。他们上一次得到的消息，正是林四已经陷入包围之中。 而他们徘徊在明城，甚至肆意妄为，为的无非是找出慕哲平。在他们看来，慕哲平很可能是回到了这里。 而即便他没有回来，当他得知明城这一切时，他也无法继续藏下去了吧？ 这只是他们到来的第一天，对他们而言，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唐小芷已经被若若带着藏在了城内的一处地窖之内，除了她之外，还有唐父唐母，以及那个小女孩方嘉云。 林四在明城的家，此时已经被无极殿门主一行人所占据，府内仅有的几名丫鬟仆役，现在恐怕正在遭受着悲惨的命运。 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论唐小芷还是若若都能猜得到，这次敌人肯定是为林四等人而来。而且，对方已经和他们撕破脸不死不休了。 如果不是若若反应及时，逃走得够快，恐怕现在唐小芷一家已经惨遭不测。 然而，这种局面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 这地窖确实很隐蔽，也很幽深，但仍然架不住天境高手的神识搜索。一旦对方开始满城大搜，这里迟早会被人发现。 此时的唐小芷，脸上有着的只是惊魂未定，以及浓浓的担忧。 是的，纵然她已经成为了这北境封地的实际决策者，但内在的她，其实依旧只是个二十一岁的普通女孩而已。 害怕和担心这些情绪，并没有彻底离她而去。她有时候虽然胆大包天，但终归没有什么山峦崩于前依旧云淡风轻的气魄。 她不知道自己和爹娘以及小云他们这次能否安然逃脱，也不知道远方的林四到底怎样了。 此时她唯一的依靠，就是看起来比她更弱不禁风的若若。 就在一刻钟之前，她已经离开这里，前去外面打探消息了。唐小芷只能默默等待着她，心内担忧的人，也不得不再多加上了一个她。 第976章 俘虏 嘎吱，地窖上方的石板忽然轻微的一阵响动。 随后，若若那被黑色裤袜包裹着的纤细小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唐小芷心内一阵狂喜，迫不及待的跑上前去，随后才发现她手中还提着三个人。 那是三名年轻人，两男一女，衣着华贵腰挂长剑，一看就是修行者。 只可惜，现在这三人全都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因为他们已经昏过去了。 “怎么了，他们是？”唐小芷心内隐隐有了点猜测，但却又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都是今天跟着某些人一起进城的。我们想要得到外面的消息，就只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来了。”若若对她盈盈一笑，三名昏睡之中的修行者在她手中仿佛就像三件货物。 “你……”唐小芷的眼眸瞪大了，她不可思议的掩住了嘴唇：“你是怎么办到的？” 先前若若离去，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她不知多么担心她，生怕她一不小心被某个外来的高手给看到，然后给掳了去，被迫做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她有时候也会猜测若若会不会是个厉害的高手，毕竟有时候她和林四谈话时，似乎也会露出一些端倪。 而唐小芷和她相处这三年来，其实也私下里玩闹般的盘问过她许多次，但每次都被她含混过关。 她从没有见过若若出手，她没办法把她想象成一个挥手就能造成强大破坏力的高手。 在她看来，若若纵然是个修行者，也是个胆小懦弱心软的修行者。而一个人的强大，不光包括实力，也包括心性。 孱弱瘦小的人，如果有着一颗敢于决死的心，也能用菜刀砍死身强力壮，但内心怯弱的大汉。 在唐小芷内心排出来的一个近乎可笑的‘实力排行’之中，林慕聂三人是明城最强大的守护者，而若若，竟然是比她本人还要低上一级的被保护者……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样柔弱可怜的若若，出去后，来回赶路加上掩藏行迹在内，一共才一刻钟的时间，竟然就抓来了三个人。 这对她而言，不啻于是看到了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到森林里转了一圈之后，抓来了三头凶残的老虎狮子。 她眼内的震惊，若若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她心内暗暗叹息了一声，自己演戏恐怕已经快要演到头了。这次自己不展露出全部实力，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而即便用尽全力，她也没有把握能带她活到最后一刻。敌人太强了，强到让她险些绝望。 如果实在不行，最后只能先放弃唐父唐母，以及那个小女孩了。 她在乎的，只是唐小芷一人而已。 她笑眯眯道：“呵呵，他们实力很弱，而且太过大意，被我捡了个空子。” 唐小芷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但随后就有些不解道：“你要怎么从他们口中得到消息？” 面对若若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对方恐怕根本就生不出惧意吧？或许，只会将她的问话当成儿戏。 “我带他们去里面一下，你们先在这里等着。” 她看到若若对自己父母挥了挥手，随后便将那三人拖向了地窖里层。 地窖的内部，还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放了一些杂物，若若所指的自然是那里。 唐父这一天显然是被吓得不轻，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而小女孩此时已经伏在唐母的腿上沉沉睡去。 “我陪你一起去吧！”唐小芷扯了扯若若的衣角，她决定帮她壮壮声势。 而且，她有自信能从这三人的只言片语之中，推测和分析出许多想要的内容。 “不用了，小芷姐姐。”若若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秀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可是，你一个人……”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哦。”她捏起小巧的粉拳在唐小芷面前晃了晃，一脸我很厉害的样子：“你爹娘，也需要安慰呢。” “那你……” “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进去看。”她知道唐小芷的好奇心有多重。 说罢，不等唐小芷继续开口，她便拖着那三人进了隔间之中。 小心翼翼关紧那间木门之后，她在木门以及房间四周布上了一层暗黑色的灵力充当隔膜，这样任何声音都不会传出去。 如果四大天境和林慕聂等人看到她这手段，只怕会大为惊叹。 因为将灵力挥出来之后，长久留存在外界，同时还将分寸火候控制得分毫不差的事情，不到天境其实是做不到的。 两男一女三名年轻修士悠悠醒来，入目所及，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若若。 三人依次排开，分别斜靠在了三面墙边。 他们发现自己的气海经脉已经被封死，而手足也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长针刺入，此时非但四肢无法动弹，甚至连知觉都没有。 “你是谁？你知道对我们动手的后果吗？”正面那名长发青年沉下了脸来。 如果他对面是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或者是一位眼露寒光面容阴鸷的狠人，那他现在一定会小心翼翼，绝对不敢得罪对方。 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的形势非常明了，他们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任何人都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得罪自己的敌人，免得受到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但很遗憾，一如唐小芷所料，若若的长相外形实在给不了他威胁感。 看到她的人，往往很容易会生出某些特殊的欲望，但却绝不包括害怕。 她给人的感觉，是个连虫子都杀不死的怯弱女子。 事实上，若若早已在被天书策修行篇记载过。 但很遗憾，那上面并没有描绘她的容貌，更没有她的名字。在龙燕时，她就极少会出现在人前，只是战斗时才会出现在林四身边。 再加上这几年来的沉寂，对于许多人而言，她其实还是个谜。毕竟天书策记载的几乎都是修行和战斗的经历，并不会刻意描绘一些隐秘生活。 “大胆！还不给我们解开？”左侧那名英气飒爽的女子冷冷喝道。 右侧那名短发青年淡淡瞥了若若一眼：“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你已经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若若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哦，我做了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吗？” 这三人至今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若若亲手打昏的，他们当时根本就毫无防备，只是四周一黑，就那么突然失去了意识。 他们心内猜测，或许这女人的身后，还藏着什么高手吧？ 难道，是慕哲平？刚刚对他们出手的，莫非就是他？ “慕哲平回来了？让他出来见我们！”长发男子目光如电，逼视着面前的若若。 他身上倒也有一股名门弟子的气度风范，这么一个眼神，倒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觉得，这样一个柔弱的侍女，面对这种气势，哪有不心惊肉跳之感？ “你最好劝他马上现身，否则，我们会杀光明城所有人！”短发青年漠然道。 “还有，赶紧解开我们！”左侧那名女子娇斥道。 若若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从这些人的话之中，她已经听出这些人确实是为林慕聂三人而来了。 而且，慕哲平很可能已经脱离了林四。 上陵三鬼向来都是以林四为首，这些人提起的偏偏是慕哲平。那或许也可以证明另一点，林四也很可能遭遇了危险。 “他不在哦。”她掩唇轻笑了一声，这霎时间流露出的娇媚风情，竟是差点让那两名男弟子看直了眼。 长发青年剑眉一立：“你敢骗我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作对？知不知道说谎的后果？” “和谁作对？”若若俏皮的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哼！你会后悔的，到时候你连哭的机会都不会有！你会被几百个男人轮番上阵，你最后会被扒皮抽筋！”短发青年阴森森狞笑道。 这样的恐吓，足以吓坏许多人。而以他们今天在明城的所作所为来看，这种事，或许他们真的做得出来…… 毕竟，普通人在他们眼中确实要低上数等，或许他们根本没把他们当成‘同类’。 若若沉默了片刻，旋即一脸好奇的看向了左侧那名女子：“你呢？你不打算跟着说点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那女人面色一变，心内生出了一股不妙之感。 “不是轮流恫吓我吗？嘿嘿，我在等你接着发话啊，你们说话很有趣呢。” 有趣？三人一时间险些气炸了肚皮。 这女人竟敢戏弄他们，等到他们被放出去后，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然而不等他们三人继续开口，若若的声音就继续打破了平静。 “既然你们的问题已经问完了，那就轮到我了。”她的笑容，依旧是那般明媚动人。 “你要问什么？难道你还打算对我们逼供？”那短发青年露出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怪异表情。 “哈哈哈哈！”那长发青年大笑出声，好半晌之后，才一脸玩味道：“想不到我常某人竟然会有这样一天，真是可笑至极！” 至于另一名女子，则是冷冷哼了一声，随后闭上双目，开始想办法冲开那闭塞的经脉气海。 没错，这句话根本没被他们当一回事。 这小姑娘，能对他们做什么？ “你姓常？那就从你开始咯。”若若仿佛没听出他们的嘲弄之意，而是笑眯眯的蹲在了那长发青年的面前：“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来自哪里？” “小妞，你要是陪我睡觉，我可以考虑告诉你。”长发青年脸上浮起一抹怪笑。 事实上，这并非什么不能说的机密。他只是存心不想配合若若罢了，面对这样一名弱女子，自己还有问必答，那岂非是脸都丢尽了？ “你这样，让我很困扰啊。” “呵，我的技术很好，花样很多，保证你闻所未闻，很快就会沉迷其中，不可自拔。”长发青年终于开始发挥起自己身为男人的特殊优势了。 没错，真要斗嘴的话，女人永远都不会是男人的对手。因为某些事情，对女人而言是羞辱，对男人而言则意味着荣耀。 左侧那名女子皱了皱眉，但却并没有说什么。 第977章 逼供 事实上，他们也不认为若若有能力解开他们的气海经脉，毕竟那封锁的手段似乎高明至极，一看就是高手所为。 此时的三人心内已经在思索着逃生之法，对于若若，他们并没有太过在意。 于是，当他们听到她下一句话时，不约而同的都愣了愣。 “那我只能请你说了哦……” 她手中的圆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成了一柄双头尖刀。 “你，你竟然打算用强逼供？”那长发青年一脸荒唐之色，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好笑。 至于另外两人，甚至已经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就凭面前这只小绵羊？她能下得去手吗？ “是啊，你很不配合，我没有办法啊……”若若的小脸上浮起了苦恼之色。 “哈哈哈哈！所以你打算给我点颜色看看？来啊，朝我心口来，哈！”长发青年大声笑了起来。 如果他的手脚能动的话，或许他现在会抓着那柄尖刀，抵在自己心口上。 “心口啊？会死人的。”若若一脸讶然。 “怎么，不敢？你就这点胆量还学人拿刀？” 若若摇了摇头：“不是不敢，是不想。” 长发青年一脸嘲弄之色：“哈，不想？真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血光闪过，彻底掐灭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他用来持剑的那只右手，食指已经齐根断去。 十指连心，此时他本该痛彻心扉，但他却毫无知觉，因为他的四肢早就没有了丝毫感觉。 然而后果他很清楚，失去了这根手指，从此他握剑就没有别人稳定了。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打击。 “你******，贱货，竟敢……”他的脸已经扭曲了，原本浑然不当一回事的心境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狂怒。 不过他的声音很快停了下来，因为一只小手扼住了他的下颚，让他感到那里一阵生痛。 还不等长发青年反应过来，他嘴里就多了一样东西——那根刚刚掉落到地上，沾上了泥灰的染血手指。 “呵，这位大哥话很多啊，看来是饿急了，那就先吃点东西吧。”她笑语盈盈，仿佛在劝客人用餐的好客婢女。 “呜，呜……”长发青年拼命想要摇头，想要往外吐。他当然不想吃自己的手指，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吃自己身上的部位。 然而那只小手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长发青年根本就无法反抗，他的下巴只能顺从她的操纵。 他被那只小手强迫着，不受控制的开始大口大口的咀嚼起自己那根血淋淋的手指来。一缕缕鲜血和碎掉的骨头渣混合着口水从他嘴角流淌而下，当然更多的则是顺着他的口腔和咽喉一点点陷落进了他的肚子。 龚修已经是一脸的惊恐，而罗雨芙已经开始干呕起来。 他们不是没听过一些刑讯逼供的折磨人手段，但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恶心的。 偏偏，做这种事情的人，还是个如花骨朵般的少女。 当长发青年彻底吃光那根手指之后，若若已经移步到那女子的面前了。 “呵，同样的问题，你的名字，来自哪里？”她一脸的淡然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让对面那名女子不得不提起了一颗心。 她不想因为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而莫名其妙的失去一根手指，于是她狠狠瞪了若若一眼，寒声道：“罗雨芙，来自琉璃宫。” 若若嫣然一笑：“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来明城，是要做什么？” 罗雨芙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已经开始触及到一些机密了。 于是，她用沉默替代了回答。 “姐姐也不打算满足我的小小问题吗？这让我很是为难呢！”若若的脸再次苦了下来。 罗雨芙继续沉默。 “唉……”若若轻叹了一声，随后刀光快速闪过，罗雨芙的右手食指也掉落在地。 罗雨芙俏丽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她做梦也没想到，若若竟然会这么干脆利落。 她本以为，若若刚刚切掉长发青年的手指，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长发青年用污言秽语侮辱了她。 “你！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我会用最狠的……” 随后，她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的下颚被掐住了。很快，她亲身经历了刚刚长发青年经历过的事情——吃掉自己的手指。 她一脸惊恐的摇晃着脑袋，但在那只手的操控下，她根本就动弹不了。 她只能看着她一脸笑意的做着那种恶心无比的事情。 片刻后，若若拍了拍手，来到了短发青年的面前。 “轮到你了哟，还是那个问题，你叫什么，来自哪里？”她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短发青年。 短发青年此时已经彻底明白，眼前这名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子，是个狠角色。 他当然也不想吃自己的手指，于是他沉声道：“龚修，来自无上云颠。” 若若笑着点了点头：“第二个问题，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龚修快速答道：“为了和上陵三鬼商量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和他们停战联手。” 唰！刀光再次闪过，龚修的手指也终于‘不负众望’的掉落在地。 “为什么？”龚修一脸悲愤。 “你说谎了哟，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若若叹了口气，随手将那根手指塞进了他嘴里，继续重复着先前那触目惊心的举动。 这个人，简直就是拿她当无知少女来哄骗。如果停战联手，是用这种‘作客’方式达成的话，那就真是见鬼了。 更何况，她早都已经猜到慕哲平和林四出事了。 “接下来，开始第二轮问题了哟，你们要好好把握机会啊。”她浅浅一笑，顺手恢复了长发青年的说话能力。 才刚刚得到说话的机会，长发青年便怒不可遏的大声吐出了一堆污言秽语：“你这个贱货，****，你敢伤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会插……” “呵，这位大哥真的是饿坏了啊，那就多吃点吧。”若若无奈的浮了浮嘴角，仿佛是在和不肯听从命令的小猫小狗说话。 长发青年的面色忽然大变：“你，你要做什么？你不得好死，唔，唔唔……” 若若并没有挥刀，但长发青年却再次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因为，他的嘴已经被一只手填满——他自己的右手。 只是掉了一根手指，但却没有被砍掉的右手。 她竟然，要他活生生吃掉这还长在自己身上的右手！ 长发青年根本无力抵抗，他浑身提不起丝毫劲力来，只能任由她摆布。 咔嚓咔嚓的咀嚼之声响起在这室内，一旁龚修闭上了双目，呼吸变得无比急促。而罗雨芙的身下，已经流出了一滩尿水。 在他们心目中，若若已经不是人了，她是个心性扭曲的变态恶魔，她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鬼怪…… 他们今天在明城做了许多恶事，而现在他们终于碰到了真正的‘恶人’。和她相比，那些横行霸道的门派弟子简直就是不入流的三流货色。 很快，若若便再次出现在了罗雨芙面前。 处于惊恐之中的她，等来了那个意料之中的问题：“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来，来这里等……等慕哲平。”她哆哆嗦嗦的答道。 “哦？他怎么了？” “他……”罗雨芙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纵然再蠢，也能猜到眼前这少女是谁了。她就是那个曾经出现在龙燕战场，之后在天书策上和聂河合占一页的神秘黑裙少女！ 天书策对她的描述，是实力破境之上，暗属性灵力，擅长辅助同伴作战。 是了，这房间四周，此时不就已经被暗属性灵力填满了吗？自己一开始竟然完全没有想到…… 说实话，这名黑裙少女虽然惊艳无比，但这几年来，已经被许多人遗忘了。 她根本没有出现在外界视线之中，林四在月国打的那些仗，做的那些事之中，有慕哲平和聂河的身影，有宗越薛尘扶摇青娑郁荼等人的身影，偏偏就是没有她。 天书楼倒是知道她的存在，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实力到了哪一步，于是她的资料便也一直没有变化过。 更何况，谁能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一个泯灭了人性的存在？ 她有些不敢告诉她追杀慕哲平的经过了，她当然知道若若和慕哲平是一伙的，如果她知道那经过，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再对自己下手？ 她心内这些念头看似很多，但也只是发生在片刻之间罢了。 但是，这片刻间的犹豫，就让她失去了一次‘机会’。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一点点接近自己的嘴，她大声尖叫起来。 “我说，我说啊……”随后她的嘴便被堵上了。 “很可惜，机会错过了，下一轮再好好表现哟。”若若一脸惋惜的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罗雨芙的头。 罗雨芙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哭了起来。她眼中充满了可怜兮兮的乞求目光，她希望对面这名少女能心软一次，放过自己这一次。 然而很遗憾，若若的心完全就像是万年寒冰做的，根本不是几滴眼泪能够融化的。 她一边干呕着，一边不受控制的往下吞咽。而即便是吐出来的部分，也会被若若重新塞回去，一直到她吃干净，只剩一个血淋淋的手腕为止。 “好了，轮到你了。”她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 “我们之前追杀了慕哲平。”还不等她发问，刚刚恢复了说话能力的龚修便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哦？怎么追杀的？他只有一个人？” “是的，我们当时借用了月国朝廷的一道旨意，本想把林四骗出来。” “怎么借用？旨意的内容又是什么？” “月山已经死了，死在凉月亲王的手中，那道旨意……” 第978章 虚与委蛇 半个时辰后，若若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全部消息。 罗雨芙，龚修，以及那位之后不得不哭着吐露名字的无极殿弟子常子纹，全都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手脚和眼耳鼻。 他们毕竟不是天境长老，一些事情他们也不清楚具体过程，所以他们也答不上来。 而这，自然让若若很不满意。她不满意的话，便会随手切掉他们身上的一些东西，然后逼迫他们吃下去，让他们仔细再想想。 更何况，她有时候还会问一些莫名其妙毫不相干的问题，比如他们的父母是谁，他们的女人或男人是谁…… 这三人只要稍有犹豫，她就会毫不迟疑的一刀切下。 到了最后，她甚至让他们玩起了抢答，最后一个回答的便会受到特殊的‘待遇’。 她给这三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在乎能不能问出东西，只是沉浸在折磨他们的快感之中罢了。 换作普通人，早就已经流血过多而亡了。但他们是强大的破境修行者，生命力太旺盛了，以至于根本死不掉。 甚至两度昏厥过去的罗雨芙，都被她极为‘照顾’的弄醒了过来。 三人早就已经彻底崩溃，他们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她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为此，他们绞尽脑汁去帮着她推断一些事件的来龙去脉。 他们吃了太多自己身上的东西，他们甚至已经撑住了。他们的气海和经脉已经在中途就被她彻底震碎，他们的口舌也在最后被她割掉。 然而，她偏偏没有杀死他们。 这些人当然该死，她还记得，在看到这三人的时候，他们正在提着一名酒楼伙计的衣领。而当时，地上已经躺着酒楼掌柜的尸身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名掌柜，就是经常和林四勾肩搭背的那个徐掌柜。 这些人，是真的一点底线都没有啊。 她摇了摇头，忽然自嘲般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有底线了？自己应该不会为这种事情而义愤填膺吧？ 只是因为屋外的那个人痛恨那种事而已，而且，这次发生的那些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危险啊。 随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推开了门。 “呵，若若侄女忙完了吗？”虽然从推门到关门只是一瞬间，但那刺鼻的腥臭味仍然没有瞒过游魂的鼻子。 地窖之中，唐小芷一家三口以及小云仍然还在，但她们身边却还多了四个人——十方楼四大天境。 唐小芷正在焦急的对自己眨眼睛，似乎在示意她赶紧逃走。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她眼内却浮起了浓重的疑惑。 若若，是他们的人？ 这四个人进来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们进来之后，自己这边四个人便没有一个还能动弹，甚至连出声都没办法办到。 这种事情她从未碰到过，不过她很清楚，这四人的实力恐怕强得不可思议。而且，他们也肯定不是自己这一路的。 若若脸上虽是不动声色，但心内却已经涌起了不妙之感。她现在已经知道上陵三鬼遭遇到什么了，自然也就猜出了四大天境来明城的目的。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唐小芷。无论最初对自己什么‘考验’和隐瞒，还是之后的徘徊不去，都是为了这个目标。 而现在，唐小芷已经落在了他们手中。 别说是自己，现在就算上陵三鬼齐齐在场，恐怕也没办法夺回唐小芷了。这四人可是天境高手，他们在出手之前呢，想要伤害到唐小芷，那只是轻而易举的。 甚至只是战斗的余波，就有可能会害死她。 “师傅和诸位叔父，可真是瞒得我好苦啊。”她眼内露出了一抹不满，毫无阻滞的向前走了过去。 她的称呼，让唐小芷和唐父唐母等人一脸迷惑的同时，又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一直到她走到四大天境身前六尺之处，游魂才笑了笑：“若若侄女还请留步，哈，你知道，我们并不放心你走得太近。” “你已经知道了？”邪骨森然出声道。 若若顿住脚步，微微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了。原来第一天印竟然可以用来修炼，而林四和慕哲平也已经快要死了。” 她这句话，让唐父唐母大惊失色，而唐小芷的小脸已经瞬间褪去了血色。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了？”胖总管笑眯眯道。 “知道，但说实话，现在抓住她还有用吗？我不认为林四能在那种阵仗之下活下来。”若若淡淡道。 如果林四死掉，那么唐小芷对他们而言就没有了意义。 残涅寒声道：“怎么，你想要救下她？你果然，是倒向他们了么？” 他和若若说话时，完全就不像是什么师徒，反而像是两个互相戒备的敌人。 此时的若若，给了唐小芷一家三口极为特殊的感受，这完全不同于他们往常所见到的那个若若。 此时的她，面对四名实力高得不可思议的强者，展现出来的风姿，完全就是平起平坐，泰然自若。 这让她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她和之前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在她们的注视下，若若花枝乱颤般笑了起来：“师傅这么猜，未免太小看徒儿了呢。我要的，只是和分一杯羹。我想，这个要求应该并不过分。” 唐小芷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若若这句话，犹如一支毒箭，刺入了她的心间。 她陪着自己的这三年来，竟然全都是在伪装吗？ 她有些无法接受这种结果，她很想仔细问她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从前的点点滴滴都是假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抓住她没有用吗？”游魂似笑非笑道。 若若轻声笑了笑：“我相信游魂叔叔的判断，而且，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线希望，不是吗？” “那你觉得，他能活下来吗？”游魂深深看了她一眼。 如果她回答能，那唐小芷他们绝对不会放掉。 如果她回答不能，那她便没有理由与他们分享这个‘人质’。 这一瞬间，若若的心思快速变幻了无数次。 她最后点了点头：“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她只能这么回答，这四个人，不到真的确定林四死去的那一刻，是不会松手的。而真到了那时候，或许他们也还是很可能会随手杀死唐小芷。 在那之前，自己必须……陪在小芷姐姐身边。 “哦？为什么？”游魂饶有兴致的问道。 若若微微一笑，仿佛早已观察了许久一般：“我陪在林四身边已经四年，我很清楚他的能力。即便所有人都觉得他死定了，我也依然相信他活着。” “你的话，更加坚定了我们控制住她的决心。”邪骨阴沉一笑：“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凭什么，要和你分享这个人质？” “侄女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分享这个人质。”若若幽幽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唐小芷，眼内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哦？什么理由？”胖总管笑容可掬道。 “我潜伏在她身边已经三年，她本来，就是我的。”在她口中，唐小芷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件货物。 残涅面无表情道：“这个理由，还不够。” 若若毫不失望的掀了掀嘴角：“我现在已经出现在这里，我想，这个理由应该已经够了。” 是的，已经够了。 一旦他们不答应，若若便会出手。 她敌不过四大天境联手，但现在明城之内的天境高手不下四十人。 随便闹出点响动来，下一刻这里就会围满人。到时候，这人质就真的不属于他们四人了。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各自点了点头。 “想不到，若若侄女已经可以开始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头痛了。真是后生可畏啊，我们答应你加入了……”游魂无奈的耸了耸肩。 “不过，我们有个条件。”邪骨嘿然一笑。 “什么条件？” “人质一个就够了，而且人太多，我们也带不走。其他三人，能否麻烦你解决掉？” 若若的面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心内却已经在暗暗叫苦。 她能做到对唐父唐母见死不救，但她很难做到亲手杀死他们。尤其，还是当着唐小芷的面…… 一个刺客有了命门之后，或许就会变得痛苦吧？自己明知如此，却还是沉沦了进去。 她可以想象，一旦自己做出那种事来，唐小芷会怎样的伤心，又会怎样的恨自己。 她不想看到那一幕，她很害怕那一幕。 然而，现在拒绝有用吗？她不动手，这四人也还是会动手。 而她只要表现出丝毫犹豫，这四人就会怀疑她。怀疑她是为了解救唐小芷而虚与委蛇，他们到时候会将她当成敌人防备，而不是带着合作以及竞争双重意味的同伴。 不跟在他们身边，怎么有机会救下她啊？ 她手中那原本已经变回圆盘的双头尖刀，现在又恢复了原状。 她一步一步，走向了瘫坐在地上的四人。 “不要，若若，不要啊……”不知不觉间，四大天境已经暗暗放松了些许压迫，唐小芷终于可以出声了。 “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不要杀我爹娘，不要杀小云……”她没有指责和痛骂面前已经变得陌生的若若。 只是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眼内除了乞求，还有悲哀。 若若并没有出声，唐小芷的话，似乎完全就没能打动她…… 她平静的将刀尖对准了那个七岁的小女孩，别说是握刀的手，就连眼皮都没有颤动一丝。 唐父唐母没有出声，只是一脸绝望。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仿佛已经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受了一天惊吓的她也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四大天境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他们在等着若若下手‘行刑’。 尖刀缓缓探向了前方，她眼前的三个目标只是普通人，而且现在连动都动不了。别说是若若这样的高手，就连一个小孩子都能杀死他们。 第979章 哀若心死 “停下！” 一道汹涌劲气打在了尖刀之上，令得尖刀微微向外侧移动了半分，最终只是将小云的衣衫划破了少许。 若若并没有回头，她在等着游魂的解释。 她很清楚，现在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四大天境改变主意。毕竟对他们而言，除了唐小芷之外，其他三人的命根本无关紧要。 “慕哲平来了。”游魂似乎又通过某种特殊方式得到了外面的消息。 毕竟，他原本就是十方楼负责情报的头子。 他这句话，让室内所有人为之一震，就连那原本已经满脸煞白，吓得哇哇大哭的小云也止住了哭声。 慕哲平是她最亲的人之一，尤其这两年在明城，她几乎有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他一起玩。 小女孩不知道慕哲平有多强，但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她心内便莫名的有了一种依赖和安稳的感觉。 她觉得，那个终日里陪她玩耍的大哥哥，一定能救走她，保护她，帮她狠狠教训这些坏人。 于是她重新恢复了勇气，甚至敢于鼓起腮帮子狠狠瞪着若若和四大天境了。 “他一个人？”残涅不可思议道。 “一个人。”游魂慎重的点了点头，昔年在他们面前只能小心翼翼的小辈，现在已经让他们不得不如临大敌了。 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 “他竟然，真的会回来？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在等着他？他疯了吗？”胖总管同样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游魂皱起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或许，我们该重新评估这个小女孩在慕哲平心目中的地位了。他会回来，似乎只有这一个理由。” 若若顿时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 “不错，林四是死是活，终归还是个疑问。但慕哲平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活着的，我们或许，可以多做一笔买卖。” “用这个小女孩，换取慕哲平身上的天印？” “他是否有天印，我不太确定。但至少，他应该是知道天印修炼之法的。”游魂点了点头，旋即面色一变：“他朝这边来了，他似乎知道我们在这里！” “怎么办？城内那些高手呢？”邪骨脱口问道。 对于那些门派高手，他并不怎么忌惮，尽管他们实力强大无比。但十方楼，本就是行走于地下的组织。 那些人，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更何况那些人是为林慕聂三人而来，十方楼不是他们的目标。 可慕哲平不同，他知道他们的长相，知道八大分部和十方楼总部的位置。 这一刻，他终于生出了极度危险之感。 “杀掉两个大的，留下两个小的，离开这里。”游魂快速道。 噗噗！两道血光闪过，唐父唐母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两人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若若收回了尖刀，地窖内响起了唐小芷凄厉的哭喊声。 不过随后，她和小云就双双昏了过去。 游魂等人，终归还是慢了一步。当他们扛着唐小芷和小云走出地窖的那一刻，二十丈外，已经站着一道瘦削的身影。 他并不算长的黑发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脸上透出的是浓浓的‘死气’，以至于若若险些没能认出他来。 他的身后身左身右已经站满了人，这些人全是今天到达这城内的外来高手。 无上云颠的吕思，白云道的无铧，无极殿门主玄明，碧澜帝国秦烈，神炎帝国申鸿，五名天境后期的出现，让四大天境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除了这些人之外，他们还看到了至少三十七八位天境高手，至于破境更是已经站满了附近的房顶。 他完了…… 自己等人一头撞进这种场合之中，或许都一样变得危险了。 终于，某一刻场内的白发青年终于开口打破了平静。 “你们，还真是很能干啊……”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低沉之中透出的狠绝意味，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 而游魂等人明白，他所指的，就是自己四人挟持方嘉云一事。 望着那虽然失去了往昔神采，却透着死志的双眸，某一个瞬间，四大天境甚至有些后悔搀和到这场事件之中。 …… 慕哲平是今天才从那片被烧焦的山林中苏醒过来的，在那之前，他等于是在沉睡。而那时候，围杀他的高手已经放弃了那片区域，选择了明城作为突破口。 明城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迟早会回到这里，这是某些人的判断。 慕哲平是被一片隆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惊醒的，当时远处几乎有千军万马经过这里。而当他从地下浮起来之后，所看到的也确实是千军万马。 叶弘率领的三十万大军正在向明城开进，古于达孟真樊星蒋奇等北方军将领也都在其中。 虽然相隔极其遥远，慕哲平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他认得出那巨大的月国军旗，于是他快步向他们奔了过去。 但他只是冲出了两里路，就忽然顿住了脚步。 在那被烧焦的地面上，躺着一具伤痕累累的尸身。 当他看到那满头的白发之后，心便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来，他哆嗦着双手轻轻扳正了那具尸身，随后他看到了容雨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远处的大军似乎也发现了他，于是有人开始向着这边策骑而来，但却已经完全无法让他有丝毫触动。 他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那早已冷却的身体，一时间忽然发现自己连痛哭都没办法做到。他自己的身躯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人之中，除了林四之外，便是容雨和方嘉云。 方羽对他有再造之恩，若不是他，慕哲平非但不能修行，反而早已死去。林四对方羽没什么感情，但慕哲平对他却有着极深的感激之情。 因此，对他的女儿，慕哲平从一开始便是视若己出。这几年来相处，更是加深了这种感情。她虽然喊自己为慕大哥，但在慕哲平心内，她和自己的女儿没什么两样。 而和方嘉云形影不离的容雨，则是对慕哲平视若己出的人。 他在容雨身上，体会到了浓浓的关爱之情，虽非父子，却胜似父子。 他的大笑，他的斥责，他的夸赞，此时依旧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而眼下，容雨的尸身就在他眼前。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具体死在哪个人手中。 他知道的，就是容雨定然是担心自己，否则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而凶手，肯定是追杀自己的那批人。 他心内涌起了强烈的悔意，为什么要一直藏在这里？ 容叔他当时，其实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战斗啊！ 啊，是啊，隐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 自己一开始就是那么想的，很多时候，也是那么做的。 于是现在，害死了容叔。 如果不是自己藏在这里，这里不会有这么多人，不会有这场大火，不会引来容叔。 他痛苦的恨不得自杀，他的紧紧拥着他，仿佛想要唤醒他，又仿佛想要和他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边已经围上了许多人。 叶弘，古于达，樊星等人都出现在了他身边。每个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都只能沉默。 抱着容雨的身体，他缓缓站起身来，向着自己先前沉睡的地方走了过去。 “哲平……”叶弘在他身后轻声呼唤了一声。 他很担心慕哲平此时的状态，他知道他沉浸在悲痛之中。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慕哲平，虽然没有疯狂，但也没有了往昔的沉稳和理智。 有的，只是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暮气。 他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很快，慕哲平便来到了那处深坑之外。他最后一次拥抱了那冰凉的躯体，最终轻轻将他放了进去。 这是自己沉睡过的地方，这里有自己的气息。容叔，应该不会排斥在这里‘睡觉’吧？他默默想道。 片刻后，一座无碑的孤坟悄然立在了这片荒芜的焦土之上。 他跪在那坟茔之前久久没有出声，直到身后叶弘的大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头。 “三弟，逝者已矣，不要太过伤心。容雨前辈在另一个世界，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难过……” 慕哲平缓缓起身，无神的双眸之中仿佛终于有了些许色彩。 “阿四让你来的吗？”他轻声问道。 眼见他终于出声，叶弘连忙点头道：“是的，他看出敌人有阴谋诡计了，让我回来明城镇守，顺便接大姐回来。” “啊……是吗？舟西城，发生什么了？”他忽然很是疲惫。 “舟西城来了少英的挑战，阿四去应战了。” 换作往昔，慕哲平一定会问明前因后果，以及具体细节，推断其中的关节。但现在，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心思。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叶弘宽厚的肩膀：“我知道了，放心吧二哥，他会活着把少英带回来的。” “哦……”叶弘默默点了点头。 对于慕哲平的判断，他向来极为信服。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和他讨论什么局势的时候。 “我先回去了，你以后要好好的。”他忽然张开双臂，抱了抱叶弘，还说出了一句让他不明所以的话。 回去？回哪里？他不打算跟大军一起走吗？ 说实话，刚刚看到慕哲平的那一幕，他心内第一反应是狂喜的。 一则他还活着，二则，有他在，自己就有可以倚靠的人了。 但现在，他却发现慕哲平似乎根本没有要与他同行的意思。 “你要去哪？”他本能地脱口问道。 前方慕哲平的身影已经走出了数步，或许是错觉，叶弘发现他的头发竟然在缓缓变色。 “去接个人，收点债。告诉阿四，不用等我了。” 第980章 贪婪霸道 当叶弘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慕哲平的身影已经到了极远的地方。 他刚刚明明只是在用正常的速度行走，但一瞬之间竟然变得如此之快，而最反常的是，众人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突兀。 仿佛那么远的距离他只用了一步，仿佛那种速度很自然而然一般。 虽然他话语之中，并没有透露出什么特别的消息，但叶弘心内却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妙之感。 望着那渐渐快要消失的黑点，他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受，仿若诀别。 “快！速回明城！”他快步向着道旁的大军奔去。 …… 慕哲平是光明正大回到明城的，在进城的那一刻，他已经‘继承’了那一头白发。他并没有刻意掩藏行迹，因而第一时间便被许多有心人发现了。 而进城之后，他才发现明城那些民众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怪异。 似乎是想要亲近，却又驻足不前。 他并不想探究这些了，他现在只想尽快将方嘉云接到手。 四大天境做梦都想不到慕哲平对那个孩子有多看重，当年方羽交给他和林四的小半片玉佩，能和方嘉云的玉佩拼凑成一半。 而现在，除了方嘉云身上那小半片之外，另外那小半片这些年来一直在慕哲平身上保管着。 他在两片玉佩之内，都度入了印力。 只要相隔百里的范围内，他都能清晰感受到小云的方位。 他完全就是直奔那个地窖方向而来的，至于沿途不断聚来的高手，根本就没有被他看过一眼。 他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一头扎进了虎穴之中。 那些人暂时没有对他出手，和当初在山洞内遇到林四时一样，他们还想得到某些秘密。而另外，此时慕哲平的状态让他们有些心神不宁。 慕哲平终于看到了小云，但此时的她伏在邪骨的背上，已经昏迷了过去。 而另一边，闭着双眸的唐小芷也同样伏在了游魂的背上。 当他出现后，这两人缓缓将两女从背上放了下来，放在了身前。意图很是明显，用这两女做人质挡住他。 这些人，果然是完全靠不住啊。 他看到了和四大天境站在一起的若若，此时对方正在满眼复杂的望着他。 “慕哲平，你已插翅难飞，交出你的天印！” “你不是会逃会藏吗？这次终于自投罗网了吧？” “还不快跪下投降，这次你上天无路，入地也无门！” “林四已死，你已经没有了活路，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你若负隅顽抗，此城百姓将会与你一起陪葬！” “月国也会因此亡国！识相点，就快点交出天印！” 很快，四周便响起了接二连三此起彼伏的威吓痛斥之声。然而对于他而言，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语显得愚蠢无比。 原来，是因为天印么？ “呵，我身上有天印？你们听谁说的？林四已死？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的声音不大，但当他出声的那一刻，场边便迅速寂静了下来。 “哼！林四已经堕入包围！而无论你有没有天印，都死定了！识相的，就交出天印的修炼之法，这样还可以留个全尸！”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东西。 他并不担心林四的安危，他知道他一定能活下去。 天印果然泄露了，但依旧不是那四人以及尹漓泄露的。对自己的天印，这些人其实只是猜测。而另外，外界竟然得知天印可以修炼了。 难怪，会来这么多人。 其余的声音，他充耳不闻。他已经无暇去过问太多事情了，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什么阴谋，什么行动，什么计划，他已经无心去考虑…… 他生怕太晚了，容叔的在天之灵，就‘看不到’自己为他报仇，也看不到自己重新将小云接回来了， “你们，都想我死？”他轻声笑了笑。 “哼哼，非但我们，就连月国人，恐怕也不希望你活着了！你慕哲平通敌叛国的罪名，已经传遍了整个月国啊，哈哈哈……” “通敌叛国？”他终归还是愣了愣。 “不错，青川草原天河南齐已经开始攻打月国。而这全是因为你慕哲平暗中拖延时间，勾结了这几国。”白云道的无铧嘿嘿冷笑起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并不介意借此打击慕哲平。 那段时间搜寻无果，让他们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和力气，他们至今都还憋着一肚子气。 慕哲平摇了摇头，懒得再继续争辩什么。 “容叔是谁杀的？” “怎么，你还想报仇？”无极殿门主不可思议的笑了笑，觉得他只是在疯言疯语。 哪怕单打独斗，天境后期的无极殿门主玄明也不会惧怕慕哲平。更何况现在他身边有那么多高手，他怎么可能会在乎他这句话？ 非但是他，场边数百人都因为这句话而齐齐哄笑起来。 “你们不是想知道天印修炼之法吗？” 这句轻飘飘的话，让所有人的笑容瞬间凝固，甚至就连想要悄悄离开这里的十方楼四大天境也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 “你肯说？”申鸿死死注视着他那双无神的双眸。 “看心情……”他轻吐了一口气。 “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是本座杀的，怎样？”玄明大笑出声：“他当时逃得虽快，但又怎能逃得出本座的掌心？他死前，可都还在大声呼喊着你和林四的名字呢，真是情深意重啊。因为这个原因，本座多赏了他几剑，哈哈哈！” 他并不在乎被慕哲平知道这件事，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他也不怕慕哲平的报复。这小子，马上都是要死的人了。 “啊……是吗？我记住了。”慕哲平无神的点了点头。 “你该说出天印修炼之法了。”无铧冷冷道。 慕哲平这才仿佛忽然醒了过来，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呵，很简单。天印根本不是为修行者准备的……” “什么意思？” 他这句话，许多人没能听懂。 “只有无法修行的人，才能修炼天印。”他毫不犹豫的吐出了这个秘密。 呵，他的报复，向来就不会简单。 无论这些人信或不信，他们回去后都会尝试。无论是否舍得自废经脉气海和修为，还是挑选不会修炼的普通人，天外天三派都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到时候，他们会成功修炼上另外三枚天印。而后，在那种顶尖门派的栽培下，他们的修为会一日千里。 然而，他们没有源珠啊。 哈哈哈哈！当他们晋入天境的那一刻，琴英的意识就会降临在天外天三派！ 对于千年之前杀死了自己的天外天三派以及各大门派，他会怎么报复呢？ 到时候，真是美妙无比的景象啊！ 门派覆亡又如何？天下大乱又如何？这和自己何干？ 他只是顺手推了一下，便为日后的苍罗大陆埋下了一个天大的惑乱天下的巨大隐患。 这些人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其实是在自掘坟墓啊！哈哈哈，这就是他们为自己的贪婪付出的代价…… “你怎么保证你说的是真的？”玄明厉声喝问道。 慕哲平直接无视了他，他凭什么要保证？难道保证过后，这些人就会放过他？ 更何况，他需要吗？ 他的目光，透过前方的人群，直射在了十方楼四大天境身上。 但是，他的话事实上已经有一部分人开始选择了相信。因为周子川那边传来的那个消息之中，林四离开青月森林时，确实是修为尽废的状态。 而另外，他们可没有忘记千年前那个传说。琴英在修炼天印之前，同样是心宫门内一个无法修行的弃子。 这种消息，本就没什么说谎的必要。毕竟他们完全可以抓几个普通人来试，成功了的话，便杀掉对方，取回天印就是。 失败了的话，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他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招了？难道他就这么愚蠢？不知道招出这个秘密后，这里的人要杀他之前，便再也没有丝毫顾忌了吗？ 这不像是慕哲平的风格啊…… 无论若若还是四大天境，心内都浮起了浓重的疑惑。 无铧嘿嘿冷笑道：“既然已经没有价值了，那你就拿命来吧。” “上陵三鬼风光了几年，也该死了！”申鸿缓缓抽出了长刀。 “只有你们死了，我们才会安心啊，哈哈哈哈！” “不错，你究竟有没有天印，只有杀死才知道啊！” 四周的四百余人一个个抽出了兵器，一场大战眼看就要爆发。 “慢！我有几句话要说！”场内突然传来了一声沉喝。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却见到碧澜帝国的秦烈越众而出，走到了前方。 “秦烈，你做什么？难道你要保住他？别忘了，斩草要除根！”玄明冷声道。 秦烈同样是天境后期，而且他是碧澜人。他一发话，高真乾蓝东煌等国的修士便可能会望风响应。 他和背后没有强大靠山的上陵三鬼不同，这些人不得不重视他的态度。 “不错，慕哲平，出发之前，我朝国主与丞相大人曾亲自交代过，若你愿意归顺我碧澜帝国，我等便会全力护送你回国！不图天印，只为你的才华！归顺我碧澜，将来你封侯拜将指日可待！” 他的声音清晰稳定，如斩钉截铁，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谁也没想到，到了这一步，碧澜人竟然会突然来这一手。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百人之中，属于碧澜帝国的那二十余人已经尽数站到了他背后。 玄明面色一变：“秦烈，你要和我们所有人作对不成！你信不信下一刻，你就会被群起攻之？” 神炎帝国的申鸿森然一笑：“不错，别以为我们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为了天印，想把他骗入碧澜再下手么，哈哈哈哈！” 第981章 慕哲平的决意 说实话，虽然申鸿嘴里这么说，但他或许是在场众人之中，最理解秦烈做法的人。 和这些出身门派的修行者不同，他和秦烈出身两大帝国。 他们效力的身后势力，有庞大数量的大军存在，而不是只有数千数万修行者的门派。他们看人时，往往会多出一些其他的考量。 天印是能造就出高手，但那需要时间。 而天印一共只有六枚，有三枚已经在天外天三派的手中。 单个的天印，能否帮人进入神境目前还只是个猜想。在许多人看来，其实恐怕至多也只能进入圣境。 毕竟当年‘神境’的琴英，是六印合一才做到的。 圣境高手固然已经足够强大，也已经足以让无数人疯狂，但却不足以彻底改变局势。 否则这大陆上的战争，直接让三大圣境出来说几句话，展现一下实力就可以了，用得着那么多大军打生打死么？ 现在大陆之上最缺的不是顶尖高手，而是战无不胜的将星。 碧澜本国当然有许多出色的将军，但现在大多还没有崭露头角，更没有得到那么多独当一面的机会。毕竟碧澜帝国现在还没有全面加入到这场波及整个大陆中部的战争之中。 这些人之中，能不能找出可以同林四和宓元韵争锋的，谁也无法保证。 而慕哲平不同，他已经用实战证明过自己了。 在龙燕时还不太突出，但在月国时，他已经独自指挥过两次战斗，一次西征，一次和紫星大军正面交锋。 这两战，在许多人眼中，并没有多么出彩。毕竟这两战的经过，并不如林四和宓元韵的某些战斗那般离奇。 但对于神炎和碧澜这种帝国的某些人来说，这其中的详细经过，他们早已研究过无数遍了。 他们能看得出他的厉害之处，因为慕哲平做到的事情，他们根本就做不到。 林四的许多胜仗还可以说是出其不意，兵行险着，还可以当成是其他人一时间没想到。可慕哲平那两次，却是毫无花俏的计算能力展现。 他能提前算出敌军的行进路线和具体方位，他能同时独自操控十几个阵型，让他们配合无间，而且还能最快速度看出敌方阵型的破绽所在，并找出破解之法。 这都是实实在在的能力，碧澜和神炎的一些大人物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到？ 恐怕，碧澜的掌权者，已经对他动心了吧？ 将他收入碧澜，便等于是得到了一名天才的战场统帅。而他能为碧澜帝国带来多大的改变，现在无人可以预料。 林四是月国王子，苏缪根本没办法招揽。可慕哲平不同，他是不是月国人都还未可知。 林四和聂河一死，上陵三鬼也就算是散掉了。慕哲平完全可以脱离月国，远走他乡。 这样的机会，苏缪并不想错过。 天印他或许是真的不太看重，他最看重的，还是慕哲平这个人。无论他有没有天印，都不影响他这个决定。 秦烈突然站出来，让慕哲平本人也有些意外。 他也没想到，到了这个关头，碧澜人竟然还没有放弃招揽自己的打算。为此，甚至不惜和周围各大门派以及神炎等国的高手开战。 他轻吁了一口气，已经晚了。 如果林四没死，自己不会离开。而如果他死了，自己很可能会真的投身碧澜帝国。 那样，自己将来才有机会对现在这些人身后的势力做最大的报复！ 然而，那一切都有个前提，就是容叔没死…… 容叔一死，什么都晚了。杀死容叔的人就在眼前，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他看到人群后方又出现了百余人，而当这百余人出现后，场内众人一片哗然。 碧澜帝国明面上一共就四名天境后期，而此时除了秦烈之外，另外两名天境后期钟离信和太叔弃竟然也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这等阵容，让在场众人已经不得不掂量一下出手的后果了。 确实，他们这边还有四名天境后期，将近四百名破境，实力占据着绝对上风。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旦交手，他们这些人会死伤大半。天印虽好，可如果命都没了，那还有四名意义？ 更何况，他们这些来自不同国度和不同门派的人，不一定会齐心协力。 慕哲平本身实力并不弱，他上次一个人都能逃掉。这次有这么多高手帮他，他想要活着到碧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嘿嘿，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慕小哥！”钟离信轻轻抖动着手中长剑，一脸杀意的环顾了面前众人一圈。 “慕兄弟，我碧澜帝国护定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我们碧澜的人！”太叔弃冷声喝道。 如果换在过往，即便慕哲平不愿答应，心内也会感动莫名。 有几人不希望被人看重和认同？而碧澜人，几乎已经将礼贤下士做到了极致。无论苏缪当初亲自招揽他们，还是现在碧澜几大高手挺身而出。 哪怕他知道这是因为对方看重了自己的才能，而不是真的和自己有什么深厚情谊，他都不能不承这个情。 但是，很遗憾啊，这招揽只是针对自己而已，他们并没有对林四以及整个月国网开一面…… 他们其实，还是敌人，只是放过了自己一个人罢了。 而且真的晚了，自己已经将自己逼上一条死路了。 自己已经，无心去想那些了。 他要为容雨报仇，实力是不够的。想要杀死那些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他只能先杀死自己。 抛弃犹豫，抛弃谨慎，不再小心翼翼，不再权衡利弊…… 他和林四，其实都是有最后一步的。 只是，林四当初因为有阵法，没有走到那一步罢了。而他现在，已经决定要走那一步了。 “多谢碧澜诸位的好意了，呵……但我现在只想独自解决一些事情。”场内忽然刮起了一阵微风，吹得他额前的几缕白发渐渐飞舞。 “诸位今日作壁上观便可……”他抬起头，缓缓抽出了手中的黑色长刀。 “哈哈哈哈！钟离老匹夫，你的热脸贴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啊，别人根本就不领情！”申鸿大笑起来。 他绝对不希望碧澜帝国，得到慕哲平。 玄明的长剑遥指前方那道孤单静立的身影：“小子，你不是要找我报仇吗？来啊，哈哈！本座不光杀了那个容雨，还杀了许多明城人！” 秦烈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着实想不通，到了这个时候，慕哲平为什么还要拒绝他们的好意。 说实话，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杀死林四，灭掉月国，等到慕哲平穷途末路的时候在劝说他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也想不到，慕哲平竟然是第一个堕入网中的人。 之前在那密林围杀慕哲平时，他虽然参与其中，但其实是想找出他，然后劝说他的。 然而很可惜，他当时根本就没能得到和他交谈的机会。 而现在…… 他的眼瞳骤然一缩，前方慕哲平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当他再次现身时，已经出现在了玄明面前。 这种速度，就连他这个天境后期高手都险些没能看清。 不过，他依旧不看好慕哲平，因为玄明是天境后期，他的结界不是常人所能撼动的。 即便当初上陵三鬼围杀应海天，虽然最终胜了，但也无法否认那是三对一，而且打了近千招。 现在无极殿门主玄明和当初应海天碰到的局面可不同，他此时有着四百多名‘帮手’…… 这些人只要一起出手，慕哲平瞬间就会被轰杀至渣。 秦烈能看出慕哲平的死志和决绝，他知道慕哲平为了给容雨报仇，放弃了自己生还的希望。这份感情让他动容，但是很遗憾，实力的差距却不会因为人的意念而消失。 可惜了，他心内微微一叹。如此至情至性之人，若是真的答应归顺碧澜，想必根本无须担心他背叛吧…… 非但是他，就连十方楼的四大天境，心内也是暗叫可惜。 他们挟持了方嘉云，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逼迫慕哲平交出那枚可能存在的天印么？ 但开场至今，慕哲平根本就没有给任何人提条件的机会。 他从一开始，就已经不打算要命了。虽然四大天境也不想看到慕哲平活下来，但以这种‘自杀’的方式去死，还是让他们心内唏嘘不已。 牢不可分，势不可挡的上陵三鬼，今天之后，或许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至少，永远都不可能完整了吧？ 噗！血花溅起。这场战斗从第一次接触开始，就已经被这种惨烈色彩所渲染。 玄明已经退得足够快，他挥剑迎击的速度也足够快，但终归还是没能快过慕哲平手中那把刀。 那是一种快得近乎瞬移的速度，此时的慕哲平，已经将形如鬼魅这个词展现得淋漓尽致。 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刀，都已经突破了某种极限。无论是正常人力所能到达的极限，还是天境修行者所能企及的极限。 他的刀，仿佛无视了所谓的长短距离。他的刀，已经带上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韵味。 面对这几乎已经划破了空间的一刀，玄明根本避无可避，若非他身为天境后期强者的本能让他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要害部位，或许这一刀就已经足够了结他。 但饶是如此，胸前衣衫还是已经被鲜血染红。 一道深深的血口带着某种强烈劲力在他体内肆虐不休，他原本老神在在高高在上的姿态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不已！ 而此时，所有向场中白发青年杀去的高手们，则是满脸大骇。 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堂堂天境后期，即便是面对圣境高手也不至于第一击就受创。然而这一幕，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这……怎么可能？ 如果慕哲平有这么强，他上次根本就不需要逃走了。而上陵三鬼，恐怕也早已经让全大陆为之震颤了。 第982章 得到失去 这当然不是慕哲平的真实实力，这是他付出了某种无法挽回的代价，才得到的力量。 一直以来，林四和慕哲平都有两个天大隐患。 其一是体内那颗会影响心性的魔核，其二是天印第四层的琴英意识。 天印为他们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可正如剑宗之主所说的，得到的同时往往也会失去。 如果不是因为渐渐走上了自然之道，不是因为源珠的存在，他们恐怕早已经被天印毁灭了。 他们原本早就可以晋入天境了，可因为琴英意识的存在，却又不得不退了回来。 他们原本可以随心所欲，可因为某些坚持，因为魔核的存在，而不得不主动压抑着自己。 他和林四的内心，一直都有许多弦。这些弦是他们自己加上去的，为的是束缚自己，不让自己失控。 不变成泯灭人性的人形魔兽，不被琴英的意识主宰身体。 而现在，因为容雨的死，慕哲平内心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为了报仇，他需要力量。为了力量，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我毁灭！ 是啊，自己也该站出来了。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一直陪在林四身边不离不弃，是林四的幸运。可事实上没有人知道，自己其实也很依赖他。 无论发生了什么，总会有一道身影比自己先冲出去。无论遇到了什么，那时候总会有一个人比自己先去面对。 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了…… 慕哲平听过林四当初的经历，包括被追杀时的那个梦。当时连山在无意之中，找到了轰击体内天印的方法。 而他之后虽然因此而经脉气海尽废，虽然失去了记忆，却也在那一刻得到了强大的力量。以极境后期，力斩三名破境高手的力量。 在池城的山林内，慕哲平亲眼见过林四将全部印力灌注进魔核，并且搅动那魔核之后所爆发出的威能。 那时候的林四，还没有窥探到天境的奥妙，但光凭身体力量，他就已经展现出了天境级别的破坏力。 慕哲平自己也曾亲身进入过天境，他曾经亲眼见过这个世界的另一幕景象。他知道，那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改变。 和林四一样，他也是天印修炼者。林四当初做过的事情，他现在全都可以做到。 引动魔核，轰击天印，晋入天境！ 经脉气海尽废？自己的经脉气海本就不是完好的！ 失去记忆？只要能给容叔报仇，失去生命又有何妨？ 琴英意识的攻击？魔核对心性的影响？那又怎样…… 只要能报仇，这些事情，自己还需要考虑吗？他知道，只要自己走出那一步，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自己最后的下场很可能是死，但他无怨无悔。 如果不是自己和林四的坚持太多，现在东南六国乃至乾蓝紫星恐怕都已经是月国领土了！那时候，这些人又哪里敢轻易来动他们？ 如果不是自己太谨慎，想得太多，自己根本不会一直藏在那山林之内不出，也不会害死容叔。 够了，已经够了！ 只要能给容叔报仇，毁灭一切，又与自己何干？ 当年极境后期的连山，是用体内的灵力轰击天印第一层。而现在的慕哲平，他是用那颗已经灌满了印力的魔核轰击天印。 并且，是朝着代表天境的第四层轰击…… 他在这一瞬间，完成了魔核灌体，晋入天境，同时轰击天印的‘壮举’。 琴英的意识，在他晋入第四层的那一刻，毫无意外的出现了。他毫不犹豫的扑向了被源珠气息包裹着的慕哲平，同时开始狠狠攻击他。 他的本能，就是抢占天印拥有者的一切！ 但是这一次，过程却完全不像琴英意识所预料的那般顺利，其间出了太多太多的变故…… 这道意识在接触到慕哲平意识的那一刻，整个天印便已经剧烈震颤起来！ 非但第四层，就连第五层都已经被照亮！这是天印被魔核这种‘外力’轰击过的结果！ 天印就仿佛一个体内世界，当它被剧烈轰击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开始震颤，开始倾覆了…… 而慕哲平，也终于得到了力量。仿佛，这天印内部本就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原本他们只是享受着天印世界内部的雨滴滋润，而现在，天印世界的倾覆，仿佛是大海突然倒灌了下来…… 这一刻，慕哲平体会到了当年连山所经历过的感受。瞬间蔓延到全身的爆炸性力量，轻而易举将他本就受损的经脉气海摧毁了。 虽然他已经有着天境级别强度的身体，但深入骨髓的剧痛却让他险些痛昏过去。这股力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极限。 甚至可能超出了任何人所能承受的极限，毕竟，当年连山只是以极境后期的力量轰击它。 而现在的慕哲平，比当年的连山强大了多少？ 如果说现在的慕哲平是让天印倒出了一片海，那当年的连山，充其量只是让天印倒出了一片湖罢了。 这种举动，本就是自取灭亡。 当他得到力量的那一刻，他很可能会立即死去，尸骨无存，他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这种力量。 他得到的太多，所以他也会失去太多。 但或许是天意，魔核灌体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竟然也得到了不可思议的强化。 无论经脉，气海，血液，骨骼，毛发…… 他的经脉变得前所未有的强韧，他的气海变得无比坚实，他的血液甚至已经流淌出了金属般的声响，他的骨骼已经坚逾精铁，甚至就连他的毛发，都已经锐利如针……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同一瞬间得到了无尽的强化！ 林四在池城山林内时，就曾短暂得到过它的强化。只是当时他失去了意识，所以根本不曾发现这种改变。 他和慕哲平担心魔核会让心性大变，所以他们对这魔核忌惮不已。 他们并不知道，在失去本性的时候，他们也能得到一些‘馈赠’。 失去的同时，其实也能获得啊…… 是的，人形魔兽！当他接受了魔核灌体之后，这颗魔核，便已经开始迅速将他的身体向着魔兽的方向改造。 无论人类的修行者怎样修炼，无论他们是否走炼体道路，他们自身的身体强度，都无法和大部分魔兽相媲美。 人类天境强者的身体强度，或许还比不上六级魔兽。 而现在，晋入了天境的慕哲平，正在被这魔核向着七级魔兽改造！ 他的身体强度，在向着七级魔兽蜕变。 这种蜕变，堪堪和轰击天印之后的破坏同时发生了。 于是，他的身体此时充满着破坏与再生共存的奇异景象。他抵住了那霸道无比的毁灭，至少，没有立即被那强横无匹的力量杀死…… 这一刻，得到和失去，完美的在他身上演绎了出来。 于是，他终于展现出了超出所有人想象的速度，还有力量。 这种现象，其实超出了慕哲平自己的预料。 他并没有尝试过现在这种疯狂的事情，天印的反噬力量实在太强了，强得超出了他的预料。而魔核的‘馈赠’，也同样让他意外不已。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无暇想及这些东西。 无论如何，虽然过程和自己预期的不同，但自己终归还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光是身体内部的撕扯，还有意识上的。 天印的倾覆，让琴英的意识受到了巨大的影响。他的栖身之地出现了变故之后，仿佛变成了无根之水无缘之木。 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于是他也变得更加疯狂起来。 如果不是这两年来一直在修炼源珠气息，或许此时的慕哲平已经被他撕咬成了碎片。那时候，纵然有着强大的力量，他也无法正常调用，只是一个活死人而已。 他苦苦支撑着那疯狂的撕咬，只想撑到结束这一战！ 那时候，就算是死了，也瞑目了。 但就在这一刻，变故再次发生了…… 事实上，除了源珠，慕哲平和琴英的意识之外，他体内其实还有第四股意识力量，那就是那魔核内的魔兽意识。 这股力量，是慕哲平的敌人。它同样是以吞噬慕哲平，让他泯灭本性为目的的。 但同时，它也是琴英意识的敌人。它也会疯狂吞噬着他体内的一切残留意识，琴英的意识当然也包括在内！ 尽管它们远不如源珠气息那般苍茫久远，不如琴英意识那般强横霸烈，但它们却远比前两者疯狂。因为它们根本就是混乱的、没有丝毫顾忌与约束的。 而且，虽然魔兽的意识算是一个整体，但其中包含了多少道不同魔兽的本能，根本无法估算。 某种意义上而言，它们的数量，其实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当琴英意识扑向慕哲平之后，它们也不假思索的加入了这个‘战场’。 无论慕哲平，还是琴英，全都是它们的攻击对象。 因为外界的战斗，慕哲平只能无视琴英的撕咬，任由他攻击源珠，以及源珠之中的自己，他不可能完全将注意力沉浸在天印内部。 原本他是注定会被琴英意识吞噬的，可现在这汹涌的魔核意识突然出现后，让这一局面出现了重大转变。 这同样，也不是慕哲平一开始所预想中的画面。 然而这种情形，对他似乎是有利的。 魔兽意识虽然驳杂不堪数量庞大，但它们的攻击力却并不如琴英意识那般锐利，它们对源珠气息的破坏程度，还不及琴英。 但另一方面，它们的攻击却是无孔不入的，就连琴英的意识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让他不得不放弃纠缠慕哲平的意识，转而同这魔兽意识作战。 四股意识纠缠不休，一时间竟是在他体内展开了一场大混战。 他的意识在受到极大影响的同时，却也终于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脱。当他出手对玄明的那一刻，他终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状态。 第983章 明城之战（上） 慕哲平体内的这些变化，根本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 也因此，他们不明白他的实力为什么会突然强大到这种地步。 当玄明受伤的那一瞬间，许多人竟是险些停下了脚步。直到玄明那青色的结界光芒亮起来之后，他们才重新得到了信心。 没错，玄明可是天境后期的强者。他的力量，大半来自于结界。 无论慕哲平那种速度是怎么来的，他的优势也到此为止了。 刚刚那一击，只是趁着玄明的结界未曾张开，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罢了。而现在，结界撑起来之后，慕哲平便再也无法改变败亡的结局。 几乎所有人都是那么想的，天境后期的结界有多么强大，他们清楚无比。 可以说，实力弱的人进入其中之后，只能任由结界的主人摆布。 就连玄明本人也是那么认为的，当结界撑开后，他迫不及待的利用结界去影响慕哲平的行动，同时挥剑斩向了他。 一刀就被伤到，这对他而言，是奇耻大辱。 他必须要用慕哲平的鲜血来洗清这耻辱，甚至，不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直到，他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那双已经失去了人类感情波动的血色双眸，心内才陡然一颤。 他原本是要利用那强大的结界之力，将慕哲平拉到自己剑下的。但当他这么做之后，却发现自己的结界对他根本毫无影响。 慕哲平挥刀的动作，完全就没有丝毫改变。他的速度，也没有半分减慢的趋势。 幽绿光芒环绕之中的青年，仿佛根本就不是这世间本该有的存在，那结界对他完全就没有丝毫效果。 是的，当然没有效果。 因为此时的慕哲平，已经是真正的天境高手了啊！能够看清所有细线，以及那背后景象的天境高手。 天境后期的结界河流，确实是他们所无法借用的，因为对方的河流无比稳定，同时还完全依照对方心意而变化。 但他现在，根本就不需要借用那些河流了。 他和林四本就能看清那河流背后密密麻麻的丝线，很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这细线正是结界存在的关键。 只是那时候，他们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影响那片内在领域，那时候他们只能依附于表层的河流。 而现在，慕哲平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外界时，他能控制身体四周的细线。在结界内时，他同样能引动对方的细线产生变化。 一如容雨当年所畅想过的那样，他们能看破结界的本质。 他现在，终于做到了…… 面对结界，他再也没有选择什么溶入，什么顺应，他直接选择了挥刀！ 他的刀明明就在玄明的眼前，却又仿佛探入了另一个世界。 玄明不知道自己结界内部有什么，于是他并不知道，这一刀在挥向他的同时，也切断了无数的丝线。 失去了那些细线，他的结界就像是失去了线的风筝，瞬间就失去了控制，失去了方向。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和结界的联系变弱了。似乎没有办法再如臂指使的操控它了，然而他现在根本来不及去多想。 因为慕哲平的刀已经再次来到了他的面前，玄明只能选择再次后退。 面对一个小辈，他这天境后期的强者竟然连退了两次，这让他心内的怒火空前高涨！ 他发誓，一旦等慕哲平陷入围攻之中后，自己定要连本带利的让他付出代价，狠狠折磨死他！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他已经失去了身为天境后期强者的骄傲，他竟然不自觉的将希望寄托在了那些帮手之上。 他的帮手来得很快，毕竟这些人实力最弱的也都是破境之上。 但很遗憾，他们还是来晚了。 正在后退的玄明，眼前突然失去了慕哲平的踪影。他大惊失色，仿佛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后背传来的一阵剧痛，让他终于明白，这是真的！ 他在自己的结界内，以自己都看不清的速度诡异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并且在自己后背狠狠划了一刀。 如果对方愿意，或许自己现在已经被扎了个透心凉。 这已经不是一个等阶的较量，这是绝对的实力差距。 他本能地拧身，回头，挥剑，却忽然挥了个空。 “啊！”玄明发出了凄厉的痛吼，持剑的右臂竟然已经齐根断去！ 这一幕，让所有正打算加入围攻的人心胆俱颤，这突破了他们想象的范围。玄明没有看清，但吕思素叶无铧等人却看得很清楚。 玄明转身挥剑的速度可谓极快，但慕哲平却比他更快。他就像是玄明身后的影子，堪堪避开了他的剑以及他的视线，甚至脱出了他的感知。 这根本不是什么同等阶的战斗，这完全就是虐杀！ 失去了右臂的玄明，实力已经骤降了七八成，他再也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可是，这怎么可能？ 慕哲平，怎么可能这么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们觉得这可能是一场荒诞无比的梦。 鲜血随着高高飞起的断臂泼洒在高空，玄明的结界已经彻底暗淡了下去。 快得让人根本看不出轨迹的刀光紧紧贴着他的身体，玄明如同掉入了无数柄疯狂旋转的尖刀大阵之中，顷刻间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在嘶吼，他在嚎叫，因为他很痛，痛得想要立即死去。 在这短短一个瞬间之内，他身上已经出现了成千上万的伤口，而他根本就来不及去阻拦，也根本无力阻拦。 他明明有着数百的‘同伴’，但现在他自己就像是一头被无数人围攻的野兽，除了痛不欲生，什么都做不了。 当无铧和申鸿的身影终于踏足这片战场时，玄明那痛苦得满脸扭曲的头颅已经高高飞起。 整个过程看似漫长，看似惊心动魄，但事实上，也仅仅就是几个瞬间罢了。 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 最初当慕哲平表现出要报仇的意思时，几乎每个人都觉得他是在犯傻，是在不自量力的找死。 而现在，他用这样的结果狠狠抽了所有人一巴掌。 他们根本不知慕哲平是怎么办到的，他的实力，怎么可能会强得这么离谱？ 许多人甚至已经停住了脚步，打算逃离这里。 这种自己所无法理解的力量和手段，让他们心生畏惧退却之念。 但是，当他们看清了那绿芒环绕之中的身形时，贪婪终于再一次不可遏制的生长了起来。 慕哲平心口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耀目无比的花纹，第二天印的光芒在这一刻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那光芒仿佛在不断的震颤，如同一个奇特的心脏，散发出了夺目光芒的同时，也为它的主人提供着无尽的力量。 他们之中许多人根本没见过真正的第二天印，但他们终归是听过天印模样的。 在看到那复杂花纹的一刻，在看到那摄人心魄的光芒时，他们已经彻底确信，这就是第二天印！ 而在看到那天印的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另一个细节。 明明没有受伤的慕哲平，面色已经是如纸一般苍白，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他真的有天印！” “杀了他，就能得到第二天印！” “杀了他！他用了特殊手段，不可能会一直保持这种实力！” 理智终于消退，每个人的眼睛都红了。 此时在他们眼中，慕哲平已经成了一个会动的宝藏！ 夺到天印，自己将来也能得到这种力量！能够虐杀天境后期的力量，足以让每个人为之疯狂啊…… “哈！轮到你们了！”身形几乎已经被那光芒遮掩住的青年森然一笑，露出了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如同一头会吃人的魔兽。 他的心口剧痛无比，他的意识昏昏沉沉，毁灭和强化的力量让他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处在极致的痛苦之中。而天印内部的争斗，更是让他备受煎熬。 他知道自己现在等同于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但他不想就这样结束。 这些人，必须要死光才行啊！ 除了那个玄明，其他人一样该死！ 现在不杀光他们，将来他们就会出现在林四和聂河面前。自己，怎么能不把事情做完就死去呢？ 所以，他们必须全部死去啊，哈哈哈哈！ 他悍然杀入了无铧的结界之中，于是接下来，无铧终于体会到刚刚玄明的感受了。 他的结界，顷刻间就不属于他自己了。 他失去了天境后期强者本该有的掌控能力，没有了结界的他，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他很快就变得孱弱无比。 申鸿和吕思一前一后出现在了这片结界之中，于是冲天的光芒仿佛要将这整座明城都颠覆过来。 附近百丈之内的所有人都生出了立足不稳之感，而那附近的街道房屋如同脆弱的沙粒一般，轻而易举便被狂猛霸道的结界吹毁。 换在从前，慕哲平一定会想办法主动将战场放在城外。 固然许多民众早已在之前就远远逃离了这里，但在这里战斗，依旧会对明城造成巨大破坏。 但现在的他，却根本就无暇考虑这些事情。而且最关键的是，小云还在这里。 他知道她被十方楼四大天境给制住了，但他不会让她离自己太远。 第984章 明城之战（中）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敌人太多，慕哲平没把握在混战中护住她，还不如让四大天境‘保护’着她，那他会第一个对四大天境出手了。 不过现在，游魂等人至少也终于得到了抽身而退的机会。 没错，他们可不打算加入这场混战。 这一战，如果慕哲平战死，那天印也轮不到他们十方楼来享有。毕竟这里的高手太多了，任何人得到天印，都会马上沦为众矢之的。 而如果慕哲平创造了奇迹，不可思议的战胜了，那他们也可以趁着他在强弩之末时，抛出方嘉云这个人质…… 和其他人一样，他们也看出来了，慕哲平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才得到了现在这无可匹敌的实力。 这种实力，不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们抱着唐小芷与方嘉云，同若若一起不着痕迹的悄悄向着后方退了出去，渐渐退出了这片战圈。 他们看到慕哲平身边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而他们最后看到的一幕景象，便是天境后期的无铧步了玄明的后尘，同样被一刀劈飞了头颅。 秦烈和钟离信等人同样在悄悄向着战圈外围撤去，并非他们真的那么听慕哲平的话，真的对第二天印一点觊觎之心都没有。 慕哲平拒绝招揽，让他们也暗暗生出了恼怒之心，但现在他们再也没了那种情绪。有的，只是茫然和震撼。 现在慕哲平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让他们根本生不出争斗之心，让他们不得不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看看玄明和无铧的下场吧，或许现在作壁上观，才是最佳的选择吧？ 随着两大天境后期的死去，这场战斗终于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破境弟子们几乎是成片成片的死去，他们根本无法抵挡那狂猛霸道的碧绿刀芒，他们也根本看不清他的身法。 吕思和申鸿在人群之中疲于奔命，却根本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慕哲平在屠杀那些弟子和天境长老们，此时在他面前，这些人孱弱无比，几乎全是一招了解。 天境初期的结界，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纸糊的，一刀就能轻易劈散，然后顺势劈开对方的身体。 这样的敌人，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或许惟有圣境可堪与之争锋，圣境高手用出全力，能够造成比这更强大的破坏力，那种存在能够让这明城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但是据他们所知，圣境高手在和天境修士战斗时，也不可能做得到眼前这种事，杀人如斩草芥…… 只是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场内的四百余人便已经倒下了两百多个。 虽然他们都在围攻慕哲平，但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慕哲平的身影，更别提对他出手。而在那之前，死亡就已经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明城之内，这条不起眼的街道已经是支离破碎血气冲天。 “哈哈哈哈！杀我啊！” “来杀我啊，杀了我就能得到天印啊！” “我快不行了哟，你们再加把劲……” 慕哲平如同一道索命的鬼影，不断游走于各个结界之中，不断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场内的吼叫嘶喊之声，也完全压制不住他的狂笑。 他已经疯了，天印内部四股意识的争斗，彻底影响到了他。 此时的他，似乎真的已经变成了一头泯灭了人性的‘人形魔兽’。 此时此刻的他，终于让许多人心头的再次生出了恐惧之心。就连那么强大的天境高手都被他轻易抹杀，他们这些破境修士，又能活多久？ 抢到了天印，自己有命去享有吗？ 但是，或许是天意，就在他们打算四散奔逃的瞬间，场内再次生出了变故。 慕哲平手中那柄铅陨石制成的长刀终于承受不住这激烈的战斗，也承受不住他那狂暴至极的力量，突然而然的碎裂成了一片片残渣。 “他没了兵器！” 修行者没了兵器，实力当然会受到极大的制约。 “他不行了，下一刻就会死！” 申鸿狂笑着挥刀杀了上去，他不信慕哲平这种状态能一直持续下去。 就连兵器都承受不了这种力量，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第一个抢到天印，然后迅速逃之夭夭。将来，自己就也能拥有这种力量了！ 这种力量，简直让人无法自拔。 他的刀终于触及到了慕哲平的身体，这算是开战至今，第一次有人伤到慕哲平。 虽然，只是在他胸前划出了一道浅浅血痕，但已经足够让所有人为之亢奋了。 他真的不行了，他马上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每个人都忍不住嚎叫起来，仿佛不这么做，他们就没办法重新鼓舞起斗志。哪怕，本就有着贪婪之心作祟…… 他们迫不及待的杀向了慕哲平，以及他身边的申鸿。既然他马上就要死，那接下来他们要考虑的就是天印的归属了。 他们可不会坐视着申鸿第一个抢夺到那枚天印！ 一只手忽然划出了一道玄奥无比的轨迹，从申鸿那结界之中抓出了什么，随后那结界瞬间就崩溃于一旦。 申鸿面色大变，他终于明白慕哲平是用怎样的方式和他们作战了。 他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的结界离自己而去，他眼睁睁看着那满头白发被鲜血染红的青年狂笑着向自己扑来。 申鸿再次挥出了一刀，但这快得惊人的一刀，却被抓住了。 凭空直接抓住高速挥舞的兵器，本就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更何况申鸿是天境后期高手，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他面前做到这种事情。 但现在，他的刀就像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怎么扭动都无法脱离那只手的掌控。 手心之处，鲜血横流。随后哗啦声响，宛若悲鸣，那柄名贵的属性长刀碎裂成了一地残片。 申鸿大骇，这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吗？要知道属性长刀本就极为坚硬，更何况刀锋上还包裹着申鸿本人的刀气。 他已经无暇惊呼出声了，下一刻，那只手放弃了碎裂的长刀。 染血的手掌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扣住了他的肩胛骨，他仿佛已经提前预料到对方要做什么了，于是他疯狂挣扎起来。 这一刻，他显得很是无力，如同世俗之中的普通人打架时，被人按到后无力翻身一样。 在他绝望的眼神注视下，血发青年纵声狂笑。他凭借着一双手，硬生生将申鸿的身体自上而下撕裂了开来！ 大量的鲜血混合着脏器掉落在地，这名天境后期高手，竟然以这种残忍至极的方式死去了。 这一幕，让所有人为之胆寒！ 噗！一柄长剑刺入了慕哲平的后背。 这瞬间又让众人重新拾回了信心，是了，强弩之末，风中残烛，坚持下去就能杀死他，夺到天印……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剑但只是刺入了半寸不到，便已经无力再进一步。 仿佛，这名天境初期高手刺中的不是人的身体，而是坚硬无比的铁板。 不，即便是铁板，也挡不住他们这种级别的剑气刺入。 前方的身影骤然转身，他手中甚至还残留着血肉碎沫，而那柄长剑的剑尖直接因为这一转而崩断！ 这名来自高真王国的天境长老满面大骇，他本能的向后退去。他无比后悔刺出了那一剑，那简直就是一只山羊不自量力的挑衅了狮子。 他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一掌劈死，宛若一个脆弱的婴儿般，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 而此时，慕哲平已经重新将目光对准了那些正要扑过来的其余众人。 血红的双眸之中，除了杀意，便是残忍。 “退！快退！” 吕思终于放弃了天印，他知道，如果自己还抱着那个期望，那马上就会步了申鸿的后尘。 眼前这疯狂的青年，看似已经处在了自我毁灭的关头，但可能所有人都没命等到那一刻了。 在他倒下之前，他们这些人会全部死光！ 这天印，根本就没想象中那么好抢，哪怕全大陆所有势力联手，哪怕这里高手多得不可思议…… 如果上陵三鬼全都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那这次他们的抢夺行动，其实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自杀行为！ 他至今尚不知林四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谢少英，他始终都被蒙在鼓里。 但他此时却终于担心起来，如果那边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那么无上云颠以及各门派恐怕会遭遇到沉重无比的打击。 他是天境后期高手，他退得很快。而慕哲平身周的人实在太多，一时间倒也无暇去顾及他。 但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的命了。 虽然已经失去了兵器，但他杀戮的速度却完全没有变慢的迹象。 场内的两百余人以恐怖的速度不断倒下，死状一个个都凄惨无比。 他们终于害怕了，恐惧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占据了他们的心防。一些人甚至已经被眼前的惨象吓得双腿酸软，他们终于后悔参与了这次的行动。 但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 哪怕他们已经开始四处逃窜，慕哲平却仿佛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们。 他的速度是那样的快，无论逃出了一丈，十丈，还是百丈的人，都会被他追上，然后杀死。 “离开这里，离开月国！”远处的秦烈和钟离信互望了一眼，终于做出了这个最终决定。 他们已经不确定，杀起了兴的慕哲平最后会不会将他们也一起灭掉。 他们开始快速向着城外撤去，速度是那样的快。 不光是他们，吕思以及周边残留的最后几名天境高手也开始向着城外逃去。 是的，逃亡。就像是普通人被强大野兽盯上之后的选择一样，只能逃亡。因为这明城之内，拥有着这么一个可以轻易抹杀他们的存在。 第985章 明城之战（下） 蓬蓬蓬！ 随着最后几道倒地的声响传来，慕哲平身周方圆百丈范围内，已经没有一只活物存在。 滔天的绿芒直冲云霄，仿佛下一刻就会毁灭掉这座城池。 许多民众不安的听着那剧烈的波动渐渐平息，却并不敢过去一探究竟。 哪怕，是明城的那些官员以及城卫军。 他们知道这是慕哲平在和外来者战斗，但这种层次的战斗，他们根本无从插手。只能不安的等待着，祈祷着最终结果。 然而他们实在找不出理由，去相信他能赢。 呵……终于都死光了吗？ 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中的血发青年剧烈的摇了摇头，那是体内的剧痛引起的。他的脑海一片混沌，似乎快要失去全部的意识。 体内的交战已经愈演愈烈，他的情况并没有丝毫好转。 那魔核的意识，毕竟也是他的敌人。而此时琴英的意识似乎也开始渐渐稳住了阵脚。 眼眸之中的血光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他知道自己在不断沉沦，不断失去一个正常人本该有的许多东西。 好想就此沉睡啊…… 啊，不不不，还有一些虫子逃掉了呢！ 他的目光，缓缓看向了明城北门的方向，视线仿佛轻易就洞穿了那重重屋舍与城墙的阻隔，看到了那上百人飞逃而去的身影。 他的嘴角划出了一抹残酷笑容，当然，要杀光啊…… 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些人远道而来的盛情呢？哈哈哈哈！ 而且，容叔还在‘看着’自己呢。 容叔，是谁……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抱着脑袋痛苦的思索起来。 一道微弱的波动忽然传入了那快要彻底沉沦的意识之中，是那小半片玉佩。 啊，是了，还有小云。 自己竟然差点忘了这一切，或许自己很快就会忘记所有吧？ 他苍白的脸颊痛苦的抽搐起来，随后，他骤然消失在了这片废墟之中。方向，正是那玉佩所在的西面。 他能感应到，它在不断移动。 …… 那是林四在弦城王宫，而自己回到学园之城的几个月。 某个平常的午后，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洒入了屋后的院落。他和容叔坐在两张摇椅上，笑眯眯的看着那小女孩一个人在院落内玩沙子石头。 春日里的和风，吹拂着他们的脸颊，一切都显得那般美好。 他还记得，当时容叔对自己说过的话。 “其实我一直很担心这个孩子。” “担心什么？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呵护她无忧无虑长大，应该很简单吧？” “无忧无虑？你这小子，往昔那般精明细心，为何现在这般迟钝？难道你忘了吗，她爹娘现在都不在！前几天，她已经开始问我这个问题了，我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我听方羽前辈说过，小云的母亲其实还活着？” “是还活着。”灰袍白发的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您，知道她在哪？” “知道，当年他们的婚礼，我是唯一的见证人。” “那您为何不送她回去？” “回去？嘿，为什么要送她回去？她那母亲所在的家族，当年对她们母女俩并不好。而五弟隐居之时，那女人也不愿离开家族跟他一起去！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要回这个孩子？她能保护好她吗？她能照顾好她吗？” 他忽然变得很是激动，以至于原本在院内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女孩也惊讶的转过头来，一脸好奇的看向了他。 慕哲平沉默了，他知道，容雨所说的这些，都不是主要理由。他只是，舍不得放开这个孩子罢了。 这孩子，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内心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听到他开口。 “她姓姜，名秀涵，是碧澜人。她的家，在碧澜帝国东南方的拜临行省太炽州江合城。她所在的姜家，在当地也算是颇有点势力。” 慕哲平一脸讶然的看向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说出这个。 “哈，我是否太自私？其实终有一天，这孩子还是会回到那里的吧？不可能她母亲明明在世，我却一直瞒着她。” “人老了，记性总会慢慢变差。将来如果我忘了这些，你一定要提醒我。” 是啊，自己还有一个使命呢。 处在不断崩溃之中的自己，无法继续完成方羽的嘱托。但至少，要完成容叔的心愿。 …… 十方楼四大天境已经逃出了明城，他们是一路向西而去的。 慕哲平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们彻底熄灭掉了那份野心。 游魂和残涅终于开始后悔了，或许，自己等人这次根本就不该背叛他们。 如果早知道慕哲平强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念，他们会一如既往的配合他们。 毕竟，他们原本就已经渐渐打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这次如果他们事先提醒了林慕聂三人的话，或许这场危机，他们是能够想办法应付过去的。 而将来他们越来越强大之后，和他们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十方楼，又何尝不能够因此而变得空前强大？ 然而有些事情，做过了，就没有回头路。 这世上用任何东西都买不到的，就是‘早知如此’…… 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厉啸之声，那是人的身体和空中气流急剧刮擦之后产生的声响。当他们听到这声音时，慕哲平自上而下划落的身影距离他们已经只有区区三丈。 虽然他们有四大天境，但这一刻，他们却觉得无比的势单力孤。 就连之前那种阵容都被他灭了，自己四人又能怎样？ 是了，是那个小女孩！ 这一刻，游魂几乎想要一把掐死邪骨这个蠢货！ 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还制着那个小女孩，将那只干枯的大手放在那细小的脖颈之旁，指望能够威胁到慕哲平。 早该丢掉这个小女孩了，如果不是因为带着她，慕哲平绝不会一直追过来！他差点咆哮起来！ 实力的差距太大，大到让邪骨根本连收拢掌心都做不到。 当他打算出声和慕哲平谈谈价码，哪怕只是放他们离开时，慕哲平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下一刻，他的后颈就传来一阵大力。 咔嚓嚓！他清晰听到了自己颈骨折断的声响，他全身的力量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视线之前，忽然出现了浓重的黑幕，背着唐小芷的残涅暴怒出声。 “你这贱人！竟敢……” 蓬蓬！ 黑幕消散，两道声响传了出来，残涅已经远远被震飞了出去。而另一边，嘴角溢血的若若，抱着昏迷不醒的唐小芷跌落在了数丈之外。 游魂已经无暇顾及死去的邪骨，他可没什么心情为他报仇，哪怕他们一直是合作的伙伴。他也没想过要再抢回唐小芷，更懒得在乎若若的背叛，他开始疯狂的向着远方逃窜。 非但是他，就连已经被震得重伤吐血的残涅，也同样一言不发的逃向了远处。 最为倒霉的，或许就是胖总管了。 三人逃向了三个方向，可他的速度最慢，明明第一个想要逃走，却偏偏落在了最后。 于是他毫无悬念的被慕哲平追上，然后杀死。 如果不是因为小云和唐小芷此时还昏迷不醒，慕哲平一时无法确定她们的状态，或许残涅和游魂马上也会走上同样的末路。 这一刻，他们只想远远离开这里，最好再也不来月国。 慕哲平很快便发现小云和唐小芷只是昏迷，身体并没有大碍，于是稍稍放下了心。 看着若若，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之前他以为这女人也背叛了林四和自己，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救下唐小芷。 “我走了，照顾好她。”他将那孩子小心翼翼绑在了后背之上。 “你……不回来了吗？”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身影，若若情不自禁伸了伸手。 这一刻，原本瘦削的身影，显得是那般伟岸，仿佛能为身后的每个人遮风挡雨。 “或许吧。” 他俯视了一眼地上的黑裙少女，不断抽搐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随后径直飞上了天空。 那是真正的飞行。 大片的青色丝线托着他在云端急速穿行，下方的景物已经越来越渺小。 他看到了下方蜿蜒数里，向着明城开去的数十万大军，却并没有再下去。 他怕自己下去之后，就再也上不来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很快就到了舟西城上方，他知道聂河和薛尘等人都在里面，他甚至看到了远处地面上的敌军阵列，他能预见到一场大战即将开始，却也还是没有下去。 罢了，自己现在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自己已经快要燃烧殆尽。如果不抓紧时间，或许自己根本没办法活着撑到碧澜帝国。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飞出了太远太远…… 他知道，自己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死在外面，死在无人可知的地方。至少，自己死后的凶名还能震慑住某些人。 让那些人下次再对他们动脑筋时，想想头顶上方悬着的那把刀。 别了，阿四，我的兄弟。 他喃喃自语，却并不知道，他最好的兄弟，也已经和他一样回不来了。 …… 唐小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的大床之上。 那场惊动了整个明城的战斗，从头至尾，她都没能看到。 睁眼之后，她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蹲在床边的若若。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记得很清楚，若若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她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她是自己的仇人了，而就在昏迷之前，自己还拿她当最好的姐妹…… “小芷姐姐，你醒了啊。”她看到面前的黑裙少女依旧如往昔那般满面含笑的凑近了过来。 “别靠近我！”她尖叫了起来，仿佛她是蛇蝎毒虫。 “为什么不理我了？”若若一脸的委屈和伤心。 “你杀了我爹娘，你还要杀小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你走，走啊！”她现在根本提不起什么报复的念头，只想她离自己远远的。 若若一脸的无辜：“我没有杀伯父伯母啊……” 第986章 舟西城内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你说什么？”唐小芷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漫长的噩梦。 可是，那个噩梦也未免太过逼真了吧？ 她分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若若亲手将那柄尖刀刺入了爹娘的心口。 那一幕，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对了，爹娘呢？他们在哪？她迫不及待的跳下床来。 “他们就在隔壁房内休息啊，我已经为他们医过伤了。”若若仿佛看出了她要做什么，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报告着。 医治？果然那中刀是真的吗？ 她光着脚闯进了隔壁的那间厢房，一眼就看到了并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父母。 她看到他们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物，那是她和林四以前穿过的衣服。 “他们没死，只是在休养，你探探鼻息就知道。至于那个孩子，已经被慕哲平接走了。”还不等她追问，若若就连忙小声解释道。 唐小芷连忙探出手去，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发现父母呼吸平缓，腕脉也在规律的跳动着，确实没有性命之忧了。 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猛然回头，死死看向了身后既熟悉，又极为陌生的黑裙少女。 她正一脸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如同一只被抛弃的宠物。 这让唐小芷心头一软，险些就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好生呵护一番。但是不行，自己见过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她！ 更何况，这件事，她必须给自己一个解释！ 非但是她，就连林四，也欠自己一个解释！毕竟他不可能不知道若若的来历，可他从未对自己透露过！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她坐在床边，紧紧逼视着面前若若那双水灵灵的黑色双眸。 她狠了狠心，如果接下来她有一句谎话，那从此彼此就是陌路人。自己简直就是个蠢货，竟然被愚弄了这么多年！ 她没有让她坐下，此时的她，就像是在审问犯人。 若若并没有丝毫不满，她很清楚，唐小芷现在还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已经极为难得了。 毕竟，任何人在遭受到那种剧烈打击之后，恐怕都很难冷静下来。 不过她更清楚，如果自己接下来的解释不能让她满意的话，那自己将会失去这唯一的朋友。 “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我不出手，他们就会出手。而他们出手的话，伯父伯母必死无疑。” 若若的话，让她终于确信，自己当时果然没有看错，也没有记错。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出手，其实是保住了我爹娘的性命？”唐小芷眉头稍展，却依旧留有浓重的疑惑。 这种手段，她闻所未闻。她不知道若若是怎么做到明明将刀子插入了对方的心口，却还能让对方不死的。 即便是流血过多，也会死去了吧？ 若若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我刚好懂一点类似的技巧……” 唐小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刚好？懂一点？” “是曾经学过一些。”若若连忙改口。 “哼！你再敢骗我的话，我就不会理你了。这件事谢谢你，但我要知道，那些人是谁？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小芷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她很清楚，当时如果不是若若的存在，或许爹娘现在根本就无法活下来。 她其实，是救了他们一命的。 只是，这件事她不可能就这样一直装糊涂下去，她必须要知道真相。 “他们……”若若轻启樱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忽然想起了林四当年在沧城时，对自己做过的那个请求。 那次他求自己不要让唐小芷失望，不要暴露自己的另一面让她知道。可现在，这一幕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自己已经在唐小芷面前展现出了以往从未有过的一面，现在要她相信自己是个柔弱少女，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嗯？他们怎么了？”此时的唐小芷，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问题的，哪怕她看出若若很是为难。 “他们是……十方楼的人。” “十方楼？”唐小芷眼内闪过一抹惊色，这个组织的名头，她当然是如雷贯耳，她很清楚那里面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也就是说，你也是十方楼的人？”她深深注视着若若，眼内的神色显得意味不明。 自己身边，竟然一直有这样一个恐怖的刺客藏着。而自己这三年来，竟然将她当成了一只人畜无害的绵羊，这真是太讽刺了！ 她看得出，若若和慕哲平聂河不同，至少，她并没有脱离十方楼。 否则，她不会称呼那几人为师傅和叔叔。 “是……”若若涩声答道。 “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骗我？”她想起了当初若若执行了某个任务后回到益城的那晚，那时候自己还担心她会受不了，还特意跑去安慰她。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在她面前献丑了啊。她当时，一定在嘲笑自己吧？ 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的展现给她看过，可她，却一直只是用伪装面对自己。 若若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失望，她仿佛已经看到她离自己远去。 她不想看到那一幕，她猛烈的摇了摇头：“不，我也不想那样，我真的不想那样。我是十方楼的刺客，我从小就在那里长大，我根本没得选择。我也希望能够正大光明的对你说出过去的经历，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啊！” “为什么不能？慕大哥和聂大哥，就曾经是十方楼的人……” 若若激动的打断了她的话：“可我和他们不同！我怕你知道后，会从此疏远我，我怕从此连朋友都没得做，我的内心一直承受着煎熬。我只想你好好活着，然后继续和我做朋友，可为什么就那么难？这段时间，我真的很累也很苦！”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哭腔，她生平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失态。 尽管，她说的是林四当初‘教给她’的那番话，但此时却让唐小芷不得不相信那是真的。 她的眼神终于变了，她能清晰感受到若若内心的痛苦。 她一直在自己身边默默努力，自己一直在享受着她的保护，却反而在怪责她的隐瞒。 一如林四当初所料的那般，当她这番话出口之后，唐小芷立即从怪罪她，变成了同情她…… 她很聪明，但和那个男人一样，她也是个心软的人。 然而，若若的倾诉却并没有结束。 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凄苦笑容：“知道吗？就在几天前，我曾经杀死过你一次。因为他们不信我了，他们故意下了这个命令。你的男人只会在外面打仗，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接受考验，杀了你一次，否则我根本没办法继续留在你身边。 虽然有把握救活你，也一定会救活你！可是当时，我却觉得真的杀死了你！你知道吗？我当时是怎样的心情，那一刻我仿佛杀死了自己……” “不要说了！”她的话语被打断了，唐小芷一如从前那般紧紧抱紧了她：“答应我，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嗯！” 门外传来了轰隆隆的声响，随后她们听到了大军进城的声音，听到了民众们欢呼的声音。 这明城，似乎是真的得到平静了。这一天来所发生的一切，对所有人而言，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 舟西城内，巨垒和飞屏等人已经顺利归来。 当他们各自将林四交给自己的命令上报给薛尘之后，才明白，那只是个借口。 为了让自己等人不再回头的借口，然而当他们终于明白这些之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帐内弥漫着沉重无比的气氛，每个人似乎都预料到某种不想面对的可能。 “我要回去！”巨垒在得知真相之后，再也无法继续呆在舟西城。 “算我一个！”飞屏立即叫了起来。 整个大帐仿佛突然变得沸腾起来，几乎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来，他们恨不得立即挥着刀剑杀向那里，将林四给带回来。 无论在北谷一族，还是在北方军中，林四的威望都高得不可思议。他每次的大战，都尽量避免部下的伤亡，他对士卒的性命看得极重。 于是，现在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愿意为他效死命。 在得知他陷入危险的那一刻，这支大军瞬间就陷入到了疯狂的边缘，一切都仿佛要失控。 直到主帅薛尘的发话，众人才突然为之一静。 “冷静……” 他只是说了两个字，就立即被人打断了。 “冷静？这个时候，你竟然要我们冷静？你不想救殿下是吗？” “你不去，我们去！” “嘿，枉殿下对你那般器重，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冷血！” “我们北谷一族不会坐视林兄弟身陷险境，月国的旨意和军规，束缚不了我们北谷一族！” 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薛尘便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时候，谁要是提出异议，那便是与所有人作对，那便是叛徒。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向帐外大步行去了。 “站住！”薛尘不得不沉喝出声：“你们，莫非忘了他临走之前的嘱托？” 扶摇不着痕迹的望了他一眼，心内已经是在暗暗叹息。 是的，林四将一个最难也最不讨好的任务交给了薛尘。因为他知道，薛尘任何时候都会保持冷静，他会努力摒弃一切情感，一丝不苟的去执行命令。 这支大军，已经打上了林四的烙印，这本不是一件坏事。 可当林四突然不在了之后，这支大军就很可能会彻底乱起来。 现在慕哲平和叶弘等人也都不在，能够阻止那种情况发生的，便只有薛尘吧？ “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殿下自己身上，现在赶去，早已经晚了。他带回来的命令之中，并没有要我们救援的内容。这足以证明，他早已有了计划。而我们贸然前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他不得不站出来为薛尘说话，否则薛尘很快就变成千夫所指。 “连你也这么说，你可是林兄弟最信任的人之一啊！”飞屏一脸的无法接受。 薛尘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在离去之前，让我们守好舟西城，事不可为，则撤回去。他对今日的局面早有所料，我们的任务就是执行他的命令！” “可这是见死不救！” “你们怎么就知道他会死？如果他最后回来，却发现大军已经散了，被敌人剿灭了，甚至月国都亡了，你们还有何面目再见他？” 他的话，让许多人陷入了沉默。 但也只是这片刻之间，就在许多人打算大声反驳时，大帐内突然闯进来了一名传令兵。 “报！城西十里，出现了大量南齐军！”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987章 宗越之死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薛尘的反应可谓极快，当得知敌军到来的消息时，他第一时间点齐兵将，做出了固守姿态。 但就在南齐军离城五里开始安营扎寨，打算等着其他友军到来时，城内却突然杀出了近三十万月国大军。 劳师远征，到达城外后打算埋锅造饭的三十万南齐大军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阵势冲杀得七零八落。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面对己方这等强大无匹的阵仗，对方竟然还敢主动出击，而不是死守舟西城。 只是短短半个时辰内，便有十四万南齐大军被绞杀在了城外，而月国大军仅仅付出了一万余人的伤亡。 但是，也仅止于此了。 如果可以，薛尘希望能够将战果无限扩大，彻底剿灭这三十万南齐军。 然而他最终却只能被迫回军，因为探子来报，东面又出现了三十万南齐大军。 当时的舟西城内只有五万守军，为防不测，他只能回撤进城。 他已经感觉到不妙了，这六十万南齐大军，来得未免太过蹊跷。 要知道，南齐国现在不可能凭空多出六十万大军的，除非是将东西两战区的大军给调过来了。 可是，那两路，原本不是月国东北战区和西北战区负责的吗？他们怎么可能任由这些南齐人离开？ 即便任由他们离开，又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传不过来？ 他很清楚东北军与西北军的战力，西北有叶谦叶城父子在，这二十余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而东北，可是自己父亲薛玄的地盘啊！ 而且，还有最大一个蹊跷之处！ 三十万大军是何等阵仗？即便敌军沿途昼伏夜出轻车简从，也不至于横跨一两万里都不漏一丝风声。 就算敌军掩藏得再好，自己的消息再滞后，在敌军接近舟西城数百里时，也该得到情报了。 然而没有，自己得到消息时，敌军离舟西城竟然已经只有十里了！ 他可以肯定，即便是林四离去之前，也同样不知道这个消息，否则他不会选择离开舟西城，更不会不提醒自己。 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如果每次打仗都这般后知后觉，那即便是军神也赢不了，这等同于是蒙着眼睛和敌人作战啊！ 站在城头上的他，遥望着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的两路南齐大军，一双剑眉渐渐皱了起来。 他缓缓转身，看向了身后众将。 此时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之中已经多了一样东西，那便是信服。 刚刚那果断的一次出城追击，以及断然回撤，看似简单，却包含着对时机的精准拿捏能力。 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四离去时，会任命薛尘为大军的主帅了。 “武威将军宗越，你需要给个解释。”薛尘的目光直射人群前方那道高大身影。 当他这句话出口之后，许多将领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薛尘能想到的一些东西，他们也能想到。 他们的情报，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故意掐断了敌军进兵的消息，而能做到这件事的，似乎只有宗越。 因为他，负责的就是情报和侦查，他是林四亲自任命的斥候头子。 在此之前，众人从未怀疑过他。宗越这个人不苟言笑，朋友不多。但在这北方军中，他却也还是很受人信服的，他沉稳果敢，任何事情交给他之后，便会让人感到放心。 他不徇私，不懈怠，敢赴险，敢搏命，几乎堪称是月国的军人楷模。 哪怕他们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却也还是无法相信，以至于一时间竟然都没有人主动质问他。 尤其他们之中许多人都已经知道，宗越的父亲，就是二十年前月国的军中英雄宗渊。 面对众人复杂无比的目光，一身布甲的宗越缓缓上前两步。 “不错，是我做的。”他面无表情道。 这句话，让所有人差点疯了。 “为什么？”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这是在通敌叛国！你这个无耻败类！” “殿下是怎么对你的，你竟然这样回报他？” “你会成为整个月国的罪人，你玷污了你父亲的名字！” 就连扶摇，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颤声问道：“宗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相信这是殿下提前交待的任务！” 他无法相信宗越会背叛，在他看来，即便所有人都叛变，宗越也不太可能。 他还记得宗越曾经说过的话，他是那样的拥戴林四，不是吗？ 宗越眼内浮起一缕痛苦，旋即又化为释然：“这确实，是我自作主张。我没有通敌，但我叛国了。我这么做，正是为了我的父亲。” “为了你的父亲？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父亲那样一个英雄人物……” “是啊！哈哈哈哈！”宗越忽然仰天狂笑，他原本近乎万年不变的冷凝面容终于变得扭曲起来：“英雄人物，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从我记事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一个英雄，我一直以他为荣，一直以他为目标！纵然，他早已被世人遗忘……”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你问得好！我曾经也觉得为国赴死是一件神圣无比的事情！直到半年前，我遇到一位当年在银城服役过的千骑长。我才终于明白，那都是狗屁啊！哈哈哈……” 众人已经渐渐沉浸在了他的话语之中，他们隐约已经从中听出了某些不太好的苗头。 “那天他向我吐露了一个秘密，原来，我那位英雄父亲，当年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啊！哈哈哈哈！他单枪匹马从那场大火之中杀了出去，最后流落在了草原国。草原牧民并不认识他，却还是收留了他。” “什么？你父亲还活着？”扶摇惊呼了一声。 如果宗渊还活着，那回到月国后，应该会引起极大轰动啊。至少在当年，宗渊是月国家喻户晓的人物。 宗越嘿然一笑：“哈，问得好！他养伤一个月，最终还是一意要回月国，继续为那支大军效力。但还没等到那天，那个部落便被月国先锋军发现。看到自己人，我的父亲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 就在那一晚，他被上级将军秘密处死了。那个部落被夷灭，那支先锋军被远远调到了草原国腹地执行必死的任务…… 哈，这就是英雄。他死了，才是英雄。如果他活了过来，而且还是被草原人救活，那他就是罪人……” 扶摇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许多人渐渐低下了头，这件事虽然极度的不可思议，但他们却仿佛已经猜到了原因，毕竟他们都是中上层将领，已经能看清许多问题。 宗渊‘战死’后，月王亲自册封了他为战斗英雄，他的事迹在当时激励了无数的将士。让原本反对这一战的群臣也没了声音，他的事迹让整个月国众志成城。 故事到了这一步，虽然算是一曲悲歌，但终归……算是个好结果吧？ 只是可惜，宗渊竟然活了下来，而且还是被敌方民众救下的。 这件事如果传出去，这位月国战斗英雄身上的色彩，会瞬间褪尽。他之前原本起到的作用，会出现变化。某些人，甚至可能会认为他通敌叛国…… 而最后，立下了大功的宗渊如果真的活着回来，并出现在民众视野中，那必定是会平步青云，凌驾于某些人之上吧？ 当时的上级主官在得知这一切之后，选择了最残酷的解决办法——灭了所有人的口，包括这位战斗英雄。 这样，他依然还是一位死了的战斗英雄，他的事迹依然会激励许多月国将士与后方民众。 “天意啊，那支先锋军的千骑长，历经九死一生之后，竟然也活了下来！天意要让我知道真相啊，是父亲不想让我继续那般愚昧下去吧？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为之守护的国家，这就是我为之效力的大军！丑陋无比啊！他们，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那终归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或许，这是一个阴谋……”扶摇轻声道。 宗越无声的笑了笑：“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件事。很不幸，一切都是真的……” 所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们自问，换作自己宗越，恐怕也会崩溃吧？他们何尝看不出，宗越对他那位父亲的感情有多深，又有多崇拜！ 那几乎就是照亮他这二十年来一路前行的一盏明灯…… 铿！ 长剑出鞘之声打破了这片刻间的沉寂，面色始终未变的薛尘不带丝毫感情道：“这就是你背叛我们的理由？因为二十年前某些人的作为，迁怒到整个月国和所有月国军人身上？” “是的。”宗越的面容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拔剑相抗 “隐瞒军情不报，按律当斩，你可还有话说？” “没有了。”宗越摇了摇头。 扶摇缓缓闭上了双目，曾经的学园之城第一人和第二人，最后一次‘对峙’，竟然是这种结局。 这让他心内很不好受，却又根本不知该说点什么。 …… 当天色渐暗之时，局势已经变得更加险峻。 问题虽然已经找了出来，并且被清除掉，但恶果却早已种下。 此时的舟西城已经被四面围困，青川王国三十万大军，以及天河国三十万大军相继赶到了这里。 舟西城，已经是四面被围，再无任何出路。 兵力对比上，月军仅有三十三万，而南齐青川天河联军，却已经不下百万。 放在过去，敌军这样的阵容虽然强大，但他们却不是没有应对之法。毕竟这些敌军并非同时同路线到达的，可现在，当他们得知这一切时，已经晚了。 尤其，敌军阵中还出现了不少天境高手的身影，这让众人不由得一阵绝望。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988章 噩耗频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望着下方一点点渐渐成型的敌军营地，薛尘久久未发一言。 敌军将主力大半集中在了南门，用意不言而喻。就是不让他们离开这舟西城，就是要将他们全歼在这里。 此时的南门之外，已经集中了六十万大军，而余下的四十余万大军，也都分布在了东西北三个方位，防止他们突围出城。 城头上的众将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此时林四不在，薛尘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希望。 然而，他们其实也很清楚，眼下这种局面，即便林四和慕哲平在此，只怕也很难解决得了。 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聂河……将军何在？”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重新听到了薛尘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面色渐渐变得有些无奈。 没错，聂河其实也是一位月国将军，四品的征虏将军。不过这只是个空衔，他麾下甚至连一兵一卒都没有。 相处已经三年，对于聂河，众人当然清楚得很。 他是上陵三鬼之一，是三把剑的团长，又北谷三圣者之一。 他是天境高手，实力不次于林慕二人，但同时他又是个纯粹的修行者，并不会什么指挥战斗。 他在这支大军之中的地位很超然，虽然平日里什么事都不管，在明城时，有时候更像一个纨绔浪荡的公子哥。但在众将心目中，他依旧有着极高的威望。 尤其他们都知道，就连林四要他出力，都只能是商量，而无法命令。 换作往昔，这大军压境，聂河也该出来看看了。 可现在，众将都知道他在做什么，据说这位最近极其嗜睡啊，终日里不见踪影。 就连林四离开时，他都没有露面。他们现在虽然极度希望他能出现在城头鼓舞一下士气，可他不起来，众人又能怎么办？ 此时这城下，他们至少已经看到了不下二十五六位天境高手的身影，其中甚至连天境中后期都有。 这种级别的存在，该怎么抵挡？他们这里，唯一的天境高手，就是聂河了。 说实话，即便他出现，也只是送死吧？ 扶摇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我去叫他吧。” 而就在他离开城楼一刻钟之后，城下的敌军渐渐有了变化。 敌阵中军缓缓向前推进，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数百人。 这些人之中，有的身披金甲，有的腰挂长剑身着布袍，一看便都是敌军之中的主事者。 城头上的众人认得出，当先一人正是南齐大将军梁进，而他身边两名将军，则是青川征东将军元炜和天河大将军国骞。 至于他们身边那数百人，大多都是外来的高手。 无上云颠的高逸，赤楼王国的裴杲，东煌王国的田晋，高真王国的崔戎，乌夏王国的常芥全都位列其中…… 足足五位天境后期，也难怪这些人连亲卫都敢不带，就直接出现在城下一里之处。 “薛尘小儿，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最先开口的，是南齐大将军梁进。 虽然南齐国现在势弱，但他们终归是神炎阵营的，更何况这一战其实还算是在南齐境内打的。 两军交战，往往会先来这么一番口舌交锋。 一方面是为了先让本方占一个大义名分，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尽量打击敌方的军心。 城头上的薛尘一脸漠然的望着他，并没有接话的打算。 “这几年来，你月国人擅自撕毁和约不算，竟妄图攻打我南齐青川天河诸国，尔等可知……” 梁进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檄文’并没有得到说完的机会，他很快就被一边的崔戎给打断了。 “行了行了，别忘了正事，叫他们让聂河出来。” 梁进的面皮抖了抖，崔戎这声音虽然没有刻意传开，却也足以让身边和对面的许多人听到了。 然而，梁进却根本不敢发作。 他只能清了清嗓子，高声对着上方喊道：“让聂河现身一见吧！堂堂上陵三鬼，难道竟是如此胆怯之人不成？可笑可笑！” 没错，时至今日，‘上陵三鬼’这个曾经让林四心烦不已的称号，已经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象征了。 哪怕它一开始确实是神炎人为了贬低这三人，而刻意起的侮辱性称号，现在也早没了当初的意味。 随着这称号主人的实力不断变化，现在上陵三鬼这四个字早已变成了某种荣耀。 仅凭他这一句话，薛尘便已听出了下方这些高手的来意。 果然，这些人就是针对上陵三鬼而来的。慕哲平和林四先后被骗出了舟西城，而现在终于轮到聂河了。 对方应该是知道聂河不擅领兵，所以才堂而皇之的打了过来。 他猜得并没有错，聂河当然也是某些人的目标。 他同样也被外界怀疑成了‘天印拥有者’，哪怕这仅仅是个怀疑，也已经足够了。 不杀死他，某些人是不会放手的。 “聂将军，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吗？”他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梁进大笑：“薛尘小儿，你的底气从何而来？莫非还不知，尔等已经穷途末路了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或许还能保得一命！” “就凭下面这些人？”纵然下方的阵容已经足够让人绝望，但此时薛尘这句话，却依旧让身边月国众将不禁直了直腰杆。 是的，就凭下面这些人？ 被聚灵阵提升过后，北方军士兵的单体战斗力早已凌驾于三国大军之上，数万军中修士的实力最低都在转境之上。 而虽然顶尖高手落在了绝对下风，但在元境和极境层面上，有着北谷一族的他们，却强过了敌方。 依托着城防，他们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大不了，战死疆场便是！ 更何况，对方如果真有碾压他们的把握，早就该直接杀上来了，又何必浪费这番唇舌？ “哈哈哈哈！”青川征东将军元炜纵声狂笑：“薛尘小儿，你父薛玄已死，叶谦父子同赴黄泉，你月国国主月山早已驾崩，林四慕哲平也尽皆伏诛。尔等已是孤魂野鬼尚不自量力，何等可笑……” 这句话，犹如一道炸雷，响起在众人头顶，险些让城头众将立足不稳。 薛玄，叶谦，叶城，月山，林四，慕哲平，这些人全死了？ 这些消息，他们完全不知。 这一刻，众将仿佛真的被抽掉了魂魄，一时间只觉得头脑一片嗡鸣，险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们本能的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许多迹象似乎已经表明，这就是真的。 林慕二人确实被调开了，而且确实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林四离开前说过，弦城出事了。青川南齐大军来到舟西城，本该经过东北西北两大战区，但他们却仿佛畅通无阻。 更何况，下方那些天境高手的存在，已经可以说明许多问题。 失去了东北西北两大战区，他们北方军便没有了友军。 失去了月山，弦城朝廷必定动荡。加上强敌环视，他们现在为之效力的月国很可能会变得风雨飘摇，支离破碎。 失去了林四和慕哲平，他们失去了真正的首领。 他们甚至，不知该何去何从…… 而就在此时，属于薛尘那毫无感情波动的低沉声音再次远远传了开来。 “信口开河，谁人不会？我月国将士可断头，却不会低头！两军交战，各凭实力！尔等只会逞口舌之利，行不耻之事的鼠辈，也敢放肆叫嚣？” 众将一脸失神的望着前方那自始至终纹丝不动的背影，心内的感受异常复杂。 就连他们，都能从敌方那番话之中猜出许多东西，薛尘身为主帅，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薛玄，可是他的父亲啊！ 他应该，是所有人之中，受到打击最大的那个人吧？ 而林四不在了之后，所有的担子就真正全部落在了他的肩头。 然而，刚刚他说出那番话时，就连声音都没有一丝颤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个人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铿！ 长剑出鞘，此时才回到城头上的扶摇长笑一声：“诸位，别忘了，后方还有亿万百姓！我等今日，惟一战尔！纵死，亦无憾！” 而他身边那名身披长袍，头戴头蓬，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不是聂河又是谁？ 这一刻，不知多少兵器同时出鞘，不知多少长戈同时举起。 “战！战！战！” 城头之上，已经是一片决死之势！ 那巨大的声浪，甚至让下方的六十万三国联军为之震颤。他们知道，今天这一战，恐怕是很难轻松了。 高逸有些不满的看了梁进和元炜一眼，他知道这两人说出那番话，是为了瓦解月国大军的斗志。 但很可惜，他们此举非但没能成功，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现在上面的月国将士，一个个悲壮肃穆，脸上透着死志，俨然是打算拼杀个不死不休了。 这为他们猎杀聂河的计划，也凭空生出了许多阻碍。 不过好在，聂河终于出现了。 他们一开始最担心的就是聂河藏了起来，甚至是趁着两军大战之时悄悄逃离。 毕竟，和林慕二人不同，聂河就算脱离战斗，月国大军也不会乱，因为他不是指挥者。 而他身边的常芥已经迫不及待的出声：“聂河小儿，可敢下来一战？”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989章 沧海桑田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所有目光全都齐刷刷的集中到了薛尘身边那斗篷男子身上，无论下方那数十万大军，还是那数百名外来高手。 对于许多人而言，上陵三鬼已然是这大陆上最有名的人。 在此之前，他们只是在幻影阵上见过他们几年前的身影，亦或是天书策和一些故事中听过他们的名字。 这已经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而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其中一位。甚至，会见证他陨落的画面。 上陵三鬼的实力在天境之上，这是公认的。甚至有人猜测他们已经是天境中期，但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敌得过天境后期。 尤其现在在场的天境后期就足有五位，他们不认为聂河能活下来。 就连他身后的那些月国将领，以及北谷族人也都是一脸忧色，他们现在宁愿聂河避战。他们知道，这是对方为了将他从大军之中摘出来。 这种挑战，没有必要答应，因为没有一丝一毫公平可言。 下面这些天境后期高手，年纪最轻的，也有五十岁了。他们修炼的年月，比聂河的年龄都还要多一倍乃至更多。 更何况，那些人摆出这种阵仗，怎么可能是为了什么比武切磋？他们是为杀他而来的，他们不会和他单打独斗！ 如果可以，郁荼巨垒乃至扶摇等人都恨不得陪着他一起面对这样的战斗，但他们之中连一个天境都没有。 这种级别的战斗，他们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现在没有了林四慕哲平，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聂河一个人应付这种层次的敌人。 罢了，反正到最后，也还是两军全面开战…… 随后他们就听到斗篷男子有些不确定的嘀咕了一声：“这老杂毛是谁？这么恨我，难道我以前睡过他的女儿孙女？” 虽然这声音不大，但此时全场几乎就没有其他声响，每个人都在等着他作出一番颇有气势的应答。 无论是避战，还是应战…… 无论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之后，城头上方传来了震天的爆笑声。 无论月国众将，还是郁荼古卿飞屏等北谷族人，全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摇不禁掩面扶额，哪怕面色冷峻的薛尘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原本悲壮肃杀沉重的气氛，瞬间就被这句话破坏得一干二净，众人心内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轻松。 是的，他们早该想到，聂河可不是什么正常人啊，指望他展现出什么高人风范，本就不太可能吧？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付这种‘无赖’。 他们这些人可都是‘世外高人’，平时面对的，多半也都是身份类似的人物。无论内心存着怎样的龌龊，任何人见到他们时，哪怕是敌人都会本能的努力不失气度风范。 类似聂河这样，实力足以和他们对话，却根本不顾形象的人，他们还真没见过。 难道要和他对骂？ 可这样下去，很快他们的父母亲人以及家中所有女眷恐怕就全都要遭殃了。 而且，他们根本不是为了和他对骂而来的吧？ 常芥的脸色沉了下去，这应该是聂河最后一战了，这一战足有几十万人见证，其中的过程肯定会传出去的。 将来人们提起上陵三鬼时，这一战前前后后所有细节，双方说过的话，都会被无数人渲染传播开来。 到时候，他常芥的家人恐怕也要出名了。 说实话，他还真有个孙女，只不过现在正在乌夏国内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想要一把捏死上方男子的冲动：“堂堂上陵三鬼，就是这种口吐污言秽语之辈么？真是令人失望！” “让你孙女来和我说话吧，那时候我一定以礼相待，让她满意无比。你这老东西，本大爷没有兴趣。” 后方的笑声变得更大了，这场大战，似乎就要向着某个诡异的方向滑去。 果然啊，高逸等人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接话。虽然接下来能杀死聂河，但常芥恐怕真的要声誉受损了。 毕竟，聂河现在的身份其实极高，这种人说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他们还真无法确定。 他们知道聂河这是胡言乱语，但架不住后方那些不明所以的士卒们乱猜，更架不住全大陆的民众乱猜。 他现在说的煞有介事的模样，恐怕真会有人怀疑聂河和常芥的孙女有一腿。 他们这种人，还是很重视身外之名的。 大战当然不可能因为这区区几句话而消弭，但变得滑稽无比，绝不是某些人想要看到的。 常芥的脸变得青红交加，他当然可以拆穿聂河的‘毁谤’，但是那有什么意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们家只怕会有更多人‘沦陷’。 他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原本阴郁不已的面色忽然变得解恨起来。 他嘿嘿冷笑了一声：“哈！我听闻你聂河还有一个妻子和儿子，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高逸不禁皱了皱眉，他当然也知道岚国发生的事情。 蓝海商会的总部以及设在各国的分部，一夜之间被夷平，聂河的妻儿现在生死未卜。这件事，是无极殿的人授意去做的。 对他们而言，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只是顺手而为罢了。蓝海商会，还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 但这种事，彼此心照不宣也就算了，完全没必要宣之于口，更没有必要当着这几十万人说出来。 这件事传出去，是有损他们这些世外高人以及身后门派形象的。对女人和孩子下手，会让许多人内心生出反感。 可现在常芥显然已经是被彻底激怒了，失去了理智。而他的话都已经说出口，又哪里是能收得回去的？ 城头众人不约而同的止住了笑，扶摇的面色一变，他很担心聂河会因为这句话而暴怒，最终跳下城头，陷入绝境。 他自问，换作自己是聂河，此时应该是会急怒攻心吧？ 他眼前的俊美青年面色丝毫未变，反而掀起嘴角笑了笑：“哦？她们死了吗？” 常芥纵声狂笑：“哈哈哈哈，你说呢？很恨我们吧？你聂河要是个男人，就下来报仇啊！哈，你不敢，你这长着女人脸的怂货，只敢缩在别人身后！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不要形象了，常芥也不管不顾了，顺势将聂河激下来才是正事。 为了天印，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扶摇已经不忍再听下去，他突然出手抓住了他连帽长袍的下摆，对他摇了摇头，生怕他会一时冲动。 此时的聂河，应该已经是悲痛欲绝了吧？ 他算是除了林慕二人之外，和聂河最为亲近的人。他很清楚，聂河看似从未对蓝岚表达过什么柔情蜜意的模样，大部分时候只是吵吵闹闹，但只凭他们在学园之城和明城时都住在一起，就凭蓝岚能让他收敛几年没有招惹其他女人，就能看得出…… 他是很在乎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的。 “林四和慕哲平呢？”聂河没有再提蓝岚和蓝海。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他已经听到了林慕二人的‘死讯’。此时，只是再确认一遍罢了。 “哈，你怕了？想要找帮手？很不幸啊，他们已经死了！林四被三十五名天境高手，两百余名破境高手围攻！慕哲平被四十二名天境，四百余名破境追杀！哈哈哈哈，他们不会再有丝毫活路！” 常芥一脸的快意，现在但凡有丝毫能够打击聂河的机会，他都不会放弃。 上陵三鬼从出现在外界视线之中那天开始，就一直牢不可分，仿佛永远都无法被拆开。外界早已流传着一句话——三鬼齐聚，圣境之下无敌。 甚至有些人猜测，三鬼联手，是否能够展现出圣境级别的实力。 这个猜测虽然有些无稽，毕竟圣境和天境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但即便高逸和常芥这样的高手，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而现在，在经历了一系列努力之后，他们终于将这三人彻底拆开了。 这个迟来的消息，让全场都一片沸腾。 三国大军齐声欢呼，城头上的月国将士险些站立不稳。 堂堂天境后期高手，自然没必要在这种消息上说谎，更何况对方连天境高手的数量都说了出来。 这种阵容，他们想不出林慕二人怎么能活得下来，几乎已经是等同于确定了他们的结局。 巨垒飞屏等人紧紧咬着牙关，两行热泪渐渐流了出来。他们终于知道，林四当时究竟面对着什么了。 在那时候，他还无比冷静的将自己等人全部遣了回来，因为他知道留下来是死路一条啊。 呼…… 聂河轻吁了一口气，原本低垂着的脑袋渐渐扬了起来。 只剩我一个人了吗？ 虽然身边和身后还有着许多或担忧，或热切的目光在注视着他，但他却忽然感到了寂寞。 原来那天慕哲平出城，是自己三人最后一次见面吗？短短几天，外界仿佛就已经是沧海桑田。 他忽然想起了那只白狐，这几天他已经不自觉的做了无数次类似的梦，仿佛永远都无法清醒。 当它被那名视若亲人的女子斩了一剑之后；当它多年后，回到自己出生时的那个洞穴之外，看着满目的荒凉时，恐怕也是自己现在类似的心情吧？ 那两个家伙，怎么能就那么抛下自己，连一声交代都没有。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990章 从天而降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扶摇忽然感到右手一紧，心内顿时一惊。 “别这样！他们是故意激你……”他死死抓着那灰袍，绝不希望看到聂河就这样去送死。 “是啊，千万不要中计啊！” “聂兄弟的敌人，便是我北谷一族的敌人，我们一起面对就是。” “这本来就是战场，谁要跟他们玩什么单打独斗？他们以为这是哪里？” “不错，聂将军，你根本无需理会他们的废话！” 非但是他，就连后方众将也同样是同样的态度。 是的，谁都看得出来，这些高手是为聂河而来。就像当初沧城之外的外来修士以及白云道的高手们为了林四的天印而来一样，只要‘当事人’脱离战场，这些高手就会被引开。 一旦失去这些外来高手，面对三国联军，他们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他们却从未想过要走那条路。 因为和那时候不同了，当时是林四提前早有计划，是他主动那么做的。 而现在，做出那种选择，就是真的抛弃聂河了。 这么多的高手，他不可能活得下来。 他们愿意连他的那一份一起战斗，纵然下方有着许多让他们绝望的天境高手。 “你们这些人……”俊美男子掀了掀嘴角：“是要把我恶心死吗？” 他这句话，足以让所有支持他的人寒心。 然而众人只是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愕之后，便再度恢复了原先的态度。 “无论如何，我们无法坐视你一人去和敌人战斗。” 是的，有了林四和慕哲平的前车之鉴后，他们仿佛听出了这句‘恶语’背后的意思。 “哈……”聂河随意的晃了晃斗篷下的脑袋，仿佛很是头痛：“随你们吧，或许接下来你们就会后悔了。” “一起战斗，纵死亦无悔！” “呵，是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那么，再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忽然向着上空高高飞了起来。 抓着他衣袍的扶摇，手中只有那件连帽斗篷，他呆呆望着天空中那越来越高，越来越小的身影，一时间茫然无比。 非但是他，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敌我双方数十万人不约而同的仰起头看向了高空，然而纵然他们的目力再好，视线再快，也很快跟不上那已经变成了一颗细小黑点的身影了。 他飞得太快也太高了，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已经到了千丈高空，而且依旧在上升。 这完全脱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世上的修行者，真正会飞行的，恐怕只有寥寥几人，那就是圣境高手。 圣境之下的所有修行者，哪怕是风系的天境后期，能够一跃数十丈，上百丈也就不错了。 飞行，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这种事情，时常会出现在许多人的梦中，哪怕普通人也不例外。 如果聂河会飞，那所谓的围杀只是一个笑话。 就像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千丈高空，谁还能抓得到他？看都快看不到了，他已经出现在云巅之上了，还有什么招式能打到他？ 可是，这未免太离谱了。除非聂河是圣境高手，否则他怎么可能办得到这种事？ 而如果他是圣境高手，他以一己之力，恐怕都足以覆灭面前所有高手，甚至对那几十万大军造成无比恐怖的杀伤了。 他若是有这种实力，还用得着搭理常芥？直接挥手就能杀死他了吧？ 而且，他若真有这种实力，也应该是杀下去，而不应该是飞上去……逃？ 是的，当聂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云层后方时，许多人渐渐反应了过来。聂河，好像就这么逃掉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在发现他可能真的不会下来了之后，所有人渐渐将视线收了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哪怕敌我双方互望时，也忍不住透出了疑问的目光。 真的就那么逃了？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哈哈哈哈！竟然就那么逃了，果然鼠辈！”常芥纵声狂笑。 随后他骤然对着梁进等人咆哮起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杀上去，灭掉这些蝼蚁！” 无论聂河还会不会回来，这些人，他都不想放过了。 哪怕，只是为了泄愤。又或者，将聂河引下来。 “啊，啊？好！”梁进愣了愣，连忙快速点了点头。 有这些高手帮助，这一战会好打得多。他原本还担心聂河消失后，这些高手也跟着散去呢，现在有了常芥这句话，他又怎么可能会犹豫？ “全军听令，攻！” 震天的战鼓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旗语号令快速传遍了全军。 那足足铺开了数里的无数军阵终于动了起来，战马、军旗、长枪、攻城锤、云梯犹如乌云一般向着城墙方向卷了过来。 地面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会颠覆过来。 “修士团准备！” “弓箭准备！” “刀手准备！” “落石滚木准备！” 薛尘面无表情的下达着一条条清晰的指令，至于具体的协作和指挥，自有其他将领去安排。 怎么守城，他们这些人当然清楚无比。 这场大战，终于还是要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他们看到那些天境高手就那么站在了下方一动未动，他们不是不打算参战，而是打算等待合适的时机罢了。 率先冲上来的人，很可能会遭受到最激烈的反击，这一点他们当然看得出来。他们是三国联军的帮手，不是敢死队。 当大军冲到护城河边开始搭建浮桥时，城墙上终于下起了铺天盖地的箭雨。 不知多少人嚎叫着倒下，河水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战场的残酷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然而，三国联军的人实在太多了。 几乎是片刻之间，便有无数的人杀过了并不算太宽的护城河，随后如同群蚁噬堤一般涌向了城墙和城门下方。 而那些外来的天境高手们互望了一眼，彼此露出了一缕轻笑。 东南域的战斗，在他们眼中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这种落后的蛮夷之地，如果不是有上陵三鬼的存在，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一次。 先解决掉上面那些人吧，至于聂河，只能等以后找机会了。 战场上，他们这些人的四周出现了一个空白区域，冲锋的三国士兵不自觉的绕开了他们，而射过来的箭支也根本无法进入他们的结界。 他们就像是俯瞰着芸芸众生的神，直到下一刻…… 一缕火光自高天而降，几乎照亮了众人前方的高空。而在那火光之中，一道巨大身影隐现其中。 轰！它径直落在了护城河上，于是护城河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深坑。 地面猛然一震，不知多少士兵直接被震得高高飞起，随后又跌落摔死。甚至，就连一些破境弟子都同样无法幸免的跌倒在地。 而还有不知多少刚刚冲上浮桥的士兵被压死在地。 这一刻，舟西城仿佛都凭空离地而起。 原本坚固无比的城墙，竟然迅速开始垮塌起来。 而直到此时，众人这才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那是一头魔兽，一头狐类魔兽。 青幽幽的毛发犹如锦缎，仿佛一幅画卷，在夜色下的两军阵前闪动着妖异的光芒。它身段优美四肢矫健，前提是将它的体型缩小许多倍。 它不像其他魔兽那般，有着尖角亦或数个头颅，数只眼睛那般奇形怪状。从外表上看，它就是一头普通的青色狐狸模样，除了那毛茸茸的尾巴色泽偏绿，显得有些怪异。 它的身周荡漾着一圈圈不断流转的气流，仿佛要带着它腾云驾雾。它给人的感受不像魔兽，反而更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破空而去的飘然神物。 只是，那十几丈的身形，以及那充满着暴戾光芒的邪气双眸，又让人怎能不望而生畏？更何况，它明明才刚刚从天而降，毛发之中却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仿佛之前就已经经历了一场惨烈战斗…… 它的突然出现，让交战双方为之一惊。不过，它根本没有再给他们猜测的机会。 下一刻，它就掀起了大战，也掀起了腥风血雨！ 它向着常芥和高逸等人扑了过去，他们之间原本相隔百丈，但它却是转瞬即至。 而包括常芥、田晋、裴杲、崔戎等天境后期高手在内，所有人竟然没有一个能看清它的动作，更没有一个能提前做出反应。 百丈之内，数千三国士兵不约而同的倒了下去。他们手中依旧握着各自的兵器，但他们身上已经布满了无数的伤口。这一刻，他们脆弱得仿佛被一阵狂风暴雨摧残之后的禾苗。 这种事情，简直就是神迹。 即便是天境后期高手，纵然能以一己之力独斗数千的普通士兵，也不可能一掠而过就办到。 那是它身周的风刃造成的，而此时众人已经无暇为此而感到惊骇。因为它已经和常芥等人战斗起来了。 与其说那是战斗，或许更应该说是一场屠杀吧？ 在它面前，所有人都显得那般迟钝，哪怕是天境后期也不例外。 他们仿佛突然就变得孱弱无比，他们撑不开结界，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早已和原本的世界失去了联系。 许多破境弟子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的悬浮到了高空，随后被无数风刃切割成碎肉。而天境高手们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一个个都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 它挥动爪子，于是常芥被腰斩。它喷出一道青色‘剑气’，于是崔戎被钉死在地。它妖邪的双眸射出一道诡异光芒，于是裴杲呆立当场，再也不会动弹……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991章 无可匹敌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它比这些天境高手，强出太多了。 不同于林四和慕哲平那两场运用了种种手段的战斗，它此时展露出来的，是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真正实力。 原本的攻城大战，不知不觉间忽然停了下来。 所有人呆呆望着那方圆数百丈范围内的杀戮画面，久久不能出声。 那些他们平日里需要仰望的高手们，此时脆弱得仿佛就像是婴儿。它的出现，对于三国联军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场‘灾难’。 没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战场上。 有些人心内渐渐生出了一个荒唐不已的猜测，但那怎么可能？ 城头上的月国众将士以及北谷族人们，同样呆呆望着下方那宛若梦境般的画面，每个人心内都已经是波澜起伏。 他们不知道它会不会突然掉头过来攻击他们，因为刚刚舟西城的城墙，也同样被它震塌了一大半。 而从开战至今，它没有对这边看过一眼，更没有说过一句话。它是敌是友，谁也说不清。 是了，魔兽怎么会说话？ 惟有扶摇一脸失神的注视着它，他甚至呆呆向前走出了两步，似乎想要去接近它。 他记得，自己去叫醒聂河时，亲眼看到了他隐藏在一头黑色长发之中的两只尖削耳朵。那毛茸茸的耳朵，绝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 而那，或许才是他今天会带着斗篷的原因吧？ 看着那青色狐狸头上一对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许多倍的耳朵，他几乎想要呐喊出声，是他啊，一定就是他…… 他竟然是魔兽，而且，是能斩杀天境后期修行者的魔兽！ 场内传来了高逸的凄厉呼喊：“是它！青冥风狐王！快逃，快逃！” 他终于记起了一段几乎已经快要被遗忘的传说，千年之前，那位神境高手同异大陆圣阶高手作战时，下方战场上其实还有另一个强大存在站在了己方这边。 因为它，只是占据着人数优势，但极境破境天境都比玄罗大陆少了数倍的苍罗大陆，最终顺利获胜。 在无上云颠的某本古老卷宗之中，他还记得一些用来描述它的只言片语，踏风行云、呼风唤雨、玄妙通神、无可匹敌。 苍罗大陆唯一的一头八级魔兽，传说中，比同阶人类圣境高手更为强横的存在。它竟然，还存在于世！ 而且，还突然加入了这一战。 然而，他的话没有几个人能懂。青冥风狐王这个名头，在场之中除了他之外，竟然没有几个人听过。 而且，纵然他们听懂了又能怎样？当它亮出爪牙之时，还有几人能逃过它的猎杀？ 高逸算是见机得快，而且实力足够强，他艰难逃出了那个‘世界’，逃入了后方大军之中，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它很快就杀光了身周百丈之内的所有活物，随后它的目光对准了那铺天盖地的大军。 于是接下来，它在这战场上掀起了一场‘浩劫’。 望着那成片成片倒下去的三国联军和血流成河的原野，城头上的众人全都沉默了。敌军受到重创，他们当然感到欣喜。 但是，这种杀戮方式，却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感到颤栗和绝望。 这完全超出了人力所能做到的极限，它轻易挥出一片青色气流，就能创造出他们需要数千大军拼死厮杀才能造成的战果。 它的出现，仿佛只是为了证明人类的渺小。 城下的三国大军已经彻底乱了，崩溃了。 面对这种传说中的存在，他们拼尽全力也无法伤及它分毫，只能以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死去。 这样的敌人，让他们根本提不起丝毫与之战斗的意志。 城头上的众将都明白，如果这时候挥军趁势杀上去，或许能够造成巨大的战果，因为三国联军的溃败之势已成。 但是，谁敢上去？谁知道它现在是敌是友？谁知道它杀光那些大军之后，会不会回头将舟西城也踏平？ “杀上去！去帮他！”扶摇忽然大吼了一声，打破了这沉重的寂静。 众人一脸讶异的望着他，不知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事实上，他们也猜到了聂河，毕竟刚刚聂河就是消失在了高空，但他们觉得那实在太过无稽了。 如果聂河是八级魔兽，他凭什么天天和他们厮混？他凭什么每次都屈尊配合林四？ 更何况，聂河可是有人类妻子，甚至还生出了孩子的！ 他们更倾向于这是聂河请来的帮手，虽然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个解释才更能让他们接受一点吧。 魔兽能辨别敌我双方吗？万一杀过去，它将自己等人也灭掉怎么办？ “相信我，也请相信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薛尘注视着他的眼睛，似是看出了他的坚决。 “全军出击！” …… 青冥风狐王并没有在战场上持续太久，北方军从城内掩杀出来之后，才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它便很快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不过，它所造成的战果已经无法逆转。 六十余万三国联军，直接死在它手中的便有不下二十万。而因为它的存在，三国联军已经是彻底溃散。 非但这南城门，就连东西北三面也同样无法幸免。 薛尘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虽然北方军仅有三十余万人，但他大胆选择了追击。 他们一直到次日黎明时分才挥军回城，而那时候，三国联军已经损兵折将一溃千里。原本的百万大军，仅余下了不到三十万人。 而北方军的战损，仅有不到四万人。 薛尘回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聂河。 他何尝猜不到，那青冥风狐王，定然和聂河有着极深的关系。这一战之所以能从原本的毫无胜算变成一场大捷，完全就是因为他的存在。 一己之力，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这是传说中圣境高手才有的手段。 他甚至已经不知该怎样去看待那位永远透着玩世不恭笑容的俊美男子，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对待他们吗？ 他和身后众将还没有走到聂河的府邸，前方便出现了扶摇和飞屏的身影。 “他走了。”眼见他出现，扶摇轻叹了一口气。 “走了？”薛尘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飞屏上前一步沉声道：“圣者大人，决定去岚国了，我族将会追随他的脚步！” “这……”饶是薛尘向来心如磐石，此时也不免为之一惊。 聂河和北谷一族离开，那绝对是整个北方军的巨大损失，尤其林慕二人生死未卜的情况下。 然而，他仿佛也明白了点什么。 经过了那一战，青冥风狐王出现的消息，恐怕会在这苍罗大陆掀起巨大的波澜。 聂河继续留在月国的话，对月国而言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他背后有青冥风狐王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谁还敢动月国？ 但只从它那么快就提前退出战场，薛尘就知道，它的状态，恐怕并不算正常。 离开月国，让这偏远小国避开外界那些庞大势力的目光，或许，正是他出于某种考量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吧？ 而且那是魔兽，天然就和人类不是一个族群，月国又有几人能心平气和的看待它的存在？ 更何况，蓝岚和蓝海还在岚国生死未卜。 北谷一族是追随林慕聂三人的，他们并非月国人。现在林慕聂三人全都消失，他们自然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肃然向着飞屏抱了抱拳：“薛尘代月国上下感激北谷一族几年来的帮助，也欢迎你们将来随时回来作客，后会有期！” 飞屏重重点了点头：“后会有期！” 一直到飞屏彻底离去，他才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扶摇。 是的，青冥风狐王消失时，扶摇和郁荼等人，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是紧随其后追过去的。 其余人，当时都沉浸在大战之中，并不知此事的真相。 究竟那青冥风狐王是聂河请来的，还是……就是他本人？他们根本不确定。 向来聪明不已的扶摇，此时却仿佛忽然变得迟钝起来。他无奈的摊了摊手，很自然的将话题岔了开去。 “接下来怎么办？如果那些人的消息属实，月国恐怕……” 他的话音一落，大胜之后的众人，脸上的喜色顿时凝固了。是啊，如果月国都没了，那他们的战斗又有何意义？ 如果林四都死了，那他们今后以谁为主，又为谁而战？ 说实话，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薛尘本人的状态。 他们还记得，当时对方的消息之中可是说过的，薛玄已经被杀了。 他们到现在，都没看到薛尘为之流过一滴泪，他们也不知他现在心内究竟是何种感受。 “殿下不会死的。”薛尘淡淡道。 “可是，三十余名天境高手……”后方一名北方军将领垂头低声道。 那种情形下，没人会看好林四。 八级魔兽那种存在，出现一次已经堪称神迹了。总不可能那边，也还再出现一次。 薛尘断然道：“既然月国三英将之一的聂河将军能活下来，那三英将之首的殿下，就不可能会那么容易死去，我们会等到他归来。” 这句话并没有丝毫根据，然而他的话语之中，却又带着某种不容辩驳的意味。 “别忘了，他临走时对我们的交待。”望着面前或茫然，或丧气的将士，他很清楚，这支大军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会渐渐找不到战斗的理由。 失去了主心骨，失去了目标，失去了约束的他们会渐渐颓靡，渐渐消沉。他们很可能成为乱兵，成为寇匪，流窜周边各国，这绝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铿！他拔出了鞘中长剑，高举向天。 所有人被这举动惊醒，一脸莫名的望着这位年轻将军。 “风雨将至，大月飘摇。我薛尘在此立誓，终生守卫故土，至死方休。殿下一日不归，月国一日不复，我便一日不离前线。还请诸君，与我一同成为大月王国的剑，大月子民的盾！” 全场皆寂…… 片刻后，场内传来轰然震天的应诺声：“是，将军！”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992章 入地无门 林四此时已经再度沉入了地下，因为他的身后有无法战胜的追兵。 这是他逃亡的第四天，此时他已经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进入了碧澜帝国境内。 山林内有魔兽，有毒虫，但这些都无法让林四产生任何的畏惧。 他只是感到疲惫，无比的疲惫。 他已经四天四夜没有合眼了，这对一个修行者而言，原本算不上什么。但如果这四天四夜他一直就没有停下来，不是战斗便是奔逃，甚至连坐下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的话，那就完全不同了。 更何况，垣崖山那一战，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也让他的印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他原本最需要的就是找一张舒适的大床，睡个昏天暗地。 很遗憾，他身后的追兵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追兵，只有一个人——尹漓。 垣崖山那一战的结果，现在恐怕已经被外界得知，但关于林四的死活以及下落，却还算是个谜。 惟有林四本人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真正全力以赴和他为敌的尹漓，让他背负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在垣崖山外，两人就曾经大战了一场。 当时印力消耗严重的林四，战斗力大打折扣，面对状态完满的尹漓，纵然拼死力战，却也还是免不了大败亏输的结局。 尹漓可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她完全没有什么‘等你恢复伤势和修为之后，再和你公平一战’的打算。 她汹涌霸道的攻势，让林四根本喘不过气来。 如果换作另一个天境修行者，哪怕是天境中期，林四也依旧有把握在对方结界内兴风作浪。即便状态不济，或许也能找到逆转取胜的机会。 然而尹漓的结界却如同林四之前所料的那般，稳定无比，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余地。他最多只能顺应着她结界内的河流，完全没办法让其中的河流听从自己的。 林四隐隐已经猜了出来，她和聂河的结界，更接近魔兽那种贴近自然万物的韵味，虽然声势规模并不算惊人，但稳定性却远超同阶的其他修行者。 林四能感受到她毫不掩饰的杀心，尹漓的攻击没有任何留手的迹象，那一战他受了更加沉重的伤，于是他只能逃。 但事实上，他也明白，这次恐怕是死定了。 尹漓似乎是他上天赐给他的克星，无论临嘉城还是垣崖山，每次都将他克制得死死的。 即便他是完满状态，逃亡的速度恐怕也比不上紫瞳少女，更何况现在两人的状态天差地远？ 向南的路已经被她封死，他只能向北逃。 不过出乎林四意料的是，那一路上，尹漓只是远远追在后方，仿佛没有要追上他然后杀死他的打算。 以两人当时的状态差距，林四原本连十里都逃不掉。但事实却是直到他一路狂奔出千里，力尽之后不得不停下想要休息时，对方才现身，将他再度卷入了战斗之中。 依旧是不死不休的厮杀，如果林四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战，那他会很容易被她杀死。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继续踉跄奔逃。 而尹漓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当林四逃走之后，她便不疾不徐的缀在后方。 林四是能够在任何情况下修炼，但疯狂赶路本就需要消耗印力，这让他完全没有任何恢复的机会。 从南齐，横跨紫星，赤楼两国，随后进入碧澜，这四天来，两人已经交手不下二十次。 而除了前两次，之后的十几次，完全就是林四一面倒的挨打。 甚至这两天，林四的处境已经变得更糟。他发现，在和自己的战斗中，那个女人的实力竟然在进步。 她不可能看得到自己结界内部的本质，但或许是林四在她结界内的一些异常举动让她隐隐有了许多感悟，她竟然开始有意识的梳理起自己的结界来。 这让林四越发的苦不堪言…… 他很想休息，无比的想要休息。无论是身体，还是神识，亦或天印，都需要休息和补充。同样追在他身后不眠不休的尹漓，随时都能坐上离鸾，他却根本没有那种机会。 他不明白尹漓为什么要放任自己这么一直逃下去，他看得出，如果自己某天真的停下来不逃了，那她会真的杀死自己。 她仿佛，在故意折磨着他，故意让他活着却又无法回去。又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拖延着做出某种决定的时间？ 这一路上，林四用过很多手段。 无论是故布疑阵，还是躲藏，混入城内都全然无用。 两人此时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智计根本就弥补不了这种差距，更何况尹漓本身就是个头脑可怕的女人。 这场发生在两人之间的追杀，在进入碧澜帝国境内后，终于出现了些许转机。 或许是因为尹漓大意了，又或许是因为离鸾累了，总之林四得到了脱出她视线范围的机会，也得到了藏身地下的机会。 虽然这地下的环境是如此的恶劣，但林四却贪婪的吸取着这里的每一缕气息，他疯狂的吸纳着地下的灵气，只想早点恢复状态。 尹漓姿容绝美，如果她放出话来，或许会有人心甘情愿被她追杀，但林四却只想早点回到月国，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的脸。 对于紫瞳少女，他的感受无比复杂。他知道自己狠狠伤了她的心，让她对自己彻底失望了，但他却并没有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 垣崖山地洞内的那一战，如果他能重新回去，依旧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来。 无论如何，她现在要杀自己，那就是敌人。自己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摆脱她，乃至击败她，然后活着回去。 他脑海内转动着无数念头，却根本找不出合适的办法。她太难对付了，而且也太了解自己了。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藏不了太久，恐怕要不了一天就会被她找出来。虽然这种事情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当初在南齐山林内时，那么多天境后期都没能找出他。 他只希望，在她找出自己之前，能够恢复全部的状态。这样，自己才有一战之力啊！ 慕哲平在明城时做过的疯狂举动，林四最初也能做得到。只是从一开始他就没考虑过要那么做，因为他是要打算活着回去的。 月国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他回去，无论是他麾下的大军，还是他的朋友兄弟以及女人。 更何况，他现在的印力近乎枯竭，他现在也已经没有引动魔核和晋入天境的能力。 地下的他暗暗祈祷，希望他们一切安好，也希望尹漓能就此被骗开。 他并不知道，他头顶泥土上方那一堆堆不起眼的腐烂叶片，此时正被尹漓踩着。此时的她，正幽幽看着地下的方向。 一刻钟前，她眼前失去了林四的踪影。 随后的找寻过程对她而言，简单无比。她只是随手制住了迎面撞上来的一头三级烈焰貂，随后和它‘交谈’了几句，便得知了林四的方向。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只怕又会引来无数人的好奇，毕竟还没有人能和魔兽直接说话的，即便最厉害的驯兽师也不能。 林四吸取的是地下的灵气，可以说这上方并没有太大的异常。但却并非完全一点波动都没有，如果高阶修行者仔细在附近感应的话，还是能觉出异样的。 而对于确定了方向的尹漓而言，这种事情，当然是轻而易举。 实力连一成都没能恢复过来的林四，下一刻就直接被她从地下轰了出来。他原本所呆的地方，已经被镰刀击出了一个深达十余丈的大坑。 漫天的泥土污水疯狂向着天空泼洒，被她的结界挡在了外面，而林四则是毫不停留的从中穿行而过，迅速向着远方逃遁而去。 他刚刚飞起的身形，在空中陡然一顿，仿佛被击中了一般。 但旋即，他就落在了一根树枝之上，复又借力弹起，随后向着北面继续逃去。 他不知道尹漓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因为这未免也太快了。他甚至怀疑她是否故意放走自己，然后又故意找出自己，让自己体会着从希望到失望的痛苦。 两人在这次转瞬之间的交锋之中都没有开口说话，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难言的沉默，仿佛变成了陌生人。 林四知道尹漓现在应该还不会杀死自己，除非自己真的不行了。这一次被发现，自己还不算彻底走到绝路。 但是，他的心却已经渐渐沉了下去。穿行于林间的他，感受到气海内突然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缕紫色的灵力，霸道而又强横。进入他的气海之后，便迅速反客为主占据了一片空间，并且开始撕扯搅动着他的气海。 如果不是林四的气海根本不在正常位置，那他现在恐怕就连调动最后一丝力量都会变得困难起来。 这是属于尹漓的灵力，刚刚他在空中的那次停顿，便是被她隔空种下了这缕灵力。 天境修行者，是有这种手段的，将自己的灵力打入对方体内，这样即便相隔百里乃至千里，都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这种事情，一般只有实力相差很大，或者一方处于绝对上风才能办到。而现在，相对于他，尹漓的实力当然是处于绝对上风的。 想要摆脱这种追踪手段，要么脱出对方的感应范围，要么炼化掉这缕灵力。 林四想要炼化掉这道灵力，倒也不是办不到，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恢复实力便可。 但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恢复的机会。而这机会，尹漓根本不会给他。 有了这道灵力，林四想要逃掉，会变得更加艰难。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彻底落入了她的掌控之中。 他面对的结局似乎已经只有两个，要么被杀死，要么被累死。 一时间，他心内也不免生出了一缕绝望，自己真的还有活路吗？ 第993章 局势混乱 当林四陷入仿佛无止尽的追杀中时，遥远的月国也彻底陷入了风雨飘摇的境地。 一如当初某些势力所提前商定的那般，原本如旭日般即将冉冉崛起的月国被瓜分了。 这天的阳光还未洒向大地，容城这座月国东南的宁静小城便被打破了平静。 这座城建成不过三百年，而在此之前，容城现在所在的位置其实还是青月森林的地界。其后在月国历代君王和民众的努力下，这里才慢慢变成了人烟聚集之地。 这里是月国最南部，再往南并没有其他国家。 这里距离西面的草原足有三万里，而距离东面的青川也足有五千多里。这里算不上什么战略要地，从它成为一座城池的那天开始，便从未沾染过战火。 然而这几年来，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却也曾吸引过无数人的目光。 这里出了一位月国公主华素素，更出过一位月国王子月连山。尽管，后者本不算容城人氏。 在许多人眼中，这里是一段传奇开启的地方。这座并不算特别的小城，也因此而染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这两年来，不时会有外地人前来这里，为的就是看看那早已无人居住的空荡华府，以及边缘的青月森林。 这座方圆三四里的小城，仅有不到三百名城卫军，而且从未有过什么操练，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因此，当一千青川士兵砸开城门时，这座城几乎没有展现出什么抵抗的能力。 民众们被野蛮的从温暖被窝中拖了出来，稍有反抗和迟疑，便会迎来鞭子乃至刀子。 薄雾的笼罩下，狭窄的街道显得寒气逼人。他们穿着单薄的衣物，瑟瑟发抖的被那些身着皮甲的士兵驱赶着，向着城中的小广场聚集。 他们之中许多人甚至还光着脚，踩在那并不算很平坦的砖石地面上，自然是生痛无比。然而没有几个人敢出声，更不用说反抗。因为在那之前，已经有人为他们做出了‘榜样’，而结局便是被直接砍死在血泊之中。 有些人开始流泪，有些人开始呕吐，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直到他们一脸迷茫的被赶到小广场之中，看着周围四五万与自己一样被赶来的人，以及那周围衣甲鲜明，刀枪锐利的青川士兵时，他们才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一名青川先锋军的千骑长大步走到了广场前方的高台之上，而他身后则跟着发髻散乱的容城原城主。 铿的一声，一柄长剑被那青川千骑长陡然拔出，下方不知多少人被这清越的声响激得一阵颤栗。 他们一脸惶恐的看着那面无表情的青川军官，不知自己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命运。 “即日起，容城归我青川王国所有！尔等如有反抗，杀无赦！” …… 这只是此时月国许多地方的一个缩影，甚至算是最温和的一种了。 月国东面五千里，已经被青川王国占据。 因为北部的战事抽调了许多南面的兵力，此时月国东部和东南两大战区，一共仅有二十万大军。 他们事前没有得到任何的预警与提醒，甚至反而还被凉月的朝廷扯了后腿。 大约有十万大军因为一道旨意，而被提前调向了弦城。余下的十万大军被早有预谋的青川三十万大军一击而溃。 月国后方数千里范围内的数百城池，几乎已经算是完全不设防了。 如容城这种毫无抵抗之力的小城，被征服后因为显得较为顺从，死的人倒是不算多。而某些城池因为抵抗激烈，被攻破后，甚至出现了血流成河的惨象。 而在西面，草原国的三十万骑兵同样杀入了月国领土。 月国西部战区算是一个兵力强盛的战区，目前银城沿线千里依旧未曾陷落，但其余地方，早就已经被草原人冲垮。 而落入草原人手中的城池以及当地民众，无疑是陷入了人间地狱。草原人入侵，向来奉行的就是烧杀抢掠，他们根本就不打算慢慢来，也不打算发展这里。 或许，这便是游牧民族的天性。他们在自己的草原上，尚且是逐水草而居，当一片草场被牛羊啃食完毕之后，便会很自然的换个地方。等到将来那里恢复过来，再搬回来。 更为严重的是，弦城朝廷军部，已经停止了向银城方向的支援。草原人尚未进入月国五千里，凉月亲王便已经将最后的防线设在了这里，西面五千里他等于是直接放弃了…… 是的，就在这天，凉月亲王也正式走到了台前。 弦城的群臣在多日不见月山早朝之后，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前任月王月山因病驾崩，王子月连山在北方的战事之中，不幸战死。月山驾崩之前，召回了凉月亲王以及东北军，并将月王之位传给了他。 这……就是群臣以及月国民众所得到的消息。 这种事情，有几个人会相信？尤其这些大臣，哪个是好骗的？ 月山病重不治？他们上一次见到月山时，他可还是龙精虎猛的状态。 而月连山如果战死，早就该轰动整个月国了。月山如果真要立凉月为王，那必定是提前得到了月连山的死讯。 这三件事，必须是有一个先后关系的。先是月连山死去，并且月山病重，否则月山不可能会选择凉月。 凉月从东北来到弦城，甚至连大军都带过来，没有十余天也不可能办得到。那只能说明，月连山在至少大半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 最后，月山真要立凉月为王，那也不可能不和任何一名大臣商量。 是的，几乎每一名大臣都看出了破绽以及漏洞。他们敏锐的看出了这背后所蕴含的阴谋，以及滔天的罪孽。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这几天东北军进城，将整个弦城都控制在了手中。弦城的城卫军四大统领，已经全部换了人，而御林军统领乐皓，禁军统领伯渊早已被暗中杀死。 暗卫被外来高手配合着凉月亲王的旨意提前坑杀大半，余者尽皆逃散。 现在的弦城，已经是凉月父子的天下。 当看到凉月亲王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出现在上方，并且身后还跟着仲勒山和周子川等人时，整个大殿都快被声浪掀翻了。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群臣根本猝不及防，有人大声谴责咒骂，有人痛哭流涕。 自然有许多人反对凉月登基，下方这些臣子，早已做好了将来迎接林四登基的准备，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接受这种事情？ 面对群臣的质问，凉月的谎言当然经不起推敲。 不过，他根本没打算做太多解释，因为他掌握了弦城的军权。 强烈抵抗乃至破口大骂的御史大夫祁用被当廷杖杀，而与他一同被杀的，还有将近五十余名大臣。 大殿之上，弥漫着浓重的血气。 太尉葛运、丞相扬劼、大将军闵然等重臣尽皆被抄家下狱，步入后尘的，还有近百人。一天之间，王宫大殿仿佛就空了许多。 不是这些大臣不懂得明哲保身之道，不懂得判断时局。而是他们这些人，有时候也有着许多人所不理解的坚持。 更何况，凉月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杀鸡儆猴，就是震慑余下的人。这些人，他不可能会留着，不然他麾下的功臣哪有位空位？ 他知道不能杀光这些人，否则他这已经严重缩水的疆域会生出更多变乱。但他更知道，这第一天不流血，今后自己根本无法坐稳王位。 当这一天过去之后，整个弦城民众都知道，月国已经变天了。 而凉月亲王在这天，下达了数道旨意。除了安抚民众，宣布登基，大封功臣之外，其中一道便是收回北疆的封地，命令薛尘叶弘等将领回朝听旨，命令扬昱杜启等封地大臣回朝候命。 …… 这天傍晚，原本即将要嫁往碧澜帝国的月洛宁和华素素，被叶弘亲自接入了明城。 此时的明城，因为前几天慕哲平的那一战，而显得伤痕累累。但无论如何，潜藏在其中的‘害虫’，却也因此而被清扫一空。 当叶弘的三十万大军进城之后，明城迅速稳定了下来。 扬昱杜启等封地官员们开始忙碌着调拨银钱和人手重建那片街区，同时发布公文安抚明城的民众。 他们现在当然也猜到明城和整个月国可能都出事了，然而他们只能先做好自己的事情，等待林四的归来。 只可惜，他们可能是等不回林四了。 就在月洛宁进城的这天，外界终于传回了无数的消息。 月国东面正在被青川攻打，西面正在被草原国攻打。 北面舟西城一战，薛尘率领的北方军大获全胜，但却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 因为林四被外来高手围杀，至今生死未卜的消息也终于传开了。 北境封地是北王月连山的，尽管这位王子平日里厌倦公务，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麾下那些臣子去做，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这封地没他不行。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也依然是这封地最重要的关键人物。 没有了他，这封地连主人都没有了。 一时间，明城上下人心惶惶，人们在盼着他能回来的时候，也终于得到了凉月亲王登基的消息。 伴随而来的，自然还有那收回封地，命令众人回弦城的旨意。一时间，明城内的大小官员一片哗然。 第994章 洛宁掌权 这几年来，北境的封地就如同是一个真正的国家一般。 这封地有着极高的自主权，诸如自主任免官员，不限军队规模，赋税只需上交少部分给弦城朝廷，而朝廷的官员也无法管辖这里的事务等等。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多种多样，月山对儿子的纵容宠爱，月连山以及他麾下军队的强盛，同时朝中群臣并不想得罪他…… 这其中最重要的关键，便是月连山本人的存在。 抛开这一切，北境终归还是封地，属于月国的封地，这一点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去的。 如果月连山还在，那就算凉月亲王下了旨意，也不会有人搭理他，甚至他自己的王位都坐不稳。 但很遗憾，月连山很可能是真的回不来了。 月连山没有子嗣，封地没了继承人。而凉月亲王现在成了月王，那么他要收回封地，还真就是名正言顺的。 然而，封地内的官员，又有几人愿意被凉月召回去？ 这些人哪能看不出凉月为什么要他们回去？凉月应该是很恨月连山的吧？他们这些忠于月连山的大臣，回去后哪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扬劼葛运祁用等人的下场，他们可都是听过了。 现在回到弦城朝廷，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伴君如伴虎。当年月山手下的臣子，迟早会被凉月亲王慢慢铲除干净，换上他自己的人，只不过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罢了。 而留在这封地，反而算是得到了自在。 然而，现在如果抗旨不尊，谁知道将来会面临怎样的结局？这已经等同于独立，等同于造反了。 谁知道其他大臣会怎么想？谁知道薛尘叶弘会不会响应？谁知道凉月亲王会不会发兵征讨北境封地，将他们全部抓回去处死？ 这种事情，谁也不敢擅自出头，他们需要统一的声音，需要一个主心骨。 明城内部，个别官员已经开始惶恐不安，开始寻找其他出路了。 而就在这天，薛尘和扶摇终于回到了明城，他们带回了扬昱和杜启等人最想看到的一个东西——林四的‘遗命’。 或许林四本人都没想到，那份将封地交给月洛宁管理的‘遗命’会真的起到巨大作用。 如果没有它，或许他的封地会真的散掉。 林四本身就在北境封地内有着极高的威望，他的遗命，对于许多人而言，或许比不上月山的旨意，但绝对比凉月的旨意要重得多。 更何况，有了薛尘的支持，月洛宁就等于是得到了三十万北方军，而另外三十万大军的统帅叶弘，自然是不可能会反抗她。 有了军方大将一面倒的支持，月洛宁就得到了安身立命的本钱，而扬昱和杜启等人的腰杆也因此而硬了起来。 是的，他们需要一个主心骨。月洛宁公主殿下虽然是女人，但他是连山王子亲自指定的人选，更何况这又不是登基为王，更像是继承‘家业’。 这份遗命，对他们而言极其宝贵。他们需要这份遗命，需要一个人来让所有人团结起来，如此方能抗衡现在弦城的凉月亲王。 这些人之中，有不少臣子当年也曾和月洛宁共事过，对他们而言，月洛宁殿下无论是才华还是身份，都是这封地下一任主人的最合适人选。 即便月洛宁本人不愿意，他们也会抬着她坐上那个位置。 于是，就在这天，明城大小官员以及军中武将手捧着北王的大印，来到了月洛宁临时居住的府门之外。 自己的父王驾崩，自己的弟弟生死未卜，月洛宁这两天可谓是遭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打击。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她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现在嫁入碧澜帝国，从此远离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归宿。 然而，林四这道遗命，却打断了她的悲伤和彷徨。 没有经过太多的推辞，也没有经过太过复杂的过程。面对一脸热切的明城众臣以及军中众将，这位刚刚失去了父王和弟弟的公主很顺利的接过了大印，正式接管了这片超大的封地。 她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对弦城朝廷发布檄文，不承认凉月亲王的月王身份。 檄文之中，她列举了凉月亲王谋害月山，残害大臣，勾结敌国，卖国求荣等数条大罪，直指他不配为月王。 北境封地需要这份檄文，否则他们拒接弦城朝廷旨意的举动，将会被扣上叛国作乱，拥兵自立的帽子。 事实上，这些罪名，有些只是月洛宁等人推测出来的，他们也没能看到当时的背后过程。但这并不妨碍这檄文发出去后，在北境封地以及凉月治下的月国境内所产生的影响。 青川草原天河等国进攻月国，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月山的死和林四的失踪本就蹊跷无比，现在这份檄文俨然已经将真相公布了出来。 民间已经是一片哗然，刚刚登基的凉月亲王，声望几乎因此而降到了冰点。 其后，叶弘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封地西面，抗击草原国大军。薛尘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东部学园之城沿线，抵挡青川和天河的入侵。 而古于达孟真樊星等将领则率领着余下的二十万大军分别镇守南面的封城，以及北面的沧城，抵挡南面的凉月和北面的南齐。 可以说，从月洛宁接手这北境封地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面临着被四面围攻的危险。 如果不是外来的那些高手被林慕聂三人斩杀殆尽，如果不是薛尘的舟西城一战取得了大捷，恐怕这封地根本就无法继续存在。 事实上，在四路派兵出征之前，曾有官员和将领建议直接挥军弦城，将凉月亲王赶下王位。 然而，这个提议最终还是没能得到通过。 一则，这会出现东北军，弦城城卫军与北方军内斗的场面，很可能会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让周边各国有机可乘。 二则，胜负难料。而且关键是凉月被推翻后，月国就真的是群龙无首了。身为公主的月洛宁现在当封地的主人是没问题，但是推翻了凉月之后，那可就是月王之位的归属问题了。这一切，只能等林四某天突然归来再解决了。 叶弘向西路出兵的二十万人，自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配合西北军。 舟西城外，扶摇和薛尘等人都已经得到西北出事的消息，现在叶谦叶城是死是活，根本无人可知。 叶弘本人也是心急如焚，然而他不知道，他最终还是晚了许多天。 …… 林慕聂三人被围杀之前，白元浩就已经完成了一场婚礼。 他这位千宋新任国王，迎娶了乾蓝国的六公主。 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他本人当然很清楚，这是他获得乾蓝支持的一个重要原因。 哪怕他和那位六公主事先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也还是第一时间宣布，她就是千宋王后。 其后，他的计划并没有出太大差错。在乾蓝国以及一些门派高手的帮助下乔装打扮的五百千宋军兵在他麾下部将申鹏亲自率领下，顺利的进了平城。 无论叶谦还是叶城，都没能想到这五百人之中，竟然有七名天境高手，一百余名破境高手…… 他们更没有想到，千宋人会勾结外人对他们反戈一击。 并非他们太过大意，而是千宋已经当了月国两百年的朋友了，他们之中许多人，本就互相共事过。而类似的相互协作，之前不知有过多少次。 当申鹏下令让那五百人突然出手时，叶谦和叶城这两位月国名将根本没有任何幸免的机会，当时他们身边仅有百余名亲兵。 他们没能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了那些修行者手中。 四十万千宋军和二十万乾蓝军浩浩荡荡，杀入了‘群龙无首’的西北境。 三天之后，西北方圆三千里地界，已经彻底沦入了千宋人的掌控之中。四十万西北军，战死三十余万，只有十万人溃逃进了北境的封地内。 但是，这一战的结果并没能令白元浩有多么满意，因为付出的代价还是超过了他的预想。 二十万乾蓝军，战损五万。而四十万千宋军，战损十五万。明明已经失去了主帅的西北军，依旧还是给他们带来了沉重无比的伤亡。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取得了胜利。 按照某个协定的内容，现在西北三千里，已经归千宋王国所有了。而且，他们如果能办得到的话，还可以继续向东面进军，入侵月连山那块超大的封地。 相信再占个两三千里应该不成问题，这已经等同于将千宋的版图扩大一倍了。 千宋建国两百年来，除了开国君王，还没有哪位能做到这等‘丰功伟绩’。此时的白元浩，已经得到了麾下将士的全力拥戴。 他们相信，跟着这位新任君王，他们能够创下更大的功绩，为千宋子民带来大片的土地，带来安逸的生活。 是夜，千宋军和乾蓝军在平城举行了盛大的欢庆夜宴。整座平城，仿佛都沦为了欢乐的海洋，除了那些城内的月国人。 白元浩，邱文栋，卫阳平以及申鹏等千宋将领和乾蓝国的一些将军全都出现在了军营之中，将这场狂欢的气氛推到了最高峰。 此时，人人都认为这会是一场传奇的开端，会是一个王朝崛起的序幕。 这场狂欢一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停止，直到喧闹的城池渐渐归于沉寂，城外才渐渐出现了许多人影。 平城之外五里，三十万草原骑兵肃穆而立，仿若连绵的山岳。他们胯下的战马，甚至连一丝异响都没有发出，仿佛如同一尊尊雕塑。 夜色之下，草原人的弯刀闪着寒光。 直到某一刻，平城的城门忽然缓缓开启，弯刀也终于高举上天。 霎时间，山摇地动，大军如水银泻地般涌向了这座城。 第995章 穷途末路 白元浩是被邱文栋闯进门后才惊醒过来的，而那时候，整个平城已经沦为了一片火海。 并非什么天火阵，而是草原人在城内杀人放火。 在东南六国，千宋士兵的战斗力可以稳稳排入前三，原因自然是一直存在的外患迫得他们不得不努力。 今夜算是这支大军极为少见的一次放纵，而这次放纵偏偏就葬送了他们自己。 要知道，草原骑兵的战斗力才是东南六国之冠。当然，前提是除去被聚灵阵提升过的月国北方军。 草原骑兵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每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弓马娴熟。 草原国虽然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但内部部族林立，他们并没有全都视其他部族为自己人。因为争夺草场，他们的内斗频繁，不像其他农耕国度那般安宁平静，这固然让他们有了内耗，但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草原人却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生的战士。 他们不需要经过太多的训练，只要带上两三匹战马，跨上长弓和弯刀，就能直接上战场。 战场上，绝大部分人还是普通士兵，修行者终归只是少部分。 沉睡之中的千宋士兵被厮杀声惊醒，酒意和困意让他们连握住兵器都显得吃力。换在往常，同等数量的千宋士兵就已经很难和草原骑兵抗衡，更何况是这种情况下？ 纵然他们已经努力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几乎不用指挥就本能的开始结阵对抗，但状态的差距实在太大。 这场战斗，完全没有任何悬念。 二十五万千宋大军被三十万草原骑兵偷袭，本就不会有什么活路。更何况，此时的他们还有其他敌人。 十五万乾蓝‘友军’，同样对他们举起了刀枪。 白元浩在数百亲兵以及诸多大将的保护下，拼死向着城外突围而去。 然而，这城内的敌人实在太多，也太强了。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远处的士卒也一片片的倒下。 “撤！逃！让他们逃！”不间断的战斗，让他浑身浴血，伤痕累累。 他依旧清醒，他很清楚这一战不会有丝毫胜算。 留下来战斗，固然会让草原人和乾蓝人多点死伤，可千宋的‘老本’也会败光。 千宋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失败，一旦这二十五万大军战死，千宋国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然而，又哪有那么容易逃得掉？ 他不明白，为什么乾蓝人会突然对自己反戈一击。他并没有那么大意，今夜狂欢之前，无论平城还是边境其实都是有防备的。 草原人想要无声无息杀入城内，少不了乾蓝人的暗中帮助。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帮助草原人，草原和乾蓝难道不是世仇吗？千宋和乾蓝，不是向来交好吗？ 他当然不明白，就像叶谦和叶城同样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反戈一击一样。 当他杀到城门附近时，身边的数百人，已经只剩下十几人。卫阳平已经战死，邱文栋和申鹏全都是负伤处处。 迎面忽然出现了数千军马以及高耸的军旗，旗帜下方骑着战马的当先二人，正是乾蓝军主帅羊恢以及草原国左汗王赤班。 而他们身后，乾蓝国的诸多将军，以及草原国的几位小汗王赫然在列。 “哈哈哈哈！王子殿下别来无恙？”见到满面血污的白元浩，赤班纵声长笑。 从这天开始，千宋这颗草原国的眼中钉，便再也不会存在了。 作为镇西将军，直面草原国的白元浩这些年来，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而现在，这位仿佛永远也没办法击倒的王子，终于到了穷途末路的一刻。 “你应该称他为千宋陛下。”这段时间来，和白元浩一起并肩协作，共同打击西北军的的羊恢一脸嘲弄道。 “为什么？”白元浩无视了赤班，他只是死死望着羊恢。 如果目光之中可以喷出火焰，那现在的羊恢恐怕已经被他烧成灰了。听着城内传来的嘶喊声和交战声，他知道千宋的儿郎们正在不断倒下。 他们，本该随着自己一起开创无与伦比的王图霸业。他们，本该在将来荣耀加身回到千宋，接受万千民众的欢呼。 他们，不应该死在这里啊！ 他的心在滴血，他不明白前几天还和自己彻夜商谈着下一步行军计划，甚至最后抵足而眠的羊恢，怎么会背叛自己？ “哈，这个蠢货，难道还真信了那盟约？”赤班和身后的草原众将大声嘲笑起来。 能够得到侮辱白元浩的机会，他们绝不会错过。 羊恢面色淡然，对于白元浩的叱问，他似乎根本就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和你们的那份盟约，是假的。从一开始，月国西北军和千宋就全在剿灭的计划之中。千宋和月国西北，都是乾蓝的。否则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帮你？”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让白元浩差点立足不稳。 草原人是世仇，他们想要灭掉西北军和千宋，他能理解，可乾蓝…… 原来如此啊，乾蓝国也打算从这场瓜分月国的盛会之中分一杯羹。千宋挡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而无论千宋军和还是月国西北军，都极不好打。 就连草原骑兵，两百年来都无法突破这里，乾蓝当然不想与之鏖战。毕竟，他们将来很可能还要面对神炎帝国的兵锋。 既然如此，让千宋军和西北军互相厮杀，最后再捡便宜，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所谓的联姻，所谓的交好，在利益面前，根本就无关紧要不是吗？ 自己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竟然相信了他们。 自己已经成为了千宋历史上的最大罪人，千宋很可能会就此亡国…… 叶谦和叶城父子，会在地下等着自己。 他忽然想到了点什么，于是原本狰狞的脸都变得毫无血色。 “定川城……怎样了？”他几乎是哆嗦着问出了这句话。 “在我们攻打西北军的同时，众多高手汇合三十万乾蓝大军进入了千宋。定川城昨日沦陷，你的父王和那一干叔伯大臣么，自然是死得一个不剩。这还要多谢你将他们的修为全部禁锢起来，软禁在了王宫啊，不然哪会有那么顺利，哈！” 羊恢一脸讥诮的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可怜虫。 “死了？都死了……哈！哈哈哈哈！”白元浩颓然坐倒在平城的石板路上，嗬嗬有声的笑了起来。 千宋真的亡国了，因为自己。父王死了，纪丞相死了，谢大将军死了，青王叔死了，满朝文武全都死了…… 他如同一头彻底绝望的野兽，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勇猛精进之气。 他身边的邱文栋等人已经是满面泪水，从这一刻起，他们成了无国无家的孤魂野鬼。 不，或许他们根本就活不过今夜了。 羊恢和赤班没有急着动手，眼下白元浩不可能还有活路，他们并不在乎多浪费一点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白元浩才缓缓抬起头来，他眼内忽然焕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怪异神采。 “传我最后一道旨意……” “哈哈哈哈！他竟然在传旨，都这个时候，他还把自己当王吗？他在对谁下旨？”羊恢身后众将哭笑不得，在他们看来白元浩肯定是疯了傻了。 全场皆在狂笑，然而白元浩却充耳不闻，而他身边的邱文栋和申鹏等人则是一脸的肃穆。 “我死之后，千宋大将军之职，由纪冰云接掌……” “陛下！”邱文栋悲呼一声，他知道白元浩活不过今晚，这里的人可能会漏掉其余人，但绝不会放过他。 然而，虽然知道这一切，却依旧无法妨碍他为此心痛如绞。 “你们，拼死杀出去，将我的旨意带到。还有，将来让少英，为我报仇……” “陛下，我们拼死护你杀出去！”申鹏嘶吼出声。 “我……没有颜面再活下去了。”他缓缓站起身来，面色已经彻底变得平静下来。 真的不是一个好时机啊，希望她还能坚持下来吧。然而，自己留给她的局面，已经无法更险恶，留给她的士兵，已经无法更少…… “走！”他身上荡起了耀目至极的金色剑光，不等羊恢和赤班反应过来，他便杀入了人群之中。 面对他的突然出手，羊恢和赤班并没有太过惊慌。他们是来杀白元浩的，当然早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过，白元浩那破境之上的实力，加上那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时间竟然真的给他们带来了一定的麻烦。 “快走！”他的口中喷着血沫。 只是一瞬之间，他便身中数刀，不过他也同样砍翻了两人。 “陛下……”邱文栋与申鹏等人悲呼着杀向了后方，他们能活下来的希望，其实依旧非常渺茫。 而此时，城内拼死冲出来的一群千宋士兵给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羊恢并没有骗白元浩，千宋国都定川城在一天前已经沦陷了。千宋君臣几乎被斩杀殆尽，而定川城内的民众抵抗则是极其激烈。 白元浩在城内留下了十万大军，加上将近五万的御林军，禁军，最终也给乾蓝大军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当定川城被彻底攻陷时，三十万乾蓝大军，剩下的也已经不足十五万。 败退的四万千宋大军最终撤出了定川城，而他们之中，便有那位被白元浩寄托了最后希望的纪冰云。 她的父母家人几乎死伤殆尽，被两千修士营护佑着的她哭得昏了过去，最终睡在了林勇的马背上。 此时此刻的她，是那般的脆弱。 第996章 冰云献计 这支千宋大军之中，有白元浩的镇西军，有御林军，有禁卫甚至还包括了定川城的城卫军。 他们这一共四万人，由御林军统领黎桦率领，他是在场所有千宋人之中，军阶最高的人了。禁卫统领，镇西军主将，城卫将军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经尽数战死。 黎桦本人曾经也曾在草原边境打过仗，他是有一定作战经验的。 然而，他终归已经久疏战阵多年，更何况当年他年轻时在镇西军中，只是个偏将。 他并非真正的统兵大将，更谈不上用兵如神。而且，御林军和禁卫向来负责的都是王宫的保卫事宜，以及一些庆典、仪仗之类的活动。 他们的战斗力，或许并不低，但他们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 此时黎桦的大军中央，还有着将近十几万人，这是从定川城内逃出来的民众。 他们之中有富绅、有商人、有平民、有妇孺…… 他们拖家带口，背着包袱，赶着牛车，极大的拖慢了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而且他们还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什么战斗力。 黎桦很清楚，这支逃亡的人马，很快就会被乾蓝大军追上。 陛下和诸位将军大臣的死，他既痛心又自责，然而现在他需要做的是怎样让这支队伍之中的大部分人活下来。 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千宋民众，类似于这种常年生于忧患之中的小国，往往要比其余国家团结得多。 只是到底该怎么做，黎桦并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行进的方向，是月国西北境。黎桦是全程参与了白元浩政变计划的人，他当然知道白元浩的大军做了什么。 在他想来，现在赶去西北和大王子汇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等见到了大王子，他们就可以得到保护，并且着手反攻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此时他寄予厚望的大王子马上就要战死了。 这支大军一旦进入西北境，只会自投罗网。 纪冰云是被喊杀声惊醒过来的，当她睁开眼时，天色依旧是漆黑一片，而身边已经是杀声震天。 十万乾蓝大军负责追击这剩余的四万千宋大军，最先追上来和他们交手的，是三万乾蓝先锋骑兵。当时他们，才逃出了不到一百里。 十几万民众四散奔逃，地上散落着箱柜锅碗车轴，一旦这四万千宋大军战败，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林勇和近百名修士团士兵依旧护佑在纪冰云身边，大王子给他们的命令，是即便自己战死，也要让纪冰云活下来。 他们隐隐猜到了大王子的打算，毕竟他们也经历过阜伦坡一战，也见识过纪冰云的能力，然而他们还是觉得这个猜测太无稽了。 也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向黎桦推荐纪冰云。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御林军和禁卫的单体战斗力都颇高，他们结阵抵挡着乾蓝骑兵的冲击，甚至给对方造成了重创。 最终，千宋军付出了三千余人的死伤，而乾蓝先锋军在战胜无望的情况下选择了暂退。 他们可以等待后方的七万大军前来，到时候千宋军不会再有活路。有着十几万民众拖后腿，他们根本就逃不掉。 当这支逃亡大军再度启程时，已经少了近万人，除了三千士兵之外，还有数千民众死在了刚才的乱战之下。 而这场短暂的战斗结束之后，他们才惊魂未定的再次聚拢了过来。 没有大军，他们可能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望着那一幕幕惨象，纪冰云强忍着不适，挣扎着坐直了身躯。她是有着冷静而镇定的头脑，但却无法遮掩她脆弱的内心。 她多么希望眼前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自己又能回到那安宁无比的丞相府宅院之中，能再次和爹娘请安，和小蝶嬉闹。 然而，没有机会了…… 刚刚的战斗，她只是看了个大概，但已经足够她看出许多东西。 她能看出这支大军的主帅在指挥时的生涩和犹豫，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这支大军很快就会被接下来的乾蓝人一点点撕咬成粉碎。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也没有退后的余地。 她的国已经亡了，从此她再也没有机会在纪府当那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 “现在，是谁在指挥？”她软软的声音传入了林勇的耳内。 对于她的任何一句话，林勇都不敢怠慢，闻言之后，他立即沉声道：“是御林军统领黎桦将军！” “带我去见黎将军，我有话要和他说。”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软糯轻柔，但话语之中却透出了坚定的决心。 “这……黎将军现在恐怕正忙着和其他将军商讨对策。” “带我去。” “好吧。” …… 黎桦的身边，除了几名禁军和城卫军的中下层军官之外，还有着一些纪冰云的熟人，当年被劫持到草原的白景焕、赵兴、席飞远等人赫然在列。 眼见纪冰云忽然到来，众人停下了谈论之声，纷纷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对于这位丞相府的大小姐，在场众人自然全都熟悉得很。 但这次的逃亡，这位大小姐却显得很是特殊——她竟然有两千名强大的‘保镖’。 这是她那些弟弟妹妹以及叔父母亲等人都没有的待遇，而这两千人，虽然也都加入了刚刚那场战斗，却仍然还是留了百余人在她周围警戒。 这种特殊现象，又怎能不让人生疑？ 黎桦知道这还是大王子的命令，毕竟大王子离去之前，也曾嘱托过他，要好好保护纪冰云。 但是，原因呢？ 他能猜到的原因只有一个，大王子喜欢纪冰云，所以才会如此在意她。 这个原因很是无稽，毕竟谢少英才是和她有婚约的人，大王子殿下应该不会做这种事。然而除此之外，他着实想不出其他理由。 对于纪冰云，他是保持着一定尊重的，无论因为他丞相之女的原因，将军府未来儿媳的原因，还是大王子的原因。 “黎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纪冰云在见过礼之后，第一句话便直奔正题。 这个问题，让黎桦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他们现在根本想不出什么对策，除了继续向西北逃去之外，他们根本找不出其他出路。而现在他们距离月国西北还有着两千里路途，这么长的一段距离，足够乾蓝人追上他们无数次了。 他们很可能是撑不到那里的，然而不这么做，他们又能做什么？ 实力对比之下，他们比乾蓝大军弱了太多，完全没有丝毫的胜算，这本就是一场必败的逃亡，他只能尽尽人事。 而另外，他也不明白，纪冰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她只是个被保护者，男人议事，尤其是商议军事的时候，她似乎没必要也没资格过问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心吧，我们会活着见到大王子的！”他最终，还是给了她一个回答。 在他看来，或许是纪冰云担心死在这里，害怕了，所以才会问这种逾越的问题。 纪冰云没有唐小芷那种小心机，她猜不到黎桦心内所想，也看不出对方对自己的感受。 “请恕冰云直言，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到不了月国西北。”她直言不讳的点出了他们的处境。 黎桦的眉头皱了起来，纪冰云这句话固然说的是实情，但依旧让他有些不快。 一旁的白景焕却仿佛忽然明白了点什么，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年在草原上的情景。 “黎将军，就听听冰云小姐的意见吧？反正大家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不是吗？”他笑着打了个圆场。 而赵兴和席飞远等人，也仿佛忽然之间就醒悟了过来。 没错，当年纪冰云点出那隆那‘添油战术’的漏洞之前，他们也和现在的黎桦一样不以为然。 于是众人纷纷笑着劝黎桦且慢动怒，先听听她要说什么。 “你有办法？”众人的反应，让黎桦惊讶的同时，心内也是疑惑不已。 纪冰云含笑点头：“我们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这些百姓分开……” 她的第一句话还未说完，所有人的面色就变了。 如果没有那十几万百姓，这四万千宋军的行军速度会提升数倍，而且战斗起来也不用瞻前顾后。 那时候，他们确实很有可能会活下去。 但是那样做的话，那十几万民众可就必死无疑了。 换作其他国家的统兵大将，在这等毫无胜算的关头，或许会真的抛弃掉本国民众，让他们自生自灭。 但黎桦以及他身边这些千宋将领做不到，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罪孽。 “你不用说了，我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兄弟姐妹！”黎桦的面色沉了下来，而白景焕和赵兴等人也沉默了。 他们现在也开始怀疑，纪冰云是否太过自私了。为了能自己逃出去，能让这大军保护好自己，竟然要放弃其他人。 她未免，太过冷血了。 “还请将军听我说完，我并没有打算抛弃大家，相反，那才是他们能活下去的机会。”纪冰云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目光而退却，当她终于决定‘出山’之后，便再也没打算回头。 黎桦冷声道：“活下去的机会？我只知道，一旦他们和我们分开，那他们的性命将会变得豪无保障，没有人会保护他们，哪怕几千乾蓝士兵都能轻易杀死他们！” “将军错了。”纪冰云摇了摇头：“他们跟着我们，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第997章 悍然反击 “为什么？”黎桦耐着性子问道。 他怀疑纪冰云是否在故意大放阙词。 面对周围身着铠甲，腰挂长剑，浑身透着血气的将军以及士兵，纪冰云显得镇定自若，再也不复平日里那闺阁小姐的形象。 “乾蓝大军的目标，并非杀死那些百姓。如果他们要杀光千宋百姓，那在定川城，他们就会屠城了。” 白景焕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神色振奋的一拍手：“冰云小姐的意思，是对方其实只是为了追杀我们这四万大军而来，百姓本就不在他们的目标之中？” 纪冰云微微颔首：“不灭掉我们这支人马，乾蓝人不会心安。那会为他们占领千宋带来无穷阻碍，而今夜，是他们消灭我们的最好时机。等到将来大军流入各地，只会变得越来越难。” 赵兴和席飞远等人的眉头全都舒展了开来，是啊，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十几万百姓。 如果没有他们，那他们这支大军将会变得灵活百倍。 如纪冰云所言，这些百姓之所以会被追杀，反而是因为和他们呆在了一起的缘故。这让他们既无奈，又丧气。 如果不是她看穿了这一点，或许这些百姓会因为他们的‘好心’而被带上一条绝路。 黎桦沉默了片刻，纪冰云这番话，让他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她竟然能看穿这在场所有人都忽略掉的关键。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但这还不够。 “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不分兵追击那些百姓？这只是你的推测，如果你推测错误，付出的代价将会是十几万千宋人的性命！”他不可能因为纪冰云这轻飘飘一句话，就改变主意。 她的话，若是换成谢池、白元浩，亦或邱文栋、申鹏等人来说，那黎桦会本能的信服，不会有丝毫的质疑。 但纪冰云，却给不了他这种信任。 无论她的女人身份，还是她千金小姐的身份，都让人无法将她当成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更遑论依靠？ 他能耐心听完她的意见，并进行思索，已经很不错了。 纪冰云仿佛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斥责之意，她只是将这当成了一次普通的战局讨论。类似的事情，她在圣月老院长面前已经做过无数次。 她的神态显得很是认真，认真得近乎可笑。 “我有办法，让他们完全放弃那些千宋同胞，将全部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我们身上。” “什么？你说什么？”黎桦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纪冰云能看出对方真正目标这一点，还可以理解为她心思细腻，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但是想出办法，让对方完全放弃那些百姓，就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 这已经，涉及到行军作战的范围了。 “要让对方放弃那些同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对方不得不跟着我们，给他们更多追杀我们的理由。”纪冰云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 仅凭这一句话，黎桦就已经开始相信，她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因为这种话，根本不是寻常女子能说得出来的。 于是他也终于正视起她来，他当然希望这些百姓能得救，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请问……我们该怎么做？”他已经不自觉的开始用上了请教的口吻。 “很简单，我们绕路杀向乾蓝人的后方。” 白景焕皱眉道：“绕向他们的后方？但乾蓝人势众，后面有十万大军，我们不可能战得过他们，只会是死路一条。” 纪冰云摇了摇头：“不，我们直奔定川城，做出攻打定川城的姿态。此时定川城应该还未彻底被敌方平定，他们必定还留有人手，但人数不会超过五万。一旦我们回军定川城，对方这十万大军便只能回去。” 黎桦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现在定川城其实比较空虚，确实有攻下来的机会。如果敌军忽然发现他们要去打定川城，那他们绝对会疯狂回军的。 定川城是千宋国都，意义无比重大。对方好不容易打了下来，如果因为不慎，又被千宋军重新占领，那他们可就真是无法接受了。 对方能打下定川城，大部分原因就是城内有乾蓝人接应他们。毕竟这段时间，千宋和乾蓝处于合作状态。 而一旦此城重新被千宋军占领，那对方便没那么容易破城而入了，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打一场惨烈的攻城大战。 这绝对是对方不想看到的。 “不错，然后我们攻下定川城？”他脸上显出了一缕光芒，而一旁所有千宋将士都狂喜了起来。 是啊，他们现在已经算是亡国了。打回定川城，现在他们想都没想过。 然而如果能办到的话，那他们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努力。一国之都，在他们心目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 只是，面对众人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与斗志，纪冰云却再次摇了摇头，浇灭了他们的热情。 “不……” “为什么？”黎桦一脸的失魂落魄，他有些无法接受。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不自觉的将纪冰云的意见，当成了最后的决定。他忘了，他自己是有着最后决断权的主帅。 纪冰云一脸平静道：“打不下来，一旦我们杀到定川城外，对方必定会提前关闭城门，对方不会大意到那个地步。 而四万人攻打五万人镇守的定川城，想要短时间内破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旦拖延过去半个时辰乃至一个时辰，我们就会被后方的十万乾蓝军夹击，到时候只会死路一条……” 黎桦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面前这位丞相家的大小姐了，这已经完完全全是战局推演了。 而偏偏，这全都是他完全没想过，也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他有些丧气的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只能被她带着思路走。甚至如果她不详细解释，自己连她的意图都领会不到。 他仿佛终于明白，为什么大王子会特意派两千人保护她了。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她爱慕她，而是因为她完全有这个价值。 “那我们，该怎么做？不攻打定川城，一旦对方追回来，我们怎么抵挡十万大军？”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原本的姿态，变成了虚心请教。 而一旁众将士，此时也已经是彻底拜服。哪怕白景焕和席飞远等人，也不得不感叹，或许自己等人，这几年来真的是忽略她的存在了。 当年草原那一战，自己等人就应该注意到她的才华了。 纪冰云微微一笑：“很简单，伏击他们。我们不攻城，而是将目标放在后方那十万大军身上便可。” “什么？”黎桦失声惊呼。 是的，黎桦和白景焕等人都满以为她是去攻城的，乾蓝人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面对着千宋国都，面对着几近空虚的一座城，对方怎么可能不攻？ 攻下来，对方就能得到安身立命的避风港啊！ 谁会想到，这个时候纪冰云竟然打着伏击那十万大军的主意？ 不逃命，不攻城，而是反击对方。 当她将计划彻底说出来之后，众人只觉得一阵神思恍惚。他们忽然生出一股错觉，或许月国的月连山在打仗时，就是她现在这样定计的吧？ 传闻中，月连山不就是最擅长伏击的么？ …… 当时间来到第三天清晨时，他们已经到了千宋和月国的边境之上。 此时这支大军还剩三万余人，他们的主帅依旧是黎桦，但实际的指挥却已经变成了纪冰云。 时势造英雄，一如当年攻打库宁城之前，还默默无闻的宓元韵和还未指挥过大规模战斗的林四。当得到机会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在这个领域绽放出耀目的光芒。 纪冰云的面前曾经摆着白元浩推过来的机会，但那时候她退却了。 或许，她和白元浩都应该庆幸当时的退却。否则毫无修行能力的她，也已经死在定川城内了。 而现在，当现实逼迫着她不得不站出来时，她终于展露出了让身边所有人无言的能力。 那场伏击战，整个过程和纪冰云事先设想的几乎没什么两样。 和乾蓝人相比，千宋人占据着一个绝对的优势，那就是地利。对千宋本国地形的了解，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他们知道那里有能让多大规模大军通行的山路，他们知道哪里最适合伏击，甚至能算出对方沿途会经历怎样的路途，算出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达伏击圈。 四万人伏击十万人，原本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纵然，伏击本就是以弱胜强的重要手段，但人数的差距毕竟太大。 不过，这御林军和禁卫军虽然大多没上过战场，却都胜在个人实力强大。他们之中修行者的数量足有一万余人，毕竟他们原本守卫的是王宫。 而在另一方面，伏击的整个过程中，各个小队相互协作配合，切割陷入混乱之中的敌军全都是纪冰云亲自在指挥，而黎桦只是负责将她的命令传达出去而已。 他们打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大胜仗，以仅仅七千人的代价，歼灭了八万乾蓝大军，余下的两万人最终狼狈的逃回了定川城。 这一战的获胜，让他们得到了数万匹战马，得到了大量的箭支，得到了补给。 十几万民众，在她的建议下进入了南齐境内。千宋已经亡国，草原是死路，月国已经成为仇敌，他们能去的地方，只有还算安宁的南齐。 至于这三万大军，在纪冰云的建议下，最终还是开向了西北。 不是为了投奔白元浩，而是为了打探消息，早作另外的打算。 是的，黎桦没猜到白元浩出事，纪冰云可是猜到了。乾蓝人既然会打定川城，那现在西北和乾蓝人合作的白元浩，又怎么可能幸免？ 对于她的话，现在的黎桦完全就是言听计从。他再也没有最初的彷徨不安了，自从得到了纪冰云的指点，他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的踏实。 这三天来，他们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危险。他相信，只要她还活着，千宋迟早还能复国！ 第998章 意见分歧 午后阳光照耀下的西北原野一片宁静，因为这段时间千宋和乾蓝与西北军的争斗，这边境附近本就不多的月国民众早就逃之一空。 片刻后，大片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难言的安宁，两万千宋大军从远处渐渐狂奔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流淌着汗水亦或血水，除了痛苦之外，他们脸上写着的只有迷茫和绝望。 他们是从平城杀出来的，也是千宋军最后仅存的那批人。从后半夜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整整逃了四个时辰，早已是人困马乏。而此时他们后方数里处，还有着五万草原骑兵在疯狂追赶。 这一夜，从平城杀出来的千宋军其实有五万余人，但大半都在沿途被草原追兵杀死。还有少量千宋士兵不知不觉间脱离了大军，毕竟当时的情形实在太过混乱。 这支大军现在的主帅是白元浩的得力部将申鹏，至于白元浩本人，以及邱文栋和卫阳平等人早已全部战死。 申鹏并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活着回到千宋，而即便带着这两万人回到千宋，或许也只是死路一条。 连番的交战，让他筋疲力尽。身上的伤势，更是让他无力再战。他知道，自己身后的士卒们也都是如此，此时他们只是凭借着一口气在坚持罢了。 他们只是，本能地想要回到故土。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已经终于看到了那绵延的群山，那是千宋和月国的交界处——屏楼山。 每个人的瞳孔都不自觉的放大了，脸上也都显出了一抹疯狂的神采。 是啊，过了屏楼山，他们就能到家了。 这边境上，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守军。毕竟无论乾蓝军还是草原骑兵都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这里将来也不会再是月国和千宋的边境了，它们全都会成为乾蓝的领土。 后方的草原骑兵距离他们已经只有两里，如果回头的话，他们甚至已经能够看到那些草原人挥着弯刀大喊大叫的身影。 近了，越来越近了…… 下一刻，他们终于冲进了那两山之间的道路之中，望着前方那满眼的苍翠，他们几乎热泪盈眶。 纵死，也无憾了。现在他们所想的，就是临死前能尽量多杀一点草原人。等到对方追上来之后，哪怕是死，也要咬下敌人一口血肉。 然而紧接着，后方就传来了让他们意外不已的厮杀之声。 他们后方两里处，一场大战已经爆发开来。 山路两旁，不知出现了多少千宋士兵。他们每个人都举着抬着弯弓，冷静的对着前方的山路射箭。 而他们的目标，是同样冲进群山之中的草原骑兵。 两三里长的山路两侧，下起了铺天盖地的箭雨，而这段山路上的五万草原骑兵，全部处在了箭雨的覆盖范围内。 不错，草原骑兵的战力确实称得上是东南六国之冠。但是，任何大军在遭遇到这种伏击时，恐怕都没办法幸免于难。 他们的身体，终归只是血肉之躯。而元境之下的修行者，想要硬扛这么短距离****出来的箭支是不太可能的。 更何况，草原骑兵为了追求机动能力以及灵活性，多半只是穿着防护能力最弱的布甲。 前路之上杀出了黎桦和数位千宋中层将领，而后路上则杀出了白景焕和赵兴等人。草原人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的路，都已经全部被堵死。 至于中间，那箭雨仿佛根本就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这些大部分出身御林军和禁军的千宋士兵们咬着牙，疯狂地向着看到的任何一个草原人施射，浑然不顾手指被弓弦划出血痕。 他们之中许多人并不清楚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草原人，但草原人本就是千宋人的世仇。 战斗爆发得极为突然，过程极为顺利，结束得也极快。 这支五万人的草原骑兵在追击了数千里之后，何尝不是一样的人困马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伏击，他们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他们嚎叫着想要杀入山林之中，但大多数都只是冲出两步就再次被射翻在地。 在平原开阔地，他们有着无数的躲避空间，能够将来去如风的特点发挥到极致。但在这两侧是山林，中间仅有一条被堵死的通路上，他们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只是一刻钟后，这五万草原骑兵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千宋军在此战，仅仅付出了千余人伤亡的代价。 山路已经变成了血路，许多士兵在兴高采烈的打扫着战场。 而还有更多的士兵，则是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山林后方被数十人护卫着的女子身上，青白相间的长裙这几天来已经染上了污迹，却依旧无法遮掩她宁静淡雅的气质。 他们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已经有着止不住的崇拜与爱戴。 纪冰云第一次献计，就已经有数百人当场旁观了，其后黎桦也没有封锁这个消息。这两天来是由冰云小姐指挥这支大军的消息，早已传遍了这三万人之间。 他们知道，这一战又是她的杰作。 是她提前派人探知了申鹏将军的动向，提前预判了他们和草原追兵的行进路线，提前在这里埋伏了下来。 而现在，在她的指引下，他们果然又取得了胜利。 以少胜多大胜乾蓝军，大胜草原骑兵，这样的战绩即便放在从前也极为少见。而现在正值千宋风雨飘摇之际，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纵然她是女子，他们现在却也仍然没有丝毫的抵触之心，他们心甘情愿被她统领。 或许是因为这两场胜利，或许是因为她本就出身丞相府，而且还是已故谢大将军的未来儿媳，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只能依赖她…… 而护卫在他身边的林勇等人，此时则是小心警惕至极，生怕她如同一件名贵脆弱的瓷器般突然破碎了。 他们知道，对于现在的千宋王国而言，这位纪小姐已经是最不能失去的人了。毫无修行能力的她，比这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千百倍，大王子殿下果然是目光如炬啊！ 对于申鹏而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让他极度意外。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五万看似无法战胜的草原骑兵竟然会被消灭，而且是被千宋人消灭。 他当然认识黎桦，也认得出白景焕和赵兴等年轻人，但他心内的疑惑也变得更大了。 他们不应该是被乾蓝大军给追杀，自己都无法幸免吗？怎么会…… 更何况，他们竟然能打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胜仗，难道所有人以前都错看了黎桦和白景焕的才能？ 两支千宋军很快汇聚到了一起，于是申鹏很快知道了这胜利背后的原因，也终于明白大王子为什么最后会下那么一道诡异无比的旨意。 而黎桦等人也终于得到了大王子和众位将军战死的噩耗，他们面前这两万残兵，已经是大王子麾下四十万大军之中仅存的人马了。 一时间，胜利的喜悦被冲淡，场内众人再也高兴不起来了。不知多少士兵泪流满面，又不知有多少将领对草原人和乾蓝人咬牙切齿咒骂不休。 然而眼下显然不是停下来修整的时候，或许接下来会有其他草原追兵以及乾蓝追兵赶来。他们现在虽然汇合了两支人马，却也无法和那样强大的敌人对抗。 这屏楼山，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无论黎桦，还是白景焕和席飞远等人，都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纪冰云，下一步该何去何从，他们需要她的指引。 这一幕，申鹏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心内忽然涌起了一缕不快，他和纪冰云自然是无仇无怨，但现在这支大军之中，军衔最高的人已经是他了。 黎桦本该听他的，可现在对方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个女人身上。那个……被大王子殿下临死前任命为千宋大将军的女人。 她没有任何从军的经历，没有任何的资历和根基。她打赢了这两仗，但凭着区区两场取巧得来的胜利，就跃居自己之上，也未免太过可笑。 尤其，刚刚那场伏击，就连自己也在她的‘算计’之中。固然她和黎桦救了自己，但她事先竟然没有派人知会过自己一声。 她是在拿自己当诱饵，来钓那五万草原骑兵上钩吧？一定是！ 他身边那位名为耿渊的将领，是和他一起从大王子身后杀出去的，他当时也听到了那道命令。 最初他同样对那命令不以为然，只觉得那可能是大王子临终前的胡言乱语。毕竟，就算大王子指派白景焕、赵兴乃至现在不知在何方的谢少英为帅，都要比指派纪冰云更能让人理解得多。 但现在听过纪冰云的‘战绩’之后，他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他很奇怪，为什么申鹏将军还不宣布那道命令？ 冰云小姐既然有着无与伦比的指挥才能，那总不能连个正式的军职都没有，那样一直下去迟早会闹出乱子。 毕竟，没有军职就意味着没有最后的决断权。 大王子任命她为千宋大将军，或许就是出于类似的考量。 “下一步，我们该回千宋了。收拢流散的残兵，发动民间的百姓，我们还有崛起的机会！”他很快听到了申鹏将军的意见。 他的话，让许多人目光火热。是啊，收复定川城，收复千宋，报复乾蓝人和草原人，是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他的意见就被人否定了。 “我建议下一步去草原，无论回千宋，去月国南齐都不妥。城郭村落聚集之地，人烟同样密集，我们的动向会很容易被对方知悉。我们兵力仅有五万，即便短期内能取得小股战斗的胜利，也挡不住乾蓝和草原国源源不断的进攻。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占据城郭打阵地战，很容易会被对方抓住目标，最终被消耗殆尽。而草原国地广人稀，有着充足的转移空间，我们完全可以采用草原人惯用的战法……”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看着申鹏对面那名纪府千金。 黎桦麾下的三万人连连点头，而申鹏带来的两万人则是一脸惊愕，不明白这种场合，怎么会轮到她开口，而且还是质疑申鹏将军的命令。 更好奇，她是怎么说得出来这种看似有条有理的话的。这种话，似乎不是一个闺阁小姐能说得出来的。 “哈哈哈哈！”申鹏用一阵夸张般的大笑打断了她的话语。 “草原？去了那里，我们吃什么？在草原上和草原骑兵相抗？简直是自寻死路！你了解草原国的部族分布吗？冰云小姐，这是军事，不是女儿家家的臆想！” 第999章 无法回头 他这番话，让黎桦和白景焕等人的面色骤然一变。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申鹏根本就不愿意听纪冰云的意见，无论她说得有理还是无理。到了这一步，他还执着于男女之见以及所谓的军中资历吗？ 纪冰云皱了皱眉，她听不出申鹏对她的‘反感’，她依旧还是将这当成了一次正常的战局讨论。 于是她无比认真的答道：“我了解草原国的部族分布。而现在草原国大举进攻月国，整片草原几近空虚，我们完全可以强行在各个部族聚集地得到补给，最终贯穿草原，到达西面的重罗国也非不可能……” 申鹏冷笑了一声，他反驳不了纪冰云，但他需要反驳她吗？军队这种地方，上级主官的决定，需要向每个人解释清楚吗？ 更何况，纪冰云连军人都不是。 不是每个人都像黎桦那样，心甘情愿屈居新人之下的。 他骤然大喝了一声：“来人！冰云小姐身娇肉贵，还不快送她下去休息？莫要让丞相家的千金在这战场险地磕着绊着了……” “将军！”白景焕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强忍着愤懑踏前一步：“为何不听完冰云小姐的意见？或许她的意见很有道理呢？” 赵兴也不得不站了出来：“是啊将军，冰云小姐为我们带来了两场大胜，她并非不知兵之人……” 他们不希望看到双方人马生出嫌隙，但他们更不想看到申鹏刚愎自用。两军分开，至少他们这三万人还能继续被纪冰云带领，合在一起么…… 现在他们已经是快要山穷水尽，这时候如果还不精诚团结，还想着排挤同袍，让有才华的人得不到用武之地，那他们就是自取灭亡！ “你们这是要犯上作乱吗？”申鹏怒喝了一声，骤然拔出了腰畔的长刀：“千宋已经快要亡国了，你们还不知上下用命，还想着内讧，只会让大家死得更快！” 他说得大义凛然，或许，他内心也确实是在为千宋着想。 然而在白景焕和赵兴等人看来，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让所有人都跟着一个才能不足的将军后面送死。他一个错误的指令，就可能会葬送这里所有人。 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犯错的资格…… 纪冰云刚刚说得明明很有道理，申鹏根本都没有办法反驳她，他只是强行用他的权力在打压她，这让他们心内极为不忿。 相对于申鹏，他们宁愿听纪冰云的。 “可是……”白景焕张了张嘴，欲要继续争辩。 “闭嘴！”他身边的黎桦厉声喝道：“申鹏将军是这里军职最高的人，军队本就需令行禁止！否则，军规军纪从何谈起？” 他的话，让白景焕和赵兴席飞远等人目瞪口呆，他们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一步步向申鹏走去的黎桦，不敢相信那番话是他说出来的。 他难道忘了，他这两次胜利，是谁‘赐予’的吗？ 黎桦的表态，让申鹏心内暗暗舒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的军阶也就比黎桦高半级而已，换在往常，他地位其实还不如黎桦高。 毕竟，黎桦可是统领王宫御林军的，那是天子身边的人。 不过眼下他们需要的是统兵打仗的人，申鹏这个纵横疆场二三十年的老将，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选。 黎桦麾下有三万人，如果他不点头，那申鹏想要收拢那三万人是很难办到的。 “哈哈哈哈！还是黎将军深明大义啊！”他张开双臂大笑着迎了上去。 两大将军，此时的彼此示好，仿佛意味着这两支大军从此便会兵合一处，同心协力。 一时间，许多士卒也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可不希望和对面的同袍友军分裂，现在每个人都知道，要尽量和自己人团结在一起。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眼睛就瞪圆了，每个人眼内都浮现出了惊骇无比的神色。 场中血花溅出，申鹏高大的身躯缓缓倒地。他的腹中插着一柄短刀，而刀柄则握在了黎桦手中。 申鹏本就身负重伤，而在境界上，身为边关大将的他是极境中期，黎桦这位御林军统领反而是千宋屈指可数的破境初期。 他本就对黎桦毫无戒心，毕竟任何人也不可能想到，此时此刻的黎桦竟然会做这种事情，申鹏也同样想不到。 于是，当他接近了黎桦后，便再也没有了丝毫幸免机会。 在临死之前的那一刻，他眼内透出了浓重的不解与愤怒！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纵然黎桦不愿意将兵权交给自己，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自相残杀不是吗？他申鹏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千宋的事情，他浴血奋战了一夜，才将这两万人给带到了这里！ 然而很遗憾，他最后看到的，只是黎桦那双冷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深沉双眸。在那双眼眸之中，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哗啦，身着铠甲的申鹏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场内一时间寂然无声，这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知该怎样形容内心的感受。 “黎桦！你疯了吗？你竟然，竟然……”耿渊哆嗦着手指，此时的他，就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千宋最后一缕希望的破灭，黎桦这个疯子，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对自己的同袍下手。 所有士卒都变得六神无主，尤其申鹏带来的那两万人，此时已经不知是否该拔出刀剑去杀死黎桦，为申鹏将军报仇。 现在冲上去，或许能杀死他，但这两支原本属于同一国的军队，很可能会爆发出严重的内斗。 那种画面，他们不想看到。他们，也不愿意对自己人出手…… “如果你不想接下来大军出现内讧，就闭嘴。”握着仍在滴血的尖刀，黎桦的声音传遍了全场。 “你还知道内讧，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啊……”耿渊一脸悲愤的指着他，他已经快要被眼前这一幕刺激得昏过去了。 “冰云小姐带领我们打了两场不可思议的胜仗，我黎桦甘愿当她马前一卒，也只愿受她调遣！她能带来胜利，我亲眼看到，亲身经历的胜利！我只相信这些，除此之外，都是多余的。 大王子殿下离开定川城之前，曾经亲自安排了两千修士保卫她一人。这已经足够说明她的才能，也能说明她在大王子心目中的地位。如果大王子不是太早故去，我想他会对冰云小姐器重有加…… 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继续在这两军之中上演一场双雄争霸，互相争锋的好戏。更没有资格去等申鹏犯错，然后所有人最后才看到冰云小姐是正确的。或许那一刻，我们已经被草原人和乾蓝人杀死了……” 他的话，让所有人沉默了，哪怕是耿渊，以及他身边几名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耿渊才仿佛无意识般断断续续接口道：“你说得……没错。大王子临走之前，曾下了一道旨意……任命冰云小姐为下一任千宋大将军，统领千宋所有军马……” 他知道，黎桦之所以要杀死申鹏，完全就是为了给纪冰云撑腰，为她扫除前面所有的障碍。 哪怕，那障碍是申鹏这样的千宋功臣，也不例外！ 是啊，黎桦可是参与过大王子那场‘政变’的核心人物。他这种人，又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到了这一步，如果他继续指责黎桦，只会让这两支大军彻底决裂。 他唯一能做的选择，也是唯一能不会有坏处的选择，就是按照黎桦所想的那样走下去，支持纪冰云，同时帮他们平息下来这场很有可能会让大军崩溃的事件…… 这样，他们这两支大军，至少还能走到一起。面对强大无比的敌人，他们只有走到一起，才有继续存活的希望。 他的话音一落，场内顿时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原来大王子殿下对冰云小姐的看重程度，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原来，她才是殿下最后托付的人吗？不是申鹏将军，也不是黎桦将军，而是这位丞相府的千金小姐？ 甚至，就连一脸惊容的纪冰云本人，也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黎桦杀死申鹏，当然也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面对申鹏的排挤打压，她已经选择了认命，毕竟千宋从未有过女将军。 她不善于这种争斗，也没有争斗之心，她只希望申鹏将军今后能带着大家一起好好活下去。 她做梦也想不到，黎桦将军竟然会走到这一步。更没有想到，白元浩竟然将那样一个位置交给了自己。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即逃离这里。 “哈！”黎桦冷冷一笑：“既然如此，你先前为何不说？” 耿渊动了动嘴唇，低声道：“我以为，申鹏将军在见到冰云小姐后，就会宣布这个命令……” 到了这一步，众将士哪还能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申鹏刚刚强行打压纪冰云，他们是有目共睹的，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每个人心内都有自己的猜测。 但有一点，对于刚刚黎桦那骇人听闻的举动，他们已经渐渐开始尝试着去理解了。虽然，他们依旧认为做得太狠太直接。 他们齐齐看向了场内唯一的那名女子，这就是他们将来的主帅吗？ 她……能承受得起这样的重担吗？ 如果白元浩还在世，那他任命纪冰云为千宋大将军，绝对会招来无数的反对，哪怕他的嫡系部下。 但现在，白元浩已经死了，这是他的‘遗旨’。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死为大，大王子最后的遗愿…… 他们内心不想违抗这道最后的旨意，这道旨意在他们心目中显得神圣无比。 更何况，纪冰云已经用两场战斗证明了自己。如果不是她，在场所有人恐怕已经全部战死了。 铠甲撞击声忽然响起，刚刚杀了申鹏的黎桦，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单膝跪在了纪冰云的脚下。 “御林军大统领，护军将军，定东侯黎桦参见镇国大将军！请将军训示！”他摘下了战盔，低垂着头颅表达着对她的尊敬。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传遍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每个人心内都生出了强烈的怪异感受。他们很想为此而表达点什么，却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以黎桦的修为和身份，即便是见到千宋国王都不用下跪，只需站着行礼便可，更何况是大将军？ 而且，还是纪冰云这样尚未真正获得所有人承认的女将军？ 面对大战尚且能够镇定自若的纪冰云，终于感到了惊慌失措。 以她的出身和经历，能在惨烈残酷的战场站稳身形，就已经算是极为难能可贵了。但很多人，需要她做得更多，而且根本没有给她什么准备的时间，就这样把她推了上去…… 她不知该怎样回应依旧跪在自己面前的黎桦，而还不等心神慌乱的她将对方扶起来，哗啦啦，她身边已经跪下去了一大片人。 白景焕，席飞远，赵兴，吕然，林勇，杜宇以及御林军和禁军之中的诸多中下层将领全都不约而同跪在了她的身前身后。 “武卫中郎将白景焕，参见镇国大将军！请将军训示！” “右积射将军赵兴，参见镇国大将军！请将军训示！” “镇西军修士团一营千骑长林勇，参见镇国大将军！请将军训示……” …… 已经，没有让她拒绝的余地了。 当这些将领和修士们跪下之后，之前那三万御林军，禁军，城卫军也齐齐跪了下去。 而后，对面的耿渊也仿佛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对面那两万大军也齐齐跪下之后，场内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就已经只剩下身影单薄的她了。 从没有哪位将军接掌军权之前，会面临这样隆重的‘仪式’。此时的她，简直就像是被部下簇拥着加冕登基一般。 无论她内心有多么怀念丞相府那片安宁宅院，有多么想要被父母叔伯庇护在羽翼之下，此时此刻，她都已经再没有后退和逃避的机会了。 她不知道该对他们训示什么，她甚至已经快要失去说话的能力。 她其实，根本应付不了这种场面。她虽然生来就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但却从来不是什么大人物。 然而，从下一刻起，她只能穿上对她而言沉重无比的铠甲，戴上插着盔缨的战盔，配上根本不会挥舞的宝剑，骑上还不算熟悉的马背！ 然后，带着这五万大军活下去。 第1000章 我来了 岚国新津城，是这个公国的都城。而事实上，这个小公国一共也只有三座城池。 新津城方圆足有四十余里，东面临海，涛涛裕江贯穿其中。这里每天往来的车队船只数不胜数，每天达成的交易量没有几个人能估算出来。 这样的地方，当然是寸土寸金，哪怕一间普通的民宅仓库，也远比其余城池之中的大宅院还值钱。 此时，蓝岚和她三岁大的儿子正藏在一间不起眼的民宅之中。 这间宅子，是当初负责暗中保护她们的一位北谷族人买下的，至今尚无人知。 不过她很清楚，自己恐怕藏不了多少天了。 这新津城以及整个岚国，都是岚国大公的地盘。这个国家纵然再弱，也会有着城卫军以及禁卫军。 更何况，以岚国大公的富有，他麾下不可能没有请来的高手客卿。 蓝海商会已经被查封了七八天，商会内的许多人手，此时都已经被那岚国大公给抓到了狱中。甚至，还包括她的亲弟弟蓝奇。 是的，当年被白风国被灭时，她的父亲曾经命人拼死送走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蓝岚，另一个就是她的弟弟蓝奇。 蓝岚那一路护卫实力并不强，历经艰险进入正值战乱的龙燕之后，便只剩下了卫轩一人。最终若非碰巧在库宁城见到聂河，她恐怕早已香消玉殒了。 而另一路的蓝奇，处境就好得多了。那一路护卫的实力要强大得多，而他们经由赤楼王国绕道，最终进入了平静而强大的碧澜帝国。 在那里，蓝奇得到了碧澜人的庇护。这几年来，虽然不复当年的风光，但至少也算风平浪静、衣食无忧。 直到上陵三鬼在月国的名头彻底传开，蓝奇这批人才终于在无意中得到了蓝岚的消息。 她竟然成了聂河的妻子，甚至还为他生了个儿子。而且她还掌握着那月国封地内最大的一家商会，成为了那封地上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事实上，这消息是碧澜人故意透露的。蓝岚看似不起眼，她那家商会在北境封地是最大的，但在整个大陆还排不上号，不过这都不影响她在某些人心目中的地位。 林四和慕哲平都没有成亲，上陵三鬼之中唯一有妻室的就是聂河，蓝岚其实已经算是三鬼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了。 随着上陵三鬼一步步崛起强大，碧澜帝国将来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无论为敌为友，先和蓝岚搭上线，都算是个不错的途径。 反正，在碧澜人眼中，蓝奇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庇护了他这么多年，也该让他发挥点作用了。 而对于蓝奇这一行人而言，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们恨不得立即就飞到她身边。 上陵三鬼啊！那是何等人物？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天境高手已经算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人物。 而斩杀过许多天境高手的上陵三鬼，那又是何等身份？在外界许多人想来，哪怕能和林慕聂说上两句话，都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了吧？ 自己的姐姐，竟然成了聂河的妻子！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成了聂河的小舅子了？ 这个消息，差点没让蓝奇乐死过去。 一旦和聂河以及林四慕哲平搭上关系，将来谁敢惹自己？没看到神炎帝国都被他们打得不敢吱声吗？ 没看到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碧澜人，在提到他们的名字时，是何等神态吗？ 在他出发之前，原本他呆了几年都没能见到面的那位碧澜城主，破例将他接进了城主府，好言好语好生款待了一番。 这让蓝奇第一次体会到了‘聂河小舅子’这个身份的威力，他甚至恨不得要让全大陆的人都知道自己这个身份。 他是半年前赶到岚国的，然而也仅此而已了。蓝岚似乎根本就没有带他去明城，为他介绍聂河和林四慕哲平的打算。 反而，将他留在了身边，让他去学着打理蓝海商会的事务。 这让蓝奇很是不满，蓝海商会发展得是很蓬勃，但他还看不上眼。当年他们在白风国时，那里的商会，可比这岚国更大。就连他们自家的产业，都远非这小小的蓝海商会所能比的。 他来这里，是要…… 是要做什么来着？他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绝对不是跟着一群商会的主管身后整天忙上忙下，还不时被姐姐唠叨。他对经营这种小商会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只要见到上陵三鬼，见到聂河，他就能成为大人物了。 到时候，那些大商会的会长，乃至那些极境破境修行者，也会讨好自己不是吗？ 在这里的半年间，他无数次怂恿姐姐回明城，然而一直未能如愿。 而就在前段时间，他这平静无聊的生活终于一去不返了。 如果不是当年护送他的那批蓝翎卫见机得快，恐怕他在商会被查封的第一天就已经锒铛入狱了。 姐弟俩在一干护卫的帮助下暂时藏了起来，然而蓝奇却是个不甘寂寞的主。 他想不到这是上陵三鬼出事了，在他看来，岚国大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捉拿上陵三鬼的人！ 或许，这是岚国大公身边的小人所为吧？ 只要见到这位大公，向他痛陈利害，自己便能让他收回成命。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为了见到岚国大公，他不惜瞒着姐姐，花费银钱打点关节…… 只可惜他这完全就是自投罗网，现在的新津城虽然表面没什么异状，但暗地里不知多少人在找他们。他还没能见到对方，就直接被捉拿了起来。 如果不是暗中保卫蓝岚的几位北谷一族的高手提前获知了风声，转移了地方，或许那次蓝岚就已经被捉了。 而蓝岚可是无极殿点名要的人，她一旦被捉，只怕下场…… 弟弟被捉拿，不知又要吃多少苦头，甚至有提前遇害的可能。对此，蓝岚除了暗自着急之外，完全就是无法可想。 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但她至少能猜到，有人要对林慕聂三人开刀了。 否则，别说自己根本没犯过岚国大公所列的那些罪状，就算是真的全都犯了，对方也只会好言好语。 岚国连一个天境高手都没有，他们敢动自己，自然是有了底气啊。 此时卫轩和北谷族人都在外打探消息，她只能焦虑不安的在家等待着。说实话，此时的她，已经比当年你在神炎双巧城时的她，要沉稳了无数倍了。 毕竟这些年，她也算是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了。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被人轻轻推开，卫轩回来了。 她连忙迎了上去，却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难道是被岚国大公的人抓着胁迫过来的？ 还不等她为之感到惊骇，后方一道身影便闪了出来。 灰色的长袍，灰色的斗篷，斜挂在腰畔的长剑，俊美得仿佛永远不会老去的容颜，嘴角那一抹惯常的懒散笑容…… 这甚至比她还美的男子，不是她的男人聂河，又是谁？ “呦，我来了！”他对她伸了伸手，仿佛只是在和一个老朋友打招呼。 事实上，这几年来，他们两人的关系谈不上有多么融洽。纵然在学园之城和明城时都住在一起，也依然免不了隔三差五的拌嘴吵架。 上陵山中那一个月的相处结束之后，撕开了表面‘伪装’的他和她，仿佛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几乎每件事，两人的意见都不会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的爱好和话题，互相冷嘲热讽才是家常便饭……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蓝海，或许他们即便凑在了一起，也还是无法长久相处下去。 她在岚国已经呆了一年，这男人也从未来这里看过她一次，这又算什么夫妻？ 是了，他们至今连个最简陋的婚礼都没有举行过。 这一年来，自己不在他身边，他恐怕已经找过无数女人了吧？她在学园之城时，不是没听过他的‘光辉事迹’。 她不带蓝奇去见他，又哪里只是因为希望弟弟能早点熟悉白风国的发家之道？更多的，只是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夫妻啊。 然而这一刻，在见到他时，她所有的那些念头都全部被抛在了脑后。 她忽然快速冲了上去，狠狠撞入了他的怀中，然后死死抱住了他。 这是她从未对他做过的举动，无论是上陵山时，还是龙燕和月国时期。她原本，就不是能做出这种举动的人，更别提是对这个男子了。 聂河的手僵在了半空，以卫轩对他们两人的了解，接下来这个恶劣的家伙恐怕要狠狠嘲弄小姐一番了。 然而没有…… 他看到聂河不可思议的放下了手，轻轻抚了抚小姐那柔软后背上的黑色长发，仿佛在抚摸一件精美无比的艺术品。 他一动未动，仿佛生怕自己一动，她就会不小心摔倒。 恍惚间，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当年在上陵山时，那个对小姐温柔体贴的聂河。 是夜，四千北谷族人杀入岚国大公府，将那极尽奢华的府邸夷为了一片废墟。 岚国禁卫军毫无抵抗之力，岚国大公被灭满门，麾下两百余名客卿高手尽数被聂河以及郁荼古卿等人斩杀，闻讯赶来的五千新津城城卫军死伤殆尽。 新津城内，不下三十家商会遭到洗劫。他们全是参与过查封蓝海商会，又或这段时间对蓝海商会落井下石，分了一杯羹的那些人。 从未沾染过刀兵的新津城，被浓重的血腥味填满。 这一夜，城内无关人等只敢紧闭家门，无论他们是富商巨贾，达官贵人，还是一方高手……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这伙无视某些规则的‘凶人’施施然离开之后，这座城才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第1001章 江合城 彷如一场漫长的梦，又如一场激烈无比的战斗，当慕哲平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宁静的傍晚。 心口和脑海传来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了数日，然而那里的战斗却依旧没有结束。 琴英的意识，魔兽的意识，源珠的气息，即便是在他沉睡时，也仍然没有停下争斗的步伐。 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分出了大半的意识在那里面鏖战。 否则，源珠的气息会因为无人操控，而快速被那两头‘凶兽’吞没。 他的力量，终归还是没能直接一口气坚持到那江合城的地界，不过却已经到了太炽州。现在他身处的位置，是距离江合城不到三千里的一个普通碧澜村庄之外。 这山林，并非什么人迹罕至之地，距离那村庄仅有两里路不到。正因如此，他才拼着最后的力量落在了这里。 那样，就算自己立即死去，小云也能得到生机…… 他扭过头快速打量着四周，夕阳下的树影显得宽大而绵长，那小女孩瑟缩在他身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她身上还是当日离开明城时所穿的衣服，看着那张即便在睡梦也依旧显得害怕乃至憔悴的脸，他微微叹了口气。 这张小脸，他曾经无比的熟悉。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感受到了一丝难言的陌生。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正在不断的忘却。自己已经快要记不清刚来这个世界时，在十方楼的那段经历，也快要忘记学园之城那段时光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失去全部的意识。然后，世上也就没有慕哲平这个人了。 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他坐起身来，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的脸就已经是一阵扭曲。 不光那天印内部，就连头部和体内各处的经脉骨骼皮肉都全部传来了一阵剧痛，这依旧是那一战的后遗症。 强忍着痛苦，他这才发现自己头边竟然放着一个残破的瓷碗，而碗里装着的，是已经快要坏掉的饭菜。 这是？ 他的心思是何等的灵活，纵然已经处在了神思恍惚的境地，依旧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自己依旧没有离开落下的地点，那便足以证明，周边村庄的村民没有发现自己。 这瓷碗和饭菜，当然不是山林内能凭空出现的。 那么，只能是她了，他的视线再次落到了正在酣睡的小女孩身上…… 是她去那村庄讨来，然后再悄悄带到这里的吗？生怕自己会饿着？ 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所以不敢让外人发现自己？ 一时间，他看向那稚气小脸的目光变得无比温柔，原本仿佛无法抑制的暴躁和凶残色彩也渐渐消退了许多。 她也渐渐开始长大了啊，虽然只有七岁半，却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 如果，自己不用‘死’，该有多好啊…… 他无比理解容雨当年的感受，真的不舍得将她送回去啊。 然而，没有办法啊。或许用不了几天，自己便再也不是自己了。 他俯下身，将她抱了起来。 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却依然还是惊醒了怀里的她，她目光之中闪过了一抹惊恐，旋即便又被狂喜所填满。 “慕大哥，你醒了啊！”她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哭腔，眼泪瞬间便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从明城出事那天开始，这些天她受了太多的惊吓和委屈，此时终于忍不住想要向他倾诉。 不过旋即，她就本能地想从他怀中跳下来。 自从她五岁那年，容雨开始教她读书认字之后，她便已经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怀抱。容雨虽然极度宠爱她，却并不打算将她宠成一个‘废人’。 她会的东西，其实也很多。 林四教过她剑法，不过她的天赋算不上惊艳，现在依旧还是初境修为，用的当然也都是木刀木剑。 慕哲平教过她算术，容雨教过她认字读书，青娑教过她唱歌跳舞…… 甚至，就连郁荼古卿这些人都给她讲过故事。 在学园之城和明城时，她是众星拱月的小公主。但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一去不返了。 慕哲平没有松开她，而是继续抱在了手上。 他露出了一个无比和煦的微笑：“慕大哥好了，这段时间，我家小云吃苦了。” 只是这短短一句话，却仿佛终于打开了一道闸门，她终于忍不住埋在了胸口哭了起来。 “呜呜呜，这里是哪里啊？容叔呢？还有那些坏人，他们还要杀我，我好怕……呜呜呜，你怎么不早点醒啊……” “乖，没事了，没事了哦……”慕哲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坏人都被慕大哥打跑了，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小云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 不知哭了多久，怀中的小女孩才使劲揉了揉泪痕未干的大眼睛，再度问出了先前的问题：“容叔呢？还有唐姐姐她们呢？我们这是在哪呀？” “他们……都很好，都没事。” 小女孩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去找他们！” 我们回不了家了啊，自己要竟然对这样一个小女孩撒谎。 “乖小云，你想不想找妈妈？” “妈妈？”小女孩眼内闪过了一抹期待。 这是她这几年来经常会问起的一个问题，因为周围同龄的孩子都有爸妈，唯独她没有，只有一群大哥大姐大叔大伯。 但还不等慕哲平说话，她便又快速摇了摇头：“我们先去找容叔，然后再去找妈妈好吗？” 在她心目中，满头白发的容雨，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 很多天没有见到他，她已经开始想他了。 “这次就是容叔让我带你来的啊，他让我带你来找妈妈，容叔以后也会来的。”他不得不继续对她撒谎。 “真的吗？”小女孩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那他什么时候来？” “很快就会来了。” “很快是多快呀？” “小云什么时候能认出三千个字，他就会自然出现了。” “啊？那要好久啊。”小女孩的脸苦了下来。 对于读书认字，她其实也谈不上热爱，她更喜欢的还是玩。 “所以你见到妈妈之后，要快点学会三千个字啊，不然容叔就不会出现了，他不喜欢笨孩子。” “哼，我不笨，我会很快学会的！” “哈，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什么是拭目以待？” “就是看你什么时候能学得会。”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就抛开了这个问题：“你的头发，怎么也白了？还有好多血，好难看，好吓人。” “呃，是吗？”慕哲平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强笑了一声：“我故意染成容叔那样的，以为你会喜欢呢。” 小女孩用力摇了摇头：“容叔的好看，你的不好看。” 慕哲平佯怒道：“你这小丫头懂什么？” 小女孩显然不是第一次和他争论事情，对他这句话，她毫无惧意，而是自顾自道：“变回来好不好？” 慕哲平哑然失笑：“怎么变？” “你怎么变成白的，就怎么变回去啊。” “好好好，以后会变回去的。现在我们先去找妈妈，好不好？” “嗯，那快去吧！对了，妈妈在哪？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她啊？很快就会找到了。对了，这个给你。”他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掏出了那小半片玉佩。 小女孩迷迷糊糊的接了过来，随后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升了起来。 “哇啊啊，这是什么？”她一脸不可思议的大叫了起来。 “飞啊，怎样？慕大哥厉害吗？”此时的两人已经缓缓离地一丈多高，并且依旧还在上升之中。 来时的路上，她处在昏迷之中。而这一次，她是真正看到了这一幕。 或许是因为被慕哲平抱着，而且升起的速度并不快，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立即就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厉害，好厉害！我什么时候也能飞啊？”她一脸向往道。 “哈，那你可要努力修行才行。” “我会的！”高空中的小女孩握了握自己的小拳头。 片刻后，他们就已经来到了数百丈的高空，云层在这一刻都仿佛变得触手可及。慕哲平在两人体外张开了结界，她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 青色的气流则在结界下方流淌着，推着他们向着前方快速掠去。 “哇！哇……” “咯咯咯……” 这一路上，留下了她发自内心的畅快欢笑。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此时抱着她飞行的慕大哥，已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一丝力量了。 飞行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正常修行者晋入圣境才能办到，而他和林四，其实晋入天境，境界加以巩固之后，就已经可以做到了。 毕竟他们晋入天境时，‘看到’了太多的东西，也拥有了太多可以利用的力量。 风，正是其中一种。 只是，此时的他，就连简单的行动都会痛苦无比，更何况是张开结界，调用外界力量？ 这完全，就是在自寻死路。 这一点，他自己其实清楚无比，然而没办法，他已经拖不下去了。 三千里，用飞行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而已。用走的，或许撑不到那一刻，慕哲平这个人的意识就已经消失了。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正在走向末路，体内的争斗已经越来越剧烈。 某一刻，一望无垠的大海出现在他眼前，怀中的小云不自觉的发出了更大的欢呼声。此时此刻的她，已经暂时忘记了前几天的苦难，脸上洋溢着的惟有高兴和快乐。 夜幕笼罩下的海边，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城池。那里，便是江合城。 第1002章 姜昶 地处碧澜帝国东南方的江合城，是一座海滨城池。 此城方圆十余里，放在其他国家，已经算是一座大城了。不过在碧澜帝国，类似的城池数不胜数。 和大陆许多城池一样，除了官方力量之外，江合城内也有着某些势力不弱的家族。 他们或在商业贸易，或在修行界，或在官方，或在地下有着自己的一套力量。 城南的禹家和城北的姜家，便算是其中的翘楚。 姜家和禹家，都是以海产生意起家，最后慢慢发迹起来的。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大家族，平日里虽然偶有合作，但更多的自然还是相互争斗。 无论是明面上的商场斗争，还是暗地里的其他手段。 两家各有一名破境高手，对于林慕聂这种级别而言，自然是不算什么，但这种事在东南域依旧是不可想象的。 月国数千城池，一共也就二十余名破境高手，他们在月国无不有着崇高的身份。而这碧澜帝国一座中等城池内的两大家族，就已经有了两名破境。 两大家族发展了百余年，在这座城内也算是枝繁叶茂，盘根错节。 此时正值夜间，刚刚用过晚膳的姜家家主姜昶正在房内闭目运功修行，破境初期的他，正是姜家的顶梁柱。 虽然已经年过六十，可以称得上是潜力用尽，但他并不敢在修行上懈怠。 修行之道犹如逆水行舟，长期不修炼的话，是有可能会出现修为倒退现象的。更何况，无论刀法剑法，久不练习，也同样容易变得生涩。 这城内，他还有着强大的对手。对面禹家，可是一点都没给他压过一头的机会呢。 他并不知道，此时他和整个姜府之内所有人，乃至鸡鸭猫狗和花园内鱼虫鸟兽的一举一动，都全都落在了上空某人的眼中。 当他心觉有异，骤然睁开双眼时，前方一丈之处已经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大一小。 那小女孩看上去约莫七八岁，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显得灵动不已，此时正在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什么。 只是一眼望去，姜昶就知道这小女孩只是一名普通小女孩。红扑扑的小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欢快笑容。虽有一点修为，但完全不值一提。 关键，就是她身边那人。 那是一名白发青年，大陆上并非没有少年白头的例子。这种外形在外面虽然颇为惹眼，却也算不上什么极度稀奇的事情。 只不过，对方那白发上，脸颊上，残破衣物上无不是血迹斑斑。这就让人不得不朝某些方面去想了…… 虽然对方只是一脸平静的望着自己，但姜昶的后背却已经绷紧了，额头上甚至开始流出冷汗。 此时的他，就像是被一头绝世凶兽盯着一般，完全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他的房间之外，是有家仆和护卫的。这整个姜府之内，此时至少有着不下十名极境高手。除此之外，还有近百名元境护卫。 可现在，对方已经直接出现在自己的房间内了，外面竟然没有传来丝毫动静。 对方推开房门，再关上，走到自己一丈范围内，自己竟然浑然未觉！ 那么，对方是什么境界？ 他几乎不用费神去猜也知道，此人的境界必定不下天境！ 天境高手，姜昶不是没见过。 每年他都会去一趟拜临行省的主城明灼城，提着丰厚的礼品去一个名为岑家的家族拜访。原因无它，这岑家有一位天境族老。 姜家的崛起过程中，岑家并没有出过什么力。依附于岑家的家族很多，或许姜家根本就不在对方眼内，但姜昶却依旧不得不那么做。 即便平时得不到对方的帮助，也算是搭上了这条线，别人要动自己时，就要想想自己身后站着的那位天境高手。 这收获已经很宝贵了，哪怕每年姜家都要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 而现在，他面前就站着一名天境高手，一名很可能是经过了激烈厮杀的天境高手。 对方是谁，来意是什么，他全然不知。 无论如何，深夜闯门，来意很可能不善啊！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整个姜家一哄而上，或许也会被杀得干干净净。 “你是这姜家的主人？”对面那青年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姜家是什么？” 还不等姜昶回话，房内就响起了女童好奇的稚音。 “姜家是一个家族。” 他听到那青年很自然的给了她解答。 然而女童的问题却并没有结束，因为她脸上的好奇并没有褪去。 “什么是家族？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家族，就是有很多家人的地方。我们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小孩子的问题，往往显得尤其的多。 “马上小云就会知道了。”白发青年也不由得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显然这小丫头让他也有些难以招架。 姜昶只觉得无比的荒谬，这小丫头竟然能让这么一位强大存在有问必答，甚至是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难道，这小丫头，是他的女儿？ 或许是吧？然而即便是父女，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他现在正在做的这种简单事情。 小孩子的问题，往往千奇百怪，让人无语至极。大人之中，有耐心一一作答的，并不多。 “是，我是姜家家主姜昶。”直到那莫名的问答结束，在慕哲平眼神示意下，姜昶才终于开了口。 从对方的语气之中，他没有听出太多敌意。而对方对那小女孩的温和态度，更是让他心下大定。 无论如何，对方总不至于在这小女孩面前杀人吧。 以对方的实力，要杀死自己只是片刻之间。他现在还没有动手，那便说明他有事情需要自己。 只要满足了对方的要求，自己非但能活得一命，甚至可能会收获一名天境高手的友谊！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呵，看来我们的名气也没有大到那个地步嘛。”慕哲平微微浮了浮嘴角，只从对方的眼神，他就能猜到姜家家主现在的心思。 他这句话，让姜昶豁然一惊。 从看到慕哲平的那一刻，他心内其实就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毕竟那张脸，实在太像几年前曾经出现在幻影阵上的某个人了。 然而那满头的白发却又不太符合，更何况对方应该远在月国，和碧澜相隔数十万里，怎么也不可能突然来到这里。 而最后，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女儿，而他那把标志性的黑色长刀也不在身边。 然而，当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之后，他才仿佛终于恍然大悟。 是他，竟然是他！ “你，您是慕哲平……慕大人？”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了。 和亲手斩杀过天境高手，甚至杀死过十绝剑神的上陵三鬼相比，岑家那位天境初期，简直就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传言中，林慕聂三人皆是杀人盈野之辈。哪怕是直接死在他们手下的人，恐怕都已经无法计数了，更别提被他们率领大军杀死的那些大军。 这是个绝世凶人啊，尤其那满身的血迹，更是说明了一切。 “呵，慕大人么？”对面的青年浮了浮嘴角：“不错，我是慕哲平。” “您……有何事需要我效劳？”姜昶小心翼翼道。 对他而言，此时不啻于在和魔鬼打交道。一不留神，可能就会满门被灭，又或者，得到超乎想象的收获。 上陵三鬼的友谊啊！得到他们的庇护，姜家会发展到哪一步？ 虽然他很奇怪慕哲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一口叫出姜家这两个字，但现在已经不是思考那些东西的时候了。 “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叫做姜秀涵？” “是……您找她？”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姜昶面色变了变。 姜秀涵是他的四女儿，在这姜家说不上引人注目，但也不是毫无身份的人。不过，无论如何，她的名字也不该传入上陵三鬼的耳中啊。 除非…… 姜昶很快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件事。 当时他外出游历的女儿归家不久，便生下了一个婴儿，偏偏她根本就没有婚配他人，而是未婚生子，甚至那婴儿的父亲都没有露过面。 这种事，自然是极度的有损门风，尤其是在这种有头有脸的家族之中，更是不容出现。 那时候，自己曾经想要亲手掐死那个‘孽种’，只是架不住她苦苦哀求自己才作罢。 然而即便如此，那之后这对母子也依旧吃了许多苦头。自己最终将她逐出了姜家，刚刚生下孩子不久的她，当时无处可去。 若非变卖了身上的首饰，她连客店都住不起。 然而谁都想不到，三个月后，她那个男人回来了。 那是个强大无匹的男人，一招就打伤了自己，他闯入了姜家的家门，数十位家族护卫被他挥手间杀得死的死，伤的伤。 姜昶当然清楚，此人是个天境高手。 如果他早知道姜秀涵的男人是个天境高手，那他岂会将她赶出家门？他甚至会将她‘供起来’，让她享受姜家最高的待遇。 有个天境高手当女婿，他哪还用去巴结什么岑家？ 只是很可惜，他们对姜秀涵母子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激怒了那个男人。最终若非姜秀涵苦苦劝说，只怕当时姜家就已经被杀得血流成河了。 那个男人最终离开了，姜秀涵没有随他而去，他只是带走了他们的女儿。 因为他的出现，姜昶重新将自己的四女儿接回了姜家。 府内所有人都知道她曾经的男人有多强大，再也没人敢招惹她，纵然那个人再也没出现过。 这些年来，郁郁寡欢的她一直都在姜家生活，并没有再出过任何事情。有时候，她甚至会被人遗忘掉。 第1003章 大陆三凶 姜昶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姜秀涵没有对他透露过方羽这个名字。 直到现在，当慕哲平突然提到姜秀涵时，他才仿佛终于明白了他的来意，因为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女童。 算算年纪，这女童岂非正巧和当年那个婴儿长大后相当？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没错，这就是姜秀涵的女儿，让她过来吧。” 姜昶彻底放下了心来，当年的事情，那个人已经做过了结了。这些年他并没有苛待过姜秀涵，慕哲平来此自然不可能是寻仇。 她的女儿，怎么会被慕哲平牵着？ 他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了，他的已经不自觉的变得狂喜起来。 只看那小女孩和慕哲平的亲近程度，他就能看得出许多东西！ 当年自己错过了那位天境高手，这次，或许自己能得到一位更强大的！ 不，是三位！ 想到这里，他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他再也等不及了。 “我这就派人去喊她过来！”他急急应了一声，随后迫不及待冲到了门口大声嚷嚷起来：“来人，来人！快去让四小姐来一趟！” 半刻钟后，房内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那位名为姜秀涵的女子在进门不久，便得知了慕哲平的来意。 当慕哲平让小云将那两小片玉佩拿出来之后，她同样从怀里掏出了半片玉佩。 三片玉佩，完美的合成了一个完整玉佩。这是最老套的认亲法门，却也极为有效。 其后，这位尚不到三十岁的美貌女子便不顾慕哲平和父亲在场，也不顾小女孩一脸迷惑和茫然的表情，将她死死抱在怀中痛哭起来。 慕哲平微微舒了口气，虽然姜秀涵没有立即询问方羽近况，让他有些失望。但只看她能将那半片玉佩随身携带，便已经能看得出来，至少，她对自己的女儿是有着极深感情的。 心口的刺痛，让他脑海再度传来一阵眩晕，他清楚这可能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时光了。 真的要离开她了，从此，她便只能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容叔不可能会出现，自己也不会出现了。只希望到那一天时，她不要太想念他们。 有朝一日，她应该还是能见到阿四和唐小芷他们吧？ 想到这里，他心内稍稍安慰了许多。 “小云我已带到，希望你们今后能善待她，否则……” “一定一定。”姜昶忙不迭的点着头，随后有些犹疑不定道：“不知慕大人，您和这孩子是……” “小云这几年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她是我的妹妹，也是林四和聂河的妹妹。”慕哲平淡淡道。 他之所以特意提到林四和聂河的名字，只是希望将来姜昶好好待她。毕竟，他慕哲平很快就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了。 在他想来，林四和聂河肯定是能够回到月国的。 他这句话简直如同一道炸雷，劈在了姜昶的脑海内，让他险些眼前一阵冒金星。 对于十方楼以及某些大势力而言，方嘉云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 他们都知道林慕二人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女孩。 但她的存在，终归还是没有变得全大陆皆知。至少，姜昶是不知道的。 即便知道，他也不可能猜到那是自己的外孙女。 他能看得出来方嘉云和慕哲平的关系很好，但他做梦都想不到竟然好到了这个地步。上陵三鬼的妹妹，应该可以让他们做很多事，帮很多忙吧？ 他内心已经不可避免的变得火热起来，他恨不得立即向全大陆宣布这个消息。原来，自己竟然和上陵三鬼离得那么近！ 他的念头，慕哲平何尝看不出来。 他微微摇了摇头，现在所有势力都在针对他们三人，小云的存在最好还是不要被外界知道的好。 做个无忧无虑的姜家小姐，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我们三人最近出了点事，我的到来，你最好守住口风，否则可能会引火烧身。有朝一日，我会回来看她。” “这……究竟何事？不知我姜家可帮得上忙？”姜昶当然知道，能让慕哲平都觉得麻烦的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应付得了的。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这样示好又不用真的付出什么代价。 慕哲平浮了浮嘴角，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去了。” 说罢，他缓缓转过身向着屋外行去。 姜昶一时间讷讷无言，不过他很清楚，只要方嘉云还在，姜家就一直还有着一个足以令人窒息的崛起希望。 然而，还不等他送出房门，那原本被紧紧抱着的小女孩就忽然尖叫了起来。 她终于发现了一点什么，纵然感受不到这是永诀，也能看得出，慕大哥要离开自己了。 “慕大哥，你要去哪里？不要走啊！”她死命挣脱了姜秀涵的怀抱，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门。 然而已经晚了，跨出房门的慕大哥已经双脚离地飘了起来，一边笑着对她轻轻挥手，一边缓缓升上了高空。 “等等我啊，呜呜呜……我不要啊！呜呜呜……带我一起走啊……”她嚎啕大哭起来。 姜昶死死抱住了她，同时一脸惊骇的望着已经飞到数十丈高空的慕哲平，他又哪能不明白飞行意味着什么？ “慕大哥以后会来看你的，先在外公家住下好不好？”他的语气，显得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 …… 几天之后，姜昶终于知道慕哲平所说的‘出了点事’，究竟意味着什么了。 发生在月国的一系列事件在渐渐尘埃落定之后，也终于快速传向了外界，此时整个苍罗大陆都在为那三个人而震惊。 与之相比，月国国君易主；青川草原天河乾蓝等国侵占月国领土；千宋亡国这种大事都仿佛不算什么了。 垣崖山底，三十五名天境高手和两百一十五名破境高手死得一个不剩，而当时他们的敌人，只有林四一人。 明城之内，四十二名天境高手和四百三十名破境高手围攻慕哲平。最终包括没有参与战斗的碧澜人在内，只有七名天境，八十五名破境活了下来。 舟西城外，二十六名天境高手和一百七十余名破境猎杀聂河，最终死得近乎一干二净，仅有高逸一人逃了回去。 而除此之外，舟西城那一战，原本青川南齐天河的一百二十余万大军，最终只有三十万大军活了下来。 死去的那些高手之中，有着很多响彻一方的名字，伏光、无箴、无铧、素清、玄明、申鸿、崔戎，田晋、常芥、裴杲…… 这些人，全都是天境后期高手，全都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在圣境不轻出的年代，他们就是这大陆上最强大的那批人。 他们身后所代表着的势力，就是这大陆上最大的那几家。 神炎帝国，无上云颠，心宫，白云道，无极殿，赤楼王国，乌夏王国，高真王国，东煌王国…… 这些人，往常只要死掉一个，都会引起一番轰动，都会让他们身后的势力暴跳如雷，然后宣布全面开战。 然而现在，他们身后的势力仿佛全都沉默了，而听到这些消息的各国民众，也仿佛都麻木了。 死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他们根本不知到底该为谁的死而震惊，更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受。 林四和慕哲平拥有天印，并且能够修炼天印的消息，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而聂河，也被许多人怀疑就是那头八级魔兽‘青冥风狐王’游戏人间时的化身。 纵然知道这些惊天隐秘，这样的战果，依旧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为之震颤。 每个人现在都迫切的想知道，他们究竟去哪里了？ 这三个人，至今惟有聂河的下落勉强可以确定。有人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紫星和乾蓝边境处的弥罗山脉边缘，当时他身边还跟着他的妻儿以及四千北谷族人。 而林四和慕哲平，至今下落不明。 人们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们没有死在那场大战之中。至于其后，他们是死是活，谁也无法判断。 原本后知后觉，晚了很多天才听到天印可以修炼消息的许多闲散修行者，在得知这三场战斗的结果之后无不偃旗息鼓。 曾经宛如一体的‘上陵三鬼’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大陆三凶’。 在许多人心目中，这大陆之上，站在最巅峰的当然是三大圣境。 而林慕聂三人创下的三场‘战绩’，即便圣境高手也不一定能办得到。 然而，他们是不是圣境高手，却还是无人可以确定。 垣崖山那一战，除了谢少英，已经没有生还的目击者，谁也不知林四用了什么手段。 明城那一战，慕哲平展现出了圣境级别的战斗力，但战斗的方式和破坏力，却不符合圣境的特征。而且据说那一战，他很可能是动用某种极端手段才达到了那样的实力。 舟西城那一战，是青冥风狐王做的，那是不折不扣的圣境威能。然而那是不是聂河本人，依旧还只是个疑问。不过这依旧不影响他的‘威名’，毕竟那青冥风狐王绝对和他有着极深的关系。 对于这三个做出了圣境都很难做到的事情，却又很可能不是圣境高手的年轻人，许多人渐渐对他们冠以‘大陆三凶’的称号。 从林慕聂三人出现在世人视线中开始，他们身边似乎就一直伴随着杀戮，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 无论是杀死圣山上的对手，还是杀死龙燕战场的大军，亦或是前前后后杀死的那上百名天境高手以及数之不清的各等阶修行者…… 在许多人心目中，他们确确实实是不折不扣的凶神。 仿佛是为了和三大圣境遥遥相对，‘大陆三凶’这个带着某种特殊意味，也并不算好听的称号，几乎是从第一次被人叫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苍罗大陆。 提起三大圣境，人们多半是敬仰。而提到大陆三凶，人们只有畏惧，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境高手也不例外。 是啊，再也没有人敢抢他们的东西了。只是，他们也不在了…… 第1004章 大陆之北 明城百丈高空之上，剑宗之主浮空而立。 望着下方‘伤痕’依旧未曾复合，却已经恢复过往生机的熟悉城池，这位不为世人所知的巅峰强者不禁长叹了一声。 他来晚了，因为剑宗的消息向来都是那般滞后。 当初第一天印暴露时，他亲自出面，分别见了那三大圣境一次，使得林四的战争不被圣境干预。 他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的化解了那场危机，而之后，更是抛出了一个让自己惊喜不已的‘停战合约’。 很多人不理解林四当初为什么会提出那个合约，在他们看来，当时的北方军强盛无比，将来踏平青川草原两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南齐更是已经奄奄一息。 放着可以到手的疆土不要，故意放对方一马？ 于是，关于其中内情的猜测众说纷纭，而‘阴谋论’更是甚嚣尘上。毕竟林四打仗就很喜欢用谋，在许多人心目中，他是个狡诈无比的人。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那么蠢，那么仁慈？ 但剑宗之主知道，这是他在帮助自己和这个大陆。 统合东南域兵力，震慑神炎赤楼等国，早日结束大陆的‘内战’。同时还尽量不生灵涂炭，不让这大陆再受更多损伤。 得知那消息的一天，这位晋入圣境多年，早已不以外物萦怀的圣境高手不受控制的大笑了三声，心情畅然无比！ 自己没有挑错人啊，战场上战无不胜，对这个大陆存着维护之心，对民众存着悲悯之心。没有比这更完美的选择了，那时候，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甚至已经忍不住想要快点加入他的阵营之中，帮助他早点实现那完美的前景。 于是，他回到了剑宗。 然而还不等他将宗内所有人全部说服，外面的消息再次传了回来。他所期待的那一切，已经全部破碎。 他所挑的人，已经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他遍寻了整整三天，搜遍了整个东南六国乃至更远的紫星乾蓝高真碧澜，也依旧没有找出他的身影。 他的兄弟已经不在，他的国家已经四分五裂。 各门派各国天境破境高手，在他心目中，将来会是抵抗异大陆入侵的中坚力量。他曾经，也对他们抱着极大的期许。 他们每死一个，他都会觉得这是对苍罗大陆的削弱。 而现在，高真东煌赤楼乌夏这四国，已经没有天境后期的存在了。天外天三派的实力，也被极大的削弱了。 从千年前那场浩劫至今，全大陆因为种种意外而死去的天境高手加起来，都没有这几年多。过去即便是各国争战，门派争斗，天境高手往往也能凭借强大的实力而逃得一命。 确实，这几年死去的天境高手，并非全都是他们杀的。 然而一切都是从库宁城的那场大战开始发生的变化，从他们在战场杀死莫白生和宋泊那天开始，天境高手的命仿佛就变得不值钱了。 每次，他们都能营造出让对面天境高手也很难逃命的死局。 这次，更是仿佛一次杀够了本，杀得所有人都不得不为之失声…… 大陆上那些人称他们为‘大陆三凶’，或许真的是恰如其分。如果他们从未出现过，那便不会有这么多高手死去。 高空之上的剑宗之主不禁微微摇了摇头，他并没有那么迂腐愚昧。 他知道，这一切并非他们所愿。至少，这一次的杀戮非他们所想。 他们只是被动还击，他们曾经想过要和那些人合作，可那些人却想要吃掉他们的肉，喝掉他们的血…… 自己并没有挑错人，只是自己错估了形势，也错估了另外一些人。 只是，现在他不在了，自己和剑宗又该作何选择？ 等待，会有结果吗？ 投奔神炎阵营，这些内战内行的人，真的指望得上吗？ 一时间，他心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惘然。 直到某一刻，他的视线投向了远方空无一人的天际。 三道身影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他面前，一女二男，三位老者。 一名金冠男子，一名道袍老者，一名背剑女子。 他们的面容身姿，都算不上多么出众，更何况现在都已经垂垂老矣。然而，若有人第一眼看到他们，或许便很难会再移开目光。 他们是和芸芸众生一样的人，但又不是。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算是这天地万物之中的特殊部分。 他们，就是三大圣境。无上云颠掌门齐无生，白云道太上长老妙空，心宫太上长老祝云。 剑宗之主当然认得他们，就在不久前，他还亲自见了这三人一次。 那时候，他对这三人分别提出了一个十天之期，也提出了一个警告，于是这三位凌驾于无数人之上的巅峰强者，并没有出现在天印争夺战中。 而今，那场争夺战已经尘埃落定，这三人却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他们是一同出现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四人相对，一时间久久无言。 许久之后，剑宗之主那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你们，还没有放弃么？” “莫非，你以为已经结束？”金冠男子声如雷鸣，气势浩荡，然而下方明城之中，却无一人抬头。 仿佛，他们都不知道这大陆上最强大的四个人已经尽数驾临这偏远的东南域。更不知道，只要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出手，整个明城或许很快就会不复存在。 “他们已不在。”剑宗之主淡淡道。 他知道，这三人是为了找林慕二人而来，只可惜，他们也找不到。 至于聂河，他应该不是天印拥有者。更何况，无论他是否青冥风狐王的化身，他们恐怕都不愿冒那个险。 “他们，还没有付出该有的代价。”背剑女子俯视着下方城池内来来往往的人影。 天外天三派，在这次行动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那三个人，却很可能还活着。他们的亲人，朋友，部下也还有大半都活着。 世外高人，并非蝼蚁都不忍杀死的仁慈之辈。 既然找不出林慕二人，那他们不介意处死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人。否则，三派的损失，该向谁去讨回？ 一旦自己阻止，便很可能迎来三人联手攻击。 剑宗之主很清楚这一点，但他的面色却并没有丝毫变化。 “你们的宗门内，已经挑好了天印修炼者吧？”他的语气仿若闲谈，然而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道袍老者轻叹了一口气，对他拱了拱手，随后径直转过身，转瞬间便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 金冠男子皱了皱眉，背剑女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后，两人也同样离开了这里。 是啊，圣境高手，是很难杀得死的。 而被圣境高手盯上的人，也是很难活下去的。 当这片天际再次只剩下剑宗之主一人时，他的神情，已经再次落寞了下去。 新的天印修炼者么？ 天印，真的能将普通人造就到那个地步？ 尽管知道三派很可能会用那天印，再次造就出三个强大的高手，而他们将来也有可能成为抗击异大陆的重要存在，但剑宗之主却高兴不起来。 他们是塑造不出林四和慕哲平的，他很清楚。 或许所有人在得知他们修炼了天印的那一刻，都本能地将他们所取得的成就全部归在了那‘神物’之上。 然而剑宗之主知道，连山从前就已经是个罕见的修炼天才。许多年前，自己就曾将他视作那一代最有可能晋入圣境的人选。 而他这些年的际遇，他经历的战斗，他的聪颖，他的悟性，他的心性…… 这一切，又哪里是外人所能轻易复制的？ 另一个足以与连山争锋的慕哲平，他并未接触过。然而自始至终都未被连山拉开差距，他又怎么可能是随便能挑选出来的人物？ 他看了一眼下方的城池，看到了正在某间高楼内处理公文的唐小芷。这一次来明城，他本打算和她再谈谈的。 但现在看着聚精会神的她，他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以她的立场，一定会让自己等待吧？ 他打算离去了，然而就在离去前那一刻，他的视线一角出现了一名正在院落中练剑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的修为不到破境，她的年龄相对于许多门派弟子而言，已经不算小了。她的剑术，尚未跨入剑道之境。 然而她的专注程度，以及那剑法上透出的灵动剔透，却让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连山。 于是，他决定下去看看。 …… 如果剑宗之主和三大圣境现在到苍罗大陆极北之地去转转，或许他们就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了。 林四和尹漓那漫长的一逃一追，此时已经近乎横跨了这整个大陆。 他现在身处的位置，是大陆最北面的雪国。 苍罗大陆所在的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或许没人能说得清楚。雪国虽冷，却也还是有温暖如春的时候。而南面诸国，也不是终年潮湿炎热。 对于林四而言，雪国的冰雪自然无法给他带来多少影响，更何况此时正值这里最暖的时节。 他最大的‘敌人’，终归还是身后的尹漓。 自从体内被打入那道灵力之后，他更是使尽浑身解数也再无法脱出她的‘视线’。 两人在那碧澜帝国那一战之后，又重新经历了二三十次战斗，依旧是尹漓一面倒的碾压他。只要他不停下脚步，她也还是不会杀死他。 她看起来，只是在放逐他。 林四的生存能力极其顽强，这一点或许就连他身后的尹漓也不得不动容。 尽管他这十几天来，一直就未曾停下逃亡的脚步，伤势未复疲惫不堪，但他似乎已经快要渐渐适应这种非人的折磨了。 第1005章 脱出掌控 这三四天来，她发现前方逃亡的林四已经渐渐找到在这种追击下生存的办法了。 他的印力，似乎已经开始在这种根本无法得到喘息机会的条件下，得到了些许恢复。 这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常修行者想要恢复灵力，只能打坐运功修炼。而林四即便不需要打坐，也不可能一边逃，一边消耗力量，一边力量还能缓缓增涨。 然而，她很清楚，自己感受到的并非错觉，这种离奇的事情就发生在了自己眼皮底下。 她经常和林四战斗，哪怕林四已经在极力隐瞒修为恢复的事实，却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甚至能计算出来，每逃出三个时辰，他的实力就能恢复一成。 这真是个可怕无比的人物，如果追在他后方的人速度无法超越他，那即便人再多，实力再强，也杀不死他。 因为他能无休止的逃下去…… 自己竟然在无意中，又磨练出了他一项恐怖的潜能吗？ 为了让他自始至终都处在绝望的状态，每隔三个时辰，她就会追上去和他一战。 无论他怎么藏拙，怎么躲逃，她都会在那战斗中，将他好不容易恢复的力量压榨得涓滴不剩，让他三个时辰的努力付之流水。 周而往复，一次都不会放松。 她不会让他回去，也不会让他再有翻身的那天。 这场追击，对她自己而言，也谈不上有多么轻松快活，虽然她能在离鸾的背上得到恢复机会。 但事实上，若换作另一个人，又哪里能自始至终都将他掌控在手心？林四可是个善于利用一切机会的人啊。 但是，她却根本没有立即结束这一切的念头。她其实无法想象那一天到来时，自己究竟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些天来，他们两人之间除了追逃和战斗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任何交流。 然而，每一次刀剑相击的瞬间，彼此似乎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心内所想。 她知道他现在的焦灼与痛苦，他也知道她现在其实也在折磨自己，也处在煎熬之中。 这是何等的心灵相惜，然而很遗憾，他们好像注定就走不到一起。 已经快要到海岸线，前方已经无路。 这里就是距离玄罗大陆最近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唐小芷那番话让剑宗改变了原本的坚持，这片封锁了近千年的海岸线已经被雪国彻底放开。 小城的海边，此时人声鼎沸。这北面的禁海令，过去比大陆东海岸更加严苛，出海数十里已经是极限。 而现在，出海已经不限远近。如果他们有那个能力，能跨越重重风浪，那就算到达对面十余万里之外的玄罗大陆，也不会再有人拦阻他们。 这些出海的民众，并不知道遥远的对面有什么。但他们现在至少已经能够去往更远的地方捕鱼，能够从海路将货物运向周边其他国度。 南面月国发生的那些事情现在还没有传过来，即便传过来，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和打得如火如荼的大陆中部相比，这里安宁祥和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尹漓知道，林四现在就在那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城池之中，因为她还能感应到自己打入他体内的那一缕灵力。 无论他去哪，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要在这里结束吗？望着远处已经变成了绝路的茫茫大海，她默默想道。 即便是修行者，也没办法直接横渡十余万里的大海。 是了，也该结束了…… 结束了这里的一切之后，自己便回到心宫，从此不会再出世。算是，杀死他之后的一点‘歉意’吧。 随后，她的感应之中，忽然失去了那缕灵力。 是的，突然消失了，那个人已经脱离她的视线了。 除非她现在屠尽眼前所看到的城内每一个人，否则她很难再找出他。 果然，他还是再次让自己意外了。 此时距离两人上一次交手，已经快到三个时辰，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再次对他出手。 这段时间，他好不容易恢复的那一成力量，又会被自己生生消磨干净，所以他挑在了这个时候用出最后的隐藏手段吗。 她不是没想过他能利用恢复的力量，化解掉体内那道灵力。但那种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当年方羽体内曾被人打入了一道灵力，足足持续了数年都未能得到化解。 这固然是因为一旦他对那道灵力下手，就可能会惊动某些人，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那灵力太难化解？ 想要办到这种事，需要很长的时间，同时需要强大的力量。完满的状态，数天乃至上个月的时间，几乎是必然的条件。 即便尹漓再高估他，认为他需要的时间会比其他天境修士少许多倍，需要的力量可能只要五六成就可以，也绝对想不到会像现在这样。 一成力量都不到，一瞬之间就已经办到。 不过，虽然已经暂时失去了他的踪迹，但她并没有太过失措。类似的情形，在他们进入碧澜，打入那道灵力之前，并非没有发生过。 那时候，她同样找出了他，这一次，自然也能。 或许，如果他想的话，那在之前的几天，随时都已经可以化解掉这道灵力了。 但他一直在忍耐，也在伪装，一直拖到了今天，拖到了现在。 之所以拖到现在，自然是因为他早就已经决定要在这里找到出路。 那么，他会去哪里呢？ 她的目光，投向了那海边，哪里有着无数大大小小进进出出的船只。 尹漓猜得没错，林四确实早就可以化解掉那道印记了，而他也确实是想在这里找到逃出去的路。 毁灭印力的威能，终归不是尹漓所能完全理解的。 利用灵力去摧毁那道外来的紫色灵力，当然是困难重重。虽然不是同种属性，但它们毕竟同源。 而毁灭印力却并非灵力，而且它还是主毁灭属性，简直天生就是为了破坏其他力量而存在的。 一成，已经足够，一瞬之间，也已经足够。 林四所要做的，就是能恢复到一成力量。这一步原本难如登天，毕竟他一直没有得到过喘息的机会。 但现在，或许不断追杀逃亡，疲惫恍惚之下，让他竟然不可思议的做到了随时进入‘身态’这一玄妙状态之中。 或许他是第一个进入身态后，却不是用来战斗，反而用来逃命的人。 不过身态之下不断逃遁的他，身体自发吸收外界灵气的速度比往常快了太多。 这一切，都为他此时的逃亡提供了必要支持。 隐藏在人群中，根本逃不出她的搜寻。 尹漓的神识感应范围很大，而她对人和自然万物气息的敏感程度，也远超其他天境修行者。 她能很轻易的从人群之中，找出伪装的自己。她似乎，能从那无数气息之中，找出自己的那道气息。 无论怎样隐藏，都无法瞒得过她。 这虽然看似极度不可思议，但却又是实实在在发生了许多次的事情。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速度没有她快，实力恢复不到和她一战的水准，他只能另想它法。 出海，远远离开她，是他最终想出来的活路。 和其他城池不同，那些城池即便商会再多，出城的车队也不会川流不息。更何况即便隐藏在车队之中，也无法脱出她的感知。 而海边的港城，往来的船只却数不胜数。 海水之下，有无数可以躲藏的空间，高空之上的她，也看不穿那下方的动静。 等到离开了她一定的距离，自己便浮上去，找到上方出海的船只，再悄然回来或者去其他地方。 只要逃出她千里范围之外，她便不可能再找到自己。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此时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潜入了那些船只下方的海水之中。他无声无息的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随后开始不断的下沉。 他不确定她能感知到海水多深之处，他只能尽量的沉到更下方。 海水下方，有着无穷的挤压之力，超出承受能力的极限后，无论眼耳口鼻还是脏器都会受到重创，正常人沉不了几丈就会无力坚持。 但他当然可以沉得很深很深，纵然他此时根本没有将印力散发出来，他的身体也远非正常人可以比拟。 他很快，就来到了百丈之下。 在这里，他已经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四周传来许多千奇百怪的声响，但却早已没有了人类的痕迹。 在这种地方，他终于生出了得脱大难之感。他极度想要大睡一觉，哪怕是这样诡异的环境之中。 然而他依旧没有停，这里可不是能放松一切的地方。而且对她，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他继续下沉，一直到两百丈之处，他已经生出了性命或许会在某一刻突然消逝的错觉。 然而他还是咬了咬牙，继续向下方沉去…… 现在两人的实力差距那么大，如果不将自己逼到死路，怎么能逃得出她的掌心？ 在三百丈之处，他终于停了下来，他可以确定，这里绝对是她无法掌控到的地方。 如果可以，他之前其实就已经能在地下做这种事情了。沉到极深之处，等到她离去。但很可惜，沉入地下，下方的泥土岩石终归会被毁灭印力影响，而变得和周围不同。 那是瞒不过她的，她会一直轰击那里，将他揪出来为止。 更何况，那时候他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印力可用。 此时在海底的他，并没有对周围造成任何影响，他相信这次自己应该是足以逃出去了。 因为现在，他甚至已经可以尝试着修炼恢复了。 这海底，同样蕴含着灵气，甚至比陆地之上还要浓郁些许。 不过，他并不敢太过放松，如果因为大量吸收下方灵气而被她察觉出异状，那可就真是前功尽弃了。 藏在海水之下的他，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只是顺着某些暗流向着远方渐渐滑行。 同时，小心翼翼吸取着下方的些许灵气。 第1006章 踏海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数个时辰，也许是一天，也许是更久，他终于感受到难以为继。 这下方，本就不是正常人所能生存的区域。他能在这里存活如此之久的原因，除了天境级别的身体之外，还有着上次垣崖山底那颗魔核对他的一些改变。 只是很可惜，那次改变并不如慕哲平在明城时那般彻底。毕竟后者当时已经是彻底抛弃了一切生的希望，将所有印力都灌注了进去。 而林四，却还一直抱着回到月国，扭转局面的念头。 他在乎的人太多，肩负的任务和承载的希望也太多，现在他敢于搏命，却已经不敢主动放弃任何生的希望。 他和尹漓都不知道，其实这次的追击，如同当年临嘉城被她捉住一般，再次让他避开了某些漩涡，也变相救了他一命。 否则，他是不可能逃得过三大圣境的搜寻的。 而即便是现在，有了剑宗之主的庇护，他们也依旧没有完全放弃找出他和慕哲平的打算。 天印有多么神奇，现在三派都已经知道了。 慕哲平并没有对他们撒谎，三派挑选出来的特定条件的人，顺利成功的修炼了第三，第五，第六那三枚天印。 在三派那近乎海量的丹药和灵石帮助下，那三人的修炼进境，完全就是一日千里。 这样的诱惑，谁能不动心？他们当然，想再多得到其他的天印。 甚至有些天境长老都艳羡不已，生出了自废修为重修天印的念头。 在他们看来，就算废掉了修为，也还是可以重新修炼回来的。而且，他们有着天境层次的感悟，修炼速度必定快过其他人。 而最后，天印修炼者，似乎比灵力修炼者多出了许多能力，这一点，从林慕二人身上就能看出来。 超快的修炼速度，撕裂防护罩，越级挑战，无需结界便可硬抗天境后期，斩杀天境初期。 而慕哲平最后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更是让他们眼红不已，这完全就是任何一名普通天境所无法做到的。为此‘浪费’几年时间重修，他们一点都不介意，因为仍然划算无比。 只可惜，天印太少了，根本轮不到他们。而想要得到其他天印，他们只能另想它法。 虽然林四和慕哲平都已经被蒙上了‘大陆三凶’这个难听的名头，但这凶名，却也还是不足以让所有人都熄灭掉贪婪之心。 至少三大圣境和某些天境高手不会，他们依旧抱着找出他们的打算。 在某些人看来，现在正是杀死林慕二人的绝佳时机。他们能创造那种不可思议的战绩，不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现在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说实话，他们还真没料错。 现在林四如果选择回去，那只会是死路一条。剑宗之主能庇护他一时，却庇护不了一世。 林四并不知道这一切，他此时异常的难受，海底深处的生存环境有多么恶劣，他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如果不马上上去，他很可能很快就再也上不去了。 在这段时间之中，他的印力已经渐渐恢复到了五成，这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他不确定尹漓现在在哪，是留在了那雪国海边小城，还是一样来到了大海上方，亦或也潜入了其中？ 他也不确定自己这段时间，究竟被那下方暗流带出了多远，不过他希望是越远越好！ 他缓缓向上方浮了上去，速度并不算太快，也没有运用印力。他生怕万一她在上方，那就会惊动她了。 尽管这可能微乎其微，但紫瞳少女这段时间给了他太大太大的压力，甚至已经快要成为他的一片梦魇。 如果，他可以睡觉的话。 他没有一直浮到海面，到了距离海面还有数十丈之处，他停了下来。 这里的压力对他而言，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本打算继续在这里修炼，但身边却忽然出现了一些异状。 一些金银铁器缓缓从他上空飘荡了下来，他皱眉向上探出了些许感应，随后竟是看到了一些人影飘飘荡荡的向下沉去。 虽然几乎没有在海边生活过，但林四原本就很向往大海，他知道这是有人淹死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人在海中淹死后，短时间内是会下沉的。最后尸身浮在海面，那已经是后事了。 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应该，是海难吧？ 他小心翼翼将感应之力延展了上去，一艘已经千疮百孔的大船正在倾覆，而上空则是风雨交加，雷电齐鸣，一派末日景象。 这种事，固然是惨事，但对出海的人而言，却也并不算太过稀奇。 常年在海上飘的人，往往就是把性命别在腰带上讨生活。 尤其千年海禁刚开，许多人迫不及待的向着更远的地方进发，而那些地方有着什么，他们并不清楚。 那里的天气规律，那里有没有漩涡暗礁，哪条线路才是安全的，这一切都需要长时间许多次的摸索。 这些人算是‘先行者’，很可惜，他们没能活着回去。 距离垣崖山那一战已经有一段时日，魔核对他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虽然他现在自身处境也不算多么好，但心内还是为他们的死而感到一阵悲哀。 海面上空原本是白天，但此时已经被阴云变成了‘黑夜’，而那滔天的狂风大浪更是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生出渺小之感。 那艘船不过五丈长，此时在那风浪之中，犹如一叶浮萍般上下颠覆，显得脆弱不堪。 船上已经没有活人，而能掉落出来的东西，几乎已经全部沉入了水中。 这里离那雪国海边小城有多远，林四并不清楚，但想来，至少也该出海千里了吧？ 这样的天气下，尹漓应该不会碰巧来这里吧？更何况，她也要为她座下的那头离鸾着想。 想到那头离鸾，林四就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它的存在，尹漓在追击的他的过程中，自身也会损耗巨大。 可惜，或许是吸取了当年曲山峡谷外那次战斗的教训，现在她根本没有给自己杀死那头大鸟的机会。 他无声无息的将神识向着海面上方延展了出去，上方的海面几乎已经乱成了一片惨烈战场，风浪怒雷滂沱大雨相互交击，搅得天昏地暗，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他的神识犹如另一双眼睛，不断向着上方探去，上方并没有尹漓和那离鸾的身影。 他稍稍松了口气，随后缓缓向着水面上方浮去。 他很快就来到了那艘被浪潮打得快要支离破碎的船旁边。此时任何一个出海的人看到这种画面，恐怕都会绝望，但他自然不会。 天境强者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 他伸出双手，紧紧抓在了船舷的木条上，换作旁人此时恐怕会被那飞快摇晃的破船甩飞，但他非但没有陷入那种危险境地，反而让这艘船老实了下来。 狂风仿佛要将他和这艘破船一起卷上天空，高达十余丈的巨浪更是如同马上就要吞噬他。 然而他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那风吹不动他，那浪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这艘重达千斤的破船，原本已经倾覆，此时却被他直接硬生生扳正了。 随后，他就那么凭空拽着那艘船，向着远处踏浪而去。 他选择的方向，还是北方。 此时的他，依旧不敢回到岸边，他只想离尹漓越远越好。 这海面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平地，那艘大船就像是被拖行的猎物，他就那么拖着它向着北面海域急速奔行而去。 沿途他不知穿越了多少层巨浪，不知顶过了多少风雨，那艘破船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残破，不过他却完全不在乎。 半个时辰后，他和那艘破船的身边已经变得风平浪静。 柔柔的阳光洒在金色的海面上，和煦的微风轻轻吹拂，让人一阵心旷神怡，仿佛刚刚那一切都只是幻觉。 他身后的破船早已没了船只的模样，只剩下了三丈大小。而他浑不在意，随手掰掉了一些自认为不需要的东西之后，便径直跳了上去。 这艘船，现在在他眼中，就是一张大床。他不打算操控这艘船往哪里去，也没那个兴致了，他很累很困。 此时风往北吹，反正会一直飘向离那女人更远的地方。以他的强悍程度，在这海里就算想死都难死掉，无论飘到哪里，都无所谓。 他终于可以得尝这十几天来的夙愿，在这里美美睡上一觉了。 只是刚刚躺下，他就觉得头脑一阵昏沉，这是他这十几天来第一次真正放松下来。 不过紧接着，腹中便传来阵阵响动，饥饿感又袭来了。 这十几天来，他倒是没有一直不吃不喝，沿途终归还是能顺手得到果腹之物的。只是他上一次吃东西，已经是三天之前了。 躺在甲板上的他无奈的抽了抽嘴角，随后一阵神识波动传入了下方的海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一条足有两尺长的大鱼便直接不受控制的飞到了他的手边。 生火什么的，他全都免掉了，直接就抓起了那已经被神识杀死的大鱼，大口的撕咬起来，完全不管那味道有多么难以入口。 他需要的是补充，是休息，除此之外，他都不在意。 那条鱼他还未吃到一半，整个人便终于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1007章 终有一战 对于林四而言，这是一次近乎昏迷的沉睡。 他不是没想过因为这次放松，而被尹漓找出来的可能，不过茫茫海域，可以寻找的方向实在太多了，而对方能正好发现自己的机会几乎不存在。 而另一方面，他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人的意志不是无穷无尽，纵然再强大，也有枯竭的那天。 他需要这次沉睡，否则他真的有可能会被活活累死。 于是，当他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他已经顺着大海的洋流飘出了不知多远。 而他那仅有三丈大小的甲板之上，也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尹漓。 时值夜晚，端坐在甲板另一面的紫衫女子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之下，身后映照着粼粼波光。 她的身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瑰丽色彩，宛若画中神女走了出来。面容恬淡的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却让人生出了这一幕如斯美妙，永远不要消逝就好的奇异感受。 林四看到她的那一刻，几乎忍不住心头剧跳。 不是因为她的美，而是因为惊吓。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她还会找到自己？ 他当然不是一个胆小怯弱的人，但紫衫女子这段时间实在是给了他太大压力，他的性命，一直就只在她一念之间。 他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注视了自己多久。换作往常，他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会如此大意，被人欺近身周两丈还不自知。 但这次，他实在睡得太死了。整整三天，他甚至连个最简单的梦都没有做。 不过转瞬间，他便平静了下来。 是啊，慌乱是没有用的。她想要出手的话，任何人，任何话语和举动，都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三天的沉睡，虽然没有主动去恢复印力，但此时他的修为还是在不知不觉间恢复到了八成。 垣崖山到雪国那一路增添的伤势，此时也已经尽数自动愈合。 三天的沉睡，让他的精气神终于全然达到了顶峰，他已经不惧和她一战了。 对面的尹漓正在幽幽望着他，对林四醒来之后的视线，她全然没有退避的念头。 从她的眼神之中，林四仿佛能看出她的决意。 她似乎，终于做出某种决定了。 他微微一叹，打破了这十几天来，两人之间那沉重无比的平静。 “还是不打算放弃吗？” 对面的紫瞳女子并没有冷若冰霜，也没有横眉怒目。听到他的话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了一抹浅浅笑意：“休息好了吗？” 这笑容仿佛春风解冻，让林四险些生出了一股感动。 但她那仿若问候的短短几个字，却让林四知道，接下来她不会再有任何留手了。 她既然坐视自己休息，没有继续坚持将自己活活耗死的打算，也没有趁着自己在沉睡时直接出手，那就代表着她已经打算正式结束这一切了。 接下来的一战，就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战。 林四能对任何与自己为敌的人生出杀意，无论男女，无论老幼，甚至哪怕是曾经不认识的尹漓。 他并非是一个不忍对敌人下手的人，然而现在，已经成为他敌人的尹漓，他却无论如何都生不出杀死她的决心。 而对面的她，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她能狠下心来，在垣崖山时，她就已经杀死他了，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场漫长的追杀。 这一路上，她能杀死他的机会，几乎是数不胜数，然而她却故意给了自己一个根本谈不上理由的理由，然后一直拖到现在。 他们之间，确实不是两情相悦的恋人，但却早已是有着无言默契的知己至交。如果若若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杀了林四身边的好友，他现在或许也是尹漓现在的表现吧？ 虽有恨，但更多的却是痛苦。虽有报仇的本能，却很难真正刺出那一剑。 “休息好了，终于要打算解脱了吗？” 他很清楚，这样继续下去，对两人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是啊，该解脱了。” “抱歉……”这是他第一次对杀死冷瑶和素秋而向她道歉，不是因为后悔杀了那两人，只是单纯对她本人的歉意而已。 她摇了摇头，反而笑着安慰起他来：“不用了，换作我是你，当时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这一瞬，林四几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向她倾诉。然而最后，却只是化作了两个字：“谢谢。” “这段时间，你受苦了。我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是我大意了。” “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和你无关。” “想不到，贪婪会让人变得那么疯狂。” “是吧，抢掠弱者在那些人眼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没有瑶瑶和长老的死，或许我会为你那一战的结果拍手称快。但她们的死，却让我失去了同情被抢掠者的心。看来，我也是个自私的人。”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脸上浮起了一缕欣然笑意：“如果你是那样的人，我们便不会是朋友了。” “朋友吗？”尹漓无声的笑了笑：“如果你死了，我会记得你这位朋友的。如果我死了，希望你也能记住我。” “我会的。”林四郑重道。 “嗯，希望这一战，能结束一切吧。”她缓缓站起身来，镰刀已经渐渐亮起。 林四也不得不扬起了大剑，和尹漓不同，他并不希望结束这一切。 他希望两个人都活下来，他不愿死，也不想看到她死去。然而尹漓，她自己似乎对这个世界也没有太多留恋了。 从她身上，林四看到的是失去了一切追求和目标之后的索然。活着，对她而言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痛苦。 这场战斗，根本避无可避。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好像是想要尽量延迟走到那一步的时间。 紫瞳女子仿佛忽然恢复了过往的生气，她一脸促狭道：“如果我说碰巧，你会很不甘心吗？” 林四苦笑了一声：“会。” 他知道她应该没骗自己，但也绝不会那么简单。碰巧的前提，至少是要没有放弃。否则，连碰巧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我也问最后一个问题吧。”对面的紫衫女子似乎也忽然来了兴致。 “嗯？” “你不敢晋入天境对吗？”她盈盈一笑，仿佛看穿了他的某些秘密。 换在往常，林四一定会想尽办法掩饰，但此时，他却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猜到的？” “剑宗之主那番话，已经足以让我遐想连篇了。天印的赐予，应该也代表着你会失去某些东西，影响心性甚至丧命吗？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在观察。看来这一战对你很不利哦，我会逼迫你走到那一步的。” 林四哑然失笑，他很清楚，战斗其实已经开始了。 攻心之战，也是战斗。 让敌人提前产生必败无疑的念头，往往会让后面的战斗容易许多。 他长笑了一声：“那你就更该清楚，我能看到的景致比你更多。天境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太多秘密。” 某一刻，甲板四分五裂，这片宁静的海域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并非风暴来临，而是两人战斗所致。 刀剑齐鸣，浪涛飞溅，残影穿梭。 结界的光芒和剑气交相辉映，给这片大海带来了无穷的异样色彩。 高空中的离鸾发出了激越的鸣叫，仿佛在为自己的主人助威。不过它显然也很清楚，这场战斗不是它这五级魔兽所能插手的。 下方随意的一道剑气余波，就足以撕碎它庞大的身躯。 海面下方，方圆数里之内的鱼群几乎已经绝迹。它们仿佛也意识到这里已经变成一片死地，比那些风暴更加危险的死地。 无数水珠飞起，复又落下。漫天的水幕之中，两人擦身而过，镰刀和大剑撞击出的火花仿佛要点燃这片海域。 这是一场很难分出胜负的战斗，无论林四还是尹漓，都有着各自的一些绝招。而同时，他们又都是擅长战斗的聪明人。 这段时间来，连场的追杀，更是让他们对彼此的实力有了极深的了解。他在观察她，她也在观察他。 林四的境界，终归不是天境。如果是面对其他天境初期高手，那他的实力并不会吃亏。但尹漓却并非寻常的天境初期，她和这个世界的契合程度，远比那些人要高。 更何况经历了那连场追杀，她从林四身上得到了许多对结界的新理解。此时的她，已经是天境中期了。 境界的差距，使得她的力量速度灵力深厚程度全都稳稳凌驾于林四之上。 除非林四突破天境，否则他在实力上，是吃亏的。 但很显然，无论他自己还是尹漓都知道，他不能跨出那一步。那会导致他提前自我毁灭，根本无需尹漓出手。 不过另一方面，天印带来的印力，源珠带来的‘双眼’，却又让林四在某种程度上占据了上风。 他能看到尹漓所看不到的丝线与河流，虽然尹漓已经能够有意识的控制着河流，不给他太多利用的余地，却也足够他从中觅得一些机会了。 他没有主动进入‘身态’之中，因为那种状态并不适合与实力相当的对手单打独斗。他在苦苦思索着破敌之法，但这仿佛只是徒劳的。 他撼动不了尹漓结界内的丝线，而在她结界背后的丝线之中，他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不像容雨的雨巷，应海天的剑山…… 时至今日，林四已经隐隐明白了许多东西，只是没有太多机会加以验证而已。 在他看来，那雨巷和剑山虽然并非现实中的实际物体，但很可能就是容叔和应海天那结界甚至是一身天境实力的根本所在。 否则，它们不会那么具体而微的出现在结界之内，既有声音，又有画面。或许它们其实已经存在了，只不过是存在于另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世界之中。 对于那种匪夷所思而又玄妙无比的存在，慕哲平最终将它命名为——道心。 而在林四看来，这确实是个无比恰当的名字。那种存在，或许真的是他们修行之道的本心吧？ 第1008章 深海巨兽 在林四看想来，自己想要击败尹漓，最关键的一步，便是找出她的道心。 道心被攻击后，会对天境修行者产生怎样的破坏影响，林四并不是很清楚。 他仅有的一次攻击道心，就是当初和应海天大战那次。 而那次，应海天这位天境后期高手，出现了片刻的失神，最终被他们三人所杀。 至于应海天当时究竟是何种感受，而那一击让他体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如果他当时能活下去，之后对他会有怎样的影响，他全然无法预料。 他现在想要在尹漓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得到喘息之机尚且很难，更别谈杀死她。 而他甚至还不想杀死她，只是想击败她，制住她。 在这样的战斗中，抱着这种天真想法，只是在找死。 林四不想找死，也不会找死。那他只有寻找她的道心，然后让她也像当日的应海天那般，失神片刻。 这片刻时间，足够林四将大剑横在她的玉颈前方。 当杀死自己无望之后，尹漓应该会选择放弃。 林四知道，看似完美的她其实很脆弱。只要稍微给她一个能逃避的理由，她就会说服自己逃避下去…… 然而很可惜，他的这种想法落空了。 竟然没有道心？这怎么可能？这几乎颠覆了林四和慕哲平的共同推测！ 如果一个修行者连修行之心都没有，那她是怎么修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这个发现，险些让他心性失守。而对面的尹漓并不知他在窥探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个世界，对于他忽然出现的破绽，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放过。 林四很快就陷入了下风，不过这也让他再度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眼前的战斗上。 尹漓纵然再聪颖，再擅长战斗，她也还是有一项比不上林四的——那就是生死之战的体验。 她是门派修行者，而且是心宫视若珍宝的那个人，心宫怎么可能让她总是陷入必死的境地？ 她外出历练，身边多半都会跟着门内长老。她极少会陷入独自苦战的境地，几乎每次她身边都会有实力比她更高的同伴。 尽管她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擅长从战斗中汲取经验，更有着与生俱来的绝佳悟性，仿佛随时都能感悟到让自己提升的契机，但某些经历，却并非天赋所能填补的。 林慕聂三人，从踏上修行之路的那天开始，所经历的战斗几乎就没有几次是轻松的。 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面对的都是敌强我弱的局面。 他们身边同样也经常会有同伴与战友，但每次他们都是本方最强的人。他们战斗的结果，几乎直接关系到全局。 他们没有失败的资格，他们必须拼死争胜，退一步就是深渊，这正是造就他们坚忍不拔心性的关键所在。 而这，恰恰是尹漓所不需要面对的。她有资格逃避，有失败重来的机会，所以她已经习惯了逃避。 她就算落败，也不会影响全局，而且她的师门长辈以及其他同伴会及时救下她。 林慕聂三人，却没有那种待遇。 他们能依赖的只有自己，以及另外两名实力相当的同伴。如果他们之中某个人崩溃掉，那很可能就会三个人一起死。 他们习惯了在悬崖峭壁上行走，他们的生存能力，堪比最顽强的杂草。任何一线生机他们都不会放过，任何绝境都无法让他们真正绝望。 落入下风这种事情，对于林四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而怎样活下去，更是成为了他后天渐渐养成的一项本能。 不到临死那一刻，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很快就将战局拉回了原点，重新变成了和对面紫衫女子分庭抗礼。 如果不是实力上有着差距，或许他已经可以将尹漓压到下风。 这场战斗是如此的激烈，也如此的漫长。 从深夜，一直打到次日天际泛白，依旧没能分出高下。 两人之后几乎都没有犯过错，也没有露出能让对方利用的破绽。偶尔的占据上风，也只是短暂的，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没办法找到破敌的契机。 不是他们不善于寻找破绽，而是他们的对手太‘狡猾’。 这场战斗如果是在苍罗大陆展开，绝对会吸引到无数人的目光。关于尹漓与林四，谁更厉害这一点，这几年来的争论一直无法平息。 虽然两人现在看似永远都打不出一个结果来，但那其实是不可能的。无论战斗半天，一天还是三天五天，只要他们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终有一刻，会有一个人率先倒下。 而到了那一刻，关于他们两人谁更强，便也可以有一个最终定论。 只可惜，这一战发生在这遥远的未知海域，注定是不可能传出去了。 而且，这一战也终于惊动了某些存在——深海之中，也是有魔兽的。 某一刻，两人立足的海面下方忽然冲起了高达数十丈的浪花，仿佛天翻地覆。 一张足有数个房屋大小的血盆大口，混着腥臭的涎液与尖锐的巨齿自下而上张了开来，随后狠狠向着两人咬去。 仿佛，要将这两只蝼蚁同时吞入腹中。 这惊变着实是让林四和尹漓措手不及，经历了太过漫长的战斗，两人的意识之中已经没有了其他物体存在，只剩对面那个对手。 毕竟这一夜，他们身边除了海浪，便没有其他。 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一战会有其他人插手，但是万万没想到，虽然没有人，却出现了深海巨兽。 事实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深海巨兽并非多么罕见的存在，陆地的丛林峡谷沼泽之中会出现魔兽，那海洋之中，自然也很可能会出现海中的魔兽。 陆地上的魔兽有领地意识，会攻击进入领地的入侵者，海洋中的魔兽，自然也会。 以往因为禁海令，海洋对苍罗大陆的人而言算是一片陌生地域。而因为不适应陆地环境，这些深海魔兽也不会去进攻大陆。因此对于深海魔兽，只有一些古老门派还依稀留存着记载。 和陆地魔兽一样，它们也同样被粗略的分为了九阶。 只是，对它们的了解，人们或许只是知道个一鳞半爪而已。深海魔兽具体有多少种，恐怕没人说得清。人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海洋之中的魔兽，体型往往比陆地魔兽更大。 眼前这头外形丑陋古怪的巨兽，无论林四还是尹漓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或许他们是第一个见到它的人类，但这并不会让它将他们当成客人。 这一夜，他们在这片海域大战了不知多少招，纵横交错之间，早已不知杀到了何处。 他们所经之处，无不是一片剧烈动荡，沿途那些鱼类以及弱小魔兽自然是逃之夭夭。但这种强大的存在，也终于被惊醒了。 一直到它出现在两人下方数丈，两人竟然都没有生出丝毫警惕之心，可见这头巨兽是何等的狡猾，如同一位老练的刺客般。 但当它发起攻击之后，林尹二人才发现它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人绝望。 光是那张巨口，就已经有了十几丈大小，而它高高跃出海面的身躯竟然超过了百丈！在它眼中，林尹二人或许真的只是蝼蚁。 或许它打个滚，就能压塌一面城墙了。林四心内一面冒出了怪异的念头，一面顺着那冲天而起的浪花高高跃起，纵身飞到了数十丈的高空。 对面的尹漓轮不到他来操心，此时两人已经极有默契的选择了暂时停战，林四心内甚至因此而暗暗生出了一丝欣喜。 不过紧接着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那张刚刚脱离了数丈的巨口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接近他。 这头不知名的巨兽，跃起的速度快得惊人，而且跳得异常之高。 体型庞大确实不代表实力一定就很强，但体型大到这个地步，就算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对于林四和尹漓而言，一跃数十丈已经算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但对这头巨兽而言，可能也就是一个甩尾，一个侧身而已。 他一张巨口，就是十几丈的深渊等着他们。这对它来说可能只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但林尹二人却需要花费不小的努力去躲避，因为那已经是足以致命的攻击。 高空之中的林四踩着那漫天的水珠，硬生生改变了方向，而在另一边，尹漓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们可不想掉进了巨口之中，可想而知，那是死路一条。 不过下一刻，两人就不约而同的遇到了更大的危机。 巨口之中，一道巨大的湛蓝气浪喷薄而出，在出现的那一刻，它便分散成了无数道粗如手臂的气柱，向着高空中的两人****而去。 而与此同时，这头巨兽依旧没有停止上升的势头。它这一跃，似乎有可能会到达上百丈的高空。 这是林四和尹漓都无法凭空到达的地方，而那突如其来的灵力攻击更是让他们瞬间就没有了躲逃空间。 镰刀和大剑同时挥舞，两人只能尽力劈砍着那来势汹汹的气劲攻击。 几乎是接触到的瞬间，林四的手臂便传来了酸痛之感，这巨兽随便一击，便已经快要超出他承受能力的极限。 虽然他和尹漓大战一夜，状态都已经下滑了许多，但这头巨兽的实力已然不下七阶。 果然，下一刻，一个宽达两百余丈的湛蓝结界将两人彻底笼罩在了内部。 第1009章 苦战 这突然出现的结界，让两人一时间如堕深渊。 林四还来不及在那结界之中寻找到可以利用的机会，一阵恐怖而庞大吸力便让他不受控制的快速坠落了下去。 而坠落的方向，自然是那巨口之中。 高空中传来了离鸾凄厉的鸣叫之声，它是可以飞到千丈高空的。但或许是意识到尹漓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它本能的飞了下来，打算将她接走。 而这个选择，让这只‘忠心耿耿’的离鸾自己陷入了绝境。 它只是五级魔兽而已，如果飞在千丈高空，那这头巨兽是无法伤到它。但它落到数百丈后，便出现在了那无边劲气的攻击之下。 那些劲气，林四和尹漓是能应付，但它却完全避不开。 它张开后足有四五丈宽的身形被劲气击得千疮百孔，而后，它就那么直直坠落了下来。 当它落入结界之中后，泼洒在它身上的水花瞬间结成了冰冻。 铛！ 镰刀击打在了巨兽那如同山岩般的某颗森白利齿上，发出了清越的金铁交击之声。 离鸾的死，尹漓根本无暇去为之神伤，此时她已然借着那一击之力飘飞而起，再度逃离了那巨口的威胁。 那利齿虽然被镰刀击中，却完全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简直就比属性兵器还要坚硬许多倍。 而在另一边，林四同样如法炮制，在间不容发之际，利用大剑在巨兽那溢着腥臭涎水的粗厚巨唇上借力一击，随后远远避开了那最后的一咬。 他这一剑，倒是将那巨兽的嘴唇给划出了一道长达一尺的血口。 不过，这样的伤口，对这巨兽而言，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伤害。或许，就像人类被蚊子叮了一口没什么两样。 七级魔兽，本已足够让人绝望，而这头魔兽结界生出的恐怖吸力，或许足够证明它还是一头七级魔兽之中的巅峰存在。 林四只能庆幸它不是传说中的八级魔兽，那样他可能连一招都坚持不下来。 不过即便如此，眼下他和尹漓，好像也是死定了。 这样的庞然大物，让他连着手的地方都没有，他都不知道要怎样杀死它。而大海是对方的地盘，这里是对方最习惯的战场，在这里战斗，本就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这是林四第一次和七级魔兽对战，在此之前，他对七级魔兽的威能仅仅停留在想象阶段。 而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 几乎大部分魔兽天生该有的一些得天独厚的条件，它都具备了。 坚实无比的身躯，恐怖的防御能力，海量的灵力积累，看似笨拙但却异常迅疾的反应能力以及那强悍的破坏力。 它唯一的缺憾，恐怕只是它没有陆地魔兽的蹄爪，以至于攻击手段显得较为单调。 不过此时面对它的林尹二人，已经真的变成了无法脱离蛛网的飞虫，完全没办法脱离它的掌控，更别提杀死它。 林四甚至怀疑，就算它躺在那不还手，自己要杀死它恐怕都要花很久的时间。 它根本不需要太多复杂的手段，直接用庞大的实力压制他们就已经足够。 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和尹漓总有千般心思万般变化，却也还是显得束手无策。 高空之中的两人甚至根本不敢选择再落到海面，因为那很可能会陷入真正的漩涡之中，再无脱身余地。 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借助着脚下的水花，借助着兵器和它的对碰来让自己始终漂浮在上方。 然而那结界却带给了他们太大的困难，他们已经完全被束缚在其中，身形大部分时间都无法自如控制。 他们一次次飞起，又一次次被它拉扯下来。 偶尔他们能给它造成一些伤害，但那对人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口，对这头巨兽毫无影响。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疲于奔命。 在那浩大的结界之中，林四确实看到了无数汹涌无比的河流，也看到了密布在后方的驳杂丝线。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他所能撼动的。这头魔兽在七级魔兽之中的地位，相当于人类天境之中的后期高手。 天境后期的结界，已经极为稳固，更何况它还是天生就更加契合自然的魔兽。 想要利用到更多的东西，往往需要自身具备足够强大的力量，林四能看穿一些东西，但他现在，其实连一个真正的天境初期都还算不上。 那力量，对这头巨兽而言，实在太过孱弱了。 对于这头巨兽来说，这两只飞虫实在太过狡猾灵活，它战斗了许久，竟然还是没能拍死他们。 这让它变得更加狂躁，也让林四和尹漓变得越来越不堪重负。 它不会放弃杀死这两个打扰自己的蝼蚁的，它开始怒吼咆哮起来，而它的吼声和林四听过的所有声音都不同。 那种声音几乎能让人的经脉震颤气海不稳，同时就连血液都开始不受控制的生出了冰凉之感，仿佛从头到脚一阵战栗。 那种感受，让林四回想起了用刀尖划动平滑镜面时产生的声响。然而，两者却又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巨兽发出的声音，似乎根本不是人能真正听得到的，然而它所造成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哪怕天境强者，也无法幸免。 他们的行动，险些出现了片刻的停滞。若非两人都擅长战斗，恐怕刚刚就已经直接陷入了万劫不复。 不知不觉间，林四和尹漓已经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那无孔不入，无处不在，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的气劲攻击终于让他们在躲避时出现了破绽。 只是轻微的一次擦伤，就足以让他们身上出现可怖伤口。 相对于尹漓，林四此时的处境反而要稍微好一点。这种密集无比的气劲攻击，让他有了一种重回当年之感。 那是在圣云试炼室时的宝贵经历，在那里，他渐渐学会了应付群战的技巧。而眼前这些劲气，固然比那试炼室内的攻击强大了无数倍，也密集了许多，但他自己的实力也远非当初可比。 对于这种严苛险恶的战斗环境，他渐渐适应了下来。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样一直拖下去，自己和尹漓依旧只会是死路一条。 他们当然可以想尽办法脱离战斗，然后逃离这里，然而不将这巨兽击败或者杀死，那最终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他们就算逃得再快，在这海上也快不过这深海巨兽。 而在林四看来，想要击败这头巨兽，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它的‘道心’。 这个想法有些异想天开，魔兽怎么可能会有‘道心’？它们又不是人类。 然而林四却没有直接放弃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和老慕当初的推测不会错。天境级别的存在，因为和这世界建立起了某种特殊联系，就一定需要一个相互联结的纽带亦或契机。 这一点，无论魔兽还是人类，都不会有分别。 只怕破坏掉那个纽带，就能让它实力大减，甚至能让它受到不可思议的反噬乃至重创。 尹漓的结界之中找不出道心，确实让他很是震惊，也让他忍不住怀疑起那个推测来。但那次的失败，并不会让他从此放弃，他决定再试一次。 这巨兽的结界实在太大，河流后方的丝线纷繁厚重，他之前一直在寻找，而现在经历了漫长的战斗，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最初林四觉得这深海巨兽，既然是水属性的，那它的道心必定和水有关，或许是海中的某些奇异风景。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对方的道心其实一早就已经被自己找到，但同时又被自己忽略掉了。 那是一片近乎无边无际的深渊，没有一丝亮光，看不出任何深浅，但却散发着足以吞没一切的可怕波动。 林四一开始甚至将它当成了丝线背后的空洞，因为这和人类天境高手的道心差别太大了。 从这深渊之中，他能感受到的除了无边的死寂之外，便是苍茫悠远。 这深渊，或许就存在于这海底极深之处，不知存在了多少亿年。 林四无暇去探究和观赏它背后的意味，他现在本就没有太多闲情去分心。 既然已经看到了对方的道心，他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攻击它。而在那之前，他必须要找出目标。 就像当初应海天结界后方那座剑山上的金剑，当时林四玄之又玄的觉出了那是结界的最关键位置。 而现在这深渊如此广袤，他随便一次攻击，自然是不可能奏效的。 正在战斗中的他，缓缓对那丝线后方的深渊分出了一股意识。 那深渊是如此之深，他眼前的景致一直就没有任何变化，直到某一刻，一股恐怖的吸扯之力陡然从那深渊之中袭来。 他的意识如遭雷击，整个人仿佛忽然失了魂一般变得呆滞无比。 无数嗡鸣之声伴随着他，无尽的黑暗覆盖着他，他的意识虚虚荡荡，似乎要彻底离他而去。 这段过程仅仅发生在一瞬间，但已经足以对他造成无比巨大的影响。 轰！忽然静止下来的他，被至少三道劲气同时击中，整个人高高飞起，随后毫无反抗之力的跌落向了大海之中。 第1010章 弯月当空 被反噬了，林四在尚未彻底落下的那一刻，终于清醒了过来。 久违的气闷之感自心口传来，他浑身只觉一阵无力，甚至就连刚刚那三道劲气的重伤也来不及感到疼痛。 是了，这巨兽确实也有道心，只是那道心自己根本撼动不了。 自己早该想到的，如果战斗有那么简单，找出道心然后攻击道心就能奏效，那自己岂非可以做到圣境之下单挑无敌？ 然而事实又哪有那么简单？即便是当初的应海天，其实也是在老慕和聂河的联手之下，自己才得到了机会。 而应海天的道心，和这深海巨兽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望着那双冰冷残忍的巨眼，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或许它刚刚已经感知到了自己对它‘道心’的窥探。 或许，就像应付河流和丝线时一样，自己想要撼动它们，就要先有足够的力量。而想要破坏道心，自己的道心也同样要强悍到一定的程度。 否则，只是蚍蜉撼树而已。 自己的道心究竟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而此时他也已经无暇再思考这种问题。 铺天盖地而来的劲气光芒，以及更加狂猛霸道的吸扯之力，让他在坠入大海之前，又突然不受控制的飞向了那巨兽的血盆大口。 几乎，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侥幸了。 那巨兽显然也很擅长战斗的方法，此时的它，已经暂时放弃了尹漓，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林四身上。 林四和尹漓自从与它交战开始到现在，虽然从未有过任何交流，但其实已经是在联手。 这头巨兽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它知道，这两人已经互相形成了配合。 如果能提前干掉一个，那对它而言，这场战斗就会顺利无数倍。毕竟同时攻击两个人，它的力量会变得分散许多。 为此，它不惜放弃了尹漓那边。反正它知道，就算让那蝼蚁得到片刻的喘息之机，她也杀不死自己。而解决掉第一个之后，第二个也还是逃不掉。 此时的林四，因为被那道心反噬，短时间内竟是连元境级别的印力都没办法凝聚起来。而面对这巨兽，全力以赴尚且很难保证不受伤害。 他在最后关头，只能勉强向体表度入了一层印力，指望能不被那劲气直接杀死。 铛！ 漫天的水光之中，镰刀与那简直比他们身躯还要庞大的湛蓝灵力快速碰击了无数次。 林四的眼前，出现了那一抹窈窕的紫色背影。 是她啊，她竟然选择了救自己。不是趁机进攻，更没有趁机逃遁…… 虽然不救下自己，她接下来就会面临独自战斗的困境。虽然没有她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惊动这头巨兽，更不会有这场战斗。 但此时林四依旧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感动。 这一瞬间，那抹紫影在他内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那再也不是毁灭印力所能摧毁的了。 轰！ 他眼前亮起了无比璀璨夺目的紫色光芒，这一刻，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怪物那原本湛蓝庞大的结界之内，仿佛升起了一轮紫色的弯月。 弯月当空，洒下了清冷的月华。原本无处不在的结界河流，忽然停滞了。 林四感到那无可抵御的吸扯之力忽然消失了，随后他径直落向了下方的大海。 当那一轮弯月升起之时，他分明感受到了巨兽结界之中传来的某种情绪，似惊恐，似茫然。 它仿佛忽然看到了比自己更加高级的存在，那似乎是天生的阶位差距所带来的威压。 它的结界，竟然险些因此而直接崩溃。 结界之中的弯月忽然出现在了巨兽那长达百丈的身躯一侧，这一瞬间，她快得仿佛直接划破了空间。巨兽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袭来。 弯月如同一柄巨大无比的镰刀，在下一刻重重切割进了巨兽的体内。 原本对于林尹二人而言，坚实得几乎无法击穿的巨兽表皮，忽然出现了一道长达十余丈的巨大创口。 那创口是如此的宽大而深邃，即便这一击已经结束，创口边缘依旧散发着阵阵紫芒。 哗啦啦！ 天空仿佛忽然下起了一阵滂沱血雨，巨兽体内喷出了漫天的蓝色鲜血，伴随着大片的肉块和许多莫名的杂物倾泻而下。 一时间，这片原本就已经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海域，更是变得腥臭无比。 跌落到海中的林四怔怔望着高空之上那一轮弯月渐渐淡去，最终显出了紫衫女子的身影。他终于明白，尹漓其实也有最后的手段。 这一击，若是换成另外一头体型稍小的七级魔兽，恐怕已经成功斩杀了。 只不过，这手段恐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吧？否则，她不会拖到现在才用。 是为了救下自己，让自己不被那巨兽的吸扯之力带走吗？ 随后，他便看到了近乎目眦尽裂的一幕。 那弯月的一击，果然让那巨兽受到了开战以来最沉重的一次伤害。 这一击，几乎已经威胁到了它的性命。 吃痛无比的它终于疯狂了，结界光芒再度亮起，而那抹紫影却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在那结界之中显得尤为无力。 她勉强抵挡了三四道杂乱四溅的劲气，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被重创的命运。 仿佛终于卸去了无尽华彩，这一刻的她显得极为孱弱，她轻盈的身躯这一刻仿佛变得毫无重量，被那道劲气打得远远飘向了远处。 高空之上，她的紫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如同即将凋落的花瓣。 撕扯之力再度传来，无论高空之中开始坠落的她，还是已经落到海中的林四，都同时不受控制的飞向了它的巨口之中。 此时此刻的他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抵抗之力，似乎已只是死路一条。 真的要走到那一步了…… 林四心内暗暗惨笑了一声，慕哲平在明城时的选择，他当然也早就想到了。 他知道，那是一条死路。 自从成为月国王子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剑客的匹夫之心。 他有了太多的牵绊，他的身后有着太多人需要他活着，所以他不敢死，也不能死。 至少，不能主动求死。 然而这一刻，他还有选择吗？ 飞在高空之中的他，全身传来了剧烈的震颤，那是体内那颗魔核在震颤。 这一瞬间，它终于得到了林四所有力量的灌注，随后和当初的慕哲平一般，他也跨到了那一步。 利用那颗魔核轰击天印，最终晋入天境，走上那条万劫不复的路…… 尚在高空之中的他，就已经迅速完成了身体的毁灭与重塑，爆炸般的力量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经历了慕哲平当初经历过的每一个变化，天印内部四股意识之间的争斗，海量的印力倒灌，身躯强化。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此时状态并不完满，无法完成慕哲平那样一场漫长的战斗。 然而，已经足够了…… 尹漓和他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那张腥臭巨口之前，她甚至看到了那森白利齿散发出的摄人光芒。 下一刻，她就会和他一起被咬成粉碎，然后死在一起吧？ 她无声的笑了笑，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战了。 近了，越来越近了，她看到那利齿正在快速的闭合，如同无数柄巨大的铡刀。 但她注定不会那般轻易死去，腰肢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力，随后她整个人被带着向着结界上空飞速上升。 下方巨兽的利齿终于咬在了一起，然而却只是咬到了无数的冰渣。 上方的两只蝼蚁并没有掉落下来，而是飞向了高空。 这一幕，让它暴怒不已，它高高跃起，誓要给他们最后一击！ 它这一跃，足有百丈之高。然而，不够…… 它没有够到那两只蝼蚁，他们飞得比它更快也更高，他们几乎已经到了云巅之上。 它几乎已经彻底丧失了杀死他们的机会，毕竟，它不会飞。 尹漓一脸失神的看向了搂着自己的高大男子，她看到的是一张不断抽搐、扭曲而又狰狞得快要失去人类气息的脸庞。 那双原本闪动着清澈明亮光芒的双眸，已经彻底被一片血色所替代。她从中看到了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毁灭狠毒残暴嗜杀…… 唯独没有的，就是原本属于林四的那一抹光彩。 这就是他晋入天境的模样吗？ 她能感受到那强横得简直让身边自己快要被焚烧的力量，却也能感受到，林小四似乎已经死了。 他松开了她，并没有对她做任何的交代，而是径直俯身而下，如同一颗流星般向着下方那巨兽划落下去，也照亮了整片天空。 她已经从先前那一击的‘后遗症’之中恢复了过来，此时虽然不由自主从数百丈高空缓缓飘落，却并不会受到重创。 于是，她几乎看到了接下来的全部过程。 当他落到巨兽结界范围内的那一刻，巨兽的结界直接崩溃消散。 当他落到巨兽血盆大口之上的那一刻，那张巨口直接被轰成了一片漫天碎肉。 当他的大剑斩在巨兽利齿之上时，那原本坚固得仿佛无法撼动的巨齿根根碎裂。 这是何等的强大？ 以至于，连她都忍不住在倒吸凉气。 这场战斗，已经不需要她加入了…… 那巨兽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阴影，它再也没了当初的凶狂之气。此时的它，只想逃回深海之中，那里是它最适合战斗的地方。 第1011章 毁灭沉沦 此时的林四，眼中已经只有毁灭面前敌人的念头，他怎么可能会放任这头巨兽离去？哪怕他已经意识到这头巨兽是在故意引自己下去，他也还是不会有丝毫犹豫！ 当那巨兽掉转身躯，钻入海底之后，他义无反顾的追了上去。 这里是大海，海底本该是巨兽最灵活的地盘，在水下，林四本该行动受阻。 然而此时的他，又哪里是这头胆寒巨兽所能抗衡的。 虽然，他们之间的身体大小差了不知多少倍。 巨兽只是刚刚逃下去十余丈，尚未来得及逃入更深的地方展开它的反击，便已经无力为继，因为它那根布满了层层鳞片的粗长尾巴被抓住了。 林四的左手如同灼烧的烙铁，只是碰触到它尾巴的那一刻，鳞片便如冰雪般开始消融。而后它被握住的尾巴皮开肉绽，血水直流。 他的手，直接陷入了那粗大尾巴内部，掐住了其中的一截骨头。 巨兽吃痛狂吼，随后它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海面下方简直就像是要被搅得颠覆过来一般，然而下一刻，它就离开了海底。 高空之上的尹漓看到了或许会终生难忘的一幕，巨兽不受控制从海底被人甩了出来。而甩动它的，是看起来渺小无比的林四。 百丈身躯，毫不夸张的说，这几乎已经像是在直接掀翻一座山了。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人的躯体，怎么能爆发出那种力量。 轰！ 巨兽被他握着尾巴高高甩到了上空，随后又重重拍在了海面之上。一时间，这片海域仿佛都突然被砸空了一块。 轰然巨响震耳欲聋，巨浪冲天而起，那头巨兽险些被直接砸昏过去。 下一刻，它便再次挣扎着想要再次扎入海底。 它已经再没有了身为七级魔兽的威严，此时的一人一兽之间的大战，仿佛变得极为原始。完完全全，就是力量的交锋。 它再次被甩了起来，随后再次被砸落！ 这场战斗的声势，或许是其他任何一场战斗都无法比拟的。所幸，它发生在人迹罕至的茫茫海域之中。 轰！轰！轰！ 宛如末日来临一般，方圆百里的海域仿佛都在因此而剧烈动荡，那汹涌波涛甚至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直到某一刻，那节被握在林四手中的尾骨终于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冲击之力而断裂，那头巨兽竟然还没有昏过去。 它被高高甩到了上空，随后向着十几里之外的海面飞速落去。 它早已不想再继续这一战了，它现在只想逃走。飞在高空之中的它，望着下方那茫茫大海，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之前它觉得这是两个蝼蚁，而现在它终于明白，自己真的不该出现。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在下面沉睡。 这次的重伤，它需要休养很久，至于以后的报复，那是后话了。 七级魔兽，已经有了人类相似的念头。 不过它这些念头很快就被彻底终结了，海面上的男子骤然消失在了原地，而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后发先至的来到了巨兽的下方。 噗！ 剧痛袭来，血雨降临。 仅有数尺长的大剑划出了数十丈长的滔天剑芒，于是它的腹部传来了剧痛。 巨大的裂口出现在它身体下方，并且在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头部延伸…… 它降落的速度已经足够的快，然而却还是没有那个人挥剑的速度快。高举着大剑的他，从巨兽的腹部一直杀到了它的头部，于是这头长达百丈的巨兽被直接切开了。 下方的海域以极快的速度被大片掉落下来的腥臭血液和脏器所占据，巨兽吃痛嘶吼扭动，只想早点摆脱他，却已经完全办不到。 沐浴在血雨之中的林四已经冲入了它的头部，片刻之后，他如同一道无坚不摧的剑芒从巨兽那坚硬的头部上方杀了出来，直接将它的头颅开了个巨洞。 他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左手高举着一颗足有半尺大小的幽蓝魔核，口中嗬嗬有声的狂笑不止。 而那头巨兽此时才终于跌落到了大海之中，再度溅起了漫天的浪花。 结束了，站在远处海面上的尹漓怔怔望着那高空之上，宛若魔神般散发着滔天凶气的男子。 哪怕已经尽量高看他，她也想不到他晋入天境之后，会变得这么强。 面对这头深海巨兽，恐怕即便是三四个天境后期，也没办法敌得住，最多只能势均力敌，勉强保住性命而已。 然而他却杀死了这看似无论如何都杀不死的强大存在，而且，整个过程是如此的简单而又狂暴，如此的让人难以接受。 这便是天印修行者的力量吗？还是，仅仅属于他独有的能力？ 她忽然想到了慕哲平，她在见到林四之前，已经得知他也面临着一场围杀。 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他不会死，但现在想来，那边的结果，恐怕也会让很多人痛不欲生吧？ 针对上陵三鬼的行动，是一次彻头彻尾的错误啊…… 原本，他们可以成为抵抗玄罗大陆的希望，原本他们的刀剑会挥向那片大陆的敌人，这如同魔神一般的战斗力，也只会由那些异大陆入侵者来承受。 但现在，一切恐怕都已经化为泡影了。 她至今还不知道，‘上陵三鬼’已经成为过去，现在大陆上流传着的只有‘大陆三凶’。 她不知道接下来林四会怎样，她能看得出来，此时他的状态很不正常，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会否对自己挥剑，又是否会很快爆体而亡，她不得而知。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很可能活不下去了。 原本的恨，仿佛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悲哀。 想不到，这一战是以这样的结果而落幕。罢了，等他死后，自己便回到心宫，从此再也不会理会世事。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高空之中的男子做出了让自己瞠目结舌的举动。 他忽然大笑着，将那颗堪称奇大无比的魔核塞向了口中。 随后，仿佛那是一颗果子一般，他大口大口的撕咬了起来！ 此时的他，状态其实还不及当初的慕哲平。因为在走出那一步之前，他的状态已经近似恍惚，他根本没有太多自主意识。 最初他还能辨清敌我，到最后，他脑海内已经只剩下了杀戮和毁灭。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主动引动那颗魔核了，他受到的影响，远比慕哲平要深。而另一方面，他的自控能力，其实也比不上有着另一个世界经历的慕哲平。 他很快就沉沦在了脑海内的意识战场之中，浑然不可自拔。 外界的杀戮，其实已经只是本能，宛如魔兽一般的本能…… 尹漓猜得没错，如果她现在接近他百丈范围之内，那她也一样会受到攻击。而一旦进入战斗，他会一直将她毁灭才会停下。 而此时，四周平静下来之后，他再次升起了另一项本能——吃魔核。 是啊，吃魔核这三个字，他依稀还留存着一些印象。 只是，他忘了究竟该怎么做，于是他直接选择了用嘴。 魔核原本是异常坚硬的，甚至比那深海巨兽的牙齿还要坚硬，但他此时一口咬下去，竟然真的咬破了它的外壳。 咔嚓嚓，几乎肉眼可见的某些物质快速从中逸散了出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外界，然而这一切却根本无法逃出他的掌控。 他直接张口一吸，四周方圆数丈范围内的气流仿佛都因此而飞快聚集了过来，那魔核内部的存在直接就混合着种种杂质进入了他的体内。 而他仿佛犹未满足，竟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啃噬起那魔核的外壳来。 整片海域渐渐平静了下来，除了哗哗的波浪之声，便只剩下了他的啃食之声，显得无比诡异。 尹漓一脸呆滞的望着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此时她眼前看到的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尽管他还有着人类的外形。 但他所做的事情，已经不是人所能做得出来的了。 她并不知道，林四是有吸收魔核的能力的，只是以往不会这么血腥而又直接。 她更不知道，这颗魔核会给林四带来多大的影响。 它的出现，让他体内的那场意识争斗，凭空出现了一个强横的变数，也令得原本已经开始渐渐落入下风的魔核意识陡然得到了一个天大强援…… 只是，这一切已经不是她和林四本人所能预料的了。 或许是因为那魔核带来了强烈冲击，让他终于失去了外界的意识。下一刻，他就径直从高空中坠落了下来。 扑通！海中溅起了一道水花，他整个人头下脚上的栽入了其中。 尹漓的目中闪过一缕复杂之色，她原本，是来杀他的。 …… 欣榆城，是碧澜帝国内陆的一座小城。 这里距离碧澜国都已经只有万里，看似遥远，但对于碧澜那辽阔无比的疆域而言，这已经算是很近了。 林慕聂三人那最后一战的消息，这段时间已经传遍了整个苍罗大陆，碧澜帝国本就是消息灵通的地方，自然不会不知情。 这段时间，整座欣榆城内，流传得最广的，便是关于大陆三凶的讨论。无论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几乎每个人在见到熟人之后，都会忍不住谈起他们。 因为那三场战斗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自己如果不说点什么，仿佛都无法平静下来。 而关于林慕二人的下落，更是流传出了无数个‘版本’。其中有的人甚至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进入大陆中部，乃至碧澜帝国境内了。 这猜测只是凭空臆想出来的，自然不会被人当真。 然而这欣榆城的人并不知道，此时的慕哲平，真的已经在欣榆城外不远处了。 第1012章 特殊经脉 城外三十里处的一片芦苇荡中，这位声名传遍了整个大陆的三凶之一，此时早已没有了当日那强横无匹的气息。 那夜离开了姜家之后，他便一路向着任意的方向飞了下去，他自己也不知能到哪里，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目标。 或许，只是为了寻找一处葬身之地而已。 而当他到达这里时，终于无力为继，落了下来。 只是时值深夜，无人发现而已。 此时的他躺在那深深的芦苇之中一动不动，满头白发已经变得更加灰败，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有人看到此时的他，一定无法再将他同那个名字联系到一起。 他紧闭着双眼，呼吸若有似无，仿佛一个真正的死人。 但天印内的那场战争，却仍旧没有停止。 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和对面琴英那看似永远无法击倒的意识碰撞在一起，如果不是有源珠气息在帮助他，保护他，或许他早已被对方撕碎。 那魔核内蕴含着的狂暴意识毕竟太过杂乱，而且多半只是三四五级魔兽的意识，它们早已在这场漫长的战斗之中败亡了下去，分别被源珠和琴英吸收。 而在那之后，这两大存在似乎都得到了壮大，于是一场更加惨烈和漫长的战斗毫无意外的继续了下去。 他们的战场已经不在天印之内，因为那次轰击天印，现在这‘神物’已经渐渐熄灭了原本的光芒。 此时的天印，就像一个被破坏掉了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仿佛用光了所有力量。即便琴英的意识，恐怕也没办法再存活其中。 他们现在身处在一片流转着七彩光芒的圆形空间之中，他知道那可能是魔核和天印撞击之后产生的‘新世界’，其中或许还有源珠的功劳。 这空间并不算大，但无论他和琴英却都早已深陷其中，谁也不想离开。 这片空间之中，似乎存在着一切前所未有的东西。在这里，他们的意识随时都能得到补充，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疲惫的时候。 而一旦到了外界，天印不在了之后，琴英的意识便很难再找到栖身之所，反而会渐渐衰弱，直至消亡。 琴英是注定不可能会离开这里的，除非慕哲平能杀死他。 而他自己，现在倒是可以抽身离开这里，退出这一战，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那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死路一条，他能看到琴英的意识在这片空间中一步步变得更加强大。如果自己现在选择离开这里，那迟早还是会迎来被覆灭的那天。 自己只能跟上他的脚步，只有将他毁灭，才能真正得到安宁。 但另一方面，无论他还是琴英都很清楚，一旦他的身体长时间无人操控，迟早就会真的死掉。 他不是神，不能永远不吃不喝不呼吸。到时候失去了所有生息的身体，会断绝掉任何的外界来源。这片神异空间是依托着他的身体而存在的，一旦他死去，这里就会消逝。 到了那时候，他和琴英的意识都会变成无源之水，最终只会一起消亡。 必须要想个办法啊，他当然也希望能继续活下去。但琴英的意识，却根本没有给他任何侥幸的机会。 他可以预见到，这场战斗恐怕会持续数年都无法结束。 毕竟彼此都能不断得到补充，想要快速消灭对方几乎不太可能。 然而别说数年，就算是几天不控制身体，他都可能会死去。这一切，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必死之局。 要么他死，琴英活，要么他们一起死，他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必死无疑了。 他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暂时退出这片空间。 琴英的意识并没有追击他，对于慕哲平的离开，他是乐见其成的。这样下去，他迟早能远远凌驾在慕哲平之上。 而慕哲平离开这里，前去操控自己的身体，反而正是他最想看到的。他同样也不希望因为他的死，而导致这片空间崩溃掉。 最后的胜利者，只会是他。最后他会抹杀掉慕哲平的意识，正式接管这具如同七级魔兽一般强大的人形身躯。 他并不知道，慕哲平其实是另有打算的。 躺在芦苇荡内的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如同死人复苏。此时他的眼神已经是一片清澈，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疯狂和迷茫，仿佛彻底从之前的噩梦之中清醒了过来。 他的意识，本该陷入极短虚弱的境地，他的神智本该渐渐被剥夺，记忆也同样会一点点失去。 但现在，因为那七彩空间的不断滋润，他反而恢复了过来。 他坐起身来，不顾满身的血污和泥水，便开始检查自己的体内情况。 因为，他发现身体经脉血液骨骼之中，那不断重塑和毁灭的争斗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开始快速穿梭其中。过了许久，他才终于从中退了出来，而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难得的震惊。 是的，体内的状况，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仿佛，已经真的变成了一个新的存在。 血液流淌着有力的声音，骨头的硬度仿佛超越了属性兵器，而经脉…… 他原本已经破损毁坏的经脉，已经全部被修复完整，而且变得前所未有的坚韧和宽广。只是，这还是人类的经脉吗？ 人体内的经脉是无比繁多的，大大小小恐怕根本难以数得清楚，有些经脉和修行有关，有些则只是人能活着的必要部件。 可现在，他的经脉却能轻易数清，因为变少了许多。 他之前有几条和修行有关的经脉天生闭塞，随后在十方楼那几年，又被那里的人强行改造，变得毁损。至于其他大半经脉，其实还是完好的，否则他怎么可能活着？ 可现在，就连之前那些完好的经脉都已经消失了大半。 他体内的经脉，一共已经只有十七条。这十七条经脉宽广无比，贯穿了他全身的每一个方位，唯独……和气海毫无联系了。 如果这样的经脉被人看到，且不论能不能活下来，至少是一定会被判定为天底下最烂的修行体质。 经脉和气海毫无联系，那还怎么修行？ 这些经脉宽大而又粗壮，每一条，都像是正常经脉数条并在一起之后的样子。 而这些经脉汇聚的方向，赫然就是他的心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眼内一片迷茫，这种情况非但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范围，同时也是修行史上从未有过的现象。 换作另一个人突然遭遇到这种事情，或许已经快要崩溃了。 不过，他这几年实在已经经历过太多离奇事情，尤其是修行方面，天印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正常的道路。 静下心来之后，他脑海内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人形魔兽…… 难道，自己的经脉，被改造成了适合魔兽修行的样子？ 魔兽没什么气海，只有魔核，所以那气海直接被体内那魔核当成废弃物给抛弃了？ 可现在，那颗魔核光团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那神异的七彩空间。难道，那魔核将那空间，当成了新的魔核，所以才将自己的经脉全部改造到了那个方向？ 而以后，自己如果要修炼的话，便是修炼那颗被当成了魔核的神异空间？ 他得神色变得极度的古怪，嘴角也不禁抽搐起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虽然这只是猜测，可似乎只有这个猜测最为接近事实。 自己今后要修炼，便只能修炼这魔核吗？ 然而，修炼之法呢？ 魔兽的修炼之法，自己知道个屁啊！话说魔兽有修炼功法吗？另外，这经脉真的是人能用来修炼的吗？ 这一切全都是未知，他只能尝试着先修炼已经彻底黯淡下来的天印看看。 修炼天印，对他而言已经是本能，然而这一次，他却险些彻底绝望。 当年方羽教给他们的那套修炼神识的功法，已经无用了，第二天印这次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亮起来。 这打击，几乎差点让他绝望。 不过紧接着，他就恍然大悟。是了，单个的天印无法修炼，除非自己是无法修炼的普通人。 而现在，自己已经有了畅通无阻的经脉，虽然不是人类该有的，但这应该是可以修行的经脉。 所以，自己已经无法再使用这天印了。 然而，自己体内分明有着力量啊，虽然已经远远比不上在明城爆发那次，但也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那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他终于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神异的七彩空间之上，难道，现在自己的力量是从这里来的？ 他开始尝试着从那七彩空间之中调动力量，只是这一步却并没有那么简单。此时的他，就像是个初学修行的新人，面对的一切全都陌生无比。 不过他终归是修行了许多年的高手，毕竟不是完全不会修行的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经过数百次尝试之后，他终于从那神异空间之中调出了一丝灰色气流。 随后，小心翼翼将它带入了经脉之中。 他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走经脉了。相对而言，自己其实已经变得正常了许多。 正常修行者的修炼功法，他和林四其实早已看过了无数。虽然那些功法同样不适用于他现在的身体，但至少怎样将‘气海’内的灵力释放出来，他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他的念头也到此为止了，下一刻，那缕灰色气流就直接从一条宽广无比的经脉直接到达了他的右手掌心，随后无声无息的激发了出去。 他面前一丈方圆内的芦苇，忽然消失了。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那一缕气流的运行速度，让他这个适应了印力运行速度的人都无法反应过来。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正常修行者的灵力是运行在崎岖山路上，而之前他和林四不走经脉，印力等同于走在了四野茫茫的草原上，可以肆意驰骋。 而现在，这股力量似乎已经走上了一条极速的通道…… 至于这随手一击，最终造成的效果，同样也让他咋舌不已。 这…… 这似乎还是吞噬印力啊！ 第1013章 新生 是的，如果是灵力攻击，要毁掉这一丈方圆的芦苇荡同样不难，但想要它们彻底消失，恐怕是不太可能的。 至少会留下灰烬，而同时，造成的声响和动静也会大许多。 不可能像刚刚那道攻击一样，完全就像是直接擦去了一副画上的色彩。 这是吞噬印力的特征，而且是比从前效果更强的吞噬印力。过往吞噬印力虽然也能办到这种事情，但绝对没这么轻描淡写。 也没有这么霸道…… 难道，那片七彩空间，也包含了天印的部分特性？ 蕴含了天印的吞噬能力，同时也具备了魔核的霸烈？ 他一时间猜测不已，但很快他的心口就传来了一阵剧痛。那空间之中的琴英意识忽然对他发起了攻击…… 虽然仅仅只是一击，但已经足够让他差点意识混乱昏迷过去了。 他仿佛明白了点什么，是了，自己调用那七彩空间的力量，势必会对那片空间造成影响。琴英意识自然会不满，刚刚那一击，算是他的警告。 他眼内闪过一抹狠意，不杀死这个强大的敌人，自己永远也无法安宁！ 不杀死他，这因为种种意外和巧合得来的力量，也不会真正属于自己，迟早会变成为他做嫁衣！ 他当然，无法接受那种结局。 他盘腿坐在了那片泥地之中，开始做一件足以改变他之后许多年经历的事情。 他在研究这七彩空间的修炼功法——凭空创造。 他当然知道创造功法有多么困难，然而适用他身体的功法，之前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 而另一方面，他现在并没奢望创造出多么精妙的东西，只是要开启这个身体的修炼之路。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结束这一切之后，他必须要尽快回到七彩空间之中，继续和琴英的漫长战斗。 芦苇丛中的他时而起身比比划划，时而保持着怪异无比的姿势，似站非站，似卧非卧，似坐非坐…… 有些动作，根本不是正常人类的身体所能做得出来的。 他的呼吸吐纳节奏也变得时而悠长，时而短促，时而规律，时而混乱。 这一夜，他仿佛入了魔一般，无数奇思妙想不断浮现，随后又被他自己一一加以印证，或排除或改进。 他和林四这些年来，修行完全就是靠着自己摸索。在这方面，他们已经练就了远超其他修行者的天赋。 当天色渐明之际，他脸上浮现出了一缕发自内心的欣然笑容。 这已经是自己，送给他最后的馈赠了。 他挥了挥手，面前已经被猜得一片混乱的泥泞忽然变得平坦无比。 随后，一截芦苇杆飞到了他的手中。 面前的泥地上，开始出现一行行字迹，这是他为那个人留下的最后‘遗言’。 ‘亲爱的自己，你好。或许你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但很快你就会发现自己来到了新的世界。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先完整的看完这里所有的话。 我们确实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已经在这世界呆了很多年，你只是，失去了这段记忆而已…… 你在怀疑？在不屑？认为这是恶作剧？没关系，记下这段话之后，你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感受。 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名字，恕我不便透露，那会给你带来太多灾难。给你个建议，以后便叫林三吧，哈哈！ 这个世界有一种人叫做修行者，没错，就是掌握着强大力量的强大人类。我们曾经，也是其中一员。不过我必须再次给你忠告，在我这段记忆归来之前，千万不要踏足修行界，也不要对此感到好奇…… 不要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凌驾其他人之上的所谓‘天选之人’。这世界远比你所想的要大，这世上的人，有比你聪明的，比你细心的，比你强大无数倍的，比你更加坚忍不拔的…… 所以，保持一颗谦逊而又不甘平凡的心，你才能活得更好。 为了补偿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你可以尝试修炼以下七个动作，以及那两套吐纳之法，那是我们将来重新踏入修行界的本钱…… 另外，不得不再告诉你一个噩耗，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所以，好好享受这段异世界之旅吧。 当一个真正的这个世界上的人，为了生计而奔波，因为身边人而认真，为了某些目标而努力，有想要的东西，有想要取得成功的事情…… 有喜欢的女孩，为之癫狂为之流泪为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哈哈哈，不好意思，刚刚借用了某个家伙的话。那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将来你会见到他的…… 最后，如果你有机会遇到一个名叫方嘉云的小姑娘，就尽量对她好一点吧。虽然这个可能很小很小，毕竟这个世界真的很大…… 啊，差点忘了，这世上已经有过来自那个世界的‘同乡’，而且很不幸的成了我们最大的敌人。所以千万不要……将那个世界当成什么所谓的崛起资本……’ 写完这段漫长的‘遗言’之后，他丢掉了那根芦苇杆，脸上浮起了一缕苦笑。 他着实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效仿琴英当年的举动，为‘自己’留话。 没错，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也是一个很可能能让他再做突破的办法。 身体需要有人维持，但和琴英的战斗却又不能停下，自己必须要在那片空间中得到提升，那样才有机会彻底杀死他。 他最终选择的，是将自己的意识一分为二……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份意识，继续操控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当一个普通人。 而来到这世界之后的那份意识，则回到那七彩空间，继续在那里进行那场旷日持久的战斗。 那份意识，包括林四聂河，容叔小云，修行，天印，学园之城，明城，十方楼这所有的一切…… 他知道，当自己再次醒来后，自己还是自己，但那一切，自己会全部忘记。 他知道多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当时所有的心情变化，以及之后的心历路程。他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性，也知道自己在看到这段话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因为，那就是曾经的自己啊…… 他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无比的讽刺。自己修炼的吞噬印力，能抹去一些世间的存在。而现在，自己却不得不主动抹去曾经存在的自己。 虽然，他还有机会再度苏醒过来，但那前提是能战胜琴英。而即便获胜之后，多年后的自己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他也无法预料。 最难料的，便是人心啊，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坐回了原地，随后缓缓调动着那七彩空间的力量。 他的脸开始缓缓变化，这是他刻意利用那股力量在改变自己的面部骨骼。慕哲平这张脸，一旦出现，只会引起轰动。 到时候，‘多年前的自己’只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人杀死。 他那一头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向着黑色转变，这依旧是他凭借强大的实力强行逆转的，此时的他已经有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只是很快，再次苏醒过来的‘慕哲平’，只会一无所有。他只会修炼之法，根本不会运用七彩空间的法门…… 而且，一旦自己这股意识进入其中之后，那七彩空间恐怕也不会受他支配了。 到时候，他明明可以修炼，却始终无法拥有强大的实力，他能坚持下去吗？ 不，应该说，自己能坚持下去吗？ 心口再度传来剧痛，因为他调用这股力量的原因，琴英的意识再度对他发起了攻击。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停下，而是咬着牙，将这一切全部强行做完。 直到那头白发彻底变成了漆黑色，直到他的脸已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他才终于开始分裂自己的意识。 某一刻，一个‘慕哲平’进入了七彩空间，另一个‘慕哲平’缓缓睁开了眼睛。 而他睁开双眼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泥地上如同儿戏一般的许多图形，以及那一个个熟悉无比的文字，那是那个世界的文字。 …… 慕哲平并不知道，当他体内发生这些足以改变一生的变化时，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茫茫大海上，他最好的兄弟林四，此时也在经历着类似的变化。 同样的七彩空间，足以证明慕哲平体内那空间并非偶然出现，或者七彩空间本就是触发了某种契机之后的必然。 七彩的空间之内，他在源珠气息的帮助下，狠狠和对面的琴英意识以及魔兽意识互相撕咬着，那是一场无比惨烈，也无比原始的混战。 发生在意识之上的战斗，一旦受伤，往往要比身体表面的伤严重无数倍。 于是外面的他，始终都在沉睡着，只有那粗重的呼吸，以及因为痛苦而不自觉拧住的双眉在昭示着外面的人，他还活着。 他没有像慕哲平那样主动分裂意识，因为没有必要了。 他的身体，有人操控。 当天印被撞击得倾覆的那一刻，天印第五层内，一双注视着他的冰凉双目骤然亮了起来。 而当林四的意识和琴英意识以及那魔兽意识进行起一场三方大战之后大战，那双眼睛的‘主人’仿佛突然从某个牢笼之中脱身而出。 第1014章 陌生 他以极快的速度，从交战的战场边缘一掠而过，完全没有加入这场战斗的意思。 而当他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一刻，林四分别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那是一种宛若一体，不分彼此的气息…… 他心内仿佛若有所悟，于是当他和另外两道意识渐渐沉入七彩空间之中后，他并没有太过担心。 而是，彻底封闭了这七彩空间，将自己和外界隔绝了开来。 慕哲平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同样能看得出来。他很清楚，自己一旦离开这可以补充意识的七彩空间，那便迟早会被连琴和那魔兽意识所超越。 最后，自己只会被他们灭杀，到时候林四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 不过，他和慕哲平终归有许多不同之处。 他的身体，已经被那第五层出来的存在直接操控了，他不用担心身体会死去。 而他的七彩空间内，魔兽意识因为得到了最后那头深海巨兽的帮助，并没有被他和琴英吞噬，反而同样也变得强大起来。 三方在那空间内混战不休，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 远处的浪涛声不时传来，一场大雨不期而至，令得原本就已经变得昏暗的夜色彻底黑了下来。 隔绝了风雨的山洞，此时显得异常温暖，尤其是一堆篝火点燃之后，更是让人不禁生出了无比的安逸感。 火光映照着尹漓那精致的面容，时暗时明，一时间显得既美妙又诡谲。 她望着面前躺在地上的男子，内心的感受同样是晦暗难明。 这里是茫茫大海之中的一座孤岛，小岛仅有数十里方圆，除了边缘的沙滩之外，中间部分几乎全部被丛林所覆盖。 岛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便只有一些小型的动物，并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不过，在这山洞之内，尹漓倒是发现了一些人类留下的痕迹。或许，这座小岛有时候也会成为某些船只的补给停靠地点吧？ 这足以说明，这里距离大陆不远了。 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当然是因为她。和那深海巨兽一战之后，林四便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之中，若非她带着他来这里，或许这个强大的男子会最终死在海里。 这小岛当然困不住她，只要不再遇到那种强大无比的海中巨兽，那她随时都能离开。不需要船只，只需直接踏浪而行。 天境高手，无论在哪都算是顶峰的存在了。他们的能力，本就不是正常的人力所能企及的。 然而，她却没有带他离开这里，反而一直呆了十天。 这十天来，林四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她猜测这应该就是他突破天境的后遗症，所幸他的呼吸依旧还在，旺盛的生命力也继续保存着。 这足以证明他还没死，但他还能继续醒来吗？她也不确定。 她并没有继续对他出手，这些天来，她心内甚至生出了一股异样的冲动，如果能一直生活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岛上，似乎也不错。 那些恩恩怨怨，她不想再理会了，她想彻底忘却那一切。 或许，也算是逃避吧。 只是她也很清楚，一旦林四醒来，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回苍罗大陆的。在那边，他还有许多认识的人，还有许多要做的事。 自己，还要阻止他吗？她也不知道。 为了心宫和素秋师叔、瑶瑶师姐，自己似乎不应该放弃，甚至不应该让他继续活着。 然而，她真的很难再对他下手。 最后那一刻，他算是从那巨兽口中生生救出了自己。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了，所以自己没有资格再杀他了！ 如果他愿意忏悔，自己就放过他这次吧？ 从此成为不相干的两个人，下次再见是敌是友，全看天意…… 她一向都聪颖无比，她自己也很清楚，这是在自欺欺人。 林四不可能会忏悔，而自己也只是为了逃避那些恩怨，只是不想再继续做出抉择了。 她探出左手，洁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了林四的手腕上。她能感受到，这段时间发生在他体内那些不可思议的变化，似乎已经渐渐结束了。 她看不到七彩空间，但她能看到他体内的经脉血液和骨骼。 他的身体此时已经强悍得宛如怪物，但他的经脉，却着实太古怪了。 她早就知道他的经脉毁损严重，但这次她才发现，他的经脉已经缓缓修复好了，只是变得根本不像是人应该拥有的了。 他体内一共只有十九条经脉，每一条都无比宽广强韧，它们汇聚的方向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头部。 他的气海，已经完全和那些经脉失去了联系。 这样的他，似乎已经和修炼彻底绝缘了…… 不过尹漓很清楚，只要天印还在，或许他就又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恢复实力，甚至变得更强。 只是此时的她，甚至宁愿他从此实力尽废，再也无法恢复。 那样，他就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那样，自己便可以彻底说服自己。 不用杀他，因为修为尽废本就是对修行者最残酷的惩罚。同时，他再也无法对心宫做任何事情。 纵然那时候他会很痛苦，但时间是抚平一切的最强利器，他终有一天会接受这一切。 平静的和自己一起隐居在这小岛上，过着没有争斗，没有恩怨，没有纷争的生活。 她自嘲般笑了笑，自己真是变得越来越自私了。那样的话，或许瑶瑶和素秋师叔在天之灵，也会无法安息吧？ 事实上，如果她真想看到那种画面，现在就可以出手了。将那刚刚成型的经脉再度震碎，甚至想办法将天印挖出来，又或是更加血腥，比如挑断他的手脚筋…… 然而她终归什么都没做，只是等待，以一种平和无比的心态，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某一刻，她身边躺着的男子终于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片刻的时间，仿佛成为了永恒。 她看到的，依旧还是那个男子，但那双眼睛，却已经变得极为陌生。 没有了往昔的热烈，也没有了上次战斗时的疯狂，有的只是冰凉。 他看着她，就像在看陌生人。 尹漓并没有避开目光，她的目光渐渐变得玩味起来。 她亲眼看着面前男子的眼神由冰凉变为震惊，随后又变成了惊恐和无法接受。 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开始检查起体内的状况了吧？无论是谁，在发现自己一觉醒来变成了这个样子，恐怕都会无法接受。 那意味着修行之路被彻底堵死了，然而，林四却不应该会那样！ 他原本，就是个经脉毁损严重，无法正常修炼的人，不是么？ 然而，她面前的男子却根本没有很快接受下来。他忽然闭上了眼睛，盘腿坐起，摆了个最标准不过的打坐修炼姿势。 他的神情肃穆无比，他整个人瞬间就完全沉浸在了修炼之中，外界一切仿佛都彻底不闻不问了。 这是尹漓在林四身上从未见过的样子，往常的他，醒来之后看到自己，至少该打个招呼试探一下，乃至调笑几句。 纵然他们已经成了仇敌，却也依旧不影响那种相处之道。 而最后，林四修炼，可是极少会打坐啊…… 尹漓很清楚，林四在任何时候都能随意进入修炼状态。就连逃亡的路上，他都能一边奔逃，一边补充修为。 这个人，一醒来就开始耍宝了吗？ 装作不认识自己？难道他打算用这种方式，避开和自己的战斗？ 她饶有兴致的望着他，并没有打扰他的修炼，似乎想看看他究竟打算玩什么花样。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许久之后，面前的男子停止了修炼。 他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失望和颓然之色，那简直就是必然的，他刚刚修炼了足足一刻钟，但四周的灵气根本就没有丝毫波动。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成功吸收到一丝一毫的灵气。 正常修行者所用的修行吐纳功法，怎么可能适用得了他现在这种经脉？ 这一切，尹漓完全就是尽收眼底，她想看看，他接下来打算怎样‘表演’。类似的表演，当年在临嘉城的地牢之中，就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 一时间呢，她竟然生出了一股怀念之感。 接下来，是要假装废人，然后避开和自己的对决吗？ 仿佛终于注意到对面还有另一个人，他强行抑制住了仿佛要崩溃掉的情绪，让自己变得平静了下来。 “你是谁？”他的声音清冷无比，仿佛万年寒冰。 同样是那具身体，同样是那个人，这一刻，尹漓竟然险些生出了他变成另外一个人的‘错觉’。 如果，不是他这个问题太过无稽的话。 “在问别人名字之前，难道不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她眼波流转，绝美的脸上浮起了一抹揶揄笑容。 脏乱的山洞，仿佛因为她这一笑而变得明媚起来。 对面的男子眼内也不免闪过了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他就再次镇定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他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而是继续冷声问道。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审问犯人。 尹漓勾了勾嘴角：“呵，不知道。” “你在耍我？”他缓缓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森然。 “呵，你在威胁我？”尹漓一脸的莫名笑意，她发现自己都有点看不透他的‘剧本’了。 第1015章 转变 她甚至都懒得从地上起身，因为此时的林四，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威胁。 她知道他迟早能恢复实力，但绝不是现在。任何人的经脉突然变成那样后，都需要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 至于那经脉究竟能不能用来修炼，其实仍然是个未知。 现在的他，没有天印之力，也没有什么灵力，完全就是个普通人。当然，他的身体强悍无比，或许就连一般的极境修行者也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除了身体之外，他还有一手精妙无比的剑法。 只是很可惜，他那把大剑早已沉入大海之中了…… 现在的他，和她已经暂时不在一个层次。 对面男子似乎也已经发现了这一点，因为他根本看不出尹漓的实力，他直觉感到对面的女子很不好惹。 随后，他更是面色大变。 他仔细审视起自己的双手双脚，甚至开始用手用力揉着自己的脸。 仿佛，这身体让他很意外，很陌生。 他眼内再度充斥起了浓重的不可思议，他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一切的力气。 他没有继续盘问尹漓，而是喃喃自语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尹漓的眼神终于变了，她发现，这件事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于是她带着试探意味的问了一句：“连山？” 尹漓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任何肯定的答复。 对于她的问题，面前的男子的回应，只是一双冷漠的眼神。他看向她，简直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已经足够了，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连山终归没有林四那般狡猾灵动，而且和她打交道还是第一次，完全没有什么防备之心。之后的掩饰，实在是太过生硬了。 最初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他眼内明显闪过了惊讶，闪过了警惕，甚至还闪过了一抹杀意。 尹漓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看得出来，他似乎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她知道林四最初其实就是连山，之所以会变成林四，是因为那次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所以性格重塑了。 难道，这次他又变回来了？甚至，还失去了之后有关林四的所有记忆？ 这……怎么可能？ 她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来看待面前这个人了，她必须要知道真相！ 她知道连山在变成林四之前的那一刻，正在被剑宗某些人追杀。 那么，此时的他露出那种危险神色，其实也是正常的。因为此时的他，恐怕觉得自己是一个被追杀的‘逃犯’。 任何一个认出来他来的人，都可能被他当成敌人。尤其，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修行者该有的灵力。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她已然无法完全确定。 于是下一刻，她再次对他做出了试探。 “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哟，剑宗正在满世界找你，至于原因，你应该很清楚吧？” 他的眼瞳缩了缩，失去了灵力之后，他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崩溃疯狂，其实已经很难得了。哪怕他这冷静，很可能是伪装出来的，也依然难得。 然而这追杀的消息，显然还是给他带来了沉重的压力。他不再开口，只是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他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了， “再告诉你另一个噩耗……”尹漓显然没打算就那么结束试探。 “唐小芷死了哟。” 这句话，显然是谎言。 然而换作尹漓来说，林四来听的话，他现在绝对不会像对面这个男子一般只是闪过一抹不解，随后又是那一成不变的淡漠。 尹漓确实很有可能得到一些林四所不知道的消息，毕竟在林四心目中，她是近乎无所不知的人。 而林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哪怕明知这很可能是骗自己的，哪怕真的是刻意要演戏，此时也该结束了。 他对唐小芷的在意程度，从那次去他们家‘作客’，她就已经能够看得出来。 那是他真正的软肋，如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还能继续不动声色的继续演戏，那他就不是林四了。 现在他们之间，并非什么生死关头，也并非不演戏就无法活下去的危急时刻。 所以，他真的不是林四了…… 而另一方面，如果他还留有林四的记忆，那当她说出剑宗还在追杀他时，他应该会反驳的。 不是因为他知道之后的事实，而是因为此时的连山，是二十岁的身躯。当年的连山，只有十五岁。 林四当然应该知道这个破绽，如果承认下来，无疑是很蠢的。 可他还是默认了，那是因为他现在真的是连山，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 尽管他对自己的身体变化感到无法接受，但他还是没能看出破绽。因为他不确定这是来到了几年后，还是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异变。 他根本没有和尹漓打过交道，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几句话，对方看似在告诉自己一些消息，但实际上却只是在试探他。 哪怕他只是闭着嘴，什么都没说。 山洞内出现了长久的沉默，最终还是连山打破了沉默。 “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 “这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 “我需要知道你所知道的一切！” “呵……”她嘴角浮起了一抹讥诮笑意。 “再见。”他大步转身，向着山洞外的雨幕行去，仿佛直接就放弃了继续探究。 然而下一刻，他就陡然出现在了尹漓的身前三尺，他的动作完全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显得快速无比。 他的右手已经虚握成了爪状，而那只手的最终目标是尹漓那修长的玉颈。他的手没有丝毫颤抖，从挥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直奔那一个目标，无比之准。 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冷酷狠厉，完全不在乎这出手会否会伤到这个漂亮到了极点的女人。 他终归，还是选择了出手，哪怕他没能看穿她的修为。 有些东西，他一定要弄清楚，眼前这女人显然知道许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用嘴问不出来，那就掐着她的脖子，用其他手段问出来。 他虽然已经失去了灵力，连一个修行者都不算，但他终归有着那具强悍无比的身体，同时还有着当年连山的招式意识。 他这普通人的一击，已经相当于极境水准。事实上，他逃离剑宗之前，也只是极境后期而已。 只可惜，他偷袭的人是个天境中期高手。 而且，是对后来的他无比了解的天境中期高手。 仅凭身体力量，他再快也快不过破境高手，毕竟破境已经是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而现在没有灵力的他，根本无法完全调动出这具身体该有的全部力量，又哪里称得上什么极限。 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是天境呢…… 蓬！ 他的右手在距离那脖颈还有一尺之距时，被一只柔软的衣袖直接抽了开来。而后他整个人都因为那一抽而脱离了地面，不受控制的半空转了个圈，最终重重跌落在地。 他并没有感到多么疼痛，这具身体最为强悍的地方，或许就是坚实程度了。 只是此时的他，哪里有心情为这个而骄傲？ 对方自始至终，都只是坐在原地。面对自己的偷袭，她连站起来都不需要…… 他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面前这紫衫女子的实力，强得令他完全无法再生出对抗之心。 这是破境？破境后期？还是天境？ 他就地一个翻滚，远远脱离了她的身边，随后才有些疑惑的发现，对方并没有追击过来。 在他的认知之中，自己都已经出手偷袭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对方应该出手惩戒自己，甚至是杀死自己才对。 一时间，他的目光变得凝重而又疑惑。 他这所有的表现，全都落在了尹漓眼底，她忽然闪过了一抹失望。 “我要休息了，你可以离开了。”她淡淡道。 连山最终离开了这里，冲入了雨幕之中的山林内。 一直到他彻底离开，尹漓紫瞳之中的光芒才终于变得幽暗了下来。 曾经她之所以会对林四另眼相看，就是因为怀疑他是连山。那时候，她对这个天赋接近自己的同龄天才，充满着好奇之心。 那时候，她觉得连山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但很可惜，那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连极境都不到的林四。 完全没有什么所谓的门派弟子形象，反而像个狡诈的无赖。 然而现在，当真正的连山站在她面前时，她却失去了原本的兴趣。 她此时最大的念头，就是林四真的死了。 虽然他的身体还活着，他自己也还活着，但林四死了…… 他依旧站在自己面前，但却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 一个……仿佛已经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如果他现在是林四，或许她已经在努力说服自己，放弃掉之前的恩怨。之后成为陌路之人，是敌是友她都不愿去想。 因为林四内心也背负了许多东西，他们是一对被命运捉弄的，同病相怜的可怜虫。 然而，他成了连山。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那样痛苦，那样徘徊，那样犹豫，他却可以那样一声交代都没有的随便消失？ 变成了另一个人，所以杀了瑶瑶和素秋师叔的仇，就那样了结了吗？ 然后以连山的身份，继续毫无痛苦，毫无歉疚，毫无负担的快活生活。以连山的天赋，他甚至能再次变成什么所谓的强者，再次震动一方？ 凭什么？他凭什么能那样？ 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要活在煎熬之中？凭什么自己要对所有人感到愧疚，要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 而他，却可以重新开始…… 他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没有付出该有的代价！ 以她的聪明，当然知道林四之所以变回连山，并不是他自己所想要的，因为他本该极度想要回到月国，他有太多放不下的人。 然而此时的她，却根本不愿去想那么多了，她脑海内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该怎么处置他？ 是了，他不可能就那么永久消失！ 就像当年他出现后，连山消失了一样。而今连山出现了，所以他才会消失不是吗？ 想要将他揪出来，只能抹除连山。 这一刻，虽然她脸上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但那笑容却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第1016章 怪异队伍 这一夜，留在孤岛上的两人再没有任何接触。 尹漓在那山洞中思索着许许多多的东西，而连山，却也不可能就那样在丛林内蒙头大睡。 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弄明白，尹漓猜得一点都没错，他的记忆，是从幼年记事的那天开始，一直到被剑宗追杀那天为止。之后林四那几年的经历，他完全不知情。 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然而他已经想不起那梦中的情景。 自己不可能一睡数年，醒来后已经长大了几岁。 也不太可能是一夜之间，身体就出现了巨大变化，从少年变成了青年。 最简单的一点，自己最后昏迷的地点，是在青月森林，而现在却出现在了一个莫名的小岛之上。 而同时，自己身边还出现了一个实力强得不可思议的女人。 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即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因为那段代表着林四的意识，此时正在那七彩空间之中吸收着某种神秘力量。 他和琴英的意识，以及那魔兽的意识三方已经暂时选择了停战，而是不约而同的开始自我恢复起来。 这场争斗什么时候能结束，他根本无法预料。 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身体正在由曾经的自己控制。因为那段意识的出现，这具身躯有了主人。 连山本就是他自己，林四当然不会排斥他。他只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活到自己胜利的那一天。 此时的连山正在雨幕之中‘修炼’，不顾滂沱的大雨，不顾腹中的饥饿。 他已经暂时放弃了继续探究那些自己无法明白的事情，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到了自身实力之上。 对他而言，实力才是最靠得住的东西。 只要有了实力，无论发生了什么，自己都能应付得过来。 体内那怪异的经脉，以及那强悍无比的身躯，他当然已经发现了。 和当年苏醒后，对修行一无所知的林四不同，连山从记事那天就已经是个修行者，而且还是个天才修行者。 他对修炼，从一开始就有着极深的了解，他并非白纸一张。 依照他自己的推测，这种变化，很可能是自己在青月森林最后那一战，轰击了天印之后带来的。 难道，天印改造了自己？ 然而此时的他，根本无法再找出天印的踪影。那是必然的，他原本就不是天印修炼者，只是暂时的拥有者。 而此时的天印早已彻底暗淡了下去，或许就算有另一枚天印在附近，也无法让它亮起来了，此时连一丝灵力都没有的他又哪里能感知到？ 一如林四当年所猜测的那样，他能拥有天印，完全是因为连琴的‘赠予’。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封琴’。 他的记忆之中，并没有连琴这个名字。 想到师傅封琴，他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痛苦之色。那个人对他很严厉，严厉得令他忍不住心生畏惧，但同时，那个人却也是陪伴了他十五年的最亲近之人。 他是自己内心深处，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自己没有杀他，尽管最后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已在弥留之际，但那却根本不是自己做的！ 他猛烈摇着头，仿佛在向面前的重重树影辩驳和控诉着什么。 他努力将这些‘杂念’抛在了脑后，他只想尽快恢复实力。 某种程度上，他是一个想得比林四要少，也比他更专注的人。他的生命中，没有什么所谓的恩恩怨怨，也没有什么儿女情长。 修炼，就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存在，也是唯一能让他感到慰藉的事物。 只可惜，那经脉他根本就修炼不了——因为他曾经是一个天才修行者。 他不像当年的林四那般，对修炼一无所知，所以任何方法都会试一试，根本不知什么叫做修行界的陈规铁律。 连山从一开始，就只会本能地按照正常修行者的修炼法门去尝试。 所有的修炼功法，都避不开气海，那是储存灵力的地方，称得上是任何功法的核心。他曾经所会的功法，当然也不例外。 而这种尝试，又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慕哲平能在一夜之间就创造出修炼特殊经脉的简单功法，是因为他修炼过天印，他知道那里才是新的气海方位。 从一开始，他就准确的知道方向。 很遗憾，连山并不知道他现在的‘气海’已经在头部。不，或许应该称那为魔核了。 凭空创造新的功法，本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而即便是创造功法，往往多半也只是在无数前人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它们遵循的都是同样亦或相似的原理。 此时的连山，甚至都还没有创造新功法的意识。他一遍遍尝试着过去修炼了十余年的功法，锲而不舍，失败了一次就继续下一次…… 于是对那十九条新的经脉，他完全就是束手无策。 不知过了多久，他颓然停下了这仿佛毫无意义的尝试。随手折了一截树枝，以这树枝为剑，开始修炼起剑法来。 这是他过去十余年经历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项习惯，除非是执行十方楼的任务，否则他每天练剑的时间不会少过三个时辰。 林四当年苏醒后，‘继承’到的剑道境界，并非凭空得来的。 体内的变故即便再大，也不会对他的剑法产生太大的影响。 而且他渐渐发现，这具身体虽然无法挥出灵力，无法挥出剑气，但在单纯的招式方面，却也未免灵活得过头了点。 许多以前他很难做出的动作，这身体轻而易举就能办到。许多以前他很难用出的剑招，这身体却能毫不费力的做到。 而同时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当他拿起那截树枝开始练剑之后，他脑海内便不断冒出许多莫名其妙的‘灵感’。 脑海内仿佛有一个意识在本能的提醒他，这招可以这样用，那招应该那样用…… 那是当然的啊，后来的林四，同样是一个对修炼毫不懈怠的人。而他虽然已经暂时消失，却也还是给这身体留下了许多本能。 只可惜，他终归没有灵力，也没有印力，某些需要修为配合的招式，他终归还是无法办得到。 一旦他继续这样不停的修炼下去，或许他的剑法会很快超越他曾经的水准。毕竟，曾经的他也只是极境后期。 然而很遗憾，他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一夜过去，这场暴风雨停歇了下来，阳光洒在了依旧带着雨水的叶片上，整片天地都仿佛变得焕然一新。 一艘大船停在了这孤岛旁边的海中，随后这岛上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 这一切，当然瞒不过连山的眼睛。毕竟，这岛屿本身也只有十余里大小。 这艘大船，或许是因为昨夜的暴风雨，才会出现在这里。而这些人对这里显然并不陌生，这里似乎原本就是他们出海时的一个偶尔会用到的补给休息地点。 坐在树梢之上的连山静静望着那数百道出现在沙滩上的人影，并没有打算冲上去和他们见面。 他曾经是十方楼的刺客，也是在剑宗最不受同辈欢迎的天才弟子，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除了封琴，其他任何人他都不会信任。 事实上，他现在也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这里。失去了灵力的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他不想那么快回到人群之中。 在他的预想之中，因为从剑宗叛逃出来，现在大陆上肯定有着天罗地网在等着自己呢。 只是，他自己不想出现，有些事情却并不会以他的意志而变化。 很快，那刚刚来到沙滩上的两百余人，便纷纷拿着武器来到了这小岛内部。 这丛林内，是有一些野兽的。这些人显然知道这一点，他们轻车熟路的钻入了林间，开始猎杀一些野兽，来补充他们的食物，同时改变一下口味。 树上的连山没有动弹，他很清楚，这区区十余里的山林，一旦自己弄出动静，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发现。 当这些人渐渐变得清晰之后，他原本仿佛一成不变的冷漠眼神也不免变得古怪起来。 这两百人之中，至少有一百五十人都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 这些人看上去，就像是一群逃荒的饥民，然而偏偏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木质和石质的刀剑枪棒。 而与此同时，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手背上都烙印着一个简陋的花纹。 连山不像当年刚刚苏醒后，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林四。他毕竟跟着连琴去过不少地方，而作为十方楼刺王的那几年，他也单独外出过许多次。 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阵容，即便是普通百姓，乡野村夫，至少也该有锄头铁锹柴刀菜刀吧？ 这些人的兵器在他眼中，简直就像是玩物。 要知道他连山三岁时初次习剑，用的就已经是铁剑了，虽然那剑对他而言简直重逾千钧，但封琴可不会给他慢慢适应的机会。 木质的刀剑做得再精致，也比不上铁器，这算是常识了。 这些人，就打算用这种兵器来捕猎？ 这丛林内有的只是一些普通野兽，并没有什么魔兽。以他们的人数，倒不至于出现什么危险，但这样的阵仗，还是显得太过可笑了点。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后方那五十余人身上。 和前方那一百五十人不同，他们穿着华贵的绫罗长袍，亦或武士服。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配着珠玉翡翠，他们每个人也同样配着兵器。 连山的眼光何等毒辣，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五十多个人的兵器，应该全都是属性兵器。 也就是说，这五十多人全都是修行者，而且全在转境之上。 虽然这两支队伍混在一起，显得很是匪夷所思，但他却已经无暇为之惊讶。 修行者的出现，让他本能的绷紧了身躯。 第1017章 现身一见 真正进入山林捕猎的，只有前方那一百五十余人，丛林内很快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是那些人在向前探路。 而与此同时，外围那五十人却只是留在了丛林外，他们互相谈笑着，似乎根本没有进入其中的打算。 这片山林并不大，十几里的范围，他们之中只需派出几个人，就可以轻松扫荡干净，但他们却并没有那么做。 反而大费周章，派了一百五十个普通人去做那种事，这让连山很是不解。 没错，那一百五十人只是普通人，他们甚至可能都没有吃饱。因为连山能看出来，他们之中许多人的步履都显得虚浮踉跄。 他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这一百五十人可能是那五十名修行者的手下。他们不愿意亲自去找寻食物，所以命令自己的手下去做那种事。 这些修行者，未免也太懒惰了。他见过很多修行者，也有身份架子很大的，但那种人往往并不会和普通人打交道。 他微微闭上双目，懒得再去想这些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他们便再也不会有见面机会，这些人和他毫不相干。坐在树梢的他，开始尽量收敛着浑身的气息。 一百五十余人渐渐分散在了这山林之内，其中有的人甚至会从他下方经过。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作为一名十方楼刺客，他不想暴露的话，外人是很难发现他的。 更何况，这些人只是普通人。 然而，这原本不可能会出现意外的事情，却偏偏出现了意外。 某一刻，一头被几十个‘猎人’追着的野猪突然逃到了他的下方。这头野猪，他很早就已经发现了，它算是这丛林内最强大的存在了吧？ 只是，它终归还是势单力孤了点，面对数量多出了几十倍，而且懂得协作的敌人，它终归还是无法敌得过。 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有三四个人被这野猪顶伤，其中一人的伤势颇为严重。 这一切，并没有逃过连山的视线。只是，他除了稍微看一眼之外，便再也没有更多举动。 他没想到，这头野猪竟然逃到了他的下方。而且它逃到这里之后，还突然而然的停了下来。 这也就算了，树梢上的他依旧有把握不被下面那些人注意到。 然而下一刻，这头野猪竟然发了狂一般向上跳了起来，猛烈撞击起他所在的这棵大树来。 这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如果他早知道这头野猪会这么反常，他会有一百种方法提前换个地方，同时还不引起下面那些人注意。 然而现在，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下一刻，许多双眼睛便不自觉的投向了上方。 借着枝叶，他能躲过许多视线，但这些视线终归还是太多了。 下一刻，他飞身而起，犹如一只灵猴般跳到了远处的另一棵大树上，还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便很快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下方的战斗很快打响，同时还伴随着阵阵惊叫声，显然他们已经发现了他。 一刻钟后，外围那五十余名修行者进入了这山林之中。他们已经得知了他的存在，这向来无人的岛上，竟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说实话，这原本也没什么，毕竟这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对方选择了躲藏，而且身手异常灵活，这反而引起了他们兴趣。 这海岛本就不大，他们很容易就能搜完所有地方。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足足花了一刻钟时间，将这片密林全部清扫了一遍，也没能找出那个陌生人的踪影。 反倒是这密林内一些野兔野山雉遭了殃，全都被这些人随手击杀。 这让这些人有些怀疑，刚刚那群人是否看错了。不过之前连山呆过的树梢，终归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在那上面，他们看到了人的脚印，这足以证明，这山林之内确实存在着一个人，只是他们这五十多名修行者竟然发现不了。 当他们再次聚在一起之后，许多人眼内的轻松之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区区十余里的范围而已，五十多名转境，元境，极境修行者的搜捕，可以说是连一片树叶都无法逃得过。 这种情况下，对方还能彻底避开他们的耳目，这足以说明一件事。 如果刚刚对方要对他们下手的话，现在他们这里大半的人恐怕都已经死了。 这个发现，让他们不寒而栗。 有几人已经迅速离开了这里，跑向了海边的那艘大船，那船上，还有他们的头领。 至于剩下的人之中，为首的那名白袍青年忽然向着任意一个方向呼喊起来。 “朋友，还请现身一见，我们并无恶意！” “是啊，我们是圣海宫的人，朋友应该听过吧！” 他们的话，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少顷，又有一百余人从那大船上飘然而下。当领头的两名锦袍中年男子出现后，密林内的五十余人无不俯身行礼，就连那白袍青年也不例外。 至于先前那一百五十余人，竟然全都跪在了那满是枯枝和腐叶的地上。他们额头触地，虔诚至极，仿佛在叩拜天神。 这两人显然早已得到了这边的消息，来到这里之后，并未多问什么，也没有向地面上那些跪着的人看一眼。 他们径直走到了前方，其中一人长声道：“不知朋友来自何方？我圣海宫广结天下高手，朋友若是现身，我等必定欢迎之至。” 远处的连山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出现，他并非初入江湖的新嫩。他很清楚，这些人之所以以礼相待，是因为错估了自己的实力。 他并不会将这些人的客套话当真，只看他们这怪异的相处方式，他就对这些人生不出好感，哪怕这原本和他毫不相干。 在他的印象中，下跪是一件很罕见的事情。即便普通人会对修行者产生敬畏与羡慕之心，似乎也不至于行这种大礼。 “既然朋友不肯出现，那我们只好得罪了……” 随后，属于破境高手的神识向着四周辐散了开来，先前那五十余名修士以及之后随着两人一同出现的一百余人几乎全都露出了狂热色彩。 显然他们也知道，这是破境之上才会有的能力。 对于这种他们暂时亦或永远都无法企及的能力，他们本能的感到羡慕和向往。 此时的连山已经开始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刚刚就不应该继续藏在这山林内，而是应该退到对面的海中。 他也没想到，这区区一艘船上，竟然有两名破境高手。 之前那些人实力最强的只是极境后期，虽然他已经成了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但终归有着那具强大的身体，同时还有得自十方楼的许多特殊技巧。 他想要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并不算太难。 但现在面对破境，他却没了那种信心。神识是很难被瞒过的，而一旦自己转移地方，轻微的动静便会被对方察觉。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从远处一片树丛之中站了起来。 什么圣海宫他根本没听过，他自问这些人应该不是为自己而来的。既然无仇无怨，又没办法继续藏下去，那现身一见也没什么。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都闪过了一抹惊愕。 眼前这个人的形象，和他们想象中的差距实在太大了点。他太狼狈了，凌乱的头发，又脏又破的衣服甚至还比不上那些跪在地上的一百多人身上穿的。 他的衣服上有着大片蓝色污渍，而他的脸上除了泥灰和那蓝色污渍之外，还有些许已经干透的血痕。 他身上散发着一阵似乎已经被风干了的腥臭味，他们这些常年出没于海上的人，对这种很熟悉。 只是刚刚那么长时间的搜寻，他们竟然没能闻到这么明显的味道。而那片树丛，他们早已搜过数次。 如果只是眼前这落魄形象，他们或许会将他当成一个经历过惨烈大战，最终流落到此的高手。 但对面那人右手握着的并非什么宝剑宝刀，只是一根树枝，虽然树枝的一端已经被削尖。 望着那双冷漠的双眼，他们心内渐渐生出了疑惑——他真的是修行者吗？ 之前开口的那名中年男子皱了皱眉，他勉强笑了一声：“不知朋友尊姓大名，来自何方，修为几何？” 若是林四，现在可能已经开始信口胡诌了。但连山却不同，他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他还没见过谁一开口就问别人修为境界的，这种事情，一般都属于秘密，妄自打听是极为唐突的。 而他来自剑宗和十方楼，这两个地方本就算是较为隐秘的地方，他凭什么告诉这些人？ 此时的他，完全就是如临大敌之时的警戒表现。他没有林四之前的实力，无法像他那样不将破境放在眼中。 他的态度，终于让面前这些人失去了耐心。 他们甚至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哑巴，而他的穿着，也完全不是一个修行者该有的样子。 在他们这里，修行者的地位，可是无与伦比的。 而若不是修行者，那便是罪过了…… 一缕神识无声无息探向了他，随后对面那名中年男子的眼神冷了下来。 在连山的身上，他没有感应到丝毫灵力气息。 第1018章 狩猎 “你不是修行者？”中年男子的声音之中，再也没了先前的谨慎与善意。 而余下的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全都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确实不像一个他们印象中的修行者。但是，如果他不是修行者，那他刚刚是怎么避开他们搜寻的？ 然而，这中年男子的判断，他们无法不信服。 在他们心目中，实力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中年男子实力比他们强大，所以他的话…… 自然就是对的。 就算原本不对，最后也会被变成对的。 于是，他们看向连山的眼神渐渐变了。 连山能轻易感受出他们的态度变化，先前那些人对自己还如临大敌，而现在他们已经彻底轻松了下来。 他们看向自己时，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轻蔑。这原本倒也没什么，许多修行者都看不起普通人，但连山却能从中看到更多。 仿佛，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经不算一个人。 他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沉默，他对这些人的一切都没兴趣，他更没有兴趣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这种表现，当然让对面这些人很不满。 在他们的认知中，普通人是没资格在修行者面前昂着头的。 于是下一刻，战斗就那么意外而又仿佛理所当然的爆发了。 连山知道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恨，因为有些人的心已经扭曲得不像样。但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对面几乎所有人都突然对自己生出了敌意。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修行者？ 不是修行者，就是罪？ 他并没打算招惹这些人，但有些事情根本就避不开。 对他出手的，是那名破境中年男子。 当神识的冲击和剑气不分先后一同到来时，连山选择了向后倒退。他和破境高手对战过，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根本对抗不了神识攻击。 他退得很快，快得让后方那些人差点连动作都没能看清，就再次消失在了密林之内。 这一幕甚至让所有人再次生出了疑惑，那种速度，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然而那已经不重要了，无论他是不是修行者，既然他选择了逃走，就证明他实力不如他们。 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在两大破境以及十三名极境的领头下，他们只会轻易将这个‘罪人’抓出来炮制，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场狩猎。 一场追击战很快就开始了，连山现在并没有直接逃入海中。如果先前藏在那里或许还有点用，现在再跳下去已经晚了。 他现在没有灵力，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内息。在水下，他恐怕连半刻钟都坚持不了就会被迫出来。 这片山林很小，只有区区十余里，给他藏身的地方并不多，而对方的人数又实在太多。不过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拼死抗争之外，他又能做什么呢？ 至少，他现在已经彻底将面前所有人都当成了敌人，于是很快这场追击战就出现了死人。 一如林四骨子里的某种天性，被追击的连山甚至比他更疯狂。 他几乎是暂时甩脱了那两名破境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还击。 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绕到了这些人的后方，他突然从一片树丛中现身，在对方尚未来得及出声之前，那支树枝做的剑便已经如闪电般插入了对方的口中。 他从一棵大树后方缓缓移出身形，一双大手如同抚摸恋人肌肤一般捂住了前方那名元境修士的嘴，随后对方的脖颈内部传来了轻微的咔咔声响。 他从一截树枝上轻飘飘落了下来，下方一名极境修士毫无知觉的被他一掌砸晕，随后他毫不留情的掐碎了对方的喉骨。 短短一刻钟时间，已经有三十余名修士和二十多名同样在搜寻他的普通人被杀死。而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响动。 在他面前，极境以下的修行者，宛若婴儿那般脆弱，更不用提那些普通人了。每一名敌人，不到死前都不会知道，他其实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就是这具身体，加上曾经的修炼经验，以及十方楼刺王身份所代表的真正能力。 论起刺杀技巧，他其实比慕哲平聂河更加高明。毕竟他在十方楼呆了足足八年，而教导他的人也不是什么普通刺客，而是刺皇连琴。 虽然，他们中途偶尔会回剑宗。 对于这一行，林四当初终归只是记得他的一些本能，远非他现在这样的熟练。 而另外，他的冷酷程度完全不次于林四，甚至犹有过之。 当他将这些人全部看作敌人之后，无论他们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无论他们是男是女，在他眼中都宛若牲畜。 对这些人，他完全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他冷漠而平静的在这密林内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他选择悍然反杀的原因很简单，这里的人太多了，不尽量清除一些，自己根本没有躲藏的空间。 他可没有林四和慕哲平那种遁地的本事，他能靠的，就是十方楼学来的纯粹的藏匿和杀人技巧。 利用光与暗的交替，利用敌人视角的遗漏之处，利用人的心理…… 如果可以，他很想把这些人全部杀得一干二净。事实上，当他杀掉九十多个人以后，这丛林已经空了许多，但他并不打算停手。 哪怕这样做很危险，随时有可能被那些极境和破境发现，但他却已经沉浸在了其中。 他所做的事情，当然很快就被那些人发现了，毕竟这丛林只有这么大，破境和极境修士轻易就能在里面转几个来回。 触目惊心的死人，让他们惊怒交加。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为了抓捕这样一个甚至还根本不认识的人，己方就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他们之中许多人已经开始后悔，早知如此，根本不该招惹那个人，无论他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 这根本不是什么狩猎，这是一场危险无比的战斗。 不过现在事件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自然不可能会就此停手。他们都付出了这样的代价，还让对方安然无恙，那他们的面子何在？ “退出去！”先前那名中年破境冷冷下了命令。 在这丛林内，他们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着，仿佛在和一个隐形的鬼怪作战，这样的战斗让他也有些不安。 他不确定继续这样搜下去，会否某一刻，自己也会被暗中袭来的刺杀给击伤甚至杀死。 对方很强，速度很快，然而却不是修行者，这很古怪。 不过无论如何，他也逃不开一点，那就是不敢和自己正面作战。既然如此，自己就逼得他不得不正面对战。 这片丛林很碍事，那就一把火烧掉好了。这岛屿只有这么大，没了这片林子，对方根本就无所遁形。 他想得没错，当他们点起火退回海边后，连山终于没了办法。 在这样的大火之中，他根本无法容身，他只能提前向着海边退去。而对方既然选择放火，那自然就是为了逼他出来，这小岛四周早已有人在提前盯着。 几乎是他从密林内逃到沙滩上的第一瞬间，便有人发现了他。 “在这里！” 他还没来得及冲入海中，便已经有十几人向他冲了过来。 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回头迎战。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那再跳入海中，只是找死。 他迎面狠狠撞上了追在最前面的那名元境修士，还不等对方的脸上布满惊骇，树枝便划出了一道玄奥的轨迹，后发先至般刺入了对方的脖颈之中。 而此时，这名元境修士的剑才刚刚举起来。 他毫不留恋的放弃了染血的树枝，如同接过对方送过来的礼物一般，摘下对方手中的长剑，便冲入了后方的人群之中。 他并没有打算用那树枝和这些人的刀剑相抗，此时的他没有灵力包裹树枝，那截树枝只是一截普通的树枝而已。 之所以能刺入人的体内，只是因为他的出手速度太快，加上他对人体构造的了解实在太深，最清楚哪里是最薄弱的刺入点。 一旦和真正的属性兵器对碰，这截树枝只会瞬间粉碎。 此时他的对手足有十五人，这些人是一开始就埋伏在这个方位的，至于其余人现在正在快速追来的途中。 这十五人之中，有极境，有元境，有转境，还有追在最后的两个普通人。 他知道这将会是一场苦战，虽然这些人之中，有许多人的实力远不及他，但胜在人多。 但当战斗开始之后，他却感到了极度的意外。 这场战斗，比他想象中要轻松了太多倍。脑海内仿佛有一个意识在教他怎么和多名敌人同时作战，他发现自己的反应快得有点匪夷所思。 四周的每一面都有敌人，但自己却能如本能一般避开每一柄刀剑的攻击，同时也能如同排练了许多遍一般，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剑送到最恰当的地方。 自己知道下一剑应该先攻击谁，知道左边那名敌人现在正在回气，这一招内，对方根本无力组织攻击。后面那名敌人的剑刺出来后，会和自己的后背差上两寸所以不用躲避。而右边那名敌人的刀会碰到自己的腰眼，所以自己在攻击时，需要拧腰前探…… 这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除非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战斗，否则根本不可能会有这种不假思索便能做出的准确判断。 事实上，整个过程也并非完全顺利。 有时候身体提醒他做的事情，他却力有未逮。比如陡然逆转剑路和身形，他的身体纵然再强悍，也还是办不到。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当那两名破境高手，以及剩下的上百人赶到时，看到的已经是一地死人，以及一个站立着的敌人了。 第1019章 玄罗大陆 半个时辰后，大船缓缓离开了这座已经是大火纷飞的小岛。 望着那越离越远的大火，甲板上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复杂。他们最终成功制服了那个人，但过程却并不算顺利。 且不说之前被他暗中杀死的那么多人，即便最后那场战斗有两位破境大人联手，他也还是坚持了足足半刻钟才倒下。 在两位大人无孔不入的神识攻击下，那个人果然无法抵挡。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没有真正在招式的比拼上落下风。 与其说他是被刀气剑气击败的，倒不如说他是被不断的神识冲击给击晕的。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破境之下的修行者，被神识攻击后，别说是继续战斗，就算是神智都会变得恍惚。 恐怕只需两三次冲击，就会彻底倒下了，但此人却硬扛着那么多次神识攻击一直坚持着战斗了足足半刻钟。 这真是一个无比可怕的敌人，然而最不可思议的一点，就是他竟然真是一个丝毫灵力都没有普通人。 这一点，在他昏迷后，两位大人检查了足足数遍。无论是利用测灵仪，还是直接感知，结果都是一模一样。 普通人，怎么可能强到这个地步？ 今天的经历，足以成为了他们无法磨灭的记忆。 此时这艘最顶层的那间舱室内，之前的两名破境高手正在进行着一场不为人知的交谈。 “你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他？卑贱的东西，杀了那么多高贵的修者，死一万次也不足以偿命！” “他死了，我们能得到什么？” “留着他，我们还要想办法对那几个家族做交代，这次可是有不少人死在了他手中。而他活着，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别忘了，他只是个普通人。他那经脉虽然让人看不透，但他却可以顺利进入斗奴场。” “你的意思是？”另一人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一个宝藏。 “不错，他这样的战斗力，进入斗奴场，会为我们带来多少灵石，你应该能想象到吧？” “看来，要先封住外面那些家伙的嘴了。” “确实……” 他们并不知道，从之前他们的船只靠近那个小岛的一刻，到现在他们的交谈为止，他们这群人的一举一动，全都已经在另一个人的旁观之下。 是的，那岛上，当时可是还有另一个人的。 只是她的实力比这些人高出了太多，以至于非但连山，就连这两名破境高手也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此时就身处这船上，却偏偏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到的尹漓，眼内已经浮现出了一抹了然之色。 连山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并没有让她意外，因为曾经的林四比这强了不知多少倍。 她真正在意的，是这些人的来历。无论圣海宫还是什么斗奴场，全都是她闻所未闻的词语。 而这些人那奇特的相处方式以及所做的事情，更是她以往没有见到过的。 在她的印象中，普通人的身份虽然比不上修行者，但绝不至于低到宛若猪狗。 没错，这船上还有上千名普通人，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成年男子。 他们此时全都身处这艘大船的最底层，那里的空间并不大，并且污浊不堪，他们每个人除了个坐着的地方之外，便再无其它行走区域。 他们身上都锁着铁链，他们吃的东西恶劣无比，散发着阵阵异味，他们甚至连水都很难喝上几口。 他们面带死气，状态很差，绝大部分人很可能已经染病了，但他们却并没有任何反抗。 或许不是他们不想反抗，而是反抗不了。面对上面那些修行者，他们根本无力做什么。更何况这里是茫茫大海，他们又能逃到哪里？ 这是尹漓从未亲眼见过的一种人，但她却并非没有听过，在苍罗大陆，其实也有极少部分地方存在着类似的勾当。 他们被称为奴隶，往往来自于战争败亡一方的苦难民众。 事实上，即便是战争中失败那一方的民众，往往也不会真的全部沦落到那种境地。征服一座城池，并不是把那座城池清空，把里面所有的人都掳走当苦力。 战胜国在经过初期的镇压后，有的会选择同化，有的会选择安抚。这样才能真正让那里重新恢复生机，变得有利可图，毕竟那时候那里已经是他们的疆域，这些子民迟早会接受新的统治。 但很显然，这船上的这些修行者并不是经历了战争才会抓到这么多‘战俘’。 如果他们是军队，那他们的人数也太少了点，而他们的目标也未免太弱了点。 这很可能，只是一群专门以此为‘营生’的修行者。 苍罗大陆其实也有极少数做类似事情的人，比如当年沧城的那些帮会，就曾贩卖过奴隶。不过那同样也是地下的，他们绝不敢明目张胆。 苍罗大陆的奴隶贩卖，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明令禁止了，这还要得益于当年琴英一统的两年。 那两年的统一虽然极其短暂，但却终归对苍罗大陆有着深远无比的影响。其中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普通人的地位提高了许多。 奴隶这个词，对于苍罗大陆绝大部分人而言，是一个较为陌生，同时又厌恶不已的词。 对于这些陌生人的来历，她渐渐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如果她所料不错，这些人应该是来自玄罗大陆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这些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难道，玄罗大陆至今仍然处在修行者的统治之下？ 这么想来，似乎也不算奇怪。 修行者本就比普通人强大许多倍，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完全不是普通人所能对抗的。要称呼他们为另一种人类，其实都不为过。 千年前的苍罗大陆，就处在各大门派的统治之下。 只是因为异大陆的入侵，让门派势力奄奄一息。再加上琴英统一之后那些前所未有，却又影响深远的举措，之后的苍罗大陆才会出现一个个国家。 因为他，修行者和普通人的距离被拉近了，虽然依旧存在着高低之分，但各个国家之中，修行者和普通人一同效力，一同协作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的丞相，比破境的禁卫统领和边关大将权力要大得多。 而玄罗大陆，虽然也在那场大战之中元气大伤，但他们的修士力量本就远强于苍罗大陆，光是圣境高手就多出了好几个。 更何况，他们之中可没有琴英那样明明是最强大的修行者，却偏偏刻意提拔普通人的‘首领’。 他们的民众，或许也根本没有反抗的意识，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就像苍罗大陆的民众，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一样。现在如果有谁想要在苍罗大陆大举推行什么奴隶制度，只会招来无尽谴责与群起攻之。 三天后，当她随着这艘大船一同来到辽阔的大陆上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猜测一点都没错，甚至可能还‘低估’了这里的修行者。 离开茫茫大海，进入内陆腹地不过十里，一座方圆二十余里的大城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数值不清的房屋星罗棋布的点缀在一起，和苍罗大陆的风格类似，这里的建筑同样多半是木质。 但除此之外，不同之处显然更多。 这座大城，没有所谓的城墙。 这一点倒也不算太过稀奇，毕竟苍罗大陆也有一些城池没有城墙，比如学园之城。 不过，那终归是极少数。 城墙是一座城池最坚固的防线，是抵御外敌入侵的保障。除非这座城有把握不受军队攻击，否则不设城墙的做法着实有点太过自大了。 而另外，这里的房屋建筑虽多，但店铺却极少。 除了一些在苍罗大陆同样能看到的酒楼客店之外，街边剩下的就只有兵器、丹药、阵法之类的店铺。 除此之外，街边许多房屋根本就只是住宅而已。 苍罗大陆几乎每个城池都会有的卖着小玩物小吃的摊子，这里根本就没有。 至于什么医馆、杂货店，她跟着掳走连山的那一行人走出两三里之远后，竟然还是一家都没看到。 仿佛，这里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看病，也不需要买日常用品。 而更蹊跷的还在后面，她的感知能力何等之强？她发现，那些客店以及兵器丹药店铺内，掌柜几乎全是修行者。 他们的修为参差不齐，有的只是初境，有的则已经是元境。 她看到有人在丹药店买药，用的不是金银，而是灵石。这也就算了，毕竟能够对修行起到帮助的丹药往往极为昂贵。 但她看到那算是颇为冷清的客店内，竟然也是用灵石结账。 虽然，只是下品灵石，而且比正常灵石小了十余倍，但那终究还是灵石啊…… 那么小的一块灵石，放在苍罗大陆，恐怕也要上百金币了。 这里的客店，是在抢钱吗？ 还是说，他们这里的灵石已经多到泛滥的地步了？ 随着不断深入，她越来越发现哪怕以自己的心境，也很难适应这里的一些东西——比如奴隶交易。 这里的大街之上冷冷清清，她行走了四五里路，只看到了百余人，而他们几乎全是修行者。 当她跟随着那船上的一行人来到城中心之后，才终于来到了人声鼎沸之地。 足有三四里方圆的广场上，有着上万人在此聚集，他们有男有女，或跪或坐或站。 站着的，全是身着绫罗绸缎，腰挂长剑的修行者。而坐着或跪着的，全都是衣衫褴褛，手带镣铐的——普通人。 在这上万人之中，她甚至没有看到一个例外的。 除了那数百站着的修行者之外，剩下的所有普通人，似乎全都只有一个身份——奴隶。 饶是她向来很难为外界的事物而动容，此时也忍不住在暗暗心惊。 她亲眼看到一些人在讨价还价，而货物就是地上那些奴隶，至于用来购买的依旧还是灵石。 她看到，那两名破境高手以及身后那数十人将船上带回来的一千多名奴隶卖给了另外十几名修行者。 而价格，只是五枚中品灵石，以及三百余枚下品灵石。之所以会有中品灵石，仅仅是因为这些奴隶身体强壮程度的不同，所以价格不同而已。 在这里，普通人似乎只是货物，是可以被公然买卖的。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啊？ 第1020章 安之若素 连山是在尹漓来到这城池的当天夜间才醒来的，之前的三天时间，他一直被单独关着，同时被喂了某些延长昏迷时间的药物。 如同当年唐小芷对容雨用过的十日醉一样，这种药物能让人昏睡多日，但对修行者而言，却并没有多少效果。 原因很简单，修行者体内有灵力，而灵力能够包裹着这些药物，将之逼出体外，亦或是直接化解掉。 换作曾经的林四，这样的药他可以直接当水喝，对于毁灭印力而言，这种药物根本产生不了效果。而现在的连山，尽管依旧有着极境之上的实力，却有着一个重大缺陷，那就是没有灵力。 他的身体是极为强大，但没有修为的话，他终归还是个普通人。 更何况，那两名破境给他喂下的药量，已经足可以让三头大象昏睡七天七夜了。 他们很谨慎，他们知道这个人其实不能当成正常人来看待。一旦醒来，或许又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威胁。 给他戴上其他奴隶的手铐脚镣，简直就是笑话。以他的力量，或许能轻易扯断许多低阶修行者都无法奈何的沉重铁器。 在真正找到制住他的办法之前，还是让他睡着比较好。 而在连山醒来的那一刻，他们愈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这个人，果然比他们想象中醒来的还要早，不过好在，现在他已经逃不掉了。 他的脖颈上，戴着一个宽达一寸，外表有着数个孔洞的银色圆环。那圆环紧紧卡在他的皮肉上，让他异常不舒服。 “我不管是不是真的哑巴，是不是能听懂我们的话。”之前那名中年破境修士冷冷望着坐在地上的他：“你脖子上戴着的是兽环，原本是用来禁锢魔兽的。一旦你离开我们十里范围，亦或大力撕扯，它就会将你的头削下来。” 面前男子的眼神一成未变，依旧只是一脸漠然的望着他，仿佛根本就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种目光，让两名破境修士极不舒服。 没有畏惧，没有疯狂，只是那么静静看着他们，如同看死人。那天在岛上，他杀人时也同样是这种目光。 因为他杀了太多的人，今天白天，他们不得不用灵石堵住了那些人背后家族的嘴。 这让他们这次出行险些血本无归，这生意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面前这个男子身上了。 不出意外，他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灵石。 他们很快将他带到了一间黝黑石屋之内，在这里，他们亲自在他的手背上，烙下了和先前那些普通人一样的印记。 纵然他这具身躯极为强悍，但这样被烧红的烙铁直接烙印，依旧免不了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不过整个过程中，他依旧是一脸淡漠，似乎那只手根本就没有感觉。 这样的表现，让那两名破境修士暗暗心惊的同时，也忍不住暗暗点头。他越是这样，便代表他越能战斗。 毕竟，战斗总免不了受伤，而受伤就免不了会影响发挥，而忍痛其实也是战斗力的一部分，甚至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而他们需要的，就是他的战斗力。 身体上的痛苦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当年封琴为了将他训练成一个合格的刺王，他经受过的苦难和折磨，比这要大得多。 但内心之中怎么想，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很快被送进了一间被铁板阻隔着的地牢之中，在这阴暗潮湿恶臭阵阵的地方，他见到了许多‘同伴’。 他并不认识这些人，但这些被关在一个个牢笼内的人，全都是和他一样手背有着那所谓‘奴印’的奴隶。 他们都是被抓到这里来的，他很清楚。 然而事实上，他至今仍然不知这里究竟是哪里。他对苍罗大陆的了解，终归还是不如尹漓，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一路向北离开苍罗大陆之后，才流落到那个小岛上的。 对于这些想不通的事情，他很快就抛在了脑后。 他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实力，没有实力的时候，无论喊叫哭泣还是愤怒，都只是徒惹人笑罢了。这一点，封琴教过他无数次。 他被带入了一间大小仅有两丈不到的牢笼内，而这牢笼内已经有了六名奴隶，显得拥挤不堪。 而这样也就罢了，这牢笼顶层竟然只有正常人的脖颈那么高。他的身形本就颇为高大，弯腰进入这里之后，便只能直接坐下。 两名破境修士亲自将他锁在了里面，随后又狠狠威胁了一番，这才渐渐离去。 而此时的他，已经盘腿闭目而坐，再次尝试起了之前那毫无进展的修炼。 如果那两名破境修士说得不错的话，那他现在确实已经是暂时无法逃走了，但他并不会就此绝望。 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他很快进入了某种修炼状态中，浑然忘却了自己身边其实还有另外六个人。他对这些人毫无兴趣，自然不可能会想着和他们交谈，更不可能有什么同病相怜的情绪。 砰！ 他的脑袋忽然被人狠狠砸了一拳，这一拳，以他的实力其实可以轻松避开，只是他知道这一拳对自己根本产生不了任何伤害，他懒得中断修炼而已。 “小子，这里不是你坐的地方！” 难道，遇到了所谓的监牢欺凌？他没有出声，这些人的挑衅，让他生不出什么感觉。 他对这种事，根本没什么感受，更谈不上什么感慨。 比如这些人明明已经是奴隶了，却还是不忘在这里再树立一个新的‘阶层’。 “小子，滚到一边去跪着！”他的腰眼处再次中了一脚。 牢内六人纷纷弯腰站起身来，将他围了起来。 “这家伙是聋子吗？妈的！”他正面那人再度抬起脚，对他的脸狠狠踹了过来。 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片刻后，他所在的这间牢笼安静了。 这偌大的监牢之内，有着许多牢笼，而油灯却只有那么区区一盏，这里仿佛永远都处于黑夜之中。 这一夜的修炼，依旧毫无收获，不过他脸上却并没有太过失望的色彩，这种结果他已经有准备了。 他坚信，终有一天自己会重新变回修行者。 直到上方传来声响，这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监牢才再次鲜活了起来。 他听到附近牢笼之内传来了踉跄的步履声，随后便是吵闹声，仿佛有许多人在抢着什么。 他猜得并没有做，这是有人给他们送‘早餐’来了。 每个牢笼内，都有一个石槽，而每天都会有人提着一大桶所谓的食物，朝着每个石槽内灌几勺。 每间牢笼内的人数不等，有的三四人，有的十来人，最终谁能吃到，全看他们自己了。 这些食物散发着浓重的馊味，可以说就是猪狗恐怕都会嫌弃，但现在却被这些奴隶当成了宝贝哄抢着。 没办法，如果不吃的话，那这一天就只能饿肚子了。 而他们很快就会被赶出去干活，没有力气的话，迎来的只会是鞭子。 连山所在牢笼的石槽内，也很快被灌进了一些汤水烂叶的混合物。 他盘腿坐在那石槽之前，虽然还隔着四尺之距，却已经可以闻到那馊臭味，也能看到那汤水上漂浮着的几只正在挣扎的小虫子。 它们，或许是这石槽内的‘原住民’吧？ 他很快就进入了进食状态，没有什么碗筷，直接用双手捧起来向嘴里塞。他吃得不快但也不慢，和其他牢笼之中的争抢不同，他这里只有一个人在那静静用餐，没有人和他抢。 他的动作虽然谈不上多么优雅，但却给人一种很正式的感觉，他现在如果是在什么豪门或宫廷的宴会之中，这样的举止也一样不会被人挑出半点毛病。 如果，不看那食物到底是什么的话。 他需要进食，需要补充体力，那样他才能有翻身的机会，就这么简单。至于食物是什么，他无心去想。当初在十方楼训练时，他吃过更加恶劣的东西，眼前这一切并不算什么。 进食的时间，仅有不到半刻钟。 随后便有十几名修为大概仅有初境和窥境的修士手持鞭子和棍棒闯了进来，他们打开了一间间牢笼，将那些奴隶赶了出来。 这些奴隶，他们当然不会白白养着，他们是要干活的。 有的人会被赶到田间，有的人会被赶到矿山，有的人会被赶到某些作坊…… 至于什么工钱，当然是不会有的。 在这里，作为普通人，就是原罪，就是受到一切欺凌的原因。这样的事情已经持续了不知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他们从一出生，就已经习惯，这仿佛是他们的宿命。 在这种环境下，普通人是很难保持什么好状态的，总会有人爬起来的时候慢了点，总会有人走得不够快。 于是，鞭子抽打声，哭喊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他对此充耳不闻，此时他刚刚吃完最后的‘食物’，于是他重新闭上了双目，就那么进入了修炼状态中。 不过紧接着，他短暂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他的牢笼也被打开了，一名年轻的初境修士提着鞭子骂骂咧咧的闯了进来，随后劈头盖脸朝那地上躺着不动的六个人抽去。 睡着不起来干活，下场是会极为悲惨的。 片刻后，这牢笼内响起了那初境修士凄厉惊恐的呼喊声。 第1021章 斗奴 之前那两名破境修士很快出现在了这里，因为这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们这里的奴隶，一共不下千人，往常他们除了外出‘猎奴’之外，很少会亲自过问下面的事情。 毕竟，他们还有近百名从初境到极境不等的手下。 这些人会帮他们处理那些琐事，而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忙着修炼。 但刚刚发生的事件，已经让他们不得不亲自出面了。 连山所在牢笼之中的另外六人，已经气绝身亡，尸体都早已凉透。 虽然在这里，奴隶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人命如草，但他们终归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财富’，突然死掉六个，也算是损失。 在将连山关进来之前，两名破境已经提前交代过看守，尽量不要挑衅他，他们很清楚这个奴隶有多危险。 然而他们还是遗漏了一些事情，以至于现在不过一夜的工夫，他手底下就又闹出了人命。 不用猜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这地牢之中的一些欺凌现象，他们是有所耳闻的。他们早该想到，以他的脾气，另外六人在挑衅他的那一刻，就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如果不是那海岛密林的范围太小，如果不是放火将他逼了出去，当时就连他们那一行上百的修行者也会死得不剩几个，更何况这些普通奴隶？ 换作其他奴隶做这种事，他们恐怕已经暴怒起来了，而且对方也一定免不了一顿狠毒折磨乃至直接处死。 但现在，他们却并没有那么做。 不是因为他们处置不了连山，毕竟有那兽环在，他已经是砧板上的肉。而是因为，他们还需要他的战斗力。 在那牢笼内，对着坐在地上的乱发男子破口大骂了一通之后，他们重新锁上了牢门，随后就那么悻悻离开了。 是的，现在他的牢笼内没有别人了，他们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 而他们，也不是抓他回来做什么苦力的，所以很快，这座变得冷清下来的地牢之中，就只剩下了他。 这让那几名初境和窥境的看守，以及那些刚刚才离开的奴隶目瞪口呆。他们仿佛也都明白了过来，这名奴隶和其他人不一样。 一时间，每个人目光之中的意味，都变得复杂起来。 连山无心顾及他们的感受，他甚至懒得思索这两人究竟要自己做什么。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确实是个比林四想得要少的人。 盘坐在地上的他，一遍遍重复着那毫无意义的吐纳功法。 他能感应到外界的灵气，而且和它们的亲和程度比他从前更加更深，灵气在他的感知之中，简直就是分明至极。 此时的他甚至时常会生出一种错觉，自己能感受到那些灵气的‘情绪’，如果它们真的有情绪的话。 然而，他却没办法将他们收为己用。 这经脉让他根本找不到着手的地方，而气海更是近乎让他绝望。现在的他虽然还有正常修行者该有的气海，但却根本和经脉产生不了联系，更何谈储存灵力？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比以前强大了太多，但却无法修炼灵力。这种转变，他不知是好是坏。 至于被抓到这里，变成什么奴隶，他反而没有过多的在意。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着，傍晚时分，地牢上方再次传来了响动，而他也不动声色的停止了剑术修炼。 说是剑术修炼，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盘坐在地上以指代剑比比划划而已。毕竟现在的他，非但连树枝都找不到，甚至连站直身子都难以办到。 那两场发生在海滩上的战斗，让他有了许多疑惑的同时，也有了许多感悟。 一场是对敌十几名中低阶修行者，一场是对敌两名破境高手。 他可以肯定，自己原本并没有那种实力。 那十几名中低阶修行者之中，有极境的存在，那已经是和叛出剑宗时的他同级了。换在过去，自己就算能凭借剑道境界打赢那一战，也会受许多伤，同时战斗也会变得很漫长。 可那天，仅仅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自己就已经将那些人杀得一干二净，而且最后自己毫发无伤。 至于之后对敌两名破境高手，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换成从前的自己，别说是两名破境，就是一名，恐怕也坚持不了三十招。 可那天自己面对两名破境的联手，竟然足足打了几百招。如果不是那无孔不入而又无法抵挡的神识攻击，恐怕自己最后还有可能会胜利。 当时进入战斗中的自己，似乎早已习惯了破境阶段的敌人一般，仿佛之前已经和成百上千的破境高手战斗过，早已见惯了他们的速度与手段。 此时的他，已经察觉出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这不可能是什么临战时突然冒出来的感悟，因为这感悟来得也太不可思议，同时也太多了点。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次轰击了天印，所以得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奇遇？又或者，自己失去了数年的记忆，而在那数年之中，自己是个破境高手？ 他无法求证这些猜测，但他却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个‘宝藏’啊。无论那宝藏是天印还是某一段记忆，只要自己能找出来，那恐怕实力将会远不止现在这样。 或许，找出那宝藏之后，自己便可以修炼了！ 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因为那两名中年破境再次来到了这里，并且很快将他带了出去。 他们所在的，是在这城内称得上豪华的一座超大府邸。 跟着这两人，穿过府内各式亭台、楼阁、花园、池塘，他看到了许许多多正在干活的奴隶。 而当这两名破境经过时，这些奴隶无一例外的都会停下手中的事情跪到地上，那些正在监视他们的初境窥境转境修士们也会齐齐弯腰行礼。 这里仿佛是个等阶森严无比的地方，这些高阶修行者的排场，甚至和他印象中的国王相差无几。 足足走了两里路，他们才来到了府门之外，如此之大的府邸，在苍罗大陆自然是不可思议的。 而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马车，四名奴隶恭恭敬敬的跪在马车边。 虽然连山也是奴隶，但两名破境高手却并不放心让他在车外跟着跑。 他们不确定这个人脱离他们视线之后，会否在街上胡乱杀人。虽然这个人逃不出他们的掌控，但他某些行为，他们却也约束不了。 在这座倚海城，破境已经是最高级别的存在了，这城内一共也仅有六名破境存在。 如果这个奴隶失去了约束，那这城内大部分人对他而言都是脆弱不堪的，尤其他们此时还想起了他在那丛林之中的杀人手法。 那种手段，如果是放在这个城内施展会怎样？他们简直无法想象。 这座城，他们可没办法如同那丛林一样一把火烧掉，然后逼得他现身。 “听好了，我们留着你，是因为你还有价值。如果你想继续活命，不想变得肢体残缺，最好乖乖听话。” 马车内，之前说话的那名中年破境冷冷盯着坐在对面的连山。 对面并没有丝毫的回应，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淡漠得仿佛没有人类感情，仿佛他刚刚的话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换成另一个人这样，那这中年破境一定会勃然大怒，即便对面是一名破境高手，他也会有所表示，更别提什么奴隶了。 但现在，面对连山这种‘回应’，他却已经兴不起什么怒火了。 在他看来，这个奴隶应该是个哑巴，而且很可能是个脑子坏掉了的哑巴。与其将他当人看待，不如将他当成一头魔兽看待。 或许他从前也是个强大的修行者吧，只是很可惜，他变成了废人。在这个大陆，失去了灵力，就意味着一无所有。 “我们现在要带你去斗奴场，在那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杀死面前的敌人。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尽管依旧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但中年修士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愉快了起来。 是的，他很清楚，一旦将这个‘变态’放进斗奴场，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斗奴场，顾名思义，就是奴隶互相争斗的地方。 而奴隶之中，是不存在修行者的。 斗奴场内有检测灵力和气海的法阵，修行者即便隐匿修为，也无法瞒得过去。 这个大陆，什么卖艺的唱曲的摆摊的根本都不存在，甚至就连青楼都没有，因为这里几乎就没有那种普通平民存在，而修行者又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去做那种事？ 吃穿用度乃至一些特殊需求，家中的奴隶已经足够帮他们做到了。 而除此之外，这里的玩乐项目少得可怜，让奴隶互相厮杀，然后让人观看，或者从中下注什么的，算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一个了。 这种血腥残忍的‘游戏’，在这个大陆已经盛行了很久。一如另一个大陆上的斗鸡斗狗一般，这里的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存在。 用来战斗和厮杀的奴隶，被称为‘斗奴’。 和用来做苦力的奴隶不同，斗奴虽然不会修行没有灵力，但往往都是身强体壮，力大无比之辈，许多人甚至被专门传授了武技。 有时候，两个修行者之间起了争执，又彼此忌惮不愿动手，便会直接让手下的斗奴互相争斗，从而分个所谓的高下。 战胜的一方，往往还颇有颜面，和自己战胜对方几乎没什么两样。 斗奴的地位同样不高，但比之寻常奴隶，待遇往往还是要好一点，不过他们送命的可能也更大就是了。 对于这两名中年破境而言，连山无疑是个天生的超级斗奴，他们还没见过哪个普通人能杀极境如切菜的。 斗奴每胜利一场，主人能得到两枚下品灵石的奖励。这种奖励，他们还看不上，他们看上的是那赌注。 可以预见，他出现在斗奴场之后，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收获。 第1022章 四等人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那斗奴场，这斗奴场，其实就在城中广场附近。 那是一座占地足有一里方圆的超大型建筑，此时夜幕降临，这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了。 很显然，这种活动，在这里真的很受欢迎。 进入斗奴场观看所谓的决斗，是需要缴纳灵石的，虽然只是区区小半块下品灵石，但放在苍罗大陆依旧是一件让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这里的观众，自然只有修行者。 只是进入其中不久，里面便很快迎出来了一名英俊青年。 一见到两名中年破境，他便大笑着拱手迎了上来。 “哈哈哈哈，今天是什么日子？郦大人和金大人竟然有空来这里，真是稀客稀客啊！” 确实是稀客，这种斗奴比试，对于这种破境级别的存在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来到这里的人，多半只是为了旁观那种残酷血腥的画面，那会让他们觉得刺激无比，仿佛比做某种事还要亢奋…… 修行者并非个个都经历过战斗，这城内许多人生下来就是修行者，生下来就衣食无忧高高在上。 白天里，他们过得光鲜亮丽，夜间来到这里欣赏死斗时，又会变成另一副面孔。对他们而言，这里的战斗，就是真正的战斗。 这种战斗，让他们兴奋，让他们无法控制情绪，他们觉得这算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练，算是自己也能直面鲜血淋漓的残酷了…… 不过，这郦大人和金大人两位破境自然不会将这种战斗放在眼底，他们终归是经历过真正战斗的人，这里的战斗对他们而言谈不上什么吸引力。 “怎么？不欢迎？”郦姓破境神色不善道。 那青年连忙告罪赔笑：“哈哈，岂敢岂敢，两位世叔来此，詹飞荣幸还来不及，自然是欢迎之至的！” 这城内一共也就六大破境，郦金这两位破境师兄弟，自然算是这里的顶层人物了。这里敢得罪他们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哼，你父亲呢？”郦姓破境却并不买账，反而冷声问道。 “咳，他老人家今天不在，要不我差人去叫他来？” “不用了。” “不知两位大人今天来此是……如果要看比斗，小侄马上为两位大人安排最好的位置。”他一边说着话，目光也不由得落到了后方一言不发的连山身上。 他当然看得出，这两大破境是不太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的。 “我带来了一个斗奴，你给他安排一下吧。”郦姓破境淡淡道。 “这……”詹飞只是稍微一愣，便满面含笑道：“好啊，不知两位大人对他的对手实力，有怎样的要求？” 换作旁人，当然不可能会有这种待遇。在许多人眼中，这斗奴对决，本就是不能随意挑选对手的，能做出决定的只有斗奴场。 但两大破境的身份摆在那，詹飞自然乐意卖个好。 “尽量强一点，我们要下注。” 詹飞这才觉出了一缕异样，这种事在他这斗奴场几乎天天都有发生，但这郦金两大破境，似乎还真没凑过这种热闹。 既然有对决，自然就有胜负。而谁胜谁负，在决斗之前，往往只能靠猜。 毕竟斗奴都是普通人，根本不存在什么修为境界差距，实力并不容易判断。 这斗奴场对每局战斗，都会开设赌局接受下注。当然，他们作为庄家赚的只是抽成。而除此之外，也还有互相对赌。 郦金两位破境要求对手更强，明显是对自己的斗奴很有信心。 难道，他们找到了什么极品斗奴？ “咳，那他叫什么？” 奴隶很少会有名字，往往只是个代号而已。 郦姓破境并不知道连山的名字，闻言皱眉思索了片刻：“就叫班摩吧。” 詹飞眼内讶色更浓，班摩这个词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这是千年前某个部族的语言。它的意思很简单——最强的。 连山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对手，此时的他虽然被那詹飞带着去准备了，但在一路上，却还是思索着他的剑法。 他被带入了一间仅有半丈大小的石牢之中，在这里面，他几乎是只能坐着。 这里似乎离那比斗场极近，不是会传来阵阵轰鸣般的喊叫声，而他们这一排石牢，他一眼望过去不下上百。 那里面，全都是等着比斗的斗奴。之前经过时，他在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和其他奴隶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气势。 如同凶光毕露的野兽，随时都准备择人而噬。 不过，他并没有多么在意这些人。因为，他们终归只是普通人。 他并不知道，那晚山洞遇到的紫衣女子，此时也出现在了这座斗奴场。 …… 尹漓在昨天晚上才正式现身在这座城的那些人眼前，而她从真正现身的那一刻，就引起了一阵轰动。 她的容貌太美，美得足以让很多人失去理智。 如果不是她展露了极境之上的威能，或许她会第一时间被人强行掳走。 这样的姿容和极境的实力，让她很快就成为了这座城最受人瞩目的璀璨之星。 这城内的修行者不下上万，而仅仅就在昨夜，她所下榻的那家客栈之外，就已经出现了足足上千人。 那家客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冷冷清清变得爆满。更多的人则是聚在了下方的大堂内，街道上…… 对于这些修行者而言，美女并不难得到，因为普通人之中也有许多。但像这样不比自己弱，比其他女人更美的女子，却极为少见。 很显然，她只是出现，就已经勾起了许多人的欲望。毕竟这些人平日里几乎予取予求，除了灵石丹药之类的贵重物品之外，其他东西他们轻易就能得到。 不是有那么一句虽然很俗套，但却总是很有用的话么，越难得到的，就越是宝贵…… 这城内三家拥有破境高手的家族公子昨夜都‘有幸’和她说上了话，其中便包括詹飞。 而这一天下来，他们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带着她游遍了这整座城，那三个家族，她已经分别去作过客了。 而这天晚上，她仅仅是表达了一下对斗奴场的好奇，便被詹飞热情的邀请到了斗奴场观看‘表演’。 此时她身边坐着的城内寿家和韦家的几位公子，这两家的家主都是破境高手，至于其他一些小家族的公子少爷，只能一脸热切的远远注视着她了。 事实上，他们很担心她第一次看到那种画面会极度不适。 在他们看来，这样天仙般的人物，那种血与汗似乎是对她的一种唐突。 他们当然想不到，她之所以会来这里，只是因为她知道连山今夜会被送来这里。而对于这陌生的地方，该知道的，她几乎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这里确实是玄罗大陆，他们苍罗大陆潜在的最大敌人。 这个大陆珍贵的货物很多，诸如灵石，魔核，丹药，武器，功法…… 这里的灵石确实比苍罗大陆更多，而这里的炼丹炼器阵法，也都比苍罗大陆更加先进。苍罗大陆寻常人难得一见的修炼丹药，这里每座城都会有卖的。 或许，这些就是玄罗大陆的修行者更加强大的原因吧？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样‘货物’也不容忽视，那就是奴隶。 奴隶可以为他们做很多事情，没有了奴隶，他们这些修行者难道还要自己种地，自己采矿不成？ 虽然奴隶没什么战斗力，但他们一直就是玄罗大陆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 奴隶的来源，就是普通人。 玄罗大陆，其实仅有苍罗大陆一半大小，但这大陆上的人却并不比那里少。 这里许多门派和家族都会刻意圈养奴隶，让他们多产子嗣，然后得到更多奴隶后代。毕竟在这里，奴隶越多，便代表着财富越多。 在他们眼中，奴隶和马牛羊没什么分别。 而除此之外，这里根本没有苍罗大陆那样动辄十余万乃至上百万人的大规模战争，这里的战争往往只是发生在修行者之间。 修行者之间的私斗，或者门派势力之间的争斗。 这样的战斗，即便再惨烈，死的人也极为有限，而百姓似乎也不太会受到什么战火的侵袭。 当然，这大陆上根本没有什么平民百姓。 这大陆有着森严的等阶制度，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的身份差距，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第一等自然是修行者，他们就是这大陆的绝对主人，享有一切特权。 哪怕是一名初境修行者，也可以凌驾于无数人之上了。 这其实也是她表现出极境实力之后，会受到欢迎的其中一个小原因了。在这里，修行者等同于苍罗大陆某种意义上的贵族。 而第二等，则是某些普通人身份的炼丹炼器阵法师等一些特殊行当，这种人其实极少。 毕竟这大陆上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会得到什么上学的机会，他们往往是从第三等人演变过来的。 又或者，是某个奴隶‘命好’，碰到了愿意收奴隶学徒的大师。 第三等，便是那些修行者的家人，毕竟修行者的父母子嗣，不一定也都是修行者。比如当年的琴英，便是如此。 至于剩下的，全是第四等——奴隶。 可以说，这玄罗大陆，生为普通人，确实就是天生的‘苦难’。 他们没有自由，即便逃到深山海外，也有可能会被抓回来，就像抓走连山的那批人。 他们的性命没有保障，主人可以随意杀死他们。而其他人杀死他们，也仅仅只需给一点小小的赔偿就可以。 第1023章 争相表现 这种事情在苍罗大陆让人无法理解，但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就连那些普通人本身，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这两天下来，她在那些奴隶身上，看到的了许多种眼神。 有痛苦，有茫然，有平静，有认命，却极少会看到什么仇恨和抗争。 或许，那样做的话，他们会受到更多的苦痛吧？毕竟，这大陆的修行力量确实很强，强到让他们根本无法生出反抗之心。 某种意义上而言，现在苍罗大陆的所有普通民众，都应该感激琴英。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苍罗大陆，恐怕也是和这里相似的情形。 拥有大量掌握着强大力量修行者存在的世界，本就是个‘畸形世界’。 一旦修行者不将普通人看作自己的‘同类’，那对普通人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当年玄罗大陆的入侵，虽然沉重打击了苍罗大陆本土修行力量，但他们入侵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解救苍罗大陆的民众。 如果没有琴英出现，那最终也只不过是给那些民众换个主人而已。 他们所在的这座倚海城，隶属于一个明涯派的宗门，这宗门内，已经有了天境高手。 而明涯派和另外七个实力相当的门派，全都隶属于另一个更大的宗门——圣海宫。 之前在海岛上，那些人说自己来自圣海宫，倒也不算假话，毕竟这里确实算是圣海宫的势力范围。 不过更多的，恐怕还是借着圣海宫的名头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壮声势了。毕竟圣海宫是个拥有圣境高手的宗门，实力不下于苍罗大陆的天外天三派。 那里的弟子门人，要比这些城内的修行者地位更高一筹。虽然都算是修行者，但修行界内部，同样也还是有着高低之分。 而类似圣海宫这样拥有圣境强者坐镇的宗门，玄罗大陆一共有七个。 也就是说，这大陆上的圣境强者，至少不下七个。 除此之外，只是粗略估算，这里的天境高手也要比苍罗大陆多出两三倍。 如果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爆发大战的话，胜负真的很难料。 修行者层面上，苍罗大陆是处于绝对下风的，但另一方面，苍罗大陆各国那庞大数量的军队却也不能忽视。 类似林四和宓元韵那样的天才指挥，是可以做到以少量修行者搭配大军，击杀大量高阶修行者的。 如果剑宗之主的某个畅想能实现，如果苍罗大陆所有高手同心协力，所有大军尽归一处，如果林四宓元韵慕哲平夏毅罗侯这些人能通力合作…… 其实苍罗大陆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然而，那一切又怎么可能实现？现在苍罗大陆自己都打得热火朝天，外敌不打到他们的王都之下，恐怕他们都不会想着联手吧？ 而且，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若干年后，苍罗大陆的圣境高手其实会不次于玄罗大陆了吧？ 林慕聂三人，剑宗之主，三大圣境，甚至还有至今不知藏身何处的连琴…… 只可惜，那同样也已经化作泡影了。 如果现在两边爆发大战，苍罗大陆恐怕是必败无疑。 “阿漓姑娘觉得下面两人，谁能赢？” 耳畔传来了那寿家二公子的声音，将她从遐思之中拉了出来。 此时那下方有两名斗奴正在浴血厮杀，他们所用的兵器只是石质。为了将奴隶牢牢控制住，这大陆上的奴隶根本不得使用铁质兵器。 此时战斗似乎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两名斗奴已经彻底成为了血人。场内的数千人，绝大部分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们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谩骂着，浑然看不出一点修行者该有的模样。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下注的那个斗奴能不能赢。 她并没有加入其中，只是浅浅一笑：“我看不出来哦。” 这一笑，几乎让身边那十几位正在时刻注意着她的公子们险些失神片刻。 虽然此时场内吵闹得近乎听不到说话声，但她这轻轻一句话，却还是被他们努力捕捉到了。 这阿漓姑娘，从见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勾走了他们一半的魂。不光因为她那绝美的容貌和不次于他们的修为，更因为她身上某种飘然出尘的气质。 与她相比，他们平日里打交道的那些女人，哪怕同为修行者，却显得俗了许多。 于是下一刻，那位韦家的三公子便立即用夸张般的大笑接过了话头。 “哈哈哈，看来阿漓姑娘对这种比斗还不太习惯。也是，这样的战斗既血腥又低等，着实是污了仙子的眼。依我看，下面那两人，最终的胜者应该是那后背有一块黑记的凶刀。”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那寿家二公子便连忙反驳道：“不不不，韦兄此言差矣。凶刀虽然力大，但灵活程度远远比不上对面的隐奴。这场战斗僵持到现在，凶刀浪费了太多力量，他的体力已经快要见底了。隐奴虽然在退，但体力保存了大半，他迟早会获胜！” 于是下一刻，这群人就立即开始争论了起来。 “凶刀过往的战绩比隐奴出色许多，他并非不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对手。” “隐奴最近可是连胜了七场，他最近的状态异常出色……” “是么？那寿兄可敢跟小弟对赌一场？我押凶刀，小赌一下，就五十枚下品灵石吧！”说罢，那韦家三公子不着痕迹的向一边的尹漓看了一眼。 五十枚下品灵石，已经算是很大的赌注了。往常他们对赌，最多也就三五颗灵石而已，这已经不算什么小赌了。 不过紧接着，他们就明白了原因。 是啊，这样一掷千金的‘气魄’，阿漓姑娘恐怕也没办法不为之侧目吧？ 下一刻，那寿家二公子就一脸轻笑的点了点头：“既然韦兄有兴，那我自当奉陪。” 而阿漓姑娘那双摄人心魄的紫瞳之内，果然闪过了一抹异彩。 “赌这么大，会否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还是算了吧？”她脸上显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担忧之色。 这句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这种时候，正是让佳人看到自己豪迈气概的时候啊！ “哈！阿漓姑娘无需担心，这种小赌算什么？我等早已习以为常，两位大哥，可否算我车禄一个？” “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钱历？阿漓姑娘尽管放心，区区五十枚灵石，还不算什么。” 一时间，他们这边的气氛倒是高涨无比，谁都明白，这即兴拉开的赌局并不算什么，为的还是让这阿漓姑娘心内刻下自己的印象。 这是很典型的争风吃醋，这群人原本并不会如此幼稚，但实在是这位阿漓姑娘让人无法把持得住。 所谓的博佳人一笑，或许便是如此吧？ 其实又岂止是他们，今夜这斗奴场内的人其实都比平时多了五成。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许多人知道她到来后，也跟风而来罢了。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场不知有多少人在悄悄注视着。 下方那场战斗，最终还是以凶刀获胜而告终，尽管他确实已经耗掉了太多体力，但却并非真正的莽人。 他故意耗费太多力量，只是为了让对面那个隐奴自以为得计，最终不顾一切的和他正面交战罢了。事实上，他等的就是那一刻。 那个隐奴被打得昏死过去，而浑身浴血凶刀则是接受着全场的欢呼亦或谩骂。 这样的战斗，对这些人而言，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但尹漓却算是真的开了眼界。 虽然这种级别的战斗，无法给她带来什么感悟，但她却能看得出来，这两名斗奴，其实实力已经可以和许多转境修士一战了。 甚至很可能大部分转境修士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他们擅长战斗，而且每次都在生死之间徘徊。 能被挑选出来当斗奴的，本就是普通人之中较为强大的那一部分，他们之中有的人能力举千斤，有的人快逾奔马。他们或许不会什么武技，但他们已经被磨练出了一些类似于魔兽一般的本能。 她身边的十几人此时正忙着结算刚刚的赌局，赢的人虽然在她面前表现得风轻云淡，却仍然掩饰不住眼内的那一抹兴奋。 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这些人，只是她用来溶入这个大陆的踏板罢了。 她知道，一会连山就会出场了。 可惜啊，这里的斗奴，根本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想要让他崩溃，最终抹杀掉属于连山的那份意识，还真是不容易呢。 这些天来，连山一直都没能脱出她的‘视线’，她知道他成了这世上最底层的奴隶。 这种事情，这个大陆上的普通人或许已经习惯，但连山却不应该习惯。 他原本不是这个大陆的人，而且他从前还是一名天才修行者。 换作苍罗大陆那些修行者，突然沦落到这种境地，只怕早就已经疯了。然而他没有，他表现出了让她也不得不为之惊讶的淡定。 那带着极致屈辱意味的身份，那完全不是人应该遭受的待遇，他全都一脸平静的接受了。从他身上，她看不到不满，也看不到怒火。 仿佛，承受那一切的不是他自己，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第1024章 班摩 连山的出场，被排在了最后。 每天晚上的对决，其实都会提前安排好，而他到来时，这里的比试都已经开始了几场。 如果不是郦金两大破境，詹飞是不可能会临时多加一场的，更何况这名斗奴还不是他们斗奴场的。 在他出场之前，这斗奴场内已经打过了十几场战斗，每一场都会有人重伤，甚至有两名斗奴直接被杀死。 偌大的比斗场内，洒落着片片血迹，这都是之前那些战斗所留下的。 这些触目惊心的色彩，让旁观数千人的情绪几乎达到了巅峰。 每个人都显得燥热无比，有的人大声喊叫着自己都记不清的话语，有的人大声咒骂，有的人摇头晃脑，有的人手舞足蹈仿佛疯了一般…… 这里的‘观众’想看到鲜血，所以这里的比试根本就不限生死。 毕竟，奴隶的命本就不算什么，哪怕他们是斗奴也一样。 这场铁斧和班摩的对决，在开始之前就已经有许多人将双方资料和下注的纸条给送到了场边每个人手中。 铁斧用的并非铁斧，而是一柄大石斧，他已经在这倚海城的斗奴场活了两年。 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毕竟每个斗奴不是每天都要进场战斗。他们一般大概十来天才会被排上一场比试，因为每场战斗都会让他们消耗巨大。 败者不用说，基本都是重伤，而胜者往往也会负伤，这时间是用来给他们恢复状态的。 这并非这些修行者有多么好心，而是他们不想看两个重伤的斗奴比试，那样太乏味。 但斗奴这一行，终归是个极其容易死去的‘行当’。许多新斗奴在前三场比试之中，就会被杀死。 而大部分斗奴，最终也都活不过三个月。随便哪次受了重伤之后，其实就已经算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了。 区区十天时间，又哪里真的够恢复的。 铁斧能在这里活两年，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他的实力，在这斗奴场已经能排进前五。在他面前，刚刚的凶刀恐怕连半刻钟都扛不过去。 这两年来，死在他手中的斗奴已经不下三十人。由于斗奴这种活动的盛行，他在这倚海城，甚至有着一批‘支持者’。虽然他的支持者，身份和他相比是天渊之别。 类似这种打出了名头的斗奴，他们的比试已经会渐渐减少了，安排太弱的对手，根本毫无悬念。而实力相当的，随便战死一个对于斗奴场而言也是一笔不小损失。 毕竟这种强大的斗奴，往往都算是斗奴场吸引人的招牌了。 普通奴隶，能值一颗下品灵石就不错了，而斗奴往往能值一颗中品灵石。至于铁斧这个级别的，恐怕没有十颗中品灵石，都买不到。 也就是说，一个铁斧要比上次郦金两大破境带回来的一千多名奴隶还要值钱。这就是他们对连山如获至宝的原因，有他在，他们能获得更多的灵石。 只可惜，连山的战力根本就不为这场内数千人所知。 上次随同两大破境一同出海的百余名修士，死掉了将近一半。而剩下的还有不少是他们府内的手下，至于剩下十几人的也全部被他们想办法封了口。 于是，当所有人看着另一个陌生的名字，以及那一片空白的过往战绩时，心内不由得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新人么？第一次上场就碰到铁斧，也未免太倒霉了点吧？ 不过，或许自己等人能看到一场酣畅淋漓的虐杀呢？想到这里，许多人体内的某种躁动欲望不可遏制的涌了起来。 铁斧的赔率很低，而班摩的赔率很高，但众人几乎还是一窝蜂的买了铁斧胜。毕竟，赢得再少也是赢啊，而下给班摩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人。 这些人之中，终归还是有想得比较多的，也有随便下点，想以小博大的。 至于郦金两位破境，他们此时已经将自己能拿出来的全部灵石都投在了连山身上。 他们很清楚，这场战斗确实毫无悬念，只不过胜负和所有人想象的不同罢了。 对于那个人而言，铁斧孱弱得就像个婴儿。 “他会不会故意输掉？”那金姓破境忽然皱了皱眉。 郦姓破境面色变了变，旋即狞笑了一声：“他要是敢那么做，我会让他后悔活在世上。” 而在尹漓的身边，关于这马上就要开始的一战，同样是引得那些公子哥高谈阔论唾沫横飞。 当然，他们这次的意见倒是较为统一。相对于从未听过的班摩，他们自然更愿意相信已经在这里活了两年的铁斧。 斗奴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斗奴的实力，其实也是会随着一场场残酷战斗而渐渐提升的，前提是他们能活下来。 新的斗奴，纵然孔武有力，甚至学过武技，也很难在老手面前活下来，他们终归还是需要先适应这里的一切。 虽然尹漓不知道连山被人改了名字，但只是看到这么一场被所有人认为悬殊的比试，她就知道这是他要出场了。 她很清楚那两名破境的打算，连山是被他们当成摇钱树了。 当然，这棵树在这里恐怕用不了多久。过不了几天，这城内所有人就会知道这个斗奴有多强，到时候下注的人会谨慎得多。 真是讽刺啊，名震整个苍罗大陆的绝世修炼天才，战场上的无敌统帅，现在竟然会被这些从前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中低阶修行者当成‘玩物’。 是啊，哪怕斗奴在下面打得再激烈，哪怕他们胜得再漂亮，哪怕他们得到的欢呼声再大，他们终归只是连自由和性命都得不到保证的可怜虫。 这样的胜利，根本谈不上什么荣耀。 他们只是这些修行者取乐解闷的‘道具’而已，他们拼死战斗，只是为了取悦别人，为了能活得更久。 这样的事情，他也能平静接受吗？ 即便没有林四的记忆，他连山曾经也终归还是剑宗大师兄，终归还是个凌驾于无数同辈修行者之上的天才啊！ 她的视线落到了下方那斗奴场的两个入口之上，两道人影同时从那需要弯腰屈身才能出来的地方浮现。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的眼睛，她能看得出，陡然出现在这里，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喧闹声，看到那些疯狂的重重人影之后，他的眼瞳不自然的缩了缩。 显然，他确实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的。 无论是被当成玩物让人‘观赏’，还是这突如其来的狂热气氛，恐怕都让他很不适应吧？ 脖颈上那个，据说是叫做兽环的东西，应该让他很不舒服吧？ 如果你坚持不下去，如果你承受不住，就主动沉沦，主动消失，让那个人出来吧！ 让那个人来面对这一切…… 自己真的想看看，那个人会用怎样的表情来看待现在的自己啊！ 应该会很痛苦吧？哈！ 她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的这一缕微笑，一时间再次让身边那些人目眩神迷。 而此时，下方的两人已经正式走到了场中。 四目相对，连山能看到对面那高大壮汉眼中的危险光芒，虽然潜藏在一片平静之下。 随后，他便看到那遒劲肌肉上挂着累累陈旧伤痕的壮汉，向着侧方缓缓跪了下来，对着那个方向，他深深俯下了如山一般厚重的上身。 场内的气氛更加热烈了，他能听到数千人在齐声高喊那壮汉的名字。 “铁斧！铁斧！” 当壮汉跪着转过身，向着后方人群俯身时，连山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也算是某种战前的规矩吗？ 先对着这四面的‘观众’下跪，表现自己的卑微，然后再在他们眼皮底下拼死厮杀？ 他当然不会下跪，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神色早已经变得平静了下来。 于是很快，场边便响起了无数的谩骂声与咆哮声。 “跪下！跪下！” “杀了他，铁斧，杀了他！” “狠狠撕碎他！” “把他的心挖出来，把他的肠子抽出来！” 只是短短片刻间，他便成为了全场数千人想要残忍杀死的公敌，尽管他什么都没做。 已经有人将一些杂物向他掷了过来，如果不是这斗奴场太大，而且这些人舍不得投掷自己心爱的兵器，或许他现在已经提前受到场外的攻击了。 对于这一切，他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充耳不闻，仿佛真的只是个聋子。 他已经暂时从思索剑法的状态中退了出来，此时他手中已经有了一柄石剑，而他眼中也只剩下了对面那个提着一柄巨大石斧的敌人。 铁斧的神态也变得彻底认真了起来，虽然还没有交手，但他却很清楚，能在这种情形下面不改色的人，往往都很难对付。 只是他难道还不明白，跪着至少能少吃点苦头？ 他缓缓向着前方十几丈外的男子大步行去，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变成了奔跑，而他的石斧也缓缓扬了起来。 场边数千人早已站了起来，他们如同疯了一般挥舞着手臂大声咆哮着。 铁斧对面的那个敌人，是叫什么来着？他们之中许多人根本不记得他的名字。到了现在，他竟然还是一脸呆愣的站立不动…… 铁斧可不是什么仁慈的斗奴，否则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他们可以预见到，下一刻，一场彻彻底底的血腥虐杀将会出现。想到那鲜血淋漓一幕，他们便激动得无法自抑。 这一刻，他们仿佛撕掉了体外那一层被称为人的表皮。 交战双方终于正式碰面，虽然铁斧的身形高大雄壮，但连山并不比他矮小。于是至少从表面看去，这确实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他手中的石剑也终于轻轻颤了颤。 下一刻，战斗开始，鲜血终于‘不负众望’的喷涌而出。 第1025章 潮流 那一抹鲜红，让所有人的情绪瞬间达到了最高峰。 此时这斗奴场，仿佛快要被声嘶力竭的声浪掀翻。不过，仅仅只是持续了短短片刻时间罢了。 随着铁斧那高大身躯缓缓栽倒在那满是尘灰和血渍的地面上，所有人的声音忽然卡在了喉咙内。 铁斧已经死去，而他的脖颈处依然在疯狂的向外喷着鲜血。 这些鲜血，有的已经溅到了连山的身上，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前端染血的石剑，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想要擦拭干净。 不过转瞬间，他就停住了这个动作，持剑的右手也缓缓放了下去。 是了，这已经不是自己从前所用的剑了。 片刻的沉寂之后，场边很快又响起了更加巨大的声响。 不知多少人在铁斧身上下了重注，因为他一向都是那么稳健，那么强大。谁也想不到，只是区区一剑，已经在这里坚持了两年的他就那么死了。 除了尹漓和两大破境之外，场内没人能看清那一剑，更谈不上看懂。 于是他们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觉得自己是被斗奴场坑了。故意让铁斧死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故意骗他们的赌注…… 许多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随后疯狂的向着看台的前端跑去，而前方的那些人则是开始翻越那高高的围栏，想要跳进场内。 他们输了灵石，输了很多很多，他们不敢向詹飞以及他背后的破境父亲表达愤怒，于是他们要这个斗奴偿命。 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更何况有这么多人要杀他，谁知道是谁下的手？就算时候就算要赔偿，也只是每个人分摊一点点而已。 连山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帘，手中的石剑又轻轻颤动了起来。 没错，他的脖颈上有那兽环，但他可不会因为这点原因，就傻乎乎的让人给围杀致死。 不过，他并没有机会在这里掀一场腥风血雨，因为下一刻那郦姓和金姓两大破境高手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谁敢动手！” “滚回去！” 伴随着两股不分目标的神识冲击，所有人的脑海忽然间一凉，终于清醒了过来。一些刚刚翻过围栏的人，又忙不迭的翻了回去。 两大破境在这城内有着极高的地位，即便他们身后的家族长辈，也不敢在这两人面前放肆，更何况是他们？ “这是我们的斗奴，对他动手，就是对我们动手！”郦姓破境阴测测扫视了众人一圈，一时间全场敢和他对视的人都没有几个。 谁都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激怒了他，恐怕真的会被他杀死。 和他们杀死那些奴隶一样，他这个破境高手杀死他们这些小辈，也并不难摆平。 他的心情原本很好，因为这个斗奴，今夜他和师弟赚了足足九千多颗下品灵石，换算成中品灵石足有九十多颗了。 这足以抵得上他们过去外出猎奴十余次的收入，而这还仅仅只是一夜而已。 这斗奴确实是一棵不折不扣的摇钱树，他怎么可能让人杀死他？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于是他现在是真正动怒了，谁敢动连山，就是要他的命！ 领了赢来的灵石之后，两大破境带着连山回到了府中。 虽然连山刚刚为他们‘立下了大功’，但他的待遇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有多好。他依旧还是被关在了那石牢之中，而这次当两大破境离开之后，这石牢内那些奴隶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 他们可不会忘记今天早上的事情，和这凶人一间牢笼的六个人死得无声无息，偏偏他还一点惩罚都没受到。 他们知道，若是自己惹怒了他，恐怕也会被白白杀死。 这些人的清静，并没有让连山太过奇怪，他很快再次进入到了修炼之中。 他并不知道，他刚刚那一战，以及之后两大破境的出面，已经开始在这倚海城渐渐传开了。 连山恐怕想不到，斗奴的身份虽然低下无比，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却也算是‘名人’。 对于那些强大的斗奴，这城内的许多修行者其实都是耳熟能详，能轻松说出他们的过往战绩以及战斗风格。 而平日里，他们一起聊天，偶尔也会谈到那些斗奴，仿佛那是个很流行，而且永不会过时的话题。 这种古怪的现象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却又是事实。 毕竟，斗奴这种活动，可以称得上是玄罗大陆最为盛行的一种活动了。一件事情，一旦盛行开来，往往就代表着潮流。 许多人都有着从众心态，对于潮流，如果自己不能有所了解，不能说出点什么，那便会显得落伍，就会显得不合群。 哪怕那潮流再荒唐，再不可思议。但如果别人都在谈论，而自己却一句话都说不上，那无疑是让很多人失落的事情。 为了不落到那种感觉被孤立的境地，他们会想尽办法让自己也喜欢起来。至于自己内心原本是否真的感兴趣，那已经不重要了。 更何况，拥有强大的斗奴，本就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强大的斗奴，不光会经常被身份远比他们高的修行者提起，就算在普通奴隶之中，也同样有着极高的地位。 只可惜，这地位无法给他们带来什么，他们都是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人。 这一夜，斗奴班摩之名，已经开始被许多人谈论起。 此时的他，实力还只是显露了冰山一角，但却已经足够引起许多人的兴趣。 当两大破境出面维护他之后，许多人已经看出来，他杀死铁斧，恐怕是凭着真正实力的。至于他到底有多强，那还是个未知。 对于他的实力，不知多少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在互相争论着。或许是他们平日里太无聊，而且大部分人的修为已经很难再有进境，这种事情算是他们难得的乐趣吧。 不过无论怎样争论，有一点还是众人公认的，那就是班摩不可能战得过这城内最强的斗奴阿寮。 斗奴阿寮，在倚海城的斗奴场已经活了五年，他经历过的战斗数不胜数，而最令人惊叹的是他至今还没有输过一场。 他非但是倚海城最强的斗奴，甚至也算是这附近三四座城内最强的那个。因为他曾经被詹飞父子带着，去周边各城挑战过，战绩同样是全胜。 玄罗大陆几乎不会爆发什么大的战争，偶尔的战斗，也都是在门派之间展开。对这些中低层修行者而言，还是有着遥远的距离。 阿寮的战绩，在倚海城已经算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他甚至，已经算是倚海城的某种‘荣耀’了，虽然这荣耀很是可笑。毕竟缔造这荣耀的本人，现在也还是被关在某个笼子内。 他和其他奴隶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他的笼子更大，另外他每天都能吃上肉。 “这样下去，班摩恐怕很快就会碰上阿寮了。” “对上阿寮，只会是死路一条，阿寮手下几乎没有人能完好无损的离开。” “嘿，那也是他活该，今天竟然在他身上输了六十多颗灵石！” “郦老和金老，会让他出战吗？” “说实话，郦老和金老，向来不是对斗奴没有兴趣吗？这次怎么会突然弄个斗奴出来？” “看来，这个班摩，恐怕也不简单啊。” 离开斗奴场时，尹漓耳畔环绕着的，自始至终都是周围十几位公子哥的高谈阔论之声。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吸引着她的注意。 从他们口中，她知道了阿寮这个人。虽然这个人的战绩有些不可思议，但她很清楚，他不可能会是连山的对手。 这个人或许有过某种奇遇，比如身体有着远超常人的强度，亦或天生对武技有着极高的天赋，但这都远远不够。 论身体，他不可能比得上已经堪比高阶魔兽的连山。论武技，他更加比不上剑道境界的连山…… 毕竟，剑道境界不是灵石和丹药能够达到的。玄罗大陆的高阶修行者是比苍罗大陆多许多，但剑道刀道这种境界，跨入的人却并没有多出几个。 真是很可惜啊，这里的人，似乎根本就没办法突破他的极限。 和曾经那个斩杀了深海巨兽以及数十位天境的林四相比，连山的实力确实不值一提。但是，他那强大得仿佛失去了人类该有情感的内心，却仿佛根本无法被击溃。 看来，要另外想办法了呢。 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她缓缓走向了一辆马车。车门之外，已经跪着四名奴隶，而且还是容貌秀美的女人。 这是詹飞今天送给她的，在这里，奴隶本就是货物。 此时她们恭恭敬敬趴在地上额头触地，仿佛在迎接女皇的到来。她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跪在车门边，这是用来给她当踏脚石用的。 她也知道，在这里，这种事根本不算什么，反而已经是一种惯例。比这更加残忍变态肮脏的丑恶事情，每天都在这城内上演着。 她没有踩上她们的脑袋亦或后背，而是直接飞身而起，飘然飞入了马车之内。虽然她某些地方已经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但有些坚持，她仍然不想丢掉。 她不可能改变得了她们的处境，那会让她自己成为异类。但她至少，能做到自己尽量不践踏这些普通人。 潮流就一定要习惯吗？内心真正有坚持的人，不会故意表现得特立独行，但更不会随风摇摆。 车门之外，传来了一些人夸张般的赞叹声。 “阿漓姑娘的身法真是精妙无双，美妙绝伦……” “是极是极，这样的步法，由阿漓姑娘用出来，简直宛若世间最美妙的舞蹈！” 第1026章 林三 当林四在另一片大陆挣扎沉浮时，他的兄弟慕哲平，已经在碧澜帝国那座名为欣榆的小城住了下来。 不，或许应该称呼他为林三了。 慕哲平是他多年前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直接借用的名字。而现在，带着另一个世界记忆醒来的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做过些什么。 那段泥地上的‘留言’，他睁开眼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那上面的一些话，显然突破了他的想象极限。 不过，骨子里的谨慎和耐心，让他从第一刻开始，就保持了平静。那一大段话，他足足看了不下三十遍。 他很快就明白，那段话应该是真的。 这完全陌生，却又充满着不可思议力量的身躯，以及那张倒映在水中时，让他自己都认不出的脸，似乎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他试着跳了跳，于是下一刻他出现在了前方七丈开外。虽然因为无法完全适应这具身体，落地时摔了个狗啃泥，但他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 换在那个世界，七丈便是二十多米，而刚刚自己甚至还没有用出全力，这怎么可能？ 这就是那留言上所说的修行者的能力？ 还是说，这世界上的普通人，都有这样强悍的能力？ 说实话，仅仅这一跃，就已经让他之前的忐忑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 慕哲平终归还是算漏了一些事情，他觉得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又无法拥有修行者的实力，是一件足以让人沮丧的事情。 但他忘了，和当年醒来后只有一具孱弱身体的他相比，现在的他其实已经等于是突然得到了天大馈赠了。毕竟他现在对比的不是修行者，而是另外那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当年的他无依无靠对这里一无所知，而现在的他在醒来之后就已经得到了某种‘指引’，他内心凭空就有了一些依靠。 尽管极度的荒唐，但他还是将那所谓的图形以及吐纳功法给记了下来。他已经知道，这些东西对自己很可能真的很重要。 事实上，虽然有了这些东西，但他想真正开始修炼依旧很难。 修炼对那个世界的人而言，本就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有些修炼用语，慕哲平已经习以为常，但他却不行。 想要了解更多，他便只能去接触这个世界。于是他很自然的沿着大路，走向了欣榆城。 身上的巨变，让他到现在也没办法平复下心情来。然而既然有了那段留言，他现在倒确实是容易接受得多了。 自己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年么？而且已经无法回去了？自己以前是谁？在这个世界做过什么？为什么会躺在那芦苇荡里，而且衣衫上还有着残留的血迹？自己得罪了人，所以有人追杀自己？ 脑袋里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已经顺利来到了城内。那段留言，并没有说自己不能出现在人前，此时的他虽然怀着警惕和不安在打量着这陌生的世界，但却又有着莫名其妙的安稳感。 他身上的泥泞和破烂的衣物，让许多人对他投来了好奇亦或嫌恶的目光，而此时的他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微笑。 他的心情并不坏，甚至可以说现在依旧处在未曾褪去的兴奋之中。这具强横无匹的身体，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他很快就发现了更多足以证明那段留言真实性的佐证。 比如，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所说的话，以及路边那些招牌上的文字都不属于那个世界，但自己却能理所当然的听懂和看懂。 虽然失去了那段记忆，但他的某些本能依旧还是保留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而又兴致勃勃的打量着着这里的一切，无论路边的小摊子，还是河边从未见过的新奇树木，都能吸引到他的注意。 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他感到了饥饿。 随后，他便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他就算对这个世界再一无所知，也知道想吃饭，就要付账。而在那之前，他早已翻遍了身上的每个角落，满身泥污的衣服内，除了一枚奇形怪状的徽章之外，便再无其它。 现在的他，可不敢吃什么‘霸王餐’。谁知道这世界会有些什么危险，谁知道会不会招来大批所谓的修行者，将自己灭杀在这里？ 他知道，自己至少该去想办法弄到吃饭的钱，弄身像样的衣服换上，然后还得弄个栖身之所。 说实话，慕哲平留言之前的预测，大部分是对的。 他很清楚自己当年的心性，当自己发现那留言都是真的之后，是会听从那留言上一些‘忠告’的。比如尽量压制住对修行的好奇心，比如不要太招摇。 他不会故意做一些和那留言上的忠告背道而驰的事情，以此来证明那留言是错的，自己又有多么了不起。 而另一方面，就连吃穿住都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之后，他就算不想溶入这个世界，也不可能了。 三天后，他已经找到了一份‘工作’。 和玄罗大陆不同，苍罗大陆每座城池都有着大大小小数之不清的商行店铺。货物的原料和成品，有的需要送出去，有的需要买进来，于是大部分城池都会有专门做这一行的搬运工。 而他现在，已经成了这城内一家名为青石搬运行的正式搬运工。 这家搬运行，除了掌柜和几个管事之外，便只剩七十多名和他一样的搬运工。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有的人更加熟练，有的人比较生疏。 他们之中，有四十多人在这城内都有家，而剩下的三十多人，多半都是周边村镇过来的，自然也就住在了这搬运行内。 于是，他终于有了栖身之所。 他每天需要搬运的东西多种多样，木材、米面、矿石、布匹、铁器应有尽有，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当然是一份苦差事。 不过，这种卖力气的事情，或许才是他现在最擅长的。 有些常人需要三四人合力才能搬动的重物，他觉得自己单手应该就能轻松抛到高空，只是他自然不会蠢得故意那样引来外人注意。 这些搬运工每个月能拿到三四十枚银币，在这欣榆城当然谈不上多么高，但他已经很满意，更何况这里吃饭不用另外花钱的。 他没有野心勃勃的想要马上在这里干一番大事业，也没有想方设法要去攀上这城内的一些大人物。 那留言虽然语焉不详，但他也知道自己最好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万一被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仇家’发现，那连现在的平静都不会有。 虽然这搬运工的身份，在欣榆城已经算是最底那一层。但骨子里，他并没有多大的雄心壮志，反而更偏向于随遇而安。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明明身为穿越者，却还甘愿站在林四的身后。 林四这个名字，他当然已经听过了。 不光林四，就连慕哲平，聂河，薛尘，叶弘，月洛宁这些名字，现在在欣榆城都同样广为流传。 这些天，那大陆三凶的名头，他都听过不下数十次了。 一开始，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就是林四，因为那留言就曾建议他今后改名为林三。这着实不能不让他浮想联翩，不过很快他就否定这些猜测。 大陆三凶的年龄倒是和他现在差不多，但他们的长相并非秘密。他知道，自己和那些人之中的任何一人都长得不同。 他当然很想知道自己从前的身份，尽管那留言似乎在告诉他，尽量不要去探究，但恐怕没有多少人能忍得住这份好奇心。 只是他并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极为接近正确答案了。 然而很遗憾，慕哲平这个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排除掉了。毕竟他也听说了，慕哲平最后变成了满头白发。 更何况，这大陆有多大他也有所了解了。那些人都是远在几十万里之外的月国人，而自己现在在这大陆两大帝国之一的碧澜帝国腹地，怎么也不可能和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扯上关系。 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猜测着实是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现在当然也听过修行者是怎么一回事了，更知道并非所有普通人都有自己这样强悍的身体。看来那留言果然没说错，自己曾经应该也是个修行者啊，这应该是从前修炼过的结果吧？ 他已经渐渐明白成为修行者有多么难，那完全就是千里挑一的人物，而成为高阶修行者更是难上加难。 自己从前是什么境界呢？窥境？转境？元境？极境？ 那留言说了，自己在这世界呆了几年。短短几年工夫，想要晋入极境似乎是天方夜谭。许多人学会修行之后，足足三四年都还在初境徘徊呢。 咳，但自己身为穿越者，总该有点特殊吧？元境……应该没问题吧？ 因为自己曾经是元境修行者，所以即便出事了，也还能留下这么一具强悍的身体，没错，应该是这样！ 此时的他对修行还只是停留在一知半解的地步，他当然不知道，别说什么元境，就算是天境修行者，也不可能给他留下这强悍得如同高阶魔兽一般的身体。 那呼吸吐纳的功法，他已经开始渐渐尝试着修炼了，虽然进展并不太顺利。至于那图形上的七个动作，他现在还是很难长久的保持。 他并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因为他没有感受到体内存在着什么灵力。不过，那留言已经足够证明许多东西，他知道这样坚持下去或许对自己真的有好处。 时值中午休息时间，坐在床上的他，又不自觉的把玩起那枚徽章来。 他能猜到，这或许是解开自己身份的关键。只是，他并不敢将这徽章显露在人前，谁知道这徽章代表着什么？ 万一暴露出来之后，就引起轩然大波，然后引来一堆仇家呢？ 而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名字——方嘉云。 这是那段留言之中，唯一出现过的一个名字。 她究竟是谁？是否找到她之后，自己就能知道一切？ “呦，林三，怎么不出去玩玩。”房内走进了两人，其中一人挥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另外两名搬运工，而这偌大的房内其实足足住了十个人。 他的脾气很好，又不像连山那样沉默寡言，虽然来到这里只是两天，但已经开始有朋友了。 他一边不动声色将那徽章藏进了袖内，一边笑吟吟道：“是万大哥和陶大叔啊，我正有事要问你们呢。” “什么事？”那两人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笑道。 “你们听过一个叫做方嘉云的人吗？” 他很清楚，如果这个名字连他们都听过，那自己问出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失望了，面对这个问题，这两人眼内只是一片茫然。 第1027章 迂回作战 随着林四和慕哲平的消失，以及聂河的沉寂，那场关于天印的争夺大战，终于尘埃落定。 留下的，已经只是‘大陆三凶’的凶名。 剑宗之主和三大圣境在明城上空那场短暂的会面，并没有第五个人看到。 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去报复月国，报复北境封地那些人，但某些大势力已经从天外天三派那里嗅出了风头。 就连这三派都默不作声，他们自然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更何况，随着天印一事的结束，大陆中部暂时停下的战争也终于再次开启了。 东煌和乌夏再次进入了漫长的拉锯战，而神炎和高真两方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战。 月国一行，各大势力都受到了不小的损失，高真现在已经没有了天境后期，而神炎一方也损失了申鸿这位老牌高手。 东煌和乌夏赤楼以及各大门派，无不在那三场大战中损伤惨重。 派去的高手，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唯一例外的，恐怕只有碧澜帝国了。 这在无形之中，竟然让原本的战争格局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改变。毕竟天境高手，尤其是天境后期，在战争中已经能够起到极大作用。 他们每损失一个，都会影响到一片局部战场的形势。 许多人已经在暗暗后悔，如果没有参加那场‘盛会’就好了，然而世间又哪有多少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碧澜帝国的形势渐渐好转，或许是因为看到继续封山，不选任何一方阵营，那迟早只会被外界的洪流淹没。白云道等七大门派在这段时间，也渐渐开始和碧澜帝国加强了联系。 这个苗头代表着什么，很多人都能猜得到，或许很快这七大门派也会出现在战场上了。 这让神炎阵营一方暗暗心急不已，尤其他们已经听说，碧澜开始打算对南面的赤楼进兵了。 己方也必须要加快脚步了，于是就在这天，龙燕和高真边界上，也终于爆发了大战。 宓元韵和罗侯，也终于再次交锋。 不知多少人将目光投在了这里，以至于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其实这些天，东南域的草原国境内已经爆发了大大小小十几次战斗。 这些战斗，有的只是一面倒的屠杀，有的只是数千人规模，而最大的那次，也不过数万人，自然是无法和大陆中部那动辄数十万人规模的大战相提并论。 然而若是有人仔细去探究就会发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这些战斗，获胜的一方全是已经亡国的千宋军，比如他们每次都胜得匪夷所思…… 草原国是草原骑兵的主场，是他们战斗力能够展现得淋漓尽致的地方，在草原上和草原骑兵交锋，无疑是自讨苦吃。 这一点，非但东南六国，即便大陆其他国度的那些将军也很清楚。 在草原那千篇一律的地形条件下，迷路是很常见的事情，而没有城郭用来补给，没有阵地可守更是天大难题。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击败从小生长在这里，对这里极为了解，同时来去如风几乎全民皆兵的草原人，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草原兵当然也不是天下无敌的，否则东南六国早已是他们的了。他们的弱点，很多将军都知道，那就是攻击力强大，但不擅守，而草原上也无险可守。 过去月国乾蓝进入草原作战，往往都是以车弩突击，步骑随后，和草原人进行遭遇战。以庞大的兵力和后勤，去正面击败草原人。 然而，也仅仅只是击败和驱逐而已，想要真正击溃乃至歼灭草原人，依旧是不可能办得到。 当月国和乾蓝国的大军因为后勤问题而无力再进时，他们便只能渐渐退回去，到时候草原人自然又会迁回来。 但这一切，都难不住纪冰云，哪怕她的兵力只有区区五万。 茫茫原野上，一场战斗刚刚结束。 近百里沿途散落着弯刀和箭支，草原骑兵的尸身以及倒毙的战马随处可见，白景焕等人正在收拢士兵，同时简单清理着战场。 黎桦此时早已从马背上下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刚刚摘下战盔，露出黑长秀发的女子身后。 此时的他，看着身前那即便穿上轻甲之后依旧显得单薄的身躯，已经满是狂热。 没错，在屏楼山时，他就已经选了纪冰云，将她视作了千宋最后的希望。然而那终归只是一次豪赌，他依据的，只是纪冰云那两场胜绩以及大王子对她的看重。 他不确定她能带他们走多远，直到现在，他已经放弃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最初进入草原时，他们心内怀着忐忑与不安，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进入这里，随便踏错一步，便是死路一条。 纪冰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趁着草原人进攻月国之际横穿草原，至于补给，从沿途的草原部族之中获取。说白了，就是掠夺草原人，以战养战。 这是一个残酷的计划，这意味着她将会把草原骑兵进入别国之后所做的事情，搬到草原上对他们的民众做一遍。 这个计划完全出自她之手，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而除此之外，队伍中其他人或许比她更狠，但却没有这份胆魄。 整个大草原不下四五万里，这样一直走下去，是不可能顺利到底的。即便草原国现在堪称空虚，也依旧不现实。 草原金帐一定会很快得知有人在趁机攻打他们，也会猜到他们的目的，到时候无论是从金帐直接派兵过来，还是从月国调兵回来，他们都会在这草原上遭遇到可怕的草原骑兵。 在这里，类似屏楼山那样的伏击，是很难再实现的。 黎桦确实不太擅长领兵作战，但有些常识他还是知道的。凭他们这点兵力，在草原上和草原骑兵硬碰硬，只会是死路一条。 不过，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希望她能再次创造奇迹。 纪冰云的心终归无法像许多人那样狠，初次找到草原人的聚集地时，她只是想抢掠一番，并不想杀人放火。纵然，草原人是他们的世仇。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念头有多么天真，在看到千宋军的那一刻，那个部族之中，无论男女老幼都对他们举起了弯刀和弓箭。 全民皆兵，并非只是说说而已。面对已经打上门的千宋军，草原人可不会像其余国度的百姓那样，多半只能逆来顺受。 如果她不想自己的部下死，那她就只能将面前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去消灭。 这些草原人当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于是他们得到了肉干，得到了水，至少三天之内再也不用为粮食而担心。 不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他们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接下来的数天时间内，他们陆续袭击了沿途的另外三个草原部落，只是一面倒的屠杀。 直到某一天，他们前方终于传来了草原金帐五万骑兵到来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内心都沉重不已。 虽然草原人的兵力和他们等同，虽然他们双方都是骑兵，但在草原上的战斗力却完全不同。否则对方不会明知他们有五万人，却也只派五万人。 其后黎桦和白景焕等人跟随着她，创造了一场场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胜利。 她竟然真的在大草原上，和草原骑兵以骑对骑，用他们的战法和他们作战。这种明显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战法，由她来用，却收到了不可思议的奇效。 她的战法看似很简单，集中麾下五万人，避开敌人的主力，在大草原上迂回作战，专打敌人的侧翼。 敌军退却时便紧追不放，杀光为止，因为他们也是轻骑兵，她似乎根本就不担心前方有埋伏。她虽然没有在草原上进行什么伏击，但她却极其擅长在草原上分兵包围，分割敌军主力。 她经常会长途奔袭，有时候甚至数千里转移，绕到敌军后侧。 整片大草原，都成了她纵横挥洒的战场，她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阵地，完全是打到哪里算哪里。在草原上，她指挥下的千宋军比草原骑兵更加神出鬼没，更加灵活。 草原人集中兵力，根本就找不出他们的位置，而一旦分开，便会被她一点点蚕食，直至最后全部被她分批歼灭。 历经数日大小十余战，五万金帐王廷的草原骑兵被尽数歼灭，千宋军的损失竟然连千人都不到，反而还得到了大量弓矢以及战马的补充。 她的战法，谁都能看得懂，无论黎桦白景焕，还是对面的草原人。 因为抛弃了辎重，全员都变成了轻骑兵，所以他们也具备了灵活性，其次就是避实就虚，不和敌军主力正面交锋。 然而明知如此，草原人却无法破解。而黎桦白景焕等人也很清楚，换作他们，就算知道这种战法，也根本无法取得胜利。 如果和草原人战斗有这么简单，那草原国早就被千宋和月国乾蓝灭掉了。 迂回作战的战略，前提就是要知道敌方的兵力分布以及进兵方向，然后才能以此制定具体的目标以及具体的战术。 而这，才是她真正远超其他将领的地方。她能凭借微薄的情报直接分析出敌军的当前状态，以此洞悉敌军的意图，直至料中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 与此同时，她在制定出具体针对计划时，却从来不会被对方真正咬中自己。 她知道哪里会有埋伏，哪里是敌方布防的重地，知道哪里是对方最薄弱的区域，她永远都会让自己的部队有着足够大的迂回空间。 第1028章 联手 黎桦知道，这次他们彻底歼灭那五万草原骑兵之后，草原人接下来会派更多的人来围杀他们。 或许，就连已经进入月国的草原大军都会撤回来。 不过现在他已经一点都不担心了，他知道只要她还在，他们就不会败。 在她麾下作战，他觉得自己仿佛在被神指引着一般，根本不需要过多思考，只需要忠实执行她的命令就行。 他们所担心的困难，她早已想好了破解之法。而他们所想不到的地方，她也同样全都已经考虑周祥。 尽管她依旧是那般柔弱，简直称得上没有什么个人战力，但她现在却足以成为在场每个人的倚靠。 无论耿渊白景焕赵兴还是那五万士卒，现在对她都已经是完全信服。他们不能没有她，每个人都明白这一点。 一旦失去她，这支刚刚取得了胜利的千宋军，就会被打回原形。 这位丞相府的大小姐，已经成为了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最大底气。那种安稳感，即便是从前跟随大王子时，也从来没有过。 因为地处地广人稀的草原，他们现在这些战斗尚未传开，但黎桦知道，她迟早会名震整个苍罗大陆，变得和另外几个人齐名。 她在草原上的战斗，换作林四和宓元韵，也许根本就打不出来。他们或许也能用出这种战法，或许也有同样强大的料敌能力，但他们有一点却不可能比得上她。 那就是对大草原的了解，她毕竟出身千宋，她从前看兵书研究兵法时，大半都是以这个国度为假想敌的…… 这些天来，他们不止一次的感慨，大王子殿下，真的是慧眼识人啊，他应该早就知道她的才能了吧！ 而同时，他们又不止一次的叹息，如果她早点从军，早点成为千宋将军，或许草原国早就不是千宋的威胁了。 毕竟，那时候千宋足有五十万大军啊！ 不过他们也很清楚，那时候的她，纵然再厉害，也很难得到领兵机会。别说是镇国大将军，即便是给她一个偏将乃至千骑长，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现在觉得她的女子身份根本无需在意，只是因为当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绝路，而之后更是被她带着打了一场场不可思议的胜仗。 现在就算谢池和青王等人死而复生，他们恐怕也还是会将她的命令看得更重。 但从前…… 大王子殿下那时候，恐怕也很无奈吧？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他一边摘下马鞍放在地上，让她坐了下来，一边轻声问道。 “西北五十里，有个人数大概三千的部族，那里是第六汗王的地盘，今夜我们就在那里宿营。接下来的两天之内，应该不会有战斗了。” “是，我马上就让他们去安排。”那种战斗，他们当然可以轻松取胜，不需劳烦她。 只是，看着她苍白的面庞，他心内却是一阵抽紧。 这样迂回作战，对士卒而言都有着不小的消耗，更何况她这个曾经的闺阁小姐？ 她应该，也只是苦苦在撑着吧？真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倒下啊！如果可以，黎桦甚至希望自己变成普通人，而她则变成破境高手。 只是，这世上又哪里存在那种传送功力的事情。 “接下来，我们要和月国取得联系了。”她并没有注意到黎桦的神情，只是继续瞥眉思索着某些事情。 对于她的每一句话，黎桦都不会错过一个字。 不过，这句话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月国？他们还会愿意和我们联手吗？” 他其实知道纪冰云为什么会提到月国，月国曾经是他们千宋的盟友，而现在月国现在也在被草原人侵略，他们其实有着共同的敌人。 只是，那盟友终归只是曾经了。 当大王子对西北军下手的那一刻，两国就已经变成了仇敌吧？ 千宋被灭国，月国人只会拍手称快。 “我要联手的不是凉月亲王，而是四……殿下的封地。” 她很清楚，光凭这五万人，不可能会一直这么胜下去。 她在草原牵制敌人后方时，对月国其实是有很大帮助的。而在正面战场和草原人对战的月国人，同样也缓解了她的压力。 双方如果能取得更大的默契，是可以造成更多战果的。 “那恐怕更加不可能。”黎桦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对外界消息并非一无所知，他知道月国现在正在西北和乾蓝草原人作战的人是叶弘，而他的父亲正是叶谦。杀父弑兄之仇，他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试一试吧，叶二哥的话……”纪冰云那细长的睫毛微微垂落，心情也同样低沉了下去。 叶弘，算是她在少英那几位兄弟之中，最为熟悉的一个人了。 他们都是圣月的学生，而且都被圣月老院长收为了关门弟子。 那一年，她每天都会和他一起去老院长那里上课。 那时候，她经常会受到老院长的夸赞，但叶弘却经常会受到责骂，哪怕他明明没犯什么错。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感情，在圣月学院，叶弘待她就像亲妹妹一般照顾。而对这位二哥，她也一直很尊敬，她知道，这位二哥有多么宽厚温柔。 二哥他……还会将自己当成五妹看待吗？ 她永远都不想和他为敌，她为他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那一年，林四和慕三哥也会隔三差五和他们一起听课。只是，那时候老院长把他们看作了朽木，根本就只是当成了不存在。 或许他老人家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后来会成为名震大陆的名将吧？ 对了，那时候小芷还有少英也经常会来看她，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啊。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啊。 她没有林四那样坚毅的心性，没有慕哲平那样淡漠的心境。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依赖她，虽然她身边有五万人，但她却并不像林四那般，身边还有慕哲平聂河薛尘叶弘等人可以依靠和指望。更不像宓元韵那般，身后有着魏仲那样的巨山为他遮风挡雨。 能将这几万人带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虽然在战前和战斗中，她能集中起全部的心神。但到了可以松懈下来的短暂片刻，她仍然控制不住自己追忆的思绪，仍然会抱着一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幻想，甚至忍不住想要逃避眼前这一切。 回到定川城丞相府，回到圣月学院，回到梦中。 她并不知道，有个她时常会魂牵梦萦的人，此时刚刚孤身摆脱了定川城的乾蓝追兵，正式踏上了前来草原寻找她的路上。 …… 北境封地此时已经渐渐进入了平静之中，东西两线入侵月国的敌军，此时已经被薛尘和叶弘分别挡住。 而北面的南齐早已疲弱，当樊星蒋奇等人镇守在沧城之后，他们根本无力再进。 对于封地内的民众而言，虽然那些天大的噩耗让他们心内惶惑不安，但他们的生活，却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月洛宁入主明城之后，第一时间就对封地内的民众进行了安抚。 而后，她延续了封地过往的许多政令举措，同时又做了些许改进，于是这明明正在四处受敌的封地，竟然显得意外的生机勃勃。 对她的能力，封地内的群臣从一开始就已经有所耳闻，而现在更是无话可说。 或许唯一的一点微词，就是她不像当初林四‘在位’时那般放松他们了，她在不动声色的收拢着部分权柄。 唐小芷现在反倒比过去要清闲得多，虽然白天依旧要去帮扬昱杜启等大臣打下手，但至少她晚上再也不用处理什么封地内的重大事务了。 她仿佛也知道，月洛宁不会像林四那样信任自己，更不会像他那样依赖自己。因为她已经能够做得足够的好，比自己当初做的还好。 对于这种转变，她非但谈不上失落，反而庆幸不已。 骨子里，她和林四是一类人，虽然有着某方面的天赋，但都没有多大的野心。她没想过要掌什么大权，做什么人上之人。 月洛宁的出现，倒是让她卸下了一副重担。有时候，她甚至想辞去白天在做的那些事务，以后专心在家陪父母。 明城出事那次，他们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虽然之后很快就表现得和没事人一样，但她知道那只是不想自己担心。 毕竟，谁都知道林四出事了，而且很可能回不来了。他们恐怕，只是不想让自己更加难过吧？ 只是，自己根本没办法不去忙碌啊。惟有忙碌，才能让自己分心，不去胡思乱想那些无法面对的后果。 和她那位在某方面显得有些愚钝的好友纪冰云相比，她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她的心思很多，杂念也很多…… 于是此时，她明明已经走到了月洛宁的房门之外，却依旧是显得踌躇不已。 林四不在了之后，月洛宁顺理成章住进了这座显得有些空荡的将军府，和她成了‘一家人’。 只是，两人平日里见面，也仅限点个头了。 月洛宁明明掌握了封地的大权，却再也没有对她的存在说什么，更是默许了她参与原本的那些事务，或许能证明她接受了这位弟妹。 但很遗憾，她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起来过。 而在弦城王宫那段时间，更是让她们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 虽然这全都因月洛宁而起，但现在缺少了林四这个‘中间人’，她们又哪里能马上融洽起来，然后亲如一家？ 月洛宁不是个会轻易对别人低头的人，而唐小芷，虽然表面柔柔弱弱与世无争，但骨子里却也是很要强的…… 否则，当初她和林四在一起时，又哪里会是她一直占据着上风？ 第1029章 唐月交锋 她最终，还是推开了房门。而事实上月洛宁早已知道了她的到来，她毕竟是个元境修行者。 更何况，此时她身后还站着曾经站在她父王身后的那个人——应飞。 月山被杀那一夜，他还远在月国东部，当他赶回弦城时，那里已经易主了。 如果不是有暗卫逃了出来，让他及时得到了消息，或许他当时会自投罗网。 他原本打算找林四，只是林四已经不在，于是最终他选择了留在月洛宁身边。对于月洛宁的能力他最清楚不过，他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他知道，月山曾经是将她当月王培养的。这北境的封地有了她，至少内部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看着对面刚刚进门的唐小芷，对于这个小姑娘，他同样很是了解。毕竟，他曾经在月山的授意下调查过她。 他对唐小芷的印象很好，不光因为她是得到了月山亲自认可的未来王后。还因为他很清楚，换作另一个人处在她的位置，表现是比不上她的。 无论林四在的时候，还是林四不在的时候…… 他知道月洛宁和唐小芷之间不太对付，虽然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但他似乎也没办法插手其中。 而她们见面之后的第一个举动，就让他暗暗叹息。 月洛宁抬起了埋首书案之前的脑袋，就那么定定看着走进屋内之后，轻轻关上房门的唐小芷。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让她坐下。 而唐小芷，却仿佛进到了自己的家中一般，很自然的自顾自拉过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月洛宁这位封地领主的面前。 两人之间，俨然一副分庭抗礼的姿态。尤其，她身后竟然也站着一个高手——若若。 “你终于还是来了。” 最先打破平静的，还是月洛宁，此时她的眼神之中，流露着某种意味深长的色彩。 唐小芷点了点头：“我有些话要说。” 她的心思是何等细腻？她几乎能猜到月洛宁此时的念头，她同时也知道，月洛宁猜错了自己的来意。 月洛宁，恐怕已经发现当初封地是由自己暗中掌管的吧？ 以她现在在北境封地里的地位，有些东西想要去查，是很容易能查出来的。 林四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曾经告诉过她，尽量不要在姐姐面前展露政务上的天赋。而结合月洛宁曾经对自己的反感，以及王室的某些风格，她当然能想到很多东西。 她知道，有些事最好不要做，有些话最好不要说。 只是有时候，她终归还是无法坐视，因为这封地终归是他在乎的地方。 扯起话头的，依旧还是月洛宁。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那位王弟所留下的那道命令，其实最后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她并不想和月洛宁争锋相对，但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她一点都不想错过。 月洛宁深深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若月洛宁不在，北境封地，以唐小芷为主……”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始终注意着面前唐小芷的反应。 她能看到她的眼神之中焕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光彩，但旋即又快速暗淡了下去。 失望吗？还是不甘心？ 其实，这庞大的封地原本很可能是你的啊，这封地内的上亿子民原本都会归属于你，数十万大军原本都会听你号令…… “我那位王弟，虽然很排斥政务，但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他不会拿偌大的封地开玩笑，他挑选的封地主人，自然是他认为最合适的人。甚至，他认为她们会比他自己做得更好。 这段时间，我调查了你协助扬大人和杜大人做的那些事情。说实话，我之前没想到你会做得那么出色，几乎一点错都挑不出来。但同时，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所以你觉得我是来向你要权的？”唐小芷打断了她的话，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难道不是？” 原本有可能成为封地主人的人，现在却只能做一些文书之类的事务，换做谁，恐怕都不会心平气和吧？ “呵，如果不是坚信因为他有一天还会回来，这里我一天都不想多呆。” 这座城给她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但现在，那些人几乎全都已经不在了。 林四慕哲平聂河容叔小云郁荼古卿…… 而就连平日里对她爱护无比的青娑，都已经随着叶弘一起去了西线战场。 这里给她留下的，已经只有伤感。 “是吗？那你今夜来此，又是为了什么？”月洛宁皱了皱眉，她这才发现，自己可能看错了她。 “我来这里，是为了白天讨论过的西线战事。” 北境封地有两大战场，东线由薛尘主持，目前稳定在学园之城一线。 那边的情况倒算是很顺利，东线的敌人是青川与天河，而这两国在舟西城那一战中都遭受了重创。 尤其天河，现在已经很难再抽出数十万大军了。 青川方面虽然兵力更多，但高手层面并不比北方军强，反而因为聚灵阵，而落在了下风。 更何况那边的北方军还得到了学园之城众多师生的援助，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反攻的希望了。 关键的问题，还是在西线战场。 西面目前的战线僵持在兰城一代，那里正是北境封地的西部边界。面对草原和乾蓝王国的五十万大军，镇守在那里的叶弘一直都在拼死守着第一道防线。 他的兵力，只有三十万不到。从北方军中带过去的二十余万人，以及从西北流入封地内的近十万残余西北军。 西北军原本当然很难和北方军完全协调起来，毕竟现在叶谦叶城林四等人都已不在。 这支逃亡过来的西北军之中，自然也是有一些高级将领的，如果这些将领有着自己的想法，或许类似宋振海申鹏那样的事件很可能会再次上演。 不过由于西线北方军的统帅是叶弘，于是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 叶谦在西北经营了二十年，西北军要称为他的私军也不为过。这支大军之中的将领，几乎全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许多人都是当年和他一同浴血奋战过的。 对于叶弘这位从小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将军，他们有着类似叔伯一般的感情。北方军或许算不上他们的自己人，只能算是友军。但叶弘，却是他们的家人。 这两年来，被月王陛下册封为六骑将之首的叶弘，本就是另一面足以令西北军将士自豪的旗帜。 接受叶弘的统领，他们完全没什么抗拒之心，更不会生出西北军被外人抢走了的念头。 不过，虽然上下一心，实力的差距却依旧无法抹平。 乾蓝军中，甚至是有着天境高手的。叶弘能够暂时守稳那里，已经极为难得了。而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草原人不擅攻城。 草原骑兵是很厉害，然而如果骑着马去冲击城墙，那自然只是个笑话。脱离了马背的草原人，战斗力被打了不小的折扣。 不过，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总兵力以及高手之间的差距，某一天或许就会将西面的防线冲垮。 月洛宁和杜启等人并非带兵之人，指挥作战什么的，他们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他们能做的，只是尽量不扯他的后腿，同时给他源源不断的后勤支援。 而这，也就是今天他们讨论的议题。 事实上，西线战场真正的优势，也就是后勤了，这毕竟是在月国本土作战。 这些事情，唐小芷白天亲耳听到月洛宁和扬昱杜启以及郦木将军等人商谈过，自然是清楚无比。 只是，白天的时候她连开口的权力都没有。 “呵，这似乎不是你该插手的领域。”月洛宁掀了掀嘴角，流出了一抹嘲意。 她这倒不是针对唐小芷，而是她本人一直就很清楚，打仗是最忌讳外行人指手画脚的。 当初林四那一连串胜利，最大的原因固然是他和他身边那些人能征惯战，但父王对他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也是不可忽视的重大原因。 千年以来，大陆名将何其之多，然而有的人却根本得不到尽情施展的机会，不是被朝中文官中伤，便是被宦官监军掣肘。 这一点，月洛宁看得很是分明。对于叶弘，她有着无穷的信任，于是她便也给了他毫无保留的支持。 他和薛尘的军中，同样也不存在什么监军。西北军的融入，她直接让叶弘自行决断，完全不加任何干涉。 唐小芷对封地内部的一些政令提点意见的话，她或许还会洗耳恭听。但若是想要把手伸到军队之中，那她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你可以听完之后，再说这句话不迟。”她的念头，唐小芷几乎能够猜出大半。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连班里同学都不敢接近的怕生之人。这几年来林四有了不小的改变，她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成长。 或许是因为处理过的封地重大事务实在太多，以至于她现在，竟然也隐隐有了一股难言的磅礴大气，此时完全没有落在月洛宁的下风。 “难道你要告诉我，我那位王弟所打的仗，都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的？”月洛宁一脸好笑道。 唐小芷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旋即正色道：“当然不是，我对打仗一窍不通，不过我至少知道，一场战胜的胜负，不仅仅取决于战场。” 第1030章 以退为进 唐小芷这句话，让月洛宁终于开始认真了起来。 仅凭这一句话，她就知道她果然不是简单之辈。 她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影响战争胜负的因素很多，往往并不局限于战场上的刀兵相接。 诸如宓元韵当初离间燕高扬和林四，不费一兵一卒，便解决掉了最大的心腹之患。 而除此之外，诸如寻找盟友，远交近攻等手段，都是制胜的法宝。 这些方面，她其实早已想过，只是当时就已经直接排除了，因为根本找不出可以利用的地方。 离间乾蓝和草原吗？虽然他们也算是世仇，但他们在没有打下月国之前，恐怕是不会蠢得翻脸的。 而除此之外，盟友又去哪里找？ 月国周边全是敌人，更远的紫星赤楼同样虎视眈眈，而高真王国目前正在和神炎大战之中。 更何况，高真和月国可没有什么交情。 碧澜帝国？自己撕毁了那婚约，等于是抽了碧澜一巴掌，他们不恨月国就不错了。再说，碧澜现在也要忙着和赤楼大战了，远水解不了近火。 此时的她们，虽然知道有一支千宋残兵进入了草原，但同样也不看好那支千宋军能活下来。 而且，她们做梦也不可能想到那支千宋军是纪冰云在统领的，而她已经有了和她们联手的打算。 不过，在唐小芷的脸上，月洛宁看到的不是玩笑，也不是自作聪明时的得意，有的只是和她一样的认真之色。 如果她真的能解决掉这个问题…… 她缓缓从书案后方站起身来，死死注视着对面那女人的眼睛。 “说来听听。” “很简单，将乾蓝大军从前线抽离。只剩三十万草原大军的话，叶二哥想必是足以稳稳守住的。” 月洛宁心内涌起了一股失望，不过她终归有着足够的耐心，尤其是事关封地安危的大事。 “乾蓝不会蠢得这么早就和草原人决裂，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我知道。” “那你何出此言？” 唐小芷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外面的局势不同了，乾蓝人的心态自然也就不同了。” “哦？”月洛宁扬了扬眉，她忽然觉得，或许有些地方真的被自己忽略掉了。 而此时的唐小芷，仿佛已经看得比她看得更远。 “高真和神炎已经开战，如果不出意外，高真是很难抵挡神炎帝国的。一旦高真被灭，乾蓝自身难保。”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要知道，碧澜阵营很可能会得到白云道的帮助。而罗侯虽然输给过宓元韵一次，却不代表他会次次输。” “碧澜有自己的敌人，那便是赤楼。高真毕竟离碧澜太远，龙燕被灭后，碧澜的援兵想要进入高真变得更加艰难。毕竟，他们之间隔着的龙燕赤楼，都已经成了他们的敌人。 至于宓元韵和罗侯，我确实无法断定他们谁更厉害。不过至少，神炎比高真强了不止一倍，而打仗，打的更多的是国力。” “所以，你认为乾蓝自顾不暇，根本无力继续侵犯别国？但你别忘了，现在他们虽有危机，但却还没有感受到切肤之痛。而在那之前，乾蓝的野心不会熄灭，他们会尽量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唐小芷知道月洛宁说得没错，战争目前还在高真北部，距离乾蓝还有十余万里。乾蓝会派人去援助那边，但他们自己却不会有切肤之痛。 双线开战，他们不是承受不起。 等到神炎真正打到他们面前，或许还要过好几年，而在那之前，北境封地恐怕早就已经崩溃了。 不过，月洛宁想到的地方，她之前早就已经想到过。 “你说得没错，但如果乾蓝有更好的目标呢？” 月洛宁的凤眸陡然一亮，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她就已经想到了许多东西：“你的意思是……南齐？” 唐小芷抿嘴一笑：“不错！南齐在之前的反击战，以及舟西城大战之中，已经损兵折将无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可调之兵，他们现在已经是东南域最为羸弱的国度。” 月洛宁快速接口道：“而且，南齐一则本就和乾蓝大半接壤，二则，他们是神炎阵营的国度，他们本就是乾蓝的敌人！现在天印一事已了，他们那短暂的合作关系早已结束……” 是的，对于乾蓝而言，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扩大疆域，在神炎帝国攻过来之前，增强己方实力。 然而在月国西北，他们遭到了猛烈的抵抗。 有叶弘在，这一战他们即便能占到上风，但想要获胜，恐怕也要付出沉重代价。 这个代价，换在往常他们或许不会在意。但现在在神炎威胁即将到来的关头，他们是不愿意提前损失太多兵力的。 与其如此，他们还不如攻打现在其实已经没有抵抗之力的南齐，那样他们可以轻易吃下上万里疆土。 而一旦乾蓝大军从月国前线调离，叶弘需要面对的，便真的只有草原国了。 不过，月洛宁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南齐早就是神炎阵营的国度了，乾蓝之前却一直没敢动他们。 “乾蓝一旦攻打南齐，很可能会招来紫星介入，这个后果，他们不会不明白。” 唐小芷微微翘了翘嘴角：“此一时彼一时，赤楼很快会被碧澜攻打，紫星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北面。毕竟若是赤楼被灭，他们便是下一个。他们的处境，和乾蓝很像，甚至他们还不如乾蓝。毕竟，紫星可是被他狠狠揍过的……” 月洛宁明白她所说的他，是指林四。 紫星在林四面前，已经损失过了七八位天境，甚至还有六十万大军。这样的损失，对于这样的大国而言，也同样是伤筋动骨的。 唐小芷说得没错，现在的乾蓝，其实已经不需要忌惮紫星王国的介入了。 不过，她终归还是想得很细致。 “乾蓝人，会看破我们的意图。而你现在所想的，他们的君臣不可能想不到，可他们现在却没有撤兵。” “因为相对月国而言，他们是大国。而且，他们担心撤兵之后，西北会被我们趁机抢回来。” 月洛宁不置可否道：“所以呢？你有解决之道？” “我相信乾蓝人已经把目光放在了南齐，只是身为大国，他们若是因为受挫后撤，只会有失颜面，同时无法对民众交代。 所以，即便这场战斗对他们而言是泥潭，他们也无法不继续。我们便给他们颜面，直接写下文书，主动承认西北是他们的。他们得到了台阶之后，会借坡下驴的……” “什么？你要主动割地！”月洛宁双眸之中闪过一道寒光，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奇耻大辱。 哪怕，西北现在其实早就已经在对方的占领之下。但无论如何，月国官方是没有承认过那里已经不属于月国了的。 哪怕凉月亲王，也没有公开承认过。 而对月洛宁这种从小就有着开疆拓土野望的人而言，这更是她无法接受的意见。 唐小芷轻叹了一口气：“现在不交出去，难道我们就能打回来吗？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们只会失去更多。等到将来乾蓝被神炎拖住时，我们有的是机会收回西北。甚至，会更早……” 月洛宁面色稍缓，却有些不明白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更早？” “乾蓝进入南齐后，应该会很顺利。这种顺利，会让紫星很难坐得住。” “但你也说了，紫星现在无暇他顾。” “如果我们暗中和紫星联手呢？告诉他们，我们会帮他们拖住乾蓝南面，他们会怎么想？” “你说什么？”月洛宁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仿佛她忽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紫星是月国的敌人，这一点谁都知道。 而月国虽然没有加入碧澜阵营，但却也不可能和神炎阵营握手言和。 然而月洛宁却很清楚，如果真的这么做，那原本没有什么希望收回的西北，确实是会更快回到月国的怀抱。 她这一手，完全就是以退为进。 把紫星后院的果子丢给乾蓝，让他去抢。解掉自己的燃眉之急之后，又去和紫星联手打乾蓝，从而收回自己全部的损失…… 这完全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果然，唐小芷很快就将她刚刚所想到的一切都补充完整了。 “乾蓝一撤，异地作战，缺乏后勤支援的草原人坚持不了多久。他们迟早也会退回去，到时候我们便有足有的余力去做其他事情。和紫星联手，一南一北同时夹击乾蓝，并非一件坏事。收回西北，还是打入千宋，到时候只看你的意愿。” 她根本就没考虑过什么碧澜阵营、神炎阵营，她在意的，只是北境封地能否在这夹缝中存活下去。 从前的林四慕哲平乃至月山月洛宁，都是将乾蓝看作月国的一道屏障，指望他们将来能多抵挡神炎一阵子，让月国得到更多壮大的机会。 而现在，唐小芷却选择了主动对乾蓝下手，加速他们的灭亡。 “如果将来，神炎打入乾蓝，我们前面的屏障会因此而薄弱很多……” “他们现在已经打到了我们家里，那种想法，已经不切实际。那么做，至少我们能多坚持一会。” 第1031章 不争之心 月洛宁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待面前的女人了。 她很早以前就见过了唐小芷，而最近一段时间更是调查过她。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发现了她隐藏在那副柔软无害外表之下的全部。但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她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 她其实已经猜到，当初林四和唐小芷一同进宫那段时间，林四在自己这里所学的东西，恐怕全都送给了唐小芷。 而他在自己面前所提的问题和见解，恐怕也全都出自唐小芷。 从唐小芷协助那几位大臣处理的公务上，她已经发现了许多似曾相识的东西。 更何况，她那个王弟虽然厌学，却有着谁都比不上的变态记性，用来当传声筒岂非正合适？ 算起来，她月洛宁还算是她半个老师呢…… 唐小芷今夜到来，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她不可能一直那么隐藏下去。 她也知道，唐小芷并不是一个普通女人。只是，在这之前，月洛宁依旧没有将她看得太重。 她终归还是有些稚嫩，有的地方终归还是无法做的面面俱到，有些事情也终归还是无法想出比自己更好的解决之道，有时候会优柔寡断。 她聪颖，但还欠缺老练。她灵活，但还不够严密。她冷静，但终归还是会被感情左右。 她勉强算是当得起自己那位弟弟的托付，然而那前提是没有自己。 有了自己，她只是可有可无的。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改变这个看法了。 确实，她在处理政务上是真的还不及自己，毕竟自己那十几年的熏陶，不是她两三年历练就能弥补的。 尤其心性，更是无法扭转的。她天生就没有那种首领气质，这一点，她连自己那位‘不学无术’的弟弟都比不上。 但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却偏偏时候自己没有想到的。 不，自己想到过，却看得没有她那么远，更没有她那么清晰。 她所知的情报，其实还没有自己那么多。她背后，也不可能会有人教她。 也就是说，在某方面，自己是不如她的。 她或许没有自己那样的雄心抱负，也没有什么首领气质，但她的眼睛，却能看得比自己更多。 月洛宁知道，她的计划，成功机会很大。 而一旦成功，她就等于是将北境封地从火海中拉了出来。虽然她不通军事，但其实，她的作用一点都不逊于叶弘薛尘。 这女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月洛宁几乎知道她前半生所有的成长经历，但她着实没办法将那些经历和现在的她看成同一个人。 她就算平日里刻意看过类似的书籍，就算在北境封地得到过历练，可她那份着眼全局的眼光，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不应该是她那种经历的女人，能够说得出来的话。 月洛宁接触过许多贵族女子，她们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导。然而长大后，她们眼中有的，无非就是怎样过上更好的生活，无非就是某个男人，无非就是这家长那家短，无非就是那深宅大院之中的蒜皮是非而已…… 即便有一些聪明的女人，有一些有着追求和主见的女人，她们所图的，也同样入不了她月洛宁的眼。 各国形成了女子不得为官为将的惯例祖制，固然有男尊女卑观念的影响，但其实月洛宁自己也明白，那并非唯一原因。 女人之中当然有比男人更聪明的，更有主见的，细心更是不用说，只是心胸格局抱负，却往往落了下乘。 在意的东西不同，让她们的眼界也变得不同了。 她还是第一次，碰到了一个眼界比自己还要开阔的女人。尽管她在很多方面，还是比不上自己。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青樱，想起了父王和青姨对她的描述。 在从前，她只觉得那是他们夸大其词，刻意无限美化已经亡故的人。 原来这种女人，世上真的存在吗？ 自己那位弟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她所吸引的吗？ “你可知道，若是我们公开承认西北是乾蓝的，会引来怎样的轩然大波？我可以预见，我那位远在弦城的叔父，一定会拿这个大做文章。” 对面女子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们别无选择。” 这一次，她并没有给出什么化解之法。 显然，这个问题，她是丢给月洛宁自己去解决了。 “是吗，我知道了。”月洛宁缓缓坐了下去。 随后，她听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话。 “这个计划，你若是答应的话，我愿意亲自去乾蓝一趟，亲口说服他们。” “你？”月洛宁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说实话，唐小芷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这个计划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应该怎么说服对方，她应该是最清楚无比的。 而同时，她是林四的女人，这一点全大陆皆知。她的身份足够代表着某种诚意，同时也会减轻乾蓝人的戒心。 只是…… 此行并非多么安全，任何计划，都有出现变故的可能。乾蓝人万一听不进去，反而将她扣下来作为人质呢？ 而且，就算成功，她本人作为签订那份割地合约的代表，只怕将来会受到某些人的口诛笔伐啊。 “你为什么……愿意做到这一步。”月洛宁有些失神的望着她。 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这女人，到底图的什么？ “我说了，我坚信他有一天会回来，在那之前，我会帮他看好家。” 这种近乎天真的感情，真的是让人无法理解啊，尤其是她月洛宁。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才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计划，明天会和几位首席大臣做最后的商议！” 唐小芷笑了笑，她知道，月洛宁已经算是答应下来了。 于是她起身，在若若的陪伴下，缓缓向着屋外行去。 她此行的目的，也仅仅就是提出这个计划而已，并没有想要其他的什么。比如和月洛宁化干戈为玉帛，比如尽量索要更多的权柄…… “等一等！” 在她即将拉开房门的那一刻，月洛宁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她。 唐小芷转过头，一脸微笑的等着她的下文。 然而月洛宁却仿佛是忽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她的面色变了变，随后缓缓放下刚刚因为本能而抬起的右手。 “没什么……如果计划最终是你去乾蓝的话，我会派应老和暗卫沿途护卫你。” 应飞算是北境封地内，明面上的第一高手了。 而暗卫，现在的人数并不多，他们都是侥幸从弦城逃过来的残余人马，已经不过二百之数。 现在的明城，虽然没有被外界那些大势力所在意，但其实依旧称不上多么太平。暗地里，无论凉月还是青川草原，其实都在这里安插了人手。 月洛宁这位封地领主，当然是某些人的第一目标。 当年月山深处宫中，身边依旧少不了应飞的身影，现在的月洛宁自然也不能缺少他这位护卫。 她这句话背后蕴藏着的意味，唐小芷当然能听得出来。这位姐姐，看来也和她的弟弟一样不够坦率啊。 她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欣然笑容。 “不用了，若若会保护好我的。这个封地内，你的安危更重要。” 说罢，她拉开房门，渐渐离开了这里。 月洛宁眼神闪过一抹恍然，她并不清楚黑裙少女的实力。但既然当初林四能放心让唐小芷呆在明城，甚至连护卫都没有多派，或许也是有着某种原因吧？ 她忽然自顾自道：“我打算在封地内另设一职，等她回来后，便接掌此位。” 这句话，当然是说给身后的应飞听的。 作为当年月山的心腹，应飞本就不仅仅是个高手那么简单。他现在，也成了月洛宁讨论一些机密事情的对象。 “不知此职所掌权柄为何？” 刚刚唐小芷那番话，应飞当然也能听懂。正因如此，他才明白，当初自己和月王陛下恐怕也是看走眼了。 如果月王陛下早知道她现在的才华，或许根本就不会答应让她成为王妃吧？ 不过现在，月国都已经四分五裂，又哪里考虑得了那么多？连洛宁公主都已经正式执掌大权，唐小芷成为臣子，似乎也没什么。 他只是很好奇，月洛宁会给唐小芷安排一个怎样的职位。 坐在他前方的月洛宁淡淡一笑：“这个官位，便命名为御令吧。至于权柄，今后封地内诸多卷宗由她先行过目，加以批阅后，再送到我这里做最终裁定。” 饶是应飞已经见惯了风浪，也忍不住低呼出声：“这，这是否太……” 月洛宁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权力太大？” “是。” “她配得上这样的位置，别忘了，她曾经就是这封地背后的主人。而我，也需要她那双眼睛。” “可这，她终究是外人。这样的权柄，着实太过惊人。” 唐小芷的那个职位看上去没什么，毕竟她并没有最后的决断权。然而事实上，这样的权力，已经凌驾于扬昱和杜启等人之上了。 这个位置，实在太过敏感。别说她是一介女流，即便是男子，也无法让人安心。 “你担心她将来会渐渐架空我，凌驾于我之上？” “不错。” “我不会给她那样的机会，而她自己也不会，知道她为何会有那种男子都难有的长远眼光与心胸格局么？” “为何？”这个问题，让应飞也好奇不已。 “她聪明，心思深，但却没有什么野心。好争之人，被眼前利益所惑，内心已经被束缚在某个领域。不争的人，虽然得到的少，但看到的东西却更多。” 是的，月洛宁已经明白，唐小芷和自己其实是两个极端。 不争之人，这世上其实还是有不少的。但既聪明，又不争的，就不多了。 自己什么都想争一争，而她却是什么都不愿意争。如果自己不是出身王室，不是以争天下为目标，而是以争什么宠爱，争什么家族为目标，那自己恐怕早已被她远远甩在身后了。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知道自己成为不了，更不愿意成为母亲和唐小芷那样的人。 那种人的心境，或许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吧。 唐小芷和母亲并非是什么无欲无求的人，她们也还是‘凡人’。只不过，许多别人在意的东西，根本就不在她们的眼内，因此她们一直就没有被某些东西束缚住。 她们或许得不到太多，但她们所为的，也只是看到更多的风景。 难怪，她能和自己那位弟弟走到一起啊。 第1032章 毫无悬念 唐小芷当然做梦也想不到，林四现在根本都已经不在她一个大陆了。 说起来，剑宗之主来明城找上林四的那一晚，她曾经说过他们根本不了解对面那片大陆的情报。 而现在，经历过那一夜谈话的林四和尹漓，倒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进入敌方阵营的目的。 只是，此时的两个当事人，尹漓是否还有那份心，恐怕已经很难说了。 而变成了连山的林四，现在又哪里记得起那些东西？ 倚海城斗奴场内，依旧是人声鼎沸，甚至比那一晚更加热闹。 除了那阿漓姑娘今夜再次出现在这里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今夜有一场‘重大对决’。 杀死了铁斧的神秘斗奴班摩，对上了倚海城最强斗奴阿寮。 非但郦金两位破境，就连詹飞的那位破境父亲詹复也同样出现在了这里。 这斗奴场就是他们詹家的，虽然因为只是抽成，昨夜他们并没有输钱。但铁斧的死，对于他们这斗奴场而言，终归算是一个损失。 他们不可能让那郦金那两大破境带着那个班摩一直在这斗奴场横行下去，只是第二场，他们就直接派上了阿寮。 将那新人直接终结在这里，斗奴场的斗奴，如果还不如私人手中的斗奴，那这斗奴场的声威，恐怕会掉落数个级别了。 对于阿寮，他们有着绝对的信心。 阿寮这么强，自然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惟有他们父子二人清楚。 能击败阿寮的斗奴不是没有，但这大陆上，恐怕也找不出一手之数来了吧。 这些年来，他们带着阿寮四处挑战对赌，可是赢了不少灵石的。对于他们来说，阿寮就是一张王牌。 而在场边的上万人之中，看好班摩的人依旧是寥寥无几。 没办法，他只打了昨夜一战，而阿寮却已经用几年时间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这个结果，自然让郦金两位破境欣喜不已。押阿寮的人越多，他们赚的就越多，因为他们更清楚，班摩是不可能会败给什么斗奴的。 只可惜，今夜战胜阿寮之后，想要再出现这样的收益就难了。 连阿寮都败了，以后人们只会一窝蜂的押班摩啊。想到这里，两人也不禁皱起了眉。 要不，下次让班摩主动输给别人？ 只是，那个小子会愿意吗？他们不禁回想起了在那海岛上捕捉他的情景。 明知不敌，明知必死，他可是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啊。那种人，要他胜利可以，要他故意失败…… 而且，外界知道他的实力之后，还故意输，这其中的关节，别人又岂会看不出来？这种事做一次也就算是到头了，之后他再出战，恐怕不会再有几个人下注。 只能说，这两大破境，或许实力还可以，行事也算谨慎，但在某些方面终归还是有所欠缺。 否则，他们之前也不会明明身为破境高手，还要四处猎奴来收集灵石了。 要知道，这倚海城内，另外四名破境高手，可是从来不用屈尊去亲自做那种事情，但却都比他们过得滋润。 而就在他们转动着这些念头的时候，下方的战斗已经开始。 在全场观众声嘶力竭的呐喊之下，两道身影飞速撞在了一起，犹如两头烈马。虽然没有灵力，但两人脚下的地面，却在那一瞬间荡起了一圈尘灰。 刀剑相击，石质的兵器砰然断裂，这是纯粹的力量比拼。 烟尘之中，阿寮倒飞了出去，人群之中的欢呼声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班摩不退反进，如影随形般追上了倒退的阿寮，手中断了一截的石剑划过一道难以分辨的残影，割向了阿寮的咽喉。 阿寮飞快挥刀抵挡，但却比那把断剑慢了太多。 呲…… 鲜血喷涌而出，阿寮倒地，全场皆寂。 倚海城第一斗奴，两招之间便已被这新人班摩斩杀，他唯一的分别，只是比铁斧多扛了一招。 人们一脸呆滞的望着场中那矗立在原地的高大身影，望着他那正在向下流淌着血滴的断剑，一时间已经不知该说点什么。 没错，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又输了灵石。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五年未尝一败的阿寮，会在今夜被杀死。他们更想不到他会死得这么快，这么轻易。 仿佛，就像是婴儿面对大人一般脆弱无力。 这一战，根本没什么精彩不精彩的，整个过程只让人觉得太过突兀。 不过无论如何，虽然这一战快得有些人根本都没能反应过来，但班摩却又胜得堂堂正正。第一击比力量，第二击比速度，无论哪一样他都完全凌驾于阿寮之上。 如果没有两大破境的存在，或许现在又会有许多人接受不了。 但现在，他们却只是沉默。 不过很快，便有了新的声音响起来。 “班摩！” “班摩！班摩！” “班摩……” 全场几乎以一种无法理解的速度再次变得狂热了起来，无论是那极少部分赢了的人，还是更多押错了注的人，此时都仿佛忽然找到了新的目标一般。 他们举起了手臂，大声呼喊着下方那个斗奴的名字。 就在两天前，他们还根本没听过这个斗奴的名字，就在一天前，他们还想要将他撕碎。而现在，他们却将他当成了倚海城的‘荣耀’。 至于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阿寮，这位曾经的倚海城第一斗奴，似乎已经彻底被人们遗忘。 连山已经不会再为这种场面而动容，从进入场中到现在，他自始至终都是一脸漠然。而现在，他同样如此。 在满场的呼喊声中，他缓缓转过身，就那么静静向着出口走了过去，浑然没有一直沐浴在这种欢呼声之下的打算。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尹漓心内微微一叹。 果然，斗奴根本就无法击溃他的极限。 那个阿寮，她虽然只是观察了片刻，但却已经能够看出一些东西，毕竟她已经是天境中期。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阿寮其实和他是一样的，也是修为被废的修行者。而且曾经的修为，应该还不低，或许已经不下极境乃至破境。 只可惜，这大陆上，失去了修为就等于失去了一切。 他应该是被詹飞父子利用某些手段弄来的，这样一个有过修为底子的斗奴，确实不是普通斗奴所能比的。 尽管失去了曾经的修为，但他被灵力淬炼过多年的身体还在，他的作战意识和对招式的理解，也同样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难怪啊，他能五年都未尝一败。 只是很遗憾啊，他碰上了连山。 “这个班摩，到底是什么来头？也未免厉害过头了吧？” “难道他其实就是个修行者？”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詹飞他们主动配合，否则修行者是无法通过测灵阵的。” 詹飞父子当然不可能会主动配合外人，来杀死自己的王牌。 于是，他们现在只能感叹那斗奴班摩实在太强。 “过不了多久，郦老和金老，恐怕就会带着他去其他城池挑战了。” “是啊，这里已经无利可图了。真是可恶啊，在他身上白白输掉了上百灵石。” “没办法，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找出这样一个妖孽斗奴。” “你们说，詹老爷子会不会出价把他买过来？” “或许吧。” 去其他城池挑战么？只怕挑战完整个玄罗大陆，也不会找出比他更强的斗奴了。 尹漓很清楚这一点，她不想看着时间那么浪费掉。 只能加快逼迫他的节奏，让他早点绝望了…… “这个班摩真是厉害啊！”她一开口，周围原本正在谈话的那些人便立即闭上了嘴，每个人都恨不能多听一会她的声音。 “不知道他有没有魔兽那么厉害呢？好想看他和魔兽战斗啊，斗奴之间的战斗太乏味了！”她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模样。 虽然说出来的话，蕴含着的意味是那般的血腥残酷，但这里的人却一点都没有感到不适应。 他们甚至在暗暗庆幸，仙子就是仙子啊，非但没有反感他们的爱好，反而比他们更会玩。 自己等人，又怎么能被她看轻？ “哈哈！阿漓姑娘的提议，真是让人眼前一亮，韦某服了！” “我想我们应该去找詹飞谈谈了。” “不错不错！” 事实上，玄罗大陆并非没有过斗奴和魔兽之间的战斗。只是，魔兽的实力往往连同阶修行者都无法比拟。 毕竟魔兽可不会有什么临战露怯的，而它们最强大的就是身体本能。这方面，原本是斗奴的强项，当这一项被压制住后，斗奴会死得很惨。 即便是阿寮那样的强大斗奴，也不一定能击败三阶魔兽。 而在另一边，郦金两位破境已经是眉开眼笑。 这一次，他们赚的灵石比上次要多出了五倍。毕竟，这次的比试受到了更大的关注，也吸引到了更多的人。 而阿寮之前的战绩太过耀眼，再加上上次输掉的那些人急于找回损失，以至于这次下注的数额比上次大了太多。 五枚上品灵石进入口袋后，两大破境看连山的眼神，已经完完全全就是在看着一座金山了。 他们甚至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该给他更好一点的待遇。 不过很快，他们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个小子，杀了自己那么多手下，活剐了他都不够。他现在只是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而已！ 与此同时，他们也再次考虑起了接下来的战斗。 可以预见，下一场战斗，所有人都会下给班摩啊，那他们还怎么赢灵石？ “小子，听着，明天的比试，你故意输掉。”郦姓破境不动声色的将神识笼罩在了连山的身上。 他终归还是没有什么长远眼光，只是打算再赢一次大的。 连山那原本古井无波的双眸终于闪过了一抹寒光，显然，这个提议他很抗拒。 “如果你拒绝，我们会让你后悔活着。”金姓破境冷冷丢下了这句话，随后离开了那间石牢。 第1033章 交易 “那个小子，会不会故意拼个鱼死网破？” “他敢吗？” “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不听命令，你我可就血本无归了。” “这……”金姓破境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谁知道班摩脑袋里会怎么想？ 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们也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按照正常人的做法，输一场又算得了什么？ 但那个人，根本不能用常理去揣度啊，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他。 “实在不行，只能在他即将胜利前，直接引爆他的兽环了。”郦姓破境眼中厉芒一闪。 凭他在某方面那可怜的才能，已经开发不出这斗奴身上更多的利益了。 他已经开始考虑要舍弃他，反正他们也赚得够多了。 如果连山不听命令执意要和他们作对，那就提前杀死他，那样虽然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是他们干的，但班摩也没有胜不是吗？ 最多也只能算是比试作废，他们便不会输得一干二净了。 “这，这样做的话，詹复那个老家伙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但是他，整个斗奴场内所有人都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难道他还敢跟我们开战不成？”郦姓破境冷冷一笑。 而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詹家父子登门拜访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两人耳中。 他们来做什么？ 一时间，两人疑惑不已。 不过很快，两人就知道了詹家父子的来意。 “你们要买下班摩？”郦姓破境沉吟了起来。 没错，詹家父子来到这里之后，直接开门见山的告诉了两大破境，他们想要买下这个斗奴。 说实话，换在从前，这个提议两大破境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这个斗奴有多强，他们最清楚不过。他们知道，他能为自己带来很多利益。 但现在，他们觉得他身上的利益已经被榨干净了，似乎也没什么价值了。 “最强斗奴的价码，可不低啊。”金姓破境掀了掀嘴角。 没错，既然班摩无法完全操控，那与其杀死他，还不如卖掉他，再赚最后一笔。 “三枚上品灵石。”詹复报出了一个足以让许多人呼吸急促的价格。 三枚上品灵石，已经是三百枚中品灵石了。 这样的价格，买铁斧那样的斗奴已经能买十几个了。 郦姓破境嗤笑道：“你们该知道他的实力，这个价码还不够。光是今天，我们就已经赚到了五枚上品灵石，你觉得我们会答应吗？” 是的，詹家父子，现在已经知道班摩的实力了。 毕竟，那次海岛猎杀，终归还是有其他生还者的。哪怕是封了口，也挡不住透风的墙。 他们知道，这个斗奴是足以斩杀极境修行者的存在，阿寮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我想，下一次恐怕就不会有那种机会了。”詹复淡淡笑了一声。 郦金两大破境的难题，他何尝看不穿？ 像班摩这种斗奴，想让他当什么护卫是不可能的，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被他狠狠咬上一口。至于让他做苦力，那出这种价格还有什么意义？ 而这两大破境，已经榨不出他身上更多的价值了，他们是想要将他脱手的。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班摩被两大破境以五枚灵石的价格，卖给了詹家父子。而他也等于是正是成为了倚海城斗奴场的专用斗奴。 望着那多出来的五枚上品灵石，两大破境满意无比。 他们将两个控制兽环的法阵交给了詹家父子，随后亲自带着他们去地牢，进行了‘交接仪式’。 连山终于感受到了沦为货物的滋味，不过他对此似乎没什么反应。 他看都没有再看两大破境一眼，就那么顺从的登上了詹家父子的马车。 他换了个地方，不过依旧是牢笼。 除了他之外，这牢笼内只有詹飞父子两人。 “你是哑巴？” “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欢。” “斗奴只能跪着，看来那两人没有教好你规矩。”詹飞一步步走向了他。 呼！劲风袭来，连山本能的偏了偏脑袋。 詹飞一拳落空，原本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笑容的英俊面庞变得狰狞了起来。 “斗奴场，每天都会有斗奴死去，看来你是想做下一个了。”他一把掏出了那控制兽环的法阵，他相信对方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蓬！拳头终于没有令他失望的砸在了那张脸上。 随后，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拳打脚踢。连山的手臂、肚子、大腿、后背全身上下几乎全都受到了攻击。 以他现在的身躯强度，这样的攻击几乎不会有什么损伤，不过，詹飞用上了灵力。 他已经知道这斗奴有多强，他知道这样打不坏他。 他们是开斗奴场的，他比郦金两老更擅长驯服‘斗奴’。必须一开始就让他知道主人的凶狠残暴，让他见到自己就恐惧。 要一步步摧毁他们内心某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否则那根本就不是斗奴，而是斗士。 当然，和郦金两位破境不同，他会给班摩肉吃。 这样的双重待遇下，他终有一天会屈服。 连山的嘴角终于溢出了鲜血，身上也出现了大量的淤痕。而对面的詹飞，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不跪是吧？很好，我喜欢硬骨头！” 他的拳头挥得更快了，如果不是斗奴需要用来战斗，他现在或许会用上兵器。 这样的单方面殴打，并没有让他完全满足，为了让班摩应付今后的战斗，他不能伤残他的肢体，更不能杀死他。 詹飞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某些暴戾念头一旦开启，便没有那么容易消去。他决定呆会离开这里之后，再去找其他无关紧要的奴隶发泄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之处才传来了詹复的声音。 “好了，够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哐当！厚厚的铁门关闭，自始至终也没有倒下的连山终于缓缓靠墙坐了下去。 没有灵力护体，这样的打击对他而言，终归是有痛感的。 他深吸了两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再度进入了修炼之中。 他的脸上，看不到仇恨，也看不到痛苦，有的只是平静，令人心悸的平静。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尹漓的眼睛。 从詹飞父子将他带到斗奴场的一刻，这里就已经处在了她的感知范围之中。 她‘亲眼’目睹了詹飞对他的那场殴打，也目睹了他宛若局外人一般的反应。这样下去，他只有反抗一条路了。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对那种货色下跪？ 然而，那个兽环，会让他根本无力去做什么。到时候，他应该会很痛苦吧？ 再更痛苦一点吧…… 远处一间酒楼之中，她端起手中的酒杯，仰头将那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顿时，她身边响起了满堂的喝彩之声。 这天傍晚，倚海城内传开了一个消息——斗奴班摩将在今夜和三级魔兽烈火狮决斗。 事实上，类似铁斧那样的斗奴，已经足以斩杀大半转境修行者。而像阿寮那样的，或许元境他都有一战之力，前提是能避开那快得惊人的刀气剑气。 按理说，三级魔兽自然不是最强斗奴的对手，不过魔兽终归和人类不同。 三级魔兽多半和人类的转境修行者实力相当，但那也只是专指修行者。 毕竟，修行者有灵力，他们的手段比普通人要多。 三阶魔兽身体最强，转境修士手段最多。而斗奴身体比不上魔兽，但他们会武技，手段比不上转境修士，但他们更擅长战斗。 这三者，倒是存着相生相克的现象，但最强的终归还是魔兽。 修行者当然不会屈尊去和斗奴较量，玄罗大陆有过斗奴和魔兽决斗的事情发生，但倚海城还真就没出现过。 于是，这‘新奇’的战斗，很自然的勾起了城内绝大部分人的兴趣。 对于这些玄罗大陆的修行者而言，斗奴就是逗乐消遣的玩物，他们想要的就是猎奇，就是刺激。 无论是刚刚击败了阿寮的班摩，还是和魔兽对决，都极大满足了他们的这种心态。 哪怕詹家父子将这场对决的入场费提高到了两枚下品灵石，也依旧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这天晚上，整座倚海城，足有两万余名修士出现在了这里。 不光郦金两名破境，就连韦家和寿家那两名破境高手，都破例出席了这场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的比试。 至于尹漓，她当然不会错过连山的比试。 她知道，这场比斗依旧不会有任何悬念。 三级魔兽，对于其他斗奴而言或许是强横无匹，但对连山而言，却还不够看。 不过，当他赢了这一场之后，很快就会有下一场，再下一场了。 和永远无法突破他极限的斗奴不同，魔兽可还有四级，五级，六级…… 他迟早，会遇到无法匹敌的魔兽，他迟早会绝望。他想要保持这种平静，直至找出重新修行的契机为止？ 自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当下方那一人一兽同时出现在场内之后，场边响起了足以掀翻整个斗奴场的呼声。 那头火红色的烈火狮，不停的嘶吼着咆哮着挣扎着，这是一头凶性未曾褪去的真正魔兽。 哪怕这场内有许多元境极境修士，甚至有着破境高手存在，许多人在看到那身长两丈，比人还要高出两头的庞大身躯，那流着涎水的森然利齿，以及那双嗜血狂躁的腥红双眸时，依旧感到一阵不安。 如果不是詹复亲自制着这头烈火狮，让它此时根本无法做更多动作，或许有些人会被吓得心惊胆战。 而这，也更加刺激了他们心头的某种情绪。 是班摩杀死这头凶兽，还是这头凶兽将他撕碎呢？他们的喊叫声不受控制的变得更大了。 第1034章 吃掉它 某一刻，詹复飞向了场边，烈火狮终于失去了束缚，于是这场比斗也终于开始。 在两万人的注视下，那头浑身散发着火红光芒的巨大凶兽疯狂的扑向了前方唯一的目标——班摩。 在人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中，一人一兽终于正面碰在了一起。 烈火狮腾空而起，荡起石剑的班摩忽然一个前移，避开了这足以碎石断树的重重扑击。 而后，他的头顶上方下起了一阵血雨，这场比试就此结束。 众目睽睽之下，烈火狮跌落在班摩的后方，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凶性，因为它已经死了。 这头凶兽的腹部，已经被石剑划开了一道狭长裂口，腥臭的鲜血混合着某些杂物不断的向外狂涌着，仿佛在提醒所有人，这场比试是多么的可笑。 绝大部分人付出灵石来这里，是想看到一场精彩纷呈，跌宕起伏的惨烈大战的，但这一战，却结束得太快了。 虽然班摩的实力又一次让他们有了新的认知，但他们想看到的某些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不过很快，他们就再次被提起了兴致。 “哈哈哈哈，诸位不必失望，明晚班摩将会在此和四级魔兽大地魔熊一战，到时候大家必定能看到一场满意的战斗！” 班摩的实力，詹复早已提前知晓，他知道三级魔兽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幕的出现，他甚至知道，四级魔兽也不会是班摩的对手。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灵石要一点一点赚，观众的胃口要一点一点的调动。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场边的气氛再次热烈了起来。 四级魔兽已经有了灵力外放能力，和今夜这一战，已经完全不是同一个层次了。 可以预见，明晚这里的人会变得比今夜还多…… 郦金两大破境面色阴沉的离开了斗奴场，今夜他们并没有赚到多少灵石，因为今夜押班摩的人已经占了多数。 而反观詹家父子，只是今夜的入场费，就已经捞回了本。 而之后，他们还可以不断用魔兽继续和班摩对决，调动那些观众的兴趣，从而赚更多的灵石。 这里的斗奴，够资格和四级魔兽对决的只有班摩。和他一比，其他斗奴之间的比试已然变得不够刺激。 他这种另类的比试，将会成为詹家父子今后的一个招牌了…… 可恶啊，这灵石，本该是他们来赚的！ 完全不出詹复等人的预料，第二天那头大地魔熊仅仅坚持了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便被班摩斩杀在地。 这个过程已经足够短暂，但许多人却觉得是那般的难得。毕竟班摩之前的战斗几乎都是一两招就结束，许多元境之下的修士，甚至根本都没能看到过程。 事实上，这还是因为石剑太过脆弱，以至于根本无法让他全力发挥的缘故。 这场比试，让到场的许多人很是满足。鲜血、魔兽、惨烈、劲气外放等许多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全都一一呈现。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内，有关班摩和四级魔兽的比试，果然成了倚海城斗奴场的一道专属项目。 詹家父子这一个月仅仅让班摩出战了五次，尽管他们知道，班摩那变态的实力，就算每天出战也不会有任何损伤，但他们不会让他的出场变得那么廉价而平常。 斗奴班摩的名头很快传了出去，不光是周边几座城，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有人听过了这位强得不可思议的斗奴。 只能说，玄罗大陆的斗奴决斗实在是太过盛行，这种事受到的关注程度甚至超出了尹漓的预料。 这段时间，周边几座城都不断有人赶来这里，专程看这班摩与魔兽的厮杀。 她知道，詹家父子应该很快就会派五级魔兽和他对决了。因为四级魔兽已经快要满足不了这些观众的胃口…… 而另外，自己在这里也呆不久了。 这段时间，自己虽然一直都在这倚海城，但已经得知了足够多的事情。 这玄罗大陆，好像也快要出现动荡了。虽然这里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战争，但门派之间，似乎是出了些事情。 许多门派开始四处招募极境之上的修士，这明显就是备战的前奏。 门派高层之间的事情，不是倚海城这些人所能知道的。 到现在为止，她在倚海城还没有听到过苍罗大陆这四个字。显然，玄罗大陆的绝大部分人，其实也不关心另一片大陆的事情。 不过，她并不能因此，就排除这备战是针对苍罗大陆的可能。 她没打算回去，她不用猜也知道那片大陆肯定又重新陷入了无休止的战火之中。那战争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而另外，她现在回心宫，宫主和长老们会怎么看待自己？ 师姐和师叔她们都死在了林四手中，而自己之所以会独自离开，原本是为了救他的。 现在自己明明能轻易杀死他，却一直没有动手，她们知道后，又会是什么感受？ 罢了，就当留在异大陆打探更多的敌情吧。 呵，自己还真是会自欺欺人呢…… 当然，她在倚海城呆不久的更大一个原因倒并非如此。 这一个月来，已经有不少公子哥耐不住内心的冲动，对她示爱了。 最初他们以为她背后肯定站着某个门派，但到现在为止，她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出现。她的气质再飘然，再让人自惭形秽，也无法扑灭某些人的欲望。 得不到的东西，当然是很好。但若一直得不到，也会让人失去耐心。 毕竟，她展露给他们的，只是极境修为而已。 而这城内，可是有破境高手的。她知道，自己的平静恐怕也很快会被打破。 如果她展露出天境实力，那这些人当然再也不会敢动歪念头，只是那样做的话，下一刻她就会闻名整个玄罗大陆了。 倚海城这些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她不确定这大陆是否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是苍罗大陆第一修炼天才，在玄罗大陆，同样也是。 自己要离开这里了，但自己不会让他脱离视线，看来，有必要让他也尽快离开了。 …… 斗奴场内，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中。 比斗的一方是最近‘名声大噪’的斗奴班摩，另一方则是五级魔兽金甲巨猿。 事实上，换作其他五级魔兽，连山早已获胜了。这金甲巨猿，相对其他魔兽而言有个并不起眼的优势，那就是它的攻击手段更多。 虽然同样不会人类的武技，但猿类魔兽，往往是可以用双臂攻击的，这和绝大多数魔兽四肢着地的魔兽有着不小的区别。 对于其他修行者而言，和魔兽的战斗主要还是灵力刀气剑气之间的比拼，但对连山而言，他依赖的只是身体和招式。 金甲巨猿本身就皮糙肉厚，加上那坚硬似铁的双臂阻挡，一时间他很难找到突破口。 更何况，他的石剑又一次断裂了。 哪怕有一柄铁剑，自己都能轻松解决掉它了，他心内默默想道。 这一个月来，他虽然没能修出灵力，但却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他已经将脑海内一些原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感悟，全都统统梳理了一遍。 现在的他，已经开始‘继承’了林四的许多残留在身体内的本能。并且，将它们渐渐变成了自己的东西，加上了自己的理解。 和一个月前相比，他的实力其实已经再度有了不小的提升。 毕竟和战斗时的灵光一闪相比，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才是最为可靠的。 说实话，连山这一身实力，大半都在剑上。他终归是出自剑宗，连琴当初教给他的自然也都是剑法。 他并非不擅长空手搏斗，但那多半都是十方楼学来的刺杀之术。 眼前和这魔兽战斗，完完全全就是正面作战，失去了剑的他，实力已经被降了太多。 虽然对面的巨猿已经被他击伤，但他自己也终于开始流血。 而这一幕，让场边许多人都忍不住疯狂了起来。这段时间，他们看了好几场班摩的战斗，每一场他都胜得很轻松。 而现在，他的血，似乎终于让他们感到了刺激。 尤其是当这场战斗进行到一刻钟时的那一幕，更是彻底让他们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当时金甲巨猿竟然抓住了班摩的双臂，要将他彻底撕开，而与此同时，它身上散发出的金色劲气也轰向了连山的身躯。 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班摩在劫难逃。这位刚刚声名鹊起的强大斗奴，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但下一刻，颠覆所有人认知的事情发生在了他们眼皮底下。被抓住双臂的班摩非但没有想着努力挣脱，反而也顺势抓住了这头巨猿的双臂。 随后，被撕碎的不是班摩，而是金甲巨猿。 魔兽的力量远超同阶人类修行者，这是不争的事实。而金甲巨猿那双铁臂，更是它全身最强大的部位。 谁也没想到，这种情形下，胜利的人竟然还是班摩。比拼力量，他竟然凌驾于五级魔兽之上了…… 巨猿的身体已经自上而下被他撕成了两半，他的手段，简直要比魔兽还要暴戾。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得到了‘满足’。他们疯狂的跳着叫着，仿佛真的疯了一般。 望着那沐浴在漫天血水之中的身影，许多人心内也终于不可遏制的浮现出了一个念头，这样一个斗奴，真的是能被一直控制住的吗？ 一旦他失去了控制，会怎样？ 纵然，此时的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们不知道，这一刻连山的眼睛，终于注意到了金甲巨猿那原本位于心口位置的魔核。 此时他的脑海内似乎在不停回荡着一个声音——吃掉它！ 第1035章 挑动 连山没有像当初的林四那样，直接用嘴去咬魔核，毕竟他没有失控。 不过，脑海内的声音，终归还是让他做出了选择。 因为之前那里传来的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已经让他有了很多收获。 他不知道该怎么吸收魔核，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可以吸收魔核。将魔核紧紧握在满是血水的手心之中后，一时间他竟然有些迷茫了。 他身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改变，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真的想要用嘴去咬它。 然而下一刻，那颗原本坚硬无比的五级魔核竟渐渐碎裂在他手心。 他的鲜血，似乎能够让那魔核的外壳变得脆弱。然后，他那似乎很难出现情感波动的眼睛内终于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能清晰感受到一股力量进入了手心，随后快速沿着右手的一条经脉冲向了自己体内深处。 完全不需要他去主动引导，仿佛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魔核内蕴含的力量顺着‘人形魔兽’体内的通路直接去向了该去的地方。 这匪夷所思的过程，根本不是连山所能想象的，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经脉其实已经变成了近似魔兽的状态。 他豁然发现，那股力量的终点，是自己的头部！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那股力量是什么，更不知该不该阻止这个过程。而在这时候，他的脑海之内已经传来了一阵浓重的晕眩，令得他一头栽倒在地。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七彩空间，尽管看不到里面的三个特殊存在。 他也看到了那股力量加入之后，七彩空间仿佛增多了一丝光芒。而在那一瞬间，他终于感受到了某种自己渴望已久的气息。 随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刚刚那一切，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他仰躺在地上，耳畔那更加剧烈的喧闹声似乎已经离他远去。望着那漆黑的夜空，他好像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找错了方向吗？ 他忽然感知到一道身影在向自己飞快飘来，不是詹复，也不是郦金两大破境，而是——在那岛上见过的那名紫衣女子。 他这段时间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外界的消息，所以他完全就不知道尹漓早已出现在了倚海城。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用眼睛去看，然而她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完全就不像是幻觉。 这难道是……神识吗？ 可是，这神识到底是怎么来的？自己根本都还没有晋入破境吧？ 躺在地上的他，忽然被人扶着坐了起来，那个人紧紧搂着他的脑袋，完全不在乎他满身的血污。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心内生出了一丝慌乱与不安。然而她的怀抱是那般温暖，又让他莫名的一阵安心。 “为什么那么不小心？” 他终于再次听到了她的声音，这声音之中有着责怪，又有着关心。 他不知该怎样去回应她，这种事情，他从记事开始到现在，就从未经历过。这种关心，他也从未品尝过。 虽然，来得是那般莫名，让他完全无法理解，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想推开她。 场边已经彻底炸开了锅，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望着场中那一幕，一时间险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这位阿漓姑娘在倚海城住了一个月，这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她的。 别说是那些极境之下的年轻公子们，就连那几位年老破境，在见到她的时候，都险些遏制不住某些念头。 然而这一个月来，她虽然对谁都不会冷落，却也从未主动对谁主动示好过。 久而久之，众人倒也渐渐习惯了她这种风格。 然而现在，她却做出了谁都无法理解的举动。她终于对某个人表达出了特殊的感情，而且表达得那般强烈。 不顾全场两万人的目光，直接独自飞到了场中，紧紧抱住了那个人。 不顾他满身的血污，不顾地上的尘灰。 而她抱着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个低贱无比的斗奴而已…… 没有人怀疑她和班摩是一开始就认识的，虽然他们算是同一天出现在了倚海城，但阿漓姑娘已经看过班摩很多次决斗，她始终都没有说过什么。 如果她真的和班摩认识，那她只需开口要詹飞将班摩送给她，亦或是让人帮她买下，恐怕这些人都会非常乐意的。 毕竟这一个月来，她从未求他们做过什么，以至于他们都巴不得她能欠自己一个人情了。 那么…… 她是对这个斗奴动心了？经历了这么天，她心内终于种下了一个人？那个人不是这城内任何一个家族的公子，而是那低贱的斗奴？ 斗奴就是斗奴，纵然他的实力再强，也改变不了他的身份。 这简直，就是公主拒绝了许多王公贵族的爱意，却选择了一个乞丐一般，让人无法置信，也无法接受。 短暂的沉寂之后，场内爆发出了一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呼声，随后渐渐又有了恶毒的咒骂声。 连山并不知道尹漓的身份，他对她的认知，仅仅停留在海岛山洞那短暂的接触。 这个女人认识自己，和自己有着一定的渊源。同时她的实力很强，至少也在破境之上，而且比自己这几天遇到的那几个破境高手还要强。 除此之外，他对她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她是自己的朋友，还是敌人，亦或是更加深刻的关系。 然而此时被她死死搂着，听到她那句话之后，他的心终究还是颤了颤。 他不是无心之人，这一个月来的遭遇，他怎么可能毫无感受？ 他只不过，是因为在封琴手下，在十方楼内习惯了更加残酷的事情罢了。只不过，是因为暂时无力反抗，所以不愿意叫嚣罢了。 但这一刻，他却仿佛终于体会到了另一种感受。原来，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吗？ 哪怕这关心，让他根本猜不出原因。 对于这种事，他完全就是白纸一张，没有丝毫经验可言。 “阿漓姑娘，你这是……” 詹飞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这仿若永恒的片刻宁静。 “你要好好的，知道吗？我会来接你……”她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到了身边，只是轻轻碰了碰连山的额头。 她小心翼翼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如同抚摸爱人的脸颊。全场上万人就那么愣愣看着她的动作，看着那只是坐在场中，却仿佛已经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世界的男女。 他们几乎已经能够肯定，她确实是对这个斗奴动心了！ 直到她终于起身，打算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詹飞才终于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同样无法相信，拒绝过自己两次的阿漓，竟然会对这个卑贱的，自己随手都能捏死的斗奴好到这个地步，这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英俊的面庞甚至都已经扭曲了，哪怕他努力想要平静都办不到。 “为什么？”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三个字。 “滚开。” 这是詹飞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森冷的语气说话。 还不等他因为这冰寒彻骨的回答而生出感受时，他就已经被她的衣袖甩开，不受抵抗的推到了一旁。 而此时，韦家和寿家的几位公子，也早已出现在了这里。 于是，这两个字，同样落在了他们耳内。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她那张精致小嘴中吐出来的。 因为，这一个月来，她脸上似乎永远都不会失去笑容。 对每个人，她都如春风般和煦，谁都不会在她面前得到冷遇，更何况是什么重话？ 而这一刻，他们仿佛重新认识了她。 以至于，看到她远远离去的身影，竟然没有一个人再敢去追。 “好！很好！” “詹兄……” “呵，我会让她明白，什么叫做痛苦！不光她的人，还有她的心，哈！”他的拳头青筋暴突，看向连山的眼睛之中，已经带着滔天的恨意。 铿，他拔出了长剑，狠狠斩向了地上的男子。 …… 真是再简单不过的套路啊，出现在斗奴场外的尹漓，脸上已经重新浮起了笑容。 她也没想到，连山竟然真能找到重新修行的契机，而那契机居然是从魔核得来的。 没错，连山握住魔核的举动，许多人都看到了，但他们根本不知那意味着什么。 随后的吸收过程，虽然短暂，更没有造成什么声势，但却根本瞒不过死死注视着他的尹漓，她当时明显感受到他身边灵气传来了波动。 接近他的时候，她已经感受到了神识的窥探。而在抱着他的时候，更是感受到他体内已经开始有了某种力量流淌过的痕迹。 兽环是控制不住破境之上的修士的，因为他们有神识，能轻易摧毁兽环内部的法阵核心。这种法阵，终归还是太过脆弱。 没有了兽环，他就变成了回到海里的鱼，脱出了笼子的鸟，再也无人可以束缚他。 更何况，他有了神识之后，那些破境再想要用神识去压制他，已经变成了奢望…… 也就是说，他已经可以摆脱这里了。 这些人，已经没有用了，他们根本就没能让连山崩溃，反而让他脱离了掌控。 她知道詹飞在这一个月内，毒打过他六次，而他至今都没有弯过腰。 连山的心，简直就像是万年玄冰做的。 除非自己真的想要杀死他的身体，否则根本就没办法毁灭属于连山的存在。 可是那样做的话，那个人也会死去。 这种办法，似乎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身体的折磨，悲惨的境遇，外界的侵扰，颜面的践踏，对连山而言，仿佛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个人的意志，强得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另一种办法了——亲手捏碎那颗原本冰凉的心。 幸亏啊，自己对曾经的连山，其实也有足够深的了解呢！ 她知道自己对连山做出那种亲密举动之后，会让詹飞那些人有怎样的反应，那一切根本就全都在她预料之中…… 后方远处的斗奴场内，忽然传来了无数的惊叫声。 她勾了勾嘴角，笑得更加欢快了。 第1036章 失控 剑光闪过，一抹鲜红飞溅在场内，伴随着的是躯体倒地之声。 不远处的詹复，眼内的深沉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惊怒交加。 他的儿子詹飞已经死了，死得毫无抵抗之力。极境初期的他，如同一只孱弱的小鸡仔，只是一招，就被夺去了手中的剑，顺便被割断了咽喉。 他仿佛，就像是主动送给对方武器，送上门去让对方杀一般。 他眼神之中还残留着无法置信的惊恐，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曾经在他毒打时，完全没有任何闪避和抵抗的卑贱斗奴，会真的敢对自己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永恒的噩梦。 只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表达更多感情了。扑倒在地上的他，如同一条路边的死狗，只有脖颈处依旧在疯狂的向外喷着鲜血。 最先反应过来的，除了詹复之外，还有寿家韦家以及其他几大家族的十几位公子，他们原本就在詹飞身边。 他们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个斗奴竟敢如此的大逆不道。 “该死！” “杀了他，卑贱的……” 他们的怒喝已经到此为止，他们之中一半人，原本还打算说出一番颇有气势的指责话语，然后再对这斗奴做出制裁。 这是何等可笑和天真？ 连山，可不是一个会等着对方说完所有话语，做完所有事情，再互相行个礼，甚至还惺惺相惜一番，最后才会正式出手的人。 哪怕，他原本出身剑宗那样的‘名门正派’，还是那一代的大师兄。 这位也许是史上晋入剑道境界时最年轻的绝代剑术天才，最擅长的一直就是刺杀和偷袭，哪怕正面对决。 因为他那位师傅，他原本早该闪耀整个苍罗大陆修行界的光芒，一直就只是绽放在黑夜之中。 呲…… 除了剑光之外，这些人能看到的只是一道残影。 他们的视线，根本就追不上他的身影，更不用说他挥剑的速度。他的剑抹过他们身体要害，带起一溜血花时，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连兵器都还没能拔出来。 “住手！”詹复嘶吼了一声，一边疯狂的向着这边冲来，一边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控制兽环的法阵。 他可以预见，这些大家族的公子们死在这里之后的影响。 这斗奴场是他的，这斗奴也是他的，这件事他难辞其咎。之后想要平息这件事，他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毕竟这城内，还有另外五位破境高手。 然而，兽环毫无反应，于是杀戮便没有停止。 他相隔那些人只有十几丈，可以说是转瞬即至，但当他赶到时，那十几名来自倚海城各大家族的公子们已经全都步了他儿子的后尘。 直到此时，场边众人似乎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是整个斗奴场都乱了，不知多少人疯了一般向着下方涌去，他们眼内有的是暴戾和怒火。 低贱的斗奴竟然敢对高贵的修行者动手，这种事情，他们无法接受，更无法原谅。 “杀了他！” “撕碎他，分尸！” “活剐了他！” “公开处刑！” 还不等那十几位已经死去的公子们倒下，詹复的面前就出现了剑光。对方根本没有因为他是破境高手而逃避，甚至冲杀上来的速度比他还快，还要决绝。 剑光之中，并没有蕴含什么灵力属性光芒，但他却一点都不敢大意。 因为对方的剑在高速震颤时，他竟然看不清那剑尖究竟在哪里。而对方在向自己奔行而来时，自己竟然看不透对方的身法。 太快了，快得近乎超出了他能应付的极限。 这就是班摩的真正实力吗？这就是他能在郦金两大破境围攻之下，依旧能坚持一刻钟的原因吗？ 这真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他已经知道海岛那一战的详细经过，于是他在间不容发之际，放出了自己的神识攻击。 那仿佛永远无法控制，也无法捕捉到的身影，终于顿了顿。 他终于看清了那双仿佛忽然变得呆滞的眼神，他狞笑了一声，重重一剑向他劈了下去。 这个斗奴，不能再留下了！ 剑锋即将碰触对方头顶的那一刻，他仿佛突然看到了一抹如刀锋般的笑容。 他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妥，然而他却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而且他这一招已经将力道用尽，一时间也不可能回的了头。 他的剑顺利劈中了那头颅，也顺利划开了那高大身躯。 只是，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他满眼大骇。他这才发现，这一剑其实什么都没能斩到，只是斩中了一道虚影而已。 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做其他事情了，腹部直至心口忽然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破境的身躯连那柄没有灌注灵力的长剑都无法挡住。 他努力低下头，呆呆看着自己被撕开后，开始疯狂向外冒血的上半身。 他再也无法调动起一丝一毫力量，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这样死去，死在这斗奴场内。 他的前方已经无人，那个人在高速对他挥出一剑后，便直接放弃了他，仿佛他这破境高手只是随手可弃的敝履一般。 是了，既然兽环能被他解开，那便足以证明，神识对他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那一瞬间的呆滞，只是刻意迷惑自己而已。 真是可笑啊，自己竟然会死在自己的斗奴手中。他颓然跪倒在地，身后传来的喊杀声似乎已经越来越远。 这场内除了郦姓破境之外，还有韦家的一名破境也在场，他们和詹复，就是这在场所有人的信心来源。 这么多人，一个一口唾沫也淹死这个该死的斗奴了。 更何况他们这一个月来，也渐渐听说了，这个斗奴虽强，但还不是破境的对手。 有这么多人在，他们没有恐惧，哪怕班摩杀死詹飞那十几人时，展露了远超他们所有人的实力。 他们有的只是怒火，以及某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暴戾欲望。 如同苍罗大陆世俗之中的某些人，当他独自直面某个犯了事的修行者时，他会考虑良多，会小心翼翼。但当那修行者成为众矢之的时，他会化身残暴嗜血的‘勇士’，哪怕只是挤进人群跺上一脚，也是日后值得夸耀的一次经历啊…… 于是，当他们看到班摩竟然没有如他们所料那般，逃往下方那低矮的出口，反而向自己等人冲来后，怒火更是变得更加高涨了。 毕竟，他们身边有那么多的同伴。 他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已经是死路一条，竟然敢不跪下来领死，竟然还敢继续反抗，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他们翻越围栏的速度很快，他们急切的想要让这名斗奴得到应有的下场。 但是，连山冲上去的速度却更快。 还不等对面冲在最前方的那十几人喊叫出声，他的剑就荡开了一条血路。 这些人，确实全都是修行者。但他们的修为，有的只是初境，窥境而已。他们确实是这城内身份最高贵的人，但当所谓的身份失去效用，当刀剑成为衡量眼前一切的标准时，连山面前的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都是一剑即杀。 对于连山而言，他们只是路边的杂草。 他现在，就是在割草。 当他一冲数十丈，出现在围栏下方时，身后那条路上已经没有了活人。而直到此时，后方尚未来得及翻过围栏，只是一味在向前拥挤的人仿佛突然被冰水淋得通身湿透。 因为他们终于看到了缓缓跪倒在地，再也没有任何动作的詹复。 破境高手，一个照面被杀。 而破境高手，已经是倚海城最强大的存在。 当看到这一幕之后，他们的勇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有的人开始疯狂的向后退去，有的人依旧不明所以，只是跟着向前推着挤着。 呼…… 连山已经出现在了围栏后方的看台之上，他没有逃，而是落在了人群最密集之地。 当他落下时，他脚下已经是满地的鲜血，十余名原本站在那里的修行者，已经被他那高速挥动的长剑直接割断喉咙，完全没有丝毫抵抗力。 附近其余人，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而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了左侧的人群之中。 他的剑，就像是一朵朵不断绽放的血莲花，尽管没有带上什么灵力色彩，却能让每个与之接触的目标被瞬间撕碎。 无一合之敌，无论初境窥境，还是转境元境乃至极境。 他已经继承了那群战的技巧，也已经完美适应了这具堪比高阶魔兽的身体。而突然出现的神识，更是让他多出了一双眼睛。 他没有大声咆哮，没有大喊大叫，只是闭着嘴沉默的在人群中挥剑。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冷漠的收割着一条条性命，仿佛一具真正的杀戮机器。 他的身边，不知倒下了多少人。 他根本不需要追击谁，寻找谁，因为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出现在他的剑锋之前。 最开始，还有许多人愤怒的向他发动着攻击。但很快，人群之中就响起了失控般的哭喊之声。 许多人疯狂的向着看台的出口涌去，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被挤倒在地，不知有多少人被踩伤。 这些人虽然全是修行者，但他们的意志，他们的斗志，连苍罗大陆的普通军队都比不上。 他们曾经很喜欢看到鲜血，他们曾经觉得自己已经因为适应了那鲜血，而变得更加强大。但当这鲜血是从他们自己身上流出来时，他们才发现是那么的痛。 整个斗奴场，已经变得一片混乱，尽管杀戮只在一片区域，但所有的地方都仿佛受到了感染一般，全部陷入了崩溃。 第1037章 刺杀 以连山的实力，是不可能杀得完在场所有人的。 别说是他，即便是天境中期的尹漓，也不可能办得到，人数的差距毕竟太大。 他也会累，也会受伤，更何况这里并不是没有挡得住他的人。 这里还有郦姓破境，以及韦家的那名族老。 连山能瞬杀詹复这位破境高手，固然有着实力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使诈让对方大意了。 而真正再面对两名破境，同时还有无数人围攻时，他不可能还会有现在这种顺利。 只是很可惜，此时那两名破境高手，却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死在连山手中的人不过两百。但原本可以成为他们帮手的上万修行者，却已经被杀破了胆。 他们非但没能帮上两大破境，反而挡了他们的路。 连山可以肆意在人群之中挥剑，他们却不能。 而一直沉浸在杀戮之中的连山，并没有真正陷入疯狂，他始终都在冷静的注意着身边的一切。 他身形飘忽不定，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他让自己始终都处在人群之中，根本没有给两大破境接近自己的机会。 人群中，两大破境提着长剑，到处奔跑跳跃，却只是疲于奔命。 他们的剑，根本就无法递到那个人的身边。他们前面有太多人挡着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不断在人群中杀人。 “滚开，都滚开！” “散开！” 望着一个个倒地的修行者，望着流淌在地上的鲜血，韦家族老目眦尽裂。 这其中，有些人可是他们韦家的旁系族人啊。 “都是你们干的好事！”他豁然转头，大声对着身边的郦姓破境咆哮起来。 “为什么不早点杀死他！” 是的，不是他们抓来了这个怪物，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换在往常，郦姓破境会冷冷骂回去，但现在他却根本无暇去理会韦家族老。 他已经看出神识对班摩无用了，因为刚刚他已经尝试了。 他的神识攻击没能让那剑慢下来一丝，反而害得他身边那些人齐齐顿了顿，结果被他如同行刑一般杀倒了一片。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不是他的敌手了。 他是最清楚班摩有多么可怕的人，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画面终于出现了。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只有十余里方圆的海岛，失去了控制的班摩，会给这座城池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韦家族老或许还抱着人群散去后，在外面狙杀他的打算，但郦姓破境却很清楚，一旦到了外面，就再也没有杀死他的机会。 到时候，整座倚海城，都会成为他一个人的‘丛林’。 这里是唯一的机会！ “杀上去！”他再不犹豫，既然挤不进去，那就杀进去！ 他开始对着那些挡在前方的修行者挥剑，哪怕他们本该是自己人，哪怕杀死他们之后，善后会极为困难。 他必须杀死班摩，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仇敌活下来的后果。 那时候，后半生的自己将再无安宁之日。 “你做什么！”韦家族老险些被他的举动弄得崩溃。 他挥刀砸在了郦姓破境的剑上，但在那之前，已经有五六人死在了郦姓破境的剑下。 人群已经变得更加混乱，仿佛末日来临。 所有人疯狂向着四周逃散，但无论哪里，都无法避开连山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袭杀。 他们逃到哪里，他就杀到哪里。 一些修行者甚至主动抱着头爬到了座椅下，趴到地上装死…… “这是唯一杀死他的机会！”郦姓破境依旧没有停手。 “你疯了！” 就在他们尚未真正达成一致意见时，郦姓破境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 已经杀到高台最上方的班摩忽然自人群中冲天而起，一跃十几丈之高，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高台后方的围墙之巅，并且挥剑击飞了空中的十余道剑气。 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那高高围墙的后方，彻底脱离了这斗奴场。 虽然明明是普通人，却能飞跃如此之高，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在场却已经没有一个人会再为此而惊讶。 他终于走了吗？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都忽然松了一口气。随后场内传来了低低的哭声，凄厉的哀嚎声以及恶毒的咒骂声。 郦姓破境无暇顾及这一切，他知道，如果再不追上去，就会失去最后的机会。 他快速冲到了高墙之下，腾空而起，长剑一点那墙面，也来到了上方。 极目望去，下方数十丈处已经挤满了刚刚涌出斗奴场的人群，而在那人群之中，一场新的杀戮已经在夜色下再次展开…… 还好，他没有第一时间逃开！ 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他虽然没有信心独力杀死他，但他却有信心拖住他。 现在他能在人群之中掀起一场场腥风血雨，只是因为那些人之中根本没有人能挡住他，而且他们只想着逃。 只要出现一个足以和他匹敌的对手，他就会立即陷入真正的围攻。 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得过上万人的，除非圣境高手。 呼啸的风声在他耳畔响起，人在空中，他的剑就已经举了起来，他的目标直指下方那道浴血身影。 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的剑重重劈了下去，随后他的表情凝固了。 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那道身影，尚在高空两丈之处的他，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噗！ 他的肚子被撕开了一道巨大裂口，鲜血混着肠子脏器不要命的向下洒落着。 原来，他早就在等着自己吗？ 高空扑击，往往力道要大好几倍，但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很难变招。自己盛怒之下，竟然忘了这一点。 自己确实不该将他从那海岛带回来，当时就应该杀了他的…… 只是，他的心声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了。 他的死，让下方的尖叫声变得更加疯狂，也让人群逃散得更快。 而当韦家族老追出来时，下方已经没有了班摩的身影。 他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了，他可能在这城内任何一间宅院内，可能在桥下，可能在树上，也可能直接逃出了城。 毕竟，他们这里的城池连城墙都没有。 而他们这里，也没有所谓的城卫军和官府势力。 …… 此时这座城内，能准确捕捉到连山身影的，只有尹漓一人。 她知道，这场战斗不会这么一直顺利下去。 哪怕这城内的修行者缺乏所谓苍罗大陆那边那样的将领和官员指挥，也避不开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整体实力太强。 这城内的修士，迟早会稳住阵脚。 连山只有一个人，他不可能对抗得了一座城。 经历了刚刚那连番的战斗，尤其之前还和金甲巨猿火拼了一阵，他的状态已经不可避免的低落了下去。 他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变回修行者，至少他体内现在还没有灵力以及其他属性力量，他能依靠的，只是他那强大的身体力量。 身体是会累的，他坚持不了多久。 他现在就算是逃，也无法一直逃下去，因为玄罗大陆并非真的完全无序。这倚海城是明涯派的地盘，这里出事之后，斗奴班摩是会被他们派人来追杀的。 那么，连山会怎么做呢？ 她饶有兴致的远远跟着他，似乎很想看看他的选择。 她很清楚，人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会暴露出内心深层的许多东西。 而已经在剧烈喘息，犹如一头困兽的的连山，最终做出了她意想之中，却又让其他人很难想到的一个选择。 奔行了不知多远的他，不顾身上滴落的鲜血，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随后悄无声息的潜入了郦金那两位破境的府内。 呵，这果然是他的作风。 明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忘报复吗？ 今夜出现在斗奴场的只有郦姓破境，那个金姓破境，并没有出现。他竟然，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今夜那斗奴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里虽然离得很远，但依然能听到些许动静。但是，这府内却是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人因为那响动而出去看看。 原因很简单，那斗奴场每天晚上不都是震天的喊叫声吗？ 她看到他借着墙体和树影的遮掩，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快速穿过了一座座房屋，一间间楼阁。 他的速度，甚至根本不比全速奔行时慢多少。 如果不是天境层次，如果不是一直牢牢锁定着他，或许就连自己都会失去他的踪影。 这就是他身上的刺客能力吗？哪怕没有灵力，也依旧能做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她摇了摇头。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灵力，所以他才会变得更加可怕。 灵力终归会带着某种气息，哪怕是收敛了浑身气息，在高阶修行者感知之下，往往也还是无所遁形。反而像他这样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 她看到他出现在了一排厢房之外，能住在房间内的，自然只有修行者。 因为除了修行者之外，其他人都是奴隶，他们是没有资格住在里面的。 他只是在某间厢房之外轻轻抚摸了一下，于是一扇天窗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被他卸了下来。 他那高大的身形，忽然变得如同一条毒蛇般柔软，快速沿着墙面滑进了屋内。 片刻后，他又从原路滑了出来。尹漓知道，里面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在睡梦中。 前后过程，几乎还不到两个呼吸，他就完成了一次刺杀。 附近的那些人，以及这府内的其他人，完全就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很快如法炮制，再次杀死了另外三间厢房内的人。 不过，就在尹漓以为他会一直这么继续下去，将这里的人全部用同样手法杀光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第1038章 救人 他忽然做出了一个让她始料不及的举动，直接挥动长剑，向着下一间厢房的房门以及那面镂着许多精美花纹的木墙斩了过去。 木条混合着窗纸在空中爆裂了开来，这整面墙在这一瞬间向着房内倒了下去。轰然之声响彻在这寂静的府内，瞬间打破了这压抑的平静。 他的身体仿佛被那柄长剑带着向前飞了出去，撞过了那漫天的木屑以及即将垮塌的房梁。 床上那名修士虽然被这声音惊醒，但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这一瞬间的混乱，让他甚至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 他只是本能的掀开被子，向着前方砸去，期望能够拖一瞬间。 棉被下一刻彻底碎裂，在高速颤动的长剑切割下，漫天的布片和飘絮显得很是无力，一如下方被已经被一剑穿喉的修士。 尹漓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尤其下一刻，这整排厢房都很快亮起了灯火。 这样的响动，如果还听不到，那他们也不配称为修行者了。 于是院落内很快传来呼喊声和吵闹声，整座府邸都乱成一团。 这府内还有百余名修行者，虽然实力大多不高，但总归还是会暴露他身形的。 到时候，他和那金姓破境战斗时，只会变得没那么顺利，甚至可能引来外面街道上那些正在搜寻他的人。 他之前能瞬杀那两名破境，全都是因为用了诈。如果真的堂堂正正对决，是不可能那么快解决战斗的。 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举动？趁着对方在睡梦中，将对方杀死不是更加简单吗？ 下一刻，她就明白了过来，因为连山并没有离去，而是躺到了床底。 她忽然感到一阵啼笑皆非，是了，连山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金姓破境住在哪。他在这里住过几天，但一直都只是住在那地牢之中。 对这偌大的府邸，他并不是太了解。 他在杀了三个人之后，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目标，于是改变了策略。 这府内有近百人，就算他刺杀得再快，等他找到那金姓破境时，对方也该发现异常了。毕竟，外面街道上的呼喝之声已经越来越近。 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四处寻找他，他不可能这么一直安然刺杀下去。 已经被毁掉了一半的房间内，很快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是其余那些修士赶了过来。 这里很快被火光照亮，不知多少人赶来了这里，只为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有人很快离开了这里，本能的去寻找所谓的刺客。 谁也不知道刺客就在他们脚边，每个人都只是对着被穿喉的死者表达各式各样的感受，完全没有谁会在这时候想着对床底下看看。 自始至终，连山只是那么静静躺在下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如同一个死人。 这房内来过很多人，但他始终都没有出手，仿佛是打算在这里睡下去了。 金姓破境有可能会过来看看，通过对方造成的破坏程度，通过死者的伤口，往往是能推断出行凶者部分实力的。 不过，这也只是可能而已，他就这么有把握断定对方一定会来？ 但或许是他的运气很好，金姓破境很快就真的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快步冲了进来，而床下的他到了此时竟然还没有睁开双眼。 金姓破境挥手推开了前方挡住视线的两名修士，他脸上有着无法平抑的怒气。这倚海城，竟然有人敢动他的人，真是活腻了！ 他本能的探头凑上前去，想要仔细观看那脖颈上的伤口。但他忽然发现，这具尸身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扑了过来，不光是尸身，就连那张床也离地而起。 他慌忙后撤，同时准备拔剑，他已经料到了危险。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点寒光突然从死者的胸口探了出来，并迅速在他眼前放大。 根本来不及躲闪，也来不及做任何动作，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停滞，他眼内甚至连震惊之色都来不及浮现，那寒光就直接穿透了他的咽喉。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 长剑回收，他软软扑倒在了那死去修士的身上。至死，他都不知到底是谁对自己下的手。 他破境级别的实力，根本就没能得到任何的发挥。 留在房内的十几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张大床就突然碎裂了开来！ 之前的死者以及金姓破境的尸身砸向了上空，还不等众人呼喊出声，房内便已经陷入了剑光的海洋。 当两具砸向房梁的尸身跌落回地面时，这房内已经再没有一个活人。 尹漓看到他就那么静静站在了房内，完全没有逃走的意思。 是的，已经不需要逃走了。失去了金姓破境，这府内剩下的几十名修士，对他而言已经毫无威胁。 他要杀他们，但他甚至懒得去将他们一一找出来。 这里的响动，会将那些人全部引过来，而他们过来之后，只会被他迅速杀光。 半柱香之后，这府内已经没有了活着的修士。 睚眦必报，斩草除根，这是一个比林四要狠百倍的人。尹漓终于明白，为什么剑宗的人会那么排斥他了。 之前这一个月，他一直逆来顺受，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过一次，更别提什么反抗。有时候，就连尹漓都会生出一种感觉，他不会是真的就那么认命了吧？ 但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当时的想法真是太可笑了。 他确实没有发出过声音，哪怕他今夜杀了那么多人，也还是那么冷静和漠然。到现在，尹漓都没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疯狂的神采。 仿佛自己现在所做的，只是一件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仿佛杀的不是人，甚至连猪狗都算不上，只能算是虫子。 连琴他……究竟将这个弟子教成了什么？ 他这种人，后来竟然会变成林四那个样子，这简直就是奇迹。 不过接下来，她就看到了更加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轻车熟路的冲到了那地牢上方，打开了上面的铁板，随后消失在了下方。 难道，他连这些奴隶都不放过？ 因为他们看到过自己落魄狼狈的样子，所以要灭口？ 是了，她还记得，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这些奴隶之中有的人是嘲笑辱骂过他的，甚至还有人得罪过他。 只是，这也未免……太残暴了。 不过很快尹漓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他并没有对那些奴隶下手，反而挥剑斩向了每间牢笼的大锁。 这个时候，不想着逃走，不想着杀人，竟然还有闲心救人。 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奴隶被救出来后，根本无法帮到他，只会拖累他吗？ 这地牢内，足足关了上千名奴隶，牢笼足有百余间。不过他的剑速是何等之快，几乎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所有的锁套就全部被他斩断。 原本正在熟睡之中的奴隶们全部醒了过来，他们或坐起，或弓着腰的走到了牢笼边缘，一脸呆滞的望着他。 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一个多月来的第一句话。 “你们可以逃走了。” 或许是很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显得异常嘶哑，但其中却又蕴含着某种一往无回的决意。 自己牵制外面的人，让这倚海城的奴隶逃走吗？ 他这种人，竟然会做这种事？ 只是，他的想法终归还是太天真了，这种事是办不到的。 暗处的尹漓微微摇了摇头，心内暗暗叹息了一声。别说是他，就连自己也办不到。 他现在放走这些奴隶，他们还是逃不了太远，就会被抓回来，甚至被直接杀死。 他一个人，根本就护不住这些奴隶。 他战斗时，确实异常狡猾。但他行事，却并没有林四那般缜密，或许完全就只是凭借着心内的本能。 觉得这些人不该被如此对待，所以便救下他们，根本不曾考虑过后续…… 他这句话，并没有让这地牢变得欢声雷动。许多奴隶根本不太敢相信他的话，不过终归还是有人开始尝试着推开牢门走了出来。 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是真的可以离开了。 “谢谢，谢谢！” 一名奴隶忽然跪倒在他脚步，不停的磕着头。 而更多的奴隶也走了出来…… 他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别人对自己下跪，本能地想要避开这里，于是他转过身，打算离开这里。 但下一刻，他脸上眼内便浮现起了一缕不解之色。 他的双腿，被那跪在地上的奴隶抱住了，抱得紧紧的，死死的…… 以他的实力和反应，这奴隶探出手的那一刻，他就能提前做出无数的反应了。只是，他或许是真的想不明白，以至于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杀了他！别让他逃了！”那抱着他双腿的奴隶凄厉呼喊起来。 “快去报告郦大人！” “还有金大人，贝总管！” “这个疯子，想要害死我们吗？” “抓住他，我们就能得到宽恕！” “还能得到奖赏……” 地牢内，终于响起了无数的呼叫声与哭喊声。 许多奴隶向着他扑了过来，尽管他们手中没有武器，但他们却仿佛是想要用双手撕碎他的身体，用牙齿咬烂他的血肉。 在他们眼中，他简直就像是杀父仇人。 他眼内闪过了浓重的茫然，就那么毫无反抗的被人扑倒在地，随后至少五六名奴隶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在地上。 他的脸被乱拳击中，他的肋下被人狠狠踢了几脚，他的双腿被人狠狠跺着…… 没有一个人响应他，更没有一个人帮他。 躺在地上的他，仿佛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第1039章 放火 他没有被这些奴隶打死，也没有杀光这些奴隶。 震飞了扑在身上的十几人之后，他最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向后看一眼。 奴隶们冲出了地牢，但没有人再敢对他出手，他刚刚已经展露出了某种让他们生不出抵抗之心的强大力量。 不过，他们很快冲到了厢房，冲到了后院。 他们大声呼喊着，尖叫着。 他们希望郦姓破境和金姓破境在听到他们的声音后赶快过来，在看到他们主动报告的份上，能宽恕他们。 然后，亲自将他们重新关回去。 他没有阻止这一切，只是一脸漠然的看着他们如疯子一般四散呼叫。 很可惜啊，这府邸上方的活人，之前就已经全都被他杀光了。 这些奴隶，很快就发现了这一切。 一直压迫在他们头顶上的那些人死光了，并没有让他们因此而感到欣喜若狂。 看到那满地的死人和鲜血时，他们忽然一个个嚎啕大哭起来。 哭得是那般伤心，那般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天杀的疯子，他要害死我们所有人啊！” “金大人也死了，完了……” “郦大人，郦大人不在这里，快去找郦大人！” 很快，这府邸的大门之内，就闯进了许多人，而带着他们进来的，正是刚刚出去寻找郦大人的几名奴隶。 他们只是刚刚跑上大街，就迎面撞上了正在四处搜寻班摩的修行者们。 他们迫不及待的向这些‘大人’报告他的位置，还不等那些人发问，他们就语无伦次手舞足蹈的描述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他们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将这些修行者当成了可以庇护自己的父母。 他们需要安抚，需要宽恕，如果此时能有某个修行者拍拍他们的头说‘没事了，你们做得很好’，他们或许会感动得昏过去。 只是很可惜，他们没能得到那样的‘赏赐’。 因为当他们将这些修行者大人带回来府内时，连山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望着‘大人’们渐渐冷下去的眼神，他们忙不迭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他刚刚真的在这里啊！” “我们都是被他害的，我们说的一句谎话都没有说啊……” 他们忽然对着四周大声咒骂起来，如同那虚空中有他们的杀父仇人一般。 “你快出来啊！为什么要躲！” “就是，你犯了这样滔天的大罪，为什么还不出来让大人们处决你……” 望着他们咬牙切齿的模样，为首的几名极境修士互望了一眼，眼内不约而同流过了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我想，我们可以把他逼出来。” “没想到，斗奴班摩竟然是这么天真的一个人……” 是啊，既然他这么天真，这么好心，那就用这些奴隶将他逼出来好了。 “郦金二人已死，他们的货物无论杀多少，都不会有事。” “没错……” 长剑缓缓出鞘，地上的奴隶们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因为这几人说话时，根本就没有避开他们。 然而尽管听懂了，他们却没有逃，而是疯狂的在地上磕着头。 “不要啊，大人，不要啊……” “是啊，都是他干的啊，和我们无关啊！” 一名奴隶似乎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惧，他忽然手忙脚乱的向着后方爬去。 “我去帮大人们找他，我这就去找出那个罪人！”他一边逃，一边大声尖叫着。 只是下一刻，他就被一道剑气洞穿了身体。 一名极境修士冷冷收回了剑：“出来吧，我数三声，再不出来，我们就会再杀一个！” “三！” “二！” “一……” 噗！ 一名眼泪混合着鼻水，早已崩溃了的奴隶无声无息死在了他的脚下。 其他的奴隶哭得更大声了，然而，却没有一个逃走的。 他们一边失声痛哭，一边用这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连山，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三，二，一！” 剑光闪过，又是一名奴隶倒地。 这名修士数得很快，出手时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至于他身后那越来越多的修士，则是一脸笑嘻嘻的看着。 是的，这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确定班摩还在不在这里。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罢了。 现在寿家以及舒家的两位破境高手也已经出动，而城内几乎所有元境之上的修士，都已经渐渐被组织了起来。 他们再也不会像在斗奴场时那般无力，而斗奴班摩，他们必须杀死。 杀了七八名奴隶之后，他们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于是下一刻，他们懒得数数，剑光快速划过一名名奴隶的后颈，地上剩余的其余数十名奴隶尽数倒毙。 “该死的，白跑了一趟。” “看来他真的不在这里了。” “放心，他不可能逃得掉。” 就在这群人即将离开这府邸时，迎面忽然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之前那韦家族老。 “啊，韦大人来了！” “见过韦大人。” 那几名极境修士连忙收敛了笑容，弯腰对他行礼。 那韦家族老没有和他们聊天的兴致，一进门就开门见山的冷冷问道：“人呢？” 显然，他也得到了班摩在这里行凶的消息。 那极境修士吞吞吐吐道：“这……我们来晚了。” “你们仔细搜过里面了？” 韦家族老自然能看到地上那横七竖八躺着的奴隶，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没有。”其中一名极境不安道。 说实话，在没有破境带队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敢轻易找到那一片黑暗中去的。 正因如此，他们刚刚才想用那种办法将班摩给激出来。 而最后他没有出现，甚至让他们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是傻子，能杀死破境高手的人，他们对上后，十有八九是很难全身而退的。 他们当然想要班摩死，但他们更不想自己死。 “一群废物！” 韦家族老冷声丢下了这句话之后，便大步往里面走去。 只是，也到此为止了。 他只是跨出了一步，便止住了身形。 一柄长剑自上而下，贯穿了他的天灵盖，鲜血染红了他灰白的头发。 他甚至来不及对此产生什么感想，更不知道这头顶上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把剑。这一剑来得太突然，刺中的也是必死的要害，他在中剑之后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不过，他面前那一群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班摩是从那大门上方落下来的，如同一片死物，落得无声无息，却又快得让他们完全反应不过来。 他整个人头下脚上，似乎将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了那一剑之上，而那一剑的目标便是韦家族老的头顶。 这一招如果不成，亦或被人提前看破，这种姿态的他，是会立即落入下风的。 不过很显然，他已经赢了。 韦家族老这位破境高手，做梦也不可能想到班摩会用这种诡异的方式杀人，他对面这群修士也想不到。 在他们看来，班摩就算再厉害，碰到破境高手之后，总归都要进行一场龙争虎斗的。而在那时候，他们自然会围上去将他乱剑分尸。 但现在，他们引为倚仗的破境高手，一招都没有发出来，就那么死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班摩真的在这里。 也就是说，刚刚他们杀那些奴隶的时候，他其实就在那上方静静看着。 只是，他当时为什么不跳出来阻止？不是说，这些奴隶都是他放的吗？他难道，不是应该会为这些奴隶而出头，为之奋不顾身的吗？ 传言中，这种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他们已经无暇再考虑更多，因为下一刻，剑光就已经直袭他们的前胸。班摩根本就没有和他们打招呼的意思，更没有等他们发表一番感慨亦或檄文的打算。 纵然这里有两百余人，纵然这里有不下七名极境修士，却在他冲入人群之中的第一瞬间，就开始了崩散。 当他用杀死韦家族老的方式宣告出现时，这些人就已经丧失了斗志。 院落内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之声，那是剑锋即将临体之前，某些人本能发出的恐惧之音。夜色之下，一道身影飞速在人群之中闪动，每个与他接触过的人都只有流血一途。 很多人疯狂的向着外面逃去，连山并没有追，因为身边还有很多人可以杀。 当寿家和舒家那两位破境带着近千人出现在这里时，场内已经没有了一个活人，而斗奴班摩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望着那满地的尸身，许多人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 “他究竟要做什么？”寿家那位破境家主一脸阴沉，他不明白班摩究竟想怎样。 所有人都以为他从斗奴场逃离后，会立即逃出倚海城，谁能想到他竟然会留下来报复。 按理说，经历了连场的战斗，班摩的状态应该已经滑到谷底了。 如果修行者可以无休止的战斗下去，那高阶修行者的地位会比现在高出百倍不止。这种事情，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据他们所知，班摩其实还是个普通人。他的剑上，甚至连转境修士该有的灵力光芒都没出现。 灵力一时半会或许还不会见底，但身体进入疲惫，却会快得多。 他现在还不逃，只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难道他还打算将这满城的人全部杀光？那也未免太可笑了点。 “谁知道，这种疯子的想法，根本不能以常理揣测。” “搜！”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城西的天际就变得一片通红，一场大火毫无征兆的燃了起来。 两大破境的双眼瞬间变得血红，他们的家，恰好就在那个方向。 而不用猜，他们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第1040章 抢掠 这一路上，尹漓已经看到许多人死在连山的手上了。 有的人迎面撞上，被他直接一掠而过抹了脖子。有的人藏在暗处似在寻找他的踪迹，被他从后方扎穿了心肺。有的人看到他之后刚要呼喊，却被他直接用剑堵住了嘴…… 他可能从任何一个地方冒出来，而每次出现，都会有人死在他手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也算长见识了，因为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稀奇古怪的杀人手法。 有时候用剑，有时候用拳头，有时候用石子瓦片…… 当然，这些杀人手法，共同点还是有的。 每个真正见到他的人都死了，死前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他确实已经将这倚海城当成了猎杀的丛林，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打算一个人对抗这一座城。 她已经看不清他的意图了，他仿佛真的只是在发泄，完全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 尤其，是看到他四处放火之后。 事实上，尹漓已经能看出他体力不济了。他的速度，已经不像刚出斗奴场时那般快了。 虽然明白他不可能办得到那种事情，但她心内却仍然不得不为之感到赞叹。 这个人，确实就是为杀戮而生的。 不光杀人的手段极多，不光战斗时善于使诈，他甚至也懂一些‘兵法’，比如声东击西，比如以逸待劳，比如审时度势…… 刚刚在城西放了火，现在的他，已经出现在了城北的斗奴场。 这里，也算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了。 他没有出现在那比斗场中，而是轻车熟路的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这斗奴场内，此时依旧还有人没离开，有的是被之前的杀戮吓得腿软；有的是觉得他不可能会再回来，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有的，只是为了浑水摸鱼。 斗奴场算是倚海城财富最为集中的地方了，这玄罗大陆最能代表财富的，除了奴隶之外，自然就是灵石。 詹家父子之前已经死去，他们经营的斗奴场没了主人，那么他们留下的灵石…… 无论多么‘凄惨’的事情，只要出现了混乱，就很难阻止某些人趁火打劫的欲望。 很多人此时都已经想到了那一笔天大的‘财富’。 这斗奴场，他虽然已经呆了一个月，但是真正到过的地方并不多。除了那偌大的比斗场，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牢笼中度过。 不过有一个地方，他恰恰是去过的，那就是下注和取灵石的地方。毕竟当初，郦金两位破境带着他去过那里。 他知道，那里有很多灵石，也有很多魔核。 连山可不是已经变成了林三的慕哲平，更不是当初苏醒后对修行一无所知的林四，他一直就是修行者，他很清楚灵石对修行者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魔核，此时的他又哪能无视？ 一路上，他碰到了一些在这斗奴场内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跑的修士。而他，自然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些修行者之中有没有不是那么‘坏’的人，他根本就懒得去考虑。 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他同样懒得考虑。 他是一路杀到‘目标地点’的，而当他到达时，才发现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战斗。 足有数百人在围绕着那成堆的灵石厮杀不休，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身，鲜血早已流淌了一地。 他不认识这些人，但暗处的尹漓却是认识的。 她在这里的一个月，几乎到过这城内的每一个地方。她知道，眼前这三百余人之中，有一百余人是詹家父子的手下，为首的那个极境后期修士，正是詹家的管家詹休。 而他们对面那两百余人，则是这城内的其余修行者。 那堆积如山的灵石，刺激了这些人的贪婪。 詹休不一定就真是为了保卫詹家的财富，詹复死后，这些灵石成了无主之物，最有资格占有他们的，自然就是他了。 他怎么可能容忍其他人来抢夺‘他的财富’？ 虽然只有一百余人，但他们现在是占了上风的。毕竟现在绝大部分人不是逃回家中关上房门瑟瑟发抖，就是满大街的跟着人群一窝蜂的搜寻班摩。 抢他们灵石的这些修士，实力参差不齐，并不如他们这些人那般训练有素。 但他也很清楚，如果不能快点结束眼前的战斗，不快点这些‘强盗’杀光，那很快他就真的保不住这些灵石了。 寿家韦家舒家那几位破境，迟早会将目光投向这里。而没有了詹复的斗奴场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倚仗，这些东西很快会被另外几大家族瓜分。 不过，他这些念头，在连山出现之后只能是戛然而止。 詹休是场内实力最强的人，如同一道鬼影般出现在这里的连山，第一剑就对准了他的后背。 连山根本就不打算玩什么坐山观虎斗，等这些人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出现，他没有那个时间可以浪费。 他虽然是个刺客，但有了剑之后，一切都已经不同。任何一名剑道境界的修行者，正面作战能力都无法被忽视。 半刻钟后，这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活人，其他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没有人逃走，面对那么多灵石，这些人既然先前会留下来，那之后便也不会放弃。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灵石自然也是如此，即便是凶残无比的班摩，他们也不会答应。 于是，他们最终全都死在了这里。 这里的灵石，确实是堆积如山，即便暗处的尹漓也不禁为之动容。 玄罗大陆的灵石，确实要比苍罗大陆多出了太多。 这区区一座倚海城，所拥有的灵石数量，或许已经不下于苍罗大陆某种小国的灵石总储量了。 这里的灵石虽然绝大部分都是下品灵石，但却足有十几万块。这么多的灵石，可以让苍罗大陆任何一名修行者呼吸急促，也难怪刚才那些人会如此的奋不顾身。 他只是从里面挑出了数十枚上品灵石，以及数百枚中品灵石，又在里面一阵翻找，找出了近百颗五级魔核，最后胡乱从那些尸身中找了件长袍全部包了起来，绑在了后背之上。 至于那些下品灵石，以及漏掉的中上品灵石，他看都没有再看一眼。尽管它们全都很宝贵，但他很清楚，自己带不走。 冲出斗奴场时，整座倚海城已经全面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没有再想着去哪里继续抢掠一番，尽管这城内还有什么丹药铺，炼器铺…… 他知道什么东西是自己能拿走的，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现在是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他也没有想着要去解救那些奴隶，尽管斗奴场上千斗奴被关在哪里，他一清二楚…… 夜色下，他的身影再也没有被沿途那些修士注意到，而他也没有再杀人。 他很快冲出了这座没有城墙的城池，选择的方向是北面。 说实话，如果他现在选择南面的大海，从海边找艘船一路逃下去，或许真的有希望回到苍罗大陆。 只是，直到现在，他竟然都还不知道这里是玄罗大陆。 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已经千年没有‘往来’，出自剑宗的他虽然对这片大陆的名头早有听闻，但却完全想不到自己会离奇般来到这里。 他这段时间，不是在斗奴场内战斗，就是在牢笼中修炼，几乎和外界断绝了联系，又哪里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于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离那片大陆越来越远了。 一直到天色将明之际，他才终于停下了狂奔的脚步，随后一头栽倒在了一处不知名的山林之内。 或许也惟有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能给他带来些许安定感。 他仰躺在地，不顾那些灵石与魔核咯在后背时传来的痛感。太累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要将心肺都呼出来。 虽然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笑容，但他心内却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夜逃亡，他只是随便选择的路线，中途随意变向了数次，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地。 他相信，追兵是不可能找得到自己的，因为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逃到了哪里。 当然，自己依旧不能放松。在那倚海城所做的一切，当然不会就此尘埃落定。 可以预见，之后会有很多人四处搜寻自己。 这具身体，确实强悍得令人发指，然而没有灵力的自己，却无法真正发挥出这具身体全部的威能。 甚至因为只能依赖体力，而变得比以前更容易疲惫。 他很想休息，不过却硬生生的止住了这个念头。在他生命中有一件事是凌驾于其他所有事情之上的，那就是修炼。 对于这具身体的修炼之法，他已经隐隐有所领悟了，毕竟那金甲巨猿的魔核，为他指出了一条通路。 只是，虽然明白了其中的方向，却不代表他能立即修出灵力。功法不是那么容易凭空创造的，他还需要大量的尝试摸索以及推敲。 无论如何，他相比此时身处碧澜欣榆城那家搬运行的林三，要有一个天大的优势，他现在是有着十几年修行经验的。 连琴对他的教导，剑宗和十方楼所观看过的一些功法秘籍，他可是一点都没忘记，他有许许多多的经验可以去借鉴。 第1041章 打破平衡 连山很快进入了修炼状态中，而他现在的修炼不是什么运功打坐，只是吸收魔核。 他可不傻，他很清楚之前那颗魔核为自己带来了什么。 根本不需自己去运转导引其中的力量，它会自己去该去的地方。虽然这种事情匪夷所思，没有哪本秘籍记载过，完全突破了他的想象范围。 但是，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因为那颗魔核而拥有了破境之上才拥有的神识。 他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他唯一能猜到的，就是那神识并非魔核凭空造就。那颗魔核，只是起到了一个引子的作用。 它触发了某种契机，亦或是开启了自己体内本就有的一个‘宝藏’。 而真正想要弄明白更多的东西，惟有做更多次，更多种类的尝试。 右手握着魔核的他，很快就再次感受到了那澎湃而又暴戾的力量，而这一次，他真正看清了它运行的方向和线路。 它的线路简单无比，根本没有经过什么复杂的曲折历程，完全就是沿着他手臂的那条粗壮经脉直接去向了脑海深处。 然而，除了能感应到那七彩空间之外，他一无所获。 他能看到那七彩空间因为这颗魔核而变得壮大了一丝，但他自己，似乎并没有再从中得到任何好处。 他体内，依旧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 他尝试着去呼唤那七彩空间，但这又哪里是简单就能做到的？ 那空间现在，其实根本就不属于他——它属于里面的另外三个存在。 这一个多月来，这三大存在已经暂时休战，全都努力在那空间内扎根了下来。它们对这空间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强，以至于原本的身体主人连山，反而失去了对它的影响力。 事实上，如果那空间内如果没有住着林四，琴英以及魔兽这三方意识的话，他已经可以瞬间蜕变成一个超级高手了。 具体的境界无人能猜透，但至少战斗力绝对在天境之上。 毕竟之所以会出现这个空间，就是因为林四强行进入了天境。 但很可惜，因为这三大意识的存在，他虽然拥有着这个宝藏，却根本无法调用。 不过，此时的他并不清楚那七彩空间究竟蕴含着怎样的力量，于是他的失望之情倒并不算太过浓郁。 真要说起来，这空间的形成过程，他根本就没有参与。而另一方面，他原本叛出剑宗时的实力，其实还不如现在。 虽然没有灵力，但他已经算是实力大进了。 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他找不到实力再进一步的道路。 他重新拿起了一颗魔核，这次换成了左手。然而这一次，魔核却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碎裂开来，哪怕他用了极大的力量去挤压它。 他停下动作，细想了片刻后，忽然抽出长剑在手心划了一剑。鲜血溢出，他再次将那魔核放在了手心。 那颗原本坚硬无比的魔核，仿佛一瞬之间就变软了。 也许是因为‘人形魔兽’的鲜血，也许是因为毁灭印力拥有者的鲜血，对这普通魔核有着极强的破坏能力。他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力量进入体内的过程，依旧还是汇聚在头部那七彩空间，只不过线路换成了左臂的经脉而已。 他并不知道，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全都落在了尹漓的眼内。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可能和魔兽有点渊源，但她并没有因为魔核而生出什么感受，她只是为这种诡异而疯狂的吸收方式而惊讶。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这种怪异修炼方式的。 所谓的什么杀人为祭，什么以血练功这种事情，从来都只存在于某些离奇传说之中，而这种事情象征着的往往都是邪恶、入魔。 这种事情，原本就不合常理。所谓的杀人和泡在血水之中，并不能额外多得到一丝一毫的灵力，也不能壮大什么神识之力，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加臭名昭著之外，只会显得很蠢。 或许，还能吓唬吓唬人吧…… 但是，连山现在所做的事情，却让她隐隐感到有些触目惊心。 这样血腥的修炼方式，虽然用的是他自己的鲜血，但依旧会让人忍不住向着传说中的邪道、魔道上联想。 没有几个人会用这种自残的方式修炼，即便知道这种方法有用，换作另一个人，恐怕也会犹豫。 但在连山的脸上，她看不到丝毫的犹豫与不安，有的只是果断与执着。似乎，只要能得到力量，他不在乎任何方式。 尹漓知道，或许这种修炼方式，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但他这种心态，已经是真正的入魔心态了。 她在暗处默默看着他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吸收着面前那成堆的魔核，虽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强大的灵力波动，但只是看着那几乎是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灰白的魔核空壳，看着那一地的碎粉，她便感到一阵无言。 只是片刻后，至少五十颗魔核便被他吸收一空。 这样修炼，真的没问题吗？ 当她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时，孤身坐在林间的男子终于出现了变化。 他探向前方的右手，忽然顿在了半空。紧接着，他痛苦的抱住了头，原本平静如冰雕一般的脸忽然不断抽搐了起来。 那抽搐很快变成了扭曲，她看到他额头淌下了汗水，他眼内的冷漠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疯狂和痛苦。 他的喉咙内发出了嗬嗬的声响，如同野兽在嘶吼。 尹漓知道连山的意志有多强，这段时间他在倚海城的表现，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就连他这样的人，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可以想象他遭遇到了怎样的痛苦。 她看到他死死抱着头在那地上打滚，压过了满地的灵石和剩余的魔核，压碎了地上的枯枝与烂叶，最后他甚至开始以头撞树。 那颗大树的堆部毫无意外被他轻易撞碎，随后咔嚓嚓倒下，最终砸在了他的身上。 以他的身体强度，自然不会因此而受伤，身体表面那点痛感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是入魔了吗？还是魔核的力量反噬了？ 对于天印修炼者，尹漓谈不上什么了解，她能知道的，只是他不该用这种方式去修炼。 她静静望着前方那仿佛生不如死的男子，并没有显出身形，更没有如同在那斗奴场时一般，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让他感受到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然而紧接着，令她极其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她尚未来得及完全撤回的神识，竟然感知到一些意外的东西。她发现，他身上已经有了一层力量…… 虽然那力量是灰色的，色彩根本不属于任何一种灵力，甚至和林四之前的力量都截然不同，但她可以肯定，那是一种类似于灵力的力量。 它的属性，或许和林四的力量一样，又或许是前所未有的。但至少，不是之前的连山应该具备的。 仿佛是忽然破开了一道枷锁，处于疯狂之中的他重重一拳挥了出去。 这一拳打在了前方的虚空之中，并没有触及任何目标，仿佛只是打空了。 然而下一刻，他前方五丈开外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 地下不知沉积了多久的泥土忽然卷上了天空，而那方圆十几丈范围内的树木杂草枯枝仿佛变成了脆弱的沙粒。 那灰色的力量犹如一股风暴，让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崩溃分解，最终随风飘散。 给人的感觉，仿佛是时光忽然流转了亿万年，以至于这里都变成了另一种地形。 与之相比，曾经林四的毁灭印力，又哪里称得上什么毁灭…… 尹漓已经不自禁的从远处的一截树枝之上站了起来，下方的毁灭依旧在持续，他如同一个只知破坏的魔兽一般，给这片山林造成了难以想象的灾难。 她不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那力量原本应该属于林四。 她还记得他最后斩杀那头深海巨兽时展现出来的力量，那或许不是圣境威能，但却已经远远凌驾于天境之上。 难道，他要苏醒了？ 她死死望着那已经变得宛如一道流光般的身影，她知道，他迟早会有停下来的时候。 无论是她，还是此刻已经仿佛失去神智的连山都不知道，那神秘七彩空间内，一场新的大战已经再次展开。 连山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吸收魔核，固然是给七彩空间带来了壮大，甚至算得上是比运功打坐快得多的修炼途径，但却有个重大的缺陷。 魔核之中，蕴藏着魔兽的残余意识本能，当年林慕二人之所以会被影响心性，就是因为那个原因。 他只是吸收一颗两颗也就罢了，五十颗五级魔核，那其中蕴藏着的一些东西，已经可以引起某种质变了。 原本因为势均力敌，因为不想摧毁这具身体而暂时进入了休战的林四、琴英、魔兽意识，之间的平衡已经因此而被彻底打破。 那由许多混乱魔兽意识组成的气息，因为这凭空吸收的魔核，陡然得到了壮大。 而且，壮大的速度是那般快，快得让林四和琴英的意识已经没办法继续坐视下去。他们可以预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很快他们两个都会被这魔兽意识碾压吞噬。 两大意识在这一刻忽然达成了短暂的默契，不光因为那本能的危机感，更因为那魔兽意识已经迫不及待向他们扑了过来。 他们的战斗，毫无意外的再次爆发了。 脑海内的大战，怎么可能会让连山好受得起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头快要爆裂了，那种痛要比骨髓深处的痛更加深刻，更加剧烈，他的意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撕裂。 事实上，这才是三大意识会一直休战一个月的最大原因。 连山的意识，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大战摧残。 不光是他，或许这世上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他们三方都不愿意这具身体就那么死去，那意味着他们自己的消失。他们只能不断增强自己，等待着最后一战。 可是，吸收魔核，打破了平衡的连山，却让这一战提前爆发了。 第1042章 谁也不能 连山想要调用七彩空间的力量，惟有一个办法，取得这个空间的控制权。 但在三大意识的‘坐镇’下，他可以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而这一战，却意外的给他带来了机会。因为三方陷入了大战，这七彩空间在短时间内失去了主宰者。 于是处于极致痛苦之中的连山，终于触动了它的力量。 这股力量是那般霸道，那般强大，强大得让尹漓都不得不暂时退避，但很遗憾它终归还不是现在的连山所能掌握的。 七彩空间的力量被调用，很快惊动了内部的三大存在。 这力量虽然就像灵力和印力那样，并不会因为用了就没办法恢复过来，但这力量却已经是他们三大意识赖以生存的土壤，他们怎么能坐视它被挥霍一空？ 更何况，连山的痛苦，此时这三大存在都已经发觉了。 他们也清楚，继续战斗下去，或许他很快就会真的死去。 三大意识小心翼翼选择了休战，连山头部的疼痛渐渐散去，但七彩空间也再次沦入了三大意识的掌控之中。 他终于平静了下来，而此时，他身边方圆千里范围内的山林已经彻底消失，变成了满地的尘灰。 极致的痛苦和发泄之后，剩下的只是浓重的无力与疲惫，他终于耗尽了身体内最后的力量。 虽然刚刚几乎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神智，但他却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 他的嘴角第一次翘了起来，哪怕那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鲜血，但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原来，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吗？这力量，是什么层次的？ 虽然现在又失去了对那股力量的掌控，但他却一点都不失落，反而充满了斗志与干劲！ 是的，只要自己继续努力，终有一天，自己就会真正将这力量彻底掌握。 到时候…… 剑宗的追杀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的他，心内最大的危机，竟然还是叛出剑宗时遭遇的追杀。他心目中最大的敌人，也还是他们，至于倚海城那些人，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有些事情，却不会因他的意志而变化。 他只是休息了不到一刻钟，前方就出现了重重人影。 “我的天，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足有三四百人出现在了这不知名的山林之中，而当他们看到眼前这仿佛毁天灭地之后的景象时，一个个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应该不是这小子弄出来的吧？” “嘁，他要是有这样的实力，我等还能活到现在？” “也是，应该是某个强大存在弄出来的。” “会不会，是那位？” “应该不是吧？要是它，这小子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无论如何，这小子的死期到了……” “嘿嘿嘿，我有个好主意，斩断他的手脚，将他挂在城中曝晒而死……” “你太仁慈了。” 尽管脸上的表情未变，但连山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此时此刻的他，就连动一动手指都变得艰难。无论昨夜那一战，还是刚刚的剧痛以及轰击，都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再战之力。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了，那神秘空间，他再也无法触动。 而魔核和灵石，在刚刚的轰击之中，早已掩埋进了泥灰之下，他连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希望都已经失去。 他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该逃得更远一点了。 谁能想到，这群人竟然真的能追到这里来。 或许是对方的运气太好，又或许是自己大意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被对方找了上来，而且找得这么快。 他看到一双双鞋子渐渐浮现在前方，也听到了兵器出鞘的声响，自己已经彻底成为待宰的羔羊。 这真是讽刺啊，如果这些人早来片刻，早就已经被自己刚刚发狂之后的力量轰成渣了。 只可惜，自己的力量竟然耗费在了那毫无意义的树木和杂草泥地上。否则，就凭这些人，又怎么有机会站在自己面前？ 遗憾啊，自己还没有真正找出修炼那七彩空间的方法呢…… 他眼内没有什么不甘与悲哀，最终所有的一切还是全部化为了漠然。 尽管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大意，昨夜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足以让他们将他当成最恐怖的敌人。 斗奴班摩，这个名字或许会被倚海城一直‘铭记’下去，作为一次伤痛，也作为一个教训。 死在他手上的破境高手足有四名，极境不下一百余名，而极境之下，足有六七百人。 除此之外，因为他引发的混乱，倚海城有数十家店铺遭到了趁火打劫，有近千人死于混战。 而因为他引发的那场大火，韦家的府邸被烧没了一半…… 或许，即便是天境高手降临，也没办法在倚海城造成如此之大的破坏。 因为他会被拦下来，会很快被人海战堆死。 可斗奴班摩，却根本不是他们能摸到边的，从头到尾，他就没有被人缠住过。 和他交手的那几位破境高手，一个比一个死得诡异，一个比一个死得不值…… 他颠覆了面前倚海城所有修士对于斗奴的认知，这项血腥活动，或许会因为他，而在倚海城暂时沉寂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现在，那斗奴场已经成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噩梦。 他们甚至不确定他现在趴在地上，是不是一种新的突袭姿势，又或者是另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杀人技巧。 于是，寿家和舒家的两位破境，此时甚至不敢走在最前面。 他们无法确定他的状态，直到有人远远向着趴在地上的他扔过去一柄铁质剑鞘。 剑鞘毫无意外的砸在了他的后背上，他仍旧一动未动。 就像是世俗界的人碰到盘在地上的毒蛇一般，人们开始向他投掷更多的杂物，有的打在他的手上，有的打在腿上，有的直接砸在头上。 有人从远处捡来了石块，于是他的额头被砸得血流如注，视线都快要被鲜红的色彩模糊了。 他们似乎是想要直接将他这样砸死，他们生怕他会突然暴起。 “看来，他是真的不行了。” “是啊，真的不行了……” “你，上去！砍断他的手脚！”寿家家主忽然对身后一名元境修士下了命令。 他仍然不敢确定对方这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装着不行了，等到自己一上前，就用无法反应过来的方式杀死自己。 那名元境修士的脸瞬间变得刷白，能修到这种地步的人，自然不会是蠢货。 他当然知道，这是两大破境自己都不敢上，所以让自己先去试探。 就连他们都觉得可能会遇到凶险，自己若是一个不好，恐怕会死得很凄惨啊…… 只是，如果现在不答应的话，恐怕马上就会死在寿家族长手中吧？ 面对破境，自己同样毫无抵抗之力。 在许多人或幸灾乐祸，或同情的目光注视下，他颤抖着抬起了剑，随后一点点挪向了前方。 “快点！磨磨蹭蹭的，想死吗！”舒家那位破境高手不满的怒斥了一声。 或许是这句话让这名元境修士豁出去了一切，他发狂般嘶吼了一声，旋即疯狂的向前冲了上去。 在冲到连山面前四尺之处时，他陡然止住了身形。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尤其是望着那双被血液染红的脸庞，以及那双静静望着自己的漠然双眸之后，他险些差点崩溃。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不是什么元境修行者，而是变得比普通人还要孱弱。 “快！” “快动手！” “你******，再不动手，回去后老子扒了你的皮！” 后方传来了两大破境以及那些极境修士的怒骂声，他急促的深吸了几口气。 “啊……”他大吼了一声，声音甚至已经变了调。 随后，他闭上双眼，狠狠一剑劈了下去！ 人影抛飞，血花飞溅，瞬间之后又归于平静。 那名元境修士，已经回到了寿家族长的面前，只不过是躺着回来的。 他的脖颈处出现了一道血口，很显然是断了气。 地上的班摩依旧是一动未动，但他身前却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他们每个人都认识。 望着眼前那紫黑长裙下若隐若现的小巧绣鞋，连山忽然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是那紫衣女子，他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和自己有什么瓜葛。但此时她的出现，却让他忽然有了终于有人可以依赖的奇特感受。 这是他十几年经历中，极少会有的感受。 过去他会生出这种感受，只有在面对师傅封琴时才会有。 他努力抬了抬头，想要看清她的背影，却发现连这个动作都已经很难做到。 于是，他只能看着那垂落下来后，不断向着下方滴血的奇怪兵器。 对于这位‘阿漓’姑娘，倚海城的众人当然是再熟悉不过。毕竟她出现的那一个月，不知多少人曾在梦中和她相会过。 哪怕她已经站在了对面，而且杀了他们这边的一个人，却仍然有许多人根本无法对她生出忌惮亦或芥蒂。 不过，这里的主事人终归是两大破境。 “你要救他？”寿家家主的面色冷了下来。 他活的年头足够长，见过的事情足够多，某些冲动他虽然还有，但却已经不是支配自身念头的唯一原因了。 他更清楚战斗时要摈弃杂念，摈弃多余的情感。 “是的。”尹漓浮了浮嘴角，露出了一抹动人笑意。 哪怕寿家家主这样的人，也忍不住心头狂跳，她确实拥有着人类本不该有的风姿仪容。 他用一阵冷笑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呵，就凭你？” 他知道，这阿漓姑娘，只是极境后期而已。 “就凭我。” “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此时的他，已经看出些许不对了。 不光是他，后方许多人也都看了出来，这阿漓姑娘和班摩，似乎一开始就是认识的。 这个发现，让许多的眼神悄悄变了。 而后，他们听到那动人的声音组成了一句颇有气势，却又显得可笑的话。 “仇敌关系……但除了我，谁也不能杀他哦……” 她的话音未落，人就已经飘到了寿家家主的面前，而那弯月般的镰刀也已经高高扬起。 第1043章 四处搜寻 这一战拉开序幕的那一刻，连山终于晕了过去。 而当他醒来的时候，场内除了他自己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活人。 就连那紫衣女子，也消失无踪。 望着躺得横七竖八的尸身，他微微有些怔然。 这些人，几乎都是一招毙命，死状大都不太好看，有的被枭首，有的被腰斩，有的被切开…… 他着实无法想象，那样如仙子般的人物，出手时竟会这般‘狂放’。 人的心性，从出手的风格似乎也能看出大半。 在他心目中，女人是拖泥带水，行事不果断，心性不够果决的代名词。这紫衣女子，倒是颠覆了他这种印象。 无论如何，她救了自己。 尤其连山记得她说过的最后那句话，她和自己，是仇敌吗？ 既然是仇敌，为什么还要救自己？ 得益于这强大的身躯，他的伤在醒来后就已经好了大半。只是，此时的他却无暇去顾及那些。 他缓缓站起身来，茫然向着四周望去，似是想要寻找着什么。 是因为那自己所不知道的仇恨，所以避开了自己吗？ 罢了，终有一天，自己会知道全部的真相。 他摇了摇头，最终决定不再去想这些。 片刻后，地上的灵石已经全部重新搜捡出来，就连那两大破境以及数十名极境修士身上的一些灵石丹药也没能逃过他的搜刮。 某种程度上而言，之后的林四或许也‘继承’了他这种雁过拔毛的作风。 他丢掉了原先那柄早已饱受摧残的长剑，换上了寿家那位家主的宝剑，他可不会忌讳这是什么死人的东西。 随后，他大步向着北面继续奔行而去。 他决定先找个地方，将那修炼神秘七彩空间的功法先摸索出来。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已经懒得去想了。 比如这里究竟是哪里，比如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 他并不知道，他在倚海城所做的那些事情，已经迅速的传了开来。 短短几天之间，斗奴班摩之名，已经响彻整个明涯派地界。 包括倚海城在内，方圆五千里内的六座城池，全都是明涯派的势力范围。 班摩的名头，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渐渐传开了，毕竟他杀死了倚海城最强的斗奴阿寮。但那时候，在许多人眼中，他终归还只是个用来逗乐解闷玩物，只是个低贱的随手可以处置的斗奴。 而现在，倚海城那一夜的杀戮被外界知晓后，所有人一时间只能目瞪口呆。 倚海城从那一夜之后，已经没有破境存在了。 极境同样死掉了十之六七，至于元境之下的修士，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已经让这座城损伤惨重了，说实话，如果是苍罗大陆那边的战争，这六名破境的死，已经可以宣告这座城池高层被集体‘斩首’了。 虽然玄罗大陆不会有什么攻城大战，但这样的事情，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即便是玄罗大陆这样的地方，破境的死也依然不算什么小事。更何况，一夜之间死了六个，而且还是死在了一名斗奴手中。 在此之前，奴隶弑主这种事情在玄罗大陆虽然罕见，但倒也不是没发生过，但死的至多也就是一些初境窥境修士而已。 毕竟修行者之所以能成为这个大陆的主人，就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完全凌驾于普通人之上。 而就算死的是那些底层修士，也依然会引起重视。不光是行凶者本人，每次处刑甚至还会连坐近百上千的奴隶。 这个大陆的修行者，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奴隶，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可想而知，班摩的事件传出去后，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即便是和倚海城那些人无缘无故的修士，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也很快转入了义愤填膺。 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是罪大恶极，不容赦免的。是对整个修士阶层的挑衅，是对他们权威的挑战。 一时间，斗奴班摩，已经成为了明涯派这片地界最为恶名昭著的一个名字。而且，这恶名还在不断的向着更远的地方传播。 不过，这些中下层修士的想法，还代表不了明涯派。 倚海城出事，自然是会惊动明涯派的。 毕竟，倚海城这些家族，往年为了得到他们的庇护，也为他们孝敬了不少灵石丹药。 有人在这里‘闹事’，等同于抢了他们食，他们当然不会坐视。 只是，这件事之中的蹊跷之处实在太多，而他们知道的事情也远比那些普通修士要多。 一个斗奴，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实力？ 斗奴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元境修士的剑气刀气，更别提破境了。 而根据传来的消息，死去的几名破境，无论是在斗奴场众目睽睽之下被杀的詹复，还是死在城内的郦姓金姓破境和韦家族老，以及死在倚海城两千多里之外的寿家舒家两位破境，全都是一个照面即被杀死。 这样的实力，别说是普通人，即便是破境后期也无法办到。 毕竟韦家族老和寿家家主，其实都是破境后期。 他们这样的人物，就算是站在那里不动，让斗奴攻击上百招，只怕也不会受伤，灵力防护难道是摆设吗？ “这一定是天境高手故意隐藏身份做的，除此之外，别无解释。” “天境高手会甘愿戴上兽环那种东西？据说他还被人毒打过，试问哪位天境高手会受这样的侮辱？” “或许，那位天境高手有特殊的爱好呢？” “呵，真要是天境高手，你说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摧毁倚海城，等于是打击了我们明涯派，这定然是对面迦王殿那批人搞的鬼！别忘了，上面现在就在召集人手要和他们开战。” “哈哈，简直荒谬！天境高手要摧毁倚海城，用得着忍辱负重一个月？我听说那班摩的刺杀之术简直出神入化，一个天境高手有那种手段，他想要杀死几个破境，需要那么麻烦？” “也有可能，是那批人做的。别忘了，太羽剑派那边最近出的事。和那边相比，班摩根本不算什么。而他们，似乎还真有这个动机……” “但他们，应该是自顾不暇吧？一个太羽剑派就足够碾压他们了。他们何必横跨十余万里，跑来招惹我们？难道还嫌树敌不够多吗？” 明涯派的山门大殿内，各大长老一时间争论不休，完全得不出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结果来。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连山身上发生的变化，本就是修行界前所未有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班摩还真就算是个斗奴，也算是个普通人。他的动机也很简单，活下去，同时顺手报复泄愤。 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阴谋大计，这些人继续猜下去只会越偏越远。 而尹漓的存在，他们倒也有所耳闻，但却并未将她和这场杀戮联系到一起，毕竟那山林内的战斗，最后根本没有留下活口。 他们所指的上面，自然就是统辖这明涯派等七大中等门派的圣海宫。而他们口中的迦王殿和太羽剑派，都是和圣海宫齐名的庞大门派。 眼下这迦王殿似乎是要和圣海宫开战，而太羽剑派内部，似乎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不过，明涯派的掌门虚阳却没有继续沉浸在那无休止的争论中。 “无论班摩是从哪里来的，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他都已经对我们开战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杀死他，割下他的头颅，捍卫明涯派的威名。” 他的话，让殿内众位长老为之一静，所有人不约而同闭上嘴看向了他。 “传我命令，明涯派下属六城，全力搜捕斗奴班摩，一经发现立即上报！明涯派所有未在任务闭关中的长老弟子，尽数加入此战！” 明涯派大长老皱眉道：“是否太大张旗鼓了点？只是一个人……” “我倒是希望他只有一个人，若他身后还站着某个势力，那我们这根本就不算大张旗鼓！记住，这很可能是一场大战！” 虚阳长身而起，继续下令道：“着人去一趟圣海宫，报告有关班摩的一切消息，让上面自行判断，这件事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 众人连忙点头应下，他们也看出来了，掌门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如临大敌。 哪怕现在出现的敌人只有一个，但他依然动用了全力。 随后，他们又听到了虚阳的自言自语：“那个阿漓，很可能也有问题……据说班摩发狂之前，她曾经和他有过接触，派人去查！” “是！” 明涯派掌门的命令发下去之后，短短两三天内，这方圆五千里地界内，已经变得一片沸腾。 不光因为班摩的凶名让人无法继续平静，还因为明涯派的奖励。能提供班摩位置的，都能得到加入明涯派的机会，除此之外，还有三颗上品灵石的奖励。而能带回班摩头颅的，将可以直接成为明涯派的亲传弟子。 这奖励，足以让许多中下层修士失去理智。 对于绝大部分修行者而言，所追求的无非就是修为更进一步而已。而限于资质际遇不同，许多人一开始的起点就不同。 加入门派，对于许多底层修行者而言，只是一个奢望而已。 而现在这希望，已经变得触手可及。只需要提供班摩的位置，不需要和他战斗，不需要杀死他就可以了…… 一时间，许多人迹罕至的山林野外，都充斥着许多人的身影。 不光有那些底层修行者，还有他们的奴隶。 第1044章 隐藏 连山其实能料到之后会有人继续来追捕自己，毕竟在倚海城杀了那么多人，不可能会就那么结束。 而在他的猜想中，应该是某个国家的官府力量，发动大军四处搜捕什么的。 平心而论，他虽然依旧对外界一无所知，以至于连‘这里根本不存在国家’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但他至少算是有了被追杀的觉悟。 也因此，他这三天来倒是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毕竟是十方楼的刺王，潜形匿迹这种事情，本就是他擅长的。除非明涯派的那些长老搜到他附近，否则单凭那些底层修士以及奴隶们，是很难发现他的。 没人知道，他现在就藏在距离倚海城四千里开外的安盐城。 几乎每个想要找出他的人，都觉得他要么已经逃出了明涯派乃至圣海宫的地界，要么藏在了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 谁也想不到，他堂而皇之的住在了这城内一名初境修士的家中。 是的，其实那些推断是错误的。 对于他这种无牵无挂，无家无友的人而言，城内比山林更加容易隐藏。 一旦大军开进山林，那自己只能借助树木山体遮掩身形，然而一如海岛那场大火，藏在山林其实算不上多么安全。 毕竟那里的追捕，只有两大阵营，一大阵营是自己，只有一个人。另一大阵营是对方，成千上万人。 而城内就不同了，这里同样有着足够多的隐藏空间，这里的‘地形’，其实比山林更加复杂。 而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第三方阵营——许多修士和许多奴隶。 隐藏在这些人之中，想要找出自己的难度凭空被增加了无数倍。另一方面，即便真的被发现了，可以利用的条件也多得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座城也不存在什么城墙和城卫军。 一般的修行者藏在这里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但他自然不同。 他没有杀死那名初境修士，而是堂而皇之的在这里住了下来。他每天都会在他家中吃饭睡觉，然而三天过去，这名初境修士竟浑然不觉。 他根本不知自己家中多了个人，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他这两天听过的斗奴班摩，更不知道有时候对方就在自己背后三尺之处。 这初境修士的家中，同样存在着两名奴隶，一男一女，他们每天照顾着这位修士大人的起居，当然也会做更多的一些事情。 对于这一切，连山懒得去探究，反正这两名奴隶更加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而且这两名奴隶的处境，要比郦金那两大破境手下那些住在地牢之中的奴隶要好得多了。 那些人是被当成了随时可以宰杀的牲畜，而这两名奴隶，虽然同样被烙下了奴印，但最多只能算是没有工钱，也不能逃走的仆人。 他们甚至还有着自己的房间，虽然很小。 连山暂时没想过要去更远的地方，在他看来，四千里已经够远了。随便乱跑，万一碰到了剑宗的人怎么办？ 而除此之外，让他真正不愿意马上离开的最大原因，自然还是修行。 他已经发现了修炼的方向，他怎么可能不尽快投入进去？ 虽然原本的气海似乎无用了，而新的‘气海’出现在头部这种事情太过离奇，但他还是努力接受了下来。 慕哲平当初能在一夜之间创造出修炼神秘空间的功法，是因为他对天印有着不低的了解，也因为他有着天境阶段的感悟认知。 连山摸索功法的过程不可能会有他那么顺利，但终归也不会太慢，他毕竟是个修炼天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后来时常会冒出奇思妙想的林四，何尝不是因为继承了他这种‘天赋’。 每天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在修炼中度过。 这天晚上，自然也不会例外。 吃过晚饭之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说是他的房间，事实上，只是一间很少会有人使用的杂物间罢了。 入定之后，他很快将意识沉入了体内那些经脉之中。 这三天，他已经能够吸收到外界的灵气了，也能将它们导入七彩空间之中。只是那终归是最基本的，他知道这样还不够。 这还算不上什么功法，只能算是一种导引，效率是极其低下的。 想要让全身都参与到这一过程，自己还需要继续摸索。无论如何，自己已经看到成功的希望了。 他现在完全就是干劲十足，直到耳畔再次传来那沉闷而又有节奏的撞击声。 那是从他隔壁房内传来的，他知道，此时在那房内的，是那两名奴隶。而他们所做的事情，他当然还是懂一点的。 因为出身十方楼，某些事情，他懂得甚至要比绝大部分门派弟子都多。 他皱了皱眉，耳力太好有时候也算是一种罪过，他现在没有灵力，想要封堵听觉都办不到。这两个人这三天来，每天晚上就没有消停过，这让他很是无奈。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再度闭上了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了修炼之中。 他其实可以换个地方，以这两名奴隶和楼上那名初境修士的能力，他就算随便换地方，也不会被发现。 不过他‘固执’的认为，这应该也算是一种磨练自己的方式，让自己能够在保持对外界警惕的同时，还能在任何打扰下入定。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他渐渐也发现了，单纯的打坐似乎并不适合自己体内的情况。 那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第十天，哪怕他懒得打听外面的情况，也能听到这年轻初境有时候在和两名奴隶说话时，提到斗奴班摩的名字。 似乎整个外界都在开始寻找自己了，而他也终于发现，这里似乎真的不存在什么官府。 因为他从未听到他们提起官差和士兵这样的字眼，甚至连城主大人都不曾听过。 能听到的，只有某某家族，某某门派…… 他似乎很容易安定下来，得知外界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多么好奇，也没有惊慌，而是安然在这里继续住了下去。 对于修炼功法的探究，让他觉得每一天都是那般多姿多彩，他最近已经开始尝试着运用其他的姿势来呼吸吐纳了。 因为他发现，当自己保持某些姿势时，似乎吸取灵气的速度会变快。 当然，再快也快不过直接吸收灵石。 他从倚海城抢来的那些灵石，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这样的修炼速度确实要比其他任何方式都快，只可惜不能一直保持下去。 毕竟，灵石的数量是有限的，这让他有时候甚至会生出再出去抢掠一番的念头。 而另外，他除了神识之外，依旧无法调用那七彩空间内的丝毫力量。 他能看到那七彩空间在自己修炼之下越发壮大，但他却没办法从它身上获取到灵力。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毁灭掉的大片山林，他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正在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终有一天，自己会灵活控制它的，到时候自己的实力就会突飞猛进了！ 这天晚饭时分，他又听到了那名为修达的年轻初境修士和两名奴隶的谈话。 “明天你们两个给我规矩点，翠彤小姐会来这里。” “啊，主人终于打动她了吗？” “哈，那是！不过我可是下了很大工夫的，你们两个可千万别丢了我的脸！” “是是是……” 事实上，那个翠彤小姐的名头，连山是听过的，毕竟他在这里也住了快半个月了。 如果他所料不错，那女人应该也是一名初境修士。 这段时间，修达经常早出晚归，看来应该就是去和她套近乎了，年轻人嘛…… 暗处的他忽然扯了扯嘴角，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老气横秋？自己应该比他们还年轻吧？ 而且，这种事情应该无法让自己生出什么感受吧？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修炼。 不过，如果这家中再多出一个初境女人，似乎也会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啊。隐藏行迹时，就要更加小心一点了。 罢了，反正那什么翠彤，也不一定真能和他好上。 他轻吁了一口气，随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房内。不知为何，他脑海内忽然浮现出了那紫衣女子的身影。 她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对于她，连山并没有什么绮念，只是觉得自己欠了她一个不明不白的天大人情，以至于心内有些不踏实而已。 这段时间，他也时常会猜测，自己和她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然而对林四一无所知的他，又怎么可能凭空猜得到？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再次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翌日，那名为翠彤的女子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家中。 连山只是稍微用神识扫了她一眼，便没有继续在意这名全身上下都显得平凡的初境女子。 她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这是他最终得出的结论。 她在这修达的家中吃了一顿午饭，又呆了半个时辰，最终离开了这里。 这天晚上，修达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颓丧。 他被那翠彤给拒绝了，至于原因，似乎是因为他过得太寒酸了点。 说实话，他好歹有两名奴仆和一间宅院，放在苍罗大陆，已经算不错了，只是在玄罗大陆修行界，终归还是不太够。 这里的修行者，地位异常之高。 像他这样需要帮着城内一家炼器坊当帮工来维持生计，又没有攀上什么大家族的底层修炼者，已经算是落魄了。 他忽然重重一拍桌子，像是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我决定了，明天就去找班摩！” “什么？主人，那班摩可是凶神恶煞啊……” 修达的目光之中透着坚定之色：“只要找到班摩，我就能进入明涯派，还能得到灵石奖励！到时候……” 这似乎，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一夜暴富’的途径了，除此之外，无论猎奴还是猎杀魔兽，他这初境实力都很不够看。 他完全没想过，以他这点实力，真要是见到班摩，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暗处的连山微微垂落眼帘，修达去找班摩，当然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班摩就在他家中。 不过他外出的话，倒是会让他在这里过得更加自在。 他忽然无声的笑了笑，算了，自己也该离开这里了。 他并没有什么行李衣物，完全就是说走就走，而就在他离开不到一刻钟后，修达忽然一脸愕然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三枚中品灵石。 房内传来了难以压制的惊叫和欢呼声，三枚中品灵石，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笔巨资了。 第1045章 对决天境 连山想要平平静静的离开这安盐城，他没打算要杀谁，也没打算四处抢掠，更没想过要解救什么城内的奴隶。 他自己也发现了，这里奴隶现象虽然让他无法理解，但似乎早已根深蒂固，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撼动的。 他的出手，反而会害得那些奴隶处境更加悲惨。 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以天下万民为己任的人。他能管好的，只有他自己。 然而有些事情，他不想碰到，却总会莫名其妙的撞上他。 他隐藏行迹的能力，可谓是超强的，他自问自己根本不可能会被这城内的行人发现。 然而在他即将出城的那一刻，或许是因为太大意，他觉得应该不会向自己投来视线的人，莫名其妙的回过了头。 他避开了那回头的视线，却也因此而进入了其他视线之中。 发现班摩的位置，可以得到进入明涯派的机会，还能得到上品灵石的奖励。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身边就响起了无数带着惊喜的呼声。 随后他陷入了战斗之中，迅速杀掉了周围几十个对自己扑来的修士以及奴隶，他也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举目皆敌。 整座安盐城以极快的速度沸腾了起来，城内无论是修士还是奴隶都涌上了街头。 “班摩！” “班摩就在这里！” “快去报告明涯派的大人们！” “杀了他，可以直接成为亲传弟子……” 他根本没打算招惹这些人，但这里所有人似乎都不希望他活着。 在杀光那几十人之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这座城，向着前方的原野飞驰而去。 是的，既然已经暴露了行迹，继续留在这座城已经是死路一条。 在那修达的家中住了许久，他也已经知道，那个明涯派有天境高手存在。如果对方确定自己在城内，只需一家家排查搜索，天境高手的神识范围可是很大的。 他的速度很快，快得让后方那些人完全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哪怕破境高手，也只能是望尘莫及。 这具身体虽然因为没有灵力，而无法像正常修行者那般长时间奔行战斗，但速度却着实有些骇人听闻。 或许，就连天境高手也很难追得上现在的他。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些人找不到自己，那迟早就能再次藏起来。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在冲出两千里之后，他终于在一处山林内藏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暂时脱险了，那些人不可能准确的找出自己。 不顾浑身的疲倦，他快速进入了修炼状态之中，虽然无法得到灵力，但灵气在进入体内的过程中，会让他的身体疲劳得到极大缓解。 仅仅半个时辰，他就觉得整个人已经重新恢复了状态，他决定继续向北逃去，留在这里，似乎没办法真正安稳下来。 但是，他这种念头还没有真正付诸实施，一股浩荡不已的神识就已经笼罩了他。 虽然连山从未和天境高手对决过，但他的师傅毕竟是连琴，而当年剑宗也有不少天境高手，对于天境级别的威能，他了解得并不浅。 从这神识强度，他能判断出对方的境界应该在天境初期。 低阶修行者和天境高手作战，只要陷入对方的结界之中，就只会是死路一条，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自己还是个普通人。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选择了继续逃，他只能庆幸自己身后只有那一名天境高手，庆幸这山林没有被人围起来。 他逃亡的速度，显然让那名明涯派的天境长老也震惊莫名。 尽管他在后方呼喝不已，尽管他很想碾死这个斗奴，但他发现自己很快就被他甩开了，而且越甩越远。 别说是在山林内，即便是之后到了平地上，他的速度也依旧追不上对方。他眼睁睁看着班摩越逃越远，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这真的是个斗奴？不可能！ 这不会是个天境中后期的高手故意假扮的吧？一时间，这名天境高手竟是有些心内不安了。 难道，对方是故意引诱自己追过去？ 可是也不对啊，现在这边就自己一人，其他人因为实力原因，还远远落在后面。可以说，自己已经落单了。 对方如果有天境中后期的实力，大可以正面击败乃至杀死自己，再从容离开才是。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追击，因为前面的小子似乎是不敢和自己战斗，而且他随时还能再找出他来。 这场追击，在连山继续逃出了四千余里后，再次暂时告一段落。不是他不想逃，而是他又累了。 此时的他，其实早都已经不在明涯派地界内了，明涯派北部数千里是另一个宗门玄光派的地盘。 只是此时的连山，又哪里顾及得了这些？ 至于后面那名天境高手，也并不会因为进入了别人的地盘就留步。玄光派同样是圣海宫的下属宗门，追杀班摩虽然现在只是明涯派的事情，但其余宗门也早就得到了配合的命令。 在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后，那名天境高手再次追了上来。 连山终于发现了问题，他自问自己已经将对方彻底甩脱了，而这一路上，自己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可对方却轻而易举的找出了自己，难道因为在倚海城那段时间，自己身上被种下了什么印记？而这里的人，有特殊的方法追踪奴隶？ 他最先怀疑到的，就是手背那奴印了。因为他强大的恢复能力，当初那皮开肉绽的手背早已愈合。只是那印记虽然已经不太明显，但终归没有完全消除。 这样一直逃下去没用啊，说不定会让身后的追兵越变越多。 他眼内浮现出了一抹狠色，他决定试试这天境高手的成色。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对话，直接就进入了战斗之中。 那名天境高手在刚刚开战时，是有些不安的，不过在十几招之后，他就渐渐松了口气。 对方的速度确实极快，哪怕是受到了他结界的影响，也依然可以跟上他这位天境高手的节奏。 但是，他终归是受到了结界的影响。而在班摩的身上，他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灵力气息，更不用谈什么结界。 只要有了结界，自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极大多数天境高手在战斗时都会不自觉生出的一种感受。 从仅凭自身力量到能够借用外界力量，这是一次本质的蜕变，这样的变化，足以让人生出许多异样感受。 比如，自己已经掌控了一切。 结界之中的连山确实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如果不是他这具身躯实在太强，加上他的剑术境界在对方之上，他是没办法和这名天境高手对决的。 这名天境高手松了口气，他何尝不是一样。 当年的他，只是极境后期而已。而现在竟然已经可以勉强在天境高手的面前撑住片刻，这样的战斗力给了他极大的惊喜，也给了他极大的自信。 只是很可惜，他并不知道曾经的他，单打独斗斩杀这样的天境初期根本不需要多费力。 因为源珠正在那神秘空间之内‘帮助’林四，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一双足以看破结界的‘眼睛’。他看不到结界内的河流，甚至根本不知道结界内部有些什么。 至于所谓的丝线，对他而言就更是遥远了。 他虽然有神识，却根本无法发挥出当初林慕二人那样的神奇效果。 然而另一方面，无论林四慕哲平聂河，还是这世上的绝大部分修行者，其实还是有一个地方无法比得上连山，那就是曾经接受过的教导。 连山，曾经可是连琴的弟子啊！ 而连琴，很可能就是千年前那位最强高手的隔代化身…… 琴英死后，曾有人想过要找出他的修炼功法以及所谓的秘籍，但很遗憾，那种东西根本就没被找到过。 而继承了他剑术的剑宗，已经出过数位圣境高手。 那直接得到他言传身教十几年的连山，又会得到怎样的‘馈赠’？ 他对连山这位弟子的教导，在严苛之余，又带着随性。他经常会向连山灌输一些他当时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谁也不知道连琴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或许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也许是因为世间根本无人可以和他‘共鸣’，所以他只能向这个特殊的‘弟子’倾诉。 他的感悟，他对修行之道的理解，换作另一位天境乃至圣境来听，或许都会如获至宝，但当时的连山根本就听不懂。 那时候的他，境界实在太低，以至于根本就是如听天书。但他终归，还是全都记了下来。 现在他终于有了凌驾于破境之上的实力，也有了神识，虽然他连一个修行者都算不上，但现在正在和天境高手作战的他，却仿佛开启了另一个‘宝库’。 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东西，他渐渐有了新的感悟，因为他能在这结界之中感受到一些他说过的东西。 他并不知道该怎样破解结界，也不知道该如何战胜天境高手，这些东西连琴当初并没有教过他。 他所学的，是最本质的道理。 而现在，这结界就如同一次实战教导，让他一次次的醍醐灌顶，一次次的恍然大悟。 这场战斗一开始，他是落在绝对下风的，原本那名天境高手觉得他撑不过三十招。 但三十招几乎是眨眼就过去了，于是他觉得五十招就可以解决战斗。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轻松终于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对方确实一直就是岌岌可危，但他已经撑过了一百招。 第1046章 愈战愈强 这场战斗进行到两百招时，连山拼着左臂中剑的代价，直接脱离了战圈。 不是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而是他明白，这一战自己赢不了。一旦耗尽了体力，自己到时候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更何况，他不确定后面会否继续出现其他追兵。 两百招看似很多，但事实上像他们这样的高手，连续挥两百剑恐怕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只不过交手时的情况不同，所以耗费的时间也稍多而已。 明涯派的这名天境高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班摩再次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毫不犹豫的继续追了上去。 刚刚那一战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从未见过谁能不用灵力和天境高手硬拼的。 而且，如果他感觉得不错，对方刚刚在自己的结界之中战斗时，实力竟然在一点点的增强。 这样可怕的敌人，他不可能会放任他就那么离去。 几乎是之前那次追逃的翻版，连山很快就甩脱了他，如果不是拥有这样的速度，他刚刚早就在战斗中死去了。 堪比七阶魔兽的身体，纵然失去了灵力，也依旧具备着极为可怕的威能。毕竟魔兽在战斗时，依赖的大半就是自己的身体。 而一旦具备了灵力和结界之后，七阶魔兽是要比同阶人类修行者强出不少的。 只可惜，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觉悟罢了。 再次逃出三千余里之后，他又一次开始了修炼。 这次他甚至懒得找什么躲藏的地方了，他已经发现了，这名天境高手似乎有着找出自己的法门。 除非自己能够逃得更远，比如甩开了数万里，数十万里…… 只是，自己的体力根本不允许自己那么做。每隔几千里，自己就需要依赖修炼来恢复体力。 而既然没办法甩开更远的距离，那自己要解决这个麻烦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杀了他。 这个念头听起来异想天开，毕竟现在的他，只能勉强在对方手下撑过一段时间。就连自保都很难做到，更何谈击败，甚至是杀死对方。 不过，他却是始终充满着斗志，因为他见识过比这强大得多的力量。 封琴曾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过实力，从前的他，如同站在山脚下仰望山巅一般，完全就是云山雾里。 而现在，他至少已经算是站在山腰了，于是他终于看清了许多东西。 “力量是依托于外界而存在的，哪怕修行者体内的灵力，事实上同样是外界的馈赠，只不过经过转化后，被截留在了体内。” “所以，结界只是一种不完全的状态而已。惟有将那结界中借来的力量也截留下来，才算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自如的操控它，只是第一步罢了……” “既然是借用，那自然就要有和外界联系的纽带……所谓的看破，又哪里是真的看破……你好像一句都没听懂？真是愚不可及的弟子啊……” “借来的东西，终归只是借来的。但真要完全变成自己的，莫非是要化身其中？哈，那岂非会丧失本我？” “这东西，内部究竟蕴藏着什么？” “孱弱的身躯，无法承载这样的力量吗？或许只能证明，这条路也是错的吧？” “我似乎，曾经感受到过它的存在啊，难道是错觉……” 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封琴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说实话，他当时之所以会对仅有极境甚至元境转境的连山说这些，或许根本就不是为了教他什么，只是陷入了某种怪异状态后的自言自语而已。 他的话，有些是他的感悟，有些只能算是他自己的猜想推测。 那些曾经根本无法理解的话语，现在却让连山有了全新的感受。 月色下的旷野，他的身体不断扭曲和摆动着，显得诡异无比。他不断在将刚刚那一战和曾经的那些话语相互印证，他并不知道自己也陷入了某种特殊状态中。 他忽然有了一种错觉，无论旷野上的泥土石块青草还是地下的水滴以及天空的气流，乃至遥远的那轮明月，都在向自己不断靠近。 自己的动作，在应和它们的韵律，伴随着每一次呼吸，自己似乎都能嗅到更多以往根本无法嗅到的气息。 是的，人形魔兽…… 人无论怎样努力，都没办法比魔兽更加贴近这个世界。因为它们的本能，和这个世界更加契合。 此时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正在回归某种本能。渐渐的，他已经不再考虑什么修炼，而是彻底沉浸在了这玄妙无比的状态之中。 他的动作已经不再显得生硬突兀，而是变得越来越具美感，仿佛一支浑然天成的舞蹈。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或许已经不会再为这半夜荒原上的诡异举动而惊讶，反而会生出本该如此的错觉…… 曾经的林四，因为有了那双由源珠带来的眼睛，而比其他人多看到了许多‘景致’。但得到便有了失去，他直接看到了那些东西，却也因此而失去了某些重要的过程。 而现在，失去了那双眼睛，失去了灵力的连山，却仿佛走上了另一条路。 一直到他的世界中，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存在时，他才陡然从那状态中退了出来。 此时的他，已经再次恢复了全部的体力。甚至，这具身体似乎已经比之前变得更加强大，更加灵活。 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只觉得整个人仿佛变得焕然一新。 是了，即便没有灵力又如何？自己终归还有神识之力，也有着这具强大无比的身躯。 力量本就没有高低之分，从没有人说过，引动外界力量只能依靠灵力…… 铿！ 他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剑，大笑了一声，竟是主动冲向了正在飞掠而来的那名天境高手。 一场战斗，毫无悬念的再次爆发了开来。 …… 三天之后，明涯派的那名天境长老和连山之间的追杀，依旧没有结束。 这位名为虚云的天境初期长老，已经没有了三天前那势在必得之心，因为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班摩确实是一直在和自己的战斗中进步。 这三天来，两人交手已经不下二十余次，而自己已经渐渐无法压制住他了。 第一次他和自己交手两百招便退却，那次他全程左支右拙岌岌可危，最后甚至被自己击伤。 第二次，他和自己交手了三百余招，无伤而退。 第三次，他和自己交手了四百余招，依旧是无伤而退。 其后，他每次和自己交手，都会稳定在四百余招，打完便会直接逃走。 一直到昨天的第十几次时，他和自己交手依旧稳定在四百招，但却已经渐渐出现了反击。 他不再是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一面倒的抵挡自己的攻击了，他已经快要彻底适应自己的结界与战斗的节奏。 而今天刚刚结束的那一战，虽然他还是四百招便退却，但对方已经和自己互有攻守，显得游刃有余了。 他何尝看不出，对方这是在将自己的追杀，当成了磨练和提升自己的契机。 然而明白归明白，但恐怕没有几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结论，更没办法为此心平气和，毕竟班摩是他的敌人。 他见过比他强大得多的修行者，但却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敌人，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确实不是修行者，至少不是正常的修行者。 但那又如何，除了没有灵力，他每一项都凌驾于绝大部分修行者之上，无论力量速度剑术反应以及战斗的经验。 面对这样的敌人，他已经没有了胜利的把握。 从前天开始，他就已经在沿途留下门派标记，希望能得到援手。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人，恐怕已经没办法杀死他。 如果不是因为越追越远，生怕一停下来，就再也找不出他，虚云恐怕已经不敢继续单独再追下去。 这样的敌人，让他心内隐隐有些不安。 然而，班摩又必须死。无论他在倚海城做的事，还是他现在展露出的不可思议，都让虚云无法坐视他继续活下去。 他继续成长下去，必定成为明涯派的大敌。 现在的他们，距离明涯派已经不下六万里，这一路两人之间的战斗，虽然大部分都是在无人的旷野山林间进行，但终归也还是有两次被人看到。 这段时间，班摩的名头早已传遍了整个圣海宫地界。斗奴在玄罗大陆，本就是个颇为流行的话题，而杀了那么多修行者，还一直没有得到制裁的班摩，自然是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尽管，这兴趣并没有代表什么好的意味，更多的只是希望他早点被杀死。 虚云和班摩的战斗，很快就传了开去。 即便是在玄罗大陆这样的地方，天境高手的战斗依旧无比的引人注目。 当得知班摩被明涯派的天境长老一路追杀到此时，许多人感到的不是恐慌，而是兴奋。尽管班摩是个斗奴，而且是杀死了许多破境修士的斗奴，但既然他已经被天境高手盯上，那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对于许多人而言，这场追杀非但谈不上什么凶险，反而算是一场精彩的大戏，他们只是遗憾自己没能亲眼看到其中的过程。 他们很好奇班摩还能活多久，最后又会被怎样处刑。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会那么想。 至少，此时虚阳和连山所处的这片地界主人真焰派，就没有将这当成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 他们并不知道两人战斗的具体情况，但他们知道，这场追杀至少在两天前就已经开始。 如果虚云这位天境初期真的能碾压班摩的话，那这场追杀根本就不会持续这么久，班摩这个来路不明的斗奴，只会在第一次战斗时就被杀死。 第1047章 玄妙波动 真焰派同样是圣海宫的下属宗门之一，这个宗门再往北数千里，就已经是另一个超级宗门迦王殿的地界了。 一旦班摩进入了那里，明涯派的追杀，其实就要断了。 毕竟迦王殿和圣海宫，最近其实处在敌对状态，双方的下属门派之间，已经开始出现了些许摩擦。 倒并不是说圣海宫地界内的修士，现在连进入那里都不行。只是，天境高手已经是一方豪雄，他们的一举一动，往往会引起多余的猜测。 更何况，在对方的地盘内追杀别人，这样的事情，往往会很犯忌讳。 尽管玄罗大陆没有那种大规模的战争，但现在也算是战前了，这种事情自然是更加敏感。 而且，真焰派和明涯派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情。 虽然都隶属于圣海宫，但之间又怎么可能都是相亲相爱一团和气？就连站在同一个大殿内的臣子都会各结党羽互相争斗，更何况是这些本就存在着资源争夺的门派？ 真焰派和明涯派之间，因为相隔较远，过去倒也没什么发生过什么冲突，但要想真焰派为明涯派赴汤蹈火，那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另一方面，班摩的事情，也已经不算是明涯派这一个门派的事情了。 圣海宫早就已经传下了命令，要求各门派协助明涯派。他们虽然可以阳奉阴违的看戏，但班摩现在已经在真焰派的地界内，如果一点表示都没有，终归还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班摩的身份是斗奴。 杀了那么多人，犯了那么大的事，如果他还一直活得好好的，只怕以后会有不少斗奴甚至普通奴隶效仿他。 太羽剑派那边，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奴隶暴动的事件，而且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越演越烈。 尽管奴隶的战斗力，和修行者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而那边的暴动也快要被镇压下去，但谁也不愿意看到还有下一次。 如果班摩一直活得好好的，或许他的‘事迹’会激励许多奴隶…… 这是许多修行者都不想看到的事情，所以班摩这个人，是必须要杀死的。 “帮明涯派提供班摩的动向，同时，我们的人尽量不要涉足这一战。斗奴班摩这个硬骨头，还是让明涯派自己去头痛吧。” 这是真焰派掌门太炎的最终决定，既想看到班摩死，又不想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是的，没有几个人是蠢货。既然班摩够资格和虚云交手，那派出大量中低阶弟子去，只是送死而已。 真焰派和班摩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根本犯不着那么卖命。 他们并不知道，连山已经打算在真焰派的地盘内结束这场追杀了。 连日的追杀已经让他厌烦，没有人喜欢被人一直追着跑。 所谓的扛住天境高手，亦或在战斗中得到什么感悟，从敌人身上得到实力的提升，都无法掩盖他其实是被对方追杀的本质。 被追杀并不是什么荣耀，而是一种耻辱。 和三天前相比，他的实力，已经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从倚海城杀出来时，他正式适应了这具身体，同时将脑海内多出来的那些莫名战斗本能技巧融会贯通，并且加上了自己的理解。 从安盐城离开时，他已经找到了操控神识之力的法门，同时找到了修炼神秘空间的门径。 而现在，将连琴曾经的教导加以印证之后，他似乎终于真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修行之路。 他没有想到当初林四和慕哲平那么远，他根本不知道这是脱离了人类，反而更加接近魔兽的修炼方法。 这三天来，对于结界，对于天境，对于身处的世界，他似乎已经多了许多新的感受。 他依旧无法像林四那样看到什么河流和丝线，但他却用另一种方式，重新和这个世界变得亲密了起来。 而这个过程，恰恰是当初林慕二人所缺少的。 此时的他，已经有了战胜那名天境初期的把握，于是不知第几次恢复状态之后的他，直接等在了原地，等待着那名天境高手的到来。 他并不知道，他北面三十余里处，有一座真焰派的下属城池。 而此时，这座名为新常的城池内已经传开了他到来的消息。 找到班摩的位置，就能得到丰厚的奖励，这一点不光是在明涯派，即便在真焰派这里也不例外。 更何况，有天境高手在身后追杀，班摩自己都自身难保不是吗？ 班摩和虚云这一战，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如果自己能亲眼见到其中的‘盛况’，甚至看到班摩被斩杀的那一幕，那今后就能用来吹很久了。 于是，这一战最终出现了些许变数。新常城不知有多少修行者迫不及待的赶向了南面三十里的静石林，这些人的修为普遍都不高，低的只有初境，高的也只有极境。 至于破境高手，还不至于因为一个不太确定的消息就到处跑。 有的人一开始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万一班摩凶性大发，对他们出手怎么办？然而当人数多到两三千后，他们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这么多的人，就算是堆，也能堆死班摩了。 他们做梦都不可能想得到，他们得到班摩位置的消息，其实比真焰派还早。而他们之所以能得到这个消息，只是因为有人希望他们出现在那里。 而此时已经进入战斗的连山和虚云也想不到，暗处有一双紫色双眸在看着他们。 尹漓幽幽望着远处两道上下翻飞纵横交错的身影，心内稍稍有些失望。 不是失望连山，而是失望于明涯派，这么多天竟然都没能将连山逼到绝路。 他不被逼到绝路，自己怎么有机会出手救他，玩一出‘美女救英雄’的好戏呢…… 说实话，这并不能怪明涯派，只能说连山实在太过妖孽。 她也没想到，这连场的追杀，竟然能让他实力大进到这个地步。 而更重要的是，连山他毕竟是刺客出身，掩盖行迹，本就是他最擅长的。 如果不是她暗中‘帮忙’留下了破绽，虚云被甩开身影后，怎么可能还次次都发现得了连山的逃亡线路？ 只可惜，一个天境初境终归还是不够啊。至于那些破境极境，根本就指望不上，连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只能给他更大的压力了，将真焰派甚至整个圣海宫都彻底卷进这场追杀之中。将这场追杀，彻底变成一场盛会吧！ 她并不认识什么真焰派的人，但她能料到真焰派的反应，于是她选择了推一把。否则当连山杀死虚云之后，这场追杀或许会就此终结。 之后就算明涯派再恨他，也没办法跨界进入迦王殿的地盘内大张旗鼓的追杀他。 连山不喜欢被追杀，她可是‘乐在其中’的，她仿佛已经从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更何况，她不会让他轻松快活，亦不会让他脱离掌控。 场内的战斗早已超过了四百招，虚云以为班摩会再次如之前那十几次一样，再次脱离战斗，然后逃之夭夭。 但很遗憾，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这个结界，连山已经进入其中不下二十次，他已经对它有了足够深的了解，哪怕他自己现在根本没有结界，但曾经的林四终归是晋入过天境的。 他的意识，已经飘到了结界之外，不是因为发现了尹漓，而是因为他获胜的契机就在那外面。 结界不是凭空出现的，它算是天境修行者在这个世界之中，重新建立起来的一个临时而又简单的小世界。 它是依赖着外面那个世界而存在的，如果失去了和外面那个世界的默契，那结界就将出现问题。 他无法像其他天境修行者那样，用自己的结界去和对方的结界碰撞，也无法像林慕二人那样，在对方的结界内部兴风作浪，但他却有自己破解的方式。 利用自己的节奏，影响外界的节奏，从而让结界变得更加不稳定，变得支离破碎。 事实上，人的行动，哪怕只是简单的呼吸都会对外面的世界造成改变。而战斗时的劲气，就更不用说了，那甚至可以改变地貌。 然而那节奏，却并不是那样改变的，否则天境高手只能在绝对宁静的环境下，才能展开结界了。 他要改变的，是结界外面的‘韵律’，那不单单是什么灵气，而是某种无法言明却又玄妙至极的波动。 他很清楚这种想法有多么异想天开，他甚至连灵力都没有。他能凭借的，只有神识，以及自己和这个世界越来越紧密的联系。 他依旧在战斗，甚至已经再次受伤，但对面的虚云却越打越心惊。 他发现班摩的状态太诡异了，他明明在和自己战斗，却仿佛已经脱离了这场战斗。他明明依旧在被结界影响，却又仿佛脱离了这个结界。 对方的动作已经渐渐不像是什么剑法，虽然依旧快速绝伦，却又破绽连连。 他抓住了最初的三次破绽，也因此而让他多受了三道伤，可他却根本没办法因此而高兴起来，因为之后的破绽，他已经渐渐抓不住了。 班摩的动作越来越怪异，却又让他根本生不出怪异之感，仿佛他才是对的，他现在就应该那么做，自己最好不好打扰他…… 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竟然能影响自己的念头吗？难道这是什么邪术？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结界出现了变化之后，他才终于面色大变。 第1048章 大开杀戒 身为一名天境初期高手，虚云的结界虽然内部谈不上什么稳定，也谈不上什么如臂指使，但至少整体还是稳固的。 否则，那还算什么他自己的力量，更何谈用这种力量来对敌？ 然而现在，他忽然生出了结界正在被某种力量不断挤压的怪异感受。 他能分明的感受到，结界的整个边缘时而缩小时而膨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开。 这个发现，几乎让他险些心神失守，结界就是天境高手强大的保障。没有结界，他们只是更强一点的破境而已。 或许这只是错觉，只是自己这连日来追杀，以至于有些疲惫了。 然而紧接着，他就再也无法那样想了，正在战斗中的他，渐渐感到识海内部变得不再平静。 天境高手之所以能衍生出结界，除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程度不同了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对神识的理解达到了另一种境界，进而渐渐沟通到了外面的世界。 而现在他的识海渐渐变得风起云涌，这似乎已经足以证明，他的结界是真的出问题了。 识海出现变故，足以让修行者无法自如掌控自己的行动。破境修士之所以能够碾压极境，就是因为用神识攻击了对方的识海。 如果虚云不是天境高手，或许他现在已经僵立在场内了。在战斗中，这是足以被对方斩杀一百次的破绽。 然而饶是如此，他的动作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迟缓。 呲啦…… 他的前胸衣衫被划开，一道血痕眨眼间染红了那里。这是两人这三天交战以来，他第一次受伤。 他只觉得无比的荒谬荒唐，怎么可能？一个没有灵力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 而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结界上的事情，他更是闻所未闻。 他从未听说哪个天境高手的结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除非是被更加强大的结界撞击碾压。 然而，班摩根本就没有撑开什么结界不是吗？ 这种打破了常理的事情，让他完全无法理解，他努力平复着识海的波动，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办到。 连山当然没办法真正影响到整个世界，那他就不是人，而是神了。他甚至没办法让附近的叶片随着自己而动，然而他确确实实又契合进了某种外界的波动之中。 七彩空间之中，原本仿佛陷入了长久沉睡之中的三大意识，纷纷抬起了头，露出了不解的目光。 这一刻，这个神秘空间仿佛变得更加瑰丽，更加炫目了。 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更加浩大的意识在靠近，那意识让他们生出的唯一感受，就是自身的渺小。这一刻，他们仿佛忽然回到了外面的世界之中。 然而这其实只是错觉，因为他们甚至无法看到外面的任何景象，也根本不知道外面正在战斗。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身体的主人，似乎引动了某种改变。 被源珠气息包裹着的林四笑了起来，原来曾经的自己，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吗？ 不需要天印，不需要源珠。看来，自己真的是个天才啊…… 他淡淡扫了对面那两大意识一眼，自己可不能让他失望啊，否则他现在的努力，到时候只会便宜了别人。 远处已经渐渐传来了人声，是那闻讯从新常城赶来的数千名修士和奴隶们，但尹漓却已经无心再为此而生出得逞之感。 她已经不自觉的从树梢之上站立了起来，她能清晰看到那结界正在颤抖，仿佛它的外面有个强大无匹的敌人。 她甚至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无法洞悉那片空间。 那片空间原本不属于任何人，但现在，却仿佛已经被某个人暂时影响了。 是的，只是影响，并非掌控。 然而已经足够了，当那数千修士终于赶到这里时，那结界再也无法承受住外界的某种力量，最终轰然崩溃。 哪怕虚云已经有了退意，但他的速度，又哪里摆脱得了连山？ 此时的他，只能和连山硬碰硬，凭借真正属于自己自身的力量，和连山一战。 他虽然是用剑的，但他连剑道境界都没有晋入…… 这一战，再也没有任何悬念。 望着那血染衣衫的两人，刚刚赶来这里的数千修士震惊莫名。他们虽然不是天境高手，但他们终归是听过甚至看过天境威能的。 他们从未见过天境高手像现在这样惨烈的肉搏厮杀，那太没有‘美感’了，也太低级了点，仿佛……就像是斗奴之间的厮杀。 他们不明白，虚云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和他们一开始预想的画面完全不同，以至于他们一时间甚至险些生出了退却之意。 直到人群之中忽然有人生出了贪念…… 是的，总会有人自作聪明的。 “班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大家一起上啊，帮助虚云大人！” “我们这么多人，班摩只有死路一条！” 是啊，班摩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凄惨无比，他受了很多伤，任谁都会觉得他撑不到下一刻。 而虚云大人，似乎也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这时候帮他一把，等于是让这天境高手欠了自己一个天大人情。 杀了班摩，还得到天境高手的人情，自己能得到怎样的报酬？ 没错，这种级别的战斗，一旦冲上去，肯定会有人被班摩杀死。但是这里人那么多，怎么也不会轮到自己，不是吗？ 终于有人第一个冲了上去，对连山挥出了兵器。 于是下一刻，所有人都冲了上去。 第一个冲上去的人根本没能碰到连山的身躯，就已经被那诡异的波动推到了一旁，但这无法阻止后方更多的人。 终于有人劈中了他的后背，虽然连血痕都没能带起，只是在那古铜般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白印。 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挥出了兵器，虚云现在自然不会介意这种围攻班摩的事情发生。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自己能独自一人斩杀班摩，这些蝼蚁他并没有看在眼底。但现在如果没有这些人，他很可能根本活不下去了。 失去了结界的他，和班摩近战厮杀，只有死路一条。 他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也跟不上对方的战斗节奏。 他现在已经希望能够利用这围攻，将这个威胁杀死了，哪怕因此而损害了自己这位天境高手的威名。 只是，他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连山决定要在这里杀死他，那就不会放弃。 纵然现在有很多人在攻击他，但他的眼中已经只有面前这个敌人。虚云不想放过他，他何尝想放过这个天境高手？ 留着他，让他下次又追上来，甚至带着更多天境高手追上来吗？ 他同样，不会放任威胁一直存在！ 噗！ 长剑穿心，对面那名天境高手的眼神彻底暗淡了下来。而他自己的后背和手臂，也再次受到了五六道攻击！ 他轻吁了一口气，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冰寒笑容。 呵，这些人，真是找死啊！ 自己根本没有招惹他们，也不想招惹他们，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自己。 从自己在那海岛醒来的那一刻开始，这世界似乎就对自己充满着敌意。 每个见到自己的人，似乎都只想着欺压自己，杀死自己…… 不光是那些修行者，就连那些奴隶都是如此！ 为什么？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没有逃走，他杀入了人群之中。 长剑轻鸣，头颅高高飞起，对于这里的人，他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期待。 他逃亡那么多天，除了最初在倚海城那一夜杀了不少人之外，其后的那些天，他几乎没有对弱小的人出过手。 他在沿途碰到过搜寻自己的人，但他没有动手。 他在修达的家中住了那么多天，听过他们许多次嘲讽和咒骂素未谋面的班摩，他依然没有动手。 这或许并非他有多么宽容仁厚，或许只是因为他懒得出手，只是他觉得没必要。 但无论如何，他终归还是放过了很多人的。 他并不想四处树敌，更没想过要变成什么天煞孤星，觉得每个人都对不起自己，进而仇恨这整个世界…… 他没那么蠢，没那么扭曲，更没那么无聊。 他确实比林四更狠，甚至算是睚眦必报，但如果不是真正威胁到他，他是不会在意的。 而现在，他撕开了那层底线。 这里的人虽多，足有三千余众，但其中连一名破境都没有。 而彻底将某些东西融会贯通了的他，怎么可能是这些人能挡得住的？他们的攻击，甚至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人群之中，最初还有着呼喝喊杀之声，但很快，就变成了鬼哭狼嚎。 他每一剑，都会夺走一条甚至两三条性命，他出手快而且准。他重演了当初在倚海城斗奴场时的那一幕，甚至比当时更加残酷。 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在这片林间，他的周围，渐渐再也没有人敢对他发出攻击。而那时候，倒在他剑下的人已经超过了五百…… 这些人终于被他杀寒了胆，尽管他们人数很多，但他们却终于生出了他可能会杀光这里所有人的觉悟。 他们开始四处逃散，他们终于知道斗奴班摩有多么可怕了。 传说中的凶名，根本就不是什么笑话。只有真正直面这一幕的人，才知道那背后的残酷。自己等人想要从他身上获取好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然而已经晚了，这些已经对他没有了什么威胁的人，他同样不想放过了。 他确实杀不完这里所有的人，甚至如果他们齐心协力的话，其实是能击倒他的。 只是，现在这些人简直就像是受惊的兔子，空有一身实力，却又哪里谈得上什么众志成城？ 他再次选择了北面，因为向那个方向逃的人最多。 他不紧不慢的追在后面，一剑剑收割着前方那些人的性命。 一直到他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城池的影子，他仍然没有停下来。 这些人是从这城里来的吗？也就是说，这城内的人，也是自己的敌人了。 第1049章 一场战争 一个多时辰后，连山从新常城杀了出来。 他几乎重演了当初倚海城那一夜所做的某些事情，只不过换成了白天而已。 这一个时辰，城内有近千名修士死在他手中，其中包括三名破境，百余名极境。这些人如同联起手来和他正面对决，连山就算是天境后期恐怕也坚持不下去。 但很可惜，他极少会让自己陷入被围攻的境地之中。他再次将属于十方楼刺王该有的能力发挥了出来，将这新常城，当成了刺杀的猎场。 新常城斗奴场内的灵石同样被他洗劫，离开这里时，他的后背上不出意外的又背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他已经想通了很多东西，既然所有人都要和自己为敌，那自己也没必要心软了。 从来没有人规定，只能敌人率先进攻，而自己只能被动反击。 他可不像林四那样还做着什么剑客梦，从进入十方楼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没机会当什么剑客了。 没人敢继续追踪他，之前倚海城的教训，以及虚云的死，都足以让许多人冷静下来。 他们只能庆幸这个凶神终于走了，他们当然想报仇，想班摩死去，但他们只能指望真焰派乃至圣海宫。 尹漓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连山在玄罗大陆再也不会有宁日，除非他能将拥有圣境高手，实力堪比天外天三派的圣海宫击溃。 然而，那种事情，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办得到？ 他在倚海城所做的事情，或许还只是稍稍引起了圣海宫的注意，毕竟底层修行者的死，还不至于惊动那样的庞然大物兴师动众。 而另一方面，那时候的他，算是斗奴的逃亡，他终归是被动的一方。那时候的他，在圣海宫眼中，或许只能算是一只较为强壮的蝼蚁，终归还是逃不过被碾压的命运。 但这次他杀死天境高手，随后再次在新常城大肆杀戮洗劫，那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能杀死天境，足以引起所有势力的注意。而他在新常城所做的事情，算是主动抽这些门派一巴掌了，这种事情无异于宣战。 圣海宫如果无动于衷，如果一直都杀不死班摩，那他们将会沦为其他势力的笑柄，他们的声威，也会下降许多。 这种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容忍。 而在那之前，连山还要面对真焰派以及后方明涯派的围杀。 这其中任何一派，都足以超出他实力所能应付的范围了。 一切都在按照她事先想要的‘剧本’在进行着，相对于当初毫无准备，以至于显得后知后觉的明涯派而言，真焰派的反应要快了太多。 毕竟，他们一开始就已经在自己的地盘内密切监视着班摩的一举一动。 他们是想班摩死，但一开始并不想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只希望能坐山观虎斗，让明涯派来啃这根硬骨头。 只是现在，他们哪里还有那份闲心？ 静石林内那些修士的死，就足以让他们全力出动了。而班摩在新常城所做的事情，更是彻底激怒了他们。 他们必须将班摩杀死，以此捍卫真焰派的颜面。 而且，是杀死在真焰派的地界内。因为再让他逃下去，他很快就会进入迦王殿的地盘了。 为此，整个真焰派几乎是倾巢出动。 连山在出城不久，便受到了拦截，只不过拦截的真焰派弟子实力不过破境，被他强行突了过去。 但也仅此而已了，随后的两天时间内，他再也没办法继续向北逃亡了，因为前路已经被真焰派张开了一张大网，其中甚至有天境高手的存在。 说实话，现在的连山，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如果能进入迦王殿的境内，压力会减轻不少。 他根本不了解这片大陆的形势，而他现在甚至还冒出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利用这些追杀自己的人，来磨砺自己，让自己愈战愈强…… 在外界许多人看来，他是被追杀的猎物，而在他自己看来，这已经是他和这些门派之间的一场战争。 既然无法继续逃下去，那便豁出一切，去打这场战争好了。 说实话，这些天来，他的名头已经彻底传出圣海宫地界了。能杀死天境高手的人，无论在哪都不会被人忽视。 最初许多人只是将追杀他当成一件乐子，一场奇闻异事在看。而现在，只怕再也不会有人那么想了。而他在新常城所做的事情，更是让人意识到，他是一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只是，依旧没有人将这当成什么势均力敌的战争，毕竟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如果他现在的念头传出去，只怕会让许多人笑掉大牙。 真焰派已经封死了他的退路，而后方的明涯派已经快速赶来，一个人不可能对抗得了这么多人。 这场围杀不会有任何悬念，以至于许多斗奴场都懒得为这场围杀开出赌局。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某个‘帮手’，这次并没有再继续暗中为他们泄露班摩的行踪。 而当他们失去了这个‘帮助’之后，不断被压缩着逃亡空间的班摩，终于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她也很好奇，在这样的境地下，他能做到哪一步。 …… 新常城西面五百里的三埔山，百余名真焰派的弟子正在结队搜索着班摩的踪迹。 真焰派的弟子人数不下七八千人，天境长老足有六人，而破境则是超过了三百之数。这样的实力，在苍罗大陆的各大门派之中，已经能够排到前十位了。但在玄罗大陆，这样的实力最多只能排到四十位。 这就是玄罗大陆修行界的实力，这里的修行者能稳稳统治这片大陆，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门派，看好班摩的人，或许只有他自己吧…… 被分到三埔山这一代的百余名弟子，只是其中一个小队而已，而这支队伍之中，虽然没有天境长老带队，但却有着不下十名破境修士。 类似这样的小队，在这次围杀之中足有数十支，他们每一支都足以绞杀天境高手。 这个门派已经算是倾巢出动，而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人，那个人的逃窜空间正在被他们一点点压缩。 这一战，他们是势在必得。 “他可真会躲啊……” “他足以自豪了，这么多人，为了他一个斗奴出动，就算被杀，也算一种荣耀了。” “明涯派的人已经进入我们的地盘，明天就能加入这场围杀。” “来人都有谁？” “明涯派掌门虚阳，以及虚风，虚江两位天境长老都在此行之中。” “说实话，已经用不上他们了。” “不可大意，班摩这个人能在连场的追杀之下活到现在，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据说此人的速度，比天境初期还快，而且擅长隐藏。” “知道，三师兄你未免太谨慎了。” “能杀死虚云长老的人，无论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玄罗大陆的门派构造，和苍罗大陆类似，同样有着内外门和亲传弟子之分，只不过这里只有天境才有资格升任长老。 而现在正在谈话的，正是真焰派亲传弟子之中排名第三和第五的两名破境弟子。 此时他们已经散布在了这方圆不到十里范围的三埔山中，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这里的每个人，实力都在极境之上，而每个人都有着发出信号的器具…… 即便落单碰上班摩，也依旧不会让他逃掉。 而在他们身后百里，还有另一支实力相当的小队也在进行着类似的事情。 这方圆两千里的范围，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且这网还在不断的收缩之中，班摩最终只会是无所遁形。 说实话，就连这位较为谨慎的真焰派三师兄，也觉得班摩这次不可能还会有活路了。 面对这样的阵容，别说天境初期，即便是天境后期，也无路可逃。 只是他并不知道，班摩此时同样身在三埔山中，而且离他不过区区三里路。 他的手，刚刚从一名极境弟子的咽喉放下来。这名真焰派弟子的颈骨已经被捏成了粉碎，临死之前他或许已经猜到了敌人是谁，但他却没办法叫出声来，更别谈什么发出信号。 站在他背后的连山小心翼翼扶着他的尸身在一片树丛后方蹲了下来，因为前方出现了一名破境弟子的身影。 只是，那名破境弟子看到了那名被杀极境弟子蹲下的情景，于是他很自然的转过了头。 “雷燃，你在做什么？难道是内急了？” 当然不会有回应，因为那名弟子已经死了啊。 所谓的假扮出对方的声音，然后打发走敌人，这种事情本就不太现实。毕竟，连山根本都没听过这名弟子出声。 而这雷燃的沉默，很显然引起了这名破境弟子的疑心。 他紧了紧右手的长剑，而左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摸上了那发送信号的器具。 能修到这个境界的弟子，又有几个会粗心大意的？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向前挪动着脚步，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了，斗奴班摩！”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握着那器具的左手便直接齐腕掉落在地。 他想要张口大呼，但已经晚了，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体左侧，而他的脖颈已经遭到了重重的一拳。 他果然在这里，当他明白这一点时，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至死，他都不明白对方怎么会从那个方向出现，难道不应该是前方吗？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神识会捕捉不到对方的身影。 连山没有让他倒下，尽管这名破境弟子已经断气，但就算是倒地声，也依旧有可能会引来敌人。 一拳击毙对方后，他顺势提起了这名弟子，同时伸手接住了那只断手。 随后，他飞身而起，将他的尸身藏在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方。 快速对地面的血迹做了简单处理之后，他快速闪身离开了这里，目标已经变成了不远处的另外几名弟子。 这支小队的百余名弟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在那之前，尽量无声无息的让对方大量减员，自然是必要的。 毕竟，这支小队的实力，足以斩杀天境高手嘛！ 第1050章 亲自出手 当时间又不知不觉划过五天后，明涯派的千余人也加入了这场围杀。 只是，因为班摩的一些举动，真焰派掌门太炎的怒火却已经空前高涨。 “这是宣战！不折不扣的宣战！” “如果我们再杀不死他，只会沦为整个玄罗大陆的笑柄！” “可恶，他只敢对天境以下的弟子出手，而且只会偷袭，鼠辈而已，有本事就堂堂正正一决胜负！”真焰派的一名天境长老愤怒砸穿了身旁的一株大树。 “别忘了，对方只有一个人，难道你指望他正面冲击上百名高手？”明涯派掌门虚阳淡淡道。 “哼，我可没忘，他可是从你们那里逃出来的，他本该由你们来解决！” 明涯派长老虚风嗤笑了一声：“呵，既然你真焰派口气这么大，那大不了我明涯派就此退出好了。” “是么？那你们就等着将来圣海宫的问责吧！” “好了，都闭嘴。”太炎怒声打断了众人的争吵：“难道你们还打算在这里来一场内讧？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杀死那个该死的斗奴。” “不错，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他找出来。”虚阳笑着接过了话头，他可不愿意在这里和真焰派闹翻。 毕竟，现在他也发现了，想要杀死班摩，还真缺不了真焰派的帮助。 班摩的个人实力，并不足以让他们这些天境高手畏惧，哪怕他杀死了虚云长老。他真正可怕的，是那无人能及的逃亡速度，以及无人可测的恐怖刺杀手段。 如果是正面决斗，虚阳和太炎这两位天境中期，都有把握取胜。只是，在那之前有个难题，就是怎样将班摩找出来。 这五天来，已经有八支真焰派的小队被班摩夷灭。 这八支小队，有的在西面，有的在南面，相隔足有千里。而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同时他们之中都没有天境存在。 班摩刻意避开了天境高手，而且下手极为狠辣。 这样的敌人，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最初的轻松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如临大敌。 无论虚阳和太炎，现在都有了正在打一场战争的感受，哪怕敌人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斗奴。 事实上他们很清楚，班摩如果想要逃的话，三天前只怕就已经逃掉了。 他既然能无声无息灭掉百人数量的小队，那就足以在这围杀的大网之中撕开缺口。而那时候，他就已经可以逃之夭夭。 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继续杀戮。 他们原本是来猎杀他的，没想到他现在却率先选择了猎杀他们。 这个敌人，已经和他们耗上了啊！ 尽管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自量力，却偏偏没人能笑得出来。 “将剩下的小队三两集结起来，缩小搜索范围，同时尽量在每支队伍之中都配上天境高手。” 刺杀的手段再高，也需要找到破绽和机会。当敌人站位太过密集的话，是很难得到机会的。 如果那样还能无声无息杀掉对方大半人，那连山就不是什么刺王，而是刺神了。 将人手集结起来，缩小搜索范围，有个天大的缺陷，那就是很可能再也找不出班摩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已经不是围杀，而是战争了！ 对方明明能逃走，还偏偏留在这里，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 这场围杀，从一开始就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而五天的时间，也已经足够长了，长到许多消息被外界得知。 班摩依旧未死，而真焰派已经有近千名弟子死在了他手中。 和之前他在倚海城和新常城杀死的那些人不同，那些人之中不断有初境窥境存在，甚至还包含着少量奴隶。 而这次，死掉的近千名弟子，实力最低的都是极境初期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许多人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亦或这只是个假消息。然而，当身边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消息，并且真焰派始终都没有出来质疑的时候，所有人终于明白，这是真的。 一己之力对抗一个门派，这种事往往只能存在于某些人的臆想之中。而现在，班摩似乎正在一步步办到那种事。 尽管他避开了和天境高手的交锋，但他现在做到的事情，换成另外一名天境高手，哪怕天境后期只怕都做不到。 他们会提前暴露行迹，会很快陷入围攻。而班摩，他至今在哪里，根本没人知道。 他还能杀死更多的真焰派弟子，还能让更多的人瞠目结舌。 谁也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班摩非但没有狼狈逃窜，反而悍然选择了反击。而且，做得这么的张狂彻底。 他现在已经彻底得罪死真焰派了，同时也彻底得罪死了圣海宫，但至少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真焰派地界内的七座城池，现在已经有许多人无法睡得安稳，他们生怕班摩会突然从重重包围中杀出来，然后突然杀到他们家中。 在他们心目中，班摩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魔，他们无比希望下一刻就听到他被杀死的消息，那样他们才能真正安心。 就算退一步，至少也要将他赶出真焰派的地界啊。 圣海宫内，关于斗奴班摩的事件，终于出现在了长老会的讨论上。 除了圣海宫的圣境宫主之外，几乎所有未在闭关的长老们都出现在这里。 而在此之前，倚海城的消息传过来时，有关班摩的事件只是由圣海宫四长老单独处理的。 “明涯派和真焰派已经无能到这个地步了吗？区区一个斗奴，拖了这么久都杀不死？” “也不能全部怪他们，这个班摩，来头很可能不简单。能够正面斩杀天境高手的人，如果还说他是个斗奴，我是不信的。” “他会否迦王殿暗中派来的？” “迦王殿的天境高手，你我都知根知底，根本没有这样一号人存在。说实话，如果迦王殿有哪个天境能做到这种事情，恐怕对方也不会舍得将他派出来了。” “是啊，他的实力或许不到天境中期，但狡猾程度和生存能力，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得上，而且据说他很年轻……” “无论如何，他所做的事情，已经犯了必死之罪。” “是，我们不能放过他。我们该派出人手了。” “如果，他在我们的人赶到之前，就逃入了迦王殿地界怎么办？” “班摩不能活下去，他多活一天，都是圣海宫的耻辱，这次老夫会亲自出手！”说话的人，是圣海宫三长老，而他的实力，是天境后期。 “什么……” “就算他逃进迦王殿，老夫也会将他的头颅取回来。” …… 与此同时，类似的对话也出现在了迦王殿内。 这是一尊足以和圣海宫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两派本就因为相互交界，而一直有着纠葛，而这两年来，冲突更是不断升级。 圣海宫出事，迦王殿是乐于看到的。 只是，斗奴的身份，却又极为敏感。这片大陆是修行者统治的，斗奴反抗修行者，这是修行者‘阵营’所无法容忍的事情。 没有几个修行者希望看到一个反抗本阶层的斗士出现，他迟早会成为许多人榜样。 只是，这件事终归没有发生在迦王殿境内，故而暂时倒是没有让他们慎重对待。 “那群老家伙究竟是什么态度？”说话的，是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 被披散长发遮掩了小半的，是一张如玉石般的脸，白皙的肌肤尖削的下巴挺翘的鼻梁疏懒的眉…… 只是虽然长相英俊，但此时的他袒胸露背，斜躺在一张足有两丈长的大床之上，再加上他那略微有些发黑深陷的眼眶，着实是没办法让人看出一点英气。 而他身边还依偎着三名容貌俏丽仅着片缕的美艳女子，这似乎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和他对话的，同样是一名年轻女子。 只是和床上那三名眼角含春，满面带笑的女子不同，她身着青蓝色武士服，腰挂长剑，就连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都被绳带紧紧束在了一起。 仿佛，只是为了不因此而影响战斗。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眼前的景象，闻言之后，根本不假思索便面无表情的答道：“班摩不一定能活着进入迦王殿地界。” “喂喂，你该对他有点信心嘛……”那床上的青年打了个哈欠：“我听说他杀了真焰派不少人的呢。” “圣海宫会出动高手，他依然活不下来。” “进入迦王殿，他就能活下来了，哈哈！真可惜，他为什么不是女人？” 哪怕那女子已经习惯了他的某些作风，依旧还是忍不住抖了抖眼角。 “宗内长老不会帮他的。” “难道宗内长老能坐视圣海宫的人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那可是很没面子的……” “他是斗奴。”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我对他很有兴趣！” “不追杀他，应该就是长老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可是个人才啊……” “他是斗奴。” “他那种实力，应该不是什么斗奴能做到的吧？” “但他用了斗奴的身份。” “喂喂，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主人的吗？难道你不应该附和我吗？” “你不是主人，只是被保护者而已。” “哈……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他掀起嘴角轻笑了一声：“美女，你成功勾起了本大爷的兴趣！” 他这句话，并没有得到那名女子的回应。显然，她觉得这句话没有回复的意义，类似的话她已经听过许多次。 年轻公子并没有动怒，更没有感到难堪。不光因为他同样习惯了对方这种风格，更因为他拿对方没有办法。 是的，他是个没有修行能力的普通人，而这名女子却是个破境后期的天才修行者。 在玄罗大陆，普通人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沦为奴隶。能活得像他这么滋润的，真的算是个异数了。 第1051章 罪恶 就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真焰派和明涯派联手的围杀之中时，连山已经正式脱离了包围圈。 没有像太炎和虚阳所想的那样，继续对他们进行偷袭，也没有向北进入迦王殿境内。 他并不知道太炎等人的决定，也不知道圣海宫已经出动了天境后期高手来对付自己，他所知道的，就是那种偷袭不可能一直顺利进行下去。 能连续成功八次，已经算是奇迹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而随着他一次次的偷袭，对方的警惕性会越来越高。 只要失误一次，他很可能就是陷入围攻，然后被杀死。 他是打算反击，但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真的能一个人对抗一个门派。 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已经算是两个门派联手了。 作为一名刺客，他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胆魄，但同样也有着无比的谨慎。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见好就收。 现在他悄悄脱出了包围圈，但不代表已经到了见好就收的时候。 正式撤走之前，他打算再玩一把大的。 他选择的方向是东面，而目的地，则是直指真焰派的驻地——龙川山。 他或许不具备林四那样的调兵遣将能力，但狡猾程度，是不相上下的。他知道的东西不多，但他现在至少知道真焰派的驻地在哪，同时也能料到为了围杀自己，这个门派的总部其实已经近乎空虚了。 他已经从那些抢来的灵石中尝到了甜头，那种修炼方式比任何功法都要快。他知道，拥有灵石最多的地方，就是每个宗门的总部。 谁也想不到班摩会这么疯狂大胆，一个人进攻一个门派的驻地，这种事情除了圣境高手，恐怕没人敢想。 真焰派就算再空虚，也不会真正空虚到变成一座空山，内部一定还是会有人驻守的，甚至可能会有天境高手。 而类似这样的宗门，内部又怎么可能没有诸如护山大阵之类的布置？ 他这种做法，无异于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不过很显然，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打算，这个宗门内的灵石，他势在必得。 他来到真焰派时，这个门派的护山大阵并没有开启。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开启大阵是要消耗灵石的，如果不是有大敌入侵，谁会一天到晚开着这个阵法？ 山门附近驻守的数名弟子只是极境而已，根本就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他没有对他们出手，只是小心翼翼绕开了他们。 半刻钟后，他顺利进入了这个门派那占地极广的驻地。 时值夜间，沿着那条笔直宽广石板路边缘不断潜行的他，并没有再遇到什么真焰派弟子。途中偶尔的一些关卡，在他眼中也显得松散无比。 也是，这个门派十之七八的人都已经不在，此时的真焰派显得颇为冷清。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此安全了，沿途依旧还是有着预警类的阵法。 得益于十方楼和剑宗时的经验，他对于怎样规避类似的阵法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 十方楼的任务，有时候是会对门派弟子下手的，偶尔甚至会直接潜入某个门派对门内重要人物进行刺杀。 虽然这样重大的任务，他还没有接到过，但类似的‘知识’，他却是学过的。 前方出现了几块不起眼的石子，他毫不犹豫的避过了这些石子。他知道，只要进入这几块石子的一丈范围内，就会触动某个阵法。 他没有无声无息破除阵法的能力，但他至少能提前避开它们。 他同样知道，路边山林内，有些不起眼的枝叶，草丛之中，也同样蕴藏着凶险。 说实话，潜入一个门派的难度，并不比潜入某个国家的王宫简单。 门派没有王宫内来回不断的巡逻禁军，但内部的高手以及某些特殊手段，却往往会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眼下，这一切都没有给他带来太大麻烦。 真焰派的布局自然不会和其他门派一模一样，但许多东西是相似的。更何况他很小心，一点都不心急。 他有整整一晚的时间可以用，他不会犯任何一个错误。 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他向前潜行了三十余里，终于来到了真焰派的殿前广场边缘。 广场上空无一人，巍峨耸立在广场后方的大殿和点缀在空旷白石广场上的几株松柏和花坛交相辉映，显得美不胜收，不过他并没有心思去观赏。 换作林四和慕哲平来做他现在的事情，或许也能潜到这里，但他们现在绝对会一筹莫展。 他的目标是灵石，而林慕二人至今还从未进入过那个门派，存放灵石的地点在哪，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 不过连山就不同了，他对门派那大同小异的构造，有着足够多的了解。 他知道，存放灵石的‘库房’，应该就在大殿右后方的那栋尖塔形建筑之中。 为了印证这一点，他继续小心翼翼潜行着。 从大殿到那座塔，不过区区一里路而已，但他却足足花了两刻钟，因为沿途有着更多的预警阵法。 他终于来到了那座尖塔的下方，随后他围着这座尖塔缓缓观察了足足两圈，最终确定这座尖塔同样是被一座阵法包裹着的。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这种重地，向来就是防护最严密的地方。 不过他也终于可以确定，这里确实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这个门派的长老弟子正常进入，应该会有某些令牌口令亦或更多复杂的设置。这一切，都事关一个门派的机密，他自然不可能知道。 他想要强行闯进去，估计是很难的。毕竟尖塔的范围不算太大，这么一座建筑，对方很可能已经设置了足够强大的防护阵。 他不会破解阵法，而强行闯阵，也一定会惊动这整个门派内剩下的所有人。 而最后，这尖塔内部应该有着高手守卫，在里面自己还会有一战。 一个门派，本就没有那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留在这门派内的人或许不到一千，但几乎全是极境之上，一旦惊动了这里所有人，他是没有活着离开的机会的，更别提什么卷走灵石了。 他悄悄离开了这里，潜向了更后方的重重屋舍。 那里是真焰派门人居住的地方，现在或许有的弟子还在修炼，但更多的人应该已经陷入了沉睡。 他的目标确实是灵石，但既然无法暗中潜入，强闯又会迎来包围，那就先把之后会包围自己的人悄悄杀死好了。 到时候，自己就算强行去闯尖塔，也不会迎来多大的抵抗…… 这是何等血腥和狠辣的念头？然而他几乎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就直接选择了这么做，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是啊，这个门派所有人都想要自己死，所以自己杀死他们，也是天经地义的。 哪怕这些留在门派内的弟子没有对自己出手，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他们终归还是自己的敌人…… 在山林中刺杀警惕小心的修士，他尚且能得心应手，更何况是现在大半陷入了沉睡中的真焰派弟子？ 这些弟子，修为虽然几乎全在极境之上，但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 只是短短一刻钟，他就从一片环绕着的宅院之中走了出来，住在这数十间宅院内的一百余名弟子，已经全部没了呼吸。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止，而是去向了不远处的另一片宅院。 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无论男女，只要是修行者，他就不会放过。 他现在当然已经知道，在这片大陆，生来不是修行者，那就是最大的罪过。既然如此，自己就让这些修行者也来品尝一下罪过吧。 无论他们有没有作恶多端过，反正，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渐渐的，他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真焰派弟子，有的弟子已经有了单独的宅院，甚至有了奴隶服侍。 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仁慈了，因为他已经见到了许多突破了他想象范围的画面。 他看到一名三十余岁的破境弟子并未睡下，他正在房内进行着某项‘修炼’，而他所做的修炼，竟然是用奴隶练习自己的剑术。 那几名奴隶血流如注，伤口处处，惨嚎痛哭不止，却完全没有得到一丝怜悯。 他看到某位女弟子正在用针刺着自己面前的两名女奴，不是为了什么修炼，或许只是因为觉得‘有趣’。 他看到了某位弟子的得意收藏，那是十几张近乎完好无缺的人皮。 他看到某间暗室内倒吊着十几名奴隶，他们的手脚已经不见了，就像是待宰的猪羊般奄奄一息，浑身充满着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些事情，这个门内其余弟子，以及长老们，不可能会不知情。 然而，依旧还是这么顺理成章的进行着…… 原来，自己在倚海城经历的那一切，竟然算是最‘温和’的吗？ 是啊，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呢！有的人不忍亦或不屑欺凌弱者，但有的人，却喜欢在弱者身上取得‘快感’。 他没有杀那些奴隶，只是打昏了他们。但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救不了他们，而他们之中有些人，或许根本就不愿意自己救他们吧，因为他们被救了之后，也会被抓回来…… 自己今天杀了这么多人，恐怕之后还会连累他们呢。 他忽然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没办法做对。 暗处尹漓眼眸轻轻颤了颤，随后无声的抽出了镰刀，她已经没办法继续像之前那样只是注视着他了。 为了某个计划，她原本是打算给他制造一些麻烦的。 但现在，她觉得如果自己继续无动于衷下去，或许根本就不配为一名真正的修行者了。 第1052章 轰然崩塌 尹漓没有连山那样的刺杀技巧，有些事情并非看过几遍就能变成自己的。 不过，她终归还是有一样能力，是连山现在所无法比拟的，那就是正面对决的实力。 真焰派内，还有一名天境中期长老留在山门驻地闭关坐镇。 连山的刺杀手段再高明，也没办法刺杀得了这样一位天境中期。或许他有办法偷袭对方，但想要直接杀死，恐怕是不太现实的。 罢了，暂时先中断那个计划，帮他清除掉最大的障碍吧。 自己依然不会放弃那个计划，依然不会…… 现在，只是自己为了能够尽量问心无愧而已，不是为了他！ 连山此时还在毫不停留的刺杀着那些真焰派弟子，他下手越来越快，有时候甚至懒得隐藏，直接选择了连人带剑强行杀到对方身前。 然而即便如此，当他杀完自己所能找到的最后一名弟子时，依旧还是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他来到了这座门派的后山，在那里有着几座华贵无比的殿宇，他知道那里应该是真焰派天境长老居住的地方。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决定过去看看。 他不确定真焰派的长老是否全都出动了，只要有一名天境高手留在这里，就会给他的行动带来极大阻碍。 对方或许会触动护山大阵，到时候自己这个外人会面临许多手段的攻击。 然而，就在他刚刚挪动脚步的那一刻，前方某一座殿宇的屋瓦忽然爆裂了开来。 两道身影冲天而起，紫芒与蓝芒交相辉映。天境结界笼罩了下方那数十丈方圆的范围，他能看到下方那殿宇在以极快的速度崩溃垮塌。 镰刀重重劈在了一柄长剑之上，发出了清越的金铁声响。他终于又看到了那名紫衣女子，而他也终于明白，原来她真的是天境高手。 这一刻，他迫切的想要冲上前去和她说话。 他本是个沉默寡言，不擅与人交流的人，然而这紫衣女子给他留下了许多深刻印象。 她是他在海岛上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她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自己‘丢失’的那段经历。 她救过自己，但同时她又亲口说过，她是自己的仇敌。 她现在正在和天境高手作战，而那名天境高手，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大敌。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在帮自己？ 对于这样一个人，一个和自己有着许多瓜葛，实力凌驾于自己之上，容貌美得令人窒息，身上充斥着种种神秘色彩的女人，他如果一点感触都没有，那他就真的是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了。 他无比的想要冲上去和她并肩作战，哪怕他根本不认识她。 她抛开仇恨帮自己，为的是什么？ 或许，自己并不孤单，因为这里终归还是有和自己一样的修行者啊，纵然她是自己的‘仇敌’。 不过，他终归还是没有上前，因为他已经看得出来，这名紫衣女子的实力比她对面那名天境高手要强得多。 这场战斗，根本不需要自己插手。 无论招式身法速度力量战斗意识，乃至结界，她都全面压制着对方。 用不了一百招，她就能杀死那名天境中期高手了…… 她的年岁，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大，竟然有着这样可怕的实力，她究竟是什么人？ 修行是他最看重，也最为骄傲的事情。而现在，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修行天赋，感到了一丝气馁。 他脑海内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尹漓。 是的，他其实听过尹漓的名字。 十方楼可是苍罗大陆情报能力最强的一个组织，尽管他从未插手过什么门内事务，只是按照师傅的要求去执行某些任务，但尹漓这个名字在苍罗大陆修行界，终归还是太有名了点。 在此之前，他曾听师傅用赞叹的口吻提到过这个名字。 据说，那是一个和自己同龄，但修为天赋完全不次于自己，甚至比自己更加出色的女孩。 当年得到这个消息时，他内心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他在外执行任务时，见过某些门派弟子，在他眼中，那些弟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没有和尹漓见过面，不过师傅亲口说出来的这个消息，终归还是在他心内留下了印象。 那天开始，他就暗暗对这个被传为苍罗大陆千年不遇的修炼天才，生出了比较之心。什么天才？没有经历过风雨和鲜血的天才，只是孱弱的花朵罢了。 是的，是她。传闻中，尹漓便是天生紫瞳，以镰刀为兵器。 自己早该想到的…… 原来，后来自己和她认识了吗？ 而且，她的实力和天赋，真的比自己还要强吗？ “你打算一直愣在那里吗？” 不知不觉间，眼前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她果然没有丝毫意外的斩杀了那名天境中期高手。 虽然造成的声势极大，却并没有引来什么人围观，因为除了山门口的那些值守弟子，这真焰派其他弟子已经被他杀光了。 而此时，足尖点在另一座殿宇的屋脊之上，仿佛与他相隔极为遥远，随时都有可能破空而去的紫衣女子，正在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我……你是尹漓？”他不自觉的脱口问道。 “是又如何？”她轻声笑道。 “我们究竟……” 她嗤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好像很闲？” “没有。”他紧紧抿住了嘴。 被她这样‘嘲弄’，他忽然生出了一股丢脸的感觉。 他眼睁睁看着她飘飞而起，随后快速消失在了远方的山间…… 一瞬之间，他险些生出了想要追上去的念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倔强般的重重摇了摇头。既然她不愿意和自己多话，自己又何必去惹人厌烦？ 他很快回到了之前的尖塔下方，远处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呼喊声。 看来，之前她那一战，终归还是惊动了远处的一些弟子，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他向着那尖塔重重挥出了一剑，随后一阵阵波纹荡漾了开来，那尖塔仿佛被搅动后的湖面倒影，一时间变得一阵模糊。 那是阵法的光芒…… 塔内很快有人冲了出来，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对方便破开阵法杀向了他。 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阵法终于出现了一道一闪即逝裂缝。 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破绽，他拼着左臂中剑的代价直接掠过了扑向自己的敌人，选择了擦身而过冲入那阵法之内。 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尖塔的第一层，而他也已经和身边数十名破境极境的守卫展开了惨烈的战斗。 …… 真焰派的山门被偷袭，留在山上的千余名弟子，仅有九人侥幸活了下来、死去的人之中，包括天境中期的长老太烈。 除此之外，真焰派珍宝塔被人洗劫，议事大殿被人捣毁，护山大阵被人从内部彻底轰坏。 这个消息传得很快，几乎是次日黎明便已经传遍了附近周边各地。然而之所以传得那么快，却并非因为那残余的九人报信，而是因为整座龙川山最后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那滔天的大火，惊动了附近的一些人。 他们很惊讶，为什么这样一个巍峨耸立，让人在经过时都忍不住屏息凝神的门派，会突然起火。 难道，那些传说中的天境大人们，也会犯这样的小错？ 直到有人看到那从火光中冲出来的高大身形，看到那浑身浴血宛如鬼神般身影，他们才仿佛明白了什么。 几乎不用人提醒，山下那座小镇上闻讯赶来的修士们，几乎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人。 没有一个人赶拦下他，此时他们心内除了惊恐，便只有崩溃。仿佛，心内某座直插云霄永不会崩塌的巨峰终于轰然倒下。 许多奴隶乃至初境窥境修士都痛哭了起来，他们不自觉的跪倒在地上，朝着那座燃着大火的山峰连连磕头，亦或是匍匐着一动不动。 浑然不顾额头已经磕出了血，也不顾地面的泥灰。 真焰派是这片地盘的主人，他们这些住在附近的低阶修士和奴隶，几乎可以称得上这个门派的信徒。在他们心目中，那些天境破境，掌握着强大力量的大人们，就是行走在人间的神。 而现在，神的宫殿被人毁了。 那个斗奴，那个凶徒，那个恶魔，面对神的制裁，非但没有俯首跪地认罪，反而做出了这样的暴行…… 神不在了，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对他们而言，这甚至要比苍罗大陆的一国之君被人刺杀，王宫被人捣毁更加严重，让他们完全无法接受。 虽然，他们根本没去过苍罗大陆。 毕竟某些人，在大众的心目中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人。他们身上已经有了太多光环，比如实力，比如权势，比如金钱…… 于是，人们在提起他们，想到他们时，总会觉得他们是高高在上的，是凛然不可侵犯的。 他们觉得对他们动手，是一种莫大的罪过，近乎于渎神。 他们忘了，其实那些人，也还是人，也还是一个头两只手，也还是削掉头颅就会死的凡胎俗身。 连山无暇顾及这些人的感受，他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这些人没有对他出手，于是他也懒得对他们出手，毕竟他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 接下来，自己要好好消化一下这抢来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他心内也禁不住一阵狂喜。他后背上那硕大的包裹之中，全都是上品灵石，足有近千块！ 至于其他的宝物，他实在带不走，只能一把火烧掉了。不然留下来，岂非会继续壮大自己的敌人？ 虽然那神秘空间内的力量依旧无法被调用，但只是看着它一天天变得更加壮大，他就已经生出了自己努力没有白费的感受。 更何况，他的神识之力终归还是得到了增强的。 他相信，终有一天，他能得到无比丰硕的果实！ 第1053章 歌大少 当班摩再度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中时，外界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谁也想不到，他会大胆到这个地步，明明处在被追杀的境地，竟然跑去毁了对方的山门。 他这是嫌对方的恨还不够吗？亦或是嫌死得不够快？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真焰派掌门太炎这位堂堂天境高手竟未能控制住自己瞬间变得暴乱的内息，一口鲜血当场喷了出来。 当时在场的人有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在内心笑话他，因为他们也全都被这个消息打蒙了，他们完全能理解太炎的感受。 这比自己家被人烧掉还要惨重无数倍，因为真焰派已经传承数千年了…… 一代又一代的长老门人弟子，无数前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不知历经几多风雨沉浮，一直屹立到了今天。 而现在，全都付之一炬了！ 是啊，真焰派还保存着大半的实力，八千弟子到现在，依旧还有六千余人活着。门内六大天境，也还剩下五位。 但是，他们的山门没有了。 他们是可以重建，但这区区两个字，又是何等的艰难沉重？ 损失的灵石丹药去哪里找回，门内许多功法秘籍在那场大火中已经算是断了传承，护山大阵又哪里是一日之功？ 更何况，就连历代长老的牌位，都已经烧成灰了。 班摩，实在是太狠，也太绝了！ 明涯派的掌门虚阳微垂双目，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最好还是一个字都别说为好。 他心内忽然有些暗暗庆幸，庆幸班摩没有在明涯派做这种事，庆幸他已经被赶得足够的远。否则，他简直无法想象一旦明涯派遭遇到这种境地时，自己会是何种心情。 他很清楚，真焰派虽然人还在，但其实已经相当于被灭派了。 现在那些留存的弟子倒是不会背弃，依旧会听太炎和其他长老的命令，但时间一长，他们恐怕就会生出其他心思了。 没有了那些资源，甚至连山门都没有了，那些弟子难保不会另寻他路，另投他派。 毕竟，重建的过程是艰苦的，是很累的，是会影响自己将来进境的…… 与之相比，重新再找一棵大树攀附，就要省心得多了。 “不杀班摩，誓不为人！” 这是太炎在清醒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所有真焰派门人弟子都没有再回龙川山，那里已经成为废墟了。他们重新加入了搜索之中，而与此同时，真焰派地界内的七座城池，全都被下达了真焰派的掌门号令。 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一律强行‘征召’，加入到搜寻的队伍之中，接受真焰派的调派。至于奴隶，自然是不可能逃得过这个命令的。 从这一刻起，整个真焰派地界，彻底变得紧张了起来。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此时这方圆数千里范围内的所有人已经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找出班摩，然后杀死他。 圣海宫境内的其余几大门派，此时各自都有着不同的感受，然而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班摩必须要杀死。 谁也不愿意放任这样一个危险继续存活于世，尤其还离他们这么近。 而在圣海宫之外，班摩的名头已经快要传遍了整个玄罗大陆，只不过，是凶名罢了。 许多门派好奇于这个人究竟是谁，他们不相信这真的是个斗奴，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某个天境高手假扮的。 虽然这个猜测依旧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但除此之外，他们着实想不出其他解释了。 他们很好奇班摩接下来会怎么做，更好奇他还能活多久。 不知不觉间，追杀班摩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场盛会，乃至于吸引了整个玄罗大陆的目光。 “哈哈，现在那些老头子还怎么说？我就说了，班摩是个人才！” 迦王殿内，那位毫无修为的公子在说出这句话时，倒并不在床上，而是在偌大的迦王殿内‘巡视’。 或许，也惟有他自己会这么认为吧。 因为就连沿途的那些极境弟子，都不会用正眼看他。 不过，他公然在门内议论长老们，甚至用了不敬的语气，却也没有人对此感到丝毫的惊讶，仿佛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他身后那名身着武士服的女子平静答道：“长老们的态度不会变。” 年轻公子夸张的怪叫起来：“为什么？我们马上要和圣海宫开战，多出这样一个盟友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他是斗奴。”女子漠无表情道。 “只要是帮手，无论什么身份都没问题不是吗？那些老头子，整天不都是只看重利益和好处吗？” 这已经算是公然‘诋毁’门内长老了，然而听到他这句话的弟子们，除了面色变了变之外，依旧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斥责他。 女子默然片刻，最终低声道：“班摩太危险，行事根本无法以常理揣测，长老们……应该是担心他无法被掌控。” 年轻公子大笑起来：“啧，小楠楠你有时候也会说实话嘛，看来本公子的熏陶终归还是改变了你啊！你是不是已经被本公子的风姿所迷，以至于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看来我们有必要进行一番深谈啊……”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忍不住对那女子探出了手，而目标，赫然是对方身上最挺翘的两个部位。 啪！ 他的手被一柄剑鞘重重打到了一旁，以至于手背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打得好！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默默注视着这边的弟子暗中叫好。他们巴不得沈若楠师姐再打重一点，最好打得这个贱人从此都爬起不来。 只是，他们也只能想想罢了。 迦王殿的歌大少，不光在迦王殿‘声名赫赫’，即便是外界，他的‘英名’也依旧被许多人口口相传着。 他的父亲，就是迦王殿的迦王。虽然不是第一代迦王，但殿主身份，圣境级别的实力却让人不得不仰视。 有着这样一位父亲，尽管歌大少是个无法修行的普通人，身份依旧是特殊无比。 确实，在玄罗大陆，修行者的家人只能排到第三等人。然而，那也要看他们的家人是谁…… 圣境高手的家人，就算再烂，身份也不会低。至少，不是其他人所能动的。 就像富贵人家的猫狗，踢它一脚，恐怕就会惹来很大的麻烦了。 歌大少的‘英勇事迹’，即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比如和侍女在殿前广场当众云雨，比如调戏自己的亲姐姐亲妹妹，比如潜入女弟子的房内偷亵衣，当然以他的实力是不可能得手的…… 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给迦王殿抹黑和制造话题的。他之所以那么出名，除了举止太过荒唐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敌对门派刻意的宣扬。 玄罗大陆圣境高手并不止一个，虽然不是所有圣境高手都会成婚生子，但圣境高手的家人子嗣，依然也不会只有他一个。 其中自然也还有无法修行的普通人，但却没有一个能有他这种‘超然’身份的。 即便圣境高手的子嗣是修行者，往往也需要循规蹈矩，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 换作其他人像歌大少这样，只怕早已被他那位迦王父亲直接拧死了，但歌大少却是个例外。 歌大少原本不是大少爷，他还有一位大哥，与他相比那是另一个极端的出众人物。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他那位大哥早已不在了。 迦王殿倒并非门主世袭的门派，但迦王大人现在已经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就是迦王大人延续血脉的唯一希望。 所以，他不能死。 迦王大人虽然年事已高，但当然还可以继续‘造人’，毕竟圣境高手某方面的能力也异常强大。 他完全可以再造一个更优秀的儿子出来，然后歌大少自然也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有恃无恐’了。 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也确实在为此而努力着，甚至因此而耽误过修行。除了歌大少上面的两个姐姐，在歌大少之后，他和妻妾再接再厉又陆续生下了七个孩子。 但或许是上天故意和这位圣境高手开玩笑，这七个孩子每个都有着不错的修炼天赋，却偏偏全都是女孩子。 也就是说，只要他一天生不出男孩子，他就只能坐视歌大少这个混账东西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他当然可以将这个儿子禁闭起来，亦或是痛打他，但这歌大少人虽然荒唐，却异常的硬气，绝食咬舌撞墙上吊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那或许只是看出了父亲大人的‘软肋’。 迦王殿上下，现在最大的愿望不是战胜圣海宫，而是希望迦王大人能生下一个男丁。然后早日将这个贱人一巴掌拍死…… 不过在那之前，歌大少的问题却不能不管。 为此，迦王大人最终选择了派人盯住他。最初他选择的是两名破境男弟子，但得到的却是激烈反抗。 歌大少似乎是从中得到了启发，竟然点名要亲传弟子之中排名第二，同时也是迦王殿众多男弟子心目中的‘神女’沈若楠当自己的‘护卫’。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只要沈若楠看着自己，他便会尽量收敛…… 这个消息一出，立即引得迦王殿上下一片反对之声。 在许多弟子心目中，这是不折不扣的鲜花插在牛粪上，虽然这并非下嫁，而是护卫。 而在众多长老看来，这无异于葬送了沈若楠的未来。沈若楠将来晋入天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样一位优秀弟子，怎么能让她终日里陪着一个废物。 不过，沈若楠是迦王大人亲自教导的弟子，当年不幸沦为孤儿的她，正是迦王大人亲自带回门派的。 在沈若楠心目中，迦王大人等同于养父。迦王甚至还没有开口和她商量，她便主动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第1054章 种子 有了沈若楠在身边后，歌大少果然‘正常’了许多。 不过，也仅仅只是尽量不在人前做某些荒唐之举罢了。他的许多习惯，只是改成了在自己房内进行而已。 而另一方面，最让迦王殿众弟子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真的将那对‘肮脏的爪子’伸向了若楠师姐！ 每天用轻薄话语调戏沈若楠，趁她不备，对她做过分举动已经算是他现在最大的爱好了。而且，他还尤其喜欢在其他弟子面前这么做。 如果不是迦王大人给了沈若楠出手的权力，如果不是沈若楠的实力高出歌大少无数倍，只怕她早已‘名节不保’了。 现在在迦王殿，敢对歌大少动手的，除了他那位父亲和几位姐姐妹妹之外，或许也只有沈若楠了。 “啊！啊，痛，好痛，我的手要断了……” 刚刚手背被打的歌大少眼珠一转，随后应声倒地，惨嚎不已。 一时间，不知多少弟子心头快慰。 只是紧接着，他们就立即变得怒火中烧了，因为在地上打滚的歌大少，竟然滚到了若楠师姐的脚边，随后向她的双腿间抱去！ 故意的，这一看就是故意的！ 啪！ 原本就已经发红的右手手背再遭重创，而沈若楠已经不动声色闪到了一边。 她在歌大少身边已经呆了一年半，对他的某些作风，早已了如指掌。 “谋杀亲夫啊……”歌大少浑然不顾在场那么多人的旁观，哇哇怪叫了起来。 换作当初，沈若楠只怕早已气得面色发白了。但现在，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我决定了。”或许是因为发现已经没有得手机会，歌大少忽然停止了怪叫，就连脸上的表情也陡然变得无比的正经。 这表情转换之快，足以令人目不暇接，仿佛突然之间就换了个人。 只是，沈若楠依旧是无动于衷，类似的画面她看得多了，但最终的结果无一不是在‘故弄玄虚’。 她只是淡淡哦了一声，随后就那么等着他的下文。 “我要去找班摩，不过真的很可惜啊，他为什么不是女人呢？” “为什么？” “如果他是女人，我会忍不住移情别恋哦，小楠楠……” “我是问，为什么要找他。” “你还没有发现吗？” “什么？”他严肃的表情，郑重的目光，沉凝的语气，让沈若楠也不由得提起了好奇心。 “他和我，是一类人！”歌大少一字一顿道。 如果不是天生性子就有些清淡，或许沈若楠会忍不住嗤笑出声。 班摩哪一点和你像了？他是能斩杀天境高手的杀人狂魔，而你只是个连初境都打不过的花花公子。 说实话，虽然无数人都希望班摩死，但沈若楠也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个人物。 换作另一个人，即便是天境高手，也办不到他做过的事情。 无论是在倚海城扮斗奴受屈辱，还是斩杀天境初期，被围时猎杀真焰派弟子，都不是常人能做得到的。 当然，还有今天刚传回的那个震撼消息…… 真焰派山门被烧毁，这个消息传回迦王殿时，就连长老们都在忍不住倒吸凉气啊！ 狡猾，残忍，强横，阴狠，冷血，嗜杀，几乎所有用来形容传说中魔头的词语，都能用在他身上。 与之相比，歌大少么，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恐怕连个最末流的小脚色都算不上吧？ 她没有嘲笑歌大少，尽管他的话很容易让人发笑。 “他很危险，你见到他的那一刻，就会丧命。你这个理由，毫无说服力。” “不，他不会杀我。” “为什么？”难道因为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我们都是天才。” 都是疯子吧？这个无稽的理由，让沈若楠连说话的心情的失去了。 “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这就要去找他！”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歌大少便拔足狂奔，方向赫然是迦王殿的山门下方。 他当然要用跑的，沈若楠虽然名义上是护卫，但实际上算是看管他的人。他在这里可以做很多事情，但若是想要离开迦王殿，那除非是得到了迦王大人的允许，否则沈若楠是不会放行的。 毕竟，这位大少只是个普通人。 在外面要是碰到个不认识的修行者，说不定会把他当成奴隶给掳了去。 以她的实力，歌大少哪里能逃得掉？ 只是刚刚迈出两步，便被她一把扯住衣领，犹如拎小鸡仔一样拽了回来。 然而下一刻，她就立即生出了要将这家伙暴打一顿的念头。 被拽回来的歌大少完全没有反抗，而是顺势转身撅起嘴唇向她飞快亲了过来。他哪里还有什么急切之色，他眼内有的只是得逞…… 换作一般人，只怕是避不开这‘蓄谋已久’的一吻，不过沈若楠终归是破境后期的修行者。 啪！ 歌大少再遭重击，而伊人早已退到了他身前一丈开外。 至于一旁那些弟子，早已是面色铁青了。 …… 连山当然不知道这大陆上竟然还有人会那么‘欣赏’自己，不过就算知道，恐怕他也不会在意吧。 他现在正在忙着用掉那些抢来的上品灵石，毕竟他总不能扛着个大包裹到处跑。 用灵石来修炼，终归还是要比其他方式快得多的，尤其是上品灵石，其中蕴含的灵气已经近乎实质。 换作一般人，是没办法短时间内用掉这些灵石的。太多的灵气，气海根本转化不过来不说，经脉也会承受不住。 不过这一切对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那个神秘空间，简直就是个无底洞。而他那强韧宽广的经脉，又哪里是这点灵气所能摧毁的。 这样的待遇，若是被外人看到，只怕会羡慕得两眼发红。毕竟就算是真焰派的掌门，也不可能天天拿上品灵石修炼。 虽然依旧无法动用那神秘空间内的力量，但因为那神秘空间在不断壮大，他的神识境界倒也在不断的提升着。 这同样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修炼神识和修炼灵力，原本是不相干的两件事。然而现在的他，已经懒得再为此而感到惊讶了。 自从在海岛苏醒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稀奇事情实在太多，多到他已经麻木。 仅仅三天时间，他就已经将那近千块上品灵石消耗一空，这完全就是个奇迹。换作另一个，哪怕是圣境高手，只怕也会被这海量的灵气撑爆。 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安，生怕某一天体内会忽然来一次大爆炸。 他已经决定脱离这一战，直接逃去更远的地方了。 和真焰派以及明涯派打着偷袭战，固然是显得很豪迈很热血，但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不是擅长刺杀之术，如果不是占据着速度优势，自己早就被人杀死了。 那些门派都有不止一位天境高手，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对方硬拼。 自己实在是太势单力孤了啊，在这里，完全就是举目皆敌。 那位紫衣女子，现在不知道在哪，会否就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呢？他终于再次无法抑制的想起了她。 连山现在是有二十余岁了，但他的内心，其实还停在十五岁。 在他过往的生命中，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女人。 剑宗倒是也有女弟子，但数量极少，而且他在剑宗时并不受欢迎。十方楼同样有女刺客，但和他并不在一起训练，而且那里的女刺客多半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除此之外，便只有执行任务时的路人了。 刺客当然是很忌讳节外生枝的，于是在和女人打交道方面，他其实是一片空白的。 他或许有着比聂河慕哲平若若等人更加高超的刺杀技巧，但他真要执行任务，其实还不如前三者那般灵活圆滑。 毕竟，连琴虽然教给了他很多东西，但偏偏就是没有教他怎样与人相处。 无论友情亲情，亦或另外的一些感情，对他而言，都是很陌生的东西。于是，他现在显得有些迷惑，又有些本能地抗拒这种状态。 他深吸了几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剑，决定不再去考虑那个问题。 然而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又哪里是他能够强行掩埋得了的？对于他，以及后来的他，尹漓了解得实在是太深了。 离开这里之后，他选择的路线依旧是北面。 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这里不是苍罗大陆了，毕竟这里的门派和城池名称全都是自己闻所未闻的，更何况还有那些迥异的风俗。 不过，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他惊慌，反而让他如释重负。 是的，在他心目中，剑宗应该还在追杀自己。 最后自己用了第一天印，而之后，恐怕是闹的整个苍罗大陆街知巷闻了吧？ 所以那边自己已经不能回去了，来到无人认识自己的玄罗大陆，倒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只是很可惜，在这里自己同样招惹了许多敌人。 但无论如何，这里的自己终归没有被所有人觊觎的宝物。 他很清楚第一天印一旦暴露，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说实话，他现在的这些猜测虽然已经完全偏到了另一条路上，但结论还真不能算是错的。 在那片大陆，他的天印确实已经是街知巷闻了，而他一旦回归，也确实会引来许多人的觊觎乃至追杀。 以他现在的状态，回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收拾情怀，飞速向着山林之外飞掠而去，他大概能猜到外面应该有很多人在寻找自己，但他一定想不到整个真焰派地界内，所有人都出来找自己了。 第1055章 联手 在真焰派的地界内，他很顺利的自南向北横穿了数千里。 沿途虽然有着无数人在寻找他，但终归没能给他带来什么危险，他并非那些中低阶修士能轻易发现的。 不过，在来到距离迦王殿地界百余里时，他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如果你继续保持这个方向，很可能会一头撞进对方的埋伏。”说出这句话的，正是那紫衣女子。 当看到她的身影从幽暗的密林前方显现出来时，连山并没有被发现行迹后的紧张，他的心内竟是不自觉的涌起了一阵难言的喜悦。 这里的每个人，仿佛都是自己的敌人。唯有她，似乎是可以信任的。 她若想要杀自己，在海岛时就可以轻易办到了。 她和自己来自同一片大陆，虽然有着某些自己所不知的纠葛，但她在救自己之时，也根本就没有隐瞒作为‘仇敌’的立场。 她应该，算是自己仅有的‘自己人’了吧？ 一直以来都是孤军奋战的他，根本就不明白，当自己对一个人抱有期待并且时常加以猜测，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不愿意在对方面前示弱，更不愿意在她面前流露出什么失态模样。 他平复一下略微有些杂乱的内心，强自镇定道：“对方料到我会逃向北面，所以在北面埋下了大量高手？” “不错。”尹漓款款行至他的面前。 “之前那些四处寻找我的人，只是故意将我逼到这里？” “你很聪明。”她浮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带着赞赏意味的笑容。 换在过往，夸赞根本不会让他生出任何感受，他知道自己是剑术天才，修行天赋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他不需要别人的认可，而那些夸赞对自己实力提升也没有任何帮助。 但现在，这短短四个字，竟然让他忍不住兴起了一阵骄傲之感。仿佛，就像是当年听到封琴次数极少的认可一样。 事实上，他本就不想被她看轻不是吗？否则以他的秉性，根本不会说那么多话。 “敌人很强？”他继续保持着平静。 “很强，真焰派五名天境，明涯派三名天境，圣海宫四名天境，其中还有一名天境后期。”紫衣女子仿佛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样的阵容，其实已经让他心内沉重不堪了，然而表面上，他依旧还是不动声色。 “他们都聚在一起？” “不，你前方百里，是真焰派掌门太炎和另外两名天境，太炎是天境中期。” “也就是说，即便绕开他们，也可能会遇到其他天境了？” “是的，除非你回头。” 当然不能回头，否则岂非在她面前展现出了软弱退却的一面。 他并非不知进退的人，更擅长隐忍，但现在却仿佛变得好表现了起来。 不过，三名天境在前，自己怎么能闯得过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明明说过，我们是……” “仇敌？” “是的。”他紧紧盯着那双紫色眼眸，仿佛要从中看出她真实的打算。 “你应该看得出，这里是玄罗大陆。” “嗯。” “对我们而言，玄罗大陆修行界本就是敌人，更何况这里的一些事情，你自己也亲身经历过。至于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算。” 没有说我们就此揭过，也没有完全执着于过去的纠葛。 她果然和自己所想的一样，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选择。与此同时，她既不会妥协回避，但又有着灵活洒脱。 “好！”他没有问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他很想知道。 他重重点了点头，虽然只是一个字，却已经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不会请求她放下那仇恨，但却愿意接受她现在的善意。 然而，尹漓却从他这简单一个字之中，听出了混杂着欲言又止和不愿低头的期待。 很期待自己能和他并肩作战吧？真是个不坦率的孩子啊……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她笑吟吟问道。 “只能尽力闯过去了，我听说了，闯过这里，便不再是圣海宫的地盘。” 尹漓一脸促狭道：“你能避开三名天境高手的耳目？还是能敌得过三名天境的联手？” “大不了拼死一战！”他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下，想要离开圣海宫地界，自己是根本瞒不过敌人的。 毕竟，敌方的人手和耳目太多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联手。” 当听到她笑着说出这句话时，连山几乎已经无法掩盖脸上的喜色。 “我当然不介意！只是，为什么？” 对方追杀的，一直就只是斗奴班摩，只是自己。事实上，她是可以抽身事外的，并没有人知道她是苍罗大陆的人。 “相比于你，我更愿意看到那些人死，这个理由足够吗？” “足够了！” “那么，等会我去冲击对方的阵型，吸引对方的注意，你伺机而动。以你的刺杀手段，应该能有大收获吧？” 连山的眼睛豁然瞪大了，他难以置信的望着对面的紫衣女子，仿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她主动要求去牵制敌人，然后给自己制造必杀的机会。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好？又为什么会那么信任自己？ 不是说仇敌吗？如果自己没有按照预定计划出现，而是坐视她一人陷入重围会怎样，她就没考虑过这一点吗？ 这是他从未体会到的一种经历，这种感觉，也让他措手不及。 “不！”他剧烈的摇了摇头，内心的骄傲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提议：“我去牵制他们，对方归根结底是为我而来的！” 他的反应，其实根本就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在外界无数人眼中，斗奴班摩都是个残忍狡诈的魔头，这种人必然是自私冷血的。然而她知道，那二十岁的外表下，潜藏着的是一颗孩子般的滚烫之心。 他其实……是渴望被信任，被温暖，被保护的啊！ 她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迷人笑意：“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能由我去啊。” “为什么！” “对方并不认识我，我的出现，固然会引起注意，却也可以趁机抢先下手，解决掉对方阵中某些重要人物。” “可是……” 他能明白她的意思，自己一旦出现，敌方会提起十成十的警惕，毕竟自己的偷袭刺杀手段，一定早已深入敌方所有人的心了。 而尹漓不同，光是她这副容貌，就会让许多人不自觉的生出某些绮念了，更何况她说得没错，她确实还不是对方的目标。 她出场的话，机会是要比自己多得多。 “可是很危险？要对我的实力有信心哟，我可是对你很有信心呢……”她忽然探出左手，轻轻摸了摸他头顶的乱发。 她能看到他眼内闪过了转瞬即逝的惊慌和抗拒，以他们的关系而言，这举动未免太突兀。但最终，他还是一动未动的任由自己做完了这一切。 如果这一幕被当年剑宗和十方楼那些人看到，只怕会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吧，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会有这么‘温顺’的时候。 呵，相比于林四，他在某方面真的是白纸一张啊，自己可以随意在上面涂抹色彩。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恐怕会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对自己的怀疑吧？ 不，换成那个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以及动机，只怕早就被他猜出来了。 世事确实很奇妙，想不到自己和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实现的。 …… 这个计划，是那般的简单直接，仿若儿戏，然而也要看是由谁来执行。 尹漓的实力本就比对方阵中最强的真焰派掌门还高，而藏在暗处的连山，从来都是最危险的。 两人的应变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而当他们选择联手时，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远非简单相加那么简单。 他眼睁睁看着她直直走向对方的埋伏圈，亲眼目睹了她被十余名破境弟子以及一名天境高手围起来。 那一刻，他的心都快要蹦出胸膛了。 他忘了，她其实比自己还强。他险些失去了身为一名刺客本该具备的冷静，也忘了他自己面临过的危险比这多得多。 他就那么死死看着她，看着她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看着那些人一步步向她靠近。 直到某一刻，她忽然抽出了镰刀。 那一刀是那般快，快得差点让他也无法捕捉到轨迹。紫色的光芒瞬间洒满全场，遮掩了每个人的视线，她对面那名天境高手的心口喷出了漫天的鲜血。 随后，人群之中响起了惊叫和暴怒的呼喊之声。 不知多少人从暗处冲了出来，只怕有不下两三百人吧…… 他看到她在人群之中挥刀，她的身形曼妙无比，她的步伐迷离若雾，她的战斗宛若一支优美舞蹈。 然而事实上，真正面对她的人才会明白，她的作战风格有多么张狂霸道。极具压迫力，几乎每一刀都在攻击，仿佛完全就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危。 他紧紧握着剑柄，手指仿佛都要深陷进去，然而他并没有出手。 因为，附近另外两名天境高手还没有来得及赶过来加入战圈。 现在自己出手，无法达到最大化的战果。她说了，她对自己有信心，自己又怎能让她失望？ 直到某一刻，当真焰派掌门太炎和另外那名天境初期长老终于怒吼着冲进场内时，他才终于无声无息的滑动了自己的身躯。 再坚持一会，一会就好！他心内虽然在咆哮，整个人却已经陷入了极致的冷静之中，毕竟刺杀已经是他深入骨髓的本能了。 呲！ 他的剑从地面弹了起来，近乎闪电般抹过了那名天境初期长老的双腿。 他当然很想直接给对方来个一剑穿心亦或开膛破肚，但他明白自己办不到，那毕竟是天境高手。如果太过贪心，只会前功尽弃。 那名真焰派长老剧痛攻心，他做梦也想不到地上横躺着的那十几具尸身之中，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失去了双腿的他，在这场战斗中简直就是被提前宣判了死亡。 下一刻，所有人一直在等待和寻找的斗奴班摩从地面一跃而起，悍然杀入了人群之中。 第1056章 影响 这一战的最终结果传出去，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埋伏在真焰派北部边界的三大天境，十七名破境，三百余名极境修士全部被杀无一存活，其中包括真焰派掌门太炎。 这一战，几乎已经提前宣告真焰派的崩溃了。 失去了山门驻地，现在又失去了领头人，这个门派的弟子接下来很快就会溃散大半。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还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个门派之上了。 虽然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了存活的目击者，但所有人不用猜也能知道‘凶手’是谁。 除了班摩，还有谁能做得出这种动辄屠灭所有人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的消息也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他当初击杀天境初期的虚云，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那一战终归还是有目击者存活的。 据说为了杀死虚云，班摩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之后他刺杀真焰派弟子，偷袭真焰派山门，都可以说是暗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次，可是正面战斗啊，毕竟三大天境都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班摩，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情？ 能做到这件事，只能说他的战斗力已经超越天境后期了，毕竟天境后期高手也无法保证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更别提什么杀光全部的敌人了。 已经有许多人开始怀疑，班摩是否从一开始就在故意隐藏实力，而他真实的实力其实就是天境后期了。 但圣海宫的三长老却没有那么认为，事后赶来的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检查过那一战的现场。 那一战的死者很多，但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被剑杀死，班摩就是用剑的。而另一类，如果他看得不错，应该是刀伤。 也就是说，班摩其实还有一个帮手，一个比他更强的‘刀客’帮手！ 毕竟，三名天境，除了一名天境初期长老之外，另外两人都死在了那‘刀客’手中。 而除此之外，全场死去的三百余人之中，有两百人都是死在了此人的刀下。 其中最让他无法平静的一点，就是其中一百余人那近乎整齐划一的死法。 那一百余人几乎全是被腰斩而死的，而他们死后的位置，几乎全都挤在了一起。这让他心内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却又仿佛唯一答案的猜测——这一百余人，是被某一招同时杀死的。 他们身上的伤口显得平整无比，而且同样是刀伤。 也就是说，那一刀挥出之后，同时斩杀了一百多人。 这怎么可能？ 这一百多人之中，有七名破境，余者皆为极境。 这样的阵容，即便换成他自己，也要花费极多时间，付出受伤代价才能斩杀。而对方，仅仅用了一刀…… 这一刀，让这位圣海宫三长老再也无法用俯视的眼光去看待对方，更是击碎了他那颗原本一直认为是在碾压对方的心。 他缓缓闭上眼睛，似在想象当时情景，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出，该怎样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除非，对方是圣境高手…… 但如果是圣境高手的话，对方根本就不需要班摩出手，一个人就能屠灭全场了。更不需要经过什么苦战，他能看得出，对方应该也受了伤。 那么，这一刀应该是某种特殊手段了。某种传说中，需要付出沉重代价才能发挥出的手段，而一旦用出来后，往往会虚弱乃至身死。 只是，即便如此，这一刀也还是太过恐怖，恐怖得令他险些失去了追击的胆气。 “将老夫的判断如实传回门内，我想我们需要支援。”他缓缓下达了命令。 “可是，对方已经进入了迦王殿境内……” “这样的敌人，不能留着！我们本就要和迦王殿开战，顾不了这么多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带着三名天境高手追向了北面。是的，对方现在很可能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个时候是最有容易杀死他们的时候。 …… 只是，三长老所看到的这些，却并不为外界所知。 于是在外界无数人眼中，这样的战绩，是班摩一个人创下的。 时至今日，对于班摩实力以及来历身份的猜测，简直成了整个玄罗大陆最热的一个话题。 他的身上，被许多人凭空赋予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光环，这一点最终会造成怎样的影响，无人可以预料。 然而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尽管依旧有无数人希望他死去，但已经没有多少人相信他真的是斗奴了。 最被众人接受的一个猜测，是他当初修炼时遇到了某种变故，以至于实力暂时失去，最终才会被人当成斗奴给抓了去。 类似的功法亦或修炼情形，倒也不是没有，比如走火入魔…… 而后，他的实力渐渐一天天恢复了过来，于是他展露出了越来越强大的实力。 这个猜测，被许多人认为是唯一的可能。 也就是说，他其实原本就是一个修行者，只不过中途遇到了变故。 他并非真正的奴隶，而他所做的那些事，也就变得有些合乎情理了。这样的高手，在倚海城遭受了那样的折磨侮辱，不大开杀戒才怪了。 而后被明涯派和真焰派追杀，似乎也完全可以理解了。 那样的高手，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被人四处围杀？高手可都是有傲气的。 这个猜测，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但另外一个疑团又冒了出来，据说班摩的面容并不老，看上去也就二十余岁。 这个年龄，天境后期，未免太夸张了。 玄罗大陆当然也有许多修行天才，但还没有谁能在二十五岁之前就晋入天境的，更别提什么天境后期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那般的神秘而又不可思议。 “哈哈哈，果然不愧为我看好的人！”迦王殿内，不出意外的又响起了歌大少那狂放的大笑。 他说的人，当然是班摩。不过换作不知情的人听到这句话，恐怕还以为班摩是他派出去的呢。 沈若楠没有嘲讽他，她知道他的脸皮厚度无人能及，而自己若是参与这个话题，只会让他更加得意忘形。 不过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对于班摩，许多人一开始都看走眼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只能被人追杀和支配的弱者，那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我敢打赌，现在肯定有很多人想要招揽班摩！我们迦王殿要多出许多竞争对手了，唉，本大少慧眼如炬，早早就看中了他，只可惜那些老顽固……” 歌大少一副自己心血付诸东流的落寞语气并未能引起沈若楠的共鸣。 无论班摩会不会被许多势力招揽，他都不可能是歌大少能够撬得动的。还是那句话，那个人太危险。 “他的来历不详。”她淡淡封住了打算长篇大论大发感慨的歌大少。 “但他背后，也没有站着什么势力。” 沈若楠诧异的看了面前男子一眼，有些意外他竟然能看穿这一点。 望着那得意洋洋的脸，她暗暗腹诽，难道是随口瞎猜的？ 确实，班摩背后应该没有站着什么势力。在许多人眼中，他应该是个得到过某种奇遇，随后一直隐藏在海外孤岛修炼的闲散修士。 如果他是这玄罗大陆某个大势力的弟子，以他这年龄取得的实力，早就已经名扬天下了。 更何况，这样的天才，哪个势力舍得让他独自经历那些凶险？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是死路一条啊。 背后没有其他势力，才是招揽的第一先决条件。 而事实上，如果真能招揽到班摩，那对迦王殿而言确实是一个天大收获。毕竟他们很快就要和圣海宫开战了，有这么一员悍将在，起到的作用当然是无可估量的。 玄罗大陆没有什么数十万人规模的大战，门派之间的战斗，最看重的就是个人实力。而这方面，班摩已经表现得让人无话可说了。 “这样的人，不会屈居别人之下。招进来，很可能会成为祸端。”沈若楠可不是只会修行的痴人，亲传弟子排名第二，迦王大人的关门弟子这些身份，足以让她知道许多事情了。 她是有资格随时出现在迦王殿长老议事大殿，参与门内部分事务的，只不过被歌大少这个人渣‘拖累’了一年半而已。 歌大少无力的撇了撇嘴：“说白了，还是老头子们生怕有人分权而已。” 沈若楠没有接过这句话，她并不愿意在背后诋毁别人，尤其是门内长老们。 对于班摩，她倒谈不上什么反感，但却绝不可能像歌大少这般毫无道理的亲近。谁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谁知道若是真的把他招进来，会对迦王殿造成怎样的影响？ 那种危险的人，不和迦王殿作对就已经不错了，至于指望他出力，她觉得并不现实。 “我决定了，这次我一定要去将他找过来！”歌大少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他大步走向了房门口。 沈若楠不动声色的横剑挡住了去路，在她看来，歌大少恐怕又是在故意耍宝。 他真要打算远行，至少该穿好衣服换好鞋，带上换洗衣物以及作为盘费的灵石，哪有人像他现在这样说走就走的？ 更何况，就连圣海宫的人都没能找出班摩，歌大少怎么可能找得到？ 然而，就在歌大少尚未来得及继续做点什么之前，她却忽然放下了长剑。 “你要去可以，但在见到班摩之前，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 “你竟然会改主意？”歌大少一脸狐疑之色，这显然和他预想之中的剧本不一样。 “你若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是最好不过。” “哈！怎么可能会改主意？我们这就出发！” 沈若楠点了点头，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之所以会改变主意，是因为刚刚迦王大人对她传音了。 难道，就连迦王大人也开始重视那个人了吗？ 第1057章 照顾 就在外界都将目光投进迦王殿境内，以为班摩一定藏在那里的某个角落时，连山和尹漓却留在了真焰派的地界内。 好不容易打开了缺口，却没有冲过去，反而掉回了头，这种做法没有几个人能理解。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迦王殿都是班摩唯一的活路，因为那里是圣海宫无法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的地方。 一旦进入那里，他就不会在面临那种四面皆敌的情况。虽然依旧会被追杀，但压力会减轻许多。 然而无论连山还是尹漓，都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人。 连山或许没有林四那样的灵活应变能力，但狡猾程度却并不差多少，而一直能在林四面前隐隐占着上风的尹漓就更不用说了。 继续向北，确实是活路，但几乎不用猜也知道后面会赶来追兵。 尤其其中还有圣海宫的天境后期高手，那是他们所不愿意面对的。 可以预见，到时候在迦王殿境内，他们还会有连场的战斗。连山虽然出手时狠辣无情，但骨子里却并不是什么好战之人。 没有谁喜欢一直陷在危险和绝境之中，那么反其道而行之呢？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去迦王殿的话，那真焰派北部边界的埋伏自然也会撤去了，内部的搜寻也会停歇。 而最重要一点，这片地盘，现在已经相当于无主了。 真焰派六位天境，前后一共死掉了四个，山门驻地被毁，这个门派的弟子现在还会不会继续和他作对，可就很难说了。 毕竟谁都知道，围杀班摩是个危险程度极高的任务，但凡和他接触过的门人，几乎全都死了。 这种情况下，真焰派地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这里不可能一直安全下去，敌人或许迟早会猜到这一点。 只是那时候，他们完全可以轻松跨过没有埋伏和封锁的边界，再度进入迦王殿。而那时候的他们，反而落在了追兵后方，有着大量的转移存活的空间。 不过除此之外，连山选择退回来的最大一个原因，还是尹漓已经暂时无力再战了。 他亲眼看到她在围攻之中受伤，随后更是看到她因为挥出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刀，而陷入了昏迷。 尽管当时最后一名敌人已经倒地，但他怎么可能就那样一走了之？ 尹漓救过自己一次，帮了自己两次，这些情，自己不能不承！ 所以，现在轮到自己来保护她了！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浑然忘记了，早期在剑宗时，其实也曾有弟子对他表达过善意，只是那时候他却拒绝了。 他是个很骄傲的人，他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帮助，他觉得其他人只会拖累自己。 他后来在剑宗变得人见人厌，大部分原因其实是出在他自己身上的。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尹漓的实力比他强，或许是因为她三次出手都是他最无力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一开始说了彼此是仇敌，迟早会有一战，所以他反而说服了自己接受了她的帮助…… 总之，他自然而然的背着她退回了上千里，一直藏到了后方的某座山林深处。 他会治疗一些简单的外伤，但尹漓因为用出那一刀所受的内伤，显然不是他所能解决得了的，更何况他连灵力都没有。 他挥动长剑，为她开辟了一个偌大的山洞，快速打扫干净之后又在地上铺了干草，这才小心翼翼将她放了上去。 他在附近摘了些不知名的野果，亲自试过无毒之后，才抱回来放在了她的‘枕边’。最后，他在洞口做了许多隐蔽的布置，才匆匆离开了这里。 他并不知道，他才刚刚离开，原本陷入了昏迷之中，失去了全部意识的尹漓就缓缓睁开了那双紫眸。 她哪有那么容易昏迷？当初在海上用出那一刀之后，她也只是暂时陷入了虚弱状态而已。 那时候的她，最后尚且能带着林四到达那个海岛。现在的她，又怎么可能沦落到连行走都办不到的地步？ 真的想不到啊，连山竟然会是一个那样温柔细心的人。转过头望着眼前那些野果，她无声的笑了笑，她知道他还会回来。 对于每个认识连山的人来说，他们心目中的连山，恐怕都是极度难以接近的。 但这一步，自己现在早已办到了，而且做得比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连山是个骄傲得有些自负人，所以要先用实力击碎他的自负。连山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所以要让他欠下不得不欠的人情。而公开他所不明白的仇敌身份，反而能消除他的抗拒…… 是啊，我们之间有仇。所以，你不用在意这好意之中蕴藏着什么沉重或多余的东西，因为我们本来就是敌人不是吗？ 连山过去其实一直被连琴支配着人生，他不像林四那样有主见，什么都是自己拿主意。所以，外表坚强的他，内心其实是渴望有人能指引自己，有人可以让自己依赖的。 而现在，连琴不在了之后，自己已经快要取代这个位置了。 她能看得出，他对自己已经产生了许多期待，而这期待很快就会慢慢变成依赖。 依赖，往往意味着无法离开。 当然，对于这样一个骄傲倔强的人，自己偶尔也要展现一下难得的柔弱。否则一直被同龄人压制着的他，自尊会受到太大打击，反而会主动逃离自己。 毕竟他不喜欢别人拖累他，这种人，自己往往也不喜欢拖累别人，所以要给他展现自己作用的机会啊。 于是，自己现在恰到好处的昏迷了…… 这个在某些方面毫无经验的男子，又哪里知道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变化就将会无法阻挡也无法逆转。 他真的是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啊，她怔怔望着山洞上方近乎整整齐齐的剑痕，一时间竟是生出了一丝不忍。 将来的某一天，真的要亲手撕碎那颗刚刚被自己‘抚慰’过的心吗？太残忍了啊…… 可是，师姐和师叔的仇，又哪里能那样放下。自己又怎么能让那个人一直逃避下去，这痛苦，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来面对啊！ 那个人，现在也不知在他体内某处藏着。如果他能看到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非常着急，也非常担心吧？ 哈哈哈哈，那你就出来啊，出来阻止我啊，求我停下对连山的伤害啊！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她知道是他回来了。 “回来了啊，你刚去哪了？”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露出了一缕虚弱笑容，这一笑足以让许多人心生怜惜。 连山快步奔了过来，有些恼怒的将打算要强撑着站起来的她扶住了。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还乱动！”他的话语中带着责备之意。 哗啦啦，地上响起了瓶瓶罐罐的撞击声，他怀中的那个包裹撒落在了地上。 不知多少药瓶出现在了尹漓的面前，随便一数，只怕有不下五六百种。这些药物并非普通药材，全都是炼制的丹药…… 他刚刚，就是去做那种事了吗？ 只是，他还真是傻得可爱呢，不知道哪些对自己的伤势有用，所以全都搬来了吗？ 不知为何，尽管这一切全是她刻意引导的，他的举动也全都没有出乎她事先的预测，但此时她心内依旧涌起了一阵难言的酸涩。 “我没事……”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逞强到什么时候！”他显得很是愤怒，似乎是愤怒于她的乱来。 山洞内，出现了一阵看似短暂，却又让两人内心都觉得漫长的沉默。 最终，还是她打破了这沉默，因为这个男人‘很不坦率’，需要她的引导。 “抱歉，让你担心了。” “没有，我不该说那么重的话，明明是你帮了我。”他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歉然。 “呵，那是联手，谈不上谁帮谁。” “嗯……”他默默点了点头，随后破天荒的红了红脸：“那个，我也不知道哪些丹药对你有用，你自己懂这个吗？”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 “没什么。” 她开始挑拣着瓶瓶罐罐，而他则是快速站起身来，打算去外面打猎和捡些柴禾。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不用这样的，我们其实是……” 背对着她的连山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仇敌吗？你自己也说了，这里有我们共同的敌人。” “但我们之间终有一战。” “你在提醒我，现在应该趁人之危吗？你可以救我，我为何就不能救你？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 “抱歉……” 他已经走到了洞口，而他的话却并未结束。 “你说的仇恨，我不会逃避。但我希望将来那一战，是在你状态完满的情形下进行。” 说罢，他闪身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抱歉，真的很抱歉…… 那一战，早就已经开始了啊。 他和他，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同一个人。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原本是理所当然的报复，却不知为何，总会莫名生出在针对另一个无辜之人的感受。 她幽幽叹了口气，这才将视线重新移回到了那些丹药上。 相比于连山，自己还真的是个心胸狭窄，恶劣到无可救药的人啊。 第1058章 交流 星光点缀着的夜空之下，山林仿佛也被镀上了一层光华。 洞口之外，连山那高大的身躯正在做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动作，然而一切看上去却又那般的自然。 一旁的尹漓没有放出神识，但依旧能感受到某种波动在向他身上汇聚。 这是属于他独有的修炼方式，在此之前，她已经看到过很多次。 这样的修炼方式她从前闻所未闻，而且也并不适合其他人，但她却还是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气息。 或许，即便没有灵力，他也能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路吧？ 不，或许正是因为没有灵力，他才能走上这条路。 他的修炼，并没有避开自己，尽管这种事情原本算是许多修行者都忌讳的事情。 一旦信任，就毫无保留吗？ 不知过了多久，他结束了那已经变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随后，他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剑，开始练起剑法来。 连山知道她在看着自己，虽然两人都没有出声，但此间的安宁却让他无比享受。 他并不知道，多年以前，他也曾在某个山洞前舞剑，而那时候，也同样有一名女子在洞口看着。 “这一剑……”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剑势之中的他。 他一脸平静的收剑转头看向了她，打算听听她要说什么。 “这一剑之后，最好接另一招。” “哪一招？”他不禁皱了皱眉，如果他记得不错，尹漓应该不是用剑的。 而在剑术方面，他向来都有着绝对的自信。 然而尹漓却仿佛很不自量力，她虚握秀拳，在空中比了比，随后划出了一招。 “这一招，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在白白浪费力气。”连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换作另外一个人，或许他已经不会再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 但尹漓，显然已经算是个例外。 “如果这一招之中，加入回旋的力道呢？” “回旋？何为回旋？” 尹漓缓缓起身，在一旁的树丛之中折下了一截树枝。 片刻之后，连山的面色彻底变得凝重了起来。尽管，此时抵住他长剑的只是那截树枝，但他确实感受到了另一种运劲技巧。 “为什么要教我这个？” 她难道不明白，这种技巧有多么宝贵吗？难道不知道，这是在帮助自己的仇敌吗？ 她轻声笑了笑：“在离开玄罗大陆之前，我们始终都有着共同的敌人，我希望你能尽量活下去。” 连山沉默了，此时他的内心，已经再次被惊了波澜。 她的心胸，让他感到汗颜。 “多谢了！”他无比诚恳的对她道谢，甚至破天荒的弯下了腰。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尽管不可能一眼就能学会，但他很清楚这是何等馈赠。 某方面，他和他曾经的五弟是一类人，都是那般的嗜剑如命。当年他的剑术境界，固然有连琴教导的原因，但他自身的狂热专注，也同样是不可忽视的。 对他而言，这就是最重要的礼物。 “不用，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她摇了摇头，不理会他眼中的不解，径自回到了原地。 是的，这根本不是什么馈赠，这就是曾经你自己的东西啊！ 离开苍罗大陆时，她和林四有过几十次交手，对于那剑身带着的回旋之力，她的体会实在是太深了。 和林四交过手的人很多，但能从中学到这个技巧的，除了慕聂二人之外，就只有她了。 她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要教他，或许，只是为了尽量提前补偿他一点吧？ 他确实是个剑术天才，自己只是寥寥几句话，以及随手的两次试招，他就已经找出了其中的关窍。 不过，或许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个人留给这具身体的本能记忆吧？ 只是，其后的三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却让她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他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恩惠’，所以他选择了补偿。而他补偿的方式，竟然是告诉自己许多修行之上的见解。 许多她根本没有听过，但听过之后却仿若醍醐灌顶般的心得见解。 那些见解别说是她这个天境高手，即便是对圣境高手而言，也依旧称得上极为宝贵。她知道，那其中有的来自连琴，有的来自他自己的领悟。 毕竟，他那怪异的‘舞蹈’，完全就是他自创的。 他不可能不明白那些见解有多么宝贵，但他却轻易告诉了自己。 她有些措手不及，这样的自己，将来还怎么报复他？ 然而，身为苍罗大陆第一修行天才，她自己何尝不是一个热爱修行的人？ 所谓的我很天才，但我懒得努力，我不感兴趣，但却依旧比别人做得好。这种事并不是没有，但那种人所取得的成就往往是有限的。 她当然不是那种人，所以这些心得见解，让她不得不听，不得不生出兴趣，不得不陷入了和他之间的漫长探讨之中。 “力量只是外在的表现，能通向顶峰的路很多，并不局限于某一种力量。” “是，或许我们修行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拉近和它的距离。” “它？你也察觉到了吗？这个世界，好像是有情绪的……”他显得很是激动，仿佛终于得到了共鸣。 她笑着点了点头：“嗯，一直以来总有一种错觉，总觉得或许有一天，自己的情绪也能与它应和，进而影响到它，那无关灵力……” “没错！灵力只是晋入破境，得到神识的一个条件。” “嗯，修行其实不光是修身，还有修心。” “哦？此言何意？”他兴致勃勃的问道。 “无论修炼经脉气海血液骨骼皮肉，都算是修身……” “你的意思是，天境之后和外界的沟通才算修心？” 她摇了摇头：“不，在我看来，那依旧是修身。” “那何为修心？” “我也不清楚，但我想，有一个词，或许能印证这一点。” “哪个词？” “剑心！” 连山的表情变得呆滞了，剑心之境，是所有剑修的终极目标。 然而这个境界是否真的存在，其实一直以来只是个传说。连山知道，自己的师傅封琴，其实也还是剑道境界。 剑心之境，他是很向往，但别说是他，就连他那位师傅似乎都毫无头绪。 剑术通神，心之所向，无物不可为剑。那可不是什么摘草拈叶为剑，那种事任何一名破境修士都能做到。 那种境界，已经超脱出了剑招的范畴。它仿佛，更像是某些人臆想出来的，就连它能展现出怎样的威能，也无人能说得清楚。 然而这一刻，尹漓吐出的这两个字，却让他如遭雷击。 “难道剑心，就是先与它契合，再让它变得和自己的剑术契合？”他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旋即又飞快的摇了摇头：“不，应该没那么简单！” “是的，没那么简单。所谓修心，是真正的修炼心境。” “嗯？心境？” “何谓修行者，许多人似乎都曲解了这个词。将掌握更多的力量，当成了唯一追求。而事实上，修行又岂止是简单的获取实力过程？应该同时还包括更多的东西吧，诸如自身的情感理念目标成长变化都属于一种修行……无论选择的是怎样的道路，只顾追求实力，而忘却了本我，都是舍本逐末……”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说出了许多属于她自己的见解。 这些见解，是她在心宫修行那么多年自行体悟过来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对错，也因此，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听到过。 但现在，她却很自然的将它们拿了出来，和他一起讨论着，她仿佛知道，他一定会有所领悟。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重重的一拍手，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喜不自胜之色：“不错，如果连自己都忘却了本我，又何谈与它沟通？只是越行越远罢了！它是有情绪的，在和它沟通之前，自然要明确自己的心！是了，剑心，修剑之心吗……” 尹漓不禁动容了，这一切，在任何一本秘籍上都未有记载，然而他却轻易听懂了。而且还加上了他的理解，甚至让自己这个抛出见解的人都变得明悟了几分。 她含笑点头：“是的，所以修行，同样也是让自己自身变得更加适合这个世界的过程。那个过程，可不是仅仅修炼灵力神识结界就能得来的。无论顺应它还是改变它，都需要让自己先符合它的节奏……” “符合它的节奏？让自己的心，变得更加回归这个世界的本意吗？” “或许吧，但绝不是你先前所说的什么化身其中！” 她知道，那句话应该是连琴曾经告诉过他的。 她看到他再次一愣，仿佛质疑连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静静望着他，她知道这种事情，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恐怕是巨大打击，那往往意味着理念的崩塌。 但过得良久，她却看到他忽然抚掌大笑：“哈哈哈哈，你说得不错，那句话是错的，他是错的！哈哈！” 他并没有陷入疯狂，反而陷入了狂喜。 她并不知道，他最近其实已经时常会对某些话生出疑惑了，毕竟当时的连琴其实有时候也只是凭空臆想。 只是，他本能的不愿意去推翻他。而现在，当尹漓捅破了这层纸之后，他似乎终于掀翻了头顶的一座山，整个人反而变得轻松无比。 她怔怔望着大笑的他，这是她见到连山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 “你如果多笑一笑，会更受人喜欢哦。” 话音一落，笑声立止。片刻后，他急匆匆的逃出了这座山洞。 第1059章 离别 三天之后，尹漓的‘伤势’终于痊愈。 这三天对于她而言，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但某些情景，其实许多年前，就曾经在她脑海浮现过。 她和他在这三天，并没有做过什么逾礼越界的事情，也没有谈到曾经的过去。 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在讨论着修行上的事情。 无论是功法，剑法，还是她那镰刀的招法…… 她能给他剑法上的指点，他同样也能对那镰刀的用法提出自己的一些见解。 短短三天，对他们而言，如同过了三年。 他们都从这并不算长的相处之中，得到了极多的收获，那是一个人独自修炼时怎么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在修行上，他们本就是天赋远超同辈的天才，他们本就有着许多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也有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修行之路。 当他们两人毫无保留的交流心得，互相指点，一同印证时，效果已经远不是什么门派前辈指点所能比拟的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从他身上得到如此之大的收获。虽然，他也从自己这里得到了许多心得感悟。 她更没想到，自己竟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实现当年的某个畅想。 是的，当年在得知连山之后，她就曾想过，自己和他见面之后的情景，会否一同探讨修行呢？那似乎是他们初次认识后的唯一话题吧？ 修行者之间，确实有相互的指点和切磋。 曾经林四和慕哲平之间有着这种默契，所以他们彼此的实力一直都在齐头并进。 但许多修行者之所以努力修行，所为的，何尝不是压过别人一头，不让别人超越自己？尤其门派弟子之间，本就存在着种种竞争，有时候甚至恨不得竞争对手出意外才好。 能相互间做到毫无保留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而天才的想法，有时候根本就是曲高和寡，根本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毕竟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过那片风景，又哪里来的共鸣？ 只是，当年她见到连山时，他已经变成林四了。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成了敌人。 其后，两人虽然保持着亦敌亦友的关系，但他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对自己的戒备。那种情形下，他们每一次谈话，几乎都充满着相互的试探与陷阱，又哪里可能会谈到修行？ 直到后来两人终于达成了默契，决定化敌为友，那种可能才再次浮现。 然而，也仅仅只是浮现而已，之后天印暴露，让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而现在，那个想象中的画面，真的实现了。 他完全没有让自己失望，自己关于修行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很快听懂，无论那想法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们在修炼之上存在着一切分歧，然而不谋而合之处却是更多。 人常言得一知己夫复何求，或许便是如此吧？ 只可惜，为什么是现在……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该有多好啊！ 她缓缓步出山洞，清晨的寒雾依旧没有散尽，夜间在树上休息的他却立即跳了下来，很自然的对她点了点头。 尽管他依旧还是不习惯主动开口打招呼，但两人却仿佛已经认识了许多年的老友。 这三天来，他说过的话，或许比曾经的连山三四年加起来说过的话还要多。 一旦谈到修行，他便会变得滔滔不绝，有时候甚至会显得啰嗦。 “我要离开了……”尹漓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是我，而不是我们。 她能看到他的眼神迅速变了变，那一瞬间的失望，实在是太过明显。 但随后他还是故作正常道：“你的伤好了？” 挽留这种话，不是他这种人能说得出口的。 “嗯，这几天，谢谢你了。” “没什么，你打算去哪？回苍罗大陆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了，留在这里，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他原本已经低落下去的心猛然一颤，是的，他从来就没打算要回苍罗大陆。那边对他而言是无比危险的，更何况，他在那边根本没什么牵挂的人和事。 她既然也留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甚至……可以同行。 这三天，可谓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不希望就那么流逝掉。 “做什么事？”他张了张嘴，本能的接口问了下去。 “玄罗大陆是苍罗大陆的敌人，千年前的大战你该知道，这里始终都算是个天大的威胁。” “嗯……”他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千年前的大战，他终归是出身剑宗的，而那个门派传承了千年的某个‘使命’，他是听过的。 “我们对这边一直都不了解，我打算趁这个机会多探听一些消息。或许，还能在这里制造一些内乱，拖累我们的潜在敌人。” “哦。” 他对这个提议，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这个提议不是出自尹漓之口，或许他连听一听的兴趣都不会有。 当年的他，就一直是游离于修行界和世俗之外的人，除了和连琴见面之外，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独来独往。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人，更别提什么大陆了。 如果是在叛出剑宗之前，他或许不会介意将来为那个目标而出点力，毕竟修炼在哪都可以。 但当剑宗某些人对他挥剑之后，他那本就极为微弱的火苗，早就熄灭了。 没有变得仇视他们，然后故意和他们作对，已经很难得了。不过那更多的，可能并不是他不想那么做，而只是懒得那么做。 两片大陆打就打吧，与自己何干？ 他在两边大陆都没有什么家人亲人好友，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人。无论那边胜利，自己都不会得到什么，也不会失去什么。自己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这些念头，尹漓当然能够看得出来。而事实上，她的理由，也只能算是个对了一半的借口而已。 “那么，我走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她轻轻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一抹洒然笑容。 “嗯！” 他定定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他忽然涌起了一阵后怕，或许自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心内忽然生出了浓重的后悔，这一刻他很想追上去。虽然对那种事情毫无兴趣，但就当是帮助她吧，毕竟她也帮过自己不止一次了…… 然而到了这一步，他又哪里还能迈得开脚步？ 他颓然低头，紧紧握住了双拳，过了许久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北面的迦王殿方向。 此时此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种感情对他而言有多么危险，更不知道另一片大陆其实还有一位女子在对他牵肠挂肚。 …… 班摩究竟去哪里了？这个问题非但困扰着圣海宫和明涯派的人，就连迦王殿以及周边的几大门派也好奇不已。 他所做过的那些事情，已经让这些大门派无法继续无视下去。这样一个人无论出现在哪，都不会让人掉以轻心。 虽然他已经消失了数日，但有关他的讨论，在这玄罗大陆反而是愈演愈烈。 许多人都认为，他可能又在藏起来策划什么阴谋诡计了。而迦王殿虽然没有派出人手四处搜查他的下落，但也暗暗警惕不已。 谁知道班摩是个怎样的人，万一他真的是个见人就杀的失心疯呢？ 于是此时的迦王殿地界内，不知多中下层修行者因此而生出了惶恐之感，毕竟班摩是有过主动冲击城池的经历的。 他们生怕某一天班摩就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对他们挥动武器。 唯一一个非但不害怕，反而迫切想要见他一面，表达亲近之意的人，恐怕只有那荒唐不已的歌大少了。 他已经在沈若楠的护卫下，离开迦王殿数日了，然而找出班摩这种事，就连圣海宫都没能办到，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可恶啊，那个家伙，为什么还不过来和本大少会合？”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他和班摩早就认识，而且很熟一样。 一旁的沈若楠淡淡道：“据最新消息，圣海宫已经将二长老渊渺和五长老渊长也派了过来。就算班摩现身，也只会被他们提前找到。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只怕已经是一具尸身了。” 她可不是毫无感情的人，她也是会泼冷水的。 “该死的，那些老头子为什么不派人把圣海宫的人赶出去？我们不是马上就要开战吗？让敌人在我们的地盘撒野，迦王殿颜面何存？” 沈若楠幽幽看了他一眼，这种话，任何一名迦王殿弟子说出来都不算奇怪，唯独他说出来只会让她感到可笑。 尽管他是迦王大人的儿子，但他何时为迦王殿着想过，又为迦王殿做过什么？从他身上，她看不出一丁点对迦王殿的在乎。 “班摩的存在，对于任何人都算是威胁。长老们，或许是打算坐视圣海宫除掉这个不安定存在。” “我会提前找出他的！” “我不认为你找人的速度会比圣海宫的三大天境后期还快。” “呵，小楠楠，找人靠的并非实力，而是这里啊！”歌大少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所以呢？”他这动作，并没能让沈若楠觉得高深莫测。 “班摩至今未曾现身，许多人觉得他是藏在我们迦王殿地界某处。但在我看来，有两个最大的可能。” “哪两个？” “其一他还在圣海宫地界内，其二他很可能会去向更北面。” “为什么？” “留在圣海宫那边，或许是因为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更安全。至于去更北面……别忘了，我们北面是太羽剑派，而那里，最近发生了什么？” 沈若楠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回话了，歌大少这推断，她辨不出对错，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然而，她却仿佛终于重新认识了他一般，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说得出来？ 第1060章 逃避 太羽剑派是个和迦王殿圣海宫齐名的大派，这个门派内同样存在着圣境高手。 而除此之外，天境高手更是层出不穷，一如另一片大陆的天外天三派，实力强得不可思议。 不过这个门派的地盘内，最近两个多月来，发生了一件大事——奴隶暴动。 并非所有的奴隶都那般麻木，如果真能看到希望，是没有几个人能安于那种现状的。更何况当某些浪潮变得汹涌起来之后，从众之人也会越来越多。 太羽剑派内的奴隶暴动，最初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重视。 类似的事情，在玄罗大陆的历史上，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只不过都以失败告终罢了。 修行者的数量虽然比奴隶少得多，但实力却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想要夷灭这种暴动，往往只需天境高手对起事的奴隶首领们进行斩首行动，就能轻易让他们溃散。 毕竟蛇无头不行，而奴隶之中的首领，也只是普通人，只不过是较为强大一点的斗奴而已。相对于天境高手而言，如婴儿般脆弱。 当然，失败之后，门派的清算报复，往往也会极为残暴血腥。 许多人都认为，这次的结果也会一样。尽管这批人从一开始就拉起了近十万人的队伍，并且占据了一座名为元水的城池，还杀死了那城内的数千名修士。 但是，那仅仅是一座城而已，相对于门派，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那只是初次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一旦门派的天境高手以及数量更多的破境极境出现，这支奴隶大军就会瞬间崩溃。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前往剿灭这支奴隶大军的，是当地一个中型门派神元派，这个门派的实力并不次于真焰派和明涯派。 门内一共有着七名天境高手，其中天境中期足有三名。而那次，他们尽管没有派出全部人手，但依旧出动了两名天境初期，十几名破境，以及近千名极境弟子。 这样的阵容，镇压区区奴隶暴动，应该是绰绰有余了。然而这一千多人却再也没能活着回去，包括两名天境初期在内，神元派出动的所有人都死在了元水城。 直到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才终于真正落在了这支原本并不起眼的队伍之上。 能斩杀天境初期的奴隶大军，他们着实是闻所未闻，尽管这支大军已经得到了铁制兵器，但他们即便围攻，也困不住天境高手吧？ 除非，这支大军之中也存在着高手。 之后的发展一如某些人的猜测，神元派掌门以及余下的天境破境高手，再度杀向了元水城，于是他们也都死了。 这支大军之中，绝对有天境高手，而且还是实力至少天境中期的高手，这一点几乎已经不用猜测。 以往的奴隶暴动，几乎不可能会有修行者加入，因为奴隶之所以会暴动，就是为了反抗修行者的统治。 堂堂天境高手，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只是，事实就在眼前，其后这支奴隶大军连下数城，队伍迅速从十万壮大到了七十余万，随后他们直接荡平了神元派，并开始向着周边地界进发。 当看到成功的希望时，周边许多城池的奴隶都躁动了起来。 事件发展到这一步时，统领这方圆数万里地域的太羽剑派终于无法坐视了。 太羽剑派两位天境后期长老，以及其余七名天境长老外带两百余名破境，五千余名极境高手组成的一支精锐队伍，径直杀向了这支奴隶大军。 这样的阵容，如果放在苍罗大陆，足以攻城拔寨无坚不摧了。尽管他们人数还不到一万，但没有数十万训练有素的战士，以及一定数量的高手和指挥，只怕是不可能挡得住的。 而在玄罗大陆，也同样是顶尖级别的阵势了。 太羽剑派屹立于玄罗大陆已有数千年，当这样一尊庞大存在露出獠牙时，展现出的往往就是毁灭性的力量。 这一战爆发之时，连山尚在倚海城斗奴场内和魔兽搏斗。而即便是事后，他也同样不知道那遥远地方的大战消息。 他并不知道，当时那引起了整个玄罗大陆瞩目的一战，最终的结果再次让许多人震撼莫名。 七十万奴隶大军，死伤三十余万，可谓是惨痛无比。然而太羽剑派一共派去的九名天境高手，也同样战死了五人，其中包括一名天境后期！ 两百破境战死六十余人，五千极境战死将近两千…… 表面上看，太羽剑派的战损远远不及对方惨重。然而，那可都是极境之上的修行者啊！ 在玄罗大陆许多人眼中，奴隶只能是算是货物，就算死一万个，也抵不过一名破境高手的命。然而这次，非但破境，就连天境，乃至仿佛根本无法被杀死的天境后期高手，都未能幸免。 尽管这次的阵容，对于太羽剑派而言还远不算倾尽全力，但这样的损伤对他们而言同样算是伤筋动骨，想要组织下一次攻势，只能从门内再调遣高手了。 而那支奴隶大军，却是再次向着周边各城扩散，再次聚集起了数量更加庞大的大军。 从太羽剑派传出的消息，让所有人明白了那支奴隶大军的奇特之处。那支奴隶大军之中，确实存在着天境高手，而且不止一名。 四名天境高手，其中有两人，竟然还是天境后期。 而且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两名天境后期联手，竟然同时抵住了太羽剑派两名天境后期以及另外两名天境中期高手的围攻，最后甚至还斩杀了其中两人。 也就是说，这两位不知名的天境后期高手，战斗力比太羽剑派的两位天境后期，要强出了不止一筹……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让整个玄罗大陆都一片哗然。 圣境不便轻易出手的情况下，天境后期已经是顶尖战力。天境后期之中的‘佼佼者’，便是真正显露在世人面前的最强者。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加入奴隶大军？不，不是加入，那支奴隶大军，根本就是他们鼓动起来的。 这种事，几乎没有人想得通。 但尹漓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东西。 她的第一个猜测对象，也是唯一一个猜测对象，就是剑宗！ 这次奴隶暴动发生的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点，就在他们到达玄罗大陆之前不久。她还记得，那正是剑宗正式放开海禁的时期。 剑宗之主既然选择了接受唐小芷的建议，决定探探敌情，那他必定会派剑宗门人潜入这片陌生的大陆。 只是尹漓也未曾想到，剑宗之主竟然舍得派出足足四名天境，其中还有两名天境后期。要知道，一旦他们的身份暴露，他们瞬间就会面临整个玄罗大陆的围攻。 到时候，或许就连圣境都会亲自出动，为的就是绞杀他们这‘异族人’。剑宗门人本就不多，要是死在这里…… 应该是他们没错，剑宗那几名长老在到达这里之后，显然也为这里的怪异‘奴隶制度’所震惊，那是苍罗大陆的人所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一种扭曲现象。 于是，他们选择了鼓动那些奴隶，和玄罗大陆的门派对抗。 此举对他们而言有两大好处，其一，算是解救那些奴隶，改变他们的处境。其二，利用奴隶暴动，削弱玄罗大陆的门派力量。 毕竟他们应该也看出来了，这片大陆修行界的力量，远强于苍罗大陆。 她知道，剑宗的天境长老，无一不是剑术精湛高深之辈。常年隐于深山之中不理外界争斗的他们，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专注，而他们和这个世界的契合程度，只怕也要超过许多人。 他们的战斗力，要比其他许多同境界的天境高手强得多。 除了他们，她着实想不出还有谁会做这种事，又有谁能做到那样的战绩？ 她选择离开连山，固然有着某些方面的原因。每天朝夕相处，纵然再美好，也会让人慢慢习惯下来，将那美好当成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东西，是很难得到珍惜的。美好的东西，也需要由失去来衬托，才能显得愈发珍贵。 这样，将来再次得到时，才会更加沉迷。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然而今后该怎么做，她根本就无法下定决心。她甚至在想，从此再也不见好了，时间会抹平一切。 那个‘孩子’，越是相处下去，就越让她无法下手，她完全无法将他和另一个人联系到一起。哪怕有着足够的复仇理由，她依旧无法说服自己不将他当成无辜。 一切都听天由命吧！反正，自己本就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而除此之外，她也未尝没有寻找那几名剑宗长老的念头。 虽然她不认识他们，但无论如何，现在大家都在异大陆，也算是仅有的同伴了。 他们所做的事情，可以说是为了苍罗大陆，自己作为生于那里，长于那里的人，没理由置身事外。 罢了，就当是为了赎罪吧。 因为自己当年‘任性’的放了他，包庇他，第一天印之后引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最终害死了师叔和师姐。 宫主和长老们，恐怕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吧？ 自己现在根本无颜回去，因为自己之后还是一次次放弃了杀死他的机会。 就留在这里，以心宫弟子的身份，和那些剑宗长老一起，为了那片大陆做点什么吧。 他们，应该也很需要帮手吧？自己还真是个喜欢逃避的人呢…… 第1061章 苦修 连山走得并不快，不光因为这三天给了他太多感悟，他需要慢慢印证，还因为他的脚步太沉重。 他的心绪杂乱无比，再也无法像当初那般轻松抹去某些‘杂念’。 脑海内，不停浮现着那一抹紫影，一如她所料，她已经深深将自己刻进他的心中了。 换作另一个人，或许还不会沦陷得如此彻底，毕竟他们之间的接触其实并不多。换作另一个人，或许会当成一次难忘的邂逅，当成一场美好的回忆…… 或许，会牢牢控制着自己的心意，先将对方当成知己好友，不会轻易深陷其中。 然而，他是连山。 生命中从未有过女人身影驻足的连山，记忆停留在十五岁，而在某方面的经验甚至连十五岁都不如的连山。 这种事情，其实本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那种感觉，喜欢和她在一起，喜欢和她互相依赖。 他确实如同一张白纸，而现在已经被她肆意画上了许多属于自己的色彩，又哪里是能轻易抹得去的？ 他不可遏制的想着有关她的一点一滴。 海岛山洞的初见，她冷如寒冰，自己偷袭了她，但她还是放过了自己。 斗奴场内，她那短短两句话，至今依旧回荡在自己耳内，那是第一次有人那般关心自己。 她从倚海城那些修士手中救下了自己，她在真焰派帮了自己，她和自己的联手。 她的存在，让自己不再孤单，她让自己渐渐生出了一个错觉——当自己无力之时，她便会出现，关心自己，帮助自己。 有了她，危险再也无法让人感到绝望和冰冷。 她身上自始至终都充满着神秘色彩，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 而在那山洞的三天相处，更是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他从未见到过如此与自己契合之人，那就像是在这世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去哪里了？会否遇到危险？她会否时常想起自己？她为什么能走得那般洒脱？ 自己和她下次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自己和她……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自己为什么要守着那可笑的颜面，为什么就不能低一次头，那样现在自己应该会继续和她在一起了。 他从未有过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也未有过如此痛苦和甜蜜交织的时候。 只能说，尹漓最擅长的本就是猜心，在那方面，她的天赋甚至比修行还要出色。当初对她有着提防之心，同时又狡猾机警无比的林四，何尝不是经常在她面前吃瘪。 只是过往，她并不会将猜心转化为攻心，于是显得人畜无害。而现在，当她决定从内在瓦解连山时，她终于展现出了可怕的一面。 编织甜蜜的陷阱，让他堕进去，以便将来达到其他目的。这种事情，当初夜梓也曾对谢少英做过。 俗套的经验确实很有用，但针对不同的目标，用同样的手段未必会起到同样的效果。当初的夜梓，顶多只是让谢少英不再反感排斥自己而已。 她并未能够打进谢少英的内心，以至于最后发现被骗之后，谢少英只是感到丢脸，心内其实一点痛苦都未有。 而尹漓，她对人心的认知更深，对自己目标的连山了解更深。最后，她本就是个很容易会被人喜欢上的女人。 她知道他喜欢什么，知道他反感什么，知道他需要什么，知道怎样做才会让他感动，知道怎样做就会让他眼前一亮，知道怎样会让他脸红心跳，知道该怎样拿捏火候…… 相对于她，在男女之事上有着经验的夜梓，手腕其实反而差了不知几条街。 她将这当成了一场战争来进行，她其实一直在‘出招’，而连山非但毫无经验，就连抵抗的意识都没有一丝。 他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进入了迦王殿境内，而原本，只需半天不到他就能到达了。 他没有如歌大少那般继续向北，一直进入太羽剑派，而是随便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随后就那么停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很不好，至少对修行而言，是很不利的。 于是，他又花了足足三天时间，才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否则自己真的会垮掉。是了，自己需要修炼，只有修炼得更加强大，才不会被她甩开啊。 不，不是为了她，修行本就是自己的事情。 他在溪边练剑，在山巅起舞，在月色下体悟着那个世界，在树梢上旁观着魔兽之间的战斗。 他的神识范围越来越大，而他能够引起的波动也越来越广。 渐渐的，他似乎真的和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亲密了。 他在不知不觉间，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 表面上看，此时的他显得浑浑噩噩，仿佛一个失去了神智的疯子。有时候连着几天不知吃喝睡觉，有时候又会连睡数日，独自吃下比自己体型还要庞大的大堆肉食。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身边所有的一切存在都是自己的同类。无论是魔兽野兽，树木杂草，山石河流…… 他从未想过要去探寻什么事物的本质，也没有想过要找寻什么规律规则。但是，他仿佛已经能够体会到它们的心情。 事实上，无论是他还是曾经的林四，都不知道他和慕哲平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具备的优势。 那是在池城山林之内，这个世界对他们的一次‘馈赠’。 相对于这个世界，无论源珠天印还是所谓的穿越者，其实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外来入侵者。 它并不希望自己的领地内出现那么多不安定因素，当林四和慕哲平作出某个决定之后，它也做出了回应。 与这个世界变得亲密，又哪里有那么简单顺利，他们其实，已经提前得到这个世界的‘好感’了啊！ 那好感，当时确实并没有直接提升他们的实力，但对他们未来的修行之路，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帮助。 不过他并不知道，在他‘闭关修炼’的这段时间内，尹漓确实是遇到了危险。 她最初的预料一点都没错，太羽剑派内的那支奴隶大军，的确是四名剑宗长老拉起来的。如果没有他们，这场奴隶暴动又怎么可能持续到现在都还未被扑灭？ 而对于她的到来，这四位剑宗长老表达出了热烈的欢迎态度。 在他们眼中，苍罗大陆本为一家。而心宫的尹漓，他们又怎么可能没听过？即便没见过她，也知道她标志性的紫色眼瞳和那柄镰刀。 再加上，他们临行之前，剑宗之主还特意提到过尹漓。 对他们而言，尹漓是个极为宝贵的帮手，他们也知道这位名扬苍罗大陆的天之骄女，实力并不能以表面境界来判断。 只是，那时候的他们已经是形势不妙了。 尽管那时候这支奴隶大军已经有着近百万人，却遭到了太羽剑派的疯狂打击。 这个庞大门派，几乎是倾巢出动，除了那位圣境太上长老未曾出关之外，包括掌门在内的五大天境后期，七八十名天境中期初期，以及上千位破境齐齐到来。 至于极境，甚至达到了不下三万人。 人数上，奴隶大军确实占据着绝对优势。但在个人实力上，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太大。 尹漓发现了这支奴隶大军的许多缺陷，他们并非真正的军队，尽管其中有着数万实力不次于转境的斗奴，但却依旧是一盘散沙。 所谓的军规军纪，根本就不存在。每打下一座城池，就是疯狂的抢掠和破坏，根本毫无约束。 这支大军之中，暂时没有出现什么擅长指挥作战的人才。而剑宗四位长老，虽然实力强大，但在这方面却也还是不折不扣的外行人。 在苍罗大陆，类似他们这样的门派高手，在参与大战时，往往也只是当做奇兵和精兵来用。现在给他们百万大军，他们怎么可能指挥得过来？ 每次大战，几乎都是各自为战，任由奴隶大军一哄而上‘自由发挥’。 所谓的阵型计谋，他们根本就不懂。 如果不是太羽剑派同样不通军阵之道，虽然有组织，但也只懂正面强攻，那这支大军或许早就溃散了。 对于尹漓，剑宗四位长老寄予了极大的期望。 他们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让自己单人只剑和人决斗没问题，指挥个几十人或许也可以，但上百万人，着实是超出自己的能力界限太多了。 他们知道，尹漓参与过神炎对龙燕的大战，而且据说还是个千骑长…… 虽然这依旧显得无比儿戏，但至少她总该懂得比自己等人多得多吧？ 某种程度上而言，尹漓确实要比他们更加熟悉怎样指挥一支人马，但这同样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指挥几千人和其他友军配合，完美达成上级布置的战术任务，这方面她是能做得很好。她甚至能将那几千人指挥得如身体一般灵活，偶尔还能带着他们创下能力范围之外的战果。 但是，让她独自带领一支庞大的军队，她就力有不逮了。 术业有专攻，她是很聪明，但这种事终归不是她所擅长的。 而除此之外，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军队。当初她在龙燕时的部下和友军，那都是最精锐的修士军，而且都经历了战火的洗礼，有着极高的战术素养。 即便失去了她，那些部下都不会轻易溃散。 而现在这支奴隶大军，根本没有完善的军队编制，只是从那些斗奴之中挑选出了一批人当临时头目，这怎么可能做得到令行禁止配合无间？ 没有什么明确的战术，更别提什么战略方向，根本就是想到哪里就打哪里。 眼下这种情况，别说是她，就算是林四宓元韵纪冰云齐齐到来，恐怕也只能无奈叹息。 剑宗四位长老对她是极为信任的，甚至可以称得上全力扶持。 他们就是打算在这玄罗大陆大肆破坏，尽量多杀一些当地的修行者。对于这支奴隶大军，他们自始至终也没想过要利用他们打下什么雄厚基业，然后建立什么势力，当什么首领国王。 更何况，出身剑宗的他们，本就不太热衷于权位。而他们行事，也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合不合情理。 于是，当尹漓到来之后，他们几乎是推着她，希望她能成为这支大军的首领，一点都没考虑过那其实本该是自己的位置。 更没有想过，她究竟合不合适。 第1062章 琉璃雀 这让尹漓也不由得暗暗叫苦，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接过这样一副沉重无比的担子。 她本能地想要逃避，她何尝不是一个纯粹的修行者？她本意，只是作为一个高端战力来帮他们抵挡对面天境高手的。 这种位置，或许许多人做梦都想坐上去，统领百万人，那是何等热血沸腾的画面，那足以让人生出无穷野望？ 只可惜，那根本就不是她所追求的。 然而，她哪里又有拒绝的余地？ 在她到来的第二天，太羽剑派就对他们发动了强攻。 完全没有给她什么准备的时间，也没有适应的机会，第一次战斗，她就对上了天境后期。 她根本无力指挥什么，只是这场战斗，就已经让她疲于应付。 对方的天境高手实在太多，多得让人绝望。 如果不是对方不愿意付出太大的损伤代价，没有决一死战的意志，仅仅第一战，她可能就会当场战死。 百万奴隶大军，仅仅第一战，就已经战死了四十余万，尽管他们也给对方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随后他们一路溃退，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顺利。 加入他们的奴隶，不断有人半路逃走。这或许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连真正的军队，打了败仗都会有逃兵，更何况是这支短时间内拉起来的人马？ 对方人数虽然不多，但却灵活得多，完全是想战就战，想退就退。而反观他们，却显得极度狼狈。 那一路，他们连战连败，人也越打越少，一直到他们退到太羽剑派南面时，百万大军已经只剩下了十余万。 太羽剑派的伤亡其实同样不小，连场的战斗中，这个门派也付出了二十余位天境高手的战损代价。 原本的三万极境大军，也死掉了不下一万余人。 而其中最为令人震撼的一次，是尹漓曾利用那一刀，一击腰斩了对面一位天境后期，以及七位天境中期初期。 当然，那一刀之后她便陷入了虚弱之中，如果不是剑宗第二长老一直保护着她，当时她就会死在战场。 但即便如此，为了让她活下来，那次剑宗那位天境中期的第十六长老，也还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一刀想要用出来，需要特定条件，而代价也不仅仅是陷入虚弱那么简单。不过这一切并非太羽剑派所知，最终因为那一刀，她成功震慑住了对方，也成功撤到了太羽剑派的边界。 之后对方的追击显得小心了许多，也终于让她们得到了喘息之机。 当她们最后退入太羽剑派和迦王殿边界上的灵雀山脉时，她留在这个大陆上的那个名字，已经盖过了班摩。 曾经在倚海城出现过的紫衣女子阿漓，因为那鬼神莫测的一刀，在短短几天之间，就已经被无数人所知。 尽管只是一刀，但那一刀，很可能已经超脱了天境的范畴。再加上和班摩一样神秘的来历，以及奴隶军的新任首领身份，都无不让人遐想连篇。 更何况，传言中，阿漓是个美得不可思议的女子。 是的，她展露出了比班摩更强的实力，也杀了更多的人，可她却无法给外人带来恐惧。 不光因为班摩总是藏在暗处偷袭，让人防不胜防。还因为她是个女人，而且是美女，这样的身份，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她实力上的威胁。 有一句话叫做‘美人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玄罗大陆不是没有女修行者，但没有美到这个地步，同时实力还强得让人无话可说的。 哪个天境高手不是至少三十岁以上的？而天境后期，几乎个个都是垂垂老矣…… 这玄罗大陆上没什么战争，再加上那扭曲的奴隶制度，于是有着种种怪异心态的人数不胜数。 当她的‘事迹’传出去后，引来的竟然不是一面倒骂声，反而有许多年轻公子争相叫好。 有些人甚至不远万里，想要赶去一睹芳容，最好能再和她发生点什么。浑然忘了，她所带领的奴隶军，其实是他们这些修行者的敌人。 是的，他们本就不认为她能成功，那支奴隶大军本就会被彻底扑灭。他们关心的，只是她一个人的结局。 甚至，已经有人要求太羽剑派留她一命了。当然，太羽剑派会不会将那些话当成一回事就很难说了。 原本正在向北而行的歌大少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他原本是去找班摩的，但阿漓的消息，让他暂时忘掉了那个杀人狂。 “快快快，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一亲香泽了，我敢打赌，那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人疯狂的女人……” “那个女人能斩杀天境后期，你见到她，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沈若楠面无表情道。 “不不不，我歌大少一定会引起她的兴趣。” “那里是灵雀山脉，我们恐怕没办法顺利走到她面前。” 是的，那里是灵雀山脉，传言中有七级魔兽存在的地方。那上万里地域，既不属于迦王殿，也不属于太羽剑派，而是属于魔兽。 灵雀山脉，算是许多修行者的禁区。这里的危险程度，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 玄罗大陆当然也是有魔兽存在的，而灵雀山脉之中的魔兽，普遍都在四级以上，六级魔兽更是屡见不鲜。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它们迟早会沦为修行者的猎杀目标。但这山脉之中，确实是存在着七级魔兽的，这一点迦王殿和太羽剑派都清楚无比。 因为它，许多魔兽变相受到了‘庇护’，这里才能最终变成一片独立于两大势力之外的特殊地域。 同级魔兽往往比人类的战斗力更强，七级魔兽更是如此。除非圣境出手，否则七级魔兽几乎没有哪个天境能对抗，当初林尹二人遇到的那头深海巨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样的战斗力，虽然没有达到圣境层次，可也绝不是一两个天境后期所能斩杀的。 而圣境一旦出手，又会激怒这片大陆的某些存在。玄罗大陆，也是有八级魔兽的！ 久而久之，这里倒是变成了一片与世隔绝的安宁之地。 在许多人看来，阿漓选择逃到这里，只是走投无路而已。而她一旦进入这里，恐怕那最后的十万奴隶大军也会死伤殆尽。 不光是外界，就连剑宗剩下的那三名长老也同样有着类似的悲观情绪。 这里的魔兽有多强，他们并不清楚。如果不强，那后面的追兵会追上来彻底剿灭他们，而如果太强，那他们又会死在魔兽的爪下。 这似乎是个两难选择，然而此时他们根本就没得选择。向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停下则是必死无疑。 只是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这里确实出现了魔兽，短短半天时间，他们就见到了不下百头五级魔兽，除此之外，还有至少五头六级魔兽。 然而，没有一头魔兽对他们发起攻击，它们仿佛都忽然变得失明失聪了，亦或是凶性褪去了，就那么眼睁睁的在远处旁观着这支队伍缓缓经过自己的地盘。 他们知道，这一切全是因为尹漓的存在。 他们亲眼看到她前去和前方那些魔兽‘交涉’，尽管他们看不懂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然而那种事情就真真切切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没有过多询问她，也没有打算探究这个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事关修行，贸然打听更是大忌，这一点剑宗长老们清楚得很。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进入这片山林不过千里之后，太羽剑派的人就已经追进来了。 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他们不可能不懂，没看到敌人死去，他们不会放心。即便是灵雀山脉，他们也要闯一闯，毕竟他们的阵容依旧强大无匹。 而他们仅仅闯入了百里，就遭到了魔兽的袭击。 如果只是五六级魔兽也就罢了，当天空出现那头七级魔兽琉璃雀的身影时，他们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是的，这灵雀山脉的霸主是七级魔兽，而且还是飞行魔兽。 说实话，它正面作战的能力或许还不如太古雷牛以及深海巨兽，但它有着一个巨大而又‘无耻’的优势，那就是会飞。 天境高手面对它，几乎只有被动接战的资格，而它却可以随时飞入云端。 寻常的飞行魔兽并不算什么，毕竟天境修行者也能一纵几十丈，而他们的手段也不是普通魔兽所能比拟的。 就像心宫，甚至能够驯服五级飞行魔兽离鸾。 然而七级飞行魔兽，就不一样了，哪个天境高手敢跳到高空和它交手？那等于是自寻死路。 而就算在地面上，它也依旧有着无可比拟的压迫力。 只是在高空微微扇动那一对足有二十余丈宽的双翼，就已经让下方的密林空出一块了，参天大树或离地而起，或拦腰而断，漫天的尘灰弥漫之下，一些破境极境修士甚至立足不稳跌倒在地。 他们惊恐的望着它，而前方那数十位天境修士，已经全部处在了它的结界范围内。 如果说面对其他七级魔兽他们还能兴起战意，那面对眼前这头浑身散发着五彩神光的琉璃雀，他们感受到的只有无力。 他们联手，是能击败它，甚至不需要四五十名天境，只需十余人就可以。但问题它一旦见势不妙，是可以飞走的。 这灵雀山脉是它的地盘，它随时都能养精蓄锐，然后再杀回来。相对于地面魔兽，它的优势就是不会陷入围攻，想战就战，想退就退。 而在这里，它还有着数之不尽的‘部下’。真要硬碰硬，只怕太羽剑派这三万人会死伤惨重。 趁着它还没有主动出手之前，太羽剑派的掌门信照连忙越众而出，对它抱了抱拳。 “尊贵的存在，我等来此，不是为了打扰您的清修，只是追剿一伙闯入贵地的贼子。我等愿意帮您清除那伙闯入者，此事一了，我等立即退出……” 他知道，七级魔兽是能听得懂人言的，并不像低阶魔兽那样只有狂躁的本能。 好言好语，给它足够的尊重，或许是可以说服它的。 第1063章 对话 信照想得是很不错，但很遗憾，他对面那头五彩琉璃雀根本就没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它直接对面前的太羽剑派弟子发起了攻击，当那漫天的风刃划破边缘那些弟子的皮肤时，信照险些目眦尽裂。 只是短短一瞬间，就有数十名极境破境弟子死在了这一击之下，而受伤的更是多达数百。在那之前，他们这数十名天境高手竟是未能来得及阻挡。 七阶魔兽群体攻击时造成的破坏力，远在同阶人类修士之上，毕竟他们那体型以及结界优势摆在那里。 “退！快退！”信照没有选择战斗，尽管他们有一战之力。 事实上，一头七阶魔兽是拦不住这样一个大派的，哪怕它是飞行魔兽。 真要战下去，这灵雀山内的魔兽会被太羽剑派杀光。 而他们这些天境高手，最后也能存活大半，但那些破境极境弟子呢？ 到时候余下的这两万人，恐怕会在和魔兽的战斗中死伤大半，那时候太羽剑派就真的是实力大损了。 他不愿意付出这样的损伤，打赢和魔兽之间的战争，根本毫无意义，于是他只能怒喝着向外退了回去。对方已经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拒绝他们进入领地。 罢了，那群奴隶留在里面也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可能穿越得了那上万里的灵雀山，这头五彩琉璃雀是不会眼睁睁放任十余万人在自己地盘内经过的。 更何况，他们真要是侥幸到达了迦王殿境内，对自己等人而言，反而算是一件好事吧？ 奴隶暴动等于是和所有修行者作对，无论哪个势力都不会容忍，迦王殿又哪里会例外？到时候迦王殿也将会派人镇压他们，当然，之后迦王殿的实力也会因此受到损伤。 迦王殿，同样也是太羽剑派的对手，他们巴不得将那祸水赶到对方领地内去。想到这里，信照倒是心平气和了许多。 他一面带着两万人马退出了灵雀山，一面就在山外北面停了下来，他决定在这里驻扎几天，免得那些奴隶大军退回来。 如果他能看到那群奴隶现在的情形，他一定会很不甘心。 因为有尹漓在，这无比危险的灵雀山脉，对他们而言只能算是环境较为恶劣的普通深山野林罢了。 能活到现在的奴隶，生存能力大多极强。 他们能忍受那年复一年的奴役折磨，能在那样的大战中活到最后，那眼下这样的环境自然无法让他们倒下。 当他们进入这座山林一千余里之后，五彩琉璃雀出现在了队伍上空。 尽管尹漓在这一路展现出了太多的不可思议，但当七级魔兽出现时，依旧还是让剑宗那三位长老心惊不已。 他们同样很清楚这魔兽有多难对付，而一旦陷入和它的战斗，或许之前那些‘人畜无害’的六级五级魔兽也会对他们发起攻击。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看着它缓缓向下盘旋下降，无边的狂风令得整支大军都仿佛陷入到了风暴之中，许多奴隶只能惊恐的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这样的力量，对他们而言太过强大也太过遥远，让他们根本生不出什么抵抗之心。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几名天境大人，而那抹紫影果然没有令他们失望的独自走到了最前方。 她确实有着和魔兽沟通的能力，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如同当年素秋在天河那山林之中见过的某些画面一样，这应该是她的某种天赋。 然而，尹漓自己也不确定能否让七级魔兽也按照自己所想的那般去做，毕竟在面对海上那头深海巨兽时，她就没能让对方放下敌意。 面对五彩琉璃雀的她，同样也是小心戒备着，她希望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愿。 她窈窕的身躯，很快被它的结界所覆盖，至于其余人，全都被排斥在了外面。剑宗三位长老一脸大急，生怕那魔兽会凶性大发，突然对她出手。 尹漓或许并不适合也不擅长统领这支人马，然而对于这支大军而言，她依旧是最重要的人。 不光因为她在这灵雀山内的神奇表现，还因为之前那一路溃退时，她终归还是成功带回了十万人。 如果没有她，或许剑宗这几位长老早就成了孤家寡人。她所起到的，并非只是个高端战力的作用。 更何况在剑宗这几位长老眼中，她将来是必定能晋入圣境的，她是剑宗之主未来要倚仗的重要角色，他们不能让她死在这里。 只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生怕一出手，就会彻底激怒那头七级魔兽。 于是，他们只能看着，希望她能安好。哪怕是和那头魔兽‘谈崩了’，至少也要活下来。 他们并不知道，结界内部的尹漓此时已经是震撼莫名，她听到了那头七级魔兽的话。 虽然她过去就能和魔兽接近，但事实上，她并不能从中听出什么语言，只是能简单判断它们一些举动的意思，能粗略的沟通而已。 真正的语言，她没有听到过，也没有人能听到过。 至少，修行史上，还从未有过记载过八级以下的魔兽能说话的。 这头魔兽并没有直接用嘴说话，但它的声音却直接传入了她的意识深处。 “你究竟是谁？”这是它的第一句话，而且竟然还是女声。 这句话，让尹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尹漓。”她最终只能告诉它自己的本名。 从那双锐利的双眸之中，她能感受到它在窥探自己，同时又能从中看出许多异样的情绪。 似疑惑，似不解……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谁？” “原来你不认识他？那你究竟是谁？”它再次问出了最初的问题，显然她最初的回答并没能让它满意。 于是，那巨大的结界仿佛也变得狂躁起来，风刃在结界的每个角落流转着，只是暂时避开了她而已。 然而，它看起来终归还是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同样的问题，这次却让尹漓陷入了思索之中。她终于明白了点什么，原来一直以来，自己之所以能得到魔兽的亲近，是因为被误会成了另一个人么？ 不，它所说的他，应该也是魔兽吧？ 自己被它们误会成了同类？而且是极为高级的同类？ 她没有顺水推舟，假装自己就是那个存在。她很清楚，谎言根本维持不下去，它应该有自己的办法分辨真伪。 而一旦被它看破，面临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不死不休。 于是她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它眼内浮现出了一缕血色，以至于她能轻易听出它语气之中所蕴含的杀气。 七阶魔兽或许智慧程度不次于人类，但终归是魔兽。它们的凶性和野性，是与生俱来的，与这种存在沟通，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着攻击。 “是的，我不知道。从我生下来那天，就已经是这样了。”她如实答道。 她并不害怕和它战斗，但她很清楚，和它战斗绝对是最坏的一种结果。 “你是人？” “我不知道……”她只能继续摇头苦笑。 曾经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纯正的人类，但现在，就连她自己也不太确定了。 “你多大了？”它忽然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二十岁零七个月。” “你来自哪里？” “苍罗大陆。” 它眼内渐渐浮现出了一抹恍然和玩味交织的色彩，这种色彩出现在一头魔兽眼中着实是奇异无比，但尹漓却生不出好笑的感觉。 她知道，对方应该已经明白了点什么，而她自己其实也很想知道那个‘答案’。 然而之后，它就只是那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再也没有出声。 以至于，尹漓都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你知道我的事情？” “只是猜测，还需要确认。” “能将你的猜测告诉我么？” “不能，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尹漓只能再度苦笑，或许这种情形下还能不断笑出来的人，也只有她了吧？ 她的反应，甚至让对面那头五彩琉璃雀也忍不住感到了诧异。它本以为她会不满焦急亦或紧张的。 她没有继续探究那个问题，而是将话题拉回到了当前的处境上。 “我和我的同伴，能留在这里么？” “这里是我的地盘。”五彩琉璃雀似乎很不通人情，它很生硬的拒绝了她的请求。 “我们不会停留太久。” “你可以停留，但他们不行。” “我们不会给这里带来破坏，我会约束他们，不去触动那些魔兽。” “魔兽？呵，你竟然称它们为魔兽？你们的存在，终归会对这里造成影响。” 它的话，让尹漓破天荒的兴起了一股恼怒之情。 她是很难发怒的人，这头魔兽没有对她发起攻击，已经极为难得，这一点她清楚后无比。 她这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仿佛原本理所当然的事情没能得到满足。事实上，她自己也知道，这头魔兽能耐下性子来和自己交涉，已经算是奇迹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不可理喻，甚至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道：“我命令你答应这个要求！” “命令？”那头五彩琉璃雀的眼内闪过了一抹惊愕。 旋即，它的结界内涌起了更大的风暴，一场大战仿佛一触即发。 结界之外，剑宗三位长老已经看不清尹漓的身形，而那些奴隶们更是一个个惊慌不已，仿佛末日来临。 第1064章 交涉 “命令？”五彩琉璃雀在这一刻似乎是突然被激怒了，谁也不敢保证它下一刻会否掀起一场杀戮。 处在那狂暴结界之中的尹漓暂时并未被攻击，然而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她会否被那无边的风刃切割。 她甚至没有提起一丝灵力来提防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攻击，她是极为擅长揣摩对方心思的，七级魔兽也不例外。 这头五彩琉璃雀，如果要对自己出手，那它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了。 它确实不像自己一开始所期待的那样容易沟通，但它依然称不上敌人，至少它对自己没有恶意。 虽然自己的话显得不可理喻，但事关十万人的性命，自己不得不无理取闹一次了。 “是的，命令。”她微微一笑。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刺耳的声音仿佛要撕裂她的识海。 “我能体会到你的难处，但我和我的人很需要这里……” “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人的命？”五彩琉璃雀的眼眸之中杀机毕现。 对于魔兽而言，人的性命，就像是人眼中的猪羊一样，根本不值得在意。 眼下这种情况来看，它应该不会杀尹漓，但那不代表它不会对其他人动手。杀光这些奴隶，对它和它后方那成千上万的魔兽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尹漓几乎要脱口而出，他们是我的同伴。 但话到嘴边，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是的，同伴这种仿佛充满着温情和热血的词，或许能打动某些人，但想要打动一头七级魔兽，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现在并没有从它口中得到多少信息，但有一点她却能判断出来，自己的身份或许在魔兽中并不低。 魔兽可不是人类，它们更注重等级地位差距，相差一阶，往往便是绝对的压制。 这样的自己，如果将那些奴隶当成同等的伙伴，那反而会触怒这头五彩琉璃雀，会让它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于是，她笑着答道：“他们是我的部下。” “部下？他们也配？” 果然，对面那些十万人之中，能入它眼的，或许只有剑宗三大天境了。 毕竟这灵雀山脉内，实力最弱的魔兽都是四级以上。 不过，尹漓还是敏锐感受到了结界内的气息变化，它开始渐渐缓和了下来。 “我自有计较。”她淡淡道。 和它交涉并不容易，如果没有碾压它的实力，那就要给予它一定程度的尊重。然而只是这样，依旧还是不够的，太过软弱的话，反而又会被它轻视。 其间的尺度，是非常难以把握的，毕竟它的心情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尹漓已经有了一个天大优势了，那就是它愿意耐着性子听她说话，换作其他人，根本就不会有这个机会。 结界内的风刃渐渐散去，原本显得模糊的结界，再次变得清明起来。看到尹漓依旧毫发无伤的站在里面，剑宗三位长老心内长出了一口气。 果然，只能依靠她啊。 它深深看着尹漓，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她的识海深处。 “最多一个月。” 尹漓欣然笑道：“多谢……” 她很清楚，这个条件对于她们意味着什么。 不但得到了暂时的栖身之地，而且还变相受到了它和其他魔兽的‘保护’。哪怕只有一个月，也极为难得了，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喘息的机会。 “哼，不用谢我，我不会帮你对付太羽剑派。另外，管好你的部下，激怒它们的话，我可不会站在你这边。” “我会的。” …… 一刻钟之后，她们前方再也没有一头魔兽。无论那五彩琉璃雀，还是其余五级六级魔兽，全都散到了山林深处。 又是一次神迹啊，剑宗二长老一脸感慨的望着前方的女子，他不打算探究其中的隐情，此时他有的只是感激。 他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才发现她已经是面色苍白，仿佛经历了一场战斗。 七级魔兽的结界，又哪里是那么好呆的？ 是了，三天前，她才刚刚用了那一刀，现在根本就没有恢复过来吧？然而自己等人，现在却只能依赖虚弱的她。 他并不知道，那一刀本不至如此，她之所以如此虚弱，是因为在一个月前还用过一次。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两次挥出那一刀，对她而言其实不啻于是在拿性命开玩笑。 “太羽剑派的人已经被它赶走，我们可以在这里停留一个月时间。”她回过头，对着后方众人微微一笑。 “太好了！”剑宗五长老喜形于色，而另一位十四长老也同样是振奋不已。 一个月时间，外面太羽剑派的人早该撤回宗门驻地了，到时候他们再离开这里，便不会马上遇到危险。 前排的斗奴们也听到她这句话，于是众人齐齐欢呼起来，那欢呼声渐渐传到了后方，变得更加浩大。 能陪着她们一起逃到这里，而没有在中途逃离的奴隶，应该算是真正愿意战斗的了。 不过，他们的欢呼声只是持续了短短片刻便是猛然一窒，因为遥远的天际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啼啸之声。 显然，这是那头五彩琉璃雀在警告他们安分点。 众人尴尬的张了张嘴，这才想起，这片森林，可不是自己家的后院啊。 他们继续向着南面转移，直到一天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森林内响起了隆隆的树木倒地之声，虽然答应了五彩琉璃雀尽量约束他们，但总不能让他们睡在树上。 斗奴们的力量并不弱，而普通奴隶也多半心灵手巧。 很快，一间间木屋点缀在了这原本极为凶险的灵雀山脉深处，显得颇为诡异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异样的美好。 坐在一截树桩之上她，静静看着忙碌的众人，心内忽然涌起了一股满足之感。 她从未带过这么多人，以前即便是带着两三千人的队伍打仗，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他们的真正倚仗，甚至不会觉得他们真是自己的手下。 毕竟，她以前带的是修士营，而那里的‘士卒’，其实都是来自各大门派。战争对他们而言，只能算是一段经历，将来他们还是会回到各自的门派内。 到时候，他们曾经在军中的关系固然还是有着一定意义，却终归已经都是过去了。 她不需要为那些人的将来着想，而眼前这些奴隶却不同。没了她，他们现在在这灵雀山都活不下去…… 而除此之外，她真正需要考虑的，还是他们的将来。 她再也没有了当初在门派时，天天都有门内长辈护佑着，有人站在前面帮自己做决定的轻松时刻了。 她终于感受到了重担压肩的疲累，尽管这重担来得那般突然，来得那般莫名其妙。 就在一个月前，非但这些奴隶，就连剑宗的几位长老她都从未见过不是吗？ 然而，相对于打击玄罗大陆的修行者，她现在更想要的是让眼前这些奴隶活下去，而且能活得更好，尽管他们并非苍罗大陆的人。 不过，只是想到这片大陆的恶劣风俗，以及那些门派势力的强大，她便感到一阵无力。 事实上她看得出，剑宗几位长老更多的是在利用这些奴隶来和玄罗大陆修行界作对。她无意去指责他们这种初衷，毕竟没有他们的话，这些奴隶现在依旧活在某些人的皮鞭之下。 如果谁都不反抗的话，那他们只能永远活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他们虽然算是帮他们做了决定，但其中的对错，又有谁能说得清？ 再也没有逃避的机会了，她似乎终于体会到了林四当初的某些感受。 当他成为月国王子，成为月国征北大将军，身上被寄予了无数月国人的期望之后，或许也承受着类似的压力吧？ 同样是突如其来的‘使命’，突如其来的期待和重压，却又根本无法逃避。 好在，至少眼前这些人暂时活下来了。只是看到他们现在能自由自在的活着，看到他们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便觉得自己的努力终归没有白费。 “累了吧？”来到她身边的剑宗二长老脸上浮起了一丝僵硬的笑意。 事实上，他原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还好。” 她脸上的笑容，总会让人生出她永远不需要让人担心的错觉。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将来回到那边，我们会将你现在的功绩上报给宗主，让那边所有人都明白，你为他们做过什么。”五长老和十四长老也笑着走了过来。 现在他们看向尹漓的目光，是那般的温和亲切，那是任何一名剑宗弟子都未曾得到过的待遇。 她连忙摇了摇头：“呵，不用了，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十四长老长叹了一声：“唉，如果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啊……” 真是想不到，心宫那群野心勃勃的女人，竟然会教导出这样一位弟子。她确实当得起宗主的评价，也值得让他期待。 他们其实很清楚，将最重的担子丢给尹漓，是一种很不讲理也很不负责的表现。这场奴隶暴动，本就是他们掀起来的，而现在他们反而将她推到了最前方。 这一点，她应该也很清楚吧？相处这么多天，他们知道她有多聪明。 只是，她终归还是接过了这副担子。 尹漓此时并没有自怜自叹，十四长老的话，让她脑海内再次浮现过了那个身影。 于是，她很自然的问道：“我听说，林四当年是剑宗弟子，不知他当年在门内究竟犯了怎样的过错？” 她的话音一落，面前三名剑宗长老的面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第1065章 改变 四人之间，忽然涌起了一阵沉闷的寂静，仿佛因为提到了那个人，让气氛瞬间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过得良久，二长老才轻叹了一声。 “唉，你说得没错，林四是剑宗弟子，而且称得上是历代弟子之中最出色的一位。” “是啊，可惜了……”五长老同样在叹息。 到了这一步，尹漓何尝不知道，当年之事必定是有隐情的。 否则，他们不会避重就轻，避开那个问题。 而那隐情，恐怕还不便透露给外人知晓。 这两位长老愿意接过这个话头，应该已经算是很难得了，换作旁人，恐怕根本就得不到回应。 “如果他能和你一样出现在这里，该有多好啊！”十四长老苦笑了一声。 尹漓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事实上，这三名剑宗长老，至今还不知道苍罗大陆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们离开苍罗大陆时，第一天印都还没有暴露，他们眼中的林四，现在应该还在月国当着他的王子。 他们得知的，只是剑宗之主和林四之间达成的那个协定。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和苍罗大陆各大门派决裂了。 这场奴隶暴动打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指挥的重要性。 而出道以来指挥过许多战斗，指挥过数十万大军，几乎每战必胜，同时还具备着强大个人实力的林四，显然是他们现在最想得到的帮手。 在他们想来，有了他，这支奴隶大军应该就能脱胎换骨了。不说战无不胜，至少不会那般被动。 他们当然会觉得可惜，毕竟林四原本就是剑宗弟子，正常情况下，他们本该是可以得到他的力量的。 就像自己为心宫打龙燕的大战一样，那本就是身为弟子应该要做的事情。只是很可惜，那个人被赶出去之后，便再也不是剑宗能约束和命令的了。 他们或许不知道，那个人其实真的来到玄罗大陆了。 不过，即便那个人出现在这里，并且愿意接过这个任务，恐怕也没办法展露出曾经的指挥才能了。 她观察了连山足足两个月，甚至还有过几天的朝夕相处。而在几年前，她还调查过他的一些经历，她对他了解得很深。 林四具备的某些才能，连山很可能是没有的。 连山确实也有着狡诈的一面，但那只是局限于他一个人。给他一支人马，他恐怕根本就驾驭不过来，他向来就是独来独往，不像林四，身边一直都有那么多人。 而除此之外，她还知道，林四在指挥作战方面的许多知识，都是后来才学到的。有的是在千宋，有的是在学园之城，有的根本就是在战场上切身领悟到的。 而那段经历，恰恰是被连山遗忘掉的。 他应该也有着那方面的天赋，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或许他能再次掌握那些东西，但很遗憾，现在哪有那经年累月的时间？ 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虽然是同一个人，但秉性完全就不同。连山就算掌握了什么兵法布阵，恐怕也用不出来，他没有那气魄和胸襟。 她根本想象不出他率领一支大军的模样，他是个比其他修行者更像修行者的人。 想要得到他的才能，除非是那个人醒过来。 而即便如此，面对这样糜烂的局面和这样没有经历过任何操练的大军，她也依旧不太看好他。 更何况，他如果真的醒来的话，自己和他又哪里还能走到一起？ 她轻轻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那不可能的事情。自己之所以会主动加入这支队伍，何尝不是为了逃避那些恩怨？ 让自己一直处在疲惫和劳碌之中，才能无暇生出那些痛苦而又可怕的念头啊。 如果可以，终生不见好了。 “一个月后，我们离开这里时，该怎么做？”五长老的注意力也渐渐转回到了当前的困境之中。 “出去之后，我们迟早还会受到太羽剑派的围杀，这个门派可真是让人恼恨！”十四长老恨恨道。 他当然是满腹怒火，毕竟十六长老就是死在太羽剑派的围攻之下。而除此之外，这玄罗大陆上的修行者，一直在做着的那些人神共愤的事情，同样也突破了他的底线。 他们一开始之所以选择太羽剑派，就是因为同为剑修，他们对这个门派还抱着一丝期望。哪知道，这个门派和其他门派根本没什么两样。 也是，修行者的心性，和他们所用的兵器根本没多大关联。 “这种门派，也配叫剑派，呸！”五长老的语气之中带着讥嘲，又带着一丝莫名的骄傲。 他们确实有理由骄傲，剑宗天境长老的数量不到三十人，虽然这还不及太羽剑派的一半，但却无一不是剑道之境。 而反观太羽剑派，这次出动的七十余名天境高手，晋入剑道境界的还不到十五人。 对于这些剑宗的长老而言，剑术境界是他们极为看重的东西。而这方面，他们自然是将对方比了下去，于是他们有足够的资格蔑视对方。 不过尹漓也很清楚，剑宗在苍罗大陆也同样算是个异数。他们的实力，不能代表苍罗大陆的平均水准。 “现在不是对敌人品头论足的时候，关键是我们该怎么继续下去。”二长老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悄悄移向了尹漓。 并非他没有主见，而是这种事情着实非他所擅长。 “继续向南，是迦王殿地界，选择那边，应该可以暂时避开那个太羽剑派。”十四长老若有所思道。 五长老摇了摇头：“不妥！迦王殿不会坐视奴隶起事的，他们会变成下一个太羽剑派，继续和我们战斗。” 十四长老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除非我们放弃。” 二长老皱了皱眉：“放弃的话，我们来到这里就毫无意义了。而且，一旦放弃，他们恐怕……” 一旦放弃，他们三人倒是能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抽身而退，可这些奴隶呢？ 或许会被抓，或许会被处死…… 如果可以，他们终究还是不想看到这些奴隶死去。 就在三人陷入沉默的时候，尹漓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我有一个提议，不知可不可行。” “哈，尹姑娘何必这般谦虚？你的意见，我们自会鼎力支持。”五长老洒然一笑。 而二长老和十四长老虽然未曾开口，但目光之中也已经有了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支持。 说实话，她接手这支人马时的外界局面虽然糜烂不堪，而这支人马的战斗力也着实不太够，但剑宗几位长老的支持却也算得上是不遗余力的。 这种支持，从一开始她出现时，就已经有了。这换作其他大军之中，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尹漓没有再继续客套，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们这支大军，有个最大的缺陷……” “缺乏训练，战斗力不足？”十四长老本能的接口道。 “不，是我们树敌太多。这支大军从被聚起来的那天开始，其实就等于是在和整个玄罗大陆修行界为敌，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安宁的时候，因为谁都无法容忍奴隶的反叛。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走到真正山穷水尽的那天，毕竟我们的敌人太强也太多。” 她的话，让剑宗三位长老渐渐陷入了深思之中。 是的，奴隶和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力相差实在太大了。他们确实能聚起大军，毕竟这大陆上的奴隶数量着实庞大无匹。 然而不是每个奴隶都愿意跟他们走，更不是每个奴隶都能变成可战之士，更何况人数太多，他们也无力指挥。 无论在哪，他们都会受到镇压。就算能取得一时的胜利，也会很快招来更加强大的敌人。 在这玄罗大陆，他们仿佛根本没有容身之地。 还是那句话，除非他们放弃这些奴隶，放弃和玄罗大陆的修行者作对，否则现在的做法就是在自寻死路。 可那个选择，又让他们怎么甘心？ 十四长老不由得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尹漓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想通了某些事情。 “很简单，改变这支大军的身份，让他变得不再被所有人敌视。” “怎么改？” “让这支和所有修行者作对的奴隶大军，变成一支正常的势力。这支势力会抢地盘，会攻打其他门派，和玄罗大陆某些门派一样，充满野心的势力。” 她的话，让剑宗三位长老有些迷惑。 他们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事情不就是这些吗？但结果现在所有人都能看得到。 “我们这支队伍，现在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目标，完全就是肆意攻击，给人的印象就是一支疯狂的，会攻击任何人的队伍。这自然会遭到所有人的敌视，如果我们这支队伍也变成正常的势力，那便会渐渐被人接受。” 二长老不解道：“可我们这支队伍，是由奴隶组成的，外界不可能接受这样一支大军的存在。” 他已经明白了尹漓的意思，这玄罗大陆上，本就存在着门派之间的争斗，而那种争斗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尹漓，是想让他们这支大军，也变成那样一支类似的势力，那样他们便不再是所有势力都会敌视反感的队伍。 只是，那怎么可能办得到？ “所以我们要和修行者联手。”尹漓说出了一句足以让三人目瞪口呆的话。 “什么？” 他们来到玄罗大陆，就是为了对付这里的修行者，如果和他们联手，那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 “这里的修士，怎么可能愿意和我们联手？奴隶暴动，会损害到他们。而他们，也看不起奴隶。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和自己的敌人联手？” 第1066章 理由 五长老的话，让二长老和十四长老也忍不住点头。 是啊，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这里的修士，身份高得不可思议，他们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加入到奴隶的队伍之中？ 更何况，现在这些奴隶还是他们的敌人。 不过，尹漓显然早就已经考虑过了这个问题。 “我们的目的，确实是打击玄罗大陆的修行力量，而我们选择和这里的修士联手，同样也能办到这件事。拉拢一部分人，打击另一部分人。一旦有了修士加入，这支队伍的身份就会慢慢变化，渐渐变得被外界接受。 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比现在好许多。而有了修行者的加入，我们的力量也会变得强大得多。” 她说得倒是没错，一旦这支奴隶大军之中的修士数量多到一定地步，恐怕就不会再有多少人将他们当成什么奴隶暴动了。 到时候即便大军之中存在着大量的奴隶，也只会被当成辅助作战的下仆。 那时候，他们战斗的目的，在所有人眼中就会变成是在抢地盘，抢资源，是一群野心勃勃的修行者聚在一起，向传统势力的挑战。 奴隶，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 只是，还是那句话，修行者怎么愿意加入这样的队伍？ “修行者之间，同样存在着地位和身份的差距，而这差距，带来的就是资源的不平等。大门派的弟子，比中型门派要高一等。而中型门派的弟子，在各个城池之中的一些家族眼中，又是高不可攀的。 而在这之外，还有着数量更加庞大的底层闲散修士，他们甚至还需要为了一两颗下品灵石而奔波劳碌…… 吸引中下层修士加入我们并不难，只要给他们灵石丹药功法秘籍属性兵器，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会愿意答应。毕竟，如果他们不加入我们，有朝一日我们可能会攻占他们所在的城池，那时候他们将会一无所有。” 她的话，终于让剑宗三位长老恍然大悟。 是啊，其实所谓的身份，歧视，反感并不是不能解决的，只要有利益，有好处就行。 带着底层修士去抢那些家族，带着那些家族去抢中型门派，带着中型门派的弟子去打太羽剑派…… 他们能得到很多以往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也能得到以往只能仰望的身份。尽管他们会失去奴隶，但他们能得到更多。 这支队伍会越来越壮大，而到时候他们能得到的也越来越多。 他们需要的，只是有人带领他们，有高手为他们撑腰。 而这一点，他们已经展现出来了。他们这四个人，就是高手，就是带领他们的人。 除此之外，就是要让他们能看到胜利的希望。 到了那时候，这支大军之中的奴隶，只会渐渐被人忽视，外界的目光会落在那些修士身上。然而又有谁能料到，这些加入了大军的奴隶，从此便再也不会是奴隶了。 他们会和千年前苍罗大陆的那些普通人一样，和他们的修士盟友战友合作，渐渐得到该有的地位。 那时候，他们这支队伍非但不会被这个大陆所有势力所敌视，反而会得到许多本土修士的帮助。 无论这些修士加入的初衷是望风使舵，还是无奈被迫，亦或投机捞一把，甚至野心勃勃想要取代老牌势力，成为新的人上人，都无关紧要不是吗？ 这些修士之中，也会慢慢出现高手，出现指挥人才，他们会帮他们分担许多任务，解决许多麻烦。 那时候，他们唯一的敌人也就是太羽剑派了。迦王殿圣海宫这些大派，根本就不会在乎他们。 然而本质上，他们依旧还是解救了沿途无数的奴隶，还是杀死了这个大陆上的许多修行者，还是从内部瓦解了这个大陆的力量，帮助了另一片大陆…… 剑宗的三位长老并非蠢人，自然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一切关窍。 对于这个提议，他们没有丝毫的抗拒，毕竟他们原本就是修行者。只要能打击这里的修行者，他们不吝于使用任何手段，联手并不算什么。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那般简单易懂，可如果没有尹漓的话，他们恐怕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上面来。 毕竟有些弯，不是那么容易转的。 她的眼光或许并不是那么长远，但却已经远远强过了他们。而她看事情的独到和透彻程度，更是让他们望尘莫及。 一旦她这个计划成功实现，那玄罗大陆修行界必定会遭到重创，奴隶也会得到更高的地位，同时他们还能更加轻松顺利。 他们果然没有挑错人，他们确实不能没有她。她或许不擅指挥大军，但他们却不能离开她的指引。 不，他们根本就没有挑，毕竟当时他们也只有她这一个选择对象。 她的出现，或许是上天对他们的帮助吧？ 剑宗二长老忽然仰面大笑起来：“老朽修炼数十载，今朝算是第一次对人口服心服，而且还是个晚辈。第一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尹姑娘今日之计，将来不知会解救多少人……”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时的情景了，选择尹姑娘果然是我们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五长老和十四长老同样是喜形于色，他们恨不能将所有溢美之词都用在她身上。这一刻，他们觉得她是那般的完美，纵然她不是剑宗弟子，却也不妨碍他们对她的喜爱。 只是，尹漓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么乐观。 修行者那边或许能够顺利解决，但奴隶这边呢？面对欺压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修行者，他们会愿意和他们化敌为友吗？ 而因为学识眼光见地以及实力上的差距，当这支大军之中多出大量修行者之后，可以预见，首领头目上级，依旧还会是修行者。 毕竟许多位置，本就是能者居之。 那时候，这些奴隶确实已经不是奴隶，但他们依旧还是要听那些修士的调遣，他们会心甘情愿吗？ “我们会说服他们的。”得知她的担忧之后，剑宗二长老慎重的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这支大军将来只会出大乱子。 …… 尹漓觉得自己恐怕再也不会和连山见面了，毕竟那个人对于所谓的奴隶反抗应该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但她终究还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她在连山心目中的地位。 他有过交流的人极少，而能在他心中留下印象就更是屈指可数了。封琴和尹漓，现在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前者让他又敬又畏，他是很依赖封琴，但却又带着抗拒，有时候甚至希望他尽量不要出现。那种感觉，就像是孩童希望严厉的父亲尽量晚点回家，这样自己可以多自在一段时间。 但后者，就完全不同了。尹漓带给他的感受，只有亲近、温暖、舒服。 他想见到她，在山里修炼了一个多月后，他终归还是忍不住悄悄去到了远处的城镇，抱着一丝能够听到她消息的天真期待。 他几乎已经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冲动。从此以后，自己就努力淡忘她，将全部的心神都投在修炼上。 然而这一次，他很轻易的听到了她的消息。 她加入了太羽剑派境内的那支奴隶反抗军，而在不久之后，她便被不断追杀，最后逃入了凶险无比的灵雀山。 那里是有七级魔兽出没的险地，而她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这消息在这段时间以来，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玄罗大陆，关于她的讨论，流传于每一座城池。 以至于，消失了的斗奴班摩都快渐渐被人遗忘了。 她确实说过她要去做点什么，但连山没想到她会去得这么快，做得这么彻底投入。更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快就陷入了绝境。 去救她！ 这是他第一时间浮起来的念头，这个念头很快就变得无比强烈。 哪怕她实力比自己强，但自己至少能帮她一点点不是吗？ 不是因为自己想见她，不是因为自己厚着脸皮追着她，而是因为她遇险了，自己理所当然要去帮她。 她帮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怎么能坐视她陷入那种境地？ 是了，只是为了偿还恩情！因为这个原因去见她，一点都不会丢脸。 他终于找到了理由，于是下一刻，他就如同飞蛾一般，扑向了遥远的灵雀山。 他不知道她得到了那只七级魔兽的庇护，也不知道她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此时赶到灵雀山的人，并不止自己一个。 他的速度是那般快，从得到消息那一刻开始，仅仅一天时间，就已经横跨了三四万里，正式进入了灵雀山的地盘之内。 他做梦都想不到，一张大网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就等着他一头撞进去了。 是的，圣海宫的三位天境后期长老，以及另外七名天境中期初期长老，外加数十名破境弟子，此时全都藏在了这灵雀山外围。 他们似乎已经料到，班摩迟早会出现在这里。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班摩斩杀在这里，然后提着他的头颅回圣海宫。 另一方面，那位迦王殿的歌大少，也同样进入了这片地界，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那传言中的绝世美女阿漓。 第1067章 无路可逃 圣海宫的人，杀班摩之心是不会改变的。 真焰派现在已经等同解散，这样的事情如果他们还能容忍，那圣海宫只会沦为外界的笑柄。 洗刷这一耻辱的唯一办法，就是杀死班摩。 他们能猜到班摩会来灵雀山的原因很简单——尹漓在对阵太羽剑派时再次用出了那一刀。 圣海宫三长老亲眼看过真焰派弟子身上那匪夷所思的刀伤，当太羽剑派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之时，他第一时间就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而除此之外，当初班摩从倚海城杀出去之前的一个细节，他还是记得的。 那个少女阿漓，当时也出现在了倚海城，而且她还对班摩表达了非同寻常的感情。圣海宫的人又不是蠢货，如果这样还看不出什么来，那他们也算是白活了。 当初得到倚海城消息时，那位紫衣女子阿漓就已经让他们暗中留了意。只是之后她一直未曾出现，而她那时候展露的实力只是极境，于是他们没有将怀疑放到她身上。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十分明了。那位紫衣女子阿漓，就是班摩的帮手。 之前在倚海城和新常城的战斗确实是班摩一人所为，而之后暗杀真焰派弟子，以及捣毁真焰派山门，就很难说了。 至于最后杀死真焰派掌门那一战，必定是有她参与的。 这样一个和班摩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出现在了那支奴隶大军之中，那班摩又会去哪？ 答案似乎已经不用猜了，毕竟班摩第一次出现时，不就是顶着斗奴的身份吗？ 恐怕连尹漓自己都想不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连累’了他一次，尽管这次并非她的本意，她甚至已经打算放弃那个计划，但世事却偏偏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班摩并未出现在和太羽剑派的战斗中，这一点应该可以确认。 毕竟以他的战力，如果出现，早就已经传出消息来了。 那也就是说，班摩之后因为某些原因，和那紫衣女子分开了。但之后，他们很可能还是会汇合的。 漫无目标的寻找班摩，已经变得不太现实，毕竟玄罗大陆也很大。如果班摩随便找个角落一藏，他们几乎不可能还有机会找出他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等在灵雀山内，等着他主动送上门。尽管这个可能性并不是太大，但总归比胡乱寻找要好得多。 他们一开始，是打算潜到那伙奴隶大军附近的，但根本见不到对方，就被那头五彩琉璃雀赶了回来。 寻常高手进入灵雀山，确实无法惊动它的大驾，因为其他魔兽就已经能够解决。但三名天境后期，就不一样了。 这里是它的领地，它不会让其他人擅自进入。更何况它也清楚，这些人恐怕是来找尹漓的。 圣海宫一行人同样不愿意和这头七级飞行魔兽开战，他们只能藏在了这山林外围。暗地里，他们也觉得，那伙奴隶应该是死定了，只是不知那紫衣女子活下来没有。 那个女人，也同样是圣海宫的敌人！ 他们对她的忌惮，更甚于班摩。 他们这个圈套并不算多么高明，毕竟只是白白等待而已。说实话，如果不是连山中途出山打听尹漓的消息，那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来这里。 而事实上，圣海宫这一行人在等待了数日之后，也已经是不耐烦了。这样在这深山野林浪费时间，似乎根本没什么意义。 班摩真的会来吗？他们现在根本就无法确定。 不过当这一天，那道高大身影忽然出现在某一名圣海宫天境中期长老的眼前时，他们才猛然狂喜了起来，他们果然没有白费功夫。 那个人竟然真的来了，而且完全不出他们所料的撞进了这个埋伏圈。说实话，尽管计划是他们想出来的，但是真能这么顺利的成功，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战斗几乎是没有悬念的爆发了开来，这一战着实让连山感到突兀无比，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大意的人。 然而或许因为安逸的时间太长，又或许是因为心内只想着见到她，以至于他根本都忘了自己其实还有很多敌人。 潜藏在身体内的本能让他躲过了对方的第一招偷袭，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不过随后他便迅速陷入了困境。 天境中期，已然让他一开始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冲天的信号燃起，而当远处传来呼喝之声时，他才明白原来敌人还有很多。 他很自然的选择了逃亡，尽管他很不喜欢被追杀，但眼下交战只是自取灭亡。而他更担心的，还是尹漓现在怎样了。 他没有选择向着山林外围逃，而是选择了向内部突围。 一则内部地形更加复杂，二则她很可能在那灵雀山深处。 那名圣海宫的天境中期长老一时间竟是没能拦住他，这也是很正常的，他们确实设下了一个埋伏圈，但进山的路那么多条，谁知道班摩会选择那一条？ 他们只能将人手尽量分散，只等发现班摩踪迹后，再将他拖住，然后一哄而上杀死。 只是这名天境中期高手以及他身后那几名破境，又哪能料到外界盛传悍勇无比的班摩竟然只是交手一招就打算逃之夭夭，而且逃得还那么快？ “班摩你这个鼠辈，只敢逃窜，算什么男人？” “无胆匪类，有种停下一战！” 后方的呼喊叫骂之声，根本无法让连山有丝毫感触，这种愚蠢的激将法他怎么可能会中？ 他的速度本就快得惊人，而这山林的地形，也本就是他最擅长发挥实力的地域。 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再说，至于报复后面那些人，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这片山林，几乎是瞬间就从极静变成了沸腾，不光因为后方得到消息的近百高手渐渐聚拢，向着他疯狂追来，还因为一路上的魔兽被打扰到，以至于兽吼之声不断。 他根本不知尹漓在哪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向山林深处。他的速度极快，在这山林之内，或许就连天境后期也无法缩短和他的距离。 然而，他只是逃出了五十余里，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突然迎面出现了至少不下四十余道身影。 他原本打算一冲而过，强行拼着受伤的代价冲破这道防线，但只是第一个和他交手的人，就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天境后期…… 铛！ 清脆的刀剑交击之声响彻在结界内部，那结界让他感到一阵难受，仿佛浑身都在被不断撕扯着。 他强行抑制着那难受得仿佛要吐出来一般的晕眩，向着结界外围突了出去。 但下一刻，他的心就沉得更深了，因为密林内已经亮起了数十道属于结界的光芒，他的前方左右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空隙。 这四十余人，全是天境高手，而且是径直迎面向着自己赶来的。他心头已经是一片雪亮，却不明白，为了自己一个人，对方至于派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而且，这圣海宫的天境高手，就多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紧接着，让他意外的一幕出现了，对面那名天境后期高手并没有出手，反而主动收起了结界。 “班摩？”这名青袍老者淡淡道。 硬闯已经无路，后退的话，后面还有追兵，连山焦急思索着办法，然而怎么看都已经死路一条了。 不过，对方看起来似乎和后方那些人并非一路的。 “是的。”他小心戒备着。 “我们可以和你联手。” “什么意思？” “后面圣海宫的人，也是我们的敌人。” “所以呢？” “你和他们交战，我们会帮你。” 连山可不傻，只是这么短短几句话，他已经听出了对方的不怀好意。 什么帮我？如果没有你们，我能逃到更远的地方。 是你们想杀圣海宫的人，故意让我当诱饵，然后又要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趁着我和他们交战时，你们才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吧？ 或许，等你们杀出来时，我已经奄奄一息，甚至被后面那些人杀死了吧？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冷声道。 “那你也是我们的敌人。”后方一名黑须老者森然一笑：“敌人，就要杀死。” 什么斗奴班摩？还不是会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迦王殿？”这些人的身份并不难猜，能在这个时候派出四十名天境埋伏在这里，同时还能避过所有人耳目的，除了迦王殿还有谁？ 而传言中，迦王殿和圣海宫不就是马上要开战吗？ 他们还真是做的绝啊，难怪他们对于圣海宫的人入境无动于衷，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么？ 让圣海宫的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渐渐远离圣海宫，并且聚到一起后，再一网打尽吗？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知道了。”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 配合这些人的话，他还能活一会，如果不配合，对方不介意将他一起杀死。 以对方的阵容，根本不在乎多他一个敌人。 而事实上，就算他能在和圣海宫那些高手的战斗中侥幸活下来，最后也还是要面临迦王殿这群天境高手的‘处置’。 他的命，只在他们一念之间。 “希望你真的知道。” 结界的光芒散去，前方再次变得空无一人，然而他明白，自己的前面，左边，右边已经全部埋伏了天境高手。 这些人，对上任何一个，他都需要苦战…… 他真的已经别无选择，他只能转过身，将手中长剑对准了来时的方向。 那里已经渐渐传来人声，传来了喊杀之声。 被迦王殿的人拖了这么短短一会，圣海宫的人终于追上来了。他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惨烈无比，而又前途未卜的战斗。 第1068章 再次相遇 “跑啊，怎么不跑了？” 望着对面那名正在大口喘息，以至于面容都变得苍白的男子，当先赶来的圣海宫二长老渊渺冷笑不止。 “跑不动了。”连山面无表情道。 “呵，你还真是个到了临死之前，都会让人不爽的家伙呢。”圣海宫三长老渊祀缓缓扬起了长剑。 “我们不会马上杀死你。”五长老渊长也赶了过来，此时的他肆无忌惮打量着这个闻名已久却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大敌：“我们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们并没有急着动手，因为眼下的情形，怎么看班摩都已经没有了生路。 更何况他们已经不动声色的拦住了他全部的退路，他现在是插翅也难飞，他们根本没有怀疑这里有埋伏。 班摩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他这次是中了埋伏后逃到这里的。他唯一的同伴紫衣女子阿漓，现在也不可能会出现。 于是，他们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望着上百名追兵渐渐赶到，随后将自己围在了中间，他暗暗估量着双方的实力。 圣海宫这一方，天境高手不超过十人，尽管人数多，但恐怕也还是输定了，更何况他们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这里的人，果然没有一个能让自己能生出好感和善意的，全都该死啊！ 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她了。只有她这个‘仇敌’一直在关心自己，一直在对自己好。 希望……自己还能见到她吧，一定要活着见到她。 “你们还等什么，迦王殿的各位，大家一起上啊！”他忽然大声向着远方招呼起来。 这句话，让对面圣海宫众人陡然一惊，迦王殿？难道他还真有伏兵？ 而暗处迦王殿的人，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 没错，他们是在利用他，他们原本是打算让他和敌人拼杀到一定地步，双方厮杀正酣时再杀进去的。 那时候，圣海宫的人非但没有丝毫防备，恐怕还被他杀死了几个。 毕竟，传说中班摩不是很擅长战斗，很擅长突袭吗？ 再说了，他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吧？只要能吸引到敌方的注意力就行了。 他们哪能想到，这小子还没有出手，就已经把他们给卖了。 是的，只是这么轻飘飘一句话，他们却已经不能不现身…… 如果他们继续藏着的话，圣海宫的人很可能会小心退出埋伏圈，那之后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毕竟，渊渺，渊祀，渊长这三人，都是天境后期高手。 偷袭往往能取得不可思议的战果，原本他们几乎不用付出什么损伤就能解决掉圣海宫的人。因为他那一句话，他们很可能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了。 这一刻，班摩也同样进了他们的必杀名单之中，他们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得解决掉包围着他的圣海宫众人。 一场大战，就这么瞬间爆发了开来。 当迦王殿那四十余名天境高手突然从四周杀出来时，圣海宫的几位长老面色大变，他们终于明白班摩那句话的意思了。 只是他们依旧还是不明真相，在他们想来，难道班摩真的是迦王殿的暗子？ 耗时这么久，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今天的伏击？ 不过，已经没有给他们继续猜测的时间了。迦王殿这四十名天境高手之中，天境后期足有五人，对方对这一战明显是势在必得！ 每个人都找到了各自的对手，连山的对手，正是圣海宫的五长老渊长。 因为他在攻击班摩，此时迦王殿竟是无一人打扰他，他们巴不得渊长先把班摩杀死，然后他们再杀死渊长…… 从一开始，惨叫声就不绝于耳。 这样的大战，在苍罗大陆是极为罕见的，参与其中的天境高手多达五十人，然而总人数却连两百都不到。 这是纯粹的高手之战，这方圆千丈的树木几乎是片刻间就被摧毁一空，而那些圣海宫的破境弟子们则是以极快的速度被斩杀着。 然而他们终归还是有着三名天境后期，以及七名天境中期初期，这一战，他们不可能会那么快溃败。 天境高手之间的战斗，本就很难分出胜负。 陷入了天境后期结界之中的连山，此时已经中了两剑，他对决过的天境敌人终归还是不够多，尤其面对这样的天境后期，更是缺乏足够的应对经验。 那肆意推挤着他身体和长剑的结界，让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发挥出本该有的实力。此时的他，就像是蛛网缠住的虫子，怎么都无法挣脱出去。 他只能再次将希望寄托在了那结界外界的波动之上，期盼着能够再次影响到对方的结界。 只是，那原本应该很顺利很短暂的过程，却显得极为漫长。 在天境后期的结界之中，去影响外面的世界，又哪里有那么简单？这结界内部的空间，已经比天境初期要稳固得多，和外界之间的壁障也要坚实得多。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和它的联系还不够深的缘故。如果能够做到一动念就影响到它，那自己就能真正视天境如无物了。 然而他或许是忘了，他现在连灵力和印力都没有，如果这样还能做到一动念就瓦解天境后期的结界，那他也未免太过变态了点。 那种事情，换作其他人，恐怕只会当成痴人说梦。 他能在这天境后期的结界之中撑过百招还没有被杀死，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直到某一刻，那结界终于被外界的波动碰撞了一次。尽管那力量极为轻微，甚至没有让结界变小一点点，但却已经足够他从中找出那一线裂缝了。 他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他根本没打算要击败这个天境后期的敌人。 外面已经是血流遍地，圣海宫的破境弟子们已经死得一个不剩，就连天境都已经战死了两人。而迦王殿的四十余人，同样战死了三个。 他冲出结界的时候，正值双方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刻，然而饶是如此，渊长的身边其实也还是有人时刻盯着的。 他们原本是打算渊长获胜之后便杀进去的，却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班摩还能杀出来，尽管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渊长很快被四名天境所拦阻，而连山才刚刚冲出去，后方便有了三名迦王殿的天境高手选择了追击。 他们可不会放他离开，更不会让他活下去。 他们很清楚，自己已经将班摩得罪死了，这个人活下去之后，绝对会和迦王殿为敌。 他们心内暗暗恼怒不已，渊长堂堂一个天境后期，竟然连这样一个小辈都留不下来，真是废物一个。 浑然忘了，渊长又不是他们的人。 依旧是追逃，而连山的状态，已经陷入了谷底。 他本来就只能依靠体力，刚刚那场战斗尽管只有百招，却已经让他承受了极大压力。再加上身上的伤，现在的他，速度已经不是最初那样的快了。 他被后方那名迦王殿的天境后期长老不断拉近着距离，直到某一刻后方的刀气终于打在了他的身上，令得他的身子险些从树梢上掉落。 要死在这里了吗？ 换在从前，自己虽然不愿意被人杀死，但应该也不会有太多遗憾吧，毕竟这世上也没什么牵挂的人。 但现在，真的很不甘啊，临死前还不知她是否安好。 飞速在树梢上方疾掠的他，某一刻终于一脚踩空，跌落了下去。 他能听到后方敌人的狂笑声，他的眼前仿佛要陷入一片黑暗，他努力握了握剑柄，强撑着要转身迎敌，却差点栽倒在地。 直到他忽然再次看到了那一抹紫影，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果然又一次出现了，原本自己是来帮她的，没想到，这次又要让她救自己吗？ 他不想再睡过去了，他无比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于是他探手向前，想要找一株大树来依靠，来让自己继续站着。 但触到却是一只带着暖意的手，尽管很小，却足以扶住他高大的身躯。 他努力晃了晃脑袋，终于看清了那张带着笑意的侧脸。 “好久不见，你又受苦了。” 只是轻轻一句话，他便生出了想要向她诉说一切感受的冲动。 只是他却根本说不出口，而且，这里似乎也不是什么适合的地方。 后方那三名迦王殿长老停了下来，小心翼翼打量着前方的一男一女。 圣海宫的某些推测，他们并不太清楚。但他们终归是能认出阿漓，并且知道她某些战绩的。 同时斩杀了太羽剑派八名天境的一刀，由不得他们不慎重。他们这三人之中有一名天境后期，但当时太羽剑派那八人之中，同样也有一名天境后期。 也就是说，一旦她挥出那一刀，他们这三个人还不够她杀的。 “阿漓？你和班摩是一伙的？”最前方那名天境后期长老沉声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是又如何？” “交出班摩，你可以离去。”他终归还是不想面对那一刀。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冷诮无比：“现在滚，你们还能活下去。” “你！你这是要和我们开战了？” “呵……”她懒得回答，空出的那只右手缓缓举起了镰刀。 紫芒阵阵，尽管她还没有出手，但对面三人眼内已经是一片惊恐之色。 他们没有见过那一刀，但关于那一刀，在这大陆上已经流传了无数个版本。每个版本都传得神乎其神，将那一刀传得惊天地泣鬼神，天上有地上无。 仿佛即便是圣境高手，也无法直面那一刀。 他们当然知道许多传言会有夸大，但太羽剑派八名天境的死，却是真真切切毫无花假的。 第1069章 突然发难 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赌那个传言，尽管他们内心偶尔也会觉得，换作自己早有提防的话，应该能避开吧？ 然而，作为天境高手，他们的命很宝贵，他们不敢去故意挑战那个传言。 “你敢挥出那一刀？”那名迦王殿的天境后期长老一边小心戒备，一面试探起来。 他不愿意就那样放走班摩，现在是杀死他的绝佳时机。假以时日他复原过来，必将成为迦王殿的大患。 毕竟班摩最厉害的并不是正面厮杀，而是那防不胜防的暗杀。 没错，阿漓那一刀是很恐怖，但那一刀挥出后，代价是陷入虚弱。一旦她挥出那一刀，她自己便再也没有了活路。 “如果一个呼吸之后，你们还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她的刀锋已经对准了那三人。 望着那越来越盛的刀芒，迦王殿三名长老咬了咬牙。 “退！” 三人齐齐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林间。 尹漓缓缓放下了镰刀，她当然不想挥出那一刀，她知道后面还有其他追兵。 更何况，一个月前她已经挥过两次了。 可是，除了那一刀，她根本没其他办法逼走他们。她不是圣境高手，一个天境后期，就已经足够让她严阵以待了。 好在，他们终于被吓走了。 她忽然拦腰将连山抱了起来，因为此时的他根本就已经没有了行走的能力。 这个姿势，让连山的脸顿时一热，哪怕他现在已经处在极度的虚弱之中，也依旧无法接受。 这种姿势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应该是很丢脸的吧？ 他努力提起最后一丝力量出声道：“我……能走。” 尹漓翘了翘嘴角，仿佛在哄孩子一般揶揄道：“不行哦，病人就要乖乖的不乱动。” 随后，不等连山继续抗议，她便抱着他飞身而起，向着山林深处奔行而去。 躺在她怀中的连山也不知是放松了下去，还是羞愤难当，最终很干脆的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边的战斗终于结束，圣海宫的二长老渊渺终归还是逃掉了。 不过这对于迦王殿而言，已经是一次辉煌的胜利了。能杀死两名天境后期，对于圣海宫而言，绝对是巨大的打击。 迦王殿众长老兴奋莫名，在他们看来，这计划果然是完美无比。如果不是因为班摩‘不配合’的话，他们本该杀光对方，并且还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的。 而现在，他们终归还是战死了三名天境初期，以及两名天境中期。 想到这里，许多人的脸上又不由得浮现起了恨恨之色。 “班摩呢？死了没有？”迦王殿大长老云真第一时间看向了之后赶回来的那三人。 “没有……”那位和尹漓有过短暂照面的三长老云机面色也不太好看。 四长老云舟一脸无法接受的怪叫起来：“什么！怎么可能，你们三人还杀不死他？” “我记得，他逃走时，已经受了重伤。”二长老云鉴淡淡道。 云机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愠怒之色，不光因为班摩逃走，还因为这些人的指责。 虽然一起执行了这个任务，但迦王殿内部，可不是一团和气啊！ 就连一些小势力，内部都可能会拉帮结派，更何况这样的大派？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迦王殿也不例外。 云鉴和云舟，过去就一直和他不合。 “阿漓出现了，并且救下了他。”他冷声道。 “阿漓？你是说那个和太羽剑派交过手的阿漓？”大长老云真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不光是他，在场许多人的眼神都渐渐变了。 那一刀，在玄罗大陆修行界，几乎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立即就明白了，为什么云机会无功而返，那种情况下还能得手的，恐怕只有圣境高手了吧？ 然而，云鉴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打击云机的机会。 “她挥出了那一刀？” 没错，这句话看似简单，却并不简单。 如果她挥出了那一刀，云机还能活蹦乱跳的话，那他更没有理由放过班摩。 云鉴当然知道，阿漓应该没有挥出那一刀。尽管只是传言，但那一刀挥出后，云机那三人不可能还尽皆毫发无伤。 也就是说，云机他们是不战而退的…… 尽管在场所有人都理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而换作他们，当时很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不战而退，被人吓走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终归还是不那么好看。 尤其，是对一位高高在上的天境后期长老而言。 果然，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云机的面色变了变。 “你若是赶得快，现在还可以追上去。”他冷笑了一声。 没错，他云机可也不是易于之辈。 “时机已经被你们浪费了，再追又有何用？”云鉴自然不会中这种激将法。 “阿漓带着班摩，速度必然快不起来。” “那你可敢与我同去？” “够了！” 眼见两人要一直吵个没完，大长老云真不得不出来镇住场面了。 “班摩必须要杀死，那种敌人不能放任他逃走，就算有那一刀保着他，也不能放弃。” 他的话，让众人的表情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说实话，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的他们，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他们也明白班摩不死后患无穷，但要为此付出性命代价的话，还真是没几个人愿意的。 面对那一刀，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正好就是没有被波及到的人。 而班摩活下来，也应该惹不到自己头上来不是吗？ 一时间，场内竟是出现了一阵难堪的沉默。 “看！那是什么？” “我的天，是它来了，快走！” 远处传来了嘹亮悠长的啼啸之声，在那啼声之中，他们轻易感受到了暴怒和狂躁的气息。高空之中，已经出现了五彩琉璃雀的身影。 即便相隔极其遥远，但它身上所蕴藏着的压迫力，依旧足以让人如临大敌。 这样的一场大战，本就很可能会惊动它，哪怕是发生在灵雀山外围。 和太羽剑派一样，迦王殿这些人也不愿意和魔兽开战，胜利根本毫无意义，反而还会付出惨重代价。 这里本就是它的地盘，在见到它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心内甚至涌起了一丝窃喜。 既然它出现了，那自己等人回头，大长老也没办法说什么了。 果然，云真的脸上在闪过一丝不甘心之后，也还是只能咬了咬牙：“走！” …… 当琉璃雀的身影出现时，尹漓知道自己已经不用逃了。 没错，她又救了连山，不过这一次已经不是她主动设计的了。 这灵雀山内，能够唯一不受阻碍四处游走的，也只有她一个人了，即便剑宗三位长老，也只能留在山林深处的那片宿营地内。 圣海宫之人前段时间到来时，虽然没有见到他们，但却引动了琉璃雀。而那已经足够让她想到很多东西了，至少她知道外面那群人是不怀好意的。 所幸，她这段时间的留意并没有白费，最后关头还是救下了他。 虽然连山什么都没说，但她却能猜到他的来意。 将他平放在溪边，她开始为他清洗和处理伤口，他的身体堪比魔兽，自身的恢复能力就已经足够惊人。 眼前这些流血的外伤，换作旁人恐怕足以致命，但尹漓却并不怎么担心他，她知道他很快就能好起来。 只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原本已经打算不见了，让时间冲淡这一切，但却没想到造化弄人，竟然又一次见到了他。而且，又一次加深了某种关系。 他已经沦陷了，而原因正是因为自己之前的刻意引导。这种人一旦动心，炙热的程度超乎想象。 如果自己愿意，很快就能让他变得死心塌地，甚至甘愿为自己去死。 只是，真的很不忍心啊，这个孩子其实也很可怜呢。属于他的那一辈子，恐怕没有多少快乐的时光吧？ 如果可以，自己宁愿没有玩过这场‘游戏’。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她一时间怔怔出神，谁也不知她心内究竟在想什么。 “他是谁？”识海内传来了熟悉的女声，琉璃雀又来到了她附近。 “一个……朋友。” “哦？这次怎么不说是部下了？”那声音之中蕴含着一丝讥诮。 “呵……” “你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五天，就是一个月。” “多谢你了。” “我不想再被打扰。” “我知道。” 一人一兽的谈话似乎到此为止，但就在尹漓觉得它应该马上就要离开时，识海内竟是再次传来了她的声音。 而这次，它的声音之中明言带上一丝难以置信。 “他究竟是谁？”它尖叫了起来。 “我说了，一个朋友。” “你在哪里认识这个朋友的？”它急急问道。 “苍罗大陆，怎么了？” 她的话音一落，那庞大无匹的结界忽然再次笼罩了下来，而那结界之中的波动已经再次变得凶险异常。 琉璃雀仿佛忽然间就发狂了，竟是主动对着躺在地上的连山发起了攻击。 无边的风刃呼啸而来，最终被那柄镰刀尽数挡下。 流光四溢如珠玉坠盘，看上去美轮美奂，然而仅仅这一击，便已经让她的娇躯不由得晃了晃。 只是，她并没有离开连山的身边，而是站在他身前，直面这那头已经变得狂暴无比的七级魔兽。 “为什么？”她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迎战准备，但她仍然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第1070章 紫月天狼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维护他！” 琉璃雀已经停手，然而它那近乎咆哮的声音却足以表明，并非它自己不想出手，只是被挡住了而已。 除非它先将尹漓击倒，否则它现在很难越过她的防线，去伤害躺在她脚边的男子。 而它显然，是不愿意那么做的，尽管它对尹漓的态度始终也谈不上多友善。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他是我的朋友。”紫衣女子的脸上依旧流露着仿佛永不会消逝的微笑。 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用怎样的初衷和心情去维护他了，之前有过几次，似乎是假的，而今天在灵雀山的两次，却又似乎是真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究竟在做什么，罢了，随心而行吧。 至少，自己不希望他死在其他人手中，他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中，这一点确实是没变过。 但她这复杂的心情，却并非琉璃雀所能体会的。 它忽然狂笑起来：“朋友？你竟然和他做朋友，你知道你现在的做法有多可笑吗？” “我不觉得可笑。” “他是你的敌人，最大的敌人！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那柄镰刀狠狠砍下他的头颅！不，这样还不行！你需要将他彻底砍成碎肉，将他的头颅炼化成灰烬……”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她已经不想在继续听下去。 无论连山和林四，都没有来过玄罗大陆。所以，今天应该是他和这琉璃雀第一次见面。 它对连山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让她无法理解。 最开始，她还以为这琉璃雀可能是真的看出了什么。难道它有什么特殊能力，能看出自己和他其实有着许多纠葛？ 但它之后那番话，却已经彻底让她失去了兴趣。 这头七级魔兽，恐怕是疯了吧？ “哈，你不知道？是啊，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识海之中的语气宛如一个疯女人，它的情绪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那就请你告诉我吧。”她定定注视着那对精光四射的双眸，紫瞳之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压迫力。 琉璃雀渐渐平静了下来，它幽幽看着尹漓，不知过了多久，才低声道：“你可知道，这几千年来，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都各有一位王者。” “王者？” “就是人类所说的八级圣兽，千年前那位神境出现之前，这世上最强大的两位存在……” “哦。”尹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确实，相同境界，实力往往也还是会有着天差地远的分别。毕竟决定实力的不仅仅是境界，还有许许多多其他因素。 就像她现在是天境中期，但许多天境后期她也有把握一战。而林四慕哲平等人当初的真实境界仅仅是破境后期，但同阶的其他破境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说了，魔兽普遍比同阶人类更强，尤其是到了天境和圣境之后更是如此。 而剑宗之主也曾亲口证实过这一点，据说苍罗大陆那位八级魔兽，实力是要比他所见过的人类圣境都要强。 真要将它称之为苍罗大陆的王者，倒也不算离谱，虽然这是出自琉璃雀之口，很可能故意抬高了魔兽的身份。 尽管它没有统治过苍罗大陆，但除了琴英之外，它恐怕就算是那片大陆最强的存在了。 “苍罗大陆的王者是青冥风狐王，而我们玄罗大陆的王者，则是紫月天狼王！”说到这里，它忽然顿了顿，那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对面的尹漓。 似乎，是在给她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 是的，尽管只是区区两个名字，但尹漓心内已经掀起了阵阵波澜。 她还记得当年那头照顾过自己的银月妖狼，事实上，至今她都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好。 而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她渐渐发现了自己身上更多的特异之处，比如自己的灵力终归还是和其他修行者有些差别的，比如自己能和绝大部分魔兽沟通。 紫月天狼王，这个名字几乎是如同一道闪电，劈中了她的心间。 自己天生紫瞳，难道就暗含着那紫月的意味？ 自己难道，真的是魔兽的化身，而且还是八级魔兽紫月天狼王？否则，怎么都解释不了七级魔兽琉璃雀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特别。 即便是见到其他七级魔兽，恐怕它都不会给什么面子，甚至会当成入侵领地的敌人吧？ 惟有见到比自己更高等阶的八级魔兽，它才会放下威严，散去凶性…… 只不过，自己现在实力还不到八级，所以它还没有臣服？ 这个猜测，是那般的离奇，以至于她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怎么可能？自己竟然根本就不是人类？ 她眼内终于浮现出了极为罕见的慌乱，她在等着琉璃雀给自己一个解释。 而琉璃雀的下一句话，就让她险些叫出声来。 “紫月天狼王，天生雷属，双瞳紫色，它能化作人形。而它的实力，一直屹立于玄罗大陆之巅！它是我们的王！” 尹漓已经彻底失声，以至于那柄横在胸前的镰刀，都在不知不觉间垂落了下来。 而琉璃雀的讲述却并没有结束：“数千年之前，两位王者便有过交锋。那时候，那位神境还根本未曾诞生，对于所有人而言，他们甚至根本都不知道对面还有一片大陆。” “他们未曾分出胜负，却也感受到了彼此的强大。他们从此约定各占一方，各自约束部下，不插手人类的争斗，不进犯对方的领地。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千年前那一战，风狐王破坏了那个约定！他参与了那一战，他杀死了玄罗大陆无数修行者！而天狼王，却因为事先遵守了那个约定，而没有出现。” “这……”尹漓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在她看来，青冥风狐王参战，也不算是破坏约定吧？玄罗大陆的人都打到它家门口了，难道它还要坐视不理？ 尽管苍罗大陆就算被征服，以它的实力和身份，也不会有几个人敢招惹它。毕竟魔兽和人类，大部分时间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据说当时琴英亲自劝说了它。 “天狼王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在一年之后。它震怒无比，亲自杀到了苍罗大陆，欲要向风狐王寻一个说法，却未曾想到……” “未曾想到什么？” “天狼王尚未见到风狐王，便被那位神境高手提前截住。他谎称风狐王伤势未愈，需要长时间闭关养伤，竟想三言两语便想打发天狼王回头。 天狼王自然不会答应，随后他们在海上爆发了不为人知的一战。那一战天狼王不幸落败，天幸那神境高手同样伤势未愈，否则天狼王恐怕在千年前就已经战死。” 直到此时，尹漓才知道，原来千年前的大战之后不久，还有过这么一场巅峰大战。 原来琴英在那之后，还阻挡过一次‘异族’入侵吗？ 能直接在海上拦下天狼王，只能说他其实一直在提防着玄罗大陆再次入侵吧？ 那时候的琴英，确实是个值得所有玄罗大陆民众为之敬佩和感激的人物啊！ 谎称风狐王有伤？这恐怕只是琉璃雀自己的看法了，毕竟它代表的是玄罗大陆这边的魔兽，它自然是站在天狼王这边的。 在那一年之前，风狐王参与了圣山上的大战，而它无论实力还是身份，都绝对会是地面战场上最为引人注目的存在，它当时会受到多少异族修士的攻击？ 琴英应该是为了偿还它出战的恩情，所以才会替它接下那一战吧？ “那一战，天狼王受了重伤。其后的千年，他再也未曾踏足苍罗大陆，直到二十二年前……” 时间的转移，让尹漓目不暇接，尤其二十二年前，距离她已经极为接近。 “天狼王再临苍罗大陆，这次他终于找出了风狐王，他们之间毫无意外的爆发了一场大战。” “这一战的结果呢？为何都未曾听人提起过？” 琉璃雀傲然道：“结果是两败俱伤，但天狼王略胜一筹。他们之间的战斗，又哪里是旁人够资格旁观的？” “哦，那之后呢？它们去哪了？” 这才是尹漓最想知道的，她不太相信自己真是那头紫月天狼王，毕竟自己对这一切根本毫无印象。 自己出生时，是有人看到的，自己不可能是魔兽。 “天狼王在不久之后，返回了玄罗大陆，至于风狐王，下落不明。” 她终于松了口气，既然天狼王回到了这里，那就说明自己根本不是他了。毕竟自己出生后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苍罗大陆，直到数月前才初次来到这里。 但是，这个久远的故事结束之后，却并没能让她就此释去所有疑惑。 “那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杀死他？”她再次扬起了镰刀，显然是不打算任由琉璃雀伤害连山的。 “你还不明白吗？你很可能就是天狼王留在苍罗大陆的后裔，而他，应该就是那青冥风狐王的化身！你们是宿敌，是死敌！现在不杀他，将来他不但会杀你，还会和你的父亲天狼王继续作对，和整个玄罗大陆作对！” 五彩琉璃雀那充满着高亢激烈情绪的声音，让尹漓久久无言。 一时间，她简直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第1071章 淡然视之 “不可能。” 尹漓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疯狂崩溃的神态，她看起来只是平静的叙述着某个事实。 “这不可能。”她再次重复了一遍，仿佛要以此坚定自己其实并不算平静的内心。 八级魔兽的后裔，不也还是魔兽吗？ 好好活到二十岁，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自己，其实你不是人而是魔兽，恐怕没人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她也不例外。 这要比有人告诉她，其实你不是苍罗大陆的人，而是玄罗大陆的更加难以接受。 如果连人都不是了，那自己这些年来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好不容易撇清了和魔兽的关联，她绝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胡乱揣测’。 “据我所知，八级魔兽才可以幻化为人形，难道八级魔兽的子嗣，也可以提前化作人形吗？” 没错，她从出生那天开始，就已经是人了。 除了那双紫色眼睛之外，她并没有多长出什么尾巴尖角，也没有变得遍体毛发鳞甲，她是个很正常的人。 琉璃雀淡淡道：“确实不可以，圣兽本就很难会有子嗣，没有多少魔兽能承受那强横的力量。而即便产下的子嗣，不到八级，也无法幻化人形。” “那就是了，显然，我现在只是天境，即便算成魔兽，也只是七级。”她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她知道，琉璃雀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下一刻它就话锋一转：“但这不代表不会出现从未发生过的例外。” “什么例外？” “魔兽和人类产下的子嗣是何种模样，谁也无法判断。” “魔兽……和人类？”她只觉得荒唐无比。 然而在内心，她却渐渐再次开始慌乱起来。是的，当年那位一直生活在天河那座小山村的母亲，在生下自己之前是突然失踪过一次的。 而那一年，似乎正是两大魔兽王者争斗的时候。 琉璃雀幽幽道：“别忘了，圣兽是可以化为人形的，你觉得那时候它们和人有什么分别？人能做的任何事情，他们都可以做到。只是过往，八级圣兽看不上人类罢了。毕竟我们眼中的人类，就和你们眼中的魔兽一样丑陋。” “你自己也说了，圣兽的力量太强大，就连魔兽都难以承受得住。更何况，是一位普通人类女子？”她紧守着‘防线’，希望能够驳倒它。 “呵，你的母亲是一位普通人类女子么？那你觉得，她凭什么能生下一位像你这样的……怪胎？” “普通人生下的子嗣之中出现修行者，这并不奇怪。” “圣兽幻化为人之后，会有怎样的变化我并不清楚。但你别忘了，那一战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天狼王也同样受了重伤，他的状态，或许让他的力量出现了变故，所以你那位人类母亲意外的承受住了那种力量。” “呵，圣兽和人类的子嗣，都能拥有这样的天赋？”听琉璃雀这说法，自己之所以能有这样的修行天赋，完全是因为天狼王的赐予了？ 然而，这其实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她的修行天赋好过头了。 琉璃雀明白她的意思，事实上，仅仅二十年就修炼到这个地步，让它也觉得不可思议。天才也要有个限度，这样的天赋别说是冠绝所有人类，恐怕就连天狼王自己都比不上吧？ 它几乎可以预料，只要不出现变故，继续这样修炼下去，尹漓将来的成就不会比天狼王低。 这确实是匪夷所思也不合常理的事情，尤其她的母亲还是个普通人。 “或许，是当时出现了某些未知的变化。” “这都只是你的推断。” “你心内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顺便再告诉你一点，我之所以能做出这个推测，就是因为你身上有着天狼王的气息。” “什么……”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你那些可笑的请求？而其他魔兽，又为什么会对你那么特别？” “我身上有其他气息？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而且就连圣境高手都察觉不到？” “你已经见过某些人类圣境了吗？也是，你的天赋，在人类之中应该无人能及吧？会受到重视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别忘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办法。” “我根本无法变成魔兽的外形，而将来也不会！” “那又如何？就算你是个真正的人类，也依然改不了你是天狼王后裔的事实！他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 或许是因为这段谈话已经足够长，哪怕这消息再离奇，再震撼，身为当事人的尹漓竟然是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一阵好笑，这一刻她再次体会到了林四曾经体会过的某些感受。 当初他在月国王宫，突然得知自己一直很看不顺眼的月山是自己父亲，得知自己的师傅连琴是杀母仇人时，恐怕也是类似的感受吧？ 不过，自己这次可比他要震撼多了啊…… 如果自己真的是那紫月天狼王的女儿，那自己根本就不是苍罗大陆的人了。反而，算是玄罗大陆的一员。 那岂非意味着自己这二十年来，都身在敌营？而且，自己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帮助苍罗大陆破坏玄罗大陆？ 啊，这是多么艰难的抉择啊，国仇家恨？不不不，这都已经上升到大陆了呢！自己现在应该彷徨犹豫难以抉择，甚至毕生都无法从那痛苦中走出来…… 哇！自己的人生，简直就快要赶上最悲情的戏剧了哟！ 呵，她嘴角划过了一缕讥嘲笑意。 这些可笑的想法，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有必要纠结痛苦吗？ 虽然苍罗大陆现在战火连天，各大势力争名逐利，暗中也存着许多肮脏龌龊。但至少，那里的普通民众还算是被当成人看待的。 至于这边，如果自己真是这里的一员，那现在自己只会感到耻辱。 多么简单的选择啊！ 自己知道了，所以也仅限于知道了。自己，现在可是那支奴隶抵抗军的首领呢…… 她完全没有因此而对这里生出所谓的归属感，而且都不需要经过太多思考。毕竟她的想法，本就总是和常人不同啊。 至于那位紫月天狼王，她甚至根本没有想去见一见的念头，更别提什么父女相认的感人戏码了。 啧，当年自己的母亲恐怕不是自愿的吧？ 而母亲回来之后，受尽冷眼和屈辱，拖着病弱之躯，在那破茅屋内将自己拉扯到三岁时，那个所谓的魔兽王者又在哪里？ 她无声无息病死在床上时，他又在哪里？ 她和林四不同，林四出生时就被连琴抱走了，他对自己的父母根本毫无印象。而她，可是和母亲一起生活过三年的。 当她再次抬头看向那五彩琉璃雀时，那双幽深摄人的紫瞳已经彻底变得清澈无比。 “所以呢？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她所指的，自然是连山。 她的平静与淡漠，让琉璃雀很是不解。 它本以为她会疯狂的大哭大笑，亦或喃喃自语，或大声追问驳斥，无法置信，或者不断追问有关天狼王的一切…… 但现在，它觉得她的表现，似乎就像是根本没听懂，或者只是在用局外人的眼光在听刚刚那个故事。 没错，她好像，就只是听了个和自己不相干的故事一样。 “你说他？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看不出他的身份！”它将那些念头排到了一边，随后将目光再次放到了依旧昏迷着的连山身上。 “什么身份？”尹漓浮了浮嘴角：“难道你要告诉我，他也是魔兽的后代？哦，你要告诉我，那青冥风狐王也找了个人类女人是吗？原来两大王者大战了一场之后，还如此的默契啊，同时都找了人类女子，怎么，难道人类女子还有抚慰魔兽创伤的效果？” 她话语之中带着满满的嘲讽之意，琉璃雀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于是，它也再度恼怒了起来。 “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真是令我失望无比！” 尹漓一脸玩味的笑了笑：“哦？什么身份？紫月天狼王的女儿？那我现在命令你跪下，你跪下后，我会认真考虑该怎样说出符合自己身份的话。” 结界在这一瞬间再次变得狂躁起来，以至于附近的树木不知倾倒了多少，而那溪边的石子也不知有多少凭空碎裂成粉。 只是，尹漓的身边，依旧还是一片平静。 它果然，是不敢对她出手的。 “你可知道，就连你父亲，也不能这样侮辱我！” “啊，是吗？那就麻烦你好好说话吧。”尹漓淡淡道。 此时的她，显得刁蛮而又不可理喻。或许，那个故事终归还是对她的情绪造成了影响…… 五彩琉璃雀险些被她气得内息暴乱，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它没有再和她争吵，而是冷声道：“他的身体，你应该看到了，你对此就没有一点感想？” 尹漓歪着脑袋想了想：“感想？很强的身体，超乎想象的强。” “你说得没错，他这身体的强悍程度，是人类不应该会有的。这样的身体，已经可以媲美一部分七级魔兽。” “然后呢？” “他其实，比你更像圣兽之子，但他应该不是。” “哦？” “他应该，就是那青冥风狐王！” 噗呲！娇笑之声响起在这结界之内。 “哈，你说他是青冥风狐王？”尹漓的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她很清楚连山的身世，他确确实实是人类。当初月国王宫那一夜发生的事情，绝大部分都传了出去。 她知道，他和月山，是真正的父子关系，而且经过了‘血亲法阵’的验证。 总不可能月山和月洛宁也是可以幻化成人形的魔兽吧？那这世上的魔兽也未免太多了。 第1072章 王者 “你觉得我在说笑？”琉璃雀能听出她的不以为然。 “难道不是？你见过青冥风狐王？” “没见过。” “那你觉得，青冥风狐王会连几个天境都打不过？” “不觉得。” “那你凭什么说他就是风狐王？” 琉璃雀仿佛早已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可知道，圣兽其实都有一样特殊能力？”它幽幽道。 “什么能力？”尹漓饶有兴致的问道。 她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好像是真的将这当成故事在听了。 “化生之术！”琉璃雀厉声喝道。 “转化成人？”虽然这个词尹漓闻所未闻，但她还是做出了一点推测。 “是，也不是。” “哦？那化生之术究竟是什么？” 琉璃雀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 “魔兽之中，其实同样未曾出过神境存在，哪怕是天境圣境，都要付出远比人类更高的代价。不光漫长的时间，有时候甚至会失去性命。正因如此，同阶魔兽的实力往往才会超过其他人类。” “这和那化生之术有什么关系？” “化生之术，就是一项会失去性命的禁术。” “失去性命？难道用了这项禁术之后，会有短暂的实力提升？”一项禁术，用出来后会失去性命，那等于是自杀吧？ “不，这项禁术用出来后，实力全无。” “那这化生之术又有何意义？” “千万年来，高阶魔兽之中都流传着一个传说，想要成就神境，便要经历化生之术。” “究竟是什么意思？” “化生之术，能让圣兽回归本源。用了这项禁术之后，圣兽非但会失去所有之前所有意识，就连实力天赋乃至年龄都会尽皆失去，等同于重新开始……重活一世。” “那它们的记忆和天赋，还能找得回来吗？” “谁也不知道，至少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圣兽办到过。” “那这种禁术，谁会去用？”这已经完全等同于变成另一个不相干的人了吧？尹漓只感到无比的荒唐。 这的的确确是等于自寻死路吧？就算能重活一世，那个人也根本不是自己了，自己的意念意识都已经不在了。 这样的禁术，又有什么意义？ “千万年来的圣兽，并不止出过这两位，而选择过化生之术的应该不少，任何一头圣兽在濒死之前，都很有可能会走上那条路。” “没有过成功的？” “没有，至少这世上还从未出现过神兽。” “那为什么会流传出这样的传说？” “千万年来，许多圣兽为了晋入神境，应该将所有能尝试过的办法都试过了无数遍吧？唯一一个结果未能得到证实的，就只有化生之术了。” “因为那是未知的？没有圣兽能走到那条路的终点，所以无法证明它是绝路还是活路？” “不错！明知必死无疑，何不拼一拼？青冥风狐王，据说在那一战之后，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没有了生还希望，它会选择这条路，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你怀疑他是青冥风狐王化生之后的另一世？” “是的！他的身体，本就不应该是人类所能拥有的，他身上同样有着我族气息，却又略有不同！而且你也说了，他来自苍罗大陆！” “化生之后，会变成人类婴孩重新长大？” “谁也无法预料化生之后的结果，或许会变成其他魔兽，或许会变成野兽虫豸也说不定，这一切全看天意。变成人，应该算是不错的一种结果了吧？” “这就是圣兽不到濒死，都不敢使用这项禁术的原因？” “没错，或许化生之后根本就无法修行，更何谈猜想中的重新开启上一世的记忆天赋？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一切都只是凭空猜测。对于已经掌握了强大力量的他们而言，这自然是一项禁忌之术。” 尽管一开始是当成不相干的故事来听的，但尹漓现在还是忍不住沉浸了进去。 琉璃雀所说的这个化生之术，让她感到匪夷所思。 她甚至冒出了一个早就徘徊在心内已久的念头，林四会否也再也无法回来了，尽管他还有着原来的身体，还有着自己从前的意识。 虽然她知道，他不可能是青冥风狐王的另一世。但有些地方琉璃雀确实没有说错，现在的他，的确和魔兽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比如那强悍的身体，比如自己亲眼见过他吃魔核…… 他会不会，也走上了另一条无人能够预知未来的‘绝路’？ “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他了。很显然，青冥风狐王的运气很好，竟然继承了这样的身躯，而且短短二十年就修炼到了这个地步。 这样下去，它简直是很有可能会真的成功啊！一旦它真能如传说中那样成功找回那一世的记忆和天赋，那它会何等可怕，或许有朝一日他真的能成为前所未有的神兽！ 而到时候，他怎么可能不报复天狼王？如果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让开！” 琉璃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尹漓摇了摇头：“他不是青冥风狐王的另一世。” “他现在还没有觉醒，你当然会这么说，这是杀死他的绝佳机会！” “我可以肯定他不是，他的身躯，根本就不是什么继承得来的。我旁观过他转变的全部过程，和你所说的，完全不同。” “转变？那就是了，他现在已经处在了觉醒的关键时期！” “不，他不是，因为我知道风狐王的另一世是谁。” “什么？”琉璃雀本以为尹漓会继续为连山找理由，哪怕是胡搅蛮缠，却没想到她竟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震撼消息。 “我见过那个人，之前只是觉得奇怪，又有着莫名的敌意。现在听了你说的化生之术，我可以肯定，那个人才是你说的风狐王……” 是啊，尹漓很容易就猜到聂河了，因为他要比林四符合多了。 他没有天印，但修行速度完全不逊于林慕二人。而另外，他还正好就是风属性呢！再加上他身上某些和自己类似的异常，这答案几乎都不用去猜了。 “他是谁！” “你觉得我会说吗？我见过的人成千上万，你慢慢去猜去找吧。” 尹漓并不知道，在她和林四离开苍罗大陆前夕，青冥风狐王已经真正现世了。 如果琉璃雀和天狼王现在去苍罗大陆，随便一打听就能得到它的消息，也会立即将目光投向聂河。 “你故意捏造的？就为了保住身边这个小子？” “呵，你可以不信。” “你！你可知道，你刻意隐瞒，意味着什么？你会酿成大祸！” “我知道。” 琉璃雀彻底平静了下来，它似乎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 “你真是太让人失望，完全没有一丝该有的担当！也罢，就算你要护着这小子，我也会杀死他，哪怕是为了抹杀一线可能……” 尹漓冷冷一笑：“呵……我不会让你杀他，除非你能先杀死我。而且，你口中所谓的王者，就是这样的货色？” 琉璃雀的声音同样变得幽冷无比：“你是他的女儿，这种话，不应该出自你的口中。他的实力，更不是你有资格诋毁的。” “是么？一个连宿敌都不敢面对，只敢趁着对方弱小时提前杀死的懦夫。啊不，这或许是聪明人本该做的选择。不过我着实无法将这种货色和王者联系到一起，哈！魔兽就魔兽，何必还要在自己头上带上根本不存在的王冠？滑稽无比！” 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嘲弄意味，彻底激怒了琉璃雀。 这一刻，它甚至对尹漓也起了杀心。 “你在找死。” “何为王者？” 琉璃雀还未来得及回答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就自顾自道：“在我心目中，王者不光要具备强大无匹的实力，还要有一颗强大无匹的心。他不需要有什么君临天下的野心，但他却不会逃避一切的困难，不会畏惧一切的挑战，不会懦弱，不会胆怯！ 他永远不会让身边的人失望，他会让他的敌人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他永远不会被击倒。而你，已经在内心提前判定紫月天狼将来一定会输了，这就是你们那所谓的王者？ 修行之道，前路同样有着无数坎坷险阻。连现在还不及自己，只是将来存着超越自己可能的敌人都不敢面对，又有什么资格谈更加遥远的神境？简直可笑无比！” 是啊，在她心目中，苍罗大陆那些帝王，玄罗大陆这些门派的掌门，圣境高手，都依然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王者。 而说完这番话之后，她在内心默默加上了一句——自己这样喜欢逃避的人，同样也无法成为什么王者吧？ 琉璃雀何尝不知道她在故意激自己？ 用这种听上去很有气势的话，来逼迫自己，而她的目的，无非还是为了保住地上那个男子罢了。 这种话，用来骗骗小孩子也就算了，它当然不会轻易上当。 能杀死敌人，不吝于任何手段，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吧？难道每个人战斗前，还要故意等敌人恢复状态后，再公平一战？ 难道一个势力对另一个势力开战之前，还要提前告诉他们，我马上要打你了，你快做好准备。 那已经不是迂腐了，那是愚蠢。 然而，它一时间却根本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她。 至少有些句话她说得没错，自己之所以想杀死这个小子，就是因为生怕天狼王将来会败。 强行杀他，根本绕不过尹漓这一关。而她所说的另一个人，到底是真是假？ 一时间，它脑海内的念头不断纠缠，以至于根本无法做出最终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它才不带丝毫感情道：“我可以暂时放过他，但我会将今天的一切，都上报给天狼王，让他亲自做决定。” 第1073章 赶走 琉璃雀离开后，尹漓依旧留在了原地。 她很清楚，自己之前其实就已经欠了琉璃雀一个情，如果不是它，自己哪有这灵雀山的一个月安宁时间？ 只是刚刚为了保住连山，，终归还是和它闹翻了。 此时的她抱膝坐在溪边，脸上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平静，而是愁容密布。 并非担心琉璃雀会立即赶走那十万奴隶军，而是这段时间以来，太多的事情纷至沓来，让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轻松。 十万奴隶军回到太羽剑派境内后，必将迎来连场的战斗，即便有了那个和本土修士联手的计划，也不代表从此就能一直顺利下去。 作为首领，她需要为许多人着想，她会更累，也会面临更多的危险。 而在这个关头，连山的出现，非但没能让她得到安慰，反而让她感受到了担忧和不安。 自己想用那沉重的奴隶反抗战来驱走心内的种种可怕念头，想借此逃避那段恩怨，可这时候他却再次出现了。 他的确能帮助自己，更能提升这支大军的实力。 哪怕他失去了林四的指挥才能，单凭他的战斗力，也足以让人侧目。更何况，他更加擅长的是刺杀偷袭，他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无可估量。 原本打算编织一个让他沉沦的漫长美梦，然后再狠狠碾碎，让他痛不欲生。 即便无法真的让他崩溃心死，引出林四，但终归还是报复了他！毕竟报复连山就等于是在报复林四，自己不会让他那样一直逃避下去。 而要做到这一点，最需要的就是冷酷的心和对他的恨意，否则自己根本无法冷静的操控这个计划，无法冷漠的注视着挣扎的他，更无法随时置身事外。 只是现在，连山在自己心目中已经越来越无辜…… 自己已经想要放弃了，已经不忍心对连山下手了。自己想要报复林四，但却已经无法仇视连山。 然而，这恰恰是最危险的事情。 自己已经从设计他，再故意救下他，变成了真的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对连山的态度，已经从最开始的厌恶反感仇视，变成了同情和真正的关心。 她善于揣摩人心，对于自己自然也有着足够的认知，她很清楚，这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 连山已经沦陷了，如果继续这样相处下去，或许下一个沦陷的会是自己。 变成了真的同情之后，还谈什么报复？难道还要让那同情和关心继续转变下去，乃至一直渐渐转变成所谓的爱意吗？ 自己确实总是不由自主的将他和林四当成两个人，甚至已经无法将他和林四联系到一起，然而那终归是错觉，他们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杀死了师叔和师姐的人，将来会成为心宫大敌的人，自己真要是走出那一步，那就已经不是什么背叛了，那是在逝者的伤口上撒盐。 更何况，林四是有‘妻子’的。 她见过唐小芷，而且对她有着很深的印象。她能看得出这两人的感情有多深，外人眼中杀人盈野的林四，在她面前乖顺得就像绵羊。而她这个普通女人，为了保住他，甚至敢对圣境高手发起‘挑战’。 那个女人现在一定还在等他，而林四一旦觉醒，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飞奔回月国，飞奔到她面前。 这两个人，是不可能分开的，而他们之中再加入其他任何一人，都会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对原本美好事物的亵渎和破坏。 原本就算报复了连山，甚至真的引出了林四，自己最终恐怕也还是无法狠心杀死他的身体，最后他还是有机会回到那个女人面前的。 但如果自己选择顺其自然，非但放弃报复他，自己还跟着沉沦，那反而等于是在伤害那个女人了。 那个选择，自己是不忍做，不能做，也不屑做的。 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结束这一切。 这计划其实就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自己在不断给他制造错觉，他不会如此。 能够结束这个计划的人，只有自己啊，自己现在终归还是冷静的，还是能轻易抽身的。 只可惜，承受伤害的人，却还是他。说起来，这对连山还真是不公平啊！ 时间能抹平一切，是的，能抹平一切…… 这一刻，她脑海内交缠着无尽的愁思，甚至就连那莫名奇妙的身世，也同样赶来‘凑热闹’，让她根本无法再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连山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蕴藏着愁苦的笑容。于是他看到她之后的喜色瞬间敛去，取而代之是低落与关切。 他醒来后这一瞬间的表现，已经完全落在了尹漓眼里。 自己的情绪，甚至已经能够影响到他的心情了，他会随着自己高兴而高兴，随着自己难过而难过，哪怕他不知道原因。 他真的是沦陷得太深了，现在撕碎那美梦，或许已经足以给他沉重伤害了。 “你醒了啊，伤怎么样了？” 她温暖的笑容，让他的心情再次好了起来。 “已经好了七八成，没什么大碍了。”他坐起身来，脸上也努力露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他不习惯笑，因为过去根本没什么值得让他笑出来的事情。 但现在，他已经在努力尝试着学会去笑了——只因为她曾经随口说过的那句话。 “你的身体，恢复能力真是惊人。” “没什么，我的实力根本比不上你。”他还记得她挥出的那一刀，那是他根本无法抵挡的一刀。 “呵，你的实力迟早会超过我的。”她也记得那海上的一战，当时将那深海巨兽当成玩物的男子，实力已经宛若魔神了吧？ “希望吧，这次谢谢你了。”他已经不想和她比较，原本骄傲的他，现在并不在乎她比自己强。 他在为她从迦王殿那群人手中救下自己而道谢。 他并不知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她其实又救了自己一次，而她，似乎也根本没有提起的意思。 “没什么，你当初也照顾过我，算是扯平了吧。” 是啊，我们扯平了，各不相欠了，然后…… 只可惜，对面的连山却哪里能体会到她这句话的深意，或许根本没有几人能猜中吧？ “嗯，扯平了！”他重重点了点头，随后似无意提起一般问道：“你最近还好吗？我听说，你加入了那支奴隶反抗军。” “嗯，还好。”她点了点头。 全大陆的人都知道她现在的初境很不好，连山又怎么可能会例外？ 他张了张嘴，似是欲言又止。 尹漓几乎已经能料到他会说什么，更知道他即将说出来的话，对他而言有多么难得，只是她却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她径直起身，向着溪边的密林行去。 身后很快传来的脚步声，让她心内幽幽一叹，如果自己依旧想要继续那个计划，现在应该会生出得逞之感吧？ 可现在的自己，非但不想再报复他，甚至还希望用尽量温柔的手段，让他从那美梦中醒来，让他尽量少受伤害。 “他们也在这里吗？”她的身后，响起了他的声音。 “嗯。”她知道他问的是那些奴隶。 “你还要继续和他们一起战斗？” “是啊，无论为了他们，还是为了苍罗大陆……” “哦。” 随后，两人便渐渐陷入了一段难言的沉默。 脚步踩在落叶和枯枝之上，发出了沙沙声响，令得这沉默显得颇为沉重。 她的话，似乎比以前更少了，他心内暗暗猜想着原因，然而他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难道自己的出现，让她情绪低落？不不不，应该是因为那些奴隶以及太羽剑派的事情而烦心吧？ 他开始患得患失，同时又在考虑着该怎么措辞。 这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艰苦的战斗。 “其实，我也是苍罗大陆的人啊。”他终于找到了话题的突破口。 她应该能明白自己这句话的意思吧？ 只可惜，前方的尹漓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了。 连山不得不再次‘提醒’她：“我觉得，我也应该为苍罗大陆做点什么。” “哦，那很好啊。” “那支奴隶军，应该很缺人手吧？” “这种事，不用勉强。为了一个大陆，这句话本就虚幻缥缈，一个大陆不是几个人努力就可以的。” 他脱口而出道：“不勉强，你都愿意，我当然也愿意！” “你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回去吧。” “哦。”他本能的点了点头，旋即愕然，惊恐，震惊如走马灯一般相继在那张脸上划过。 “为什么？”他终于无法再迈出脚步，颤抖的声音之中带着浓重的难以置信，仿佛前方的女子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已经让他反应如此之大了吗？ 如果继续沦陷下去，再揭开那些真相，只怕他真的会崩溃吧？ 她也停下了脚步，慢慢回头对他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适合。” 这句话之中蕴藏着的深意，他依旧没有听出来。 他只是急声辩解道：“怎么会不适合？难道我的实力连一个普通奴隶都比不上吗？” “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 望着他那坚定而又急切的眼神，尹漓没来由的一阵心涩。 她忽然有些担忧的想道，如果有朝一日林四真的觉醒了，是否就意味着此时的连山真的死去了。 他觉醒后，会变成怎样一个人？ 又或者，如果林四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那将来若是唐小芷见到他，见到这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男子，会是何种感受？ 她不清楚连山体内的情况，也不知道那神秘空间，更不知道那里的战斗才是真正决定这具身体归属的关键。 她能看到的，只是连山似乎根本就不可能会消失了，他的意志坚定无比。 罢了，这件事已经和自己无关了。自己如果再插手，只怕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吧？ “没什么，你回去吧。” 连山一脸失魂落魄的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到了这一步，他又哪里还能再跟得上去？ 第1074章 误解 应该已经够了吧？ 虽然他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深意，但只是那样，就已经够了。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所以其实是很容易赶走的。 那种人虽然热情似火，但却根本不会喋喋不休的继续追问到底，更不知死缠烂打为何物。 纵然他不知原因，也一样会默默走开。 因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将腰弯得太低。 自己终归还是不忍心太过直接，更不忍揭穿真相。眼下这样的方式，对彼此而言，应该算是最好的结束了。 他不会再承受原本可能会到来的残酷真相，而自己，也不会陷入可能的错误之中。 从此只是路人，他和心宫的恩怨，自己会从新的地方开始面对。 她的脚步渐渐加快，越来越快，仿佛在逃离。最后，甚至在树梢上划出了一抹虚影。 她决定不再想他的事情，也暂时不再考虑回心宫的事情，从此将心思都放在这里的奴隶反抗大战之中。 她是能够抽身而退的，毕竟她一开始的动机只是报复，她一直都很清醒，也很冷静。 然而，她终归还是不明白，有些事情，并非只是擅长猜心就能掌控得丝毫不出错的。在某些方面，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经验。 于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次她终于推测错误了。 连山确实是个骄傲的人，那一刻，他确实无法再挪动脚步。 他受到了打击，心情无比低落，他也确实不是一个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人。尽管尹漓的话说得很隐晦，但只是拒绝他的好意，让他回去，就已经足够让他的自尊重新占据上风，让那坚实的防御再次树立起来。 好吧，以后不会再烦你了，也不会拖累你了。 这是他当时唯一的念头…… 然而，也仅仅是当时那一刻了。 尹漓绝对想不到，只是下一刻，他的思绪就不可遏制的蔓延了开来。 她能洒脱，可他却不能。他能管住自己的双腿，却管不住自己的意识。 很自然，又很可悲，他在第一时间就开始为她寻找理由。 她让自己回去，真的是厌烦自己吗？不，不可能，她救了自己那么多次，她是唯一关心自己的人，她一定有苦衷啊！ 因为嫌弃自己实力太低拖后腿？不不不，自己即便再不堪，也比那些普通奴隶强得多吧？她能带上那些人，为什么就不能带上自己？ 除非…… 是了，她担心自己！ 没错，她担心自己受伤，担心自己战死。那奴隶大军的敌人是什么太羽剑派，那是个有圣境高手坐镇的门派，那是何等的强大？ 那支奴隶大军，据说已经死了几十万人了，就连天境都战死过。 她生怕自己也陷入那样的绝境之中，她不愿自己和她一起面对那些危险。 她怕直接明说，自己会不答应，所以她故意用冷漠的态度赶走自己，宁愿让自己误会…… 不错，一定是这样。正因如此，她才根本说不出原因来不是吗？ 他脸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失落与颓丧？取而代之的，已经是振奋与感动！ 原来她暗藏着那样的苦心，原来她是那样的为自己着想…… 当想到这里时，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马上冲出去，然后追上她，再好好和她谈一谈。 就算她拒绝，自己也会强行留下！ 嗯，她一定会再用重话刺激自己，故意想要赶走自己，自己可不能再误会了。 只能说，他虽然完全想歪了方向，但某些地方其实并没有料错。 尹漓赶走他，确实是为他着想。 否则，她现在一定会用比从前更加温柔的态度对待他，让他沉湎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然而他的脚步却没能迈出去，因为不远处有了动静。 他的耳力还是很惊人的，那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他能判断出那是两个人。其中一人，似乎实力很低。 难道又是某些门派的人？又是为了自己或她而来？他悄悄藏在了树上，静静等待着来者现身。 很快，一男一女映入了他的眼帘。 看到这两人时，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内更是有了一缕疑惑之色。 没有其他原因，而是这两人的实力似乎太低了点。 那年轻女子修为应该还不到天境，虽然这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他今天见到的几乎全是天境之上，破境竟是无法让他生出什么感觉了。 至于那个男子，好像只是个毫无实力的普通人。这一点，无论从他那虚浮的脚步，还是他那仿佛被掏空的身子都能看得出来。 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这里的？说实话，这里已经深入灵雀山五六百里了，沿途已经会出现六级魔兽。 就凭他们的实力，能闯到这里，还真是难得了。 他并不知道，在他昏迷那段时间，这灵雀山的主人五彩琉璃雀已经来过一次。再加上之前发生在外围的那场大战，这附近的大小魔兽已经逃的逃，藏的藏，暂时都不会出现了。 这两人之所以循声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之前琉璃雀在这里闹出的动静太大。 而这两人，不是歌大少和沈若楠，又会是谁？ 他们两人来得并不算早，前天才刚刚进山。虽然歌大少一早就猜到了北面，但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圣海宫和迦王殿那些高手。 他通过圣海宫防线时，并没有受到阻拦，那些埋伏的人甚至根本没有现身。 对于这位‘废物’大少，圣海宫的人当然不会没听过，他们巴不得他一直活下去，继续给迦王殿‘添光添彩’。当然他要去灵雀山找死，他们也由着他。 至于沈若楠，他们倒是很想杀死，只是沈若楠终归是破境后期，万一战斗时闹出太大动静，非但会惊动随时可能到来的班摩，还会惊动迦王殿。 沈若楠是迦王的弟子，谁知道他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手段？ 让她先进山，死在里面最好，活着出来的话，再考虑要不要顺手做掉。 至于迦王殿那些天境长老，在他们路过时也同样没有现身，而其中的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他们两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之前发生在后方的大战，这山内有无数方向可以前进，之后他们也没能见到尹漓和连山。 他们在山内的速度更慢，以至于此时才赶来了这里。 “你说刚刚那动静，会不会是阿漓和魔兽在战斗啊？”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十五遍了。” “那你就给点看法嘛。” “这森林这么大，会是她的可能很小。” “这可不一定，这灵雀山这般危险，能活到现在的一定只有她了。” “见到她，你不一定会有命说话。” “不会不会，我的身份，几乎不会有人动手。”歌大少哈哈大笑。 沈若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如之前那般大言不惭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她一定会被我的魅力征服’之类的蠢话，确实让她奇怪。 但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会说出这句话。 歌大少抖了抖眉，得意洋洋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杀了我，我家那老头子一定不会放过对方，而且我根本就没有被杀的价值啊。” 他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啊，而且还用这么得意的口吻说出来，这让沈若楠一时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种事，应该是很沮丧，很让人打击的吧？ 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 难道，迦王大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让他出来的？让他去打探班摩和奴隶军的事情？ 可是这未免太儿戏了吧？万一对方抓了他，要挟迦王殿呢？亦或是根本不知这歌大少的来头呢？ 她并不知道迦王殿还有另一套针对班摩和圣海宫的计划，而且已经进行过了。某些事情涉及机密，终归还不是她所能知晓的。 而且，也已经没有她继续猜想的时间了。 当歌大少说出阿漓这两个字的时候，连山就已经无法继续再藏下去。 他何尝不知尹漓在这玄罗大陆的化名就叫做阿漓？听到有人为了找她而来，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尹漓在这玄罗大陆做的是什么，他是一清二楚的，可以说这大陆上所有修行者都是她的敌人。 任何一个为她而来的人，都很有可能会对她不利。 只是听了几句，他便跳了下来。 下一刻，歌大少念叨了很久的班摩就那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突然从天而降，落下一个人，歌大少吓得险些大叫出声，而沈若楠也是连忙拔剑横挡在前。 说实话，在这山林深处，真要杀个人，又有谁能查得出来？歌大少那个理由，在这里是不一定管用的。 不过下一刻，两人就是一脸惊愕。 “班……班摩！”歌大少完全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放弃了继续寻找班摩之后，他竟然会主动跳到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沈若楠甚至生出了一股错觉，难道歌大少真的认识班摩？以至于对方都主动来见他了？ “你认识我？”连山面无表情道。 “你的画像到处都是啊，哈哈，没想到竟然真的见到了你，幸会幸会！”歌大少一脸多年未见的老友欣然模样，大步迎向了连山，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 连山淡淡道：“哦？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来找你啊，当然，还有阿漓姑娘！对了，阿漓姑娘现在在哪？能否请她现身一见？啊不，应该是我亲自去见她才是，哈！”他的话特别多，整个人显得极为兴奋。 “你要见阿漓？”连山的眼瞳缩了缩。 这个人，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第1075章 莫名争论 沈若楠已经看出了班摩的不对劲，于是此时的她已经是如临大敌，然而歌大少却仿佛一无所觉。 他笑嘻嘻道：“是啊是啊，听闻阿漓姑娘美若天仙，我做梦都想见她一次。” “哦？见她做什么？” “看看她有没有传说中那么美。” “然后呢？”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和她变得熟悉啊！” “熟悉了之后呢？” “表达爱慕之情啊！”歌大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的回答，让连山也有些意外。 这么看来，这个人倒不是为了害她了，他稍稍放下了心。 不过紧接着，一股不快的情绪就涌了起来。爱慕？而且还说得这么直接，这么理所当然？ 自己和她认识了那么久，而且几次生死与共，都还没有说过什么，这家伙凭什么？ “你都没见过她，爱慕什么？”他冷冷道。 歌大少愣了愣：“像她那样容貌绝美，而且实力强得不可思议的人，难道不值得喜爱吗？” 当然值得，连山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过他终归还是没有歌大少那样的脸皮。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快道：“那又如何？世上漂亮的女人何其之多，只是一个见所未见的女人，你就许下这样的心意，不觉得太轻浮了吗？” 说实话，换作从前的连山，恐怕是不会有和歌大少搭话的兴致的，更不可能会真的谈起这个话题。 只是现在，着实算是他最为特殊的时刻，毕竟刚刚他正在为某些事情患得患失。 “轻浮？”歌大少一脸莫名的眨了眨眼睛，这种话他又怎么会当成一回事？ 不过因为问出这个问题的是班摩，他倒是难得的认真了一回：“不不不，这只是对美好的向往与追求罢了，这是我向往美好的天性使然。对于美好的追求当然要执着，要主动，要不择手段，否则难道还要等别人捷足先登吗？” 他这番话，倒是让连山愣住了，难道在某方面，自己太畏首畏尾了？ 不过他终归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人，很快他就抛出了新的问题：“你对其他女人也会如此吗？” 歌大少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会，如果她们能吸引到我的话。” “如果还有更好的呢？” “那就说明她们还不是最美好的。” “不觉得那样会对不住之前的人吗？” “怎么会？每一个我都会很投入，很认真，就像现在我不远万里不顾危险来见阿漓姑娘！我想，不会有人比我的感情更加浓烈投入了！”歌大少一脸自得之色。 连山对于这种事，终归还是很生涩，于是他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反驳这个人。 不过在内心，他对这种态度还是很反感。更何况，这个人要招惹的可是尹漓，这让他从一开始就只想着阻止。 他倒是忘了，只要他想，那他随手一剑就能解决掉面前这个家伙了。 “你回去吧，你和她不合适。”他淡淡道。 歌大少不满的嚷嚷起来：“为什么？我都没见到她，凭什么说不合适？” 连山再度皱眉，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你们的实力差太多了，你配不上她。”他也不顾这种话会不会刺激到歌大少了，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尹漓的家人，为她把关一般。 “你都没让我见到她，凭什么这么说？”歌大少竟然不满起来了。 “我说是就是！” “啊哈，我明白了！”歌大少忽然转怨为笑，他一脸揶揄的瞅了瞅连山：“你也喜欢阿漓姑娘了对不对？你生怕我会抢走他，哈哈！” 连山面色一变，在某些方面，他和歌大少完全就是两个极端的人。 歌大少能肆无忌惮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他却是完全不行的，哪怕不是当着她的面。 更何况，他还真不确定自己对她的这种感情是不是喜欢。 听到这句话之后，他便本能的想要反驳，以此维护那可笑的自尊和颜面。 不过紧接着，或许是之前歌大少那句‘要主动’刺激到了他，他脸皮颤了颤，最后竟是重重点了点头：“没错，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班摩兄，你可不能这样啊，我们要公平竞争，难道你生怕自己赢不了，所以不敢让我见到阿漓姑娘吗！” 歌大少这张嘴，又哪里是连山所能斗得过的？除非现在能迅速变回林四，否则这方面他是稳稳落在下风的。 不过，他倒也不是好惹的。 “我的实力比你强，所以你说什么也没用，此路不通。” “以实力来决定这种事情的胜负，班摩兄不觉得有煞风景吗？” 连山似笑非笑道：“你自己也说了，追求美好，要不择手段！” 歌大少一时间倒是哑口无言了，而一旁的沈若楠已经是眼角抽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两个人的奇葩程度，已经刷新了她的认知。 意想之中的招揽和谈条件之类的画面，根本就没有出现，倒是先进行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情敌之争’。 歌大少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他就没想过，现在就算自己两人联手也不够班摩杀的吗？班摩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才出现多久，就已经亲手杀死数千人了。 面对这种绝世凶人，他竟然还敢上蹿下跳的提要求，甚至要争他看中的女人？ 而班摩就更是让她无语了，这种杀人狂魔，竟然也会有喜欢的人？而且，还会这样耐心的去劝服对手，而不是用剑？ 她简直怀疑面前的班摩是不是别人假扮的了…… “我们回去吧。”她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是的，班摩是做出了超乎寻常的表现，和他的凶名一对比，现在的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和善’，但这不代表她会就此放心。 谁也不知道班摩会不会在下一刻突然凶性毕露，尤其歌大少还在不知死活的撩拨他，浑然忘了此行的目的。 在她眼中，这显然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只可惜，歌大少却不愿意这么放弃，他都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哪能仅凭几句话就乖乖回去？ 然而班摩并不像一个容易被说动的人，事实上他也很清楚，如果自己再继续下去，可能会真的激怒他。 “啊，对了！”他忽然一脸狂喜的拍了拍手，他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自己是来招揽班摩的，如果班摩加入了迦王殿，那自己不就有了大把机会见到阿漓了吗？更何况，自己本来就需要他的帮助。 “不知班摩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在发现这个人对尹漓构不成威胁之后，连山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一言不合就拔剑杀人的人，但如果歌大少是个修行者，或许他已经那么干了。 在他眼中，这大陆上的修行者就没有什么好货色，随便杀谁，都等于是在除害。 “有关系，有大关系啊！圣海宫现在正在追杀班摩兄，想必你也恨他们入骨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着班摩的态度。 但让他失望的是，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班摩并没有露出什么愤慨愤恨亦或不屑之色，仿佛对他所说的事情毫无感受。 这不应该啊，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反应。 他不得不继续开口：“咳，班摩兄实力高强，自是不会将那区区追杀放在眼里。但像班摩兄这样的高手，被追杀那是何等耻辱？如果班摩兄想要找圣海宫复仇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帮你。” “你们？”连山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两人一眼，眼内透出的是浓浓的不信以及怀疑。 就凭这两人？向圣海宫挑战？ 而且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一点连山还是很清楚的。 帮助自己，就意味着对方想要得到更多。 “不错，我们！还未向班摩兄报上家门，我们来自迦王殿，我方歌正是迦王殿殿主的独子啊。哈哈，有我出面，班摩兄进入迦王殿后，必定得到重用。而班摩兄想必也该听说了，我们迦王殿和圣海宫向来就不对付，最近更是有开战的可能，到时候，岂非正是班摩兄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话说得好听，但说白了，还是要他出力帮忙对付圣海宫罢了，连山当然能听出这一点。 因为，就在之前，已经有一伙人做了类似的事情。 利用自己，引起圣海宫那些追兵的注意，然后在一旁偷袭圣海宫的人也就算了，最后连自己也要杀。 如果自己记得不错，那伙人，就是来自迦王殿的。 这还真是，拿自己当傻子耍吗？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呵，你说你来自迦王殿？”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缓缓向外抽着长剑。 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就因为他的举动而变得肃杀起来，尽管他没有什么灵力，但只是神识以及周围的某种波动变化，就已经足以让对面两人遍体生寒。 歌大少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终归是普通人，某些阵仗是他从未面对过的。而此时在他面前的班摩，似乎已经变成了随时都会择人而噬的恶魔，他甚至生出了随时可能会被毁灭的错觉。 “是，班摩兄……难道和我迦王殿，也有不快？”他忽然发现，或许自己真的是托大了。 班摩来历不详，他是圣海宫的敌人不假，但不代表他就不是迦王殿的敌人。 第1076章 招揽 而一旁的沈若楠已经迫不及待将歌大少拦在了身后，只是她的心也沉了下去。 班摩连天境都斩杀过，自己能挡得住他吗？ “迦王殿，难道你们不知道？”连山的长剑已经彻底出鞘，随时都有可能斩向前方。 “知道什么？”沈若楠第一次开了口。 他们的反应，倒是让连山大致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两人很可能还真是和之前那伙人不同路的。 然而，他们终归也还是迦王殿的人，而且还是‘重要人物’呢。 “就在今天，我曾被两伙人追杀。一伙，是圣海宫的人。还有一伙，是迦王殿的。” “什么！”面前两人齐齐惊呼出声。 他们想到了班摩可能不会愿意加入什么势力，又或者他和迦王殿其实也有宿怨。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刚刚，迦王殿竟然已经对班摩出手了。 既然如此，迦王大人还让歌大少出来做什么？ 难道他是觉得歌大少出来后，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班摩，所以只是当他可有可无，任由他肆意妄为？ 可现在，他们等于是主动一脚踏进了死路啊。 “这不可能！”歌大少一脸的无法接受。 “四十二名天境，除了你们迦王殿，这里还有谁能派得出来？那些人化成灰，我都认得出……” “他们没道理对你出手啊！” 连山漠无表情道：“他们要利用我偷袭圣海宫的人，你觉得呢？” 如果不是刚刚和歌大少有了一场不太正常的对话，恐怕他根本就不会有耐心对一个必死之人说什么原因。 歌大少一时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虽然连山只是短短一句话，他却已经能够推断出前因后果，也能猜到当时大概发生了什么。 平心而论，这件事当然是迦王殿不对。而班摩，也有足够的理由对迦王殿报复…… 那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明知自己想要招揽班摩，还要对他出手。 退一步说，如果他们能真的杀死班摩也就算了，可偏偏没杀死，还得罪了他，现在害得自己陷入了绝境，真是该死啊！ 他这番话自然是不敢明着说出来，只是对面连山在见到他闭嘴之后，也终于做出了决定。 下一刻，剑光便洒向了前方的沈若楠，至于歌大少，甚至根本就没有被连山当成正式的目标。 铛！双剑之间迸出了灿烂的火光。 沈若楠的反应并不慢，更何况她一直就在提防着班摩出手。只是，这一剑仍然不是她所能应付的。 剑身之上传来了一股更加汹涌的反击力量，只是一剑，她整个人就已经向后跌退而去，甚至撞倒了后面的歌大少。 而连山又怎么会给她喘息的机会，既然是敌人，那无论男女无论身份，他杀起来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下一刻，沈若楠手中的长剑就已经被缠住，一股大力袭来，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长剑便已经不受控制的脱手飞出。 她连剑道境界都不是，而除了灵力之外，力量速度作战技巧无一不在连山之下，这场战斗原本就毫无悬念。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班摩的对手，但直到现在真的交上了手，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了，差距实在太大，大到自己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她确实没有从班摩的剑上感受到什么灵力，以往听到这个传言时，她还将信将疑。不用灵力，又怎么能和天境初期过招？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体会到了。 尽管匪夷所思，完全猜不出他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原因，但这样的实力，确实是足够和天境抗衡了。 “等一等！”一旁直到此时，才传来了歌大少的惊叫之声。 总算他们实力不够强，没能给连山太大威胁，他还没有那种迫切要杀死他们的决心。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还能生生收住了剑，改成了左手挥掌。 蓬！沈若楠的娇躯抛飞而起，重重砸在了一棵大树之上，直砸得落叶片片洒落。 虽然没有杀她，但这一击，已经让她嘴角溢血，直接昏迷了过去。 连山没有追击她，他的目光转向了歌大少。先前那番谈话虽然两人观点不一，但终归还是给他留下了点印象。 因为这点‘面子’，他给了他一次辩解的机会，虽然他也不觉得这仇恨还能化解。 歌大少已经无暇去查看沈若楠的伤势，此时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人，杀人这种大事，对这种人而言仿佛很平常，根本都不需要作势。 情急之下，他只能急着先阻止住连山再说。 “你不能杀我们！” “理由。” “对你下手的是那些长老，和我们无关！你要找他们报仇，我为你呐喊助威，可你杀我们，那就是滥杀无辜了！” 如果迦王殿那些长老听到他这番话，不知会不会一巴掌拍死他。 身为门派之中的一员，面对外敌时，还不互相扶持互相维护，反而一张口就站到了敌人那边，这种人留在门内也是个祸害吧？ 哪怕连山本人听到这句话之后，都不禁抽了抽嘴角。 他出身剑宗，但在叛出宗门之前，虽然在那里过得不愉快，可也从不会这样。 在他眼中，歌大少已经成了个贪生怕死，卖友求生之辈了。 他面无表情道：“你们是迦王殿的人，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 “可我真的是无辜的啊！我巴不得你杀光那些长老呢！”歌大少哭丧着脸喊冤。 这个人的无耻程度，已经颠覆了连山的认知。为了活下来，这种话都可以说吗？ “你的话，毫无可信度。”他的剑又一次扬了起来。 虽然之前‘相谈甚欢’，但不代表他下不了手。 “不，我有杀他们的理由！” “什么理由？” “那还用说？我明明是殿主之子，可他们却没有一个看得起我，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就因为这个？”连山可不是三岁小孩。 虽然只是认识了片刻，但他其实已经能看出来，这个花花大少，其实是有一定真才实学的，并不是个浑浑噩噩的蠢人。 这种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种愚蠢的原因，就去覆灭自己的宗门？ 歌大少也明白，这种原因说服不了班摩。 “好吧，我承认，我之所以想要招揽你，就是为了和他们作对。” “为什么要和他们作对？” “那还用说？当然是爬到所有人的头上，让他们明白，我方歌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让他们臣服！” 这种理由听起来一样很无稽，甚至有些幼稚，但有时候，偏偏就是人的内心想法。 和周围其他人互相比较，让别人不得不侧目，让别人对自己目瞪口呆，这本就是许多人的天性。 更何况方歌所图的，肯定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所以你要招揽人？”他认真的表情，让连山心内卸去了些许怀疑。 “不错，我需要力量，帮我爬上去！”或许是因为沈若楠昏迷不醒，方歌终于说出了更多原本不能说的话。 “怎么爬？就凭你和我？”连山很清楚，迦王殿那些长老并不是易于之辈。 “这个，马上要和圣海宫交战了，以你的实力，有的是立功晋升机会。尤其你也说了，他们埋伏了圣海宫的人，恐怕这一战已经开始了。再加上我的手腕，我们有足够多的机会在迦王殿兴风作浪！” “为什么招揽的人是我？” “你够狠，实力也够强，而且，你和其他修行者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能做到其他天境做不到也想不到的事，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另外你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之所以出手，是因为被追杀，因此你不会带有其他目的。你一直独来独往，明显是个权势欲望不重的人，不会对我造成威胁。还有最后一点，你在倚海城放过一次奴隶吧？这件事我仔细打探过……” “所以呢？” “所以，你不会像他们那样蔑视我，排斥我！只要我能给你想要的，你就会愿意帮我！” 此时的方歌早已是面色肃然，又哪里还有丝毫颓靡荒唐的模样？ 连山隐隐若有所悟，自己或许遇到了个一直在伪装的另类‘天才’。这种人，如果是在苍罗大陆，恐怕很容易得到崛起的机会。 但很可惜，他生在了玄罗大陆。作为普通人，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丝毫爬起来的机会，纵然他是什么殿主之子也无用。 没有人看得起他，他纵然聪明绝顶，也没有人愿意效力于他。 “你能给我什么？”他不动声色道。 方歌颓然一叹：“原本是打算给你报复圣海宫的机会，毕竟你一个人势单力孤，不可能长久的坚持下去。没有人喜欢被追杀，除非你希望从此四处逃亡，否则你只能选一个栖身之地。而圣海宫的敌人迦王殿，自然是首选，我们本来就是天然的盟友。现在看来，这个原因是打动不了你了。” 是啊，现在看来，这种条件是打动不了班摩了。 他之所以对班摩的消息如此热衷，对于找他如此迫切，就是为了抢个先机，将他揽入自己‘帐下’。 但很可惜，迦王殿那些长老，已经提前将事情做绝了，现在的班摩怎么可能愿意给人当枪使？ 不过他并不知道，即便没有那些事情，连山也不可能会答应他。 连山的身后确实没有什么势力，但却是苍罗大陆人。 他虽然对苍罗大陆没有多深的感情，但对玄罗大陆是更加反感的，他怎么可能投进其他门派，甘心当他们的‘走狗’？ 尤其，是在得知尹漓的目标之后…… 第1077章 正式联手 “你崛起之后，打算做什么？”连山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说实话，方歌说得到自己的帮助后就能爬上去，这一点恐怕没人会相信。 那完全就是空口白话，而他的对手全都是迦王殿的天境长老，这些人非但实力高深，势力也同样是根深蒂固。 就凭他这个普通人，就算得到个天境高手的支持又有何用？ 他那番话，根本就是在白日做梦。 然而，连山却仿佛根本根本不去考虑这个问题，他仿佛是认同了方歌的妄想。 他这句话，让方歌顿时兴奋了起来。 “你竟然真的相信我能爬上去？哈哈，你竟然这么看好我？”似乎是因为第一次得到了别人的赞同，他竟然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看来你之前的话，只是在大放阙词。” “不！”方歌连忙收敛了笑容：“我有把握！” “把握从哪里来？仅凭我们两人……” “你说得没错，即便我有殿主之子的身份，你有强大的实力，在长老会也依旧人微言轻。不，我们可能根本就进不去议事殿。” “你果然只是妄想。” “不不不，我们有机会，任何有好处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迦王殿也不例外。迦王殿二长老四长老是一伙的，三长老和五长老又是一伙的，这几人都是天境后期。至于其他长老，多半都是依附在这两大阵营之下。这两批人，除非是遇到外敌，否则只会暗中使绊子争好处。” “大长老呢？” “他是另外一伙的，那批人不到二十个，但我父亲极少亲自处理门派事务，大长老算是实际上的殿主了。” “你要拉拢那批人？” “当然不，大长老就是故意让他们争斗，这样他才好出面一锤定音。他可不希望看到二长老和三长老合作，然后一起来撼动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拉拢得了？”他随口就说出了一些足以让人侧目的东西。 “所以呢？你的机会在哪里？” “当你在外面立下功劳，在门派内有了足够威望，而我又成功混进长老会之后，我们两人也已经算是一股力量。” “你能混进长老会？” “喂喂，我毕竟是殿主之子，如果能成为你的话事人，我当然有资格。” “然后。” “然后会有人打压我们，但是，也会有人拉拢我们，我们可以挑一边加入。这样，我们便真正有了靠山，也就有了崛起的机会……” “二长老或者三长老？” “不错！” “他们会给你崛起机会？” “那就要看你的战功到底有多大了，当然，还要看我有多会伪装，哈哈哈！” “伪装？” “伪装成白痴啊，让他们拿我们当枪使，将我们当成打击另一阵营的先锋主力炮灰。放心吧，我已经装了快三十年，这一行我是得心应手的。” “这样做，有什么用？” “他们会扶我上去和对面斗，因为他们觉得我好控制。你知道的，聪明人总是不喜欢站在最前面，而是喜欢藏在后面利用别人。而对面的人，也会觉得让我掌控某些权柄，要比其他人的威胁小得多。因为，我是个白痴。” “其实你不是？” “当然不是！”方歌冷冷一笑：“等到他们发现这个白痴爬得太高，想要拉下来就已经晚了。”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吧？” “确实，真要爬到上层，至少需要三年时间。如果不是玄罗大陆很可能会乱起来，恐怕十几年都不够。” “时间太长了，而且你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 “我现在一旦出现在迦王殿，只会迎来围杀。别忘了，他们刚刚得罪了我，不可能会放任我活着。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威胁。” 连山固然不擅长什么权谋争斗，但却不傻，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看不穿？ 而他这句话，非但没能让方歌沮丧，反而让他欣喜若狂。 从这句话之中，他听出了班摩的意思，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只要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真的能得到他帮助！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竟然真的愿意？而且是被那些长老们追杀了之后…… 他图什么？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点什么：“你要利用我来报复那些长老？” “你觉得呢？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帮你？我完全可以另投一派，至少在其他地方，我不会受到敌视。”连山漠然道。 “但你也爬不上去，更没有报复他们的机会！我答应你，有朝一日你想杀谁，就杀谁！” “你真是迦王殿的人？” “如假包换，恐怕没有比我更正宗的了。” “杀死迦王殿长老，会否论罪且不说，至少迦王殿的实力会跌落一大截吧？你能得到什么？” “我能得到的，就是快感。我本来就觉得，这世上的修行者太多了点，如果能死掉一大半，就清静多了啊，哈哈！” 这个人，并不是什么枭雄，而是个疯子，连山终于看清了这一点。 他根本不想得到什么，也不是为了什么宏大目标，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已。 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应该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 他之所以真的生出投入迦王殿之意，甚至因此而放弃了寻找尹漓的念头。这当然有着报复迦王殿和圣海宫的原因，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更加可怕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似乎只有方歌能帮他实现。方歌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一个人势单力孤，根本做不成什么事。 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当个刺客，刺杀敌方高手或者做些破坏没什么问题，这种权谋争斗就算了吧。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方歌能解决掉他进入迦王殿的问题。 他对那些长老不可能没有敌意，毕竟他们想要杀自己。而那些长老，自然也对此心知肚明，他们怎么可能放任自己活着，甚至活在他们身边？ 如果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说再多也是白搭。 “你杀过迦王殿的人吗？我说的是那些长老。”方歌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连山思忖片刻后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方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能保住你，但我无法消除他们的敌意。” “已经足够，但你怎么做到。” “别忘了，我终归是圣境高手的独子，保住一个可以为门派提供强大战斗力的高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们会怀疑我居心叵测，不可能会对我放心。” “你本来就是居心叵测，这一点本就无法否认，更无法消除他们的怀疑。事实上就算你们之间没有仇怨，只凭你班摩的名头，也足够让他们排斥忌惮。所以你需要我，我做你的话事人，你不进长老会，这样能让他们安心不少。” 方歌本就是迦王殿殿主之子，他是纯正的迦王殿人，任谁也不会像提防班摩那样提防他。 连山微微点了点头，他本就没什么权力欲望，更厌烦什么蝇营狗苟。就算能进长老会，他也比不上方歌这种已经将人算计到后面三四步的人做得好。 方歌是在利用自己，他需要自己的力量为他撑腰。而自己，也同样需要他的位置去实现某些计划。 这一点，他们双方其实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他们很清楚，他们之间还不存在什么交情，只是因为互相各取所需而已。 连山沉默了片刻，最终认真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希望进程快点，我等不了那么久。” “我尽量，但那更多的是看你能取得多大的战绩。一旦你的战绩大到全大陆都不得不震惊，谁也阻拦不了我们的崛起。只是，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看你似乎不止是想要报复那么简单。”方歌早已收敛了不正经的神态，此时的他，已经真正将这当成了一场谈判。 这其实，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在从前，谁会将他当成一回事？尤其，是班摩这种级别的高手？ “我想要做的，并不会影响你。”连山木然道。 “是么，那就好……”方歌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迦王殿和圣海宫一直都会斗得那般激烈么？”既然已经决定要加入，连山自然需要了解一定的情况。 至少，两大势力之间的争斗尺度和风格，他要弄清楚。 苍罗大陆许多门派之间也存在着矛盾，但一般也仅限于互相不来往，亦或暗中杀点低阶弟子罢了。 类似他今天看到的一战坑杀十来名天境的，这已经不是什么争斗，而是全面战争了吧？如果这玄罗大陆门派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关系，那这里恐怕根本就不会有几十个门派存在。 “不，不会！”方歌的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以往虽然有过节，但双方高层几乎没有出过手。即便是破境弟子之间的争斗，都已经算是大事了。” “也就是说，这次并非寻常情况？” “是的，这次很不寻常，如果不出所料，迦王殿和圣海宫，应该已经全面开战了。” “因为什么原因？”连山很清楚，这两大超级门派之间开战，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这样的重大决定，不可能会突然而然的做出，更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 “你竟然不知道？”方歌愣了愣，仿佛以班摩这种实力，那种事情他应该不会没听过。 第1078章 剑主 连山没有继续开口，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等待着解释。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方歌悠悠一叹，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北面。 连山皱了皱眉：“因为一个人？圣境高手？” 方歌笑了笑：“不错，圣境高手！而且，还是来自苍罗大陆的圣境高手，苍罗大陆你应该听过吧？” 连山的心内已经掀起了阵阵波澜，苍罗大陆他怎么可能没听过，他自己就是从那里来的！ 而苍罗大陆的圣境高手，据他所知，一共就三位，天外天三派各有一位。至于剑宗那位宗主，他倒是还不确定他的实力，只是略有猜测而已。 他不动声色道：“听过，那个圣境高手是谁？” “他姓连，单名一个琴字。” “哦。”连山点了点头，脸上却浮现出了一缕迷惑之色。 这个名字，他其实是没听过的。 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连琴就是陪伴了自己十五年的师傅，因为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叫做封琴。 这个名字，让他感到了一丝熟悉。尤其，这个人竟然是和自己同姓的。 但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太多感受了，他只是奇怪，苍罗大陆原来还有另一位圣境高手吗？ 他脸上的迷惑，方歌当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在他眼中这算是正常反应。 “你没听过也不奇怪，毕竟苍罗大陆和我们已经千年没有了往来，那边有些什么高手，我们一直一无所知。” “那你们怎么知道他来自苍罗大陆？” “他自己说的。” “苍罗大陆不是这边的敌人吗？他的出现，竟然没有引起围攻，反而还能兴风作浪？” “这其中自然有原因。” “什么原因？” “圣境高手，同样有强有弱，这一点你该知道吧？实力强大的圣境高手，甚至能做到同境界以一敌二敌三。只不过，那种圣境很难出现，他们或许已经接近神境了。” “嗯。” “二十多年前，玄罗大陆出了一位那样的强大圣境，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方歌已经发现了，班摩对大陆上的事情，了解得似乎十分浅薄。 连山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位圣境，以一己之力，一年之内连挑圣海宫、迦王殿、太羽剑派、太虚府、古皇门、风雨岛等六大宗门的六大圣境，战绩是全胜！最漫长的那一战，都不过一刻钟时间！” 方歌的话音一落，连山已经忍不住要倒吸凉气了。 身为修行者，他当然会对后面的境界充满向往，他知道圣境高手有多么强大，更知道圣境之间的战斗，其实是很难分出胜负的。 他并不清楚圣境不能轻易出手，但一年之内，连续击败了六大圣境，而且最长那一次，连一刻钟都没用到！ 这只能说明，这位圣境高手，已经和其他圣境不在同一个层次了。 “他是谁？”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是双圣宫的人，本名恐怕已经无人可知了吧，所有人都称他为剑主。” “双圣宫？剑主？” “不错，剑中主宰！至于双圣宫，难道连这个你也没听过？双圣宫曾经有两大圣境，是玄罗大陆最强门派。除了剑主之外，还有一位刀魔，不过他的实力自是比不上剑主。” 剑中主宰，这是何等霸气的称号啊！ 对于连山这种嗜剑如命的人而言，这个称号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难道是剑心境界？”这一刻，他眼内绽放出了莫名的神采，仿佛终于看到了更加遥远的山峰。 “不知道。”方歌无奈的摊了摊手：“说实话，能有几人看过他出手？和他交过手的都是圣境高手，谁会没事向别人渲染那些战斗？” “他现在就在双圣宫？”虽然他不明白方歌提到的剑主和之前那连琴有什么关系，但光是这个人，就已经吸引了他大半的兴趣。 然而，方歌却笑着摇了摇头：“不，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他在哪？”他显得很急切。 他并不认识那位剑主，今天才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头，但他却生出了迫切想要见一见这个人的念头。 虽然这个念头显得很可笑，堂堂第一圣境高手，怎么可能纡尊降贵见他这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小人物’？ 但是，他却甚至生出了更加荒唐的念头，如果能和剑主交手，自己对于剑道和剑心之境，应该会有着前所未有的感悟吧？ “没人知道，不过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连山面色一变。 “二十多年前，挑战完六大圣境之后，他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就连那位刀魔也不知他的下落，从此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说实话，我那位大哥便是和他一起失踪的。” “你大哥？” “是啊，我还有一位大哥，姓方名羽。当年剑主击败我父亲后，曾经强行带走了我大哥，说是他日后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但之后两人就下落不明。” 方歌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一抹怪笑：“我还得多谢剑主呢，如果不是他带走我那大哥，我又怎么能成为我家那老头子的独子，又哪里有资格胡作非为？” “你大哥也是剑术天才？” 方羽和连琴这两个名字，对于苍罗大陆修行界的一些门派中人而言，并不算什么秘密，甚至月国都有不少人听过。 但连山这个不太过问世事的人，偏偏就是没听过的。 “不，我大哥虽然修行天赋惊人，但却是用刀的。”方歌挠了挠头，显然也感到很是荒唐。 “然后呢？剑主和连琴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连琴就是失踪已久的剑主？” “不，连琴和剑主并非同一人，他们两人甚至从未见过。我之所以会提到剑主，是因为连琴来到这里之后，便加入了双圣宫，取代了剑主的位置。” “究竟怎么一回事？” “剑主在世时，双圣宫无人敢惹，尤其是剑主接连击败六大圣境之后，更是一时间风头无两。那时候的双圣宫，隐隐然已有一统玄罗大陆之势。” “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那六大圣境全都被他打得闭关养伤，而他却还是生龙活虎的，再加上刀魔，谁敢不服他们？” “可惜他失踪了？” “是啊，可惜他失踪了。最初几年，他虽然未曾出现，但外界都以为他在闭关继续突破，甚至觉得他可能会晋入神境了。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而双圣宫又在逐渐收敛，他才终于被确定是不在了，我的好日子也是那时候开始的，哈。” “然后双圣宫衰败了？” “那是必然的，当年剑主在时，双圣宫弟子多嚣张啊，周围哪个敢惹他们？说实话，他们早就激起众怒了，现在只剩刀魔，他们虽然还有和其他各派平起平坐的实力，但哪能奈何得了各大门派齐齐上门‘讨债’？” “然后呢？” “因为还有刀魔，双圣宫这几年倒也还撑着。不过地盘已经缩小了一半，而且日子过得也苦多了。双圣宫弟子那几年几乎不敢在外行走，被杀了也没几个人敢出头，毕竟他们一出头，就会让其他门派得到群起攻之的借口。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连琴的加入。” “哦？” “连琴也是圣境高手啊，他一加入，双圣宫立刻就恢复了两大圣境的局面，立即就再次变成了大陆最强势力！虽然不复剑主时代的辉煌，但也没人敢再欺侮他们了。” “这倒是……”连山也知道，圣境高手虽然很少出手，但圣境高手对于一个门派而言，意义是无与伦比的。 多出一个圣境，对于实力的提升是脱胎换骨的。那刀魔即便知道连琴是来自苍罗大陆的，只怕也会扫榻相迎吧？ 毕竟对于这个级别的高手而言，地域之分似乎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们追求的，无非是个人实力的提升，以及本门派的兴盛。 “不过那连琴显然不满足于此，他竟然想要将当年剑主未曾做过的事情做一遍。” “什么事？” “一统玄罗大陆！” “那岂非是会招来围攻？”连山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惊讶了。 这个双圣宫，重新有了两个圣境之后，如果韬光养晦，那还能继续壮大下去。可要是变得野心勃勃，那可就是主动招来围攻了。 有几个人愿意举派听从其他门派的吩咐？尤其是圣境高手。 当年的剑主想要做到这件事，只怕都困难无比，毕竟他挑战六大圣境是轮流挑战的，而不是六大圣境围攻他。 更何况圣境虽强，却也还没有到无视天境的地步。天境高手多到一定地步，也是能击败或杀死圣境高手的。 “没错，任谁这样做，都会招来围攻。但他并不是要覆灭其他势力，而是要和他们结盟联手，整合玄罗大陆的力量。” “整合力量做什么？” “进攻苍罗大陆。”方歌幽幽道。 连山面色未变，他并不是太在意什么两个大陆之间的战斗，但这个消息依旧让他不太舒服。 那连琴身为苍罗大陆的圣境高手，加入玄罗大陆的门派也就罢了。如果他真是个类似自己这样，毫无地域国家观念，只是专注于修行，不理俗事的人。 事实上这种远离尘世俗务的修行者并非没有，尤其是圣境。 可他却想要带着玄罗大陆的人去打苍罗大陆，这无疑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叛徒’行径了。 叛徒意味着本性不忠，这种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叛离的是那边，都是叛徒，都是会让人唾弃的对象。 而另一方面，尹漓现在所做的事情，正是为了苍罗大陆。 连山于情于理，也肯定会站在她那一边。 一时间，那连琴在他心目中的印象瞬间就变得无比之坏。 第1079章 同行 连山这些念头，方歌当然是猜不到。 他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自己面前这个人，同样来自于苍罗大陆。 虽然连山尹漓都是突然冒出来的高手，但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已经有千年没有往来。 如果现在苍罗大陆突然冒出一个陌生天境，同样不会有人立刻将他向玄罗大陆身上猜，因为千年都未曾有对面的人来过。 并非所有的高手都会被世人所知，人们最多只会将他当成一直隐藏在深山野林亦或海外孤岛苦修的天才，甚至是当成某个门派势力暗中培养出来的人物。 一如苍罗大陆，终归也还是有一直未曾公开过身份的天境高手，比如十方楼那几位。 而当尹漓和剑宗那几位高手出现后，许多人‘顺理成章’的怀疑，玄罗大陆内部是不是有着一股暗流，而那个一直隐于暗中的势力现在终于耐不住寂寞了。 “他要进攻苍罗大陆做什么？” “据说他和苍罗大陆的人有血海深仇，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被我们这里接受。毕竟一位圣境高手倒向我们这边，对于两边的实力而言，算是此消彼长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计划就能顺利实现。” “很多人不愿意？”连山若有所思的问道。 难道玄罗大陆这边的人，对于进攻苍罗大陆已经没有兴趣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不愿意，连琴带回了很多重大消息，千年前那位神境早已死去，而苍罗大陆现在一共也就四位圣境高手，实力远不及我们。得知这个消息后，许多门派都恨不得马上杀到苍罗大陆，占据更大的地盘，顺便将那里的人统统变成奴隶。据说，那是一块比玄罗大陆大得多的地方哦……” 只听方歌这句话，林四就知道，玄罗大陆绝大部分人恐怕都是类似的想法了。 看来，两片大陆之间，果真还是会有一战啊。 这个连琴，还真是将叛徒这一行做得很彻底啊！ “那你们为什么还没有打过去？” “因为各大势力谈不拢，不整合玄罗大陆所有势力，去了也难有好的结果。毕竟那是异地作战，他们面对的是一整个大陆的反击。” “为什么谈不拢？” “这些门派虽然强大，但如果各自为战，只会是一盘散沙。千年前就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在最终决战之前，被消耗了太多力量。” “所以需要首领？需要统一的指挥？而这正是分歧所在？” “没错，这种位置当然非同小可。作战是有先后和难易之分的，谁知道自己门派的弟子到时候会不会被故意调去送死？连琴和刀魔要求以双圣宫为主，其余六派到时候都听双圣宫的。这明显不会被各派接受，毕竟很多门派都得罪过双圣宫。” “你不是说，你父亲同意了吗？” “我父亲确实同意了，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除了迦王殿之外，风雨岛也被连琴说服，加入了双圣宫的阵营。” “其余四派呢？” “其余四派现在算是联手了，圣海宫、太羽剑派、太虚府、古皇门这四派，暂时以太虚府为首。” “所以现在是三派对四派，随时可能会大战？” “连琴并不想大战，那会消耗玄罗大陆的实力，他曾警告我们，苍罗大陆不可小视。说实话，这种级别的大战一旦爆发，天境高手会陨落多少简直无法估量。只是，有些事情不通过战争是得不到结果的。就像我们和圣海宫，本就积累了千年的仇怨……” “太羽剑派也是你们的敌人？” “因为灵雀山阻拦着大片边界，我们和太羽剑派过往并无多少过节。但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当然也算是敌人。”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的提议，加入迦王殿。”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方歌忍不住再次手舞足蹈起来。 而到了这一步，连山才终于明白这大陆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对于那些中下层修行者而言，可能还是照旧过着平静的日子，毕竟这里的大战，只是发生在各个门派之间。 但各门派内部，恐怕早已是紧锣密鼓的备战了。 迦王殿之所以会埋伏圣海宫的人，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大战之中抢得先机啊！ 自己现在，竟然算是站在了那个连琴同一个阵营了？ 而就在此时，之前被击晕的沈若楠终于醒了过来。 依旧还活着，让她心内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在看到前方两个相谈甚欢的男子时，她只觉得无比的荒唐。 “哈！小楠楠，你终于醒了啊！”方歌很默契的和连山结束了长谈，再次转为了往日那一副油嘴滑舌模样。 沈若楠愣了愣，一时间竟是忘了计较他那肉麻的称呼，甚至就连方歌扶她起来，都忘了拒绝。 “你……他没杀你？” 方歌得意洋洋道：“当然没有，本大少早说过，我和班摩是一类人，我们一见如故亲如兄弟，你偏偏不信。”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沈若楠眼内充斥着的只有难以置信。 当初在迦王殿时，她就只当歌大少在疯言疯语，即便迦王大人答应了让他出来，也只当是在陪他胡闹。他和班摩根本就不认识，凭什么说动那个杀人狂魔？ 而在得知迦王殿众长老刚刚追杀过班摩之后，她更是彻底陷入了绝望。这下非但说不动他，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对于别人而言你，歌大少那圣境高手之子的身份或许还会让他们下手前思量思量，尤其他确实没什么值得被杀的价值。 但班摩可就难说了，他什么人都敢杀。 她没想到，当自己醒来之后，这两人已经变得其乐融融了。 歌大少说完这番话之后，班摩根本就没有反驳的意思，而且他之前那杀气也早已散去…… 他究竟，是怎样办到的？ “还愣着做什么？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啊，班摩兄已经答应加入迦王殿了，哈哈哈！”方歌一脸得色。 “一家人？”沈若楠吃吃出声。 方歌的声音依旧还在她耳畔回荡，让她怀疑此刻是不是在做梦。 放过歌大少也就算了，班摩怎么可能会愿意加入迦王殿？ 他不是说了吗，殿内长老曾经追杀过他，他就这么不计前嫌？ 不，他一定另有所图，他是故意骗歌大少这个傻瓜的！ 只是此时，她哪里敢将这个猜测说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走到一起，就只差勾肩搭背了。 方歌没有再提起阿漓的事情，他也看出来了，这件事恐怕是班摩的逆鳞。开开玩笑也就算了，真要是继续当真下去，只怕会酿成大祸。 三人很快便走上了回迦王殿的路，他们并不知道，山林深处，那支奴隶大军也开始缓缓向着外面开拔了。 而他们的目的地，依旧还是太羽剑派。 某种意义上而言，尹漓确实如愿了，连山没有再跟上来，她不用担心自己无法面对两人那特殊的关系。 只是，她纵然再聪明，也猜不到连山现在已经投进了敌人的怀抱，更想不到他要做什么。 一路上，沈若楠都在暗暗观察着班摩。 她知道，当他们回到门派后，才是真正的风暴到来之时。 无论班摩会对迦王殿动手，还是长老们要抹除后患，一场争斗恐怕都是避免不了的。然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的发生，她不明白，班摩难道看不出，他根本不会被迦王殿接受吗？ 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法消除长老们的戒心的。 为此，她暗中留意着班摩的一举一动，希望能从中推断出他的本意，亦或底牌。 然而，她什么都发现不了。 这一路上，班摩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他很安静，说话极少，他也没有凶性大发乱杀人，更没有和谁联络过。 他看上去就像是个与世隔绝的人，虽然他明明就在自己同一辆马车之上。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连山正在尝试着将那需要不断舞动才能进行的修炼功法进一步改进，变成能够打坐修炼。 只要感受和触摸到了外界的波动，形式应该已经不重要了，这是他内心的一个猜测，但过程却并不算顺利。 他现在根本就不是在吸收灵气，而是在努力感受和应和着身边的某些韵律。 只是，落在沈若楠眼中，这修炼自然是诡异无比。 因为她根本没感受到灵气的波动，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班摩对自己出手时，也同样没有挥出什么剑气。 难道，他真的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怎么可能强到这个地步？ 而排除这一点的话，他是她见过的对修炼最狂热执着的人了。 她见过很多修炼勤奋的人，但没有见过勤奋到他这个地步的，几乎整日整夜不眠不休。 事实上修炼是可以替代休息的，只是舒适度远不如睡觉。不到紧急关头，恐怕没有几个修行者能坚持下去。 对于自己的观察，班摩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非但没有警告过自己，甚至连不满都没有表露过。 这同样是和其他修行者不同的地方，修炼这种事情，一般是很忌讳被人旁观的。 至于另一边的歌大少，他的表现比来的时候要好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了。 依旧是整天在自己耳边说些肉麻荒唐言语，要不就是自吹自擂。 而更奇怪的是，班摩竟然对此毫无反感之意。 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已经同行十余天，她依旧还是没能看出来。 这根本就是两个极端的人物，一个极动，一个极静。 歌大少曾经说过，他和班摩是一类人，难道他们之间真有某种自己看不出来的默契？ 这些天，也没见这两人有多少亲密的举动啊。 而另一方面，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们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 就在她一路上的疑惑越来越多时，迦王殿也终于渐渐浮现在了他们眼前。 第1080章 进门 偌大的山门之外，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足足占据了方圆数十里。 而除了那花团锦簇之外，就连通向山门深处的绿树之上，也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飘带装饰。甚至，就连值守的弟子也穿着代表着喜庆的红衣。 至于远处若隐若现的宫殿，更是挂满了灯笼。 这场面，让连山感到一阵愕然，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宗门‘长成’这样。 且不论剑宗的朴素与简洁，即便无上云颠和白云道那样的大派，山门驻地固然也是华贵无比，但更多的终归还是庄严肃穆。 眼前这迦王殿，倒像是世俗之中办喜庆之事的人家一般，只不过规模排场大了许多倍而已。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刚刚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方歌与沈若楠同样是一脸莫名其妙。 “哈哈，难道他们知道我带回了班摩兄，所以摆出这样的阵仗来迎接？” 歌大少这大言不惭的话，没有得到沈若楠的附和。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班摩和门内长老没有过节，区区一个天境战力加入宗门，也不可能会让整个迦王殿都张灯结彩。 他们这一路，虽然没有避开谁，但班摩的存在不一定会被门派知晓，因为他几乎就没有下过马车。 更何况，真要是迎接谁，门内长老亦或弟子，总该有人站在山门前等候了。 当她们三人行至山门口时，她更是确定了这一猜测。 值守的那数十名弟子，在见到歌大少后，明显都露出了意味不明之色。有幸灾乐祸，有等着看好戏的莫名意味。 当然，这些表情都只是一闪即逝，因为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班摩。 这些弟子并不知道门内长老已经在灵雀山内和班摩结下了仇恨，但他们至少都是见过班摩画像的。 这个绝世凶人，怎么会堂而皇之的来到迦王殿，而且还是和方歌这个花花大少一起？ “发生了什么？怎么门内这般热闹？”最终问话的，还是沈若楠。 她一开口，立时便让那数十名弟子眼睛亮了起来。在这迦王殿，沈若楠在年轻一代弟子之中的地位还是相当之高的。 只是，有几名打算抢着开口的弟子在看到歌大少之后，明显就是欲言又止。 “这，沈师姐，你进去后就知道了……”领头那名弟子语焉不详。 沈若楠皱了皱眉，而一旁的歌大少却已经率先通过了这山门。 不过，就在连山也打算跟着进入时，这些弟子终于有了反应。 “慢！敢问这位是？”当先那两名弟子横剑拦在了前方。 方歌急忙退了回来，还不等连山开口，便指着那些弟子破口大骂道：“装什么装？大名鼎鼎的班摩你也认不出吗？瞎了你的狗眼！” 这方歌，在门内就是这副德性么？连山心内暗暗腹诽。 那几名弟子脸上闪过了一抹怒气，但很快就又被快意所替代。 当先那名弟子一脸玩味的笑了笑：“班摩并非我们迦王殿的人，他进入山门，可曾经过长老们应允？” 歌大少冷冷一笑：“怎么？难道老子带个朋友进山，还要经过他们点头？” 领头的那名弟子面色沉了下来：“班摩行事残暴，杀人无算，这种人没有长老们的点头，我们无法放行！” “反了你们了！妈的，给我打！”方歌这张脸似是挂不住了，顿时就变得怒不可遏。 他之前还向班摩夸耀自己在这迦王殿的地位有多高，现在才刚回来，区区几个极境弟子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连这些弟子都不给他面子，何况是门内长老？ 现在班摩肯定在想，他这圣境高手之子的身份，似乎不怎么样啊。 他是打不过这些弟子的，而沈若楠他也是指挥不动的，他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班摩了。 他在这迦王殿，确实称得上是‘势力单薄’了。 不，应该说是毫无势力，因为他‘麾下’就连一个可供差遣的初境弟子都没有。他能命令的，也只有那些奴隶罢了。 “可以随便出手？”连山皱了皱眉，右手已经不着痕迹的摸上了剑柄。 方歌的身份之低，确实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他也算是个言出必践的人，既然决定和他联手，那他自然会考虑他的意见。 尤其现在他们两人的合作，其实已经类似于连山充当战斗力，而方歌充当智囊了。 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已经足以让这面前的数十名弟子面色大变了。 铿铿铿！ 数十柄长剑齐齐出窍，所有人都是一脸如临大敌模样。 班摩有多强，他们是听过的。而班摩一旦出手，几乎就没有留下过活口，这一点他们同样早有耳闻。 说实话，凭他们这数十名极境弟子，哪里有和他对战的资格？ 这一刻，这些弟子不禁暗暗后悔起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先放他进去了，反正后面会有长老们出面。 而现在，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哪里还有退缩的机会？ “哈哈哈哈！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方歌畅快大笑，他第一次如此扬眉吐气。 过往这些弟子又有谁瞧得起他的？那时候他身边虽有沈若楠这个护卫，但她从不会帮自己出气。 而现在，这些弟子脸上的惊慌失措表情，又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这让他觉得无比的舒爽。 尤其班摩的态度，已经证明了他对自己意见的看重，果然他是自己最好的搭档，自己这一趟没有白跑啊！ “我知道了。”连山微微扫视了一眼前方这些弟子的站位，长剑已经在无声无息的向着剑鞘之外滑动。 “住手！”沈若楠无法继续保持平静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歌大少和班摩，确实是一类人，这两个人都是做事不顾后果的疯子！ 一件区区小事，都很有可能会被他们闹成流血惨剧。 “你们退下吧，这件事我会亲自向长老们禀报！” 她这一开口，让前方这些弟子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借坡下驴的台阶。 没几个人想死，尤其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虽然歌大少说了不要闹出人命，但以班摩的风格，或许他们后半生只能在病床上躺着了。 他们可不想那样，于是下一刻，众人忙不迭的收回长剑退到了一旁。 方歌摇头晃脑一脸嘲弄：“哈！真是可惜了……” “你闭嘴！”沈若楠寒声打断了他即将要发表的感想。 这个蠢货，就没想过一旦出手，之后该怎么善后吗？ “哎呀呀，小楠楠生气了？嘿嘿嘿，是我不对嘛，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方歌瞬间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点头哈腰嬉皮笑脸。 不过连山，却终归还是注意到了他向自己投来的一抹感激之色。 或许是得到了山门前的消息，其后他们路过的关卡，再也没有一个弟子敢跳出来挡路了。 而随着他们的一路深入，山门之内的喜庆气氛变得愈发浓郁，这也让三人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起来。 直到他们终于行至殿前广场时，脚步才终于不得不停了下来。 广场上摆满了筵席，几乎有上万人在这广场上，除了绝大部分人是迦王殿的弟子长老之外，就连迦王殿地界内的七大门派的部分弟子都齐聚于此。 至于那殿内，同样是人头攒动，不过能进入那里面的，恐怕身份地位更加不一般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三人的到来，早已惊动了迦王殿的众位长老，此时他们前方已经站着不下三十余名天境高手。 大长老云真，二长老云鉴，三长老云机更是首当其冲。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阵仗，自然是因为班摩的出现。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班摩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站到他们面前，甚至还选了迦王殿山门驻地这个地点。 双方发生过什么，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就算班摩不找他们报复，他们也无法坐视这个已经结了仇的敌人活下去。 他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报复？而且，他怎么会和歌大少这个废物走到一起？ 不过无论如何，这次他插翅也难飞了，无论有谁为他撑腰都无用，因为迦王现在就在殿内后堂！ “班摩，你还敢来！”云机狞笑了一声。 “小子，这次你算是自投罗网了！” “你滥杀无辜，早已犯下了滔天大罪，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的话语，让上万弟子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那个人身上，这就是最近‘声名赫赫’的班摩？ 无论云机云鉴云舟，以及他们身后那些长老都迫不及待的拔出了长剑，但却没有一个人立即选择出手。 没错，谁也不知道班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一看就是在主动寻死。 他们怀疑他是否有着什么底牌亦或阴谋。 他们是很想杀死班摩，但他们更希望是其他人出手，而自己先看看形势。 连山还未说话，方歌便挥手将他拦在了身后，这是他招揽班摩最重要的一步，如果解决不了眼前的局面，那所谓的招揽只是个笑话。 “班摩是我的好友，他来这里，是为了帮助我们迦王殿的！”他的声音，让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不光是面前那些迦王殿长老，就连那上万名弟子都是一脸的莫名。 班摩……是歌大少这种人的好友？ 他来这里，是为了帮助迦王殿？ 这个消息，让他们觉得无比的荒唐。 第1081章 口无遮拦 短暂的寂静之后，场内响起了一阵不加掩饰的嗤笑声。 “加入我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二长老云鉴皮笑肉不笑的讥嘲道。 方歌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我们不会收下这样一个杀人狂魔，这种人加入迦王殿，只会变成祸患。” “班摩可曾杀过任何一名迦王殿弟子？” 三长老云机皱了皱眉：“不曾，但此人心性本恶，活在这世上一天都会危害到无数人！身为一名修行者，我们无法坐视这样的危害继续存在！” “来人，还不快开启护山大阵？”二长老云鉴陡然大喝。 他这次，倒是难得的站到了三长老同一边。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之中任谁都能猜到班摩加入迦王殿是不怀好意，他不可能会不恨自己等人。 而无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当护山大阵开启之后，他就再不会有任何逃生机会。 连山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他自然知道护山大阵意味着什么，那代表着自己已经真正再无任何退路。 一旦真要大战，那除非自己能杀光这里所有人，包括那名圣境高手在内，否则自己再无机会活下去。 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下，让自己变得毫无退路，这原本就是刺客的大忌。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值得吗？ 他脑海内再次浮现出了那抹紫影，应该……是值得的吧？ 大长老云真没有反对，于是立即便有人匆匆赶去了某个方向，显然是真的要开启那大阵了。 一时间，就连那些从周边各门派赶来的修士们，都是一脸的惊慌之色，生恐迦王殿会对他们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连山没有开口，他在等着方歌说服这些人。 “值此大战将临之际，你们不思加强本门实力，反而要将强援拱手推出，着实可笑无比！” 大长老云真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是推出，而是杀死。除掉这个祸害，是每一名还有良知的修行者应做之事！至于我们和圣海宫的大战，就不劳你来费心了。” 方歌轻蔑地笑了笑：“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想要置他于死地？” “你知道？”云真也不由得一阵愕然。 无论是他，还是云鉴云机这些长老，都以为这花花大少是被班摩瞒着的，为的就是哄骗他，让他带自己上山实施某些未知的阴谋诡计。 他们着实没想到，原来这废物公子竟然知道某些内情吗？ “当然，那件事本就是因你们而起，班摩兄从一开始，就对我道出了实情。” 众长老一脸古怪的望着他，似乎很好奇他是怎么从班摩手下活到现在的。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班摩是那种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的人，那已经不是宽容，而是愚蠢了。 班摩如果是那样的蠢货，他能活到今天吗？ “你既然知道，那就该明白，这个人不能收，更该知道，他对迦王殿意味着什么。” 云机没有说出那件事，毕竟在那其中，迦王殿扮演的角色并不算光彩。 利用完了班摩，之后还要追杀他，这种事情传出去，绝对会让迦王殿声誉大损，也会让他们这些人形象大跌。 尤其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这里可是有着许多迦王殿附属门派的弟子和长老在场的。这些人今后也需要帮助迦王殿和圣海宫作战。 如果他们知道迦王殿做了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难保他们不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如果我硬要招揽他呢？”其他弟子在这些长老面前只能低眉顺眼，方歌可不会。 “那你就是和整个迦王殿为敌！”三长老云机阴测测道。 “是么？你能代表整个迦王殿？” “在场众多长老，想必都是同样的态度！此人不除，迦王殿一日不得安宁。” 云机的话音一落，立即得到了众长老的声援。 是的，面对其他事情，他们或许还会考虑考虑，但在除掉班摩这件事上，他们的态度是完全一致的。 放任这个小子活着，将来他会否刺杀自己以及其他迦王殿弟子？ 一时间，场内上万弟子也是暗暗奇怪不已，班摩是个凶人不错，但他确实没有在迦王殿境内杀过人。 相反，他杀死的那些人，都算是迦王殿的敌人吧？ 他们对班摩的态度，虽然谈不上亲近，但怎么也不可能仇恨，甚至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长老们这么想要他死。 方歌嗤笑了一声：“你们？你们能代表整个迦王殿？不知道的，还以为迦王殿殿主就是你们呢，我家那老头，已经让位给你们了吗？” 这句话，在场内掀起一片嗡嗡议论之声。 这种话在任何一个势力，都是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如同在苍罗大陆那些王国的朝廷之内，公然说群臣架空了国王一样，极其犯忌。 现任迦王确实不怎么理会俗务，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修炼和‘造人’之上。许多弟子其实也明白，迦王殿大部分的事务，的确是由这些长老们来处理，大长老已经相当于有实无名的殿主。 只是，虽然这是迦王大人自己默许的，但却不代表殿主之位真的换了人。 尤其这种话，私下里想想也就算了，宣之于口，甚至是当着其他门派的面来说，那就真的是很不合适了。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在迦王殿内掀起一场浩大风波啊。 众长老的面色齐齐一变，他们早就听说这小子口无遮拦荒唐无比，可也没想到他竟然蠢到这个地步。 这等于是在公然破坏迦王殿内的某些默契气氛，正值大战在即的时候，他就不明白自己说出这番话的后果吗？ “闭嘴，你这孽障！”大长老云真面色铁青，他不确定迦王大人听到这番话之后，会否真的产生某些想法。 方歌怎会被他吓到？眼见他一副气急攻心的模样，他反而变的得意洋洋起来。 “怎么，只许你们做，还不许我来说了？我知道的可多了，哈哈，要不要我把灵雀山那些事情也公诸于众啊？” “你这是找死！”三长老云机几乎是从牙缝内吐出了这句话。 “呵，你们的派头还真大啊，连我这个殿主之子都敢杀了？看来，有些话，并非空穴来风啊……” 什么空穴来风，这完全就是他在无事生非，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将这趟水搅浑。拼命向对面这些长老身上泼脏水，让他们没办法继续将矛头全部指向班摩。 说实话，发生在殿前广场的这一幕幕，又怎么可能逃得过迦王的眼睛？ 他可是圣境高手啊，而且现在的他，就坐在了殿内后堂。尽管相隔足有数百丈，但无论歌大少班摩，还是诸位长老以及其他弟子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感知之下。 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当听到歌大少那番话之后，这位屹立在大陆之巅，见惯了风雨的人物，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倒没有被歌大少那区区几句话就挑动，确实让长老会执掌门派事务，本就是他默许的，同时也是玄罗大陆各大门派共同的风格。 圣境高手，主要精力已经放在了如何更进一步之上，又有几人愿意整日埋首于那些俗务？尤其玄罗大陆和苍罗大陆还不同。 苍罗大陆的门派几乎都已退居深山海外，除非战争，否则事务并不多。 而玄罗大陆这些门派，就是一片庞大地盘的直接掌控者，宛如苍罗大陆的王国一般，他们要处理的事情显然要多出了无数倍。 类似迦王这样的圣境‘掌门’，已经相当于只是挂个掌门的名头了，当然，遇到某些重大事务，他偶尔还是要亲自出面做决定的。 他本人对于这种现状并无不满，也不觉得自己是被架空了。 但歌大少公然在上万人面前说出那番话后，他如果不出面做点表示，似乎是不行了。 如果到这个时候他还无动于衷，固然算是对那些长老的信任，但底下那些弟子和门派会怎么想？他们恐怕会觉得，长老们还真是权势滔天啊，迦王殿难道真的换了主人？ 这个逆子，真是荒唐可恶至极！ 他前半生五十年，几乎全都放在了修行之上，如果不是有着某些圣境高手不可能会有的传宗接代观念，他恐怕根本不会在那时候还会想着生下个一子半女的。 第一个儿子方羽就算是老来得子了，他在这个儿子身上倾注了许多心血，而这个儿子也曾被他寄予厚望。 方羽没有让迦王失望，从开始修行那天起，就展露出了让所有人侧目的天赋。 修行上，他十三岁入极境，刷新了迦王殿历代天才弟子的记录。如果将刀法也分三个境界的话，那他在当时，也已经接近第二境界刀道了。 而除此之外，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二十五弦筝更是弹得令人迷醉。他举止有度，待人接物风度翩翩，虽为天才，却并无骄矜之气，更没有沉湎于酒色之中。 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称得上是完美无缺的人物，甚至比迦王本人年轻时还要出色。 而最让迦王老怀大慰的是，他对自己那位不会修行的幼弟方歌维护有加。 他是迦王最大的骄傲，在他身上，他几乎挑不出什么缺点。如果硬要让迦王找点不满的话，他只是觉得他应该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修行上，不要涉足那些无用的小道。 然而很可惜，二十多年前剑主的那场挑战，让这一切化为了乌有。 为了栽培这个儿子，迦王和剑主的战斗时，破例让他在远处旁观。却未曾想，他竟然被剑主一眼看中了。 第1082章 悔不当初 那个挑战狂人，在遍寻不着对手之后，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当时还不到十六岁的方羽身上。 他觉得其他圣境潜力都已用尽，竟然异想天开的打算将自己儿子教导起来，好日后和他一战。 培养对手这种想法，或许只有傻子才会有。剑主当然不会是傻子，任何一个能修炼到圣境的人都不会傻。 或许如果不是有着这些异于常人的偏执念头，他也不会成为玄罗大陆无敌的存在。 迦王明白这一点，再加上决斗之后受伤，他根本无力去阻止什么。而在内心，他甚至也觉得，或许跟着剑主，真能让儿子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 说不定，将来迦王殿会出现一位实力足以媲美剑主的‘刀主’呢？ 不过很可惜，最后剑主失踪了，而自己那个儿子也从此杳无音信。直到十余年前，他才终于确定，他们很可能是遭遇不测了…… 这世上并不止一个玄罗大陆，而即便除了苍罗大陆之外，也还有着茫茫海域。除了人类之外，这世上还有魔兽。 剑主是玄罗大陆无敌，但却没人能保证他是天下无敌。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迦王如遭雷击。 或许是因为有过一位那般出色的儿子，他无法接受他逝去的事实，竟然想要再生一个同样出色的儿子。 至于他这第二个儿子方歌，他是一点希望都不抱了。仿佛是上天故意将他的遗传都倾注在了方羽身上，他这第二个儿子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 毫无修行资质，不学无术，狂妄自大，纵情声色，举止荒唐…… 他只希望他不要给自己添乱，这次放他去找班摩，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计划阴谋，原因其实简单得可笑。 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班摩给找回来了，而且是在班摩和迦王殿结仇之后找回来的。 更没想到，这个逆子竟然当众说出了那么一番话。 如果不是他对面还坐着一个身份实力不逊于他的人，或许他已经忍不住要出去训斥他了。 没错，这后殿的房内，此时只有两人——两位圣境高手。 两人之间摆着一个棋盘，而看那棋子，竟然就是苍罗大陆上颇为流行的战棋。 迦王之所以学会了战棋，还是对面那人教他的，对于圣境高手而言，学会这东西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据他对面那人所言，苍罗大陆现在虽然没有神境，圣境高手也不多，但却并不容易攻下，因为有许多训练有素世俗军队。 迦王最初对此不以为然，在玄罗大陆，普通人只是用来当苦力的奴隶，谁会指望他们的战斗力？ 但在下过几局战棋之后，他渐渐改变了这个看法。 多次输掉之后，他发现有时候即便将手里的几万普通士兵换成数千中低阶修士，或许也还是改变不了原本的败亡结局。 前提，是对方的那些士兵真有此人所说的那般灵活而齐整。 他对面那人身着浅蓝长衫，即便是坐着也依旧显得身量高大，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不过三十许。 他那深邃的双目之中，流露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慵懒笑意，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 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坐在那里，却已经会让人禁不住想象他平日里的风采。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人，哪怕他身边有其他圣境高手，他也必定会是第一个被注意到的。 这个人，不是连琴又是谁？ 仿佛已经发现迦王的注意力飘到了棋盘之外，于是他长身而起，洒然笑道：“看来这局棋下不完了。” 同样站起身来的迦王勾了勾嘴角：“是啊，下不完了。” 眼下这种情况，他不出现也不行了。 “还未恭喜迦王。”连琴忽然笑着向他拱了拱手，一脸道贺之意。 “哦？何喜之有？”他当然明白，连琴道贺，绝非因为今天迦王殿的喜事。 虽然，他算是因此应邀而来。 “恭喜迦王，得一绝世将星。” “绝世将星？何为将星？你是说班摩？” “不错，一个班摩，堪比迦王殿所有天境！”连琴长笑一声，旋即又摇了摇头：“不，不止如此，某些方面，就连我也比不上他。” 自己不在他身边的那几年，他着实是做出了太多让自己也忍不住瞠目结舌的事情啊！ 当年，自己第一次听到从龙燕战场传来的情报时，几乎忍不住要将那当成神话来看待，而那一切偏偏就是那个人一手缔造的。 而他惊讶的原因还不止于此，他很清楚，那些才能并非自己所传，也不是天印赐予的。那完全就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天赋，也是自己和他相处十几年都未曾发现的天赋。 得知那一切之后，他曾长叹数次。他未曾想到，那个被自己舍弃了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会让自己震撼连连。 自己向来觉得大小事务皆在掌控之中，想不到竟对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身边之人看走了眼，这着实是讽刺无比。 “什么？”饶是以迦王的城府，也忍不住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他很清楚对面的男子有多么强大，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够资格和剑主交锋的人，或许就是他了。 他竟然自承不如班摩，这简直让迦王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然而对面的连琴虽然一脸笑语吟吟，却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认得班摩？我观此子，浑身上下竟无半点灵力气息，即便有传言中斩杀天境初境的战力，又哪当得起这样的评价？” 连琴悠悠一叹：“我自然认得，他……可是我的弟子啊。我的评价，只会低，不会高。” 一个月前，他得到了班摩的消息，也得到了他的画像。那一刻，他心内的惊讶之情几乎是无以言表。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好好的月国王子不做，为何要跑到这里来当什么斗奴。 直到这几天他终于得到了那边的某些消息，再看到他今天出现在这里之后，才恍然大悟。 这位弟子，看来也走上和自己相似的一条路啊！他也终于被某些人伤透了心，对某些人彻底失望了么…… 迦王更加惊讶了：“他是苍罗大陆人？” “不错。” “苍罗大陆的人，难道都会像你这样想？”迦王并未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班摩本来就和迦王殿有了仇怨，迦王内心也不想留他，他的态度和众长老一致，这样的威胁还是抹杀的好。 他同样不信班摩是真心来投，如果不是方歌在那维护他，而且事件还不太明朗，或许他已经亲自出手了。 而现在在听到他是苍罗大陆之人后，他就更加不信任班摩了。苍罗大陆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助玄罗大陆？不是每个人都会向连琴这样想的。 只是他也明白，或许自己是没办法杀班摩了，毕竟他是连琴的弟子。 “其他人自然不会，但我这位弟子会。” “为何？” “如果你的父亲叔父都被苍罗大陆的那些门派高手杀死，你的朋友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你的迦王殿被那些人瓜分，门人弟子死伤惨重。而这一切，全是因对方的贪婪所致，并非你做错了什么……你会不会恨他们？” “会！” “当你逃到另一片大陆，一个人又无力报复之后，你会否选择联手当地的势力，有朝一日再杀回去，狠狠碾死当年那些人？” 迦王思索片刻后，郑重答道：“应该会。” “那就是了，我这位弟子，可是背负着血海深仇啊……”连琴的眼内竟是流露出了一缕同情。 他对连山的感情，或许惟有他自己才清楚吧。 迦王若有所思道：“他不是你派出来的？” “不是。” “既然他如此天才，是你所说的绝世将星，你为何不亲自出面，将他带到双圣宫？” 不错，迦王可不是什么头脑简单之辈，既然连琴这么看重班摩，他为什么还要推给自己？这疑点让他不得不慎重。 因为一个不好，就可能是引狼入室啊。 连琴苦笑着摊了摊手：“我做梦都想将他召回身边，我其实无比后悔当年因为某个计划而将他放弃，那实在是我有眼无珠，也是我此生最大的一次失误。” 是啊，他即将要做的事情，最需要怎样的人辅佐，他自己一清二楚。 如果他还是自己的弟子，如果他还不知道当年那些秘辛，依旧处在自己掌控之中，对自己忠心耿耿，那该有多好啊！那时候，他将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让他去当什么刺王，对月山做那种可笑的报复，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看错了就是看错了，他很坦然的承认了这一点。但与此同时，他也没想过要回头去修补和他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你和他之间，已经反目？” “是的，他是恨苍罗大陆的人，但他同样也恨我。” “为什么？” “个中缘由我不便细说，如果迦王你不想收他，我会设计让他去投风雨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投入我们对面那些门派之中。” 迦王沉默了，连琴这番话，自然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他能看得出来，连琴所说的应该不假。他和连琴认识已有三年，虽然此人并非狂妄自大之人，但却也未曾见过谁能真正入他之眼。 可他对班摩的评价，却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仿佛只要得到了这个班摩，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做成。 尽管他不清楚班摩的能力，但却已经渐渐改变主意了。 如果连琴所言不假的话，班摩应该只是想要利用迦王殿以及玄罗大陆各门派去为自己复仇，为此他不惜忍辱负重，投入敌人的门下。 他的目的，其实并不违背迦王殿的本意，收下他又有何妨？ 他成功后，或许还会报复迦王殿，但自己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来路，又怎会不防？ 而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连琴那番评价。他很好奇，班摩到底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皱眉道：“你的存在，在玄罗大陆各门派间并非什么秘密，他应该已经听过。” “确实。” “你说过，他恨你。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投入你这方阵营？难道他就不会是故意想做点什么，来报复你？” “我无法确定他的目的，也无法确定他心中对我的仇恨是否超越了对苍罗大陆的仇恨。或许他觉得我不知班摩是他，觉得自己身份无人可知。或许他连我也想一起利用，又或者，他打算暂时和我联手了。 这一切只能去赌，我只能说，他值得一赌。更何况，你已经知道了他的来路，想必也知道怎样提防那种情况的发生。” 迦王陷入了更加长久的沉默，而就在此时，殿外广场的争论之声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第1083章 永不为敌 方歌将水搅浑的目的，并没能一直得逞下去。 无论如何班摩就站在他身后，这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矛头迟早还会指向他。 更何况，他们已经不打算给方歌出声的机会了。 云真那天境后期的结界笼罩了下来，方歌和连山同时被那结界所覆盖。于是下一刻，方歌就连呼吸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变得艰难，他甚至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趴倒在地。 他在苦苦撑着，他可不想对这些长老行那种大礼，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歌大少的面子往哪里搁？ 下一刻，一只大手搀住了他，而在这一瞬之间，他便觉得压力减轻了数倍。 他转过头看着班摩，脸上露出了一缕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你还没有做到你承诺过的事情。”虽然没有在战斗，但连山已经开始在这结界内外寻找着机会。 他确实没有灵力，但他却具备着其他所有修行者都无法比拟的一些能力。 长时间的修炼和感悟，已经让他对结界以及外部世界的认知越来越深，这是林慕二人都没有过的体验。 此时的他，甚至能让自己身边出现一片静止的空白区域。 方歌自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嘿嘿笑道：“放心，他们不敢杀我。那么，他们就杀不了你。” 是的，要杀班摩，就要跨过方歌这道障碍。 想要不伤方歌的同时杀死班摩，这种事情或许只有圣境高手才有机会办到吧？ 毕竟，班摩本身就难缠无比，在和他战斗时还束手缚脚畏首畏尾，那完全就是在找死。 不过，局面似乎并没有如方歌所料的那般顺利。 “你以为我们真的不敢杀你？”结界之外的云机冷冷笑道。 这句话，着实是出乎了方歌的预料，就连沈若楠也是一脸的愕然。 杀方歌？即便是迦王大人也下不了手吧，哪怕他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情。更何况，是这些长老？ 他可是迦王大人的独子，是他传宗接代的唯一希望。 然而，在看到面前众人那玩味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之后，她才发现，或许某些事情已经出现变化了。 云机看向方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可怜虫：“你可知道，今天迦王殿为什么会大摆筵席？” 方歌笑嘻嘻问道：“哦？为什么？” 他其实，已经猜到某个可能了。 “哈哈哈哈，因为就在一个月前，你的弟弟降生了。今天，正是他的满月之喜！迦王殿上下，举派同庆！怎样，这个消息有没有让你觉得高兴？” 无数目光聚集在了方歌的脸上，似乎在等着看他的表情以及反应。 每一名迦王殿弟子都明白这个消息对于方歌而言，意味着什么。 方歌这些年来的那些荒唐举动，虽然并未伤及谁，也伤不了他们之中的谁，但却让迦王殿蒙羞，更让他们不齿。 尤其，这样一个普通人，仅仅因为身世不同，就可以做许多他们做梦都不敢做的事情，这让他们对他更加反感厌恶，巴不得看到他倒霉。 一直以来，方歌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就是因为他是迦王大人唯一的儿子。 仗着这一点，他肆意妄为，无人能对他做什么。而且，他还因此‘霸占’着沈若楠不放，这让许多弟子早已暗中对他恨之入骨。 有时候，恨意来得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无论做什么，特权阶层本就都容易招来指摘，更何况方歌这样没有实力，却还张扬无比的？ 而现在，藏在许多弟子心中的那个可笑‘愿望’终于实现了，在连续生下七个女儿之后，迦王大人终于得到了一个儿子。 从此，方歌再也没办法有恃无恐，因为他对迦王大人而言，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他当然不可能会沦为奴隶，但他也不会再有更多特权，不会再有！ 他们如愿以偿了，面前的方歌果然变得一脸失魂落魄，他的眼内充斥着不信与无法接受，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整个人都仿佛忽然失去了力气，如果不是班摩搀着他，或许他已经瘫坐在地了。 他应该，已经快要崩溃了吧？ 这一瞬间，看到他这表现之后，竟有极少一部分弟子对他生出了些许同情。 其实回头看看，歌大少似乎也没有侵犯过他们什么利益吧？而他这次还不顾危险，不远万里为门内带来了一个高手强援，为的就是壮大迦王殿。 无论他的附带目的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超强打手，至少他也算是为门派努力过了。而现在，突然从云端跌落尘埃，他其实并没有做过什么。 他自始至终也只是被动等待着一次次的结果，他其实，也算是个可怜人吧？ 只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人终归只是少数，绝大多数人眼内有的只是解气。 “再告诉你另一个好消息，你那位弟弟，经过迦王大人亲自鉴定，具备着非常优秀的修行资质！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该为你那位弟弟而感到高兴？”云机似乎还嫌打击得不够，再度大笑起来。 这些消息，在场所有人都早已知道了。 恐怕迦王殿最后一个听到的，就是歌大少了吧？ 沈若楠忽然有些不忍再看他，虽然这个男子总是做一些让她不满的事情，说一些让她无语的话，但他的危害并不大…… 至少，他其实从未像某些人那样虐待自己的奴隶。 他其实，只能算是一个从未长大过的顽劣孩童吧？ 她同样是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迦王大人会突然答应让自己带歌大少出去找班摩。 根本就不是真的为了招揽班摩，也没有蕴含着什么深意。 迦王大人，他或许只是不希望歌大少这段时间在迦王殿呆着吧？他是怕他在这喜庆的事件上又闹出什么笑话，亦或是故意捣乱。 所以，才将他放出去，让他去外面先胡混一段时间，图一个眼不见为净。 仅此而已…… 而现在，他的弟弟出生了，他这个哥哥直到一个月之后才得到消息，而且还是外人说出来的。 “呵，是吗，那还真是好消息啊……” 她听到了他带着低落情绪的自言自语。 “班摩兄！”她看到他扭过头，脸上努力撑起了一丝苦笑：“让你失望了，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是啊，他现在已经不可能具备之前那独一无二的身份地位了，他现在就算是死了，恐怕他那位父亲迦王大人也不会有多么伤心吧？ “在你倒下之前，我们的协议依旧有效。”这是连山给他的答复。 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然而沈若楠却第一次觉得那张冷脸是那般让人感到亲切温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人会走到一起了。 歌大少确实做了无数的荒唐事，但有一件荒唐事却是他做得最正确的，那就是不顾一切的寻找班摩。 她不明白班摩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还不放弃歌大少，说实话从一开始歌大少应该就给不了他多少东西吧？他随便选择另一个圣海宫和迦王殿之外的门派，都能得到比这高得多的待遇不是吗？ 而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去探究其中的原因了。这两个疯子，竟然让她生出了难言的感动。 歌大少的眼内闪过了一缕难以置信，旋即，他忽然仰面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班摩，你真是一个让我忍不住想要引吭高歌的人物！我方歌今日在此立誓，将来若我有崛起之日，将永不与你班摩为敌！” 这誓言，是如此的响亮，只可惜，因为身在结界内部，竟然只有内部四人以及附近那十余名长老听到。 或许，即便外面那些人在听到之后，也只会当成一个笑话来看吧？ 谁会相信这个已经跌落尘埃的废物大少还能崛起？更何况，他之前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而已。 而且，他竟然只是许下永不为敌这样莫名其妙的誓言，而不是什么从此当你是兄弟，从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的感人话语。 身为‘同伴’，任何人听到这种誓言之后，第一反应应该都不是高兴和感动，而是不满吧？ “我记住了。”连山一脸平静道。 方歌笑了笑，随后看向了前方的云真云机等人。 “我依旧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杀班摩，便先杀我。” “看来，你真的是在找死了。”云真一脸漠然，方歌和班摩之间那些话，根本无法让他有丝毫触动。 他活了很久，见过各式各样的场面，誓言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在他眼中，这只是两个可怜虫之间的可笑表演，宛若儿戏罢了。 他现在考虑的，只是怎么杀死班摩，他知道班摩并不容易对付。 上次天境后期的圣海宫五长老渊长和他拼斗上百招，最终非但没能拿下他，反而被他给逃了。 如果没有开启护山大阵，没有迦王大人在后面的话，或许他这次还能逃掉。 所幸，今天不会再有任何意外。 自己要担心的，只是他冲到人群之中对那些弟子下手。 而自己，当然不能给班摩那种机会！ “沈若楠，你出去，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他的剑缓缓扬了起来，剑锋直指前方两名男子。这一刻，无论班摩还是方歌，都是他的出手目标。 他不会畏首畏尾，也不会被方歌干扰接下来的战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沈若楠并没有动弹。而更让他大惊失色的是，他的结界忽然碎裂了。 “云真，你好像真的忘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做的。” 下一刻，迦王那颀长孤高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第1084章 字字诛心 “殿主……” “参见殿主！”广场上传来了山呼之声。 和苍罗大陆不同，玄罗大陆的身份等阶是极其森严的。 在这里，圣境高手那无与伦比的身份足以让许多修行者不得不跪地参拜了。 就连那些天境长老也不得不深深躬下了老迈的身躯，表达着对他的尊崇之意。 许多弟子一脸狂热的看着那道身影，他们之中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迦王本人。对他们而言，圣境高手就是活在人间的神。 云真的脸上现出了一缕不安，他是迦王殿实际上的掌舵人没错，但他终归只是这里的第二人。 而且，他这第二人和第一人的差距实在太大，大到只要对方翻翻手，就能将他压得翻不了身。 圣境高手，和世俗之中的帝王毕竟还是有着巨大的不同。 他们能有这样的地位，完全就是凭借着自身的强横实力。只要实力还在，他们便能屹立不倒。 而这，才是各门派圣境高手安心放权的原因，因为他们随时能凭借那强大的实力收回来，只要他们愿意。 他们不需要什么拉帮结伙，也不需要什么制衡，那一切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云真不敢。”他可不想激怒迦王。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迦王的声音传遍了全场。 他甚至没有下令让这些人起身，于是他们只能继续跪着，俯着。他们能听得出迦王话语之中蕴含着的怒意，许多弟子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生恐下一刻就会大难临头。 云真努力辩解起来：“班摩此子确实不能留，他加入迦王殿必定心怀鬼胎，我等越俎代庖，只是为了给迦王殿清除大患……” “你以为我说的是此事？”迦王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环顾了一圈跪倒在地的众人，以及前方那两名依旧站立着的青年。 那就是连琴的弟子班摩吗？他身上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然而此刻，他的目光却只是在班摩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彻底落在了方歌身上。 自己的儿子紧紧抿着嘴，但却不代表他看到自己也会紧张。他脸上有着的，只是怒火与不满，而除此之外，他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不屈与生冷。 往昔那嬉皮笑脸的模样早已烟消云散，这一刻，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是啊，他恐怕已经对自己寒心了吧？ 他的视线，终于被云真注意到，于是他的心陡然狂跳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确实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打算对方歌下手。 是的，无论自己还是云鉴云机等人，都忘了一点，方歌终归还是迦王的儿子。 无论这个儿子有多废，有多让他厌恶，都还是他的儿子。 即便打了别人家的一条狗，都会让人怒火滔天，更何况是他自己的血脉后裔？ 自己只觉得迦王又有了个儿子，于是方歌已经可有可无了，已经可以抹除了，毕竟他是迦王殿的耻辱不是吗？ 然而，这种事情，哪里是自己等人能够做的？ 这个儿子是他自己的，他要打要杀都只看他的意思，但别人，偏偏就是不行…… 这是何等简单的道理，自己等人竟然忘了。 他打算说点什么，无论是辩解开脱，还是告罪消除迦王的怒火。只是，有些不能做的事情，一旦做过之后，很容易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迦王已经直接撇开了他，因为他确实对这些长老很恼火。 “终于知道回来了？一回来就知道惹事，你什么时候能像样点？”他很自然的开始训斥起这个已经二十九岁的儿子来。 在过往，类似的场面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而那时候他的话语要比这严厉无数倍，有时候甚至会直接动手。 这已经，算是在人前给他留点面子了。 不过这一次，歌大少似乎已经变了不太一样了。 “我回来得这么早，应该让你很失望吧？”他冷冷笑了笑。 迦王的脸渐渐沉了下来，他一字一顿道：“你知否自己在说什么？” 方歌嘿然一笑：“知道啊，我的父亲，你的训话是否已经结束？我想离开这里了……” “你要去哪里？” 方歌一脸无谓的摊了摊手：“离开迦王殿，脱离你的视线，免得你看着心烦啊。你觉得呢？这个提议是不是正中你的下怀？这些年来给你带来的不快，还请你见谅，哈哈！我也不用再背着也许会到来的传宗接代使命了，啊哈，真是忽然神清气爽……” 他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这番话却如毒箭一般刺中了迦王的要害。 甚至，就连云真和云鉴等人也忍不住抬起头来，一脸莫名的看向了那依旧没个正形的青年。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而一旁的沈若楠，此时只觉得一阵心涩。 是了，或许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而他一直那般荒唐，那般放浪形骸，只是为了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吧？ 只是很可惜，就连他的父亲，都没在意过他的存在。 方羽在的时候，迦王的心血全都倾注在了他身上。而当方羽不在了之后，他更是直接跳过了方歌，转而将希望寄托在了那个一直没有生下来的儿子身上。 自始至终，他这个明明就活在每个人眼前的迦王之子，却偏偏…… “你又要犯蠢了吗？”迦王身边的气息忽然变得冰寒，除去方歌班摩以及沈若楠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在下一刻，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之外。 家丑不可外扬，他不想让其他人继续听到他们的对话。 他发现，或许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儿子。 沈若楠等同于他另一个女儿，倒也不算外人。而班摩，他此时依旧搀扶着方歌。 “哈！哈哈哈哈！是啊，犯蠢，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眼中都是愚蠢的吧？” “你很不满？你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的对待？别忘了，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那你现在只是个奴隶。你该感激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该庆幸自己身为一个废人，却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是啊，在玄罗大陆，不会修行就是一种罪过。和其他普通人相比，方歌已经算是幸运无比了。 歌大少一脸夸张的扬了扬手臂：“哇喔，那我还真是荣幸啊，能和您这位高高在上的圣境高手直接对话，我是否应该激动得晕过去？哈哈，看来今晚我要兴奋得睡不着觉了，这是何等荣光啊！ 如果将来我有子嗣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他们，你们的爹当年可是被圣境高手当面训斥过不止一句哦。你猜，他会不会为他们的爹感到骄傲自豪？那可是无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的圣境高手啊！” 迦王终于发现了一件事，这个儿子或许是一无是处，但他有一样能力竟然是凌驾于自己之上的，那就是口才。 自己过去，竟然没有发现他还有这样的伶牙俐齿。几乎每句话都直刺人的内心要害，每个字都在诛心，让人根本无法招架。 然而，有什么用？ 这个世上，实力才是真正可靠的东西，耍嘴皮子，只是无能的表现。 “说完了吗？说完你就可以回房了，你离家一个月，也该去看看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妹妹们了，你眼里就只有你自己吗？”他已经没有耐性再和他斗嘴。 “让她们继续用看一堆粪便一样的嫌恶眼神看我吗？我的父亲……我自己是不介意，但你要为她们着想啊！你也不想我那些天才妹妹们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去吧？” “那你就努力做得让她们能够正眼看你一眼！你怎么不想想你这些年来都做了些什么？你觉得调戏自己妹妹的人，能配得上什么样的眼神？” “哈，我的父亲大人，你是否忘了一件事，你的儿子只是个废物啊，调戏一下奴隶倒是得心应手……可你的那些女儿，全都是修行者，你觉得我能调戏得了她们？” 迦王的面色陡然一沉：“你的意思是……” “看来你终于开窍了嘛，哈哈！” “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迦王的眼神终于凝重了起来，他发现，或许自己真的是忽视了他的感受。 “你给过我说话的机会吗？而且，那时候我还不能离开这里哟，我是个用来传宗接代的备用品呢，哈……” “你现在也不用离开这里。” “你又何必如此假惺惺呢？你已经用不上我了不是吗？哦……要向外界展现你的慈爱吗？那好吧，我离开后会改名换姓，不会让你的声望受损，够意思吧……” “够了！”迦王已经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 他原本是来教训他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而对面的方歌似乎也已经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他笑着耸了耸肩：“哦，那么，再见了。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我恐怕也没办法报答你了，你这强大的圣境高手，恐怕也看不上我的报答。我离开迦王殿，免得给这里抹黑让你心烦，应该就是对你最大的报答了吧？” 纵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是迦王？ 哪怕他的城府再深，被自己儿子这样冷嘲热讽了一遍又一遍，也已经是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 “就凭你？你能去哪里？脱离了迦王殿的保护，你只会很快被人抓去做奴隶。”他眼内含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虽然他心内已经有了一丝悔意。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有班摩兄在，我想这天下，无论哪里我都可以去得。” “班摩？”迦王的目光，终于再次移到了连山身上。 第1085章 目的达成 “你愿意保护他？” 说实话，迦王内心依旧充斥着不解。 纵然他已经知道了班摩的来历，也知道了他投入迦王殿的‘目的’，但他依旧还是想不明白。 他为什么要选择方歌？难道就因为方歌主动去找他了，所以他感受到了‘知遇之恩’？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以班摩的实力，除了圣海宫和迦王殿这两个和他有仇的势力之外，其他几大门派他完全可以随意挑选。 现在正值玄罗大陆动荡之际，任何一个高手都显得宝贵至极。 迦王今天之所以大摆筵席，并不仅仅是因为幼子满月，否则他何至于要将迦王殿属地内的几大门派长老和精英弟子都请过来？ 原因很简单，在接下来和圣海宫的大战中，他需要这些门派的力量。 如果将来战局不利的话，迦王殿属地范围内，所有极境之上的修士可能都会受到‘征召’。 类似班摩这样能斩杀天境初期，同时还精于暗杀的高手，无论放在哪个门派，其实都是会被争相招揽的角色。 虽然，前提是他能让那个门派对他放心。 方歌能给他什么？他自己都没有什么，他能给班摩什么？ 最初他以为班摩只是利用方歌，只是将他当成进入迦王殿的踏板，用完就会丢弃。但刚刚班摩对方歌的维护，却让他不得不改变了这个看法。 然而他依旧不明白，班摩究竟看重了方歌哪一点？ 连琴都无比想要得到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儿子？ 连琴没有对他说起班摩究竟会些什么，但在他看来，事有蹊跷的话，其中一定蕴藏着更深层次的阴谋。 这个人，究竟要不要用，他到现在其实仍然没有做出最终决定。 “是的。” 他听到了班摩那简短却又蕴含着坚定意味的回答。 他已经无暇继续为此而猜测什么原因，他终于决定，将他留下。 他极为罕见的笑了笑，虽然笑得意味深长：“很遗憾，你不能离开这里。” 连山尚未开口，方歌就冷笑起来：“呵，想不到你竟然这样胆怯。” “胆怯？”迦王一脸不屑。 “难道不是吗？你们不义在先，现在又害怕他的报复，趁着他投入迦王殿之际对他出手，堂堂圣境高手，真是威风八面啊！”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蕴含着无尽的讥嘲之意。 “想不到，你竟然学会用话语来激我了，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哦？” “你凭什么料定我会杀班摩？” “难道，你打算接受他？”方歌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他和迦王殿有过节在先，我不可能放心用他。”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能进长老会。” 没错，这就是迦王的决定。长老会是门派各项事务最终做出决定的地方，那里等同于迦王殿的‘朝廷’。 一旦和圣海宫开战，迦王殿各项决策几乎都要从那里发出，那里等同于迦王殿的中枢。 能进长老会，参与议事和决策的，只有天境之上的长老。班摩能够斩杀天境初期，又能在天境后期手中逃生，自然是有了这样的资格。 只是很可惜，那样重要的位置，迦王怎么可能放心让一个外来者加入？ 尤其，这个人心怀其他目的，这一点几乎已经不用去猜都能看得出来。 “他的实力，不次于任何一名天境初期。他能给敌人造成的破坏力，或许足以媲美天境后期，他有这个资格。”方歌的脸上充满着不忿。 “我知道，但他不行，原因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不进长老会，那他算是什么身份？难道那些实力不如他的天境初期，也有资格支使他？” “他可以自由行动，但相应的，他麾下也不会有任何人手。” 迦王自认为已经将对班摩的防范提到了最高程度，无法染指长老会，也没有可以动用的力量，班摩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 他不是要加入迦王殿吗？那就让他加入好了，在他达成他自己的某些目的之前，他只能老老实实为迦王殿而战。 这样一个高手，自然能为迦王殿的战争带来不小的帮助。 他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很不错，在圣境不便轻易出手的情况下，班摩其实已经算是个超强战力了，毕竟战斗力和破坏力，往往不能只看境界。 而班摩，已经用他在圣海宫境内的所作所为证明了他有多强悍。 他很期待，班摩身上那被连琴所看重的未知能力，究竟何时会展露，他又凭什么会得到那样的评价。 他并不知道，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后殿内的连琴轻叹了一口气。 浪费…… 这是他现在最大的感受。 他当然清楚自己这位弟子最擅长的是什么，确实他实力出众，擅长战斗，但这方面他比圣境还差得远。 想要让他发挥出全部的能力，必须要给他尽量多的部下，以及不受限制的指挥权。 那时候，他将会创造出一个个让人瞠目结舌的辉煌战果。只将他当成一个独来独往的高手来用，他又能杀几个人？ 只可惜，这一切自己根本不能对迦王明言。 如果说他擅长指挥大军战斗，迦王会怎么想？ 暗示自己将迦王殿的人手都交给班摩指挥？而且班摩还是你连琴的弟子，又和迦王殿有过节…… 你连琴，是故意想让自己的弟子来接收迦王殿的吗？让迦王殿变成你们双圣宫的附庸？ 这种事，实在太容易招来猜疑。没有几个人愿意将自己手中的力量，放心大胆的交给一个外人。 当年他在龙燕打下了那么多的胜仗，最后依旧还是被排挤走了，就因为他是个外人。而现在，他甚至还没有为迦王殿做过什么。 罢了，他的出现本就是个意外，并不在自己的计划范围之内。 而且，或许他能再次让自己震撼呢？ 当年在龙燕时，他不也是从援救库宁城的外来修士身份，一步步变成了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吗？ 而此时，广场上的迦王在等着班摩的回复。 这条件，可谓是苛刻无比，然而如果班摩不答应的话，那他就再无理由进迦王殿了。因为连琴，自己现在是不能杀他，但却也避免了某些风险。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其实完全就在自己儿子方歌的提前预料之中。 他和连山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能进长老会，那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山似乎在思考，但这只是必须要让迦王看到的必经过程而已。 他必须要让迦王知道，自己做出接下来的决定并不容易，而不是欣然接受。 过了许久，他才木然道：“我可以答应，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并未为迦王殿立下寸功，我不觉得你有提条件的资格。”迦王敏锐的觉出，接下来的条件很可能就是班摩的真正用意。 无论答应还是不答应，至少谈判之前，不能放松自己的尺度。 然而他面前的连山却似乎根本没有和他谈判的意思。 “如果迦王殿只有这点气量格局，那算我看错，告辞！”他很直截了当的摇了摇头。 眼见他毫无留恋的转身而去，迦王的面色变了变。 当连山走出五步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慢，说出你的条件。” “既然你信不过我，那便让方歌当我的话事人，让我替代我进入长老会。” 这个条件，从一开始就是连山和方歌的真正目的，然而现在无论迦王还是沈若楠，都险些怀疑自己听错。 “班摩兄，你……你何必如此！唉！”方歌一脸动容之色。 连山淡淡道：“无妨，这是我的底线。迦王殿不信任我，我何尝信任他们？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个。” “你竟然让他替代你进长老会？” 在听到这个条件之后，迦王的第一反应便是荒唐，方歌连初境修行者都不是，他何德何能可以进长老会？ 然而，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脑海闪过了一瞬罢了。 下一刻，他就开始真正考虑起这个提议的意义来。方歌是他的儿子，即便他再无能，也是最纯正的迦王殿人，他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对迦王殿不利。 除去实力之外，他其实是最有资格进迦王殿长老会的人。 一如苍罗大陆那些王国的王子，成年之后尚且能掌握不少权柄，而身为迦王之子的方歌又有什么？ 如果换在过往，他依旧不会考虑这个提议，因为那时候方歌在他心内只是个纨绔废物而已，让他加入长老会，岂非会闹得鸡飞狗跳？ 但今天方歌说过的那些话，却让他渐渐发现，自己过去或许太过小看他了。 他确实没实力，但他的头脑却并不昏聩，更不是什么浑浑噩噩之辈。他很清醒，很多事情他其实是看在眼里的。 他想起了刚刚那些长老对他的态度，张口闭口就是呵斥。明知自己在后殿，他们依旧敢对他下手，为什么？ 自己的地盘之内，自己的属下，竟然没有几个将他当人看的，而他其实终归是自己的儿子啊！原因是什么？因为自己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云真那些人有了错觉。 他们也觉得，当自己又有了一个儿子之后，方歌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根本不会介意。 虎毒尚且不食子，自己何曾想过真的要他死？ 罢了，就当是给他的补偿吧，否则，他可能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答应你了。”他肃然道。 第1086章 伪装 当迦王公开宣布班摩加入迦王殿，歌大少进长老会的消息之后，整个广场已经是一片哗然。 这两个消息，无论哪一个都显得那般不可思议，让人无法理解。 然而，这个决定是迦王亲自做出的，谁也没办法违逆。 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脸肃然的两男一女绕过广场，向着后方的重重楼阁行去，那里是歌大少的住处所在。 连山在迦王殿的住处，与他毗邻而居。从他进入迦王殿这天开始，他就已经被打上了方歌这一派系的标签。 尽管，这个所谓的派系只有他们两人，就连沈若楠都被‘排除’在了外面。 进门不久，歌大少便随意找个由头支开了她，随后他的脸上终于再次焕发出了笑容，仿佛之前的愤懑悲哀不甘都是另一个人做出来的。 房内的几名貌美女奴迎了上来，她们身上那若隐若现的绸衫让连山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她们一上来就为他和方歌宽衣解带的举动，更是让他‘如避蛇蝎’。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算是玄罗大陆的常态，这些女奴在方歌这里，至少还是活得好好的，已经算是命不错了。 只是他依旧无法适应这样的画面，不光因为他不习惯支配别人，还因为他觉得和其他女人过多接触，是对尹漓的‘背叛’。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承诺，也没有确立什么关系。 他的反应，当然全都落在了方歌眼里。 “怎么，班摩兄不喜欢？” “我习惯一个人。” “哈，那可是会少掉很多乐趣哦！”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也是，对你们来说，这应该算是腐蚀心志的享乐了。这种事情，还是让我这样的俗人来承受好了，哈哈！”随后他挥了挥手，让那些女奴离开了这里。 “今天的一切，你都是在演戏？”连山显然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的方歌哪里还有丝毫的低落伤心模样？ 在广场上时，他控诉迦王的时候，随时都有声泪俱下的架势，完全就像是一个被伤透了心的人，而现在他仿佛已经忘了那一切。 躺在大床之上的方歌轻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呢？我也没想到回来后，会发生这种事情。我那个刚出生的弟弟，险些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不过还好，最终的结果和我们所要的一模一样。” “你对你父亲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临时编的？”连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说实话，刚刚方歌对迦王所说的那些话，让他都忍不住生出了同情之感。他仿佛能看到，这个浪荡公子隐藏在外表之下的痛苦与悲哀。 “哈哈，你是否开始同情我了？看来我演得不错，我那位父亲，在听到那番话之后，应该会觉得对不住我吧？惟有这样，他才会在情绪激荡之下，满足我们一些不可思议的要求，因为那时候他内心想要补偿我了。” “都是假的？” “事件都是真的，但也仅此而已了。”方歌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说实话，那些长老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蠢到那个地步。” “哦？” “没有他们对我的侮辱和践踏，我那位父亲又哪里会出现？又哪里会一开始，就偏向我们这边？那些蠢货，是把他往我们这边推啊！而且就算那些弟子，都会有人偏向我这边，因为有些人看不惯欺凌。” 连山好像重新认识了一遍方歌，这一刻，他终于确认，自己没有挑错人，这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原来，他是故意让那些人把他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么？因为他知道，广场上发生的一切都会被迦王知道。 那些人的做法，反而会激起迦王对他的维护之心，毕竟方歌终归是他的儿子。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绝望，因为一切都是按照他所想要的剧本在演。尽管今天迦王殿大摆筵席的场面不在他的计划内…… 那么，他当时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也算是试探了？试探自己会否在那种情况下离他而去？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内所想，方歌连忙翻身坐了起来，收敛笑容虚抬着双手告了声罪：“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抱歉抱歉，我当时只是顺势而为，为了表现得更加绝望一点。我可以保证，我对你的承诺是真的！” 连山摇了摇头：“我在意的，只是计划能不能成功，其他都不算什么。” 他和方歌，现在当然还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兄弟，他对他也不存在什么期待和失望。之所以之前没有弃他而去，或许只是因为他觉得方歌值得自己下注罢了。 “那么，除了报复他们，你最终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方歌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说过，我想要的，和你想要的并不冲突。” “好吧，我只是忍不住好奇心。” 连山微微摇了摇头：“我想知道，接下来具体需要怎么做？” 没错，连琴可能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弟子已经从那运筹帷幄的战场统帅变回了习惯孤军奋战的刺客。 连山确实是个聪明人，但他和林四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没有方向。在连琴的‘教导’下，他已经习惯了接受指令。 独来独往的话，他能做出的选择，很可能就只是闭关苦修，至于修炼到最后要做什么，他甚至根本不知道。 当他有了目标之后，他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去实现。他有坚持，也能看穿许多东西，但具体的计划步骤，他需要有人帮他想。 当然，前提是那个人值得他的信任。无论最初的封琴，还是之后的尹漓，亦或现在的方歌。 “接下来，我们先投靠二长老云鉴。” 连山本能地问道：“为什么是他？” “你也说了，当初亲自追杀你的人是三长老云机，你们算是有直接仇恨。至于大长老云真，他大权在握，根本不需要我们。” “你有把握取信于他？” “不需要什么取信，让他觉得我们能帮他对抗云真和云机就行。至于让他扶持我们，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你有把握？” “当然，一个有能力，同时又心思简单容易掌控的人，是许多聪明人最喜欢利用的对象。能力方面需要你的表现了，心思简单这一项，自然是由我来扮。” “今后我该怎么做？直接参与对圣海宫的大战？” 方歌嗤笑了一声：“说实话，本来我们没什么表现机会，但不得不说门内这些长老成不了事，凭空给了我们机会。” “怎么说？” “圣海宫一共只有六名天境后期长老，灵雀山那一战，原本渊渺，渊祀，渊长这三人一死，圣海宫会受到沉重打击，之后的大战也会顺利无比，但可惜最后渊渺逃掉了。” “不错。” “云真云鉴这些人自以为自己立下了天大功劳，毕竟他们还是解决掉了对面两大高手，这是以往数百年都没有过的辉煌战绩，但他们却不该让渊渺逃掉。” “渊渺很重要？” “渊渺确实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是当时如果不留活口，之后的局面会完全不一样！” 连山若有所思道：“不留活口的话，圣海宫会到很晚才会得知这些人被杀的消息，如果迦王殿杀光他们之后立即火速偷袭圣海宫，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提防？” 虽然连山不会什么指挥，但这里本就不存在什么数十万大军，而他只需将那些高手当成自己一个人，很容易就能想出问题所在。 毕竟，他当初也曾偷袭过真焰派。他其实，依旧具备着看出某些破绽的眼光。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如果是那样的话，毫无防备之心的圣海宫现在可能已经被他们打下来了。 但很遗憾，这些人互相都指望着别人上前，都生怕自己被困兽犹斗的渊渺所伤乃至杀死，所以最终让他逃掉了，也因此延误了战机。” 连山点了点头，确实，虽然对方只是多活下来了一个渊渺，但有了防备的敌人，和没有防备的敌人，完全就是两回事。 方歌冷笑了一声：“当我看到他们聚在迦王殿大摆筵席，为了什么满月之喜时，我就知道这些人之中，没有一个可堪大用的，包括我那父亲。这些人耍耍阴谋诡计或许可以，比如灵雀山那个埋伏，算是一次不错的计划。 但眼光和格局也就那样了，看不到后面几步，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满足于眼前的战果。既然打算做出那种事，怎能没有后续计划？” 如果迦王和那些长老现在能听到他的话，不知会是怎样的感受。 被他们视作废物的人，同样也将他们当成了废物。 连山微微点头，有些时机，一旦错过，便再不会来。 “他们回到这里有十余天了，而他们既然能安心在这里庆祝，那说明圣海宫至今没有做出什么反击，恐怕只是口头上的谴责而已，这让他们感到了安心。那我可以肯定，圣海宫这平静的背后，一定蕴藏着阴谋。” 方歌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之后才摇了摇头：“算了，没必要去猜了。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好消息。” “好消息？” “锦上添花又哪里比得上雪中送炭？想要受到瞩目和重视，那最好就是己方局面很不利，甚至受到沉重打击，最后极其需要你的时候。” “迦王殿会否因此而溃败？” “放心吧，迦王殿可没那么容易崩溃，最多受点打击，让他们这些人不再那么自信。”方歌一脸讥诮的笑了笑。 他现在，又哪里像是个迦王殿的人。 第1087章 任务 其后的十余天时间，连山便住在了这迦王殿内。 就在他来到迦王殿的第三天，圣海宫和迦王殿正式开战了。 或许是连琴的劝说，或许是迦王自己也忍耐不住了，总之这两大超级宗门正式交锋了，一时间整个玄罗大陆不知有多少眼睛都投向了这里。 没有谁给连山指派什么任务，迦王殿的长老们根本不信任他，而他也没打算自告奋勇的去做什么。 方歌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灵雀山那场埋伏成功之后，现在迦王殿上下信心百倍，他们不担心缺人手，他们只担心有人抢功劳。 在他们眼中，这一战是必胜无疑的。 这段时间，偌大的迦王殿已经空了许多。绝大部分弟子已经开往了圣海宫的地界内，而天境长老们也陆续出现在了前方战场。 说是战场，但玄罗大陆这门派之间的大战，自然不会像苍罗大陆那般攻城守城。 他们攻打的，一般都是门派的山门驻地，至于那些周边城池，反而懒得去管。毕竟只要打下了当地的门派，这些城池只有望风归降的份。 打到山门，一般已经算是一个门派的最后抵抗了，这一步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达到。在正是打到对方的山门之前，往往还会受到重重阻击。 在玄罗大陆，这些门派的驻地范围通常很广，并非所有建筑都是用来居住亦或修炼的，无论矿山，药田还是其他产业，都属于门派的命脉。 这些地方，在战时同样会受到攻击，因此这些地方的守卫力量往往也不会弱。 被攻打的门派不会放任对方直接攻打自己的山门，而攻打的门派，也会尽量提前剿灭对方周边的力量，免得攻打山门大阵时，后方还杀出大批敌人。 总而言之，这里的战争，看似规模不大，但也并不简单。偷袭埋伏什么的，往往也很平常。 连山曾经毁掉了真焰派的山门，但说实话，当时真焰派的高手依旧还在外面，这个门派并不算被灭掉了。 真正让真焰派一蹶不振的根本原因，还是包括掌门在内的几位天境高手阵亡。 而这，才是迦王殿攻打圣海宫的真正目的——尽量多斩杀对方的高手，同时掠夺对方的灵石丹药典籍。 对于这些看起来很复杂的东西，连山现在懒得去想，他根本没想过要带着一队人马杀出辉煌战绩。 他没有那个能力，而迦王殿也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所谓的大局，和他没有多大关系，他需要的，只是某些机会罢了。 在这段时间，方歌顺利进了长老会。他果然‘不负众望’的在第一天就闹出了笑话。在议事大殿那样庄严肃穆的地方，在身边全是天境高手环顾的情况下，他竟然在中途睡着了。 而且不仅是睡着了，还呼噜声不断。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迦王大人在广场上表露出来的态度，或许云真已经忍不住将他拍飞出去了。 这种不学无术又毫无实力的废物，别说是长老会，哪怕是外门弟子他都没有资格当。 他唯一的庆幸的，就是这小子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没有在这个场合疯言疯语大肆捣乱。 不过，他依旧无法对他掉以轻心，原因很简单，某些出现了分歧的事件，是需要通过所有长老投票来表决的。 而这个小子，竟然也有一票。虽然在迦王殿七八十位长老之中，他这一票并不起眼，但说实话，光是这一点，他就已经具备了被拉拢的资格。 而也就是这天，他们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你的任务来了。”依旧是方歌的房内，依旧只有他和连山两人。 事实上，现在整个迦王殿都知道，这两人已经可以当成一个人看待了。 连山的表情并无丝毫变化，尽管接下来很可能就要面临激烈的战斗。 “什么任务？” “刺杀，这应该是你最拿手的吧？” “前方战局不利？” 方歌耸了耸肩：“岂止是不利，如果不是为了避免影响门内弟子的士气，现在恐怕整个迦王殿都已经沸腾了。” “哦？” “要攻打圣海宫，就要经过真焰派、斩山派、乾天派这三派的地界。所以这三派必须提前打下来，而在这之前，你已经将真焰派的山门烧毁，又杀了他们的掌门太炎，现在真焰派弟子早已四散投入了其他门派，这个门派倒是可以暂时忽略了。”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斩山派和乾天派？” “没错，前段时间他们兵分两路，每路都有万余名极境之上的弟子，数百破境，以及十几位天境。一路是四长老云舟带领，攻打乾天派，还有一路是五长老云书带领，攻打斩山派。” “然后呢？” “按理说，这两战都是稳操胜券的。斩山派和乾天派的实力，和这两路人马相距甚远，他们两派加起来也不过十一位天境，而且连一个天境后期都没有。” “但实际上不是？” “圣海宫早已有了准备，云舟和云书在攻打这两派的第一个据点时，就遭到了伏击。他们的敌人比他们更强，圣海宫二长老渊渺，四长老渊楼全都出现在了其中，而另外，天境高手的数量，对方足足多出了一倍。” “结果如何？” “云舟和云书都受了伤，除此之外，两路两万人一共战死了将近八千，包括五名天境初期和三名天境中期。” “敌人呢？” “敌人早有准备，损伤不大，死了三个天境初期，还有大概三千人。目前许多迦王殿弟子都处在被追杀的境地，不少人甚至藏到了深山野林之中。” 虽然这对于迦王殿而言算是个噩耗，但无论连山还是方歌，都完全只是在用旁观者的态度在面对这个消息。 这个战果，说实话，一开始就已经被方歌料中了。迦王殿没有崩溃，但被打痛了，而且后续恐怕很难继续进攻下去。 “迦王殿打算怎么做？” “继续派更多的人去支援，同时开始调动周边各门派的人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弟子被杀。” “我需要做什么？” “你的任务，是刺杀乾天派掌门延环，他的实力是天境中期。怎样，没问题吧？这个任务，可是我自告奋勇拿下的。” 连山不禁皱了皱眉：“你是否太看得起我了？刺杀天境中期，而且还是一派掌门？” 方歌嘻嘻笑道：“不错。” “如果不出意外，一个门派的掌门身边，应该有很多人，而且几乎都是高手。” “确实，延环的身边，始终都会有至少百余人，而且不乏天境。作为乾天派掌门，他大部分时间会和圣海宫的高手在一起。” “如果能杀死他，我想迦王殿这些天境后期的长老，应该不会放过。” “那是，延环虽然不是天境后期，但他终归是一派之主，在乾天派的战斗中，他起到的作用比渊长更重要。杀了他，非但可以打击敌人的斗志，还能让两派之间的联手出现问题，更会让乾天派内部出现问题。” “只可惜，他们都办不到？” “是的，办不到。刺杀一个天境高手，本就不太可能，毕竟就算实力不济，对方也能逃掉。何况他身边的高手那么多，根本都碰不到他就会被拦下。”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觉得我能办到？”连山确实不畏任何战斗，也不惧任何敌人，但他却不会主动寻死。 “你有过偷袭斩杀天境的经历，而且就在最近。除此之外，我们必须要做到这一点。” “为什么？” “你说过，希望缩短时间加快进程，那就需要你能做到常人所做不到的事情。” 连山默然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歌大少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 “这是二长老云鉴的三儿子宏群，你若是能顺手救下他，或许能让我们爬得更快。还有这个，是八长老云通的关门弟子……” 那几张纸上，全是画像，每一张都是迦王殿某位弟子的。 “这些人就在乾天派那边？” “没错，但我也不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战死，你留意一下就行。” 连山很清楚，尽管自己恨不得杀死这些迦王殿长老，但在那之前，自己确实需要做一些原本不想做的事情。 方歌的提议很有效，这些极境破境弟子在那大战中，起到的作用并不算太大。之所以重要，还是他们的身份以及他们的身后人。 他们原本可能也不会冲杀在第一线，只是因为那里的败局，现在这些人遇到了危险。 说实话，这几个人就算是被杀了，对战局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但如果能把他们救下来，云鉴等人就算是依旧忌惮连山，也不得不承这个人情了。到时候方歌在长老会的地位，确实会因此而上升许多。 而他们的最终目的，也能提前实现。 “我是单独出发么？”想明白这一点之后，连山已经决定接下这个任务。 “没错。”方歌点了点头。 “没有人能左右我的行动吧？” “没有，但相应的，也没有人会配合你的行动，更没有人会让你指挥。” “无所谓。”对于连山而言，这就是他最喜欢的局面。 如果给他部下，他或许反而会变得迷茫。 “那便好，那么，祝你旗开得胜。” “你也是，希望我回来时，你在这里已经有了一定话语权。” “放心吧，不会让你的努力白费。” 第1088章 跟踪 乾天派掌门延环此时正在象竹山一代追剿着迦王殿的残余弟子。 初战失利，让迦王殿大军直接崩溃四散，无论弟子抑或长老们几乎都是退的退，逃的逃。 原因很简单，这些人终归是修行者。他们之中确实也存在着一层层的统辖关系，但终归没有正式军队那样严明的组织与军规。 普通军队溃败后，许多士兵即便逃散，也会本能的抱团，因为他们清楚自己落单后很容易被杀。但修行者却不同，他们一个个实力高强…… 当他们溃败后，反而会很‘自信’的单独逃亡，于是他们会变得更加散乱。 攻打乾天派的‘主帅’云舟，最初带来了一万余人，而现在他身边已经只有两千余人，这还是这两天在山林内陆续收拢过来的。 当初如果不是逃得快，或许他已经陨落了。 他必须要庆幸他的敌人同样不是什么知兵善战之人，为了追杀迦王殿弟子，渊长和延环竟然将本方人马也全部分散了开来。 这山林内的战斗几乎时刻都在发生，双方现在互有死伤，但因为实力差距，迦王殿明显落在了下风。 连山找到延环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一天前他就已经来到了这方圆数千里的象竹山内，只不过虽然延环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但要找到他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现在连山已经在他的身后两里之处，不过他并没有出手。 根本没办法出手，也不可能成功。现在冲上去，只是送死。只是稍微看了一眼，连山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最初的预料虽然略有偏差，但结果却也没什么分别。延环身边足有两百余人，除了他本人之外，还有两名乾天派长老。 而除此之外，至少还有四十余名破境弟子拱卫在他身边。 别说是这样的阵容，即便只是一个延环，就已经足够连山苦战一场了，对方毕竟是天境中期高手。 一旦杀进去，就回不来了，这一点他清楚无比。 他耐心的跟在了这批人的后面，小心翼翼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 没错，他是刺客，他不可能会蠢得正面冲上去和这样的强敌交手。延环可能做梦都想不到，现在身为‘猎人’的自己，竟然也被别人当成了‘猎物’。 只是，一直到夜间，延环等人原地扎营了，连山依旧没有出过手。 这一天来，延环等人在这象竹山内和迦王殿的人交手了六次，这一度让连山跃跃欲试。这显然算是机会，对方在和其他人战斗时，自己趁虚而入，应该很容易找到破绽。 那时候，延环的注意力都在迦王殿人的身上，他根本就对自己毫不设防。 但他最终还是按下了冲动，如同一块山石般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静静看着那一场场屠杀。 没错，那是屠杀，而不是战斗。 迦王殿的弟子们逃得太散乱了，延环这两百余人，遇到的最强大一股敌人，不过才二十余人，而且其中连一名天境都没有。 而最少的那两次，只是落单的两名迦王殿弟子而已。 自始至终，延环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手。这样的情况下，连山要是跳出去，只怕是会立即沦为众矢之的。 别说杀死延环，就算是从这些人手中活下来都不太可能。 至于救下那些迦王殿弟子…… 这种想法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过，这些人死再多，他都不会有感觉。 必须要更好的机会，他已经渐渐有了想法，想要杀死延环，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和迦王殿高手交战。 只是，这一步并不容易实现。 拥有高手的迦王殿小队，往往人数也不会少于百人，他们为了活下去，会安排弟子在远处当暗哨。 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提前转移。 延环这一行两百人尽管没有刻意弄出什么响动，但对于破境修行者而言，这样的声势相隔数里都能听清了。 他们有着足够的时间去换个地方，延环他们能碰到的，往往也只是落单的极境弟子而已。 森林内燃起了篝火，乾天派众弟子忙着烤肉扎帐篷，几名弟子快速打扫出了干净的空地，随后垫上干草枝叶，又从怀中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锦缎铺上，这才请延环以及另外两名长老坐了上去。 不久之后，又有弟子恭恭敬敬取来烤的最好的几块肉食呈给他们。不光如此，他们身边也已经摆上了弟子们从周边采来的野果。 对于他们而言，这似乎不是什么战争，只是真正的狩猎而已。 连山静静伏在远处看着这一切，他还有一个机会，那就是所有人都休息的时候。 睡梦中的目标，当然要容易刺杀无数倍，即便修行者在睡梦中依旧有着一定的警觉，也无法防得住如同毒蛇一般，将潜行隐匿当成了本能的高阶刺客。 尤其连山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灵力波动，更是极难被察觉出来。 他很耐心的等待着，对他而言，这种等待并不算什么。只要能杀死目标，就算是一动不动持续七天七夜这种事情他也做过。 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只是让他有些失望的是，一个时辰后，当绝大部分弟子都陷入了睡眠之中时，延环和那两名长老依旧还是盘腿在地。 他们在修炼，而修炼虽然同样需要专注，但天境高手修炼时，恰恰就是最难偷袭的时候。 原因很简单，天境高手和外界自然已经有了一定的联系，他们修炼时正是他们和外界联系最为紧密的时候。此时附近突然闯入不应该出现的物体，会第一时间反应在他们的识海之中。 连山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一夜是不会有机会了。 真是没想到，这延环竟然这么‘勤奋’。一旦陷入修炼，时间往往会失去大半的意义，这样修炼，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是很平常的事情。 次日清晨，众弟子纷纷起身收拾行装，而后又是新一轮的‘狩猎’。 连山这一夜没有修炼，他担心修炼会影响到周边的动静。而当对方再次启程之后，他自然是毫无意外的跟了上去。 这一天，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机会。 仍然是一场场一面倒的屠杀，七场战斗，死在他们手中的迦王殿弟子一共还不到五十人。 但这样下去，后果依旧是极为可怕的，毕竟这山林内并不止延环这一支狩猎队伍。尽管能有这种实力的队伍不会有几支，但迦王殿弟子终归是有限的。 看来，迦王殿弟子们只能指望援兵了。如果不出意外，这两天他们的援兵应该就能赶到这里了。 自己必须要尽快结束这个任务，否则很快延环就会因为敌方援兵的到来，而退出这片山林了。 一旦他回到什么据点和山门之内，那刺杀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这天夜间，在看到延环和那两名长老再次用修炼代替休息之后，他悄悄离开了这里。 他很快在这山林之内细细搜寻起来，而他搜寻的对象，是迦王殿的队伍。 没错，既然找不到可乘之机，那便只能自己创造机会了。 他可没打算去说动迦王殿的人帮助自己，又或者是大家携手同心，共抗强敌。他很有自知之明，迦王殿的人根本就信不过自己。 既然延环找不到迦王殿的天境高手以及像样的队伍，那自己就帮他找。推着他们双方，进入到激烈的大战之中。 他这种想法，如果被迦王知道，恐怕会极其后悔将他招入迦王殿。 从头到尾，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迦王殿之人。他所为的，只是自己的目标而已，无论那目标是暂时的，还是将来的。 短短半个多时辰，已经有三批迦王殿弟子被他发现，但却没有一批人数在三十人以上的。 这些人小心翼翼藏在了大树之上，却不知这样根本就逃不过延环等人的感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落在了别人眼中，更不知道刚刚有人从自己身边经过了。 时间又过了一刻钟，连山的前方再次出现了一名迦王殿弟子。 那名弟子一动不动的伏在一团树丛之下，换作旁人，即便能发现他，在那之前也一定会被他提前发现。 但连山自然不会，他终归也是有神识的，而他对伪装的辨别能力也完全不是这名破境弟子所能比拟的。 他轻易绕开了这名弟子，继续向前搜寻而去。 短短一炷香时间之内，他再次发现了两名潜藏在附近的迦王殿破境弟子。 他知道，这次可能找到目标了。他将速度彻底放慢，随后沿着地面一点点滑向了前方。 不久之后，一片‘营地’出现在他前方。 说是营地，但这里既没有篝火，也没有什么烤肉，甚至连帐篷都没有一顶。所有人都在树上亦或树下盘腿坐着修炼，而这人数粗略一看，不下七八十人。 这些人已经称得上小心了，他们甚至没有对周边的环境造成什么破坏。如果他们撤走，找到这里的人恐怕很难看出这里曾经有七八十人呆过。 在这群人之中，他第一个注意到的，便是一名白发苍然的天境长老。 他认得这名迦王殿长老——云宣，天境初期，而且在这个境界已经徘徊三十年了。 那天在灵雀山时，他同样是逼迫自己的人之一。 如果可以，连山现在就想将剑送入他的喉咙之中，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起来，他就迅速掐灭了。 为了某些计划，自己要忍耐…… 尤其，是在看到云宣身后盘腿坐着的那名破境弟子之后，他更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第1089章 挑起大战 他还记得这个人，因为前几天方歌刚刚给过他这个人的画像。 宏楷——迦王殿十一长老云高的独子，而云高正是云鉴那个派系的骨干人物。 说实话，以宏楷和云宣这伙人的实力，即便是被延环找到，应该也能逃出几个。而像他这样出身‘显赫’的人，最后应该会在幸免名单其中。 更何况，以他们这样的防范程度，延环那种阵势相隔数里就会被他们提前察觉，到时候他们大可悄悄逃离这里。 也就是说，宏楷其实是有很大机会活下来的。毕竟最迟明天，迦王殿的数千援兵就会开入这里。 只不过，现在的宏楷哪里会有闲心去想那些？他现在已经处在了惊魂未定的状态之中，他随时还是有着丧命的可能。 如果在这时候救下他…… 呵，也是，等会双方大战时，光凭云宣一个人也根本抵挡不住对面三名天境。而自己想要的刺杀机会，依旧还是要从战场上获得。 无论他们会否感激自己，对自己而言，这本就是必经步骤。 为了某个目标，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利用，因为他们其实原本就都是自己的敌人。 迦王殿的人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玄罗大陆绝大部分修行者都是自己的敌人，无论杀谁还是利用谁，他都没有丝毫的负担。 他加入迦王殿，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取得一个合理的身份，以免被这大陆上的人当成异类。 他缓缓向后退了出去，而在经过一处暗哨时，他花费了足足半刻钟时间潜到了一名破境弟子身后，探出手一把掐碎了对方的喉咙。 是的，这是迦王殿的弟子，正是他接下来需要联手的人之一。 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如果被人看到，那下一刻他就会成为迦王殿的敌人。 然而他根本就没有停手，接下来，另外四处暗哨同样被他以同样的手法一一抹除。 没办法，乾天派那些人需要‘帮助’啊！ 否则，就算自己带着他们一路来到这里，也会提前惊动云宣和宏楷等人，让他们提前逃掉。 自己需要他们之间发生一场大战，而那个前提是双方都毫无准备的碰在了一起，一见面便只能战斗。 所以这些用来预警的暗哨，自然是不能存在的。 他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延环的营地之外，这里依旧是一片平静，所有弟子依旧还在睡梦之中，而那三名天境也还在修炼着。 营帐有远有近，每一间内都睡了五六名弟子，连山略微思忖了片刻，决定先杀几个人。 这种疯狂而又残忍的念头从浮起到实施，对他而言根本不需要犹豫。在他眼中，人命似乎真的只是草芥而已。 他的目的很简单，一则为了激怒延环，让他不顾一切的追上来。二则，迦王殿那边的人手似乎有些不够，必须要让这边减少一些人手，这样才能打得势均力敌嘛！ 他很快滑进了边缘之处的一座帐篷旁边，里面熟睡的六名乾天派弟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他没有用剑，因为会有血腥味。这种情况下，天境高手如果还发现不了，那就未免太过离谱了。 他很顺利的让他们全部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之中，但只是接着杀掉之后两座帐篷内的十一人之后，他就已经无力再继续下去。 再向前，他势必会进入天境高手的感知范围之内。 他并没有多么失望，因为已经够了。 下一刻，他径直挥剑撕开了一座帐篷，向着里面五名直到此时依旧尚未醒来的乾天派弟子劈去。 漫天碎裂的布片以及竹条，让这寂静的夜变得多姿多彩起来。飞溅的鲜血和凄厉的呼喊声，更是让所有人不得不瞬间清醒。 “什么人！” “有敌人！” “杀了他！追！” 延环以及另外两名乾天派长老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里的动静，于是暴怒之中的他们疯了一般的追了上去，至于其他弟子，也纷纷提着刀剑赶了出来。 连山没有贪恋战果，那五名弟子，他只是杀了两人就选择了逃窜。 三名天境高手根本连弟子都来不及招呼，也无心招呼，直接就那么以最快速度追了出去。 在他们前方，一道身影正在快速奔行着。他的速度和他们这些天境高手相当，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但又始终无法被他们追上。 他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但既然只有一个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对方选择了逃走，那就说明他自己也觉得必败无疑。 他们是来当猎人的，对方应该藏在角落瑟瑟发抖才对，竟敢反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后方的追击无法让连山有任何的紧张，他的心跳甚至都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快。之前在明涯派和真焰派那些地方经历的追杀，已经让他越来越习惯这种本不正常的节奏。 如果可以，他其实很容易就能甩脱后面那些人，但他没有那样做，他必须要带着他们一直逃到云宣和宏楷那些人面前。 因为已经接近全速奔行，他的速度比先前要快了许多。一路上，他不知撞断了多少枝条，也不知踩碎了多少枯叶。 这些痕迹，足以让延环等人得到无数的线索，尽管他们前方的敌人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快。 连山没有经过之前那三批迦王殿弟子的藏身之地，而是选择了刻意绕开。 并非他悲天悯人，不想这些迦王殿弟子被殃及池鱼，而是他不想节外生枝生出变故罢了。 没有人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情，毕竟天境高手的身份是何等之高？ 一切都是那般顺利，当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延环等人视线之中时，他们的前方也终于出现了云宣和宏楷等人那惊愕不已的脸。 中埋伏了！这是延环的第一反应，难道这就是对方的目的，故意诱骗自己等人杀过来？ 但他这个念头只是持续了一瞬就变了，因为出现在他前方的天境高手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一名天境初期。 而且，对方的人数似乎也不足以留下三名天境高手，更别提自己身后马上就会赶来近百名帮手。 战斗在下一刻毫无意外的爆发了开来，双方本就是死敌，根本也不存在什么战斗前还慷慨陈词一番。 延环找上了云宣，而另外两名天境长老，则已经被迦王殿七八十名弟子围在了中间。 不是所有人都擅长群战的，即便天境高手有着结界，面对如此之多的破境和极境，在一开始也一样会落在下风，尤其天境初期的结界效果并不是很显著。 不过另一边的云宣却没有这么轻松了，天境初期的他，本就不是延环的对手。 延环和这两名天境长老也终于松了口气，只要能拖住这些人，等到帮手一来，他们就赢定了。 能杀死这么多人，还包括云宣这位天境敌人在内，他自然是兴奋不已。 此时正在战斗中的他，也想起了之前那名敌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应该就是云宣。 但莫名的，他又有些怀疑那个人并非云宣，他们的身影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但现在他又哪里有余力去想太多？ 连山漠然注视着这场激烈无比的战斗，一切都和他所想要的完全一致。 确实延环比云宣要强，但他想独力击败云宣，没有近千招恐怕都不行，更别提是杀死了。每一名天境高手，其实都很不好杀。 这种情况下，自己就算是正面冲上去和云宣一起夹击延环，都有极大希望杀死他。更别提他根本不知自己在哪，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出手。 如果他是迦王殿的人，那他应该第一时间杀出来，帮助这些‘同伴’。 那些弟子确实占了上风，但付出的代价是性命。他们只是有着人数优势，实力上，他们和天境高手依旧有着本质区别。 他越早出手，他们的死伤就会越少。 又或者，他现在可以回转身形，向着后方那些追过来的乾天派弟子杀去。以他的群战能力和偷袭能力，后方那百余名弟子最后能活着赶到这里的，恐怕不会超过五十个。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一动不动的趴在远处的树丛后方，就那么静静看着。 还不够，战斗还不够激烈，血流得还不够多。这些人，还不够投入，更不够忘我。 另外，现在也还不算是绝境，毕竟云宣等人现在面对的只有三名敌人不是吗？要让他们真正绝望，让他们觉得必死无疑，自己再出现救下宏楷…… 呵，那时候，他应该会很感动吧？ 至于云宣是否会战死，这场战斗迦王殿弟子会否胜利，他一点都不在乎。 自己不是来帮迦王殿打赢这一战的，只是执行任务而已。甚至，如果不是有必要的话，多余的乾天派弟子他都懒得杀。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一点都无法让周围人喜欢起来的人。 当年他在剑宗之所以会被众多同辈弟子所排斥，在十方楼也没有一个朋友，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出自他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内的战斗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着六七名迦王殿弟子的尸身，那两名乾天派长老虽然也受了点轻伤，但暂时却没有性命之忧。 而在另一边，云宣已经快要陷入绝境。 苍白的头发被剑气劈得散乱开来，他的左臂和腹部都被鲜血染红。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延环的对手，这一战继续下去，自己必败无疑。自己能指望的，只是那些弟子们能尽快解决掉另外两名敌人，然后来帮助自己。 为什么延环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那几名充当暗哨的弟子呢？为什么没有提前发出动静？他根本无暇去想这些了，他现在能顾及的只有眼前。 只是，当前方再次出现大片乾天派弟子，并且呼喝有声的杀入场内时，他才彻底明白大势已去。 第1090章 感激莫名 继续留在这里是必死无疑了，云宣无比清楚这一点。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抛弃这些弟子。但如果要他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而且最终还是无法解救下来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自己逃掉之后，将来还能活着为他们报仇，这个念头如同毒草一样疯狂生长了起来。 临战脱逃这种事，如果在真正的军队之中，那属于极其严重的过错，事后甚至可能会被处斩。 但在修行者之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打不过就逃，只要人还活着，就不怕没有机会，这种念头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某种意义上而言，连琴对玄罗大陆这些人的警告并不算危言耸听。 玄罗大陆的高手数量确实远超苍罗大陆，但两块大陆如果真的爆发大战，苍罗大陆那些普通大军恐怕会给这些修行者好好上一课。 不过很可惜，那一切的前提是苍罗大陆各大势力同心协力。以目前苍罗大陆的形势来看，那种画面几乎不可能实现。 下一刻，云宣拼着后背受创的代价飞身而起，向着密林深处急扑而去。 他已经撑不住了，留下来必死无疑，逃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不光是他，许多迦王殿弟子在看到周围突然又多出了百余名敌人之后，同样是一脸绝望。他们也想逃，只是他们的实力不够。 “哈哈，还想逃！”延环大笑起来，这一刻他已经忘了之前本方被偷袭的事件，他在为即将到来的辉煌战果而狂喜。 一战击杀如此之多的迦王殿精英弟子，甚至还有一名天境长老，换在过去他做梦都不敢想。 那可是迦王殿啊，那种巨无霸，哪里是他们乾天派敢招惹的？ 而现在，他们的人只能在自己剑下悲鸣！ 他同样飞身而起，向着云宣的背影重重一剑劈了下去。他当然不会放云宣逃走，这条大鱼，他势在必得！ 以天境中期的实力，追杀一名天境初期，本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所以他很放心，完全就不知道自己下方的树丛之中，有一双眼睛正在幽幽看着自己。 当下方忽然闪出一道黑影时，高空中的他已经来不及变招，因为他的目标一直就是云宣，他的剑也是朝着云宣而去的。 他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什么有效的抵抗，甚至知道剑尖临体时，他才终于想到了点什么。 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一剑仿佛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了那里，而他就像是主动送上去让他切开一样。 如同夜空之中的一道闪电，长剑从他的下巴一直划到下体，一道巨大创口骤然出现，随后鲜血泼洒在了空中。 连山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乾天派掌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整个死去的过程，甚至让人难以接受。 因为太快，也似乎太简单了点，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激烈的交锋。 事实上，这一切又哪里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偷袭确实能造成不可思议的战果，但偷袭一名天境高手，如果不是剑速和身法快到了一定地步，快得让天境高手都来不及反应，又哪里能一招就得手？ 更何况，他之前所做的那些‘努力’，同样都是这整个偷袭的一部分。 刺杀往往就是如此，真正的战斗过程其实很平常，甚至根本称不上什么战斗。但在那之前的准备过程，却往往极为漫长，而那才是真正最重要的部分。 如果一场刺杀也打个数百招，也来个底牌尽出，绝招迭起，那未免太过可笑。 接下来，应该是顺手救下那个宏楷了。此时这位天境中期长老的独子，和几名同伴一起被一名乾天派的天境长老杀得节节败退，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他很快杀到了人群之中，那些乾天派的破境极境弟子又哪里能挡得住他？他的身法太过诡异，而他的移动速度和挥剑速度实在太快，甚至到了这一刻，延环的死都还没有被几个人发现。 宏楷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他的同伴正在一个个倒下，他自己也处在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如果不是乾天派那些弟子要先解决外围的敌人，或许他现在已经受到了围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安然无恙，因为他面对的是天境初期。 除去林四和慕哲平那样的怪胎，又有几个破境能在天境结界之中兴风作浪？他们能做的，只是苦苦支撑而已。 当对面那名天境高手冷笑着一刀劈向自己时，他已经做出了等死的打算。他的招式已经用尽，换在之前他同伴够多时，还会有人替他弥补这破绽，但现在他只能闭目待死。 然而片刻之后，意想之中的死亡却并没有到来。 他睁眼望去，却发现那名天境高手正在向着自己扑倒下来，而他的心口已经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这名天境高手的脸上充斥着难以置信与无法理解，他不明白谁能在自己结界内办到这种事情，结界本就是自己的世界不是吗？ 这里面的一切，应该都受到自己的绝对掌控才对。 刺客在混乱的战场上，本就能造成匪夷所思的战果，尤其这个刺客一开始还不被人所知道的前提下。 更何况，连山能做到的事情，已经不是残涅和游魂那种天境刺客所能做到的了。他的速度更快，而他对结界的适应能力，更是远超其他天境，尽管他自己还没有结界。 正面对决，或许他到现在还不一定能斩杀天境中期，但刺杀的话…… 不在战斗中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利用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在对方的结界之中营造出一片空白区域。而这项能力，简直就是为了刺杀天境而生的。 噗噗噗！ 距离宏楷最近的三名乾天派破境弟子几乎是眨眼间便被绞杀当场，他周围竟然短暂出现了一个空当。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看到了班摩的面容，甚至还看到他对自己点了点头。 连山的意思很明显，现在你可以逃了。 宏楷逃掉之后，他的目的便算是完全达成，也可以回去迦王殿‘复命’了。 任何一个门派，都是有着奖惩制度的，而战功所带来的威望更是无法让人忽视，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想要抢功劳的原因。 如果圣海宫是二长老派系的人最终打下来的，那二长老的地位，到时候甚至可能会变得和大长老平起平坐。 这样的功劳，应该足以让方歌的地位提升不少吧？毕竟，他在长老会，就代表着自己的位置。 而另一边，宏楷已经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班摩他哪能不认识？一两个月前，他就已经听过了他的大名，只是那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然。 而对于他加入迦王殿，他和其他弟子的看法一样，觉得那只是一场闹剧。原因很简单，他的合伙人竟然是歌大少。 这次的大战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班摩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对于这个人，他当然谈不上恨，但却也绝对没有任何亲近之意。不过，那都是片刻之前的感受了。 这一刻，他对班摩有的已经只剩感激！ 除非真正的白眼狼，否则救命之恩是让人无法忽视，也让人无法平静的。 对于宏楷而言，如果救他的人是云宣，亦或其他地方杀出来的迦王殿长老，他固然也会感激，却不会是现在这种险些落泪的感动。 因为救下他们，本就是迦王殿长老力所能及之余应该要做的事情，那是理所当然的。 而班摩却不同，在此之前，他根本都没把班摩当成迦王殿的人。也就是说，他原本是没有必要救自己的。 这便是为什么父母年复一年的抚育，却往往比不上外人带给自己的一次偶然触动来得印象深刻的原因，可悲而又现实。 “班摩！”他终于无法控制住自己激动得快要跳出来的心，本能的吼了一声。 “保护好自己。” “嗯！”他含着热泪重重点了点头，如同被长辈护持羽翼的雏鸟一般。 这一刻，班摩那冷漠的面容，在他眼中是那般的可亲可爱。 只可惜，他却会错了连山的意思。 “班摩来帮我们了，大家拼死杀啊！” 他竟然没有逃，而是杀入了人群之中，这一刻他浑身充满了勇气和斗志…… 他想要打赢这一战，同时救下更多的同伴。 这让连山不由得皱了皱眉，此时双方的人数差距很大。迦王殿弟子已经只剩下了四十人不到，而对面却有上百人。 这场大战，根本就没有任何胜利希望。强行为之，甚至可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不过下一刻，在看到之前逃走的那个云宣又回来了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确实人数有着很大差距，但只要云宣能拖住那名乾天派的天境初期，那倒也不是没有胜利希望的。 自己也正好检验一下这段时间来的群战能力是否有了提高…… 他的正式加入，终于让这一战的胜负局面开始倾斜起来。 就连沈若楠那样的天才破境后期，都难挡他三剑，更何况是这些乾天派的弟子？ 无论剑术，还是剑速，他都远远凌驾于这些人之上。至于战斗和杀人的技巧，双方更是有着鸿沟一般的差距。 继承了群战能力之后，他完全就是虎入羊群，无人能挡住他三招以上。 更何况，他现在不是在孤军奋战，他还有着将近四十名同伴呢…… 宏楷一脸振奋的跟着他，看着那些足以让自己如临大敌的乾天派弟子以极快速度倒地，看着那些同门师兄弟一个个得救，他的面色渐渐变了。 太快了，自己原本打算和他并肩作战的，却发现在他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出手机会。 自己能注意到的敌人，全都会被他提前杀死，这简直就是杀神附体啊。 跟在他身后，自己完全不用担心会受伤，他是那么的可靠，让人忍不住心生信赖之感。 第1091章 拥护爱戴 当场内的乾天派弟子只剩三十余人，而那名天境长老也被云宣缠住时，乾天派的人终于打算逃跑了。 只是到了这一步，连山怎么可能还会留下活口？ 他并不担心这些人会泄露之前自己偷袭营地，才将他们引过来的秘密，毕竟他成功斩杀了延环，甚至还又多了一名天境长老，这些都是无法抹杀的功劳。 但如果能瞒住的话，他并不介意多费点力，毕竟风评好一点的话，对自己和方歌而言应该会更好吧？ 在那名天境长老打算逃离之前，他用一阵如暴风骤雨般的快剑硬生生将对方逼了回去。最终，这名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天境长老被云宣从背后杀死。 而后，不顾众人或震撼，或感激的眼神，他径直冲入了密林之内，开始追杀那些逃散的乾天派弟子。 云宣等人并没有跟上去，因为他们的状态已经很差了。 此时他们只剩下了三十余人，而且个个带伤。望着满地的尸身，有两名女弟子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而剩下的弟子也是一脸黯然。 地上死去的四十多名迦王殿弟子，有许多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弟，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 只可惜，敌人实在太强大了，足足三名天境，一百多名破境极境，这样的实力已经成倍于他们了。 如果，不是有那个人的话，就连他们在场这些人也无法幸免…… 他一出现，就斩杀了场内最强的天境乾天派掌门延环，随后又斩杀了乾天派长老延喆，最后还协助云宣长老，杀死了乾天派最后一名天境初期长老延塽。 而地上那一百多名乾天派弟子，至少有七八十人是直接被他亲手杀死的。 没有他，这场战斗的结果将会是另一个极端。在场所有人的命，都是他救下来的，包括云宣。 这一刻，他们终于体会到了班摩加入迦王殿的好处了。 拥有这样一个强大无匹而又出手狠辣的同伴，是多么让人庆幸的一件事啊，因为他杀的都是他们的敌人。 “我们是否要去帮他？”宏楷的眼内充斥着迫切而又昂然的斗志。 “不错，这次多亏……班摩兄了。”另一名弟子本能接口，但却花费了一番力气才吐出那个名字。 就在数日之前，自己还曾和其他同伴一起嘲笑过班摩与歌大少这两个‘活宝’。而现在想来，那是何等低劣的举动啊。 “是啊，班摩兄救了我们一命，我们不能让他孤军奋战！” 弟子们激昂的话语，让云宣的面色变了变。 这些弟子们根本不知道灵雀山那一战的实情，所以他们现在毫无芥蒂的接受了班摩，甚至将他当成了最可靠的同伴。 可自己却是经历过那一战的，任何人在遭遇到那样的事情之后，都不应该不恨迦王殿。除非，班摩是个没心没肺的滥好人。 他可能是那种人吗？烧毁了真焰派驻地的人，斩杀过数千人的班摩，会是那种人吗？ 但此时此刻，他哪里说得出反驳的话？ 没有班摩，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是一具尸身了，面对天境中期的追杀，已经受伤的他，并不一定能活着逃掉。 更别提什么亲手斩杀延塽的战功了，他甚至怀疑那是不是班摩故意让给自己的功劳。 以班摩斩杀延环和延喆的手段来看，他若是趁着自己和延塽战斗时出手偷袭，几乎是有着极大把握再度得手的。 然而他没有那么做，他反而将延塽的后背送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当时要做的事情极为简单，把剑向前递出去就可以了。 自己欠了他不止一个人情啊…… 尤其，自己刚刚临战脱逃，其实是有不少弟子注意到了的。 之后因为看到局面出现变化，自己才又再次杀了回来，这件事众弟子虽然没提起，但恐怕已经有看法了。 此时并不适合继续追击，这些弟子们刚刚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但那绝大部分原因是有班摩在。他加入战场后不久，就吸引了乾天派绝大部分的攻击。 而现在若是贸然追入密林深处单对单，会否被埋伏不说，甚至有可能还会遭遇到乾天派和圣海宫其他搜寻队伍。 他们这些人个个带伤，又哪里能去冒那个险？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下什么命令。而就在此时，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了场内，班摩回来了。 “班摩兄，那些人都死了？”宏楷一脸惊喜的迎了上去。 连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不错，一个活口都没留，你们暂时已经安全了。” “太好了，不愧是班摩兄！” 许多弟子立即纷纷簇拥了过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止不住的佩服与感激。 “厉害，只是短短半柱香时间，就将那十几名逃散的敌人尽数斩杀，这种事恐怕也只有班摩兄能做到了！” “哇啊啊，我什么时候能有班摩兄这样的实力就好了。” “哈哈，你还是算了吧？班摩可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也同样担心那些逃出去的乾天派弟子会招来更多敌人，而现在班摩显然是为他们解决了最后一丝隐忧。 于是一时间，场内的气氛变得无比的热烈。 尽管班摩的面色依旧是冷漠无比，却一点都不妨碍他们主动凑上前去。 此时他们看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自己最好的兄弟。 他们的反应，让连山有些不太适应，这是他从未受到过的‘待遇’。以至于他内心竟然涌起了一缕感动以及……惭愧。 是的，这些人如果知道他们之所以会遇到这场战斗，完全是因为自己暗中设计，自己甚至还提前杀死了那四名暗哨，不知他们会怎么想？ 恐怕下一刻，所有人就会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看自己吧？ 但这一刻，他却忽然有些后悔起来，如果自己是真的救了他们该有多好啊，那自己就能坦然‘享受’此时此刻了。 罢了，他暗叹了一声，这享受本就不该有。 因为这些人，是玄罗大陆的修行者。 他们现在，依旧统治着那些奴隶。他们将来，会进攻苍罗大陆。 对自己而言，无论那些奴隶还是苍罗大陆的死活，都和自己无关，但她不同。 她现在正在为那些奴隶以及苍罗大陆而战，也就是说，这些人迟早都会是她的敌人。 为了她，自己必须摒弃那些多余的情绪与感受…… 他刚刚险些变得滚烫的内心，再一次冷却了下来。是的，这不属于自己。 这些人的表现，让他心内忽然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如果所有迦王殿弟子都这样拥护和爱戴自己会怎样？ 那时候，就算云真云鉴云机这些人依旧忌惮自己，提防自己，也无法阻止自己在迦王殿的崛起吧？ 更何况，自己的话事人是方歌，他只会被人轻视，不会被人忌惮。到时候几乎不用他怎么努力，他在迦王殿的地位都会以飞快的速度提升吧？ 那时候，他的话将会变得很重要，他在迦王殿的权柄，也会渐渐加重…… 到了那一天，他才能体现出帮到自己的价值。而现在，只是自己背着他往上爬罢了。 面对一脸复杂望着自己的云宣，他尽量让眼神变得友善了一点：“云宣长老，刚刚的两次联手很愉快。” 两次联手？ 众弟子一脸迷惑，甚至就连云宣也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和班摩之间真要谈联手，倒也有一次，就是最后杀死延塽，难道还有另一次吗？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瞬杀延环，也是长老和班摩提前设计好的吗？” “怪不得啊，长老原来是为了故意假装不敌逃走，让延环大意追击，给班摩兄制造机会！” 听着众弟子那‘恍然大悟’般的议论之声，云宣那颗苍老的心不禁颤了颤。他再也无法用敌对的眼神去面对班摩了，哪怕他明知对方可能还记恨着迦王殿。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这次救下了自己，都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他想杀自己，这次只需旁观就可以了。 而现在，他在这些弟子面前，维护了自己的形象。 没错，临阵脱逃，无论在哪都是会被人鄙夷的事情。即便门派内不会因此而责罚什么，但传出去的话，自己今后在那些弟子心目中的形象可就要降低一大截了。 这原本是一个无法圆回来的错，可是，由这一战的最大功臣班摩开口的话，那一切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他不但救了自己的命，还挽救了自己的声誉！ “班摩……”云宣的白须微微抖动了起来，此时他甚至不知该说点什么。 只是，连山却并没有继续等着他的感激，也没有打算继续享受众人的颂扬。 “我来的路上已经观察过周围动静，东南方四十五里，两百二十五里，三百七十里……分别还有十余位迦王殿弟子，你们可以去将他们收拢过来。那个方向五百里范围内，暂时应该都是安全的，明天迦王殿援兵应该就会开进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密林内响起了一阵阵无法压抑的欢呼声。 圣海宫和乾天派将象竹山的出路都堵死了，他们根本无路可逃，只能小心翼翼躲藏着。 这几天，他们担惊受怕，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丧命。而刚刚那一战，更是让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究竟处在怎样的绝境之中。 而现在，班摩非但救了他们，还为他们指出了明路。 这一刻，在他们心目中，班摩宛若救世之主。 第1092章 依依不舍 “班摩兄，你不和我们一起吗？”宏楷终于听出了那番话背后的意味。 顿时，众弟子的脸上显出了一缕慌乱之色：“是啊，班摩兄，你要走了吗？” “让我们和你一起战斗吧！”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他们，依旧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之中，此时的他们，万分不想脱离班摩的‘保护’。 仿佛只有跟着他，他们才能走得踏实。 这种感觉，同样让连山很陌生。 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依赖。这让他莫名生出了一股满足感，但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下一刻，他的内心再次被那计划填满。 “我还要去解救其他同门，云宣长老会带你们一直坚持到打下圣海宫那天的！”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对面的云宣，而云宣则是重重点了点头，仿佛接过了一副神圣的使命。 他很清楚，班摩在这里时，自己的存在几乎已经被这些弟子遗忘。 如果不是他挽救了自己，又刻意点出自己的地位，恐怕接下来这些弟子还会继续想念着他。 真是没想到啊，班摩竟然是这样一个让人信赖而又舒服的人。当初在灵雀山时，或许真的是自己等人做错了。 望着他快速消失在密林身处的身影，他一时间久久无言。 连山并没有骗他们，他确实已经打算去解救更多人了。只不过，是继续用刚刚那种故意陷害的手段，还是真实的救援，那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刚刚这些弟子对他的拥戴与依赖，让他终于发现了声望的好处。 虽然他不擅什么权谋争斗，但脱离了连琴和尹漓后，有些事情迫得他不得不慢慢去学会，他终归也会一点点成长着。 他能预见到，当迦王殿数万弟子都在传颂着自己的名字时，自己和方歌的崛起将会变得无法阻挡。 只要那数万弟子之中，有一千人想着要报答自己，那就算是迦王亲自出面，也无法压制自己了。 除非，他要和整个迦王殿作对。 是的，这些极境破境弟子虽然不是长老会的，也无法参与门派决策，但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他们是迦王殿的基石，也是这个门派的未来。 得到了他们的心，就等于掌控了迦王殿的心。 更何况自己救下的人之中，许多都是那些天境长老的子嗣和弟子…… 到时候，自己想要这个门派为自己做点什么，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他不会什么指挥大战，也没想过要去做那种事，他甚至都没打算和迦王殿这些‘前线’的长老接触。 他看不到什么大局，也不在乎什么大战的胜负。 如果迦王殿能胜利，那最后真正攻打乾天派亦或圣海宫的山门时，他也不打算出面抢那最后的功劳。 他要的，只是声望，只是那些弟子和部分长老的心。 原本结束了这次任务，他便要回去迦王殿复命，但现在他却不打算回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几张画像，再度确认了一遍，随后将那几张纸摧成了粉末。 是的，以自己的侦查和刺杀能力，能轻松救下的人其实是极多的，并不需要仅仅局限于这几个。 …… 当时间来到一个月之后时，乾天派和斩山派早已变成了历史。 迦王殿终归是在之前的灵雀山伏击之中占得了先机，之后源源不断的援兵更是让这两派疲于应付。 这两派虽然有着圣海宫的高手支援，却依旧无法抵挡迦王殿那数量足足多出了四五倍的修士大军。 此时的迦王殿大军已经进入圣海宫地界内十余天，这是两个超级势力的直接碰撞，甚至很可能会导致某个势力的消亡，因此整个玄罗大陆无数人都在关注着这一战的结果。 迦王殿的迦王和圣海宫的海皇这两大圣境高手，自然是这一战最为顶尖的战力。只是，圣境高手的战斗本就很难分出胜负，这两人更大的作用，就是牵制对方。 决定胜负的关键，依旧还是天境和破境高手们。 迦王殿的六位天境后期，以及圣海宫的三位天境后期长老已经全都投入了‘前线’战场。他们的一举一动，无疑是极为受人瞩目的，他们是这场战争的实际领导者。 一个个决策由他们做出，一个个计划由他们制定，他们的一个决定，都会影响着成百上千修士的生死。 然而关于这场战争，流传得最广的一个名字却并非他们，而是——班摩。 对于班摩，玄罗大陆的人早已是耳熟能详。之前他在明涯派和真焰派做的那些事情，不知让这个平静已久的大陆掀起了多少涟漪。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他加入迦王殿，让许多人惊讶不已，不过这似乎又显得合情合理。 是啊，在许多人看来，班摩应该是仇恨圣海宫的，所以才会加入迦王殿，以打击圣海宫。 班摩确实加入了这场大战，他没有指挥任何一支队伍，更没有什么运筹帷幄的表现。从头到尾，他都只是独来独往，然而现在整个玄罗大陆几乎都在谈论他。 一个月来，圣海宫和乾天派一共已经有七名天境高手直接死在了他手上。而除此之外，迦王殿的其他长老以及弟子们一共杀死的敌方天境高手也不过九人。 毕竟，天境高手的存活能力很强，即便陷入败局，也能凭借自身实力杀出去。 虽然他杀死的破境和极境敌人不多，远比不上修士大军造成的恐怖杀伤，但七名天境高手的死，却已经让人无法坐视。 这七人之中除了五名天境初期之外，还有两名天境中期。 这样的恐怖战绩，非但是敌我双方，哪怕是玄罗大陆其他门派以及势力，也无法不为之侧目。 在他面前，天境高手似乎显得很是孱弱，当他出手时，往往就是分出生死的那一刻。他极少会和对方正面战斗，每一战他用的都是偷袭这种为人所不齿的手段。 然而，能杀死七名天境，无论那个人用了什么手段，都已经无法遮掩他的可怕程度了。 刺杀这种手段，早已流传了无数年，这当然不用班摩来提醒所有人。然而即便天境级别的刺客，也没办法做到这样的战绩。 圣海宫和迦王殿的一些长老前段时间也曾效仿过他，但他们不是被提前发现，就是被目标逃掉，甚至有时候还会堕入对方的埋伏。 唯一能够成功，而且能一直成功的似乎只有班摩。 比他实力强的天境后期长老们，没有他那种精湛的刺杀技巧，也没有他那些深入骨髓的刺客本能，比如耐心、细心、狡诈、冷酷、隐忍、谨慎…… 而实力不如他的人，即便学过刺杀，又哪里能具备他那堪比天境后期的速度，以及那渗入天境结界的特殊能力？ 他成了这场战争之中，最为特殊的那个存在。 就像苍罗大陆的战争，斩将夺旗本就是最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只是，那种事情往往并不容易发生。即便打了胜仗，往往也只是击溃而已，想要杀死敌方主将，几乎不太可能。 而在玄罗大陆的门派大战之中，斩杀天境高手，便是类似‘斩将夺旗’的事件。 这种事情，成功一次，都是很不可思议而又极其振奋人心的。而班摩，已经成功了七次，甚至可能会继续成功下去。 他是没有主导这场大战，但不得不说，因为他的存在，迦王殿在这场战争之中确实变得顺利了许多。 毕竟，任何一名天境高手，都能对极境破境弟子造成不小的杀伤。更何况他们之中许多人还有着重要的身份，类似于苍罗大陆的‘将军大臣’。 他仿佛独立于这场战斗之外，但他却又极大的推动了这场大战的进程。 他现在已经成为了圣海宫的头号击杀目标，不除掉班摩，天境中期以下的长老们甚至都不敢单独行动了。 甚至，就连迦王殿这边的部分长老都为之心悸不已。 他们终于明白班摩一直活着时，会让敌人有多么头痛了。他确实无法直接影响大局，但他杀人的效率也未免太高了。 他们无比庆幸现在班摩是在帮助他们战斗，只是他们不确定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至今也还没有忘记灵雀山那一幕幕，如果将来班摩对他们反戈一击的话，他们会否也会向圣海宫那些长老一样人人自危？ 这批人，以大长老云真和三长老云机为首，他们甚至盼着能听到班摩终于失手被杀的消息。 班摩的帮助就像是裹了蜜糖的毒药，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同时，却又心内没底。他们很担心，继续下去会演变成什么样。因为一些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至少，现在二长老云真，四长老云舟，八长老云通，十一长老云高等人已经改变了对班摩的敌视态度，因为班摩救过他们的子嗣和弟子。 而最让他们不安的是，现在迦王殿数万弟子之中，已经在到处流传着班摩的‘传说’。许多人提到班摩时，已经不再是反感，而是一脸狂热与崇拜。 他的战绩，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迦王殿最耀目的‘英雄’，如果他是纯正的迦王殿人，恐怕早已被众长老大肆宣扬，被迦王亲自嘉奖，用来激励‘前线’的弟子们了。 但哪怕缺少了那个部分，哪怕他们不希望看到那种结果，却也依旧无法阻止他将自己的名字深深烙进了许多弟子的内心。 在刺杀敌方高手，袭杀敌方小队时，他直接或间接救下的迦王殿弟子实在太多了。许多人受到了他的恩惠，这让他在迦王殿的声望变得如日中天。 第1093章 救援人质 虫鸣之声为夜色下的荒原带来了一层别样的静谧色彩，几座并不算太大的营帐耸立在了这一望无垠的平原之上。 这里距离圣海宫不到八千里，已经算是圣海宫的核心地带了。目前迦王殿的主力大军，其实还远没有渗透到这里。 而中间那座营帐内，此时却有三十余名迦王殿弟子。不光如此，他们之中还有一名天境长老。 云池现在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身上再无丝毫身为天境初期高手的傲气，原因很简单，他的气海被封了。 而除此之外，他的手腕和脚腕上还套着用来困住奴隶的枷锁，甚至手背上还被烙上了奴印。 任何一名天境高手，恐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屈辱’，然而他却只能一言不发的忍受着。如果他不想死，又不想受到更多皮肉之苦和折辱，那就该有身为一名俘虏的自觉。 他身边那三十余名迦王殿弟子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在那连场的大战之中被不幸抓住的，而他们和云池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在迦王殿的身份不低。 他们之中有真传弟子之中排名第三的宏锐，有大长老云真的弟子宏朗，有五长老云书的大儿子宏宁…… 圣海宫既然能抓住他们，那自然更能杀死他们。但对方却没有这样做，原因很简单，这些人活着，能起到的作用更大。 如果是大战之初，圣海宫自然不会有这份闲心，专程派人抓着人质万里迢迢赶回圣海宫。直接杀掉，当然要省事得多。 但现在，他们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一战，圣海宫很可能会输掉。 迦王殿的实力本就略高圣海宫一筹，再加上灵雀山那一战，两位天境后期的死也沉重打击了圣海宫，这让他们在历经一个多月的战斗后，还是一步步被打退到了后方。 圣海宫有盟友，但太羽剑派目前被奴隶反抗的战争拖得自顾不暇，太虚府和古皇门虽然没有战斗，但却被双圣宫和风雨岛给牵制住了。 他们能依赖的，只有他们自己。 利用迦王殿一些实力不算高，但身份却很重要的人来谈条件，迫使对方投鼠忌器，甚至直接撤兵，显然算是其中一个还不错的手段。 望着帐内那七位盘腿而坐的圣海宫弟子，以及居中那位天境中期长老渊鸿，云池的心内一片绝望。 这样的阵势之下，就算是大长老云真亲自到来，也无法救下自己，因为对方有人质在手。 而且，对方一点都没有大意，他们直接就坐在了俘虏的身边…… 只能等将来迦王殿和圣海宫谈好了条件，再放自己回去了。如果迦王殿放弃了自己等人，那迎接自己的，恐怕是死路一条。 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位天境高手，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望着手背上依旧隐隐作痛的奴印，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生出了羞愤欲死，想要自绝当场的念头。 他忽然想起了班摩，那个同样当过奴隶的‘怪胎’。 他当然也听过班摩的名头，哪怕他既不属于云鉴，也不属于云机那一派，甚至也没有参与灵雀山那一战，但这个人实在太有名了。 但也仅止于听过而已，他至今对这个人依旧不以为然。 传言很容易会被夸大，纵然他那不可思议的战绩已经传遍了敌我双方，但在云池看来，那多半还是趁着敌人不备捡了空子。 尤其他也很清楚，班摩之所以加入迦王殿，目的恐怕是不纯的。对这个人，迦王殿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然而这一刻，他却不可遏制的想到了这个人。 如果，他真有传闻中那样的神奇，那样的神出鬼没，那他能否救下现在的自己？ 这个念头在他心内盘旋了片刻，最终还是渐渐熄灭了。 不可能的，除非圣境高手，否则谁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既不伤人质，还杀死敌方一名天境中期，七名破境，以及外面近百位极境敌人。 即便是那个人，也不行，如果他真能办到…… 他并不知道，此时帐内许多弟子同样也想起了那个名字。那个人的实力确实可能还比不上云真云机等天境后期长老，但他却往往能创造不可思议的奇迹。 而他们现在，无比的盼望奇迹出现。 一如云池所料，圣海宫这位天境中期长老渊鸿，此时一点都没有松懈下来。 护送人质这种事情，原本哪里用得着天境中期亲自出马？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阵仗，完全就是因为班摩的存在。 班摩救下过许多迦王殿弟子，他不确定这次对方会否也出面救下这些人。 说实话，云池对班摩不以为然，但身为敌方的渊鸿，却反而是如临大敌。最了解一个人的人，往往是敌人。 班摩虽然从未出现在正面的战斗中，但他却是圣海宫上下最想杀死的那个人。 他这次会出现吗？应该不会吧？ 如果他出现，那他会用怎样的方法？他不断猜测着，他觉得自己已经将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想过了。 自己之所以会在荒原上宿营，就是为了避免班摩利用地形，据说此人最擅长丛林作战。 自己已经严令弟子们这几天轮流以修炼代替睡觉，他只要偷袭一个人，就会惊动所有人。而那时候，本方弟子们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对他的围杀。 最后，自己现在就坐在俘虏身边，这无疑是断绝了他唯一的机会。 他没有任何可乘之机，除非他不顾这些人质的生死。任何人也破不了这个局，没错，班摩也不行。 说实话，他现在甚至隐隐有些期盼班摩会出现了，那时候，自己会终结他的奇迹。 如果能杀死班摩的话，恐怕下一刻，自己就会闻名整个玄罗大陆了吧？ 他嘴角浮现起了一抹淡淡笑意，没错，那个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就算再强，也只是一个人。 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短短片刻之后，他平静的脸就变得近乎扭曲起来。 这一瞬间，他忽然闻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鲜血气味。这种味道，隔着重重帐篷的话，是不可能传得那么远那么鲜明的，但他毕竟是天境高手。 那个人，竟然真的来了吗？这样空旷的平原地形之下，有人质，无法尽情出手的情况，他竟然还敢来？ 而且，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么？到现在，竟然连一名弟子的呼喊之声都没有听到！ 他豁然起身，就想马上冲出帐篷一探究竟，同时呼唤所有弟子围杀那个人。 他的举动，让周围另外七名破境弟子齐齐一愣，他们的感知能力终归还是不如渊鸿，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浩，你去让所有师弟到帐前集合听命！”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没错，如果现在自己大喊大叫，所有弟子慌慌张张冲出来，只会让场面变得混乱无比，而那时候，班摩会有着许多利用的机会吧？ 而且，所有人这样贸贸然冲出去，只怕会中了班摩的调虎离山之计啊！他的目标，终归还是这些人质，这里是不能缺少高手的！ 面对这样一个狡诈的敌人，他不得不将一切都考虑周全。 他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齐齐一愣，他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下这种命令。 “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班摩来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那位被他点名的圣海宫弟子肃然点了点头。 “我们怎么办？”另一名圣海宫弟子连忙问道。 班摩这个名字，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让他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是那么的近。 “你们六个留在里面，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管！等我带回班摩的头颅……” 是啊，如果这些弟子听到喊杀声就冲出去，那很可能正是班摩最想看到的画面。到时候，他说不定会用某种未知手段突然出现在这些人质身边呢？ 确实这种手段自己都想不出来，但班摩那个人本就不能以常理揣度。 “是！” 渊鸿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不太会出现的可能：“如果万一……万一我们没能回来，而班摩又闯入这里的话，你们立即杀死所有的人质，和他决一死战！” 就算杀不死班摩，也不能让他成功把这些人救回去。 他这仿若一去不回的幽幽语气，让面前几名弟子面色变得无比骇然。 “怕什么？一个名字而已，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成何体统？你们要……”渊鸿怒目而斥。 然而，仿佛是在故意打断他的话，下一刻，外面就传来了喊杀声。 “有刺客！” “是班摩！” “啊……” 慌乱的脚步声，布片的撕裂声，帐篷的垮塌声以及兵器的碰撞声在这一刻突然交织成了一片。 这原本晴朗宁静的夜晚，仿佛忽然变成了一片风雨交织的海洋。 杀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仿佛就像是两支大军全面碰撞在了一起，那完全就不应该是一个人所能造成的声势。 传说中的班摩，不是最擅长偷袭和暗杀吗？据说他每次都只有在解决掉了对方的天境高手之后才会真正现身。 在有些人心目中，班摩甚至已经变成了不擅正面交战，只会暗中出手的形象。而现在，他竟然用这种狂猛霸烈的方式正面突袭？ 难道，他转性了？又或者，是有其他阴谋诡计？ 一时间，渊鸿的面色变幻不停，脑海内更是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只是此时此刻，又哪里还有更多的时间让他思忖犹豫？ 第1094章 要挟 听着那激战声，迦王殿的弟子们一个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班摩，班摩竟然真的来了！他来救自己了！ 这一刻，他们心内除了担忧之外，剩下的已经是狂喜。 在那个人到来之前，他们和云池一样，担心班摩不敢来。 毕竟眼下这局面，怎么看也是毫无破解之法，反而更像一个‘陷阱’，渊鸿等人好像从头到尾就在等着他的到来。 他们自问，换作自己是班摩，恐怕是不会‘自投罗网’的。 然而，那个人终归还是来了。 外面的惨叫声让他们解恨不已，而渊鸿以及圣海宫众弟子眼内的慌乱，更是让他们一洗这两天来的怨愤之气。 只是，他们的振奋没能一直持续下去，因为下一刻渊鸿就一脸狰狞的在他们之中揪起了一个同伴。 宏晟，迦王殿这一代十五名真传弟子之中，排名第九位的天才人物。 类似这样的弟子，将来都很有可能晋入天境，他们的姓名样貌以及重要性，在各门派之间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 被提起来的宏晟毫无反抗之力，他的气海早已被封住了，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你要做什么？”云池一脸惊怒之色。 “你说呢？”渊鸿阴阴一笑。 蓬！他突然重重一脚踢在了云池的脸上，将他踢得直接跌飞了出去。 一缕血痕从云池的嘴角溢出，如果不是这一脚没有蕴含灵力，他可能已经殒命当场了。 他不敢再继续说话，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渊鸿已经在暴怒的边缘，逼急了，他很可能是会发狂的。 渊鸿没有搭理他，而是提着那宏晟的脖颈大步向着帐外行去。 没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自己不想看到混乱，但现在班摩已经让这里彻底乱了起来，而班摩据说极其擅长乱中取胜，乱中刺杀。 而真要是正面公平对决，自己又哪里会忌惮他？更何况，自己还有这么多的帮手。 那么，自己就要想办法让混乱平息下来，同时再让班摩站出来啊！ 班摩当然不会那么配合自己，要做到这一点看似不太可能，但其实又很简单，因为自己手中有人质。 班摩的目的既然是来救人，那只要用人质来威胁他，就可以让他乖乖就范了。 这种人，往往蠢得不可思议。 或许，到时候甚至能利用这人质的安危，来逼迫他丢掉手中的剑，自动解除威胁呢，哈哈哈哈！ 他很小心也很谨慎，他已经强行将怒火和焦虑压抑了下去，整个人也已经彻底变得平静了下来。面对班摩这样的敌人，如果冲动不冷静，只是自寻死路，这一点他很清楚。 然而，只是刚刚踏出帐篷之外，他的怒火便再也无法被抑制住。 前方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身，而这些人，全都是他圣海宫的弟子。在那之中，他甚至还看到了刚刚出去不久的凌浩。 他着实想象不到，只是耽误了这么一会的工夫，就已经有这么多弟子遇害了，而这还仅仅只是自己现在一眼看到的。 尽管破境弟子们几乎都被自己集中在人质身边，但外面这些极境弟子的死伤速度也还是快过头了。恐怕，和他交手的这些弟子，每个人都没能撑过两招，只是照个面就被杀了。 在自己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兵器交击之声依旧如骤雨般毫无停歇之意。 可以预见，已经有更多的弟子死在了他的手中。 如果自己再晚出来一会，恐怕这些外面的弟子会死得一个都不剩吧？ “班摩，你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 他根本不知道班摩在哪，因为对方的方位时刻都在变化。不过，自己可是掌握着人质的。 有了人质，就不怕他不就范。 远处的兵器交击声骤然一停，随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与呼喊声。 果然，班摩也是有软肋的。一个救了那么多人的‘英雄’，该怎样对付，渊鸿最清楚不过。 这种人的弱点实在太过分明，纵然他再强大也是无用。 他提着那宏晟快步向着那边掠去，他要好好和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玩玩。 只是，当他刚刚迈开脚步，前方边缘某座帐篷之外便再度传来了短促的惨叫声。 竟然还敢出手，真是岂有此理！ 他提着宏晟的右手都不禁加了点力，这让那名迦王殿弟子险些痛昏过去。 他很快来到了那里，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圣海宫弟子，已经只剩下了六十余人。他记得很清楚，外面原本应该有一百三十二名弟子才对，其中破境三名，剩余的全是极境。 而现在，其余人恐怕已经全部死了。 帐篷之外，两名圣海宫弟子横躺在地上，他们的脖颈依旧在向外喷溅着鲜血，这画面甚至让一些圣海宫弟子不忍目睹。 “他在里面？”渊鸿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他的到来，让这些弟子纷纷松了口气，刚刚的战斗对他们而言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敌人，明明有着天境级别的实力，却完全不用正常的战法。 如果班摩也张开结界，哪怕是用强大的实力碾压他们，他们都不至于如此惊恐。关键是他们根本就碰不到那个人，从头到尾，他的脚步就没有停下来过，也没有和几个人正面接触过。 明明是一场荡气回肠，豪气无比的以一敌百，硬生生被他变成了阴险卑劣的偷袭狩猎。 他们明明是以多打少，有时候竟然还会沦入背后中剑的诡异境地。许多人到现在都还没能见到他的面容，只是看到了一道虚影而已。 未知的敌人往往最为可怕，渊鸿很清楚这一点，就连他自己现在也不由得有些心头犯怵。那个人的名头，现在对于许多天境高手而言，已经有着极大的威慑力了。 毕竟，他过往的战绩就摆在那里，天境中期以下，谁也不敢说自己能逃过他的袭杀。 “是，他就在里面。”一名破境弟子连忙跑到他身边，仿佛迫切需要他的庇护。 为什么不冲进去？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渊鸿几乎脱口而出，想要狠狠斥责这些弟子，但话到嘴边，他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地上那两具尸身已经说明了一切。 班摩他，似乎已经将这帐篷当成了一座堡垒啊，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进去的人几乎是必定会受到偷袭。 那漆黑的帐篷此时就像一张巨口，谁也不知班摩会从哪个方向对自己发起突袭。 他尝试着用神识去感应里面的动静，却发现里面有另一股浩大的神识阻挡了一切。 看来，他果然就在里面啊。 “班摩，立即滚出来，否则，我会让你的同伴生不如死！”他狞笑了一声，手中长剑已经放在了这名迦王殿弟子的脖颈旁边。 漆黑的帐内没有任何回应，班摩仿佛根本就不在里面。 “看来，你是不想救自己的同伴了！”渊鸿的长剑高高扬了起来，他嘲弄般对自己手下那名迦王殿弟子笑了笑：“这就是你们推崇不已的班摩？对自己的同伴见死不救，只敢像虫子一样躲在角落里，哈！” 他的话音一落，后方众多圣海宫弟子仿佛得到了提醒。 顿时，场内变成了一片讨伐的海洋。 “鼠辈班摩，无胆匪类而已！” “班摩，你要是个男人，就站出来！” “看着自己的同伴陷入危险，却无动于衷，这种人也配活在世间，我呸！” “班摩本就没种，说不定是阴阳人呢，哈哈！” 仿佛是为了洗脱先前的狼狈与恐惧，圣海宫弟子们的叫骂之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污秽，最后甚至连班摩自己毫无印象的父母亲人都全部‘遭了秧’。 只是，那帐篷只是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我道班摩真是个人物呢，受到这样的侮辱都不敢露头，啧！” “他的父母当初根本就不该把他生出来，哈哈，这没种的货色……” 这是一场‘攻心之战’，场内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包括那名被抓着的迦王殿弟子。 他知道，班摩不出现，只是故意让敌人以为他不在乎人质。 他不想被人掐住软肋，那会让他的实力发挥受到极大威胁。只是很可惜，圣海宫的人似乎是看出了这一点。 渊鸿掐着自己脖颈的大手一点都没有放松，他不会因为班摩的无动于衷，就觉得人质已经没用了。 宏晟没有回骂这些圣海宫弟子，因为那会让他受到更多不必要的痛苦。他也没有大声喊着什么不要管我，因为他确实想活下去。 一开始他确实对班摩的到来感动莫名，但当他不幸的被挑出来当成某件要挟班摩的‘工具’时，他对班摩已经产生了一缕埋怨。 是的，如果没有班摩的话，将来自己还是很有可能被迦王殿换回去的。而现在，因为班摩激怒了这些敌人，自己很可能会提前一步死在这里。 他只希望班摩不要让自己失望，希望自己不要因为他的逞强而殒命。 至于眼前的局面，他知道班摩一旦真的现身，那很可能就是必死无疑。但他若是不现身，那自己可就要多受很多苦了啊！ 一时间，他的内心也狂乱不已，以至于他对班摩的埋怨也变得更深了一层。 至少站出来露个脸吧，他心内疯狂呼喊着。 第1095章 四剑 宏晟所能想到的，渊鸿自然也能想到。 班摩不出来，只是在和自己玩心战，看来有必要让他见见血，知道自己不是在开玩笑了。 反正自己的人质很多，伤了一个半个的，根本就不算什么。 “班摩，看来你是真的不在乎这名同伴的性命了，那好，我这就杀了他！”他狂笑了一声，随后右手长剑毫不停歇的重重劈了下去。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真的打算一剑杀死宏晟。 先卸掉他一只胳膊吧，这足以让班摩无法接受了。 毕竟当班摩现身之后，自己还要用这人质来继续逼迫他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呢。 他虽然在挥动着长剑，但他的注意力却依旧集中在前方的帐篷之上。 “班摩！”这一刻，紧闭着双眼的宏晟凄声喊叫起来。 他已然崩溃，他对班摩的怨怪在这一瞬间已经提升到了怨恨。 为什么要逞能，既然没办法保住所有人的性命，就不要来害自己啊！为什么还不出来？难道不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会受伤吗？ 仿佛是因为他这声呼喊，那仿佛永远不会有动静的帐篷轰然爆碎了开来。 碎裂的布片和木条向着四周****而去，令得圣海宫众弟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狂退。 然而，渊鸿却准确捕捉到了那点急速向自己刺来的剑光，以及那剑光之后飘飞在半空的身影。 “哈！”就知道你会在这时候出手。 然而，自己早有准备了啊！ 他原本已经快要斩落的长剑突然再次扬了起来，如同早已演练过无数遍一般准确的拦在了对面那飞掠而来的剑尖之前。 铛！ 清越的剑击之声传遍场内，但渊鸿的面色却是一变，因为这一剑根本不对。 对面那柄长剑上附带的力道实在太小了，自己这一剑竟然直接将对方连人带剑格飞了出去。 下一刻，他前方再次出现了另一柄长剑以及另一道身影。 不愧是班摩，竟然事先在这帐篷内做了布置么？如果自己所料不错，刚刚向自己飞来的，应该只是之前被他杀死的圣海宫弟子了。 他将对方的尸身吊在了帐内，做了个简陋而又巧妙的机关。当他一剑斩碎帐篷时，那吊在空中的尸身就会连人带剑飞速向自己撞来…… 这黑夜之中，突然飞来的剑光，谁会有心去查看背后的人是谁？更何况那弟子的脸都被泥灰涂满了。 而他自己，却藏在了那尸身后方。 他知道自己会提防第一剑，所以真正的杀招，其实是第二剑！ 这些念头看似漫长，但只是在他脑海内闪过一瞬而已。班摩终归还是太想当然了，这种幼稚的伎俩，用来设计极境破境或许还能奏效，天境高手又哪里有这么容易被杀死？ 尤其，自己还是天境中期！ 结界的光芒亮起，那飞来的剑光忽然就变得慢了许多。而渊鸿原本已经挥向一侧的长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掉过了头，最后竟是后发先至的砸在了第二剑之上。 铛！又是响亮的剑击之声。 渊鸿面色大惊，因为这一剑又错了！他甚至清晰看到了那尸身背上的细绳，这一剑居然还是幌子…… 前方那道身影轻易被他击落，而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脚下那帐篷的‘废墟’之中忽然弹起了一道更快的剑影！ 这一剑几乎只是比第二剑慢了那么一瞬间而已，在他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便自下而上****而出，直刺他的下身。 班摩的剑有多快，渊鸿是听过的。这一剑被他刺中，自己只会生不如死。 他心内已经是一片震撼，他终于明白这个敌人有多恐怖了。 前两剑竟然全都是幌子，为的就是让自己来不及变招，真正的杀招其实是第三剑。而最让人难以招架的是，前两剑全是来自半空，这已经让自己无形中将大半的心神都放在了上面。 谁能想到，第三剑竟然是从地上发起的？ 这一剑，他甚至已经不确定是否能挡住。虽然，他已经使尽浑身解数去变招格挡那一剑，但一方是蓄谋已久，一方是匆忙变招，剑身附带的力量根本就不会一样。 铛！ 第三道剑击之声传了出来，他挡住了这一剑，他毕竟是天境高手！ 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之色，他甚至惊得险些尖叫起来。 因为这一剑竟然还是假的，真正的班摩究竟在哪？这一刻，他甚至怀疑他会否从自己背后出现。 然而一切到此为止了，一柄长剑忽然贯穿了他的心口。和前几剑相比，这一剑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以至于他根本都未能看清。 而他匆忙变招之后的长剑，更是来不及做任何的抵挡。 临死之前的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对面那道人影，他刚刚其实已经和这人影交过手了——正是第二道飞来的‘尸身’。 当时自己轻易一剑就将他连人带剑劈落在地，而他后背上的细绳和圣海宫弟子的袍服，无不表明那是一个幌子。 更何况，随后自己就迎来了更快的第三剑。 原来，自己还是猜错了么？原来第二道身影其实就是他，他假装成了‘尸身’，假装被自己击落。 当自己的注意力被彻底吸引到第三剑上时，又哪里能想到已经被击落的尸身会突然活过来？ 他就这么大胆，将自己后背绑上绳索？他就不怕被自己看破，到时候那绳索会极大影响他的发挥。如果自己刚刚第二剑不是击中他的剑尖，而是击中他的身体呢？ 这个人的疯狂程度，完全突破了他们这些正统门派修行者的认知。 而最后，自己又哪里能想到，明明有人质当挡箭牌，他还会那般果决狠辣？ 是的，这一剑刺中了自己的心口。但事实上，自己一直都防御得很好的，人质其实挡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那一剑，不光穿透了自己的心口，也穿透了那名迦王殿弟子的心口。否则，他不可能一剑穿心。 他难道，根本就不在乎这人质的死活吗？竟然还不等自己要挟，就提前亲自杀了这人质？ 那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杀人吗？ 这样的敌人…… 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他身前的宏晟同样也是满眼的惊骇，但那已经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眼神了。 连山看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对自己的剑很有信心。从剑身传来的触感让他知道，这一剑确实穿透了对方心脏，他甚至能准确说出创口在心脏的哪个位置。 下一刻，他已经径直杀入了前方的人群之中。 这名天境中期高手已经死了，接下来这里将会彻底由自己接管，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对自己形成威胁。 没错，自己是来救人的。 之所以能得到这批人质的消息，还是方歌派人暗中告知自己的，看来他在迦王殿已经开始渐渐有点势力了。 救下这批人质之后，恐怕就连大长老云真和三长老云机，也不得不对方歌卖个好了。 至于宏晟，他心内那些念头的转变，连山当然不可能猜得到。 不过，从他不幸被渊鸿提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在连山的眼中就已经是个死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人质，而让自己束手缚脚？ 别说是宏晟，即便被提来的人是云池，他的做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些人能救就救，救不了也没什么。 反正圣海宫的人，自己不会留下一个活口，所以自己做了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这里是荒原，这里空旷无垠，毫无躲藏遮掩的地方，这些人就算最后不敌逃走，也逃不出自己的追杀，因为他们的速度太慢了。 至于被杀的宏晟，他当然是因为敌人的残暴，因为不慎，因为誓死反抗，而不幸被残忍杀死的。 自己拼死想要救他，甚至受了伤，却还是没能成功。 自己是多么愧疚啊…… 一刻钟后，厮杀之声终于彻底平息了下来。 除了关着人质的那座帐篷，外面所有圣海宫弟子已经没有了一个活口。 连山没有杀进那帐篷，尽管他知道这里面有三十余名重要的人质。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把握在六名敌人的环顾下，将所有人质全都完好无损的救下来。杀死毫无抵抗之力的人质，对于破境高手而言，只是伸伸手的事情。 自己闯进去，再快也需要一瞬间，而自己的剑就算再快，顷刻之间能瞬杀一两个来不及反应的破境敌人已经算是极限了。 这种情况下，能保住人质周全的，恐怕只有圣境高手了。他不是圣境高手，所以他选择了停下，就那么等在了帐外的某个角落。 他很有耐心，他仿佛可以一直等到地老天荒。 时间一点点过去，帐内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无论圣海宫弟子还是迦王殿弟子，此时都在等着外面那场大战的结局。 是班摩赢了，还是渊鸿赢了？ 战斗似乎早已结束，他们已经一刻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但是，渊鸿没有回来，任何一名圣海宫弟子都没回来。 而另一方面，班摩也没有出现。 这样的结果，让里面的六名圣海宫弟子心头越发不安，而迦王殿弟子们也同样是焦虑不已。 如果班摩赢了，那他应该已经闯进来了。如果是渊鸿赢了，那他就更应该第一时间回来查看人质。 难道，他们同归于尽了？ 不不不，这种可能着实太小了。 他们现在能猜到的最大可能，就是班摩逃了，而渊鸿带着所有人追了出去。 所以，暂时留下了一座空营。 第1096章 等待 随着时间的继续流淌，这帐篷内的每个人都生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错觉。 自己等人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这里仿佛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再也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也和外界完全断绝了联系。 他们迫切想要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不要继续这样下去。但是人质没有自由，而圣海宫那几名弟子又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出去后，迎接自己的是班摩的剑呢？更何况渊鸿长老之前亲口嘱托过，外面无论发生任何动静，都不要擅自行动，以免中了班摩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样的等待，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折磨。猜测未知的结果，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沉重而凝滞的气氛，让每个人的内心都承受着煎熬。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人甚至已经生出更加诡异的念头，就算是死，也不要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吧？ 这样一直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渊鸿长老和其他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班摩究竟有没有被杀死？ 又或者，外面的人究竟是不是班摩？ 要不，先把这些人质杀光？不不不，不能这样，现在根本不知外面的结果。万一自己刚把人质杀掉，长老们就又得胜回来了呢？那自己可就酿成大祸了！ 这些人质，可是将来用来谈判的筹码，不到走投无路，还是留着为好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三十余岁的圣海宫弟子终于无法忍受下去了。 “我出去看看！”他脸上带着一丝焦躁，除此之外还有一抹决然，仿佛即将奔赴惨烈战场的战士。 其他圣海宫弟子一脸复杂的抬起了头，他们看向他的眼神，有的是担忧，但有的却又包含了释然。 是啊，终归还是需要有个人主动出头去看看的。 “可是，师叔说了让我们不要擅自行动。”一名年轻弟子低声道。 “外面已经平静了太久，无论结果如何，都该结束了。”站起来的那名弟子咬了咬牙。 这样继续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难道要一直等到天明，等到明天日落，等到永远吗？ “那……”那名年轻弟子喉结动了动，仿佛很艰难才做了个决定：“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师兄。” 望着两人掀开门帘的背影，帐内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心又不约而同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们像是忽然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时候，他们为了加入圣海宫和迦王殿，都经历过入门检测，而唯有资质合格的人，才有资格留下来。 那次选拔，关乎着他们今后的成就，也关系着他们这一生的命运。加入圣海宫和迦王殿这种大派，就等于是步入了无数人向往的圣殿。 那时候，年幼的他们，也是现在这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只是，这次他们注定是等不到了。 …… 连山轻轻将长剑从那名年长弟子的脖颈抽了出来，随后缓缓扶着这具尸身，让他静静躺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看上去就像是在摆放精美易碎的工艺品。 至于一旁，那名年轻弟子也早已没了声息。 这两人很谨慎，从离开帐篷之后，就一直用神识感应着四周的一切。他们走得很慢，沿途横七竖八的尸身让他们震惊无比，但他们却没有叫出来，而是强忍着恐惧与不适，继续向着边缘探索着。 对于连山而言，这两人从走出帐篷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死人了。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是正面厮杀，解决两个破境修士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唯一需要的，是这两人在死前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动而已。 他知道现在帐篷内那些人现在是什么感受，因为多年以前，他在十方楼有过那种恐惧混杂着焦急，想要冲出去，却又生怕出去就会死的经历。 那一次，他的师傅伪装成了敌人，甚至杀死了几名十方楼刺客，为的就是让他感受这种绝望和无力。 而现在，他希望帐篷内那些人再多体会一下，因为这样的敌人很容易解决。 于是他趴在了渊鸿的尸身上方…… 当那两名弟子赶到这里，用近乎颤抖着的双手将他拨开，想要确认下面那个人的身份，祈祷着结果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时，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拨开的人就是凶手。 毕竟，那里的死人太多了，他们的心绪太乱了，班摩还穿着圣海宫弟子的衣物。 一剑枭首，一剑穿喉，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两名弟子直到临死那一刻，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放好两人的尸身之后，他拿过了其中一名弟子手中的长剑，随后忽然拔足向着远处狂奔起来。 脚步声并不大，但已经足够破境修士听到。 他开始挥剑，左手的长剑和右手的长剑急剧的碰撞了数下。随后停歇，随后又在远方响起。 他随手丢掉左手的长剑，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回来，如同一阵狂风，直接掠到了人质们所在的那座帐篷附近。 他蹲了下来，右手保持一种怪异的拔剑姿态，就那么静静等待着。 他知道，刚刚那两人出去之后，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所有人都在猜测，或许已经猜测出了无数可能。 比如自己和所有人同归于尽了，比如自己被追杀了，比如自己还留在这里等着。 但当他们听到那飞快远去的脚步声与兵器撞击声之后，他们会怎么猜呢？ 呵，外面的战斗没结束？其实那名天境长老还活着，只是双方都藏在暗处等着偷袭，然后刚刚那两名破境弟子打破了平静。 而现在，那天境长老终于追着自己而去了？ 又或者，天境长老死了，刚刚是自己追着那两名破境弟子而去了？ 无论如何，这些结果，应该出乎了他们一开始的预料吧？他们应该已经至少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自己暂时离开了。 所以，应该马上会有人再次出来看看了。 处在那帐篷之内的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一个结果，他们无比希望确认自己现在已经安全了，哪怕是暂时的安全。 他们等不下去，他们快要崩溃了。 他们甚至会生出冲动的念头，死就死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而对于一名刺客而言，他最想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敌人变得冲动。 人的坚持有时候很容易被外界的变化而改变，哪怕是原本认为错误的，有时候也可能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不由自主的去做。 这是连琴当年用鲜血给他的‘教导’，从那之后，他就变得更加执着了。 但他的敌人，却没有过这种经历…… 他很顺利的等到了下一个出来探查情况的人，这一次他没有让对方走远，只是在对方路过时骤然拔剑。 虽然，他的剑根本都不在剑鞘中，但他蓄势太久了。这名破境弟子尚未走到他的附近，就毫无反抗的死在了这如同闪电般的挥击之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故技重施，也没有继续等待。 他并没有指望将所有敌人一个一个的引出来，然后逐一杀光，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里面的敌人不多了，如果继续施加那种压力，里面的人固然会崩溃，但崩溃的同时，他们可能也会杀人质泄愤。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当然还是顺手将所有人都解救出来的好。 他没有强行闯入帐篷，也没有打算悄悄潜入，他知道里面的敌人恐怕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现在帐篷周围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感知。 他从不远处捡来了两支火把，随手丢在了那顶帐篷上方。 这样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被里面的人注意到？ 三名圣海宫弟子终于等来了外面的动静，然而已经不约而同起身抬头的他们，却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帐篷上的火把很快烧出了破洞，以他们的实力，可以轻易扑灭这场火，然而他们很不理解。 这是班摩做的吗？他这是要做什么？烧死所有人，包括人质？ 而最后，外面其余人怎样了？还是说，这火是另外一伙人放的，今晚来人不是班摩？ 已经没有给他们犹豫的时间了，下一刻，帐篷一角忽然给剑光撕扯开来，一道身影被长剑带着直直撞向了他们。 连山并没有打算让他们去分身救火，更没有奢望他们逃离这已经快要彻底燃起来的营帐，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那之前，对方很可能会先对人质下手。 他需要的，只是对方从紧张的戒备之中退出来，短暂的走个神，仅此而已。 三个人，他已经可以选择正面突袭了。 噗！ 长剑洞穿了最前方那名圣海宫弟子之后，毫不停留的挥向了他身边那名弟子的腰腹。 那名弟子大骇之下，连忙挥剑格挡，同时向后退避了开去。 至于第三名弟子，他并没有选择迎击班摩，而是重重一剑向着云池劈去。 他们毕竟是破境修士，纵然遭遇到这样的突袭，但只要给他们一个瞬间，他们就能做出正确的反应。 班摩来了，死战也已无用，临死之前，杀光这些人质才是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 被封住气海的云池满眼大骇，他奋力向着一侧滚去，却又哪里来得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柄剑以自己根本无法躲避的速度劈落下来。 铛！ 火光在他眼前溅起，一柄长剑拦在了这一剑前方。 连山根本就没打算杀死第二名弟子，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打算对人质下手的第三名弟子。 对第二名弟子出手，只是为了逼退他而已。 当他挡下这一剑之后，这一战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因为他高大的身躯已经横档在了人质和那两名圣海宫弟子之间。 第1097章 想念 这一夜对云池等人而言，如同一场漫长无比的噩梦，他们无力改变梦的轨迹，也无法从中解脱，只能被动承受着。 而现在，当噩梦醒来之后，他们终于迎来了最美好的结局。 他们没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看到的只是发生在帐篷内这短促却又惊险的一战。 最终两名圣海宫弟子相继倒地，而班摩依旧稳稳站着。 “你们得救了。” 当他回头说出这句话之后，帐内响起了无法自抑的欢呼与嘶吼之声。 所有人质纷纷站起身来，哪怕他们手脚上的镣铐还没有被解开。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离班摩更近一点，无论是为了表达感激，还是喜悦，亦或只是本能的觉得离他越近越安全。 片刻后，众人离开了这座已经快要被烧毁的帐篷。 望着那繁星点点的夜空，几名弟子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而更多的弟子，则是在为那满地的死人而震撼。 这一切，都是班摩一个人做的吗？他竟然真的做到了，在这么多敌人的环顾之下，完好无损的将自己等人救出来。 这次的行动，就算是大长老云真和二长老云鉴联袂而来，也没办法做到斩杀敌人的同时，还将他们全部救下来吧？ 云池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他忽然觉得，无论班摩加入迦王殿的动机是什么，就凭他刚刚做的事情，他就值得迦王殿所有人的爱戴。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甚至连感激的话都难以启齿。 “不知渊鸿……” “那个天境中期吗？已经死了。” 人群之中，再次爆出了一阵难以掩饰的惊呼之声。尽管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由班摩本人亲自说出来，还是让他们感到了难言的震撼。 这是班摩在这场大战中杀死的第八位天境高手了，他简直就是为了杀戮而生的狂魔。 不，对于迦王殿，对于自己等人而言，他是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同伴’！ 迦王殿拥有他，真的是太好了！ 一名面容秀美的女弟子情不自禁揪住了他的袖口，用仿佛已经和他认识了很久的撒娇口吻追问道：“班摩班摩，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并没有和班摩接触过，传言中的班摩是个冷血残忍的杀人狂魔，但她现在却只觉得他是那般亲切。 她的举动，让连山本能的想要避开，无论是因为刺客谨慎的本能，还是因为想起了紫衣女子。 但最后，他却又还是任凭她抱住了自己的右臂。 而她的话，也瞬间让场内所有人都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班摩兄，刚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可把我们担心死了，我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班摩你究竟是人还是神啊！” 连山微微摇了摇头，一脸落寞道：“之前那名弟子，我还是没能救下来，抱歉……” 此时此刻，谁会去因为这个原因而怪罪他？ 无论如何，能有机会开口说话的，都只有活人不是吗？ “宏晟他……或许是命苦吧，唉！”云池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用自责，那种情况下，任谁都没办法救下他。” “班摩你可千万不要难过啊。”那名女弟子连忙摇着他的手臂，怜惜的语气之中甚至带上了一丝哭音。 “是啊，班摩兄你已经做得够好！” “不错，只要班摩兄你看得起，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宏锐最好的兄弟！” “班摩兄，我为父亲当日的敌意向你道歉，你的胸襟，让人不得不折服……”说话的人，是五长老云书的儿子宏宁。 云真的弟子宏朗亦是诚恳道：“是啊，我回去后，会努力劝师傅消除对你的敌意。班摩兄此恩此情，我着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何须报答，大家是同门，本就该互相帮助。”连山不擅讲什么大道理，但他终归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 是啊，这些人并非自己陷害的。这一次，自己总算能心安理得接受一次他们的谢意了。 但紧接着，他就在心内暗暗叹了口气，不行，不能沉迷在这之中。 这些人，将来很可能会是她的敌人。 而且，他们终归还是高估自己的实力了。自己一开始，其实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成功。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冒险而已。 没有哪一名天境高手是容易杀的，自己是在用他们的性命冒险。 不过好在，这次自己又成功了。 虽然没有参与什么门派的决策，但他也知道，这场大战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门派之间的全面战争，比苍罗大陆的国战要简单许多。那里的战争涉及到的地方实在太多，无论是星罗棋布的城池，还是数之不尽的民众，以及那沉重不堪的粮草辎重，都让那里的战争变得复杂无比。 而这里的战斗不同，按照现在的进度，迦王殿应该很快就会打到圣海宫的山门，到时候两派之间会做最后的决战。 希望能够早点结束吧，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 他再次想到了尹漓，这已经是他不知第几次无法控制的想到她。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独来独往，再加上太羽剑派离圣海宫实在太远，他完全没有那边的消息。 他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但想来，即便那支奴隶军溃散了，以她的实力应该也能活下来吧？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尹漓，几乎也在同一时刻想到了他。 这支奴隶大军离开灵雀山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在那之后再次经历了大小十余战，其中有两次再次对上了太羽剑派的高手。 然而这两次，他们终于坚持了下来。 她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有了灵石丹药秘籍的诱惑之后，中低层的修行者几乎是望风景从，甚至就连某些中小门派的高手在战败后，也选择了投降加入他们。 这玄罗大陆的奴隶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的人数从刚出灵雀山时的十万人，已经迅速发展到了两百余万。 而这，其实只是太羽剑派境内极小一部分的奴隶而已。如果能将太羽剑派境内所有的奴隶都发动起来，他们的大军数量恐怕会达到惊人的数亿……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养活不了那么多‘士兵’。而除此之外，真正具备一战之力的奴隶并不多。 这支人马之中，已经有了一支人数多达十余万的修士大军。尽管他们绝大部分只是初境窥境而已，但破境却也有了三百余人，甚至还出现了三位天境高手。 随着他们第一次将太羽剑派的攻击打退，这支奴隶反抗军的声威终于开始被所有人正视。 她没有再打着奴隶反抗军的旗号，而是将驻地放在了一个名为斩日派的山门之内，这个门派是她们在二十天前攻陷的。 占领了这里之后，她将这个门派改名为斩羽派，寓意似乎是不言而喻。一如她当初所预料的，这支奴隶反抗军，已经在渐渐向着一个正常势力转变。 现在太羽剑派南面三分之一的疆域已经属于他们，而他们的大军也在日渐变得强大。 她结合了这里的门派构造以及苍罗大陆的部分军制，在这里设立了长老分堂等许多分管政务和军务的职位。 她开始有意识的让这支大军变得更加接近苍罗大陆的军队，于是她也在这里创设了一级级的军衔。无论斗奴还是低阶修士，都有机会成为这支大军的各级将领。 她将一些简单的军队操练之法传了下去，毕竟这支奴隶大军，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能变得像苍罗大陆的军队那样训练有素，那他们的胜算就大多了。 这些大刀阔斧的改造，换作一个已经成熟的势力，是没那么容易推行的。但在这里却不同，她在这支大军之中的威望实在太高了，无论剑宗三位长老，还是那些年轻修士亦或奴隶们，都对她言听计从。 而除此之外，一个势力在刚刚成立起来的初期，往往也不存在什么保守力量的阻挠。 只是，哪怕再顺利，她终归也只是一个人。纵然她身边已经有了一些帮手，但毕竟她才是门主。 斩羽派面临的事情太多，而她们的敌人也还是太强大了。 她这个‘掌门’不光要在平日里应付处理那些繁杂的事务，还要在战斗到来时冲杀在第一线，因为她是这支大军之中最强的几个人之一。 她很累，她从未有过这样疲惫的时候，疲惫得连修行都没有时间去顾及。 她现在已经很少再去想苍罗大陆和心宫了，疲惫能够让人不再胡思乱想，这似乎是一个忘却烦恼的好办法。 只是，有些事情却并非不想面对就会消失的，一如班摩的消息。 连山不知道她的消息，但身为一派之主的她，这段时间对他的名字却已经是如雷贯耳了。 身边太多人会提到他了，她麾下的奴隶大军之中，许多人甚至将班摩当成了一个神奇而又出色的‘自己人’，当成了他们的骄傲。 毕竟他曾经也是一名斗奴，而且他杀的都是修行者。 他在迦王殿和圣海宫那场大战之中创下的战绩，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苍罗大陆。现在提到‘狩猎者’班摩，恐怕谁都能滔滔不绝说上很久。 毕竟，那些战绩实在太过震撼。在此之前，除了圣境高手，还没有谁能将天境高手当成猎物的。 她就算是不想再和他见面，而是打算忘却他，却也没办法拒绝自己的耳朵听到那些消息…… 第1098章 必入圣境 班摩投入迦王殿，在许多人眼中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就连当初参与过灵雀山那一战的迦王殿部分长老，似乎都能从中为他找到一些理由。 因为他之前被明涯派、真焰派以及圣海宫追杀过，圣海宫境内所有门派可以说都是他的敌人。 他一个人想要复仇并不容易，所以他需要帮手。而实力足够强大，同时又是圣海宫死敌的迦王殿，自然算是首选。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好像并不难理解。 然而尹漓知道，那不可能。 他很了解连山，她知道经历了灵雀山那一战之后，连山对迦王殿的恨意，应该超越了对圣海宫的恨意。 原因很简单，圣海宫和他之间的仇怨，毕竟是一点点扩大的，他从头到尾，其实是有预料的。 他知道对方会对付他，从他在倚海城杀出来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圣海宫仇恨追杀的准备。 真要算起来，无论他，还是圣海宫，都是身不由己。为了活下来，他不得不杀人。而圣海宫虽然和他并无直接冲突，但当他杀了那么多人之后，他们也没有办法坐视。 他们之间是敌人，但终归也只是敌人。说起来，连山对圣海宫应该没有多少仇恨，有的只是敌对立场而已。 连山虽然有仇必报，但那前提是生命受到了威胁，亦或之前受到了伤害，比如倚海城那些人对他的所作所为。 而在圣海宫没有真正伤到他之前，如果能够摆脱追杀的话，他应该是不会想着去报复的。他没有那份闲心，他更大的兴趣是在修炼上。 他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表里如一的漠不关心，这其中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感受。 对他而言，没有必要的话，和那样庞大的一个势力不死不休，是不自量力，也是浪费时间。 而迦王殿，却完全不同。 他们无端招惹了他，利用了他，而且利用完之后还过河拆桥了。 对他们，连山应该有着真正刻苦铭心的恨才对。 这两方，他都不应该加入。即便再退一万步，他也更应该和圣海宫化敌为友，转而去对付迦王殿。 可他却偏偏做出了相反的决定，这又怎能让她不生出疑惑？ 说实话，以她对连山的了解，他真迫切想要报复谁，应该也只会依赖他自己才是。如果现在报不了仇，那他最有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找个深山野林亦或海外孤岛，潜心苦修个几十年，修为大进之后再出来报仇。 他不会假手于人，更不会投入仇敌的怀抱，这不符合他的秉性风格。 那么，他现在为迦王殿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哪怕不想再和他有纠葛，尹漓也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猜测其中的原因。 因为，这一切很可能是自己造成的。 难道，是因为当日自己赶走了他，让他受到了太大的打击，最终因爱生恨？ 你不是要帮助那些奴隶对抗修行者吗？那我就帮助修行者。 你不是要帮助苍罗大陆吗？那我就加入玄罗大陆的门派。 我要让你知道，没了你，我能做到什么。 我就是要和你作对，就是要让你悔恨终身，让你知道抛弃我的下场！ 应该，不会吧…… 如果他真的恨自己，真要报复自己，那他大可以加入太羽剑派。到时候，他完全能够直接对自己造成伤害。 她摇了摇头，一时间再也无法理清思绪。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好像还是不够。至少，他这次所做的决定，就完全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而且，自己似乎还是没有从中走出去，否则根本就不会因为他的事情而想到那么远。 罢了，该来的终究会来，下次自己不会再逃避。 她摇了摇头，打算将视线重新固定在面前的案牍之上。但只是一瞬间后，她便又重新抬起了头，并且缓缓站起了身来。 “你竟然能这么快发现我，看来我这一趟没有来错。”一名黑须青袍的中年男子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尽管斩羽派至今还算不上什么守卫森严的重地，但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潜入的。 至少她附近还有剑宗两名天境后期长老，而她这个门主处理公务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擅入的。 但她发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离她的房顶已经只有十丈之距了。没错，这个人是从天而降的。 “你是谁？”她并非第一次见到圣境高手，右手紧紧握住镰刀的同时，她并没有表现得惊慌失措，也没有试图喊叫周围的人过来。 黑须中年面无表情，他只是缓缓从腰畔抽出了一柄古朴长剑。 一时间，房内仿佛忽然被这柄剑照耀得更加明亮，甚至是刺眼。如果换作修为更低的人，或许此时已经很难再看清这名中年男子。 “你既然选择了对抗太羽剑派，就该料到会有今天。”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带上强烈的情绪，却让人很难生出抗拒之感，仿佛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他是来杀人的。 “剑尊？”尹漓轻呼了一口气，仿佛在努力摆脱身边的某种异常波动。 是啊，太羽剑派的剑尊，便是一位圣境高手。 在对上这个门派之后，自己就已经想到迟早会有现在这天。 圣境高手虽然不便轻易出手，但那不代表他们永不会出手，更不代表他们只能被当成一直不会真正降临的威慑而已。 否则，晋入圣境又有何意义？ 最初太羽剑派那些天境高手足以碾压这支奴隶反抗军，自然不需要惊动他。而现在，新生的斩羽派两次打退太羽剑派的进攻，或许已经让他们感到了恐慌。 于是，这个门派终于动用了最强的杀招——圣境高手。 圣境高手也无法一人杀死百万人，那不是人，而是神。但圣境高手用来当成斩首用的杀器时，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挡得住。 他们虽然没有学过什么刺杀技巧，但他们也根本不用学那个了。 自他从天而降到现在，另外两间房内的剑宗两位天境后期长老依旧毫无动静，他们居住的房子和尹漓相隔不到三十余丈，却还是懵然不知。 这种手段，足以让任何一名圣境之下的修行者感到绝望。 斩羽派现在看上去确实是欣欣向荣，而且有希望变得更加强大，但却也有着一个重大无比的缺陷，那就是他们没有圣境高手。 这支人马看似强大，但终归只是刚刚成军不久。想要摧垮，并不一定要正面强攻。 只要将尹漓和剑宗三位长老全部杀死，他们就会很快崩溃瓦解。 两大天境后期加上尹漓，这样的阵容看起来已经极为强大，但却还是不够。天境和圣境，有着天堑一般的分别。 她明明知道会有这一天，却偏偏没有好办法去预防。 什么陷阱机关阵法，对于圣境高手而言，似乎都没有太大意义。围攻或许是可以的，但在赶走他之前，或许己方高手也已经死伤殆尽了。 真正想要对抗圣境的，似乎也只有圣境了。 “看来你早已有了觉悟。” 她刚刚巧妙利用某种波动避开了自己的渗透和掌控，这让剑尊终于发现，这名年轻女子确实和其他天境有些不同。 而除此之外，她现在的平静与临战前决意，同样让他忍不住心生讶然。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他不会因为这点心绪波动，就放弃原本的目的。更不会因为对面女子那绝美的姿容，就心生怜惜之情。 他甚至，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我会杀死你。”他的长剑缓缓指向了尹漓。 “哦。” “不打算多喊点同伴来么？”说实话，他有些好奇对方的底气从何而来。 尹漓轻声笑了笑：“我会让你闭关五年。” 她知道战斗一起，自己必死无疑。圣境高手的圣域，让人根本无法从中找出生机，这不是什么作战技巧所能弥补的。 不过，她却也并非任人宰割之辈，在那之前，她也会给对方留下毕生难忘的伤势。 这一战过后，自己虽然已经不在，但五年之内，太羽剑派也将无法祭出这尊大杀器。 圣境高手不便轻易出手，因为他们容易被那庞大无匹的力量伤害到自身，但那指的也只是激烈的，全力以赴的大战。 能让圣境高手全力以赴的战斗，除了同阶对战之外，或许也只有围攻了。 恐怕没有哪一名天境高手够资格说出这句话，然而尹漓说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终于让剑尊的情绪出现变化。 换作另一个圣境之下的修士说出这句话，他只会当做疯言疯语。但对面这名女子，却并不是正常的天境。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听过那一刀。而在来到这里之后，他也已经见识到了她和这个世界的契合程度。 他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死，将来她必入圣境。 这样的评价一旦传出去，足以让玄罗大陆无数人震撼莫名。 经常会有人说某人必入破境，有极大可能晋入天境，有着晋入圣境的可能。却不会有人说谁必入天境，必入圣境。 资质天赋在晋入天境时，已经侧重于悟性，而圣境就更不用说了。悟性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谁也不敢说某人一定能跨入。 也许某些天才在晋入破境之前都势如破竹，却会终生卡在那个门槛之前终生不得存进。这样的事情，无论玄罗大陆还是苍罗大陆都数不胜数。 那些曾经被评价为将来有希望晋入圣境的天境天才，绝大多数，最终到死也依旧只是在天境后期徘徊。 否则，圣境高手又何至于如此稀少？ 即便现在存活于世的这些圣境高手，他们在天境时，也没有人对他们说过他们将来必入圣境。他们当初，其实也只是有着可能而已。 玄罗大陆至今还流传着一个让许多修士津津乐道的传说，剑主在晋入破境时，已经是三十三岁了。 这样的进境速度，在任何一个门派，恐怕都谈不上什么天才。但六十三岁时，他却成了玄罗大陆无敌的存在。 想要进入某些境界，非但需要专注，需要天赋，需要悟性，还需要一定的机缘和际遇，以及更多的东西。 第1099章 正面应战 在得出那个结论时，剑尊自己都感到有些荒唐。 他生出了一股明悟，自己现在要斩杀的，可能是这世上最为璀璨的一颗星辰。 他不觉得尹漓那句话是狂妄自大，但同样也不会因为那句话就生出退却之心，他反而更加坚定杀她的念头。 这次自己果然没有来错，否则将来，太羽剑派和自己，很可能会面临一个更加可怕的敌人。 他其实也忍不住好奇，这样的天才，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知道又如何？过了今天，她无论来自哪里都已经不重要。 “那么，请吧。” 下一刻，尹漓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仿佛忽然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自己还是个毫无修为的幼童，有时候山里起雾时，自己也会如现在这般明明能看到前方的景致，却偏偏看不远。 现在的自己，明明还在那房内，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闪电般向前方的虚空之处劈出了一刀，并无金铁之声传出，但她知道自己这一刀并没有劈空。 刚刚那一刀，确实已经和对方的长剑交锋过了。 她能提前预判到那一剑，完全是因为她那强大的感知能力。 而在下一刻，她的意识之中，忽然出现了无数柄剑。每一柄剑的剑尖，都对准了她。 霎时间万剑齐鸣，同时向中间的她刺来。 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此时的她仿佛单独身处战场之上，面对数万弓箭手的齐射。 她再度挥出了一刀，这一次她耳畔响起了清脆的兵器交击之声。 所有的长剑忽然消失，她的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而前方也终于出现了剑尊的身影。 她准确找出了那柄剑，但那不代表其他的剑只是毫无伤害的幻影。 剑尊并没有说话，但他也终于明白，面前的女子确实有资格说出之前那句话。 她的确有可能会让自己闭关五年，因为自己需要全力以赴了。 右手持剑的他忽然摆出了一个怪异无比的姿势，似攻非攻，然而尹漓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她的作战风格和她的外表截然不同，她向来喜欢进攻，她的战法一直都充满着侵略性。哪怕是面对林四那种擅长战斗的对手，她也能每时每刻找到攻击的空隙。 在落败之前，她几乎能够一直掌握战斗的主动权。 但这一刻，她却发现如果自己进攻的话，恐怕只会立即陷入被动。 然而身在战斗之中的剑尊却没有给她犹豫和思考的时间，身为圣境高手，他并没有打算让对方先攻。 于是，尹漓马上就陷入到了无边的剑阵之中。 她觉得自己仿佛在和无数人战斗，她的镰刀渐渐变得沉重，她仿佛在被暴雨吹打。 剑阵之中，她感受不到什么波动，更没有什么灵气，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她每一次移动脚步，似乎都会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之中，之前的预判与招式似乎都会失去作用。 明明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她却仿佛过了二十年一般漫长，当那剑阵消失之时，她的身上已经出现了至少十道伤口。 虽然不足以致命，却已经让那紫衫被鲜血浸透。 这一幕要是被外界许多人看到，不知会生出何等的心痛。在他们眼中，似她这般天仙般的人物，哪怕只是被荆棘刺出一滴血，都是对完美的亵渎。 但对于她自己而言，这只是战斗之中的正常过程而已。她虽然极少受伤，但她并不怕受伤。 而且，从头到尾她看似在被动招架，但事实上她并非毫无收获。 她的刀已经锁定了对面那中年男子，右手持刀的她轻吸了一口气，同样做出了一个诡异无比的姿势。 无功而返的剑尊，眼内终于显出了无比凝重的色彩。 那一刀，终于要来了么？ 并非他故意给她挥刀的机会，而是他根本无法阻止她挥出这一刀。 他刚刚之所以忽然散去剑阵，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危险，所以才会提前退了回去。 这一刀虽然没有挥出，却让他生出了久违的危险之感。 他已经知道对面这个女人有多么可怕，短暂的战斗中，她已经渐渐开始适应自己的圣域了。 原本她那一刀不可能捕捉得到自己，然而现在，自己却无法保证能避开那一刀了。 没有太多的蓄势，也没有什么犹豫，她很清楚挥出这一刀的后果，那意味着自己再无任何抵抗之力，但下一刻她还是挥出了这一刀。 剑尊的圣域终于被撕裂，弯月充斥在整片空间之中，原本在之前战斗中丝毫无损的楼阁前端忽然开始垮塌。 叮！ 他或许是第一个准确捕捉到这一刀，并且拦住了它的人。 然而那不代表他就能安然无恙，他的剑只有三分宽，于是向后飘飞而起的他还是被渗透而入的紫色月华击中。 烟尘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瞬间坠落在地，他的身影浮现在前。 他稳稳站立在那片‘废墟’之中，虽然他肚腹之处的衣物被鲜血染红，但他依旧活着。 而他对面的尹漓，却已经无法继续战斗。 她缓缓坐到了废墟之中的一张椅子上，因为她已经无法站起。 这一战的结果，已经再无任何悬念，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只是，她却并没有绝望，因为剑宗那两名天境后期长老并没有因为这动静而出现。 他们没有出现的原因，是因为当她撕碎剑尊的圣域时，另一个更加浩大的圣域笼罩在了外面。 场内出现了第三个人，当他从尹漓后方那一半还算完好的楼阁之中缓缓步出之时，尹漓眼内浮现出了一抹恍然之色，而剑尊的面色却终于变了。 这是一名英俊无比的男子，虽然他看上去已经有了三十许，但那如精雕细琢般的脸上却并无任何风霜之色。 无论手耳口鼻，还是高矮胖瘦，他都仿佛达到了人类最完美的状态。唯一的异常，恐怕只是那双紫色眼瞳了。 “你是……紫月天狼王阁下？”剑尊似乎认出了他，哪怕他是人形状态。 它的出现，让他如临大敌。 别说是现在的受伤状态，即便他完好无损，也同样无法敌得过它。 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人和魔兽却已经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玄罗大陆有七八位圣境，八级魔兽却只有一位。可即便如此，它依旧能安然无恙的活着，甚至还能让琉璃雀那样的七阶魔兽得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它的实力。 “不错。”男子缓缓站在了尹漓的身边，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剑尊皱了皱眉，他看出了天狼王对那女子的维护之意。如果他出手，或许自己今天很难活着回去。 “你要插手人类修行界的纠葛？你该知道……” “我知道。”他打断了剑尊的话。 “那你……” “她是我的女儿。”他勾了勾嘴角，眼睛看向了自己下方坐着的绝美女子。 “什么！”饶是剑尊已经见惯了风浪，却也险些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狼王的女儿？那这紫衣女子是人还是魔兽？如果她是魔兽，那她怎么还不到八级就能化形成人了？如果她不是魔兽，那她又怎么会成为魔兽的后裔？ 虽然有这些怀疑，他还是从天狼王那句话就开始选择了相信。 原因很简单，同样的瞳色，超乎寻常的修行天赋。更何况，紫月天狼王会出现在这里，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它没必要对自己说谎。 “这场暴动，是你在背后主使的？”他的反应很快，或者也可以说圣境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迟钝的人。 既然阿漓是紫月天狼王的女儿，那发生在太羽剑派境内的这场战争，其实背后是魔兽的行动？紫月天狼王不甘寂寞，所以打算入侵人类的地盘了？ 这个消息，绝对称得上是惊天动地啊。 高阶魔兽的数量虽然不多，但中低阶魔兽却并不少。一旦魔兽全部走出山林，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果是我，那太羽剑派现在已经不在了。”天狼王淡淡道。 这句话虽然说得很狂妄，但剑尊却没办法反驳。魔兽真要是掀起一场和人类的全面战争，最后的胜利者应该还是人类，但如果只是针对一个太羽剑派的话…… “那你来次是为了？” “难道我要坐视你杀死我的女儿？”天狼王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幽冷，剑尊毫不怀疑他下一刻会对自己出手。 然而，他却还是要继续问下去。 “你不会插手我们和奴隶的战争？” “魔兽不会介入人类的争斗。” “但你的女儿……” “她是人类。” “我知道了，告辞！” 他走得很干脆，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留下，很可能就真的再也走不了了。谁知道紫月天狼王会不会突然改变态度？ 于是下一刻，这里再次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坐一立，两人之间相隔不到一丈，两双紫瞳毫不退避的互相对视着。 在尹漓的眼瞳之内，紫月天狼王看到的除了平静之外，更多的是观察和审视。这种眼神让他感到很是新奇，同时又感到了一丝无奈。 对于尹漓，他已经暗中观察了整整三天，刚刚那一战其实他全程都在旁观。 她的优秀程度，比琉璃雀所形容的只高不低，她的天赋，是自己生平仅见，尤其她竟然能挥出那一刀。 他不用任何的检测和验证，便已经可以确定，她确实是自己的女儿。 只是这一刻，真正和她面对面之后，他竟然不知该怎么打破这平静。因为这个女儿，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第1100章 感激 “谢谢。”最终打破平静的人还是尹漓。 她依旧坐在那椅子上，并非她故意不想站起来，而是根本站不起来。 这次她不光用了那一刀，在那之前还受了不轻的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她是没办法继续和人动手了。 从她的话之中，天狼王听出了一丝疏离。 父亲救下女儿，本不应该会被说谢谢的，那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你知道我早就在这里？” 她摇头浅笑：“不知道。” “见到我，你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很高兴啊。” “你这些年，都在苍罗大陆？” “嗯。” “加入了门派？” “是的。” “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几个月前。” “什么时候晋入天境的？” 她瞥眉想了想：“已经快有两年了吧。” 两人初次见面后的谈话显得很顺利，对于他的每个问题，尹漓都会回答。 然而也仅仅只是这样了，她没有扑到他的怀中撒娇流泪，尽管刚刚受了伤的她显得很是虚弱，显得很需要呵护。 她也没有因为当年他丢下自己的母亲，就对他横眉怒目大加指责，她看上去，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帮了自己的‘恩人’而已。 她表现得有礼有节，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冷遇，但同时，又保持着距离。 天狼王缓缓拉过了一张凳子坐在了她的面前，尽管两人身边是一片废墟，但此时的两人看上去就像是在殿堂谈判一般。 他知道为什么会迎来这样的态度，他也没打算为此挽回什么。 在此之前，他已经得到了琉璃雀亲口说出的许多消息，包括她对班摩的维护，以及最后关于王者的那番论调。 听到她的消息时，他其实非常意外，第一次得知自己还有一个二十年来从未见过的女儿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可不会欢欣雀跃，然后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之情，冲到她的面前抱住她，向自己失散了二十年的女儿表达自己的浓烈父爱。 因为，根本就没有那种感情。 他活得太久太久，也经历过太多太多。更何况，他终归是魔兽。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就连她的母亲长什么样，他都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了。 他之所以会亲自来到这里，还是因为琉璃雀说了她是个绝世天才，而且已经有了天境的修为。 否则，他最多只会让其他魔兽来将她接回去。无论如何，她是自己的女儿，总不能当成不存在。 对于琉璃雀的评价，他没有当成夸大其词。 他知道这个女儿今年大概有多大岁数，任何人能在这个年龄晋入天境，都可以称为绝世天才。 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刚刚那一战，她已经展现出了让自己都不得不为之侧目的实力。她的境界还不到天境后期，但凭着那超出自身能力的一刀，她已经能够让圣境受伤。 而即便抛开那本不该属于她自身实力的一刀，她也依旧还是表现得惊艳无比。至少，她在剑尊的剑下活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 这种事情，换成其他任何一名天境后期，恐怕都没办法办到。她能办到，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比其他天境更加深刻。 所以，她能在圣境高手的世界中活得更久。 她将来必成圣境，他在心内做出了和剑尊一样的判断。 八阶魔兽很难有子嗣，而即便有，也很难保证将来一定能成为七阶魔兽，更别提八阶了。 而人类之中的圣境，是和八阶魔兽同级的存在。也就是说，她将来的实力，是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 所以他来了，不光来了，而且将对她的重视程度提到了极高的级别。 他观察了她整整三天，无论她处理公务时，还是和其他人接触时…… 除去天赋修为实力之外，她在其他方面同样表现得让他无话可说。她刚刚在剑尊面前展现出来的心性气魄，没有几个人能达到。 明知必死，恐怕没有几个人能保持心绪的宁静，以及出手的稳定。 那有关于王者的论调，她确实有资格说出来。或许她远远称不上王者，但她至少有着一颗强者应该具备的心。 生死无法让她动容，困境无法让她退缩，就连自己这个父亲的突然出现，也无法让她失态。心如止水，天塌不惊…… 对于这个女儿，他除了满意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感受。 他从未有过要生一个子嗣好好培养，然后让它也变得强大的念头。即便人类，也不是每个人都重视传宗接代，更何况是魔兽？ 但现在他却忽然生出了凭空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的奇特感觉，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对这个女儿，他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然而她也很清楚，想要打入她的内心，恐怕是非常艰难的。 “在那边出事了？”他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这一刻，他开始尝试着和她变得亲近。 “嗯。” “可要我带你回去找他们出气？” 他并不知道她在苍罗大陆那边经历过什么，但在他看来，她应该是受了委屈吧？ 他放过了剑尊，因为这里是玄罗大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但苍罗大陆却不同，在那里他不会有任何顾忌。 想要收拢她的心，自己当然要展现出一定的诚意。 尹漓哑然失笑，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有着强力靠山为自己出头撑腰，任凭自己为所欲为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错，但自己却不想接受。 “我没有受委屈，来到这里的原因……很复杂。”她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天狼王皱了皱眉，他已经从琉璃雀那里得到了不少的情报。 “因为那个班摩？”他一眼就看穿了某些内情。 能让她尽力维护的人，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恐怕是高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吧？ 尹漓毫不隐瞒的点了点头：“是的。” “你喜欢他？”对于人类的情感，他的了解程度并不浅。 “没有。” “是吗？” “是的。” “这些年，在那边过得如何？” “过得很好。” “你的母亲……” “已经去世了。” “哦。”他的眼睛滑到了她的镰刀上：“你为什么会用这么古怪的兵器？” “因为合适。” 天狼王忽然发现，无论自己挑起哪个话题，都很难一直拓展下去，尽管自己每句话都能得到回应。 他觉得，或许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点。 二十年来第一次见面，就想要让她毫无芥蒂的接受自己，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换作另一个人，即便同样是他的子嗣，他也不会有这份耐心。这世上，够资格让紫月天狼王开口的人屈指可数。 然而，对于她这样一个天生就应该属于自己的未来圣境强者，他着实不愿意就这样放走。 如果能招揽一个圣境高手，相信任何人都愿意做很多原本不愿意做的事情，展现出原本不可能展露的那一面。 紫月天狼王也不例外，尤其他还希望得到她的心，希望她能真正将自己当成父亲看待。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和我一起……回家吧。”他站起身来，对她发出了邀请。 他还是第一次提到家这个词，他觉得这个在人类之中代表这温情的词或许能够让她所有触动。 只是他注定还是失望了，他的女儿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以后吧。” “以后？”他皱了皱眉，她至少没有强烈抗拒。 “嗯。” “具体时间呢？”他不得不步步紧逼，因为他不确定她是否在敷衍自己。 “我也不知道……” “为了这些人？”他所指的，是斩羽派的那些奴隶。 “是的。” “目的是为了在玄罗大陆制造混乱，帮助苍罗大陆？” “嗯。”她知道他能看出这些东西，毕竟他知道自己来自苍罗大陆。 “你赢不了的，太羽剑派没那么简单，极境之上，你们的差距太大。”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你可能会死，下一次我不会在场。” “我知道。” “值得吗？当你晋入圣境，你就会发现，所谓的大陆纷争，对你而言只是过眼烟云。剑尊迦王那些人是出身门派身不由己。如果他们不顾门派死活置身事外，心境就会受到影响。你不同，你完全可以不受约束，超然物外。” “我在苍罗大陆，也是门派中人。” “呵，是吗？苍罗大陆竟然沦落到需要你来维护，那几个圣境老东西在哪里？你和剑尊一战时，为何他们没有站出来帮你挡下？” 他不遗余力的劝说着她，为此不惜离间她对苍罗大陆的感情。 他觉得眼下她正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这一战胜不了，而就算是侥幸胜了，也依然毫无意义。 她是绝世的修行天才，或许只有千年前那位神境可堪媲美。她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更不该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更何况她就算是要选择一个阵营，也该选择玄罗大陆，因为她是自己的女儿。 只是，他还来不及组织更多的说辞，就彻底被她的下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那你呢？我和剑尊一战时，你提前站出来为我挡下了吗？” 她确实不知道紫月天狼王这几天都在观察自己，但她至少知道，他不是最后关头才赶到的。 也就是说，刚刚自己面对那位圣境高手时，他其实一直都在旁观。 和苍罗大陆那些不知情的圣境高手不同，他明明就在附近，可他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看着自己为了挥出那一刀而付出某种代价。 他在暗中评判自己的实力，以及自己的价值，而这一切需要足够分量的战斗才能看得出来。 最后，自己的表现应该没有让他失望，所以他现在才会这般看重自己。 他确实救了自己，自己也确实会感激他，但也仅仅是感激罢了。 第1101章 回迦王殿 虽然看穿了这一切，但如果不是天狼王想要逼迫自己回去的话，她恐怕是不会说出这句话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会快速淡忘掉这一切，毕竟自己对他没有抱过什么期待。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对他终归还是有了失望。 她现在的处境谈不上多好，剑尊回去后，一定会命令太羽剑派立即全面进攻。虽然剑尊受了伤，但自己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也同样出不了手。 她很快就会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这时候她当然很需要帮助。 而天狼王，显然是个超级助力。有了他的加入，眼前的困难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能看得出来，现在的他其实很想为自己做点什么，他很想挽回自己的心。如果自己愿意的话，或许是可以利用某些手腕，将他也绑上这辆战车的。 哪怕，他内心并不愿意加入这一战。 但就像是那个人，明明对苍罗大陆的安危毫无兴趣，最后还是主动改变了态度。 那时候自己能利用某些感情让他屈服，那现在自己同样也可以继续演戏，利用什么父女之情，让这个魔兽王者屈服。 扮演好一个被伤透了心，但却又终归无法抗拒父爱的女儿形象。让他体会到从未经历过的某种感受，让这个骄傲的魔兽王者渐渐发现自己女儿身上更多的可爱之处，让他那颗冷酷的心渐渐被融化…… 让他明白自己女儿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那关乎自己的心境，让他明知自己的目的，却还是心甘情愿被利用，让他主动开口帮助自己。 然而不行啊，如同自己拒绝了那个人的帮助，是不想沉陷下去一般。对于这位魔兽王者，自己同样不能接受他的帮助。 他亏欠的人，是母亲。那笔债已经无人能够讨得回来，所以就让他永远欠着吧。求得他的帮助，是在擅自动用属于母亲的那一笔债。 自己从未想过要报复他，他这次救下了自己，如果有机会，自己将来还会报答他。 就是这么简单…… 天狼王的面色明显变了变，他似乎终于从这句话之中察觉到了点什么。 于是，他原本的热情迅速冷却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过身，淡淡说了一句：“那你好自为之。” 他消失之后，那圣域自然也消失了。于是那废墟终于被人发现，斩羽派内响起了鼎沸的人声，不知多少人疯狂向她这边跑来。 “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第一个到来的，是剑宗二长老。 她身上的血迹让他面色大变，他似乎已经猜到刚刚是谁来了。 尹漓弯起嘴角，对他和不远处的五长老等人露出了一个宽慰的微笑：“我还好，做好战斗准备吧，太羽剑派应该很快就会再次对我们发动攻击了。” …… 时光匆匆，当时间再次过去一个月后，迦王殿和圣海宫的最终决战，终于在圣海宫的山门驻地爆发了。 圣海宫地界内，除去乾天派，斩山派以及真焰派这三个已经不存在的门派之外，另外四大门派的三万余人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不光如此，就连这些门派周边城池内，那些极境之上的修士也多半被强行征召了过来。 而迦王殿境内的七大门派同样全都倾巢而出，迦王殿的六位天境后期长老此时也终于齐齐出现在了战场最前线。 千丈高空之上，传来了阵阵轰鸣之声。一阵阵绚丽无比的光芒在云层后方闪耀着，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或许会当成美妙奇景。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那代表着何等恐怖的破坏力，那是迦王和海皇之间的战斗。 他们下方的战斗固然很重要，但上面那场单打独斗，同样也是重要无比，哪怕那两人之间很可能根本分不出胜负。 尽管他们自始至终只是互相牵制，几乎都没有出现在前线战场，但如果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不在，那后果将会是毁灭性的。 如果没有迦王，那迦王殿的天境高手只怕已经提前被海皇杀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海皇，那圣海宫一个月前恐怕就已经被灭派了。 这样的作用，是连山那两个月来的刺杀完全无法比拟的。 之后的一个月，圣海宫方面又有五位天境高手死在了他的剑下。班摩之名，已经在被无数人传唱，在整个玄罗大陆，他的声威或许仅次于几位圣境高手。 而在迦王殿，他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 太多的天境长老承了他的情，太多的破境极境弟子被他所救。在许多弟子的心目中，他甚至已经和迦王相似，都是他们的保护神。 一个实力更强，但离他们很遥远，另一个却有可能随时会出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关头。 一天一夜之后，天空的战斗终于结束，无论迦王还是海皇，都没有出现在下方。 而那偌大的护山大阵也终于崩散，数之不尽的迦王殿弟子呼喊着杀了进去。 整个圣海宫的山门内外霎时间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刀气剑气，处处都在战斗，显得很是混乱的同时又激烈异常。 但事实上，圣海宫一方已经有不少弟子门人开始撤退，开始逃散。 他们知道，海皇没有出现，意味着他没有赢。而失去了海皇和护山大阵之后，这一战他们输定了。 继续坚持下去，只会白白把命送在这里。 而迦王殿也没有想着要将这里团团围死，然后来个斩尽杀绝。并非他们不想，而是那样做的代价太大。 毕竟明知必死的敌人，会带来怎样的疯狂反击，谁也说不准。 连山同样参与了这一战，只是他并没有挑某个天境中期亦或后期单打独斗，他依旧还是那神出鬼没的战斗风格。 他没有被安排什么特定的战术任务，他依旧是不受约束的。 他没有刻意追求什么战功，就连当初追杀过他的圣海宫二长老渊渺，他都无心去寻找。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出现在这里，毕竟班摩现在已经很受人瞩目，已经开始承载着许多弟子的期望。 他漫不经心的挥着剑，随手救下了一些岌岌可危的迦王殿弟子，他能感受到自己离开时，那些弟子眼内投来的狂热光芒。 这场战争，对他而言根本毫无危险可言。 双方的天境和破境高手数量，已经有了很大差距，迦王殿本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圣海宫的人最想杀死的恐怕就是他，无论是新仇还是旧恨，但他们现在根本就自顾不暇。 虽然这场战争很激烈，但死去的高手并不多，不少圣海宫一方的天境破境高手在战局不妙时提前选择了逃之夭夭。 在这场大规模的最终决战中，双方死去的天境高手，恐怕还不到二十人。而这，还是因为双方一开始的高手数量不对等，导致有些人陷入了围攻。 这一战对迦王殿而言很是顺利，几乎没有用什么高明的战略战术。但事实上，这顺利的基础，是建立在之前两个月的不断积累上的。 而现在，大战结束后，圣海宫各处藏宝库，丹药阁，藏书楼，灵石储存地全都挤满了蜂拥而至的长老和弟子们。 这才是他们参加这一战的根本目的，为了掠夺。 连山没有加入其中，这不是他最想要的。 他在想，如果自己现在提出那个要求，不知会否被通过。 …… 几天后，许多长老弟子陆续回到了迦王殿，而他自然也不例外。 庞大的圣海宫已经成为历史，那里现在成了迦王殿的地盘。不过，圣海宫的海皇，以及大长老二长老依旧活着，余下的三十余名天境长老也依旧都还活着。 只不过，他们现在转投进了太虚府罢了。也许将来，他们依旧还会成为敌人。 但现在，没有谁会再去考虑那些了，每个人都沉浸在了无边的喜悦之中。 “啊哈，我现在也沾了你的光了。”站在山门外面亲自迎接他的方歌一脸感慨之色。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会再用从前那种轻蔑和厌恶的眼神看他了，不少人见到他之后甚至会微微点个头。 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谁都知道他和班摩的关系有多好。 既然他是班摩的朋友，那他们自然会给他一点面子，尝试着去接纳他。 至于他身边的连山，这一路上就没有安宁过。不时会有弟子主动走上前来和他打招呼，亦或是远远的大声问好。 他没有一一回应，但却没有人对他失望，在他们心目中，班摩就应该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他不擅和外人交流，但他却是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人。 没错，这就是他们对班摩的印象。 进入房内后，沈若楠再次被方歌支开，她仿佛也明白了，相比自己，方歌更加信任班摩。 这次的大战，她没有被安排什么任务，依旧还是充当方歌的护卫。 她算是方歌一步步崛起的见证者，现在在长老会，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尤其是在前段时间几位天境后期长老奔赴前线后，留下来的他更是得到了更多的权柄。 他赶上了最好的时机，虽然在大长老等人回来后，那些临时的权柄被收了回去，但他在暗中得到了些什么，谁也说不清。 她很清楚，方歌在门内的地位其实也已经和班摩一样很难动摇了。 第1102章 最终目标？ 沈若楠一走，方歌仿佛瞬间卸去了某些伪装。 他张开双臂重重拥抱了一下连山：“哈，我的同伴，你简直太让我惊喜了。” 连山并没有抗拒他的动作，他对方歌的风格已经有了不少的了解。 “你真是个天才，我愈发觉得当初去找你，是最正确的一件事了。你是怎么办到的？哇哦，竟然杀了那么多天境高手！” 他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在房内来回挥舞着手臂，仿佛不这样做，都无法宣泄内心的感受。 连山静静望着他，他知道这个人有时候会表现得像个疯子，但持续的时间并不会久。 “啊哈，你知道吗？我的许多计划根本就没有用上，那些长老竟然主动对我示好了。我的天，你是怎么想到的？竟然选择了那样的方法……” 他一脸的赞叹之色，也许是两个月来无人和他分享这份喜悦，此时的他显得有些无法控制情绪。 “这不是你说的吗？救那些人。”连山木然道。 “哈！不错！”方歌猛然转身，双手重重搭在了他的肩上：“不错，我也是个天才，哈哈！没错，是我说的，不过你最后竟然连大长老和三长老那一系的弟子都会去救，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连山皱了皱眉：“难道那样不妥？” 方歌夸张的倒退了两步：“不妥？怎么可能不妥？能得到所有长老的善意，我凭什么还要投靠一派，对抗另外两派？妥，非常的妥！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你能办到了。” “哦。” 他冷淡的反应，无法浇灭方歌的兴奋。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十三位天境，你是为杀天境而生的吗？” “天境高手没有一个好杀的。” “当初让你去杀延环时，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才不到五天，就传来了延环的死讯！你能想象当时那些长老的表情吗？哈哈，简直就像是听到了男人生孩子一样难以置信……” “接下来该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我们的威望已经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接下来，我们如果再出风头，恐怕都会招来忌惮和防备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很简单，就是低调，啊……还有谦虚。至少明面上是这样，你懂的。”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让迦王殿为我们做很多事情了吗？” “当然，当然啊！你绝对想不到，现在只要你一声令下，很多弟子会愿意为你赴汤蹈火的！即便那些没有直接受到你恩惠的弟子，也已经开始视你为崇拜的战神，强者。你知道的，那些战绩实在太不可思议。只要你表露出想要做成某件事的意愿，会有人抢着帮你完成，前提是不损伤迦王殿的利益。” “长老们呢？” “呵，他们之中一部分人依旧对你有着一定的防备之心，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个门派内数量最为庞大的，还是那些极境破境弟子。他们虽然不在长老会，但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就得到了这个门派的实际掌控权……” “有这么夸张？”这一点，连山自己其实也曾经想到过，但他没想到最后的效果会这么显著。 “一点都不夸张，今后有些需要动员弟子的任务，长老们可能还需要你去出面呢。毕竟，你的号召力比他们强太多了。虽然没有直接掌权，但那无形的威望，谁敢忽视？你要是看谁不顺眼，只需动动嘴，那个长老在门内就会受到许多弟子的疏离。当然，也不能做得太过火……” 方歌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连山打断了。 “太羽剑派，也是迦王殿的敌人对吗？” 这句话让方歌愣了愣，但紧接着，他就仿佛忽然明白了一切。 “这……这就是你的最终目的？”他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就是你选择迦王殿，选择与我合作的原因？” “啊，我知道了，阿漓姑娘在那边对吗？所以你忍辱负重加入迦王殿，只是为了借用这里的力量去帮助她对抗太羽剑派？哇哦，我真是太感动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人！” 方歌仿佛忽然重新认识了他一遍一般，而与此同时，他也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这就是班摩的最终目的，那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好了许多倍。 “现在让迦王殿去攻打太羽剑派，有希望么？”连山没有理会他的感慨，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提到这样一场注定会变得无比浩大的战争，方歌收敛了笑容，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说实话，我们和太羽剑派并无多少仇怨，毕竟两派之间相隔了一个灵雀山，以往的来往并不多。” 连山皱眉道：“我记得，太羽剑派也是太虚府那个阵营的。” “没错，真要算起来，太羽剑派确实是我们的潜在敌人。但也只是潜在的而已，你知道，之所以会出现两个阵营，只是因为在攻打苍罗大陆之前，两大阵营都想得到主导权。但事实上，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一样的……” “所以呢？” “所以这场大战很难打起来，即便是太虚府和双圣宫，也不太可能会爆发大战。毕竟连琴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我们之间的大战，其实是内耗，只会便宜苍罗大陆。” “那迦王殿和圣海宫为什么会打起来？” “那是因为我们和圣海宫多年前就有了深仇大恨，即便没有这次的事件，迟早也还是会有一战。” 连山的面色暗了下去：“那也就是说，迦王殿不会攻打太羽剑派？” 方歌大笑道：“不不不，这一战很有可能会打起来。” “为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太羽剑派那边发生了什么，阿漓姑娘现在已经是斩羽派的掌门了。” “掌门？”连山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确实不知道尹漓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尽管他很是关心。 如果他记得不错，尹漓应该是奴隶反抗军的首领，她怎么会成为什么掌门？ “阿漓姑娘是个天才，我说的不是修行，而是眼光。我对她的兴趣越来越大了……好吧好吧，她是你的……”方歌显然注意到了连山那收缩的瞳孔，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原因，而失去班摩这个强援。 “她做了什么？” “她开始和太羽剑派内的一些修行者联手……”方歌一五一十将尹漓创建斩羽派的前后过程叙说了一遍，但连山却只是似懂非懂。 他看不出什么将奴隶军变成一支正常势力的蜕变，他能看到的，最多就是她得到了许多修行者的帮助，力量得到了壮大。 方歌一脸赞叹道：“这是一记神来之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她没有这么做，那即便太羽剑派和她们杀得难解难分，我们迦王殿也不能趁虚而入攻打太羽剑派。” “因为奴隶军？” “不错，如果我们帮她打太羽剑派，那会遭到全大陆所有修行者的敌视。没有几个修行者能容忍奴隶的反抗，甚至就连双圣宫恐怕都会劝我们停手。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她的斩羽派，已经成了一个正常的门派，她们和太羽剑派之间的争斗，已经不再是什么奴隶反抗，而是两大势力的正常交锋，这时候我们插手其中便不会有问题。” “原来如此。”连山心内浮起了一抹由衷的喜悦和佩服。 虽然他对这种事情不太感兴趣，但既然是和尹漓有关，他自然就会去努力思索。 她果然是要比自己高明许多倍啊，如果不是方歌解释，她做的事情自己竟然连背后用意都看不穿。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她现在的情况还不错，自己终归还是来得及赶上的。 他本不是个这么容易就对别人折服的人，内心深处，他能看得起的人并不多。但如果对象是尹漓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从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她就已经在他心目中种下了比自己更强的种子。对他而言，她无论表现得多么优秀，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一点都不会觉得自尊受挫。 他反而已经开始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到她的身边，然后和她并肩作战。他觉得，这一次她应该不会再赶自己走了吧？ 他这些念头，方歌当然是猜不到的。 他只是继续道：“除此之外，便是太羽剑派确实已经被她们弄得焦头烂额了。她麾下那数量庞大的奴隶大军，已经渐渐被外界所重视，太羽剑派在那支大军身上折损了不少高手。虽然她获胜的希望极为渺茫，但她确实消耗了太羽剑派很大一部分实力。这种情况下，迦王殿如果要趁机进攻太羽剑派，会变得简单许多。” “也就是说，这一战还是很有希望开打了？” “是很有希望，能趁机再得到更多好处，而且又不用付出太大损伤，谁会不动心？能立即到手的好处，当然才是最重要的，与之相比，进攻未知的苍罗大陆已经是后话了。 但是，门内长老不一定会有那样的进取心和气魄，毕竟刚刚大胜圣海宫之后，迦王殿也有损伤。他们之中许多人已经心满意足，已经开始想着要休息，要享受战果，这时候，恐怕很难让他们动起来。” “那怎么办？” “放心吧，那也要看是谁出面去提这个提议。你我这段时间的努力，价值不就是体现在这里么？” “你也想打太羽剑派？”连山忽然发现他对这件事的热衷程度并不亚于自己。 方歌嘻嘻笑道：“当然，帮助阿漓姑娘这种事，你该早点告诉我嘛！我求之不得的……” 第1103章 松了口气 一如方歌所料，当他第二天在长老会那一派欢庆气氛中提起继续开战的计划时，众位长老明显有些不情愿。 打下圣海宫之后，很多人已经心满意足了。 现在他们忙着的，只是统计战利品，赏赐有功弟子，以及如何接收圣海宫境内的城池奴隶。 当然，还有如何收编圣海宫地界内那些投降的修士和底层修士。 相对于苍罗大陆的大规模国战而言，玄罗大陆这种门派战争的代价其实并不算大。没有对门派之外的城池造成什么破坏，也没有征用什么民夫和粮草辎重。 他们付出的，多半就是高手的性命以及一些灵石。但他们的收获，却是几乎完好无损的一大块地盘。 这样的付出和收获对比起来，似乎这样的战争非常值得打。 但有一点却是不可忽视的，和苍罗大陆那些野心勃勃，同时却又不需要出现在前线，只需要坐在朝堂内的帝王以及大臣相比，玄罗大陆这些门派长老们可是要亲自上战场的。 他们既是一个势力的掌舵人，同时还是这个势力的巅峰战力。这战争付出的代价不大，但却几乎都出在他们自己身上。 他们的弟子门人子嗣都有可能死在这场战争中，当然，就连他们自己也可能会战死。 正因这个原因，玄罗大陆各门派之间虽然互相有着摩擦和冲突，但往往都局限于下层弟子之间，各门派高层其实都在相互克制着。 类似这次的大战，是极为罕见的，或许百年都出现不了一次。而这场大战打完之后，长老们产生厌战情绪，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方歌的提议说出来之后，迟迟未能得到响应。 众长老面色各异，或闭目养神，或皱眉思索，或意味深长，一时间这议事大殿竟然安静了下来。 为了劝说这些长老，方歌可谓是不遗余力。 “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啊！太羽剑派已经被斩羽派打得自顾不暇，这时候我们突然加入，完全可以彻底压垮太羽剑派！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等到太羽剑派和斩羽派分出了胜负，可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大长老云真淡淡道：“太羽剑派和我们并无多少过节，介入这场战争，恐怕会招来非议。” 方歌一脸不可思议道：“到手的好处才是正经的，一旦灭掉太羽剑派，整个玄罗大陆南部可以说已经是我们迦王殿一家独大了！还用管别人怎么说吗？” 三长老云机冷冷笑道：“斩羽派呢？到时候他们会成为我们新的敌人。” “最关键的是，迦王大人和海皇一战后需要长期闭关休养，剑尊谁来应付？”就连二长老云鉴也是皱眉不已。 尹漓和剑尊那一战，并没有传出来，至今还没有人知道剑尊同样也受了伤。 提到这一点，众长老顿时议论纷纷，显然圣境高手是悬在他们头顶上方的一柄剑，这个威胁无法解决的话，他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方歌显然已经想过了这一点，虽然他同样不知那一战的发生。 “说实话，斩羽派和太羽剑派打到今天，剑尊早该出现了不是吗？然而他至今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我们有理由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云真缩了缩眼角：“什么推测？” 方歌呲牙一笑：“剑尊也出事了！” “什么？”众长老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圣境高手出事，这是何等大事？能让圣境高手出现变故的人，恐怕也只有同阶高手了。他们之间任何一战都足以惊天动地，这种猜测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谁能伤得了剑尊？难道你要告诉我，斩羽派也有圣境高手在背后撑腰？”云机讥嘲般笑了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 “我不知谁能伤他，但一切的迹象都证明了这一点。太羽剑派七大天境后期，至今已经战死三位！而八十余位天境高手，现在已经只剩五十余位。这样的战损，恐怕没有哪个门派能接受，可斩羽派的几位首领依旧活得好好的。 如果剑尊没有出事，那他凭什么还不出现？这种关头，他还不出面，我只能说他要么出事了，要么就算没出事，也不用忌惮他了，那说明他对太羽剑派的死活漠不关心。” 方歌这番推论说出口之后，殿内众长老面面相觑，一时间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理由了。 他说得没错，剑尊至今还没有出现，已经差不多可以证明，他是不会再出现了。 这样的险，已经值得去冒了。 有斩羽派在前面，这一战对他们而言其实凶险程度并不高，至少远远比不上攻打圣海宫那一战。 关键，要看他们能得到什么。云机有一句话没说错，打下太羽剑派后，还有斩羽派呢。 到时候，他们很可能会成为新的敌人。 而就算不为敌，到时候战果怎么分？ “是班摩让你提议攻打太羽剑派的吧？”云机显然是这里最排斥连山的人，毕竟他和连山算是有直接仇恨，当初他是亲自追杀过连山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班摩和阿漓根本就是一伙的！他是想让迦王殿为斩羽派出力，难怪他会投入迦王殿呢，原来是打着这种算计！他明面上加入了迦王殿，暗地里却还是斩羽派的人！这种人，和我们根本不是一条心！” 他在提醒众位长老，这次的联手远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背后是蕴藏着阴谋的。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随着班摩在之前那场战争之中救下的人越来越多，他在这些长老心目中的形象也在越变越好。 在座的六十余位长老，几乎人人都有子嗣弟子被他救过，甚至还包括了他云机的弟子。 而有些人还直接受到了他的救命之恩，比如云宣云池等人…… 这些人明知道班摩加入迦王殿的目的不纯，却还是无法不领这个情。这让云机很是担心，他不想看到班摩真的被当成自己人。 他要让这些人醒来，让他们不要再被班摩那点恩惠所蒙骗。 只是，这次他失算了。 当他的话音落下后，殿内众长老非但没有附和声讨，反而一个个舒展开了眉头。 “如果……这就是班摩加入迦王殿的目的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率先开口的正是云宣。 而云池立即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如果这是他的目的，那倒是让老夫松了口气。” 十一长老云高捋了捋黑须呵呵笑道：“班摩有异心，这一点我们本就心知肚明。说实话，他救了宏楷，我心情一直很复杂。生怕他是怀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如果只是为了和斩羽派合作，那我还真要好好感谢他一番了。” 八长老云通一脸肃然道：“和斩羽派联手本就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班摩从中穿针引线，我们反而还很难介入其中得到好处。” 二长老云鉴皱了皱眉：“关键是怎么谈这场合作？要我们出力，那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不能因为班摩，我们就白白出力。” 整个大殿内都充斥着类似的讨论，云机一脸愕然的望着众人，这一刻，他仿佛忽然被孤立了开来。 除了他，似乎没有人愿意再和班摩过不去。 他点出了班摩的用心之后，非但没能让他们排斥班摩，反而消除了许多人的戒心。 在他们看来，如果班摩做了这么多，目的只是为了帮助斩羽派的话，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帮迦王殿已经帮得足够多，这里倒不是每个人都打算偿还这份恩情，但打下太羽剑派，本就是一件不用费多大力，同时还能得到好处的事情。 他们好像，已经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了。 “你们别忘了，我们当初利用过他，他不可能不报复我们！他背后的目的，一定也是要利用我们！”他不希望这些人继续这样被‘蒙骗’下去，这些人平日里那么精明，现在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盲目了？ 他的话并没能得到响应，众长老只是默默看着他。 “利用是相互的，他加入迦王殿时，阿漓还在灵雀山苟延残喘。那时候的他，也没能料到斩羽派能有今天。那时候他想要的，确实只是异想天开。但换在今天，说实话已经算是我们占了便宜……” 二长老云鉴的话，仿佛代表了许多长老的心内所想，一时间殿内众人纷纷点头。 没错，如果是当初，班摩这个打算一定不会被众人接受。那时候的斩羽派都还不存在，那时候谁都不认为他们还能存活下去。 那时候想要迦王殿介入那场战争，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换在现在，就不一样了。如果说当时算是帮助和救援的话，现在已经只能算是联手和合作了。 难度已经比从前小了太多，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小得多。 许多长老甚至恍然大悟，难怪班摩会在前线战场那么卖命，他为的只是让迦王殿尽快结束和圣海宫的战争，好抽出身来帮助斩羽派吗？ “我会去请示殿主的意思再行定夺！”大长老云真最后的话，让云机彻底没了声音。 这样的大事，确实无法绕过迦王，但大长老自己的意思却已经表露无遗。 他同样也被说动了，对于打下太羽剑派这样的天大好处，他也终于动心了。 第1104章 接受 一切都是那般的顺利，当时间来到五天之后，远在斩羽派的尹漓已经收到了迦王殿的联手提议。 双方距离正式联手，似乎已经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即将到来的谈判。而按照迦王殿的提议，这场谈判放在了两大势力中间的灵雀山。 迦王殿的出手力度，他们将会派出多少高手，而协同作战时又该怎么合作，战胜之后又该怎么分战利品和战果，这一切自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敲定的。 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一步，那就是斩羽派的态度。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迦王殿的帮助？ “迦王殿这明显是要跟风占好处，看到我们打到这个地步，他们也眼红了。如果没有我们，他们会攻打太羽剑派吗？” 说话的人是原来的斩日派天境长老庆熙，当初斩日派被尹漓等人攻陷之后，他最终选择了投降加入新的斩羽派。 和他类似的天境长老，斩羽派现在还有五人，这些人都算是从其他门派投降过来的。 说实话，除了需要面对太羽剑派这个威胁之外，他们现在所能享有的资源反而比以前更多了。而能够统领的人马和地盘，更是以往所无法比拟的。 对于现在的现状，他们还是很满意的。 他的话音一落，另一位天境长老圭源立即出声附和起来：“不错，迦王殿这是要分享我们的胜利成果，他们可没安什么好心！” “是啊是啊，一旦迦王殿的高手介入，到时候我们可能会被反客为主。” “迦王殿恐怕没安什么好心，他们和太羽剑派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时间，面对这即将到来的联手，殿内竟然是一片反对之声。 这让剑宗的三位长老感到很是意外，按理说，有了帮手来为自己减轻压力，这些人应该欢呼雀跃才对，怎么会全都是这个态度？ 但是，高居主座的尹漓心内却是如明镜般透亮。 没错，斩羽派表面看上去欣欣向荣，但内部却是存在着无数问题的。 强行将奴隶和修行者这两大阶层糅合在一起，本就会出现许多矛盾，一如自己最初所料，这些修行者其实在内心依旧看不起奴隶，根本就没真正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同伴。 而除此之外，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招来的这些修行者动机不纯。 这些人，真要算起来，其实几乎全是被迫加入斩羽派的。他们都是在斩羽派攻陷某座城池或者某个山头时，才不得不选择投降保命加入的。 而他们之所以愿意加入，除了那灵石丹药秘籍地盘之类的诱惑之外，还有最重要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怕死。 真正不怕死，拒绝加入的那批修行者，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被尹漓等人斩杀了。 明明无法接受和奴隶合作，明明畏惧太羽剑派的强大，却还是选择了投降斩羽派的人，只是想暂时活下来罢了。 可想而知，他们的骨头…… 当然，这也算是识时务者，而自己又不得不需要他们的加入，更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或许他们之中也存在一批野心勃勃之辈，但终归只是少数。 历来敢于进取，敢于冒险，敢于挑战的人各式各样。有的狡诈，有的精明，有的阴险，有的眼光长远，有的大智若愚，有的心性仁厚…… 但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之中不会有怕死的。 如果怕死也能开创一番基业，那只能说那个首领身边的人和属下实在太能干了。又或者，只是被时势和压力逼迫着一步步变化了下去。比如当初千宋的开国君王，不逃亡，不造反立国，恐怕就会被抓回去砍头…… 这种人，如果能活下来，并且活得还不错的话，他们是很容易安于现状的。 尹漓很清楚，自己面前大部分人都是这种想法，他们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现在太羽剑派境内已经有一半地盘都属于斩羽派，这样的现状，已经让他们生出了不真实之感。 他们已经满足了，他们生怕继续下去，万一哪次败了，就会把之前的老本全部输光。就像之前和太羽剑派那么多次战争，其实都是对方主动打过来，他们被动防御罢了。 他们敢打的，只是比他们弱得多的一些城池以及中小门派。 而除此之外，他们更不希望有人来分他们已经得到的好处。 他们希望维持现有的局面，和太羽剑派分而治之，两相对峙的同时又不要再起太大的纷争。同时，他们更不希望有人插手这里，打破现在的平静。 他们害怕变数，生怕一点变化就会让他们现有的一切不复存在。迦王殿的加入，又哪里是一点点变化？那完全就是滔天巨浪了。 一直等他们的议论结束，尹漓才轻叹了一口气，执掌一个庞大势力，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呢。 尤其这个势力一直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鹰距，阿吆，迪勒你们呢？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她笑吟吟的看向了左侧那十几人。 当她直接跳过众位天境破境高手，转而询问这些人的意见时，先前那些修士的眼内全都闪过了不屑之色。 原因很简单，这些人全是斗奴。 如果不是尹漓这位掌门强行破格提拔，他们别说进这个议事殿，就算是斩羽派的殿前广场他们都没资格靠近。 那几名斗奴原本低垂着头，但在被她点名之后，豁然抬头的他们眼内全都绽放出了狂热的神采。 和这些怀着各式各样目的的修士不同，他们对于尹漓有的只是毫无保留的拥戴和崇拜。他们知道她有多维护自己，也知道她和其他修行者完全不同，她是真正看得起他们，而且真心希望他们好的人。 她之所以提拔他们，就是不希望奴隶在斩羽派被修士‘同伴’欺侮，她只是想尽量给他们足够的发声机会。 于是，他们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只是很可惜，他们这次注定还是会像从前一样让她失望。 鹰距那冷峻的脸颤了颤，阿吆笑呵呵挠了挠头，迪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啊，他们根本说不出什么意见来。 每次议事，他们都只是凑数的，哪怕尹漓刻意想要让他们发表一下看法，他们依旧说不出任何内容。 每次谈论的议题，他们非但听不出深层的意思来，甚至就连别人说过的话，都时常摸不清来龙去脉。 这并非他们天生蠢笨，而是限于学识见地眼界的差距…… 他们从未读过书，他们生来就是奴隶，除了做苦力之外，就是之后被转入斗奴场和人厮杀。而这样也就算了，关键他们之前就连所见所闻都只是局限在那个笼子内。 战斗中的他们，具备着一些超乎寻常的本能技巧，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们还需要时间，有了足够的时间，他们的视野会一点点开阔，他们迟早也能独当一面，尹漓心内默默道。 看来将来打下太羽剑派后，还要教他们读书认字了。 “太羽剑派比我们强，而且，我们不能这样一直保持现状。”最终，她还是不得不亲自发表意见。 她很清楚，剑宗这三位长老固然威望极高，但同样指望不上。论起战斗力他们是一等一的，但论起什么权谋争斗和复杂的势力博弈，他们仅限于能听懂的地步。 “太羽剑派应该不敢大举进犯我们了，自从上次被打回去后，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动静，他们也被打痛了。”庆熙立即反驳道。 “太羽剑派会进攻，他们不会给我们发展的机会。”尹漓摇了摇头：“而且即便我们能安宁几年，也迟早会迎来灭顶之灾。” “为什么？” “别忘了，太羽剑派的剑尊。” 是的，他们现在的安宁，是剑尊因为那次的伤势而闭关了。但他终归还是会出关的，而且他也不是不能提前出关的…… 到时候，谁去挡他？ 除了剑宗三位长老之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上次剑尊来过。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安宁，只是暂时的，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打破。 而最后，自己和剑宗长老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还真的停下来发展一个门派吗？他们为的还不是尽量多斩杀一些玄罗大陆的门派修士，以便将来苍罗大陆面临的压力更小一点么？ 剑尊这两个字一出，原本议论纷纷的大殿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尹漓面前这些天境破境的修士们仿佛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他们脸上浮现出了惊恐和担忧。 没错，如果能保持现状的话，他们确实不愿意有外来势力介入。但如果自己还要面临圣境高手的威胁的话，那他们除了逃走，就只有另一条路了，寻找援手。 尹漓没有再等他们继续讨论出什么结果，她直接作出了决定。 “我会亲赴灵雀山，和迦王殿的人商谈联手事宜。” 她很清楚，就算她是为了发展壮大一个门派，也不能这样不思进取。太羽剑派是她们的死敌，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会共存。 指望着两相无事，指望着对方从此偃旗息鼓，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这一战，必须要分出一个生死来。 她的话音一落，剑宗三位长老终于无法保持平静了。 他们倒不是拒绝联手，而是无法接受她亲自出面。现在的尹漓对于斩羽派而言有多么重要，他们最清楚不过。 而另一方面，她也已经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真能达成和迦王殿的合作确实是一件好事，但谁也无法保证，对方会不会抱着其他心思，比如趁她落单对她下手。 只是他们也知道，这合作只能由尹漓来谈。他们三人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而这些投降过来的修行者，他们还无法信任。 “我们陪你一起去！”二长老肃然道。 尹漓摇了摇头：“不了，这里不能缺少高手，否则太羽剑派趁机偷袭就不妙了。” “可你一个人，万一有什么闪失……” “别忘了，那里是灵雀山，而且对面的班摩，我是认识的。” 第1105章 高手？ “你竟然认识班摩？” 非但是二长老，就连之后加入的那些修士以及斗奴们都是一脸的惊讶。 圣海宫和迦王殿知道的一些事情，他们是不知情的。他们并不知道尹漓和班摩曾经并肩战斗过，在他们眼中，这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在许多人心目中，阿漓的实力应该比班摩更强，毕竟她曾经有过一刀斩杀数名天境的战绩。而除此之外，她所创建的斩羽派，足以影响玄罗大陆的格局，这也远不是独来独往的班摩所能做到的。 但这两个月来，班摩的名头却一点都不比她逊色。没办法，那一场场不可思议的刺杀，极大的刺激到了外界许多修行者。 这两人现在堪称是玄罗大陆最为璀璨的两颗星辰，同样的年轻，同样的来历神秘，同样的实力强大。 倚海城的人知道阿漓曾经对班摩有过非同寻常的举动，但他们也看不出其中意味。而这个细节，最终也没能传开。 许多人根本想不到，这两个天才竟然是认识的。 既然尹漓和班摩认识，那她为什么没有邀请班摩加入斩羽派？ 班摩为什么又要加入迦王殿？而这次的联手，难道就是因为他的存在？ 殿内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斥着类似的疑问，那些斗奴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向往之色，斗奴班摩，现在已经是斗奴之中一座巅峰。 如果班摩能加入这场战斗，他能刺杀多少太羽剑派的高手？众人纷纷陷入到了遐想之中。 只是，尹漓却没有给他们解答这些疑惑。 她很快就解散了这场会议，就连剑宗三位长老的探寻之色，她都选择了忽视。 这次的联手，其实同样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他加入迦王殿的用意，于是她现在的心情变得无比的复杂。 和其他人不同，她虽然没有在迦王殿，但却几乎能看出这次联手协议背后的一切。 原来，他非但没有恨自己，反而默默在背后努力的想要用他的方式帮助自己吗？ 与之相比，自己还真是在用小人之心揣度他了。 这难道，是天意吗？ 自己原本打算和他就此成为陌路人的，现在面对他的好意，却鬼使神差般选择了接受。 是的，在殿内说的那些理由都不是最重要的。之所以自己会接受迦王殿的联手提议，完全是因为他在那边。 自己，已经不愿意再让他失望了。 …… 当尹漓的决定传回迦王殿后，云真等人迅速做出了回应。 虽然这是一次无比重大的行动，但迦王本人当然不可能会亲自出面，如果他出面或许对方反而会不敢来吧？ 最终他们决定派出去的人，是四长老云舟和方歌班摩沈若楠。 剑宗长老不放心迦王殿的人，迦王殿这些长老同样也不会放心斩羽派的人。在协议达成之前，双方仍然处于相互试探的状态。 方歌是在长老会提起这个意见的人，沈若楠算是他的护卫。而班摩，迦王殿上下自然知道他和阿漓的关系，他们还指望他能在这场谈判之中充当介绍的角色呢。 只是刚刚离开长老会，方歌便手舞足蹈起来，仿佛得到帮助的不是斩羽派，而是他自己。他迫不及待的冲到了连山的住处大声嚷嚷起来：“哈哈，明天我们就可以去见阿漓姑娘了！” “真的？她答应了？”连山猛然起身，向来冷漠的脸上浮出了惊喜之色。 迦王殿当然无法束缚他的自由，他其实随时都可以去找尹漓。只是，对于他这样一个不坦率的人而言，要见她之前总得要找一些合情合理的借口。 这样，才能显得我不是眼巴巴跟来找你，更不是想念你，而是因为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嘛。 “难道这不是你和她提前商量好的？”方歌和身后的沈若楠倒是忽然愣住了。 他们原本都以为班摩加入迦王殿，是和阿漓一早就商量好的计划，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借用迦王殿的力量去帮他们。 现在看来，原来班摩根本就不确定阿漓会否接受么？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班摩兄，你真是让我再次刮目相看了。”方歌一脸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博美人一笑，你竟然是在暗中付出，哇哦，阿漓姑娘应该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吧！” “枉我方歌向来自诩惜花之人，没想到在这方面的境界，竟然远远被你比下去了……” 一时间，他竟是感慨连连，仿佛无法接受这无关紧要的细节。 连山忍不住皱了皱眉，一旦涉及到尹漓的事情，他便不愿意拿出来让人说。在真正得到结果之前，他不想被任何人关注和她之间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他摸不准她的心情，他害怕会忽然失去。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他的目光对准了沈若楠。 “沈姑娘……” 他忽然和自己打招呼，让沈若楠很是意外。自从来到迦王殿，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嗯？”难道又是要自己回避？ 她知道班摩和方歌之间肯定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她并没有想过要去探寻。 “爱……爱笑的男人，会否更得女……女人喜欢？”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量，连山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啊？”饶是沈若楠向来沉稳冷静，也还是被这句话弄得惊愕不已。 至于一旁的方歌，嘴巴已经张得合不拢了。 刚刚那句话，是班摩问出来的？这真的是班摩？不会是其他人假扮的吧？ 班摩这个人，向来沉默寡言。即便和他交流最多的方歌，每次谈话时，说的也都是正事和大事，每当他将话题偏到毫无意义的方向后，往往只能得到无视。 在他们眼中，他除了修炼，恐怕就只有那内心深处的某个目的了。 事实上，即便这样的班摩，在迦王殿依旧很受一些女弟子的喜欢。虽然他曾经是斗奴，但他的实力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而除此之外，‘继承’了月山某些优秀条件的他，外形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一些被他救过的女弟子，这几天甚至已经或含蓄或直接的向他表达了亲近之意，只是全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罢了。 以至于现在迦王殿门内都开始流传，班摩会不会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而现在，这样的班摩竟然问出了这样的话。 方歌和沈若楠知道班摩可能对那阿漓有着特殊感情，但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班摩会笑吗？他们着实想象不出他露出笑脸的模样。 短暂的寂静之后，房内传来了方歌的爆笑之声。 “哈哈哈哈！班摩兄，你你你，你竟然会有这般可爱的一面，实在太让我……让我震惊了！哈，原来阿漓姑娘喜欢爱笑的人的吗？那看来你的希望很渺茫啊，哈哈……” 他几乎快要笑得直不起腰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班摩。这个冷酷冷漠得仿佛没有正常情绪的人，竟然会想着去花心思取悦某个女人。 而且，他竟然还直白的将这个幼稚的问题问向了另一个女人，最后那个女人还是和他有些类似，在某方面的并无多少经验的沈若楠。 这一切的反常，让他觉得无比的好笑。 “那个阿漓姑娘究竟有怎样的魔力？竟然能让你变成这样，我真是对她越来越好奇了……啊啊啊，别推我啊！” “你可以出去了。”连山咬了咬牙，真是丢人啊，自己果然不该在人前提起和她的事情。 “别这样嘛！这种事你问小楠楠是没用的！”被连山轻松单手提到了门口的方歌，拼死用力抓住了门框。 这样的好戏他怎能错过？ “这种事你该问我啊，难道你没发现我才是这方面的高手吗？”眼看那扇门就要关上，他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 连山终于松手了，他将信将疑的打量了方歌一眼，似乎觉得这个人不怎么值得信赖。 这怀疑的眼神，让方歌无法接受了。 仿佛某个领域的绝对权威忽然受到了质疑一般，他忽然恼怒了起来。 他愤愤推开了连山，大步闯入房内大叫起来：“你在怀疑我的能力？不错，我修行是完全比不上你们，但在男女之情上，如果你们是初境的话，我就是圣境！明白吗？这方面，我们之间的差距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能得到我的指点，你该庆幸，该感到幸运……” “是吗？”连山皱了皱眉，回想起来，方歌身边的女人确实很多。 最初他身边的女人全都是奴隶，而最近这段时间，随着他在长老会的地位不断提高，他身边已经开始出现一些迦王殿女弟子了。 方歌的表情转换之快恐怕无人能及，下一刻就从满脸愤慨变成了得意洋洋：“没错，女人确实喜欢爱笑的男人，不然天天对着一张死人脸多没趣啊，你要像我这样……” “你别听他胡说，他这是要让你误入歧途。”他的话，忽然被沈若楠冷冷打断了。 没错，一开始她被班摩这个问题给问懵了。而现在，她也终于回过了神来。 原本她确实说不出什么来，但当歌大少打算滔滔不绝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视下去。 平心而论，班摩现在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还不错。 虽然他是带着目的加入迦王殿的，但现在看来，他那目的对迦王殿并无多大损害。更何况，在那场战争之中，他救下了太多迦王殿同门弟子。 而除此之外，班摩平日里虽然表现得生人勿近，但他也没有居功自傲，更没有仗着修为就鼻孔朝天。他很努力也很执着，而这正是沈若楠颇为欣赏的地方。 她不想看到班摩被歌大少带坏，也变得左拥右抱腐化堕落。 虽然，班摩变得怎样，其实和她并无多大关系。 第1106章 手段 如果是其他方面被沈若楠指责，甚至被揍，方歌恐怕都会一笑而过。 但偏偏这件事他不会退缩，在他眼中，这是他的权威领域，容不得质疑。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的正经：“小楠楠，相处这么久，难道你还了解我的厉害？你该知道，这方面，我比无数人强，班摩兄得到我的指点，可以少走多少弯路……” “你那不是厉害，只是用甜言蜜语哄骗别人罢了，你就不觉得惭愧吗？”沈若楠自然也知道他这段时间和门内几个女弟子勾勾搭搭的经历。 “哈！只要能成功，何须在乎手段？只要她们自己觉得快乐，我又何必惭愧？骗的最高境界，就是对方明知你在骗她，却还依旧心甘情愿。” 他这话，无法让连山认同。现在的他，哪里敢用欺骗的手段去对待尹漓？在他心目中，那样做无疑是对她的亵渎。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还是听听沈姑娘的意见吧。” 沈若楠心内一喜，不是因为她对班摩有什么特殊感情，而是欣慰于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他。 她在内心，已经将班摩当成了一个真正的迦王殿之人看待。即便他将来可能会回到斩羽派，也还是迦王殿的朋友。 方歌这段时间是让她刮目相看了，但对于这个人的品性，她依旧是反感的，她不希望班摩也变成那样一个恶劣的人。 “那位阿漓姑娘，亲口说过类似的话吗？”她决定给他一点意见，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很懂。 连山回想了片刻，包括当时的情景都全部在脑海重现了一遍，随后点了点头：“她好像是随口说出来的，我不确定是不是玩笑话。” 此时的他，俨然已经像是在研究剑招一般认真在对待这件事。 “太过严肃的人，确实很难让人接近。毕竟……别人会担心接近后可能受到冷脸对待。”沈若楠一边想象着班摩平日里的形象，一边绞尽脑汁想着该说点什么。 “没错没错，这种人就差在脸上刻着不要接近我了……”方歌哈哈大笑道。 沈若楠斜了他一眼，又补上了一句：“当然，像他这种毫无羞耻之心的人自然是例外，受到冷遇他也不会退缩。不过我想，那位阿漓姑娘应该不是这种人。” 连山点了点头：“她当然不是，这么说，我应该表现得更加……柔和一点？” 现在想来，自己之前的表现还真是很糟糕啊，好像自己一直就都是那样冷冰冰的。不过好在，她依旧那般关心自己，还救了自己好几次。 想到这里，他越发想要见到她了。 “是吧，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内心态度，并非所有女人都喜欢嬉皮笑脸的男人，那也会让人觉得轻浮……” “喂喂，小楠楠，你这是指桑骂槐吗？” “怎么，我还没有指名道姓，你就主动套到自己身上了么？看来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嘿嘿，班摩兄，你真要是听她的，只会白费功夫！她自己尚且毫无经验，她用什么来指点你？” “你那经验，班摩不学也罢！” “小楠楠，你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对于班摩兄这种情况而言，最重要的确实是内心态度，而不是外在印象。但你不觉得，现在已经过了那个阶段吗？” “什么意思？”这句话，让连山似懂非懂。 “班摩兄，你和阿漓姑娘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对否？” “不错。” “那就是了，所谓的严肃还是嬉皮笑脸，都已经过去了。你们已经过了最初的接触阶段，阿漓姑娘已经接受了那样的你，根本不存在小楠楠所说的什么把人吓走。” 连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方歌说得没错，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太过严肃会让尹漓排斥，毕竟她已经接受了那样的自己。 那也就是说，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改变？ “你肯定觉得现在什么都不用改变了，但我要告诉你，那是大错特错！”仿佛看穿了连山心内所想，这一刻方歌的气势彻底压倒了另外两人。 “错在哪？”连山已经发现了，在这方面方歌好像真是‘高手’。 “阿漓姑娘能接受现在的你，但不代表现在的你就是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她希望你能开朗点。如果你不改变，确实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如果你改变，她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连山愣愣道。 “会觉得感动啊，区区一句话，就能让你这般重视，甚至不惜改变自己！她会明白她在你心目中有多重要，明白你有多么在乎她。啧，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表现自己的机会，你竟然还不自知！真正让人绝望的，是对方对你一点期待都没有，那代表她根本不在意你怎样，明白吗？” “原来如此！”连山细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 “并非让你所有要求都满足她，只需挑一些不起眼的，但又不难办到的去做。或许她自己都忘了那个要求，但当你做到时，她的感动将会是无与伦比的。啊，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竟然还默默记在心上……那种事情做两次，比你嘘寒问暖一百次都要印象深刻，明白吗？” “可是，这样岂非是在故意耍手段？”他在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就算什么都听她的，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比自己懂得多。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她又不可能会害自己。 像方歌这样怀着某些目的去做一些事情，反而不够正大光明，仿佛在设计她一样，这让他内心很是抵触。 “笨，这并非耍手段，而是在缩短进程，避免出现变故。你和阿漓姑娘，应该还没有互相表明心迹吧？” 面对他逼视的目光，连山只能一脸汗颜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在没有得手之前，你需要尽量展现自己！难道你希望她对你失去耐心？失去兴趣？要知道，有些事情你默默去做，别人是看不到的！她只会渐渐觉得，无动于衷的你其实对她没兴趣，你想那样？” 连山摇了摇头，他当然不希望那样。 “所以，用点手段有什么？她所有要求你都满足，那你岂非成了应声虫？你自己的坚持呢？原则呢？难道也要全部抛弃吗？”方歌嘴上这么说，但心内是怎么想的，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件无比有趣的事情而已。 “你说得不错！”连山重重点了点头，这么一听，似乎方歌说的手段也没什么不对了。 “你需要主动一点，让她明白你为她做了什么，这样她才能明白你的心意，知道吗？只要你对她的心是真的，那一切就都是真的！你是个战斗高手，应该知道错误的招式尽量不要用，用出来的招式就要起到某些效果吧？” “确实！” “所以你任何一个可能的举动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你要提前预判到！她喜欢的，你可以投其所好。她反感的，你要尽量不去触碰……这样你才能尽量避免犯错，同时尽可能快的抱得美人归……” “可是，我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反感什么？” “观察细节，旁敲侧击，推敲她说过的话，当时的神态语气，还有她对周围人和事情的态度……” “哦……” 连山已经只剩下点头了，此时的他根本就像是在被传道的信徒一般。 原本自己根本想不到的地方，方歌如同亲见一般，随口就能说出个前因后果来。 他这一席话，让连山宛如重重迷雾被吹散了一部分，再也不想之前那般毫无头绪了。他忽然觉得，认识方歌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而方歌，此时似乎已经彻底进入了狂热状态，他恨不得将自己‘生平所学’都倾囊相授。 没办法，这方面确实是他最‘得意’的地方，但很可惜，平日里谁会和他探讨这个？班摩虽然‘资质愚钝’，但他又哪里会有闲心挑三拣四，这话题彻底触到了他的痒处。 沈若楠已经插不进嘴了，这方面她确实显得有些生疏，但至少，她比班摩要懂得多。 她能看得出来，班摩在这方面其实是白纸一张，完全就没什么经验，他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这个时候，就让他去被方歌这个大染缸渗透，似乎有点过火了。 尤其她隐隐觉得方歌那番话是有问题的，听起来虽然有那么点道理，但其实并非如此。 她自问，换作自己是那个阿漓姑娘，如果听到这番话，得知自己的男人是这样对自己的，那恐怕是会很不高兴的。 用那么功利的心态去相处，甚至将这种事情当成一场战斗般看待，真的没问题吗？ 只是，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她插手的资格，她甚至都没见到过尹漓，和班摩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房内的两人似乎遗忘了她的存在，他们就像是探讨高深的修行功法一般，已经完全沉迷了进去。 她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退出了房中，歌大少那番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忽然之间，她对这个男人涌起了无比的失望之情。那是她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受，纵然他以前是那样的荒唐不经。 罢了，自己对他本来也没抱过什么期待吧？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的一些改变，让自己险些生出了错觉而已。 …… 次日天明，云舟，方歌，沈若楠，连山以及十余名负责起居照料的迦王殿弟子离开了山门驻地，向着北面进发而去。 而另一边，斩羽派的尹漓也带上了庆熙和鹰距阿吆等人，同样赶往了灵雀山。 两大势力联手之前的谈判，已经就在眼前。 而连山和尹漓，也终将再次见面。 第1107章 沉迷其中 五天之后，两支谈判的队伍终于在灵雀山相遇。 这场谈判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只是因为这里处于中立区域，一旦得到琉璃雀的同意，反而算是最不容易出现变故的地方。 不过迦王殿的人或许想不到，这里才是尹漓真正的‘领地’。 在重新见到伊人的那一刻，连山激动得险些无法控制情绪。在她面前，他就像个迫切需要抚慰和呵护的孩子一般。 他身边原本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的方歌，此时已经是怪叫连连。 尽管已经看过阿漓的画像，但得见真人之后，他只觉得那画像连她一分神韵气质都没能描绘出来。 “啊！世间怎会有如此绝色……”真正见到传闻中的她之后，他反而第一次失去了上前搭话的勇气。 而尹漓身后的几名修士和斗奴，也同样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班摩，对他们而言，这同样是个传说中的人物。 连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这一刻，方歌教给他的那些东西，诸如见面后应该怎样控制自己的表情，展现怎样的姿态，他仿佛已经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两个多月未见，对他而言是一种煎熬。 他怔怔走向了她，什么谈判对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他眼中的痴迷，尹漓何尝看不出来？此时的他，就像是被抛弃后受了莫大的委屈小动物一般，充满了期待，又充满了忐忑。 他生怕自己会再次赶走他，在这处处都是敌人的玄罗大陆，这个从小到大就没有朋友的男子太需要自己这个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自己人’了…… 罢了，这一切，都是自己种下的。 众目睽睽之下，她同样缓缓走向了他，于是两人在中央相遇。 四目相对，连山很想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然后永不分开。只是他不敢，他生怕这样会惹她不快。 “这段时间，还好么？” 啊，相隔了这么多天，终于又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亲切而温暖，让他一瞬间就又仿佛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他努力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还好。” “你又受苦了，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走。”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已经驱散了他这段时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唯一一点不安和焦虑。 “没有，我很好……” 这一刻，他恨不得扑到她的怀中大哭一场。 …… 几间木屋很快出现在了这密林深处，而这场谈判也正式开始。 关于迦王殿究竟需要派多少高手过来，而过来之后又该怎样协同作战，这倒不是太难达成一致。 真正的困难，是一旦胜利之后，太羽剑派的地盘以及战利品该怎么分。 迦王殿肯定不会白白出力，而如果给得太多，那斩羽派反而还不如现在拥有的多。 一时间，云舟和庆熙之间展开了唇枪舌剑般的讨价还价，至于尹漓倒是极少会加入其中，她大多数时间都只是静静听着。 方歌同样没有参与到这场谈判之中，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连山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绝代的佳人，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景致。 这场谈判，自然不是一天就能谈得好的。 有时候分歧太大的话，一方甚至会中途退出，表达自己的强硬态度。 “你说得没错，至少她本人是个爱笑的人，完全不会冷脸对人，给人的感觉是很容易接近的。她和你，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啊。” 傍晚休息时分，方歌找到了神思不属的班摩，他迫不及待想要发表一番感慨。 “是啊……”连山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此时的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判，然后其他人全部消失，就剩自己和她。 方歌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皱眉道：“喂喂，你这状态有些不对啊！” “怎么了？” “你好像沦陷得太深了点吧？” 没错，方歌已经看出一些问题了。诚然，单从外表来看，阿漓就已经是一个足以让人疯狂的女子，但班摩现在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未免太过夸张了一点。 如果只是刚见面时情难自已也就罢了，但现在都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他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 “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你们之间，不会一直都是她主导着节奏吧？”方歌有些难以置信道。 在他眼中，像班摩这种人应该是很强势的，他是不甘被人主宰的才对。而另一方面，他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否则在迦王殿时，他不会是那种表现。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喜欢上阿漓，应该并不全是因为她的容貌。 这种前提下，他竟然还会变成这个样子，也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 “什么主导节奏？这种事情又何必计较？” “是吗……”方歌暗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发现自己一开始是料错了。 班摩和阿漓之间根本就不会出现什么‘情场对决’，更不是什么战争，因为班摩已经提前投降了。 什么手段，什么心思，根本就派不上用场。这两人，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你和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没什么……” “好吧，你完了。” “什么意思？” “唉，你好自为之吧。”方歌一脸兴味索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知道班摩这种状态有多么危险，可以说他现在的喜怒哀乐心情好坏，恐怕都已经掌握在那个女人手中了。 这种状态，他自己或许也已经发现了，但他却还是心甘情愿沉迷其中，自己又能说什么呢？提醒他，反而会招来他的反感。 现在那个女人就算让他去死，恐怕他都会认真考虑。 对于方歌而言，这当然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班摩已经押上了自己的一切，他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可对面那个女人隐藏在笑容之下的心思，他却看不穿。 这样的交往，是很危险，也不太对等的。 他只希望阿漓也是真心的，否则班摩恐怕会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无论如何，在他心目中，班摩已经算是个可靠的搭档，他可不希望失去这个搭档。 入夜时分，他和其他人一齐目送着那一双男女缓缓走入无人的密林深处，那仿佛一场幽会。而他们又是那般的傍若无人，那般的自然而然。 “希望他能有一个好结果吧。”方歌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沈若楠同样怔怔望着那即将消失的身影，听到他这句话，她显然有些意外：“你竟然会为别人着想，还真是难得。” “哈，我向来很热心嘛……” 这一次，沈若楠无视了他自吹自擂的话语。 之前方歌和班摩那番话，并没有避开她。最初她生怕班摩被歌大少带坏了，害了那个还未见过面的阿漓姑娘。而此时的她，却又不禁为班摩担心起来。 她同样能看得出来，班摩对阿漓根本毫无抵抗之力，这种情况下谈什么手段着实可笑无比。 “你觉得她会在今夜表明态度？” 方歌重重躺在草地之上笑了笑：“不知道，我瞎猜的。” …… 注视着面前一直前行的窈窕背影，连山的心情却并不平静。他在思考着该怎样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他的脑海内闪过了许多俗套不堪的词句，那是方歌教给他的。 但此时，他却觉得无论哪一句都不适合对她说。说出那种话，反而会被她看轻自己吧？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一句交谈，外界的气息都仿佛而因此而凝滞。不知走了多远，他们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片小小的湖泊。 月色的映照之下，湖面波光粼粼美轮美奂，前方黑发女子仿佛累了，于是很自然的坐在了岸边的一堆枯叶之上。 随后，她笑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 连山几乎无法抑制内心的雀跃之情，他小心翼翼坐到了她的身边。鼻端传来了一阵淡不可闻的清香，令他不自觉的心旷神怡。 只要在她身边，就是那般的快活。 只是，他依旧还是需要尹漓来挑起话头。 “这段时间，你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了呢。”她偏过头，笑语盈盈的看向了他。 他像是得到了长辈夸赞的弟子，心内虽然高兴，嘴上却还是言不由衷道：“那些都不值一提。” “那些任务，应该很危险吧？” “还好。” “说实话，你会顺利加入迦王殿，我很是意外。” “这都多亏了方歌。” “哦？”她眼内露出了颇感兴趣的色彩。 于是，他的话很快就变得多了起来。他滔滔不绝讲述着当初遇到方歌之后的一幕幕，甚至就连他说过的那些话，他都没有怎么遗漏。 尹漓不时会询问几句其中的细节，这让他更是沉浸在了其中。 只是他并不知道，尹漓心内的疑惑已经越来越重。 没错，她的心思可要比连山复杂得多，她看一些事情也远比他通透。连山当时选择加入迦王殿的举动，与其说是忍辱负重，倒不如说是愚蠢。 虽然，他是为了帮自己…… 正常情况下，他自投罗网进入迦王殿，只会是死路一条。即便有那个方歌在一旁耍手段，即便碰到了那种万人瞩目的场合，迦王殿也没道理放过班摩这个‘敌人’。 然而最后，那个迦王却真的放过了他，而且还真如他们所愿的允许他加入了迦王殿。 这件事，在她眼中，充满着疑点。 于是，她开始询问迦王殿内部的种种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连山的讲述才结束。末了，他才很自然的问了一句：“你呢？这段时间应该也经历了许多战斗吧？” 尹漓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不过好在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危险。还有，以后就不要你啊你的称呼我了，叫我姐姐吧……” “啊？” 第1108章 姐弟 在尹漓看来，这应该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了。 他已经离不开自己，而自己，其实也放心不下他。 连山不像林四那样精明狡猾，对于那个人而言，每次需要担心的似乎都只是他对面的人。 连山固然也会算计人，但他却远没有那个人的灵活，也没有那种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经验，更别提对人心的认知了。 自己之所以询问迦王殿那些事情，只是担心他堕入了别人的阴谋之中。 这样互相关心下去，只会越陷越深。 斩断关系，会让他痛苦，也会让自己内疚。不斩断，那样发展下去，只会酿成大错。 既然如此，将这关系引导到另一个方向上好了。 没错，姐弟就可以了，就像林四和月洛宁，华素素的关系那样…… 姐弟之间互相关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自己也不用觉得这是背着另一个女人做为人不齿的事情。 那样的情况下，自己能坦然面对他和任何人。 将来就算林四觉醒，自己和他也完全可以轻松从中抽身而出吧？ 因为自己刻意制造的假象，他已经极度依赖自己，但他应该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感情意味着什么。这种时候，自己及时将方向偏到另一条路，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姐姐，一样是最亲近的人之一，一样是可以依赖的。 “这……”连山的脸上浮起一抹无以言表的狂喜之色：“这，真的可以吗？” 她让自己喊她姐姐，那就意味着，她真正接纳自己了！ 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她最亲的人之一！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意味到这个称呼背后的另一层含义…… “当然可以呀，我可爱的弟弟，难道你不喜欢叫我姐姐吗？”尹漓一脸促狭道。 连山生怕她下一瞬间就该主意，他连忙迫不及待的大声道：“我愿意！” “哦？真心的？”尹漓的眼内流露着一抹狡黠之色。 “当然！” “那么，喊一句姐姐来听听吧。”她不怀好意的勾起了嘴角。 对于喊她姐姐，连山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在他心目中，她就是如同姐姐一般的角色，危险的时候会救自己，困难的时候会帮自己，迷茫的时候会指引自己，痛苦的时候会关心自己…… 对他而言，唯一的难题，只是第一声很难叫出口罢了。 “姐……”他的声音小的如同蚊虫鸣叫。 尹漓故意扭过了头去：“哎呀，我没听清，原来你这么不情愿吗？” 连山大急，连忙大声喊道：“姐姐！” 尹漓笑靥如花的重新转过头，探出莹白如玉的左手揉了揉他头顶的黑发，仿佛在故意使坏一般。 “弟弟真乖……”她笑吟吟的夸赞着他，心内却充满了恶趣味。 原因很简单，林四当年在月国王宫解开身世之谜后，他的出生年月便真正确定了下来。 尹漓其实很清楚，自己比他要小两个月。 她很好奇，将来那个人醒来后，发现他已经追着自己喊了无数句‘姐姐’，会是怎样的反应？ 想到那一幕，她的笑意变得越发浓郁了。 是啊，姐弟关系确立下来之后，应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吧？这一刻，她仿佛终于驱散了所有的心头阴云。 是了，自己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也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之前的仇恨，是和林四的，连山毫不知情。就算要重算，也要等那个人醒来再说。至于现在，自己完全可以暂时卸下那些沉重的东西。 连山的心内充斥着欣喜，此时的他，只觉得这是人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刻。 他能感受到尹漓的高兴，果然她也是非常在乎自己的，和自己的关系变得亲密后，她原来是会变得那么高兴的吗？ 于是，他的心情在这一刻简直快要飘到云端，他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呀，你现在很爱笑嘛！” 面对尹漓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脸险些红了起来。 “这难道不好吗？”他故意板起了脸，心道这难道不是因为你说的吗？ “很好啊，继续保持哟。” “我偏不！”他竟然耍起了小孩脾气，此时的他仿佛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弟弟。 尹漓再度揉着他的脑袋：“乖，要听姐姐的话，板着脸会把女孩子吓跑的……” 她这种亲昵举动对于连山而言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他完全就抵抗不了。 “真的吗？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如果你能再……有趣一点的话，那就更好了。” “有趣？”连山愣了愣。 “就是有时候可以无赖和滑头一点，不要那么严肃。” “无赖？”连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难道尹漓的爱好与众不同？ 那种人往往都是轻浮的代名词吧？她怎么会喜欢那种人？ “是啊，最好也爱开玩笑什么的……” 是啊，她其实不确定林四是否还能回得来。如果……如果林四从此都回不来了，那将来连山若是回到苍罗大陆，见到他的那些兄弟姐妹，还有他的女人和部下时，场面恐怕会很让人伤心吧？ 他们应该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林四的。 就算那个人回不来，自己让他渐渐变得和那个人像一点，或许也会好一点吧？ 她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有效，然而这件事对她而言，本身似乎也很有趣…… “爱开玩笑？”连山一脸懵然，那种事对有些人而言简单无比，但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办得到。 “是啊，那样才不会让人觉得闷啊。” “那要怎么做啊？” “这种事难道还要我教你吗？” “噢……”他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决定开始朝着那个方向而努力。 他这认真的模样，让尹漓忍俊不禁，险些产生爆笑的冲动。 尽管连山确实是个很闷的人，但尹漓却仿佛轻易就能让他变成一个话唠。于是一直到后半夜，两人才终于起身离开这里，向着来路回返。 这一夜，连山已经不知不觉间被她诱导着叫了不下二十次姐姐，对于这种事情，她似乎显得乐此不疲。 而连山，则是极为享受和她共处的每一刻，此时他脸上竟然有着意犹未尽之色。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那姐弟关系，好像真的让两人消除了许多无形的阻碍，变得亲密了许多。 连山很想在这路上再说点什么，只是他着实不是一个擅长寻找话题的人。而尹漓，此时却仿佛陷入了重重心事之中。 是的，她知道的事情比连山多得多，她所想的，自然也比他多得多。此间的快乐时光是很宝贵，但怎样守住它才是自己更需要想的。 她很清楚，自己和连山在这玄罗大陆，最大的敌人并非什么太羽剑派和迦王殿，而是另一个人——连琴。 时至今日，她当然早已知道连琴在这里做过什么。 那个人直接公开了他来自苍罗大陆的秘密，并且还得到了双圣宫的接纳。毫无疑问，他是真正投入到了玄罗大陆的怀抱之中，否则他不应该泄露那么多苍罗大陆的情报。 然而，自己和连山以及剑宗长老却不能像他一样公开那边的身份。玄罗大陆的人不是傻子，连琴劝他们不要内斗，而自己和剑宗长老正是竭力掀起内斗。 一旦得知自己等人的身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自己的真实目的了。 以连琴在双圣宫的身份，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等人的所作所为。自己和连山的画像，在玄罗大陆早已传遍。 很显然，他知道了自己等人的到来，但很反常的，他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眼睁睁看着斩羽派和太羽剑派的争斗，看着他的弟子连山加入迦王殿和圣海宫厮杀。 圣海宫和迦王殿那场战争因为仇恨太深，根本避免不了，连琴确实无力阻止。但太羽剑派和斩羽派的战争，他是可以阻止的。 他只需对外公布自己和剑宗长老的来历，就可以让斩羽派土崩瓦解。 这件事，其实才是自己最担心的。失去所谓的权势地位不算什么，最担心的是那支奴隶大军会因为失败而遭到报复。 然而连琴一直没有动作，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坐视自己等人和太羽剑派争斗，借刀杀人？因为太羽剑派不愿意加入双圣宫阵营？ 迦王殿正是双圣宫阵营的，至于他们结盟的原因，尹漓倒是能猜到。 如果她所料不错，连琴能和迦王一拍即合，应该是因为他那个已经死去的五弟方羽。 他可能是以方羽结拜三哥的身份去见迦王的，而他甚至可能还对迦王说出了方羽被苍罗大陆修行者围杀而死的真相，然后再以三哥要为五弟报仇，要报复苍罗大陆这个理由打动了迦王。 毕竟，迦王对那个儿子有多喜爱，对他有多么怀念，在玄罗大陆并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风雨岛，他们可能是因为地处海外，过去和双圣宫的过节不够深，所以才被他说动了。 那么，连山能顺利加入迦王殿，会否背后有连琴的影子？ 她不知道迦王殿那天大摆筵席时，后殿的情况，但她却能变相猜到一些东西。 自己该怎样化解那即将到来的危机呢？说实话，从自己对那个人一些经历的了解来看，他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他和其他圣境高手不同，这一点并不是指他的实力，而是行事作风。 他很可能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那一类人…… 而最后，自己就连他的目的都不太确定，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动。 现在主动权完全握在那个人手中，更遑论实力上的绝对差距。想要和他对抗，又谈何容易？ 她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又哪里还有丝毫的喜悦，有的只是心乱如麻。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世上现在唯一一个知道得足够多，同时也最有可能‘保护’住连山的人，恐怕也就是她了。 连山选择依赖她，或许并不算错。 今夜的谈话之中，她已经旁敲侧击了数次，她知道连山对连琴这个名字根本毫无印象，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见过连琴。 是啊，自己也还记得，当年那个人在剑宗用的名字是封琴。 他现在对可能会袭来的最大危机一无所觉，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只是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真的是个单纯简单的孩子啊…… 第1109章 开玩笑 两人回到营地时，其余人早已睡下。 但这不代表他们的回来无人所知，事实上这时候不少人都在暗暗‘等待’着这两人。 班摩和阿漓的关系亲密程度，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两人‘幽会’已经超过了足足三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似乎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一遍了。 这让庆熙和云舟明白，班摩和阿漓根本就不只是认识而已。 方歌同样无心睡眠，他对这两人之间的最终答案好奇不已。 虽然这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但就像连山热衷剑术一样，他方歌也有自己热爱的‘领域’嘛…… “怎么样怎么样？看你这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是有好事发生了啊！”连山才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就迎来了早已等在这里的方歌一顿追问。 “没什么。”连山故意不动声色，然而那怎么都无法弯下去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还装什么装啊。”方歌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在内心他又觉得，如果能得到阿漓那样的‘仙女’青睐，恐怕露出任何表现都不为过吧？ 对于他这尖酸话语，连山丝毫不以为忤，此时的他，依旧沉浸在那无边的喜悦之中。 方歌追上了向着床边行去的他，不问出个究竟来，他恐怕是睡不着觉的。 “怎么？阿漓姑娘答应了？” “答应什么？”连山愣了愣。 方歌以手扶额：“我的天，这么长时间，你们究竟做了什么？难道你没有表白就这么过了三个时辰？” 连山这才想起，是啊，自己原本是要向尹漓表露喜爱之意的。 之后，怎么就变成了那样？ 不过想想，似乎结局已经足够好了，都成姐弟那么亲密的关系了，自己还要表露什么？她已经将自己当成最重要的人了，这已经足够了！ 他破天荒的兴起了一丝玩闹之心：“你猜。” “我猜你个头啊！”方歌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 真是想不到啊，这个班摩一见到阿漓之后，简直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了。 “那就不能怪我了。”连山勾了勾嘴角，心情莫名的显得更加愉快了。 方歌咬了咬牙：“那你以后别再找我请教了！” “随便你。”换在半天之前，这个威胁或许还能奏效，那时候的连山确实需要方歌这个‘人生导师’为他指引‘航向’。 但现在嘛，他觉得自己已经用不上他了。 而且说实话，方歌那些所谓的手段和方法，他终归有些抵触。总觉得不够堂堂正正，无法在她面前坦然用出来。 “行！你行！”方歌出离的愤怒了，从连山的语气之中，他听出了轻视。 这一刻，他这几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越感险些彻底坍塌，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他手指哆嗦了片刻，旋即颓然放下，最后重重转身向着木屋外破门而去。 “等一下！”连山的声音忽然响起在他身后。 “嘿嘿，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缺少不了我的教导。”方歌显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原因就和班摩决裂，短短三个字就让他转怒为喜。 他一脸得意的踱了回来：“怎么，又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需要方歌大人为你指点迷津吗？” “唔，算是吧。”连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方歌倒是没有计较他之前的态度，他只是一屁股坐到了床边：“说吧，又怎么了？” 连山犹豫了片刻，才用不太确定的口吻道：“她说，她喜欢有趣一点的人。” “有趣？”方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内忽然流露出了一股同情。 班摩这个人，无论如何也和有趣搭不上边。在他看来，那个阿漓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在变相拒绝他吧？ 你不适合我，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虽然你很好…… 这不正是最常见的拒绝套路吗？ 连山自然不知他心内在想什么，他只是自顾自道：“没错，她说希望我不要那么严肃，要无赖和滑头一点，还说最好也爱开玩笑。” “这……这都是她亲口说的？” 连山回想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没错。” 方歌不得不推翻了刚刚的推断，如果只是拒绝的话，那她就只会说我喜欢有趣的人，喜欢爱开玩笑的人，可惜你不是。 而不会说什么希望你能够如何如何了…… 他张了张嘴，过了半晌才感叹道：“想不到，那位阿漓姑娘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真是看不出啊！” 是啊，方歌原本以为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入她的眼。年轻一代他所见过的那些天才修行者之中，没有一个能和她相提并论。 无论实力，还是外在展现出来的气质。 在他想来，即便能得她另眼相看的，恐怕也是那种言谈雅而不俗，举止风度翩翩之辈。 想不到，她的爱好竟然这么特别吗？有趣的？无赖？滑头？ 这着实是太让他意外了，险些颠覆了阿漓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所以呢？你希望变成那样的人？” “是的。” “让我教你怎么变得有趣，变得会开玩笑？” “没错。” 在连山看来，方歌无疑是最接近那种形象的人。这种事，对他而言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只是下一刻，方歌的话就让他失望了。 “恕我直言，这对你来说，恐怕比晋入圣境还难。” “是么……” “不过你也不用丧气，重要的是让她看到你努力的过程嘛！” “哦。” “有趣，无赖，滑头，开玩笑么？”方歌一时间也陷入到了难题之中。 这是很正常的，对于喜欢开玩笑的人而言，他可能随口就是玩笑，但要他说出怎样开出玩笑的原理，那就着实是有些荒唐了。 方歌也不例外，他还是第一次陷入到这样的难题之中。 “玩笑，应该就是出乎意料，能让她笑出来吧？”他挠了挠下巴自言自语。 旋即又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玩笑更多的只是一种不过分的调侃逗弄取乐吧？ 他根本没注意到，连山已经默默把这句话记到了心内。 ……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尽，众人便被阵阵短促的风声惊醒。 打开木门，营地一角的空地上，高大青年正在上下翻飞的挥舞着一柄长剑。 练剑么？不愧是班摩啊，能有今天的实力，果然背后也有着常人未曾注意到的苦功。 他的剑已经舞成了一团虚影，鹰距和阿吆等人已经完全看不清那剑光，却又偏偏能透过剑光清楚看到那背后的人影。 他的剑明明快得不可思议，但众人却偏偏能看清他手上的每一个动作。仿佛，是剑自己在他手中转动一般。 那剑术根本不属于众人所看到的任何一种，一时间，就连原本被惊了好梦的云舟和庆熙也忍不住沉浸在了其中。 单论剑术，云舟只是初入剑道之境而已，而庆熙甚至还只是剑技境界，班摩的剑术仿佛让他们看到了一片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他们仿佛能从中看出点什么，却又看不出所以然来，这让他们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尚在梦中。 被劲风刮落的树叶，每一片都整整齐齐被一分为八，却偏偏没有一片粉碎。在他的剑之中，他们看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技法，然而他们虽然能看懂，却明白自己根本没法像他这样用出来。 他们一脸出神望着那时而前冲，时而倒退，时而飞起，时而扑击的身影，他的每一式看起都很突兀，然而连贯起来之后，却又显得舒展优美至极，仿佛浑然天成一般。 某一刻，他飞掠而起，一跃十余丈。高空中的他不知挥出了多少剑，那一刻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个错觉，他是否停滞在空中了？ 他终归还是落了下来，足尖轻轻点向树梢的一截嫩枝，他似乎是打算再次借力弹起。 然而下一刻，让众人无比错愕的一幕出现了。 他踩空了，他没能踩中那截嫩枝。仿佛是力道用尽，一脚踩空了的他从树梢快速跌落下来，一瞬间不知撞断了那棵大树的多少枝叶。 最后，他重重摔到了地上。而且，还是脸先着地。 这让云舟和庆熙都忍不住张了张嘴，之前他们还对他生出了高深莫测之感，而现在那感受早已荡然无存。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失误？借着枝叶再度飞起这种事情，别说是天境高手，就算是元境都能办到吧？只不过，飞不了那么高罢了。 而且，就算一脚踩空了，也不应该就那么直挺挺的摔下来啊。以班摩的反应，跌落的过程之中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转换身形，稳稳站到地上，甚至重新飞起来吧？ 他怎么可能真的摔下来，而且还摔了一个那般难堪的姿势？ 如果不是他刚刚那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术，他们简直要怀疑这个班摩是不是假的了。 一时间，场内出现了一阵颇为难堪的寂静。 别说是斩杀了许多天境的班摩，就算一个转境修士出了这么一个丑，恐怕也会无地自容吧？这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污点了。 面对着‘艰难’从地上爬起来的班摩，众人不自觉的扭过了头去，似乎不忍再看。 这个杀人狂魔，自己还是不要取笑的好，说不定他会因此而记恨在心呢。不不不，不但什么都不要说，最好还要装作没看到。 噗呲！ 下一刻，银铃般的笑声就回荡在了众人耳畔。 倚在门口的尹漓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这就是他‘努力’过后，想让自己看到的‘成果’吗？ 在他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有趣和会开玩笑？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啊！ 不远处的方歌，已经忍不住双手捂脸了。 第1110章 过去 “姐姐！”连山满面笑容的向她跑了过来。 尽管众人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难堪，但尹漓的笑声，却仿佛给了他无穷的信心。 以至于，他已经很自然的在人前叫她姐姐了。 他这称呼，让方歌愣住了。 然而已经没有给他解答疑惑的机会了，简单的对着庆熙等人交待了几句之后，尹漓便又一次和班摩结伴离开了营地。 这一次，他们甚至都懒得等到晚上了。 这次的谈判，是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无论拥有圣境高手的迦王殿还是有着百万大军的斩羽派，都是整个玄罗大陆的顶尖势力。 这两大势力的联手，如果现在就传出去，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哪怕方歌这样的人，也没打算在这种事情上乱来。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显得很慎重，很认真。因为他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着身后的势力，他们的决定，可能会和数万人的利益相关。 但阿漓和班摩，却仿佛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这灵雀山踏青郊游的。 “姐姐你不参加那谈判，没有问题吗？”不知不觉间，两人又来到了那无名小湖边。而连山也终于第一次找到了率先挑起话题的机会。 说实话，他内心确实有些担心尹漓会否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大事。 毕竟她和自己不同，她是那个斩羽派的门主。 尹漓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无论他们现在谈成什么样，最后达成协议时，还是需要我提前过目的。” “哦，我，我……”连山仿佛欲言又止，又仿佛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嗯？”尹漓对他投向了疑问的目光。 “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哟。” 望着他那既认真，又忐忑的目光，尹漓在经过了短暂的愣神之后，双肩终于因为忍不住发笑而剧烈颤抖了起来。 这又是他‘悟到’的玩笑方式吗？ 说实话，他开玩笑的举动和话语，谈不上多么有趣，尤其是尹漓一开始就完全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知道他这是刻意做出来的。 这样的前提下，产生的更多可能只是尴尬了。 然而不知为何，他那严肃的外表，搭配上那笨拙的努力，却让她在禁不住发噱的同时，又觉得真的很好笑。 自己是不是玩过头了？ 她脑海内的愧疚只是一闪即逝罢了，下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应该继续推波助澜。她很好奇，继续这样玩下去，过了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之后，连山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游戏，在她看来无比的有趣。 她一脸惊叹道：“一晚不见，你就像变了一个人呢，差点让我认不出来了。你竟然能这么快就改变自己，实在太让我意外了。” “嘿嘿，是吗？”连山挠了挠头，他原本觉得很尴尬的，但她的笑声显然再次给了他鼓励，甚至是一丝自得。 果然，这样做是有效的，他心内暗暗道。 …… “这次谈判结束后，和我一起去斩羽派吧。” 尹漓最终还是决定不让他回迦王殿了，她不确定他继续呆在那边会否出意外，留在自己身边至少还能有个照应。 “啊？”连山再次愣住了。 尹漓故意幽幽道：“不愿意吗，还在为上次我赶你走而不高兴？” “没有没有！”他连忙摆着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是吗，那就好。” 她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而连山现在甚至已经闭着眼睛在享受这种‘待遇’了。 “姐姐。” “嗯？”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这近乎天真的问题，尹漓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怎么可能会一直不离开？一旦那个人醒来，亦或回到苍罗大陆，我们便不会在一起了。 “嗯……” 她最终，还是给了他‘满意’的答复。 “我就知道，姐姐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他的声音，仿佛在梦呓一般。 他确实改变了很多，换在往常，他是不可能说得出这种话来的。 “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 “当初在海岛上我骗了你，剑宗已经没有在追杀你了。”她忽然想起，斩羽派是有三名剑宗长老的，为了避免到时候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冲突，她觉得还是要提前解释一下比较好。 “噢。”他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仿佛那根本就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现在在他心内，剑宗的追杀已经只是一件小事了。 不光因为他的实力比‘当初’的极境后期强了无数倍，已经有底气面对足够强大的敌人，还因为他已经懒得去想那些恩恩怨怨了。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行了，无论是一起对抗太羽剑派，还是一起坐在这深山野林的湖边，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就是快乐的。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另一件事——那几年的经历。 说实话，他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件事，已经是极度的不可思议了。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没办法像他那般平静接受由十五岁突然变成二十余岁，中间一片空白的经历。 或许，早该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过去了。 “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是那时候和姐姐认识的吗？为什么姐姐那时候会和我成为敌人呢？” 是啊，他还记着她说过的话呢，她亲口说过他们是仇敌关系。 换在之前，他觉得这没什么。该来的，自己将来会认真用另一种态度去面对。但现在，只是想象一下对尹漓挥剑的画面，他都觉得那是不可饶恕的。 那仇恨，自己应该想办法化解啊。 尹漓浮了浮嘴角：“那几年吗？我们确实是那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你的经历可是丰富多彩呢……” “都发生了什么？心宫要抢夺天印，然后我杀了心宫的人，所以我们结仇了吗？” 尹漓微微一愣，险些怀疑他是否已经找回了记忆。不过在看到那透着迷惑的眼神之后，她又忍不住暗暗自嘲起来。 是了，他的记忆是到青月森林杀死剑宗执法者结束的。在他的意识之中，最担心的同样也是天印暴露，然后引来无数人抢夺。 说起来，他和林四还真是同样的‘宿命’啊。 “算是吧……” “哦。”他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为了她而去心宫赔罪的话，他终归还是有骨头的人。只是他也终于明白，这仇恨恐怕是无法化解了。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努力从那低落的情绪之中摆脱了出来，想要找点欢快的话题，他不想再提那些门派中人了。 “我们……也是因为天印。你有天印，我代表心宫来追杀你……”尹漓忽然觉得一阵无奈。 她这句话是真的，当初她确实是为了天印而找到了林四。可现在，她这个回答，却也正好接上了连山那空白的记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你没有因为天印就对我下杀手，是吗？”他并非想起了当年之事，而是内心期盼那样的过程，他希望尹漓是那特殊的一个。 尹漓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吗？”他乐不可支的追问道。 他对自己缺失的记忆，其实并不是太在意。在他想来，那几年无非就是追杀，逃亡，修炼，提升修为，反杀，再被追杀无限循环，枯燥而又无味。 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追杀不追杀的，他也没想过要杀回苍罗大陆找谁报复。之所以追问这一切，只是因为在乎和她之间的一点一滴罢了。 他希望得到更多和她相处过的经历，哪怕只是自己想不起来的‘回忆’，也算是加深了和她之间的关系。 然而下一刻，尹漓却干脆的站起了身来。 “没有。”她淡淡道。 “啊？没有吗？” “那几年，你有很多好兄弟，好朋友，甚至是……”她本想告诉他唐小芷的一切，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没错，现在提到她看似是为她好，但事实上此时的连山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甚至可能因为自己提到她，而提前排斥她吧？ 即便自己将那一切都原原本本告诉他，换来的很可能也只是一句‘那都是过去了’。 现在的他，对自己抱着超乎寻常的‘忠诚’，又哪里能容得下另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对他而言，很可能代表着不忠吧？ “哦。”他只是失望的应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果然，他只是失望于没有和自己早早成为朋友。对于自己所提到的兄弟朋友，他竟然连问都懒得多问一句。 他完全都不好奇，自己这样的性格怎么会有很多好兄弟好朋友。 对于那些想不起来的人，他似乎根本就提不起兴趣，他只在意有自己出现过的片段。 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选择和他做姐弟是否也错了。 然而这一切，岂非是自己自找的？如果不是自己给他制造错觉，在他内心留下了难以抹去的深刻印记，他或许反而能够平静正常的看待那段缺失的过往。 而不是狂热的将自己当成独一无二的同时，又完全容不下其他人插足。 罢了，当年连山的心性本就如此，对不相干的人冷漠无比，对打入了内心的人炙热无比。 自己一开始利用的也正是这点，他其实没做错什么，尤其是对自己而言。 或许，自己只能期待那个人将来苏醒过来，只有那样才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至于现在，还是不要摧毁他难得的快乐了…… “过去的事情就先让它过去好了，我们来切磋一场吧，让姐姐看看你现在进步到何种程度了。” 她的笑容，再次让刚刚情绪低落下去的连山变得振奋起来。 “好啊！”他翻身而起大声道。 第1111章 回斩羽派 迦王殿和斩羽派的这次谈判，一直到四天之后才最终结束。 在此期间，云舟和庆熙在许多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令得这场谈判险些中途不欢而散。 不过最终，双方还是达成了默契。 迦王殿将会在接下来派出四十名天境高手以及五百余名破境弟子协助斩羽派，看似人数不多，但斩羽派缺的就是高端战力。 在战斗过程中，双方相互协作，但又各自独立互不干涉。迦王殿六大天境后期之中，除了大长老云真，其余五位都会参与这一战。 至于太羽剑派的剑尊，迦王到时候会出现，不过他的出现当然是有代价的。如果剑尊选择一战，那么斩羽派将要为迦王出战而多答应不少附加条件。 最后，太羽剑派被灭后，门内的灵石丹药典籍兵器以及一些特殊宝物，迦王殿占据大半部分。不过，大战结束后，太羽剑派的领地全部归斩羽派所有。 这一条，其实才是双方争论的焦点，在这方面双方一度不愿退让。 不过说实话，因为灵雀山的存在，迦王殿想要越过这里管辖对面的地盘本就不太容易。 而除此之外，自然还有许许多多的细则需要提前达成一致。 尹漓和云舟分别在协议书上按下印鉴时，也代表着两大势力之间的联手正式开始了。 迦王殿的高手会在之后的几天时间内赶到斩羽派，至于方歌，他会直接前往斩羽派负责一些联手前的准备事宜。 而班摩…… 云舟等人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他们知道他和方歌不同，这次之后，班摩可能就等于是脱离迦王殿，回到斩羽派的怀抱了。 他确实是加入了迦王殿，但他没有进入长老会，也没有统领过任何一名迦王殿弟子。迦王殿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其实就类似于联手。 迦王殿对他并没有什么恩情，班摩在那里也没有用过他们一块灵石，看过他们一本秘籍。现在他要走，似乎也谈不上什么叛门不叛门的，他们根本约束不了他。 对于他的离开，云舟的第一感受是彻底松了口气。 他们终归是得罪过这个人，他一直留在迦王殿，依旧还是让他有些不放心。谁也不敢肯定，他是否还有其他打算。 而除此之外，班摩在迦王殿弟子之中的威望实在太高，甚至就连部分长老都对他表达了亲近之意。这样一个人留在迦王殿，迟早是会影响他们的地位的。 他离开，倒是正中了云舟的下怀。 不过内心深处，他也还是感到了一丝惋惜。真正和班摩联手过的人才会明白，有这样一个同伴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没有他的话，迦王殿和圣海宫那一战不会那么顺利，虽然最终的胜利应该还是迦王殿的，但可能要多打一两个月。 走出灵雀山之后，连山依旧显得情绪高涨。 虽然即将面对激烈的大战，但他却一点都不担心，他只为能够和她并肩作战而感到高兴。 只是，方歌却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她让你叫她姐姐，代表着什么？”他说出了憋在心内好几天的话。 他很清楚姐姐这个称呼意味着什么，然而班摩却一无所觉的沉浸在甜蜜之中，浑然不知自己其实已经被拒绝了。 “知道，我已经是她最亲的人了。”连山又一次情不自禁的弯起了嘴角，他目光定定望着前方那辆马车，视线炙热得仿佛要融化掉里面的那个人。 这几天来，他已经不知多少次在尹漓面前故意摔倒，故意跌跤来逗她发笑了。其他不明所以的人甚至怀疑班摩是否练功走火入魔出了岔子，但落在方歌眼中，却只有满满的尴尬。 他很清楚，班摩这故意出丑的背后‘意图’，全都落在了阿漓眼中，只是她偏偏没有戳破，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这让他看出了这个女人隐藏在绝美外表之下的‘深沉心机’，这个阿漓一点都不简单。班摩在她面前，完全就是随便被揉捏的角色。 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玩弄班摩了。又或者，她是在利用他？ 利用姐弟关系，将班摩牢牢绑到自己的战车上，让这个强大的男人为自己效力？她什么代价都不用付，方歌可以肯定，他们非但没有亲嘴乃至到最后那步，恐怕班摩这个‘胆小鬼’就连她的手都不敢牵吧？ 等到将来用不上的时候，阿漓可以轻易抽身而退，随便一脚踢开班摩？ 虽然他每次看到阿漓时，都会忍不住沉迷进去，但无论如何，班摩毕竟才是他的同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点醒他。 “你内心……真的是将她当成了姐姐？” “是啊。” 这几天的快乐，让连山极为满足，他已经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至少，暂时是这样。某些事情，他其实处于极度的懵懂状态，尽管他其实已经快二十一岁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和她当夫妻？” “为什么要这么问？”连山一脸莫名的偏过了头。 果然，他其实什么都不清楚。 “姐弟是姐弟，夫妻是夫妻。她当了你的姐姐，将来却也还能当别人的妻子，这就是你想要的？” “谁说的？这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说我和她又不是亲姐弟！”连山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极度难看了。 想到尹漓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中的画面，他的牙都险些咬碎了。 方歌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了，这样的占有欲，怎么可能一直满足于姐弟关系？ “我说的，你的感情她会看不出来吗？可她却没有提和你做恋人，而是提前用姐弟来封住了你。既没有松手让你死心，又将你留在了身边继续敷衍着……” 连山愤怒打断了他的话：“闭嘴！你这是故意挑拨我和她的关系么？” “行，我枉做小人，我喜欢她，然后故意离间拆散你们行了吧，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 他们的路途风平浪静，其后的几天连山渐渐和方歌恢复了往日的关系，但可以看得出，他对尹漓的狂热喜爱一点都没变。 每当停下时，他都会趁着片刻的空闲时间，去到她的身边。 方歌没有再对他们这种关系评论什么，他很清楚，班摩对她的迷恋太深，根本不是自己能劝得了的。而阿漓，也不是自己所能‘对付’的。 在他看来，他们之间出现皆大欢喜的结果也不是没可能。其一是阿漓随着相处渐渐改变心意，也一样爱上班摩。 其二，就只有阿漓终生不嫁其他人了。 在某些方面，班摩‘无知’得令人发指，他根本没想过姐弟和夫妻的分别。恐怕只是牵牵阿漓的手，他就能一直满足下去了。 如果阿漓身边不出现其他男人，那姐弟关系其实是可以一直安抚住他的。 在方歌看来，这个可能还是有机会实现的。以阿漓的实力和眼界，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男子能被她看上，也没有谁够资格强迫她嫁人。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阿漓确实不想伤害班摩。 否则，他们这样相处下去，迟早会出问题吧？班摩在这之中太过投入，这导致他的占有欲也极强，他根本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背叛，他是见不得阿漓对别人好的。 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想。他了解的只是班摩，阿漓对他而言，依旧还是个谜。 …… 当尹漓回到斩羽派，而山门之处出现三名剑宗长老迎接的身影时，连山的面色瞬间变了。 剑宗一共也就百余人，连山在那里呆了许多年，他怎么可能不认识剑宗长老？ “呵，忘了告诉你，他们就是发起奴隶反抗的人。你们应该算是熟人了吧？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和你为敌了。” 尹漓在一边为他做着解释，哪怕在几天前已经提前告诉过他剑宗没有追杀他，此时她依旧还是再度重复了一次。 “连……林四！你怎么会来这里？”在看到连山的那一幕，剑宗五长老一脸惊讶和狂喜的迎了上来。 只能说剑宗长老实在是不喜欢过问外界事务，以至于传得已经很广的班摩画像，他们居然根本没看过。 此时在见到连山时，他们竟然还不知道他就是传闻中的班摩。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在看到他和尹漓并肩走来之后，他们已经本能地有了猜测。 二长老和十四长老也已经忍不住快步走了过来。 “太好了，林四，想不到你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是啊，这下我们的胜利希望就更大了！”二长老感慨万千。 “哈哈，有了林四，太羽剑派何足道哉？” 方歌和庆熙等人不知道林四是谁，他们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班摩和这三个天境高手原来也是认识的，只不过他们并不知对方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但剑宗三位长老却是最清楚林四代表着什么，他们知道宗主和林四达成过协议，在他们眼中林四已经是自己人。 而除此之外，此时他们心内闪过的，已经只有那一场场震撼过苍罗大陆无数人的胜仗了。无论龙燕还是在月国，他带领的大军一直都是战无不胜。 他能带领绝大部分由普通人组成的大军斩杀天境高手，他能化腐朽为神奇，带着龙燕军击败神炎军，带着月国大军击败南齐大军。 斩羽派现在高手确实匮乏，但大军数量却是庞大无匹。只是，玄罗大陆向来就没有那种大规模的战争，所以想从中找出擅长指挥打仗的人物其难无比。 至于灵活指挥几十上百万大军，那就更是言之过早了。同样数量和实力的大军，由不同的人带，发挥出的实力会有着天渊之别，这个道理他们也懂。 而在他们眼中，林四无疑就是能够将这支大军的战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那个人。 一个人确实很难改变一场战争的进程，尤其是单个的高手，但他的存在，却绝不是区区一个天境战力的作用。 在这种大战之中，他能起到的作用比圣境还大，这让他们如何能够不欣喜若狂？ 第1112章 煎熬 剑宗长老做梦也没想到林四会来这里，只是他们同样也不知道，此时的林四已经变回连山了。 因为尹漓的话，他没有一见面就选择出手亦或逃之夭夭。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他对这些剑宗长老没什么亲近之情，毕竟当年教导过他的也只有封琴一人。因为当年的叛门之事，他对他们依旧保留着戒备。 他没有仇恨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同样不明白这些人这些人所说的林四是怎么回事，更不清楚他们看到自己之后为什么会那么高兴。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全部事实的人，尹漓当然知道剑宗长老在误会什么。 她对连山的了解已经足够深，她很清楚，他根本就不会什么领兵打仗。别说百万人，就算是十个人，他恐怕都难以指挥得当。 因为庆熙等人都在身边，她无法当众解释。至于连山，她并不愿意在他面前提到林四，在她看来，连山和林四已经算是两个人了。 对于连山而言，林四只是个陌生人吧。一如当年的林四，自己也没见他将连山当一回事。 如果在他面前说他不如那个人，他会怎么想？说不定，他还会反感曾经的自己呢…… 于是，她只能选择悄悄传音。 说实话，她算是非常顾及别人感受，也做得面面俱到了。她甚至让剑宗三位长老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那些战绩，以免刺激到他。 只可惜…… 连山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动，而片刻后，那几名剑宗长老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便透出了失望之色。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于这一切，他感到很是莫名。 但同时，又有了一丝失落。她究竟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她还有什么秘密是能够告诉别人，却偏偏不能告诉自己的吗？难道在她心目中，剑宗三个长老比自己还要亲密吗？ 他第一次兴起了一缕不平衡，自己的一切都毫不保留的展现给她了，但她对自己，却好像并非如此。 她身上依旧是迷雾重重，她平日里在想什么，自己不知道。就连自己和她之前发生过什么，她都没有提及。 这段时间他仿佛活在云端，他从未有过这么快乐的时候。但是，他偶尔也会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不牢固的梦，随时可能会破碎。 因为他摸不清尹漓的心思，也探不明她的态度，他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心里其实很没底。 换在以前，他当然不会在乎别人的事情，更没有探寻别人一切的冲动。但现在，他想要了解她的全部，只有那样，他才能安心吧…… “好了，我们进去吧。”他看到尹漓重新露出了那让他无比迷恋的笑容，于是他暂时忘却了这些微小的不快。 他没有和剑宗长老打招呼，而很快他们就进了斩羽派的核心驻地。 一路上，似乎是得知班摩的到来，不时会有人特意凑到远处观望。只是他的眼中，自然只有尹漓一个。 和迦王殿合作并非小事，刚刚达成了协议之后，斩羽派内自然也要就此做许许多多的部署。 于是很快，议事殿内就变得济济一堂，斗奴和修士之中的许多头目都出现在了这里。 在简单介绍了班摩和方歌之后，这场会议很快就进入到了正题之中。 大殿内众人各抒己见议论纷纷，对于将来如何与迦王殿配合，如何进兵太羽剑派，每个人似乎都有着自己的看法。 尹漓一直含笑听着，偶尔会稍稍点个头。 连山除了看她之外，在这会议之中根本就是无所事事。他听不进去什么攻打计划，也没有兴趣知道。 反正她让自己执行什么任务，自己就尽力去做好了，应该还是刺杀吧？不需要自己思考什么，姐姐她肯定不会故意害自己。 他的表现，其实早已落入了众人眼中。 一时间，许多人纷纷皱起了眉头。他们原本指望班摩这个‘大人物’也能表个态什么的，结果自始至终他只是盯着尹漓在看。 剑宗三位长老暗暗摇了摇头，果然尹漓说的没错，这不是林四。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现在应该是他展现最强才能的时刻了。 方歌此时已经无心去管班摩，他很好奇，阿漓为什么要让自己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无论如何，自己都算是迦王殿的人吧？ 固然双方现在算是联手，而他则算是双方联手之前的纽带，但阿漓其实完全没必要让自己参与这场会议。 他能看得出来，因为自己的存在，这些人的讨论应该是带上了一丝谨慎和保留的。 她对自己，就这么信任？ 这场会议很漫长，至少对于连山来说是这样。他迫不及待希望结束这些枯燥的东西，然后她就有空陪自己了。 只是他注定要失望了，这次回来之后，尹漓怎么可能会继续如同在灵雀山那样清闲？ 斩羽派一直就处在内忧外患之中，而她是门主，就算是平日里，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更何况这大战的前夕？ 尤其是离开斩羽派十多天，积累下来的许多事务都在等着她处理。 在这场会议结束之后，她亲自安排连山和方歌住下，随后就不见了踪影。 连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被忽视了，尽管事实上尹漓并没有想要冷落他，但这和他一开始想象的画面是完全不符合的。 离开灵雀山之后，路途之上他因为和尹漓不在一辆马车上，本就见面机会不多。他只能盼着赶紧到达目的地，那样就有时间天天腻在一起了。 但可惜，回到斩羽派之后，尹漓和他相处的机会反而变得更少了。 到现在，他连她住在哪里都不太清楚。 他开始感到焦躁，这一夜，他没有睡好。 一直到次日清晨，尹漓特意前来看他，他才终于又一次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他的快乐，注定是短暂的。 尹漓来这里，只是为了见他一面，安抚一下他。她的心思很细腻，几乎没有多少事情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她清楚连山有多依恋自己，她也不希望他多想。 但斩羽派的事情，她不可能就那么搁置掉。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内，她一直忙碌个不停，斩羽派山门各处几乎都留下了她的身影。 她时而会去奴隶大军那边查看他们的训练情况，时而会去某个长老那里商谈事情，当然，绝大部分时间她还是留在房内处理门派公务。 这一天，连山依旧是无所事事。他留在房内修炼，却完全无法沉得下心来。 一直望眼欲穿的他，一直到半夜，也没能再次等到姐姐的到来。 此时此刻的他，心态已经宛若另一片大陆上那深宫之中等待临幸的妃嫔一般…… 他忽然有些不忿，在她眼中，这些斩羽派的门人难道都比自己重要吗？她宁愿和那些人有说有笑，都没时间来搭理自己一下吗？ 他甚至希望她能派给自己一个任务，哪怕再危险都没关系，那至少代表着自己对她来说很重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一个多余的人。 自己，难道不应该是她最在乎，最重要的人吗？ 不，她是关心自己的，她救过自己那么多次呢，自己一定是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 第三天清晨，一夜未睡的他枯坐在房内等待着，他的意识已经将附近方圆百丈都笼罩在里面。 他没有刻意放出什么神识，但却凭借着对周围波动的敏锐感知，将这片区域内的任何细微变动都纳入了自己的观察范围。 他终于等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他几乎迫不及待想要冲出去见她，但他终归还是忍住了，他双手用力揉了揉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疲态。 然而，他脸上很快就浮现出了一丝难以置信。 她确实是向着这个方向而来，但她最先进入的，竟然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方歌的。 是啊，方歌是迦王殿派来协助合作事宜的人，在她心目中，他的作用恐怕都比自己大吧？ 他颓然收回了感知之力，这一刻他的内心失望无比。 他终于不可遏制的想到了方歌那番话，姐弟并非最亲的人，她只是在敷衍自己？ 尹漓离开方歌的住处，来到他的房内，已经是半刻钟后。 这时间并不长，但却让他生出了度日如年之感。 “在这里还过得惯吗？有空可以多出去走走，这里的人不会排斥你的。” “哦，还好。”他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对那些人根本就没兴趣，我只希望你能多注意我，他心内默默道。 “抱歉，这段时间太忙了，没什么机会陪你。”她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焦躁。她希望他能忍耐一段时间，等到这场大战结束，自己就能陪着他了。 不，或许还要等更久，大战什么时候能结束，自己无法预测。而结束后，会有更多的事情要处理。 “没关系……”简短的一句话，似乎就再次驱散了他心内的不满。 “嗯，弟弟真乖！”她笑吟吟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就打算离开这里了。 在方歌那里都能呆那么久，在自己这里却只是两三句话就要走吗？ 她为什么，能走得那么干脆，她就不会像自己那样感到不舍吗？她就不想多留一会吗…… 自己这么想见她，她却随时都是说走就走。之前的那几次，好像也是这样，每次都是她主动离开自己。自己在她心目中，好像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在自己心目中，她占据了独一无二的位置，但在她的心目中，自己似乎只是可有可无的。 她兴致来了的时候，就陪自己玩玩。没了兴致，就随手丢到一边，是这样对吗？ 第1113章 克制 “姐姐……”他站起身来，徒劳的对她的背影伸了伸手。 “嗯？怎么了？”尹漓笑着转过了头。 “有没有要刺杀的人？太羽剑派每个人都可以。” 就算她说出的目标是太羽剑派的掌门，自己也不会拒绝。尽管那种任务难比登天，但自己一定会完成，然后活着回来见她。 到时候，她就会明白自己有多么重要了，到时候，她眼中应该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吧？他天真的想道。 只是，面前的尹漓却摇了摇头：“呵，不用了，太危险了。” “不危险，我会办到的！” “听话，以后会有你出手的机会。” 她很清楚，连山虽然漠视人命，但却也并非什么不杀人就不舒服的扭曲变态。 否则以他现在的实力，真要到处胡乱杀人的话，玄罗大陆恐怕早已人人自危，圣境都要出手捉拿他了。 他之所以提到刺杀，只是希望能为自己做点什么。 她知道他现在恐怕很烦闷，只可惜自己却是分身无术。 而最后，她更加明白他的刺杀并非人们所传的那样神乎其神轻而易举，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就像十方楼的刺杀任务，其实有一半都会以失败告终。 刺杀天境高手，尤其还是太羽剑派的天境高手，哪有那么容易？现在双方暂时还处在相互克制的阶段，太羽剑派的高手多半都在山门之内，即便圣境出手恐怕也不一定能有得手机会。 那种情况下，他一旦失败，很可能就是死。 和迦王殿联手之后，斩羽派胜利的希望已经很大，那种险没必要去冒。 只是，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之后，连山已经彻底陷入到了深深的失望之中。 果然……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存在吗？ 第四天，一如前日，她只是在早上来匆匆见自己一面。那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完成例行任务，然而那却已经成了自己每天仅有的一点快乐。 第五天，她仿佛遗忘了自己。这天早上，尹漓或许是因为太忙，或许是因为忘了，瞪大着已经有了血丝的眼睛等待了一上午的连山，只能呆呆望着那一直没有被推开的房门。 第六天，她终于再次出现了一小会。 “姐姐，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当她打算离开时，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抱着可悲的自尊了，他忍不住开始主动出声挽留她。 “是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她一脸歉然的笑了笑。 “我陪你一起吧……” 尹漓本能地想要摇头拒绝，在那些门派事务上，他帮不上自己什么忙，他只会觉得无聊。 不过，在看到他那带着祈求意味的眼神之后，她的心却是莫名一酸。 他已经二十一岁，但许多地方，却表现得和真正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行事几乎是全凭心情，偏偏心智又根本谈不上什么成熟。 虽然那并非他自己造成的，而是连琴的刻意引导，以及那五年多的空白导致…… “好啊。” 她的话音一落，面前男子仿佛是已经干涸枯萎了许久的禾苗突然得到了大片雨水的滋润，他脸上的神采以极快速度变得焕然一新。 他的心，简直都快要飞了起来。 他不禁暗暗责骂自己太过蠢笨，竟然没有早点想到这个提议。是啊，虽然姐姐很忙，没时间来陪自己，但自己却可以去陪她啊！ 走在他身边的尹漓，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喜悦，甚至，是看到。 在之前，她能体会到他的悲哀和失落，那时候她的感受尚且不是太明显，而这一刻，她却发现就连身边数丈范围内的花花草草乃至石子似乎都跟着他一起变得欢快了起来。 这种转变实在太快，也太过明显。如同烈日暴雨冰雪的转变，如同看到大海草原沙漠森林等不同景致一般，心情也会不自觉的随之变化。 旁人或许只是一无所觉的被影响，因为那些存在本不该有情绪。但尹漓的感知能力本就极强，她能体会到某种波动的变化。 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利用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外界的‘情绪’。 这让她忽然想起了当初剑宗之主出现时，那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变化。 只是，剑宗之主的灵力境界是何等深厚？他的神识和圣域又是何等恐怖？ 而此时此刻的连山，根本就没有释放出什么神识之力，更不用谈什么圣域。尽管，他影响的范围很小，而且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但尹漓却很清楚其中的意义，一旦他能用出当初逃离倚海城那晚，在那山林中挥出的毁灭性力量，他的实力现在就能凌驾于自己之上了。 她心内隐隐有了一股明悟，他若是沿着现在的路顺利走下去，将来或许会走得比自己更远。 自从踏上修行之路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生出自己可能会被别人超越的感受，这种感觉即便是当初的上陵三鬼也没有为她带来过。 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很是新奇，羡慕的同时，有点无法接受，甚至还有一丝轻微的嫉妒。 原来，当初自己身边那些人，就是这样的感受吗？原来自己的心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广啊！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吧？只是转瞬间，她就平静了下来。 不过她很清楚，如果换作另一个人，自己虽然也会平静下来，却不会心内暗暗期盼着对方真能走到那一步。 他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嘛…… 她微微摇了摇头，将这一切暂时抛在了脑后。 他的路是他的路，并不适合自己。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尽量不影响他的道路。 她很快进到了房内，也很自然的坐在了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后方。 和苍罗大陆的门派不同，这里的门派不光要处理门内各项事务，还要统辖庞大的地盘，她知道只要自己继续当着这门主一天，就很难会有清闲的时候。 “你找个地方坐吧，也可以随便转转。” “嗯嗯……”连山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随后如同乖巧学生一般坐在了她不远处的一张凳子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正襟危坐的连山就那么看着她，他的视线原本很热烈，但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被注视，尹漓渐渐像是忘了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面对这些公务，尹漓没办法分心二用，她很快就沉浸在了其中。 连山并没有失望，只要能够这样一直看着她，他就已经感到满足了。 这样坐着无疑是很枯燥而又无趣的，但他甚至连修炼吐纳都没有顺便去做。他如同一块岩石，仿佛能够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地老天荒。 她时而以手撑额瞥眉思考着什么，于是他也忍不住暗暗为她焦急。她时而快速在纸上写着什么，于是他又忍不住暗暗觉得她真是厉害…… 时间很快从早上来到了中午，外面有弟子送来了午饭。而这时候，尹漓才仿佛大梦初醒般将已经处理好的部分卷宗交给了那名弟子，让他带去其他地方。 “来一起吃午饭吧。”她笑眯眯的对他招了招手。 连山重重点了点头，欣喜若狂的快步来到了她的身边。 “哎呀，只有一副筷子……”尹漓一脸坏笑。 “没事，你吃吧。”他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呵，怎么能让我可爱的弟弟挨饿呢？”她笑吟吟地抽出了一旁的镰刀，仿佛不怀好意一般向着房内四处打量着。 片刻后，房内亮起了惊鸿般的刀光，旋即又停歇了下来。 地上的木屑被一阵风刮出了门外，一双齐整得如同器械制造出来的崭新筷子出现在了她的手中，仔细擦拭干净后，她才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样就可以了，嘿嘿，我真聪明。”她难得的自夸了一回。 连山颤抖着双手，珍而重之的接过了那双筷子，仿佛是一国太子接过玉玺一般。 他的表现，让尹漓的目光之中闪过一抹忧色。 自己本想让他轻松自如，可他实在太认真了，认真得让自己心内越来越不安， 这不是面对姐姐时该有的表现，甚至连相恋的男女之间，也不太可能会这样的……不自然。 她并不介意将所有能够空出来的时间都留出来陪他一个人，她不会厌烦他，甚至已经将他当成了最想要关心的人。 但问题的症结并不在于陪伴的时间长短，而在于他自己的状态。 他的状态，已经近乎一种病态了。这样的姐弟，真的没问题吗？ 自己本以为成了姐弟之后，就能和他一起从那错误的感情之中走出来。现在看来，自己是走出来了，可是他，却已经病入膏肓…… 她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决。 她纵然再聪明，也依旧存着短板。某方面，她其实并没有经验，凭借着的只是对人心的认知和把握，又怎么可能控制得毫不出错？ 某些事情一旦开始，之后的发展，注定会渐渐脱出她事先的预料，更不是她想要停就能随时停得下来的。 她知道，唯一的解决方法其实还是断绝一切。只是，她实在不忍心毁掉他现在的快乐。 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两双筷子同时伸进了食盒之中，随后又仿佛有着默契一般同时闪电般缩了回去。 “呵，你先吃吧。” “不，你先吧！”他连忙摇了摇头。 她苦笑了一声：“算了，还是一起吧……” 第1114章 激怒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交替吃着午饭。 如果是真正的姐弟，如果他能真正看开，能够淡然面对这种关系，那尹漓现在或许已经忍不住要趁机逗他了。 她是很喜欢使坏的，不带什么恶意，但又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恶趣味。 这简单的一顿饭足以让她玩出很多有趣花样，一如当年在天河地牢时，她就曾无数次让那个人吃瘪，然后发出得逞之后的欢快笑声。 只是现在，她却只能克制着自己的玩闹之心，她已经不敢那么做了。 对于连山而言，眼前的一切已经极为宝贵。 他甚至已经生出了一个羞于启齿的不堪念头，这双她亲手做的，然后送给自己的筷子，自己要一直好好保留着。 然而，他的快乐却依旧无法长久保持下去。 这顿饭还没有吃完，就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我不同意，你怎么能让那个小子执掌那么重要的位置！”进门的人除了之前参与了谈判的那位天境长老庆熙之外，还有另一名长老圭源。 “不错，那小子来自迦王殿，他根本都不是我们斩羽派的人，怎能让他插手我们斩羽派的事务，这简直荒唐！” “这个决定，我们绝不认同！” 他们进门后，虽然看到了班摩，但很快就直接无视了。此时的他们，显得尤其的激动，以至于闯到房内之后，飞溅的唾沫都险些波及到了他们。 连山的脸，不由得阴了下来。 他不清楚这些人说的是指什么事情，也没兴趣知道。 这些人非但打断了他的短暂快乐，而且还将矛头对准了尹漓，真是岂有此理。 “这件事，我自有计较。”尹漓放下筷子缓缓起身。 “门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斩羽派千千万万的弟子着想啊！此举着实是……昏聩不堪啊！”庆熙一脸的沉痛之色。 “门主一念之错，很可能会导致斩羽派的覆亡！”圭源的面容也彻底冷了下来。 相处时间已经足够长，自从投靠斩羽派后，尹漓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哪怕他们偶尔的一些错，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知道，尹漓缺少不了他们，她需要他们的支持。换作剑宗三位长老，他们或许不敢这样大声斥责，但尹漓却给不了他们畏惧。 而班摩，他在灵雀山的表现，让庆熙早已忘却了他的凶残可怕。 在他们看来，这个年轻少女这次的决定简直就是昏了头。 尹漓并未动怒，她只是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他虽然出身迦王殿，但是和其他人不同，而掌管奴隶大军，他的能力足以胜任。” 他的话，显然无法说服两名长老。 “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我听说了他在迦王殿时的那些荒唐举动，那种人走到哪里都是祸害！” “不错，我们斩羽派之所以能够有今天，就是因为我们拥有着一支数量庞大的大军，那是我们的命脉！这样的位置，怎能交到迦王殿的人手中？” “迦王殿会趁此机会颠覆我派的！门主三思啊！” “将来，你们会明白此举的用意……”她轻叹了一声，似乎并不想做过多的争辩。 但是，她的话很快被打断。 “我们只知道，如果你一意孤行，那斩羽派的覆亡就在顷刻之间！” “你会成为斩羽派的罪人，你会毁掉这片基业！”圭源已经忍不住伸手指向了她。 连山缓缓闭上了双眼，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尹漓深吸了一口气，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结束了这个话题的讨论。 “我意已决，无需再议！别忘了，我是门主！”她淡淡看了这两人一眼。 没错，在这个门派，她其实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好，好！好！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两名天境长老狠狠丢下了这句话，随后甩门而去，留下了默然无声的两人。 片刻后，尹漓指着食盒笑了笑：“你吃饱了没？” “嗯。” “刚刚的事情并不算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 “哦。” “那我继续忙了哦。”她收起食盒，随后再度坐回了原位。 连山呆呆看着她，心已经如同刀割般痛苦，在他眼中，此时的尹漓恐怕也很难过吧？他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可刚刚那两人…… 他手握着的那双筷子，在不知不觉间碎裂成了一段段。 她这么好的人，那两个人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明明是门主，那两个人怎么敢这么对她？ 他们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从未有哪一刻，他对一个人生出了如此强烈的憎恨之心。哪怕是曾经奴役过他的郦金两名破境，以及詹氏父子，他虽然有着必杀之心，却也一直都是用冷酷的心态在经历着那一切。 自己可以用自己方式，帮她斩除那些杂碎。她不便出手，但自己无所谓…… 反正这件事是自己一个人做的，事后就算她要当着外人的面重罚自己做做样子也没关系。 而且，自己有办法让他们死得无声无息，谁也猜不到是谁做的。 “我出去转转。”他提起长剑，转身向着房外行去。 “你要做什么？”尹漓连忙站起身来挡住了他。 “没什么。” “不要那么做。”她是何等聪明，她已经后悔让他看到今天这一幕了。 “我没打算做什么呀。”在成功之前，他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他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你要对姐姐说谎吗？” “我……” “乖，不要冲动，姐姐真的没事。他们会有那种反应，本就在姐姐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了吗？ 意料之中，就不会有伤害了吗？ 他无法理解，他不懂什么大局，也不懂什么博弈，他只知道她被欺负了。而自己能做的，就是为她出气，否则自己有什么资格当她的弟弟？ “不会被人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影响到姐姐。” “不要那么做！” “没关系的……”他推开了房门。 “站住！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以后也不要再叫我姐姐了。”身后的声音之中，蕴藏着很明显的怒意。 尹漓并没有生气，她知道他这是想要为自己做点什么。然而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表现出这样的态度，那是扭转不了他的决定的。 他现在觉得自己是在为自己好，所以他宁愿违背自己的意思也要去做成他认为正确的事情，而自己难道还能一直跟着他身后吗？ 很显然，她的态度是有效的。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过头，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丝委屈和埋怨：“为什么啊？那两个人该死啊。” 他的口吻听起来，杀两个人似乎根本就不算什么，就像是杀死两只鸡鸭，亦或踩死了两只虫子一样不算什么…… 很荒唐，又让人不寒而栗。 尹漓对他的了解很深，她知道他现在恐怕在想，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差这两个了。天境高手又怎样，一样是失去了头颅就会死的人。 “他们不能死，他们对斩羽派很重要。” “有多重要？” 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不过尹漓还是耐心的给了他答复：“没了他们，斩羽派的几万修士会出现混乱，甚至人心惶惶，何况现在大战在即……” 尹漓知道他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他的刺杀手段再高明，真的无声无息杀死了那两人，事后也会第一时间被人怀疑到。 毕竟，班摩的刺杀早已闻名整个玄罗大陆。而最近因为某些决定，他们和自己有矛盾，这在斩羽派内也并非什么秘密。 他觉得自己独自扛下，就不会有事了吗？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猜到’那是自己主使的，身为掌门，暗杀自己门内意见不同的长老，那会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 而最后，她根本就没恨他们，更不觉得他们该死。 “他们，比我还重要吗？”他问出了更加莫名其妙的问题。 尹漓本想告诉他，你当然比他们重要。 但她生怕他会因为这句话，而暗中去做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是在为对方好的时候，他可能会做一些错事，还自以为这是现在不被理解，但迟早会很伟大的事情。 尹漓很清楚这一点，她知道自己不能纵容他啊…… “你们都很重要，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出事。” “哦，我知道了。” …… 入夜时分，他回到了房内。 他没打算再杀那两人，他很清楚尹漓这次是认真的，如果自己杀了他们，恐怕会真正激怒她，甚至可能失去她。 而这个觉悟，让他的心情再次低落了下去。 为了维护那两个不相干的人，她竟然会对自己发火。 为什么她会将那些所谓的正事看得那么重呢？苍罗大陆的死活就那么重要吗？为什么她就不能像自己这样眼中只有对方吗？ 果然姐弟，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自己怎么能指责她？自己应该要支持她才对啊。 是啊，无论如何，今天自己已经很满足了，那点不快根本不算什么的。 明天，应该又可以和姐姐共吃一碗饭吧？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捂起了脸，一会觉得很羞人，一会又忍不住嘿嘿傻笑。 怀着心满意足的心情，他这几天来第一次躺到了床上。 他觉得，今夜一定可以做一个好梦了。 只是他刚刚合上眼睛，就被外面的轻微动静惊动了。 他的感知之力很自然的辐散了出去，却发现是方歌在向外行去。 他摇了摇头，这几天来，方歌似乎也很忙，他已经几天没和他说过话了，尽管住的比较近。 他打算收回意识，但很快，他的目光渐渐变了。 他的感知范围很远，他发现，方歌似乎是朝着尹漓住处的方向而去的。 第1115章 离去 片刻之后，方歌很自然的进了那扇门。 “见过阿漓姑娘。”他一边掩上房门，一边笑吟吟行了个礼。 “哦？你终于忍不住了？”尹漓目光流转，轻笑着站起了身来。 “是啊，我原本以为自己任何时候都能冷静，但看来还是高估了自己。”方歌无奈的摊了摊手。 “看来对你的冲击不小啊。” “是啊，阿漓姑娘着实是让我一次次开眼了……” 风声乍起，话音戛然而止，连山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两人中间。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目光既没有落在尹漓身上，也没有看向方歌，而是看着地面。 “我需要一个解释。”他寒声道。 他是跟着方歌而来的，他原本不想做这种跟踪偷听之类的事情，他知道那是对她的冒犯。只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脚。 因为某些事情，他实在太过在意了。 只是听了几句，他就已经无法继续忍耐下去。 那听起来含含糊糊的话语，让他心内有了很不好的猜想。 尹漓和方歌互望了一眼，齐齐露出了一个苦笑的表情。 “班摩兄，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来这里找阿漓姑娘，只是为了……” 尹漓摆了摆手，示意由自己来说。 她很清楚，现在的连山很难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今天中午那两位长老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因为他的事情而起了争执，他今晚来此，也是因为那件事。” “门派的事情？”连山皱了皱眉，发现事情可能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不错。” “是啊班摩兄，你把我方歌想成什么人了。”方歌摇头苦笑。 连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对不起，姐姐。”他对尹漓欠了欠身。 “没关系……”紫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 换作旁人，恐怕是没办法忍受连山这种怀疑以及强得过分的依赖和占有，更没有心情如同带孩子一样天天哄着他。 但是她对他，却仿佛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以及容忍度。 “有个问题，我想问姐姐。”连山并没有就此打算离去。 有些事情虽然解开了误会，却并不代表他就此放下了全部的芥蒂。 就连和她认识没有几天的方歌，都比自己更加有用和重要吗？他们之间，竟然都还有着属于两人之间，却又不被自己知道的秘密？ 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疯掉，他已经不想那样不明不白下去了。 某些事情，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尹漓微闭双眸，她仿佛预料到了什么，而一旁的方歌已经忍不住在叹息。 “你问吧。”她轻声道。 “我想知道，姐姐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连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说完。而在话音落下之后，他也终于变得坚定起来，他大胆而直接的注视着对面紫衣女子的那双紫瞳，似要从中直接找寻到答案。 尹漓几乎是不假思索般答道：“当然喜欢啊，你是我的弟弟嘛。” “那姐姐你将来……也能当我的妻子吗？”他一步步紧逼，根本不打算就此罢休。 尹漓沉默了。 这是一段无比漫长的沉默，连山眼中那摄人心魄的光芒持续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无法一直维持下去，而方歌的叹息也越发充满无奈。 这一切，似乎和他最初所猜想的一模一样。阿漓果然只是拿班摩当弟弟，而不是恋人。 但另一方面，她的沉默，却也让方歌推翻了原本对她的某种恶意揣测。 至少，她没有敷衍班摩，没有拖着他。 以她对班摩的掌控程度，随便编点甜蜜谎言，找点简单的借口，足以轻松骗他个十年八年乃至更久，让他继续死心塌地，她依旧不用付出什么代价，这一点方歌很清楚。 如果她真的要玩弄和利用班摩，眼前的沉默显然是一步错招。 她确实喜欢班摩，但只是姐弟的喜欢，真是可惜了…… “哈！哈哈……”连山吃吃笑了起来，他仿佛瞬间被抽空了浑身的力量，踉跄着倒退了三步才重新站稳。 “弟弟……” “不要叫我弟弟！弟弟根本不算什么！随时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是吗？我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吧？哈哈！”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将来，尹漓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抱里，给予另一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关心。那本该是由自己一个人独自享有的，可自己到时候却只能默默看着。 以前的关心，都是敷衍，都是假的吗？ 自己就像一个蠢货一样将她当成了唯一值得在意的人，当成了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神女。可原来，自己在她心目中，却根本不那么重要啊！ 他这想法，看起来是突然而然，但事实上，许多让他害怕的念头早已在他心内盘旋过无数遍。 这几天的煎熬，已经让他堆积了太多的怀疑和不满。他根本经不起一点点的‘伤害’，对他而言，那就是背叛。 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件事这几天来也一直算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一根刺。 “我问你，当初在灵雀山，你之所以赶我走，是不是怕我见到剑宗长老就会突然出手？是不是生怕我会影响到什么大局，怕我给你们添麻烦？” 他几乎是喘着粗气才将这段话问完的，而他也没有再称她为姐姐。 难道不是吗？后来连着两次为自己解释剑宗已经没有再追杀自己了，就是怕自己会突然狂性大发吧？ 亏了自己当时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怕自己陷入危险，才拒绝了自己加入那支奴隶军。 现在想来，很可能不是那样啊。 不是那样的…… 尹漓轻叹了一口气，自己根本就不担心他和剑宗长老见面，那种简单的误会，很容易就能解释清楚。 在连山心目中，那恐怕代表着自己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剑宗长老，而放弃了他。 这才是他真正无法接受的地方吧？那代表着他其实不重要。 然而其实，真的不是那样的啊…… 可是，真正的原因，恐怕会更加难以让他接受吧？ 没错，那次就是放弃，而且是真正的割裂和放弃，只是他误会了，而后来自己也心软了。 她知道连山现在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虽然那算是误会，但有些地方，他的感受是对的。 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确实没有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高，也不可能那么高。 除了狂热的关注自己，他几乎无视了其他的一切。他投入了全部，所以他也想要自己全身心的围绕着他。 而自己却不可能做到那么疯狂，自己要思考的，顾及的，在乎的人和事情太多。他只是其中一个，虽然算是最独特的那个。 现在没有了自己，他可能会消沉。但自己没有了他，至多只会感到遗憾…… 这就是分别，或许，是自己想错了，自己根本给不了他想要的，也满足不了他。 姐弟是错的，一开始制造错觉，更是全都因自己而起。 她知道，现在只要自己随便松口，哪怕编个再拙劣的理由，都能轻易挽回他的心，他也在期盼着自己能给他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 他其实，并不想离开自己，他来这里的本意也不是质问和发难，只是想要听到自己盼望的那个答案。至于另一个结果，他恐怕根本都没想过之后要怎么去面对。 只是，不行啊。 自己也没能想到，姐弟反而让他沦陷得更深了。 “是的，我是故意赶走你的。”她的笑容冷了下来。 方歌一脸惊愕，而连山已经是满面的难以置信。尽管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笑容，但给他的感受却已经没有了往昔的亲切。 “真的是……因为那个原因吗？”他颤声追问道。 尹漓淡淡道：“你要那么猜，也不算错。” 这真的是她说出来的话吗？让他冰寒彻骨，仿佛失去了最后一丝思考的能力。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做姐弟？”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尹漓歪着脑袋想了想，旋即浮起嘴角笑了笑：“可能只是觉得好玩吧，另外，你的实力也还可以，用姐弟关系留着你，让你为我效力，本就很划算不是吗？” 方歌已经忍不住再次叹息起来，尽管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但他却能猜到这两人此时的真实想法。 何必呢…… 当啷！ 长剑从手心滑落到了地上，连山一直都是个嗜剑如命的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非战斗状态下兵器脱手，然而他根本毫无感觉。 这一刻，他已经忘却了剑。 他点了点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就那么转身向外行去。 “班摩兄……” “让他走吧。” …… 连山走后，不知叹了多少次气的方歌，终于无法继续沉默下去。 “需要这样吗？其实，应该会有更完美的解决之道吧？” “没有了。” “为什么？”是的，他想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搞得这么悲壮，故意抹黑自己，然后弄出生离死别的误会场面，这样有何意义？ 阿漓可以尝试着喜欢班摩，也可以慢慢劝服班摩，将他的感情引导到正常的姐弟之上。甚至退到最后一步，她这种很可能根本不会看上其他某个男人的绝代天骄，就算是一辈子的姐弟，班摩应该也可以接受吧？ 反正他要的，只是自己能独占她。 他能看得出，阿漓是在意班摩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一个好点的结局？ 这些结局，任何一种都比刚刚的做法好一百倍不是吗？ “你不明白，那些路我和他都不能走。”尹漓摇头笑了笑，重新坐回了书桌之后：“行了，讨论正题吧。那个位置，你能否胜任，如果不能，我会考虑换人。” 第1116章 唯一选择 方歌怔怔望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眼内找到转换话题之余，残留着的故作坚强之类的倔强伪装。 只是，他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过了半晌，他才耸了耸肩：“我能，但我要知道原因。你该知道，我是迦王殿的人，你就不担心我会如庆熙他们担心的那样，将斩羽派变成迦王殿的吗？” 尹漓掀了掀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是不是迦王殿的人并不重要，我更期盼你能将那些位置变成真正属于你的。你可以在斩羽派一展所长，你可以排挤打压拉拢这里的任何人，我甚至可以帮你。” 方歌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他忽然发现，自己确实是完全看不透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女人。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她疯了吗？ “究竟是为什么？说实话，我现在简直好奇得快要死掉。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理智，我甚至会误认为你爱上我了。” “原因你以后会知道，如果没有其他疑问，你可以离开了。” “呵……好吧，我讨厌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但我喜欢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我不会让你失望。”他挥了挥手，一摇一晃的走出了房间。 只有这个办法了，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尹漓默默道。 没错，方歌就是她选中的破局之人，破连琴的局。 她不清楚连琴现在究竟有什么打算，但她知道，终有一天，等到他觉得奴隶军和斩羽派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继续存在着只会破坏他计划的时候，他就会揭开自己和剑宗长老的来历。 那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法。 苍罗大陆的身份，足以让整个玄罗大陆的人都视自己为敌，甚至就连庆熙等人，恐怕都不会例外。 那就像是苍罗大陆那边的某个国家，国王变成了玄罗大陆的人一般。一旦传出去，立即就会招来围攻，甚至圣境都有可能亲自出动。 当自己和剑宗长老了不在了之后，斩羽派面临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崩溃，被人剿灭，要么被人收编…… 类似庆熙和圭源那样的高手，到时候还可以选择逃走，亦或是投靠新的势力，毕竟他们本就是玄罗大陆人。 但是，那支奴隶大军呢？ 被剿灭自然一切休提，他们只会是死路一条。即便是被收编，他们也会重新变回真正的奴隶。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首领变成了玄罗大陆的修行者，他们会容忍奴隶的地位提升吗？全大陆其他地方的奴隶，都只是奴隶，他们会破例让斩羽派的奴隶变成普通平民？ 于是她只能提前做出选择，将这支奴隶军以及更多的大权交到合适的人手里。 在她看来，这个唯一人选，只有方歌了。 方歌是玄罗大陆土生土长的人，他得到斩羽派的大权之后，即便自己的身份被揭穿，那只要自己离开这里，斩羽派就不会被围攻，因为他是另一个庞大势力迦王殿的人，而且他父亲还是圣境高手迦王。 斩羽派到时候会顺理成章变成他的，迦王殿会直接将斩羽派当成已经被收编的势力。至少，已经先一步避免了被剿灭坑杀的命运。 到时候，方歌会直接成为这支被收编的新势力的首领。 奴隶大军是他的，所以会不会变成真正的奴隶，全看他的了。 对于方歌的了解，尹漓全部是从连山的叙述中得来的。她清楚这个人荒诞不经，但又疯狂精明，野心勃勃。 而最重要的是，他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会否同情那些奴隶，她无法确定，但至少他不会像那些修行者那样俯瞰那些奴隶。他的野心很大，他很快会发现普通人组成的大军一旦变得训练有素后有多么强大。 这支大军，足以成为他实现野心的最大底牌。 如果可以，尹漓当然会更加慎重，毕竟这么多的人托付到另一个手里，一个不好，就会害了无数人。 只可惜，她的时间不多，而她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选择了。 庆熙这些人得不到迦王殿的扶持，迦王殿其他长老只会奴役这支奴隶军，而她和剑宗长老到时候根本就无法再出现。 至于连山，他现在离开这里，反而算是远离了这场漩涡吧？ 她呆呆望着那紧闭的房门许久，最终还是重新低下头，将心神拉回到了那仿佛永远也无法处理完的公务上。 …… 连山终于死心了，一如尹漓所料，他直接离开了斩羽派。 他只想离她远一点，其他什么都不愿再想。 他随便选了个方向，他的奔行速度快逾疾风，然而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不会回迦王殿，什么恩怨他不想再理会了。他仿佛忽然失去了目标，整个人变得浑浑噩噩。 他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得活着就是多余的。 不知何时，他似是累了，又似是不想跑了，于是他一头栽倒在地，就此沉沉睡去。 当他醒来时，已经不知是几天之后了。 没有人来到这荒野山林，也没有野兽光顾他的附近，他晃晃悠悠爬起身来，忽然感到了一阵饥饿。 于是他随手抓过一大把青草大口嚼了起来，他甚至忘了，以他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在这里狩猎到野兽亦或魔兽。 是的，他全然忘了，此时他脑海里除了那个女人的身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 他没有练剑，因为他的剑已经不在了。 他也没有修炼，因为他根本就无心修炼。 他努力挥了挥手，似乎想要将她从脑海驱逐出去，然而那注定是徒劳的。 似乎是吃饱了，他重新起身，向着前方的山林深处而去。他走得并不快，但却走得很‘放肆’，仿佛一名醉汉，而这里就是自家的后花园。 于是半个时辰后，他被一头四级魔兽烈焰狂虎盯上了。 某一刻，他前行的身子忽然被侧面袭来的巨大身影扑倒。那腥臭的巨口和锋利的巨齿瞬间就贴近了他的脖颈。 火系魔兽的炙热和滚烫让他一阵不舒服，他似乎才发现这不是棉被。他终于想起来了要反抗，至少，要将这讨厌的东西从自己身上弄开。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而此时的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还会武技。在那烈焰狂虎的头颅和自己接触时，他本能地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它的脖子。 许久之后，早已被他勒死的烈焰狂虎如同一滩烂泥般被他踢开，他摇了摇头，继续向着里面行去。 他的速度实在太慢，但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内，他还是再次被魔兽袭击了三次。 而即便他处在魂不守舍的状态，这些六级以下的魔兽，也完全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威胁。不是被他掐死，就是被他勒死。 没有一头，是用正常的武技杀死的。在他面前，这些魔兽的身体孱弱无比。 他似乎再次感到了一阵困意，这原本是有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以他的实力，几天几夜不睡觉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但此时，他却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困意来了，于是他直接就扑倒在地，完全不管这是哪里。 有魔兽出没的森林，注定是极度危险的。即便天境高手在这里，只怕也不会像他这样放心大胆的睡得那么死。 野外过夜的冒险者和修士，非但会有帐篷之类的宿营地。多半还会带上一些药物，为的只驱走蛇虫鼠蚁。 他现在，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即便有，恐怕也想不起来去用。 他身边很快就出现了一条斑斓毒蛇，它缓缓滑行着接近着前方的‘猎物’。它的速度并不快，但却足够隐蔽，隐于枯叶和杂草之中的它，也许不到发起攻击的那一刻，都不会被发现。 而真到了那一刻，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它的行动很顺利，猎物完全一无所觉毫不设防，于是当它凑近他身边三尺之距时，它的前半身忽然闪电般弹了起来。 毒牙散发着湛蓝色的光芒，至今还没有那头猎物能在它的毒液之下活命，它已经迫不及待要饱餐一顿。 它的动作在触碰到布片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前方仿佛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它一头撞了上去，险些撞了个头晕眼花。 它疯狂扭动起来，因为它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自如行动了。无论是退还是进，都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挡着自己，甚至是掐着自己。 它不断挣扎着，却只能是在原地打滚。 就在它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下去，永远都得不到解脱时，猛然间一道莫名的波动袭向了它。面对这道无形的波动，它完全毫无抵抗之力。 它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就那么软软瘫在了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连山再度醒了过来，他很自然的起身，随后又感到了饥饿。 他向着身边摸索着，胡乱向嘴里塞着不知名的食物，他并不知道那是他睡着时死在他身边的那一圈蛇虫。 他继续向着森林深处走去，浑然不知刚刚发生过什么。 他的意识并没有消散，也没有像林四那样暂时脱离。他的意识仍然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但同时，他却又放弃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他的意识之中，已经只有那一抹紫影。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他无法自拔。外界的一切，他一无所知。 一切似乎都只是在遵循着本能，困了就睡，饿了就吃，魔兽攻击自己就杀死，有时候爬到树梢晒晒太阳，有时候缩在树洞内避雨。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头魔兽。 然而事实上，又哪里有那么简单？ 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长时间处在这种状态下，同时还活得好好的。 仅凭本能，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的身体，似乎有着某个莫名存在帮着他暂时接管了。一如当年林四陷入‘身态’那种玄妙状态后，身体会本能的应付战斗一般…… 然而这一次，虽然没有什么激烈战斗，过程却显得无比的漫长。 第1117章 策反 没人知道班摩已经离开了斩羽派，更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和阿漓决裂，除了方歌。 阿漓和班摩的亲密关系，随着他到达斩羽派之后，已经变得人尽皆知。许多人纷纷为这两个绝世天才的联手而动容，太羽剑派更是如临大敌。 一个是统领一派，实力足以和天境后期抗衡的神秘女子，另一个是独来独往，刺杀天境高手如探囊取物的冷酷刺客。 这两人联手，让许多人纷纷感叹属于年轻一代的时代已经到来。 非但太羽剑派，就连其余各派，乃至迦王殿都不敢对他们掉以轻心。 数日之后，迦王殿的天境破境高手纷纷抵达了斩羽派，一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来到这里之前，迦王殿的长老们已经秘密进行过一次不为人知的小型会议。 是的，小型会议，除了六位天境后期之外，当时在场的天境高手不到三十人，就连云通云宣云池这样的天境长老也未能得知内情。 而此时，迦王殿二长老云鉴已经悄然出现在了斩羽派长老庆熙的房内。 最初庆熙猜不透这位天境后期高手的来意，他甚至冒出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比如迦王殿的人果然包藏祸心，要策动自己颠覆斩羽派？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真没有猜错。 迦王殿的人，确实包藏着祸心，也确实是来策动自己的，只是云鉴说出来的话让他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这……这怎么可能？”他连退数步，跌坐在一张宽大椅子上。 他当然知道，那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云鉴缓缓踏前两步，死死注视着他：“这就是事实，出自迦王大人之口。” “迦王大人么……”庆熙喃喃出声：“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他去过那边？” “别忘了，连琴大人来自那里。天女尹漓，苍罗大陆心宫少宫主。据说在那边，她同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之骄女，你觉得连琴大人会认错？紫色的眼眸，这世上难道还有第二人？” 庆熙急促喘息了几口气，他现在根本无法平复心情。 “她……怎么可能，她究竟要做什么？那另外三位长老也是那边的人？” 云鉴冷冷一笑：“当然，那三人，同样来自苍罗大陆。要不你以为，哪里会凭空冒出这么多的陌生高手和天才？至于他们要做什么，你现在还猜不到？” “故意在我们玄罗大陆内部掀起争斗，消耗我们的力量，将来带领苍罗大陆反攻过来？我们，都在被她利用？” “你总算，还不是太过愚蠢。” “那我们该怎么做？停下和太羽剑派的战斗，和他们握手言和？可是，她是门主，大权在握，而他们的实力……”庆熙很清楚，一旦斩羽派几位首领都是来自苍罗大陆的消息传开，斩羽派会面临着整个苍罗大陆的围攻。 那会比最初的奴隶反抗树敌还要多，没有谁会坐视他们继续存在。 他生怕云鉴要他们投降太羽剑派，放弃现有的一切。 “不不不，到了这一步，太羽剑派当然要打下来。她能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她。只是利用完之后，她也该消失了。她的实力再强，能强得过整个玄罗大陆吗？她到时候自身难保！” 是啊，两块大陆的战争，终归太过遥远了。相比起来，能到手的好处为什么不要？太羽剑派已经被斩羽派消耗得差不多了，现在两派联手，吃下他们并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那我……” 云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要做的很简单，归顺迦王殿。” 没错，到时候尹漓会成为玄罗大陆的众矢之的。她迟早会被杀死，云鉴只是希望她不要拿斩羽派一起为她陪葬。 他和迦王殿众长老希望看到的，只是尹漓和剑宗三位长老死去，然后斩羽派保留下来，变成迦王殿的力量。 那样既可以避免全面的大战，又可以得到更多。 最后，太羽剑派被灭，地盘归斩羽派，但斩羽派归顺了迦王殿，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迦王殿的。 所谓的谈判，本就只是个幌子而已。自从得知那个秘密之后，他们要的就已经是全部。 而想要做到那一步，前提就是让尹漓麾下的人背弃她，不要跟着她后面一条道走到黑。只看斩羽派能和太羽剑派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就知道想要灭掉这个门派，恐怕要付出极大代价。 想要斩羽派的力量得到保存，而不是立即崩溃，那就需要庆熙这些高层的配合。他们其实，还是非常重要的。 “这……”庆熙的呼吸变得艰难起来。 归顺迦王殿，意味着背叛尹漓。尽管听说了她是来自苍罗大陆，可是毕竟并肩作战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轻易就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决定？ 无论如何，她对自己其实一直都算是不薄的。 而另一方面，他现在在这里，已经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剑宗三位长老平日里根本不管事，除了尹漓，斩羽派要数他这位天境高手的权力大。 归顺迦王殿的话，他这天境初期还算得了什么？那里实力比他强的，随随便便都能找出五六十个，更何况他还是投降过去的。 已经拥有过的东西，他着实不甘心就这样失去。 他的念头，云鉴一眼就能看穿。 “你在抱着她和那三名高手逃离后，你顺势接手斩羽派的打算？你以为那时候斩羽派还能存活？别忘了，你们之所以能有今天，就是因为有她和另外那两位天境后期！没了他们，你们什么都不是！” “到时候，斩羽派会被覆灭，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谁会坐视你们得到这么大一块地盘。而你，会被杀死，会一无所有！归顺，你至少还能成为迦王殿的长老，这个选择，我想，应该不是很难吧？” 庆熙彻底沉默了，云鉴的话，他完全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地方。 是的，除了归顺迦王殿，没有任何路可以走了。 他们来自苍罗大陆，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外界接受的一个消息。 要活下来，就只能背弃她，和她划清界限。 而没有了她，斩羽派想要存活下来，自己想要保有一定的地位，便只能选择另一棵大树。 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错，她们来自苍罗大陆，她们本来就是自己的敌人，这不算背叛，不算…… 他忽然想起了她前段时间的那些荒唐命令，是啊，她糊涂了，她昏聩了，她竟然要分自己和其他长老的权。 就算她不是苍罗大陆的人，也不适合当斩羽派的门主了。 是的，自己是身不由己，是不得不这么做，自己是为了斩羽派好！ 他终于，为自己找到了足够多的理由，也终于说服了自己。 望着他那终于渐渐变得坚定下来的眼神，云鉴的嘴角翘了起来，他知道，已经成了。 “其他人呢？”庆熙已经开始思考着未来。 “另外六人也会被说服，至于那些破境，就要靠你了。你现在的表现，决定着你的将来，希望你能明白。” 他今夜是暗中来庆熙这里的，而事实上，即便尹漓知道了又能如何？ 她还能做什么？那个身份，足以让她没有任何翻身希望，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再有任何翻盘可能。 这个计划，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赢定了。因为那个把柄，实在是太有力。 “那些斗奴……” “他们你就不用理会了，那个女人竟然将那个位置交给了方歌，她究竟怎么想的？”他也禁不住嘀咕起来。 方歌是迦王的儿子，他当然不可能反叛迦王殿。交给了他，其实就等于是交给了迦王殿。这在无形之中，已经省了他们很多麻烦。 只是他也不明白，尹漓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一个决定。 她就那么信任方歌？还是因为，她因为班摩的关系，而对方歌另眼相看了？ 与此同时，另一场类似的谈话，也在方歌的房内进行着。 内容大致相同，只不过因为方歌本就是迦王殿的人，和他对话的云舟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劝说。 毕竟在他看来，这件事只需要知会一下方歌，让他提前有个准备就行了。 他真正担心的人，反而是班摩。 那个人消失了，他究竟去哪里了？ 没有人敢对班摩掉以轻心，尤其隐藏在暗中的他，恰恰就是最可怕的。 在原计划之中，他们是打算连着班摩一起除掉的。原因很简单，班摩本就是阿漓的人，他和阿漓有多亲近，云舟那几天在灵雀山谈判时亲眼见过。 对阿漓下手，便不能放过班摩，否则谁也无法保证这个恐怖刺客将来会做什么。 圣海宫一战之后，所有人都对他有了新的认知。作为同伴，他确实可靠无比，但作为敌人，那就真的会让人很头痛了。 除了圣境高手，现在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躲得过班摩的暗杀，即便他这样的天境后期也不敢。毕竟，谁能经年累月毫不间断的去提防随时可能袭来的刺杀？ 也许某一天，自己身边的奴隶就成了他假扮的，也许某一天，自己路过的某一片草丛之中会射出剑光…… 那种人自然还是死掉为好，至于他为迦王殿做过的那一切，他们选择了忽略。这也是这次计划没有让云通云宣云池这几个长老参与的原因，因为他们对班摩抱有极大的好感。 正面战斗，班摩并不可怕，一个天境后期足以解决他。但他们没想到，班摩竟然不在这里了，而且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这让云舟等人越发不安，不杀死那个人，他们后半生都会寝食难安。 至于方歌，他们倒是不担心。尽管他和班摩关系最好，但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什么都做不了。 第1118章 争斗 方歌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漓会那么反常了。 他几乎是在得知这个秘密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彻底洞悉了尹漓扶持自己的本意。 难怪她会将那些位置交给自己，还说希望自己能坐稳，而且随便自己用什么手段。 原来，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她早就已经提前为斩羽派安排了后路，而这条后路竟然是自己…… 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荣幸，成了被她选中的人吗？ 他就那么相信自己，觉得自己不会让她失望？ 她究竟要什么？自己不可能像她那样带着奴隶大军去四处征战，更不可能为了苍罗大陆做什么。 那么，她只是希望那些奴隶得到好的结局？ 还真是个心软的女人啊…… 自己该怎么做呢？而她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面前的云舟自以为一切都天衣无缝，或许迦王殿其他那些长老都是这么认为的吧？他们恐怕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女人其实正在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 只可惜，虽然她什么都料到了，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身份，会让她受到整个玄罗大陆的敌视。直到她死之前的那一刻，都不会得到安宁。 圣境高手，可能都会为了捉拿她甚至杀死她而破例出关。 她不可能得到其他任何势力的帮助，也不会有人再敢投靠她了。甚至，就连那些奴隶之中，可能都会有人反抗她吧？ 这样的局面，完全没有任何破解之法，至少方歌是想不出来。 她无法像连琴那样宣称自己要投靠玄罗大陆，毕竟这里的人不是傻子，他们没那么好骗。而之前带领奴隶反抗修行者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已经触犯了许多门派的忌讳。 他们早就想找个理由和借口灭掉她和她的斩羽派了…… 他没打算将现在云舟的这番话透露给她，他忽然想到了班摩。 而就在此时，云舟却也恰好提到了班摩。 他和云真云鉴云机等人，非常忌惮那个人，除掉那个人，是他们的共识。虽然在灵雀山谈判时见过了他的另外一面，但他之前那些‘战绩’是实实在在的。 消失的班摩，让人无法安枕。玄罗大陆这么大，他真要藏到某个角落，谁也找不出他来。而当他出现时，很可能就会带着人命。 “你可知道，班摩现在去哪里了？他不是和那尹漓如胶似漆吗？” 在他和众位长老看来，最有可能知道班摩下落的，除了尹漓之外，就是方歌了。毕竟，班摩就是他带来迦王殿的。 方歌无奈的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你还打算保下他？我希望你打消那个愚蠢的念头，否则他到时候会连你一起杀！”他怀疑方歌是否在故意骗他，毕竟方歌和班摩的关系一度极好。 “我确实不知，我能告诉你的，就是班摩和尹漓决裂了。班摩并非出去执行什么任务，而是吵了一架之后负气离开的。” “怎么会这样？”云舟大敢愕然，外界还在为两大天才的结合而津津乐道呢，这么快就决裂了？ 吵了一架然后离开？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这么草率荒唐？ 对于他这种手握大权的高手而言，即便再恨一个人，往往不到打算出手前那一刻，也不会真正翻脸。 所谓的个人好恶，一点点过节亦或反感，相比于大局，相比于利益又算得了什么？ “事实就是如此，你参与了那场谈判，应该能看得出班摩是深爱尹漓的，但尹漓只拿他当姐弟。班摩这个人，在这种事情上单纯又执着……” “这，这还真是……”云舟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果然，还是年轻啊，虽然天才横溢实力强大，但本质却还是冲动任性毛躁，容易感情用事。 这么看来，班摩这个威胁倒是暂时不用太过理会了。 “对了，班摩也是苍罗大陆人么？”方歌似无意般好奇的问道。 云舟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也是最近才从迦王大人那里得知这一切。班摩也是那边的人，而且来头还不小。说实话，他的危险程度可能比尹漓还高。” “哦，什么来头？” “他是连琴的弟子。” “什么？”方歌这次是真正被惊到了，他的第一直觉就是不信。 “这不可能啊！如果他是连琴的弟子，他怎么可能沦为斗奴？而且，他为什么不去投靠双圣宫？圣境高手做师傅啊，这是多么强大的靠山？谁还敢惹他？” 就像沈若楠，她行走在外，敢明目张胆对她动手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因为她是自己那位圣境父亲的关门弟子。而班摩的天才程度，显然不是沈若楠能够相比的。 他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这件事变得越来越荒唐了。 “有这样一位实力强大得斩杀天境如割草的弟子，连琴应该也不会不管他的死活吧？” 是啊，他实在有太多的想不通。 比如，迦王殿明知班摩是连琴的弟子，那他们现在怎么还会磨刀霍霍想要找出他，然后对他下手？他们就不怕激怒连琴？ “班摩的本名我们还无从得知，不过这个消息是连琴亲口告诉迦王大人的。据他所说，他和班摩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两人早已决裂，根本就走不到一起。” “原来如此……”方歌一脸的恍然大悟，心内却已经在冷笑。 他还记得，当初在灵雀山第一次碰到班摩时，自己曾经对他说起过连琴。而当时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自己还历历在目呢。 以他对班摩的了解，他不是个那么擅长伪装的人，他的城府没有那么深。 他当时的反应，分明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看来，有些事情，恐怕并不完全如某些人所想的那样啊。 当云舟离去之后，他已经不知是这几天来第几次叹气。他仿佛终于明白，尹漓那晚为什么要赶走班摩了。 原来，那也代表着一种保护吗？ 他忽然大笑着转过身，张开双臂向房内另一人迎去。 “哈哈哈！小楠楠，多日不见，可想死我了……” 沈若楠上次离开灵雀山后，便直接返回了迦王殿。这次又再次随着众位长老一起来到了这里。 她很清楚，自己这次最大的任务，就是‘陪着’方歌。他这莫名其妙得来的位置很重要，但他却又不是那么令人放心。 这个任务，是大长老亲自下达的，而据说也是迦王本人的意思。 她一边轻巧的避开了他的拥抱，一边不动声色的问道：“班摩出事，你就一点没感觉吗？” “哈哈，他是苍罗大陆人，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是吗？”对这个男子，她再次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失望。 当第二天清晨的寒雾被朝阳驱散时，迦王殿的高手以及斩羽派的修士军齐聚于殿前广场之上。 各式各样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正上方那道紫色倩影之上。 这场注定不会简单的大战，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帷幕。 …… 外界的风起云涌，连山一无所知，他已经变得彻底与世隔绝。 这已经是他进入这无名山林的两个月后了，他没有离开这里，或许他本能觉得这里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吧。 他依旧处在那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他根本就不想清醒过来。 这样一直沉沦下去，即便是处在某种玄妙状态之中，或许迟早也会真正失去自我吧？ 某种意义上而言，尹漓最初那个摧毁连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小半，只可惜这已经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相比于这世上绝大部分人，连山的心防实在是脆弱了太多。尽管他外在表现得比无数人都要强大和坚韧…… 现在再让迦王殿那些长老看到他，或许要花一番功夫才能认出来。 除了那如同出鞘之剑一样的锋锐之气已经消失殆尽以外，他的外形也着实有些不堪入目了。 两个月没有洗澡也没有打理过自己，披散的脏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唇上和下巴已经有着浓密污浊的胡须。 泥土灰尘血迹在他脸上以及破烂的衣物上点缀得到处都是，此时的他比之当初林四在青月森林时的状态要落魄无数倍。 毕竟，那时候的林四好歹是个清醒的正常人。 他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了这片千里山林的霸主之一，在那些魔兽眼中，他和其他强大的魔兽恐怕没什么两样。 甚至，可能还不如五六级魔兽那么精明狡诈‘人性化’呢。 他更不知道，今天对他而言算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这片山林之中有一头六级魔兽血雷豹，它已经盯上连山这个‘闯入者’很久了。因为，它才是这片森林的霸主。 在它眼中，连山显然是个‘挑战者’，挑战自己的地位。毕竟，他和那些偶尔出没在这里的中低阶修行者有着太大不同。 它需要用一场战斗来巩固自己的地位，需要用这个闯入者的鲜血来捍卫的权威。 这一点，不光它明白，就连那些五级魔兽也明白。 它们虽然没多少思考能力，却也知道这一战重要无比。 只可惜，连山不知道……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经在无意间被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另类‘权位争斗’之中，这段时间他和最初进来这里时唯一的一点改变，就是他偶尔会坐着发呆了。 他已经极少会想起尹漓，于是大部分时间他的脑海都是一片空白。 那就是真正的发呆，什么都没去想，又似乎是想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和他不相干，他也不愿意醒过来。 直到某一刻，数道雷光忽然打在他身上，让他有了几缕痛感时，他才仿佛从呆滞之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第1119章 梦醒 血雷豹本打算再接近一点再发动攻击，因为那样更容易一击必杀。 但它却不得不提前出手，因为当它接近这个男子二十丈范围之后，它便开始感到了极度的不舒服。 它是魔兽，它本不该有多少复杂的感受。但那一刻，它却仿佛想要主动死掉算了。 它竟然感到了悲伤和绝望，仿佛生无可恋。这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它却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事实上，又岂止是它？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停留了太久，此时连山身周二十余丈范围内的树叶虽然没有干枯，却也都已变得黯淡而无光泽。 不知不觉间，他确实已经开始以自己的情绪在影响着身边一切事物的‘情绪’。 那不是什么结界和神识之力，更不是圣域，根本看不到摸不着。甚至即便有人感受到了，也不会因此而带来什么伤害。 这种力量，确实也没有什么杀伤力。毕竟，就连一头魔兽都能从中清醒过来。 不过，终归还是带来了几分影响。 血雷豹在第一次攻击未果之后，迅速转换了位置，隐藏到了暗处。它发现，这个挑战者皮坚肉厚，受了那样的攻击只是流了点血着实很不可思议，但他却似乎很迟钝。 怎样对付这样的敌人，它最清楚不过。和他游斗，拖得他疲于奔命只能被动挨打，时间一长，他自然而然会被磨死。 它是这么想的，也是打算那么做的，然而它还未来得及展开第二道攻击，前方的目标就已经消失了。 随后，和它庞大身躯相比显得细长柔软的后背便受到了沉重的一击。 蓬！明明没有灵力，拳头和后背相撞的那一瞬间，却还是在附近掀起了一阵气浪。 它直接被那一击砸得趴倒在地，而且再也没能爬起来。 它觉得自己的脊背可能已经被砸断了，因为它清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响，剧痛让它疯狂起来。 它咆哮吼叫，声如雷鸣，令得附近数十里之内的飞鸟走兽胆战心惊。它剧烈扭动翻腾，声势惊人，足以挤垮大片的林木。 但也仅此而已了，它再也没能起身，因为那道身影死死压在了它的身上。 尽管他的体型相对于血雷豹而言显得很渺小，但他却仿佛一座山一般沉重，将它一直按到了下方很快被利爪刨出来的深坑之中。 血雷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它想不通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更想不通对方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要知道，虽然它是雷系魔兽，但它的速度以及隐藏能力，却也是同阶魔兽之中的佼佼者。 这一战和它一开始预计的完全不同，这个敌人对它而言着实太过诡异。 但事实上，对于连山而言，那个过程其实简单得令人发指。 他只是想要找到敌人，于是他就很自然的看到了对方。他被打痛了，所以他要打回去，那是他的本能。 于是下一刻，他就很自然的出现在了那里。如果有人看到那一幕，或许会大惊失色，因为那仿佛就是传说中的瞬间移动。 忘却了剑法和武技，于是他只是向下砸了一拳。他觉得不能让这个敌人起来，免得它再打自己，于是他便将它狠狠按住了。 一切都显得那般荒唐离奇，却又简单粗暴。 和六级魔兽战斗，谁不需要小心翼翼用尽绝招奇招？即便天境高手来和六级魔兽战斗，虽然可以利用结界稳稳占据上风，却也不可能会和魔兽‘亲密接触’。 那等同于放弃了人类的长处——会用兵器，会用招式。和魔兽肉搏，那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或许修行史上，还没有那头六级魔兽遭遇过这样的事情。 血雷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曾经那些被自己扑倒后的弱小野兽一样无力，它根本抬不起头来，也直不起身来。 情急之下，它只能疯狂的向着上方释放着属于它的雷系灵力攻击。 霎时间紫芒阵阵，上方仿佛被雷光填满，上方的树枝树冠也被尽数打落了下来，这片‘战场’顿时变得一片狼藉。 这种方法，果然是有用的，连山的身上很快就出现了许多伤口，他也变得越来越痛。 蓬！蓬！蓬！ 他可不打算放弃，剧痛的他仿佛被彻底激怒，开始一拳接着一拳的捶打着下方的魔兽。 有的拳头落在了它的后背，有的拳头落在了它的头顶…… 它很快也变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鲜血在雷光之中飞快溅起，有的是那个人的，有的是下方魔兽的。 血雷豹险些被他直接用拳头砸死，但也差不多接近了。它知道，就算这一战自己能活下来，恐怕也活不久了。 它被他的拳头砸得快要失去所有意识，而就在这时，它好像终于想起来要对他放出神识攻击。 六级魔兽，也是有神识的。虽然它们对神识的利用，并不如同阶人类那般熟练，更没有那些攻击技巧和深刻认知，但在神识积累上，它们其实比人类更深厚。 轰！ 连山的脑海仿佛忽然被巨大的攻城槌轰击了一般，明明没有声音，他的耳朵却险些被震聋，明明没有遮挡视线，他却眼前一黑。 他终于从这头魔兽后背之上栽落下来，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终于呼唤到了那已经沉沦了两个月的意识。 他眼内的迷茫和浑浊终于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清澈。 那头血雷豹挣扎着起身，它知道神识攻击奏效了，它只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个可怕而又诡异的敌人杀死，然后回去养伤。 它没有见过这样的敌人，即便魔兽之中，也不存在这样的战斗。那是野兽才会有的战斗方式，原始而又粗暴。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面前的敌人已经突然像是实力大进。 面对一头六级魔兽，即便没有了剑，连山也依旧足以轻松取胜。 他嘴角荡漾着一缕微笑，这是从前的他根本不会有的表情，他的右手划过一片虚影，以无法言明的速度和轨迹探入了血雷豹的咽喉之中。 他终于醒了过来，也终于想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许久之后，坐在火堆边吃着烤兽肉的他，默默摇了摇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的，都已经过去了。 那一抹紫影，自己已经看淡，终有一天会彻底忘却。 从今往后，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人而神伤。 没有什么报复她的念头，也没有什么将来要让她后悔的可笑想法，他已经平静了下来。 他不想再做任何事情了，尽管他原本其实是有着某些计划的，但现在，他只想回苍罗大陆。 既然剑宗已经没有再追杀自己，而那天印又一直没有感应到，那便说明那边已经安全了。不会有人再和自己为敌了，自己会找一个永远都听不到她消息的地方，从此潜心修炼。 有朝一日能臻至圣境神境，剑术能堪破剑心之境自然最好，不过即便那些，自己现在也不是那么极度向往和渴望了。 自己现在想要的，只是安宁。不光是人，还有心的安宁。 他大步向着森林之外行去，没有任何一头魔兽敢冲出来拦他的路。他已经被它们当成了同类，而杀死血雷豹之后，在它们眼中，它已经是这片森林的王。 只可惜，他可没有统领一群魔兽的兴趣。 他随便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后便向着南面奔行而去。一路上，他偶尔会遇到过往的路人，但全都被他避开了。偶尔会经过城池，但也都绕过去了。 他不想再和任何人接触，对于此时的他而言，人还不如魔兽‘可爱’。 不知不觉间，一路向南的他进入了灵雀山。 望着那熟悉的山林，他心内暗暗叹息了一声，随后继续向着南面而去。 沿途没有魔兽能注意到他，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被人发现，以至于他身上的波动也渐渐变得很难被人发现，甚至会让人明明看到还会自动忽略掉。 他刻意避开了当初那谈判时的宿营地方向，他不想陷入什么触景伤情的可悲状态之中。 然而某一刻，他终归还是稍稍偏转了方向。 罢了，就当是离别前最后一次饮下会让人沉迷无法自拔，又会让人痛苦的‘毒酒’，也当是正式和曾经的过往道别吧…… 他出现在了那小湖边，这里依旧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那几天，他和她来过这里很多次。那时候，这里仿佛成了他们幽会的圣地。 而现在，景致依旧未变，只是人却少了一个。 形单影只的他坐在湖边静静望着那湖水，脑海内再次不可遏制的浮现出了许许多多有她出现过的画面，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去急着‘驱赶’她。 他闭上眼睛静静回想着，脸上不时会出现痛苦和甜蜜交织的神情。又不时，会浮现出纠结和悔恨。 他甚至想要重新回到她的身边，痛哭流涕抱着她的腿乞求她留下自己。什么自尊和颜面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行，姐弟没有关系，骗了自己也没关系…… 天色已黑，他却并不想从那回忆之中解脱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态终于彻底变得平静，他渐渐发现，即便那些经历为自己带来了不堪的痛苦，却也依旧是那么宝贵，那么值得铭记。 毕竟，那时候的快乐和感动，是自己此生仅有的。 相比于她，自己反倒执着其中忸怩不堪，浑然没有一丝身为男子该有的洒脱淡然。 是了，自己根本不需要割裂什么，忘却什么。 那一切，同样是自己的一部分，但也只是一部分。 当天色渐明只是，他缓缓站起身来，整个人仿佛已经神清气爽焕然一新。 他看到了清澈湖水之中自己的倒影，不禁为之哑然而笑。 想不到，自己那段时间竟然消沉落魄到了那种地步吗？ 站在湖水之中的他开始清洗脸庞和身体，曾经的过往，仿佛也随着那些污垢一起被湖水荡涤得一干二净。 当自己离开之后，这湖水就会重新变得清澈。那时候，湖水依旧是湖水，那已经沉入水底的污垢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尘埃而已。 哗啦啦，水花溅起。 他忽然直挺挺躺到了水中，望着天空仰面大笑起来。 第1120章 知道了 平心而论，尹漓终归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极深的印记。 至少，他不光变得真的爱笑了，而且现在甚至还忍不住唱起了歌来。 虽然深山野林的湖泊之中独自纵声高歌，场面着实有点诡异。 “斜阳下，古道边，荒草萋萋……” “旧城外，荒野上，鼓角声声……” 这是他最熟悉的那首《出银城记》，因为他曾听那个人弹奏过许多次，最后还在他的要求下学会了用二十五弦筝弹奏这首曲子。 事实上，他也只会那一曲。 对当初的他而言，弹奏这首曲子，就像是强行背下一套复杂的剑法一样而已。他只知道弹奏这首曲子时，什么时候手指该怎么动，又该用多少力。 不过，用嘴唱出来，却还是第一次。 他的歌声谈不上多么好听，但却嘹亮悠长，透着苍茫久远的气息。 一曲终了，他跃出湖面飞到岸边，头也不回的向着南面行去。 不过，只是行出了几步，他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高天之上，巨大的身影遮挡了阳光，甚至让人觉得黑夜提前来临。狂风令得无数尘灰落叶只卷上天，这一幕仿佛末日忽然来临。 矗立在‘风暴’中心的他负手在后昂然而立，虽然居于地面，却让高空之中的琉璃雀莫名的生出了一种怪异至极的感受，那小子的身上竟然生出了一种睥睨万物的气势。 仿佛，他才是站立于绝巅俯视一切的那个人，仿佛这天下间没有谁能被他正视。 这种感受让它很不舒服，然而却又真真切切。 这个该死的小子，他以为他是谁，圣境高手吗？那天如果不是尹漓护着，自己早都杀死他了！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它没有落地，而是在他头顶上方盘旋。 这还是连山第一次听到魔兽说人话，而且语气之中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和讥嘲。虽然只是直接传到识海之中，并非真的声音。 他想了起来，这灵雀山是有一头七阶魔兽的，这绵延万里的山脉，都是它的领地。 它来这里，莫非是要消灭自己这个闯入者么？ 同阶魔兽往往都比人类实力强大，何况他手中已经无剑。 然而，这样的觉悟，却无法让他紧张，更无法让他的姿态降低半分。 他洒然一笑：“是啊，我的心情很好，你呢？” “我的心情很不好。”它的气势陡然剧盛，然而结界之中的男子仿佛一座已经矗立了万年的礁石，浑然不受丝毫影响。 “哦？为什么？”他哑然失笑，那风暴对他而言只是清风拂面。 “我恨当日为何没有杀死你。” “当日？” “原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我好像又遗忘了什么。”他耸了耸肩，却并没有追问下去。 “你就一点都不着急？也不担心？” “为何要着急，为何要担心？” 大战一场么？自己何曾畏惧过战斗？ “她可能已经死了，而你却还有兴致引吭高歌。想想当日我要杀死你，而她却舍命护持，真是可悲又可笑！她虽有紫瞳，却看错了人！” “她……是尹漓？”他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终于收敛了起来。 原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她又救过自己一次吗？ “难道还会有第二人那样对你？你陷入绝境时，她拼死相救。她陷入绝境时，你又在哪里？你也配叫她姐姐？你为何不陪她一起去死！” 发生在灵雀山的一切，似乎都逃不过它的眼睛。不过，它终归不是无所不知的，它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决裂。 “她遇到了什么？你又为何这般关心她？你既然这么关心她，为何你还在这里？” 她身边的人那么多，喜欢她的人那么多，用得了自己多事？ 他怀疑这会不会是个针对自己的骗局阴谋，不过能请动琉璃雀出面，敌人的面子还真不小啊。 “我们不能干预人类的争斗，这是天狼王大人和那些人保持了数千年的默契。你若不信，大可以离开，就当她瞎了眼！” “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她的实力，怎么可能遇险？难道是圣境对她出手了？”他皱了皱眉，发现事情可能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 “她苍罗大陆的身份已经传遍了这里，你觉得呢？圣境？呵，你怕了！你对她的感情不过如此！”它肆无忌惮的讥讽着他。 我和她，已经没有感情了…… “是么，我知道了。”他笑了笑。 …… 斩羽派驻地，沈若楠怔怔望着前方伏案看着大堆卷宗的方歌，心内一阵失神。 她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会有这样认真的时候。 而且，这样的状态并非第一次。 从她上次来到斩羽派那天开始，他就仿佛已经变了个人。 虽然偶尔还是会和自己说一些过分露骨的轻薄话语，但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既忙碌而又专注。 专注得令她感到一阵心悸，她似乎终于明白，这个男人过去展露出来的那一面，根本就不是他真实的一面。 他处理起公务来得心应手，旁人需要半刻钟才能看完的内容，他只需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看完并且做出决定。 而且，他的决定每次还都让人根本挑不出什么纰漏。 他仿佛，天生就应该处在这个位置。又仿佛，早已在此道浸润了数十年。 她不知道他以前为什么不表现出这一面，那样迦王大人对他的脸色会好得多。 但另一方面，她又不自觉的为他感到一阵可悲。 他现在展现出来的才华，绝对不是一日之功，更不可能与生俱来就会。 然而无论他的父亲迦王，还是他的母亲，以及他的那些姐姐妹妹，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曾经为之付出过怎样的努力，下过怎样的苦功。 在他们眼中，他一直都只是个碍眼的废物，因为他不会修行。 他平时做过什么，看过什么，说过什么，写过什么，关注过什么，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根本没人关心。他们只有在他‘闯祸’的时候，才会将厌恶和愤怒的视线投注到他身上。 她自嘲般笑了笑，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指摘他们？自己在他身边呆了三年，何尝不是一样将他当成了一个废人？何曾在意过他内心的想法？ 下一刻，她的这些念头全都戛然而止，因为她那雪白玉颈之前出现了一只粗糙大手。高大的身影抵在了她的身后，让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的同时，也再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她心内一片骇然，能无声无息避过沿途的值守弟子以及预警阵法，能瞒过附近十几位天境长老的耳目，能闯进房内轻而易举制住自己这个破境后期，让自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即便是门内那些天境后期长老，也不可能做得到吧？ 尽管没有回头，但她却仿佛知道了来人是谁。 让门内长老一直心内不安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这神乎其神的潜入能力，也让她终于明白当初圣海宫一战，那些天境高手是怎么死的了。 “好久不见，看来你们过得很好。”身后男子轻声笑了笑，也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直到此时，前方的方歌才终于知道了后面发生了什么。 转过头来的他先是震惊，旋即苦笑了起来。 “你这打招呼的方式，真是让我开眼了。” “你们迦王殿，也让我开眼了。” “我很抱歉，那些事情非我所愿，我也无力改变什么……” “呵，是么……但你过得太好一点，你好像，已经得偿所愿了？” 方歌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能过得这么好，都是因为尹漓的赐予。” “哦？”连山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她的赐予？是赐予，还是抢掠？” 方歌终于发现了眼前班摩的变化，如果不是那张脸，他甚至会怀疑他是否换了个人。 “她早已料到会发生这件事，她提前安排了后路。我是被她选中，用来接手那奴隶大军和斩羽派的人……” 他一五一十将那原委说了一遍，没有丝毫的隐瞒，而沈若楠的眼内终于浮现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她做梦都想不到，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复杂的原因。那么，方歌他现在究竟算是迦王殿的人，还是尹漓的人？ 连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你的意思是，她那晚就已经在安排之后的事情了？” “没错，应该说是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安排了。”他仿佛看出了连山的神态变化：“看来你也想到了，她那晚之所以会说那些话，赶你走，在我看来，那可能只是为了让你提前脱离那场漩涡。” 连山默默垂下了头，这一刻他终于笑不出来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当时是那样的恶劣，那样的自私。相比于她，自己简直就是个心胸狭窄不堪入目的蠢货。 许久之后，他才重新昂起了头：“我要知道事件的全部经过……” 方歌立即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道：“你走之后，迦王殿的高手来到了斩羽派，随后庆熙圭源等斩羽派高手尽皆被暗中劝降。” “他们都背叛了她？” “没错，除了能让迦王殿顺利平稳接收将来的斩羽派之外，他们还有另一个重要作用。那就是在攻下斩羽派的那一刻，趁她不备，朝她和那三位相同来历的高手后背挥剑。毕竟，他们是她的部下，她不会提防他们……” 连山的呼吸都变得颤抖起来，他闭上双目，仿佛不敢‘看’那一幕。 “后来呢……” 方歌大笑起来：“哈哈，吓到你了吧？不过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宵小之辈所趁？这一切，同样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早就知道庆熙那些人背叛了她啊！她简直就是神，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她的眼睛！ 她现在是我最崇拜的人，哈哈哈……你这个家伙，你根本配不上她！没有人配得上她！让你当她的弟弟，你竟然还不感恩戴德，你这个蠢货！换成我，恐怕要高兴得发疯了！现在好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希望她再也不要搭理你……哈哈！” 他指着连山的鼻子大骂起来，仿佛对他极度的不满，完全不在乎会否激怒他。 沈若楠眼内的震惊已经无法掩饰，她终于明白，方歌恐怕真的算不上迦王殿的人了。 第1121章 最终目的 对于他的怒骂，连山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感到了一阵欣喜：“你的意思是，她逃掉了？” “岂止是逃掉了，她还趁势斩杀了对她出手的圭源！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在四处搜寻她，但根本找不到，谁也不知她去哪了。” “剑宗那三个长老呢？” “你说那三个高手？他们在攻打太羽剑派的山门之前，就被她用借口支开了，至今也没有出现过。啊啊，我真******忍不住嫉妒你们了，为什么你们都能得到她的保护啊！我也想要那种待遇啊，如果哪一天我会死，我希望是死在她怀里……” “就你？你也配？别忘了，我才是她最亲的人。”连山浮起了嘴角，听到她现在还活着的消息，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你这家伙，我诅咒你见面就被抛弃！不，我诅咒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你想死吗？” “想死又怎样？你敢杀我吗？我可是她选中的人，唯一选中的人！知道什么叫唯一吗？哈哈，你来啊，来杀我啊！有种就对我动手！来来来，朝这里下手，不要给我面子！”方歌大步冲到他面前，得意洋洋的挺起了胸膛，甚至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他当然是有恃无恐的，可以说即便班摩会杀任何人也不会杀他，因为他是得到了尹漓托付的人，班摩甚至可能还会尽力保住他的性命呢。 连山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家伙这么令人厌恶。 他的眼帘垂下，落到了沈若楠的身上。 “这个女人，应该不是她那边的吧？她知道得太多了……”他的右手渐渐收紧了。 他原本并不打算杀死沈若楠，毕竟和这个女人也相处过一段时间。 但现在，既然涉及到了尹漓的计划，那灭口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他觉得应该下手时，是不会有丝毫怜悯的。 看着沈若楠惊恐的面容迅速变得涨红，方歌连忙死死抓住了连山的右手。 只是他那点力量，怎么可能撼动得了连山？ “放过她，放过她可以么？” “我刚都是玩笑，而且小楠根本就没有参与针对她的计划……” “如果你不放过她，我不会再帮尹漓完成她的托付！” 果然，最终能起到作用的，还是尹漓的名字。 连山皱了皱眉，随后在沈若楠身上拍了几下，封了她的气海经脉，最后又重重一掌打在了她的后脑之上，让她晕了过去。 “这个女人，你最好要看好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不希望听到她计划被泄露的消息。否则，我会回来取她的命。” “一定一定！”方歌也知道，能从班摩这个杀人狂魔手中救下一个必杀之人是多么不容易。 他连忙将软软倒地的沈若楠扶了起来，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站在他身后的连山淡淡目睹着这一切：“迦王殿和斩羽派那些人，现在都在四处追杀她？” “是，也不全是。” “说清楚。” “攻下太羽剑派之后，最初那几天，确实所有人都在四处找她。不过很快，就出现了一些变故。” “变故？” “是的，太虚府坐不住了。圣海宫和太羽剑派接连被灭，他们那个联盟的实力受到了沉重打击，他们无法坐视迦王殿继续扩张下去。” “然后呢？” “太虚府联合之前圣海宫以及太羽剑派投奔过去的大批高手，现在已经出现在了太羽剑派的北部边界，打算要将太羽剑派打回来。” “哦？这一战已经开打了？” “暂时还没有，圣境层面上，我父亲，海皇，剑尊三人现在都在闭关。不过我们迦王殿也挡不住三派联手，所以双圣宫最近也派了不少高手过来助阵。连琴和刀魔还拖住了太虚府的虚圣。” “这一战什么时候能打起来？”连山巴不得马上打个天翻地覆，那样就没人能顾及到尹漓了。 “这一战，能不能打起来还是个疑问。至少短期之内，是不可能会开战的。目前许多长老都聚集在了太羽剑派原来的山门驻地，不过依我看，最终可能还是双方谈判了事吧，毕竟这场大战涉及到的人和门派实在太多了。” “是么。”连山冷笑了一声。 “你打算怎么做？去找她吗？说实话，虽然现在谁也不知她在哪里，但她回苍罗大陆的退路已经全都被封死了，她的处境并不算好，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被围攻。” 虽然嘴上说着诅咒班摩永远也见不到尹漓，但此时他还是希望他能去找她。 无论如何，有班摩在身边，尹漓存活下来的机会也大得多吧？在这玄罗大陆，唯一能给她帮助的，恐怕也只有班摩了。 尽管，即便有了他，相对于那些庞大的门派，他们依旧显得渺小无比。 然而下一刻，他竟然难以置信的看到连山在摇头。 “不了，我不打算找她。”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竟然无视她的死活？你还是人吗？就因为那晚她赶走了你，所以你就受不了了？你那可笑的面子，比她的命还重要吗？你真是让人失望透顶！我真******为她感到不值……” 他跳起脚来指着连山破口大骂，他虽然不会像尹漓那样帮助苍罗大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就那么死掉。 连山一边伸手挡开了他那些唾沫星子，一边淡淡道：“我想你该记得，我当初选择和你联手，是有目的的。” 方歌顿时停了下来，他一脸悻悻道：“的确，我记得。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迦王殿帮助斩羽派吗？这都已经过去了……” “我想你是看错我了，我从没说过，那就是我的最终目的。更没有说过，我不打算报复。” “什么意思？啊，难道你其实……” “没错，从一开始，我最终的目的就是杀光迦王殿所有人。帮助她，只是中途顺手利用他们一次，只是没想到，竟然害了她。” “什么？” “我记得你当时也说过，将来我想杀谁，就帮我杀谁。现在你已经爬得足够高，那么你的承诺，应该还有效吧？” 他幽幽注视着方歌，这一刻，方歌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虽然明知班摩不会杀自己，却浑身都忍不住一阵颤栗。 “你究竟……要做什么？” 杀光迦王殿所有人，这个疯子，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确实，他仇恨云真云机云鉴这些人，因为他们在灵雀山强行利用了他，事后还追杀了他。 可是，他也不至于因此而仇恨整个迦王殿所有弟子吧？那可是数万人啊！ 当他在前线战场救下那么多迦王殿弟子之后，方歌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或许他已经放下了那一切。 人的心，是能够被感化的。面对众人的夸赞感激拥戴，他怎么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可现在看来，还真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人的心简直就是九幽寒冰，除了尹漓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人能触动吧？ 换作其他人说出这种话，即便是圣境高手，他也只会当成笑话。没有人能办到这种事，然而班摩，却是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而且他现在已经看不透他了。 既然他很早就有了这个计划，那就说明，他有把握办到这种事情。虽然，自己根本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应该不会是类似对阵圣海宫时的那种刺杀了。 连山灿然一笑：“你问我要做什么？别忘了，我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这里的修士死得越多，她就会越高兴。她对付太羽剑派，为的就是覆灭那个门派。所以，从一开始，我想要真正送给她的礼物，当然是覆灭另一个大派啊。” 饶是方歌行事向来荒诞不经，此时也无法再保持平静。 “你真的是疯了……疯了……” “怎么？你也打算过河拆桥？看来，这就是你们迦王殿的传统了。也是，那个计划没有你也没有关系了……”连山轻声喃喃。 这一刻，方歌已经彻底明白，如果自己不答应他，那下一刻他真的会杀死自己。尹漓的托付也不会再有任何保命效用，因为自己背叛了他，所以他会觉得自己根本不可靠了。 从一开始，自己其实就是在和一条冷血毒蛇合作，不是吗？ 他深吸了几口气，忽然笑了起来：“不，我没打算反悔。说实话，你杀死那些老东西，我高兴都来不及！” “哦？理由。” “还用理由吗？那些老东西以前一直看不起我，现在就算我站到了这个位置，也依旧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这个理由不够。”他对方歌已经起了疑心，他没那么容易被说服。 “好吧，杀了他们，有利于我掌控斩羽派。尹漓将奴隶大军托付给了我，也将斩羽派其他一些位置交给了我。但他们却想从我手中将那些位置夺走，虽然我有把握守住这些位置，但却会非常艰难……” “但是如果我直接抹杀掉那些老东西，你会省事得多，而且还能得到更多是吗？” “没错，他们对我来说，是挡路的石头。依靠我的力量，想要真正变成斩羽派和迦王殿唯一的主事人，没有几十年都办不到。但如果你能直接杀光那些老东西，哈哈，到时候我那父亲恐怕也只能倚仗我和我麾下的奴隶大军了！” “迦王殿会实力大损。” “那又如何？迦王殿再强大，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失去了那些老东西，但多出了庞大的奴隶大军，迦王殿并不会倒！” 连山默然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参与过最后对太羽剑派那一战的人，全都必须死。” 参与过那一战的人，最后全都背叛了她，在他心中，这些人已经全都是死人。无论他们是破境，还是天境初期，亦或天境后期…… 第1122章 甘当诱饵 方歌明白，这已经算是他的让步，那意味着他放过了留在迦王殿的那些长老和弟子。 当初‘支援’斩羽派的人手，一共有四十名天境长老，五百余名破境弟子。和太羽剑派一战之后，他们的损伤并不大，毕竟那一战太羽剑派撤走得及时。 至今，还有三十五名天境长老，以及三百七十余名破境弟子活着。这些人，全都是班摩的目标。 看起来人数不多，但他们一旦死去，迦王殿也算是垮掉一半了。毕竟留在迦王殿的破境弟子虽然还有不少，但天境长老却已经不足二十人了。 然而他却飞快的点了点头：“没有问题。” “斩羽派那些背叛了她的人，也必须死。” “当然，他们同样是我的阻碍，那些老东西最近正在利用他们来抢我的位置。”方歌欣然点头，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双圣宫的人呢？你打算怎么做？” 连山皱眉思索了起来，双圣宫的人并没有参与针对她的那一战，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直接仇恨。 而且，能吃掉那么多人吗？ 不过转瞬间，他的心就再次变得冷酷起来。 那些人只是没赶上而已，他们同样是尹漓的敌人，他们同样也是迫切想要杀死她的人。 因为，他们都是玄罗大陆的修行者！ “双圣宫来了多少人？”他淡淡道。 方歌眼内浮起了不可抑制的感叹之色：“你简直是个魔鬼啊，你真能办到吗？加上他们也没问题？” “没有问题。” “双圣宫这次来了三十二名天境高手，三百多名破境。” “那就把他们也加上吧。” “我想知道，你究竟打算怎么做？虽然听起来已经让我热血沸腾，恨不得亲临现场看看那足以让这个大陆被震得飞起来的画面，但我还是不得不问一句，你怎么做到这件事？” 连山冷冷道：“很简单，利用他们对我的仇恨和忌惮，把当初圣海宫中过的埋伏，用到他们身上就是了。” 方歌只是思索了片刻便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借用太虚府、圣海宫、太羽剑派的力量？你主动给他们当诱饵，将那些人带到他们的埋伏之中？” “不错，我想这三派应该不会拒绝那么大的诱惑。” “他们确实不会拒绝，到时候追杀你的虽然全都是高手，但人数还不会超过一千人。对方只需摆出上万人的埋伏，足以吃掉这么大一个战果了。吃下之后，迦王殿和双圣宫也算垮掉一半了，他们既报了之前的仇，也不用担心双圣宫和迦王殿两家坐大。 但是，你怎么保证所有人都会去追杀你？” “我会在这三天之内，分别杀掉迦王殿双圣宫和斩羽派的一位天境长老。你到时候再告诉他们，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一直杀下去，哪怕十年百年，让他们小心自己的脑袋。” 这杀气凛然的话语，让方歌心怀激荡，只恨自己不是修行者。不过在那同时，他又忍不住暗生寒意。 直接用肯定口吻说自己能杀掉三位天境高手的人，恐怕也只有班摩了。 现在没人知道他已经重新出现了，所有人都在忙着应付对面那三派，以及搜寻尹漓，现在没有人会提防他，他确实有极大机会得手。 不过，机会也只有现在了。一旦他出现的消息泄露，之后就不可能那么容易得手了。 “然后呢？”他问道。 “我离开这里之后，会去太虚府那边一趟。七天之后，你再故意泄露我的位置，就定在北面的安密山。”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把该死的人都鼓动过去。”方歌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计划确实有极大机会成功。 班摩这个威胁，任何一名天境高手都不敢真正忽略。尤其是得罪过他，被他盯上的人，恐怕已经等于是每天都处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之中了。 毕竟，他之前的刺杀早已深入每个人的骨髓深处。 一旦无意中得到他的位置，恐怕这些人全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灭杀他。而想要杀死班摩，没有足够多的人手，没有将他逼到无路可逃的地步，是办不到的。 毕竟传说中，班摩的速度极快，又善于隐藏。那些老东西，到时候会做‘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种事。 他们或许也会想到埋伏有诈，所以他们的阵容会足够强大，那样他们将不惧任何阴谋。但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班摩会和圣海宫太羽剑派‘合作’，也想不到对面会有数万人等着他们。 更想不到…… “你自己到时候怎么办？这个计划，你需要现身。你根本无法置身事外，而一旦成功，圣海宫和太羽剑派必定会顺势杀死你。那种情况下，你不可能逃得掉。” “无所谓，她能安全就行。”连山一脸平静道。 当自己出现，并且悍然斩杀三名天境高手之后，所有的视线都会集中到自己身上。 在那些人眼中，她固然更厉害，但自己带来的危险和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个计划无论能不能成功，她的处境都会比现在好无数倍。 “你……” 是啊，那些人更想不到他会主动寻死。 “你真的……是个让人无法形容的人。”方歌忍不住摇了摇头：“你死后，我每年都会给你烧香的。” 连山低低笑了一声：“不用了，另外你再告诉他们，经过长期的观察，你发现了我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方歌愣了愣。 “琴英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千年前那个人的传说，至今还在到处流传。” 是的，说起来有点可悲，琴英在苍罗大陆，虽然也不算什么重大隐秘，但可以说九成九的普通民众是不知道这个名字的。 反而，在玄罗大陆，就连奴隶都能说出他的许多战绩。 不过连山显然无暇为此而感慨，他淡淡道：“琴英当年只是个普通人，最后却成了神境高手，这其中必定会有惊天奇遇。” “不错……”方歌仿佛已经明白了他意思。 “告诉他们，我得到了琴英当年的宝物。而那，就是我明明没有用出灵力，却能斩杀天境的原因。” “你……你真有那个宝物？” “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想没有人还能坐得住，你说呢？”连山掀了掀嘴角，眼内已经只剩冷酷的杀意。 事实上，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能有今天这一身怪异实力的原因。 那五年的空白，让他失去了太多关键的东西。然而，他却知道那所谓的宝物，对某些人的诱惑力有多大。 不管在苍罗大陆，还是在玄罗大陆，那些人在某方面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是的，他们会深信不疑，他们会疯了一样的去找你。只是，你又何必如此……”方歌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无比悲哀。 他已经彻底明白，班摩确实是在主动寻死。在他自己的‘努力’下，他恐怕已经算是史上最合格的‘诱饵’了。 连山微微摇了摇头，杀那么多人，本就不太现实。只是付出性命的代价就有可能办到，自己该知足了。 他转过了身，但尚未迈出脚步，他就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能弄到魔核么？” “魔核？你要多少？什么品阶？”以方歌现在的身份，要弄点魔核确实不难。 “五六级的都行，不少于百颗，越多越好。” “没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能告诉我，你的本名么？我不想将来你死了之后，墓碑上刻着的却是班摩那个假名。” “连山。” …… 虽然说的是三天之内杀三人，但只是两天后，斩羽派和太羽剑派的驻地就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 斩羽派长老庆熙，被人杀死在自己的房内。 迦王殿七长老云佑，在从斩羽派前往太羽剑派的途中，被人杀死于荒野，随行的六位破境弟子无一幸免。 双圣宫九长老乘瑜，同样被人杀死在自己的房内，不过却已经是在太羽剑派的驻地附近的一处别馆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足以让每个‘当事人’感到惊恐。几乎不用猜，每个人脑海都自动浮现出了那个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名字。 庆熙是天境初期，而云佑和乘瑜都是天境中期。其中，身为迦王殿七长老，云佑距离天境后期恐怕已经不远了。 除非圣境高手，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似乎只有那个人了。 无论斩羽派还是太羽剑派附近，都谈不上好闯。虽然事前因为他消失了太久，以至于这些目标都毫无防备之心，但这已经不是其他天境能做到的事情了。 现在迦王殿的众位长老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圣海宫那些天境高手的感受，而且，比那些人更加恐惧。 原因很简单，这次班摩出手太过残忍，甚至称得上变态。 庆熙被挖去了眼耳口鼻，云佑被扒皮，乘瑜被斩断了手足。虽然他们都已经死了，但每个看过这一幕的人，却都不由得心头发毛。 那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一死，那意味着临死前可能还会遭受极致的痛苦。 班摩过去杀了那么多人，几乎都是干净利落一剑了结。他原本不是一个会做这种多余事情的人，但那不代表他做不来这些事情。 这一次，他显然是变得比从前更加疯狂了。 这刺杀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开，但可以预见，到时候会在玄罗大陆引起多么大的震动。 在此之前，尹漓，剑宗三位长老，班摩这些人全是来自苍罗大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玄罗大陆。 这些曾经被无数人传颂，被无数人膜拜的名字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千夫所指。 可以说玄罗大陆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无数人都盼着他们死。即便是曾经对班摩有过好感的那些弟子，现在也多半都改变了态度。 毕竟，他是另一个大陆的人，他来到这里，是抱着其他目的的。他帮他们，很可能也是别有用心的。他们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被愚弄了…… 现在尹漓和班摩等人的身份被揭穿，若是能侥幸逃回苍罗大陆，或许还能多活一阵子。留在这里，自然只是死路一条。 谁又能想到，到了这个地步，班摩竟然还敢张狂出手？ 而这一次，他的剑终于开始由迦王殿来承受，甚至连双圣宫他都打算一起算上了。 这个人，确实是个疯子。 第1123章 盘问 太羽剑派驻地所在的天羽山，在太羽剑派被赶走之后，这个按照协议本该归属于斩羽派的灵山福地，现在成了迦王殿的一处‘分部’。 而斩羽派这三个字，甚至都已经快要渐渐被抹除了。 最近这段时间，迦王殿已经开始忙着接手斩羽派，这个存在时间并不长的庞大门派，很快会变成迦王殿的一支下属力量。 只是现在，这一进程恐怕要缓一缓了。 此时，包括迦王殿，斩羽派以及双圣宫的数十位天境长老已经尽数出现在了天羽山。 这一切，自然全都是因为班摩的出现。 不解决掉那个威胁，他们是没办法安心做其他事情的。 “谁能告诉我，那个小子在哪里？老夫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悔恨活着！”说话的人，是双圣宫二长老乘岳。 只看他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已经处在了暴怒状态之中。 他当然有理由暴怒，他知道班摩，原本以为这个人就算出现也只会报复迦王殿和斩羽派，哪能想到他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双圣宫九长老乘瑜给杀了。 双圣宫还没有对他下手开刀呢，他竟然主动招惹上来了，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而另一方面，在他看来，双圣宫这是被迦王殿给连累了。 迦王殿二长老云鉴面无表情道：“我们也想找出他来，但玄罗大陆这么大……” 是啊，真要藏着不出，是很难找出来的。而相比于尹漓，班摩其实更危险。 尹漓虽然有那无可匹敌的一刀，但论及神出鬼没以及凶残疯狂的程度，她应该是远不及班摩的。 同样是藏在暗处，尹漓无法让人感到害怕，而班摩却只会给人带来恐惧。 “我不管他在哪里，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这件事是你们迦王殿弄出来的，班摩曾经还是你们迦王殿的人！”双圣宫三长老乘远冷冷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迦王殿必须要早点解决掉这个麻烦。他也知道，真想要杀死班摩，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行的，而那代价，自然是要迦王殿来付。 真正得罪班摩的，是迦王殿。而得到了太羽剑派这庞大山门的，也是迦王殿。他们双圣宫什么也没得到，反而因此而被报复，他们在恨班摩的同时，自然也会心生不忿。 云机淡淡道：“班摩加入我们迦王殿本就怀着异心，他是苍罗大陆人，杀死他是每个人都要出力的事情。” 他就不信双圣宫会坐视乘瑜的死而无动于衷，这件事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是么？既然如此，那便告辞！我们双圣宫会用自己的力量去追杀他。至于对抗太虚府，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云鉴自然不会就这样和双圣宫一拍两散，他连忙起身挽留。 “乘岳兄稍安勿躁，此事确由我迦王殿而起，但班摩既然选择了对所有人出手，那就算贵派暂时撤离，也无法置身事外。要杀班摩，我们必须要联手重击。现在内讧，岂非会让某些人拍手称快……” “话说得好听，但我们要看到实际行动。事实就是，现在班摩在哪里？” 云鉴脸上虽然陪着笑，心内却是暗骂不已。 这些双圣宫的人简直不可理喻，班摩要是能随随便便被找出来，他还有什么可怕的？想杀班摩，最难的那一步，就是找到他。 在找到他之前，恐怕还会有很多人因为他而死。 这才是众人最担心的，这也是他们齐聚天羽山的一个重要原因。天羽山的防卫显然不是斩羽派那山门驻地所能比的，这里是班摩也无法顺利潜入的地方。 在这里，他们才会有安全感，然而他们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堂堂两个大派，被一个人逼得不敢出来，那岂非是笑话一场？ 难道将来迦王殿长老出门，还一定要和其他长老结伴同行轮流值夜吗？ 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一名年轻人在几名长老的簇拥下来到了这里。 望着他那熟悉的面庞，迦王殿众长老的表情一阵复杂。在此之前，他们也没能想到这个浪荡公子竟然能趁着这连续两场大战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现在迦王殿甚至已经不能缺少他了，没了他，斩羽派会溃散掉一半。对于已经将斩羽派当成自己一支力量的迦王殿众长老而言，那当然他们不想看到的画面。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骨子里对他的蔑视。 “方歌，班摩是你带来的！你现在还有何话说！”三长老云机第一个发难。 在杀死班摩之前，这件事必须要先找一个发难出气的对象。似乎这样，才能让他们平静，才能让双圣宫的人满意。 班摩是方歌带到迦王殿的，这件事几乎全大陆皆知。 班摩之前为迦王殿立下了无数大功，方歌因此而得到了不少好处。那现在班摩犯下滔天大罪，他自己也逃不掉。 他们也知道，真想要处置方歌，他们是没那资格的。毕竟，他是迦王之子。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打压这个小子，剥夺他的位置也不错啊。 “不错，方歌你还有何话说！如果不是你，又岂会有今日之事？” “说，是不是你串通了班摩！” 一时间，方歌似乎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就连往昔和他较为亲近的云鉴云舟等人，此时也只是冷眼看着，丝毫没有上前为他说话的打算。 “各位长老明鉴……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恨透了那个杀千刀的班摩啊……”面对众长老的指责发难，方歌瘫倒在地哭天抢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表现，着实出乎了众长老的意料。 在众人看来，他很可能会为班摩开脱，亦或是为自己开脱。毕竟说实话，班摩这次的刺杀，和方歌并没有什么关系。 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原因还是他们对尹漓出手了。无论班摩是不是迦王殿的人，他都会有这样的报复。 众人想到了方歌会和班摩划清界限，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点形象都不顾，这哪里像是个身居高位的人该有的表现？ “你这小子，又要装疯卖傻蒙混过关吗？你就算说一千道一万，也撇不清你和班摩的关系！”云机冷冷笑道。 “你不是说过班摩和尹漓决裂了吗？为什么这次他又出现了？你上次骗了我？”云舟一脸森然道。 顿时，众人看向方歌的眼神，变得更加怀疑了。 方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抽泣道：“我没有啊，我哪敢啊！我哪里知道那班摩发的什么疯……我这次也被他找上门了啊！” “你说什么？” 非但云机云舟等人，就连云鉴以及双圣宫那几位原本将这当闹剧看的长老也连忙大步抢上了前来。 事关班摩的下落，他们不得不慎重，他们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还说你和他无关？被班摩找上的人，还能有活路？偏偏只有你活了下来，你还有何话说！”云机厉声喝道。 “不是这样的啊，小……小若楠她，她，她已经……呜呜呜！”方歌仿佛陷入极致的悲恸之中，以至于连话都没办法说利索。 “什么！” “你说沈若楠？” “她怎样了？难道班摩连她都没有放过？” 说实话，他们倒不是真的那么关心沈若楠的死活，只是感到惊讶而已。 班摩要报复的话，或许会杀他们在场的任何人，但沈若楠似乎没什么必要吧？她对班摩并没有太大威胁，也没有什么直接仇恨，而且她是迦王的关门弟子。 若非迦王大人现在正在闭关，光是这个消息，恐怕就足以让他亲自出手了。 “班摩当着我的面将她打得重伤，太惨了，太惨了……呜呜呜……然后他还掳走了她，让我传话，长老你一定要救救小若楠啊……只要救下小若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啊……” 被他死死抱着腿，衣袍上沾上了眼泪鼻涕的云鉴皱了皱眉，有心一脚将这废物踹开，不过现在人多，他只能暂时先忍着。 “你是说，沈若楠没死？他让你带什么话，还不快速速道来！” 也是，方歌连初境都不是，或许在班摩眼中，他根本就没有被杀的价值，也只能用来传话了。 “他，他……” “他什么，还不快说！”乘岳怒声咆哮起来。 方歌缩了缩脖子，怯怯道：“他让你们每个人都洗干净脖子等着，他说他会一直报复下去，直到十年百年之后……” “你——说——什——么！” 乘岳抓着方歌的衣领，将他缓缓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他的眼神变得极度的骇人，对面的方歌已经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行了，乘岳兄何用因为那一句话动怒？”云鉴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他其实很清楚，这里没有人敢真的对方歌下手。 这乘岳有气怎么不对班摩去撒？现在对方歌撒气又算什么？不管怎样，方歌也是他们迦王殿的殿主之子。 当方歌被放下来后，云鉴这才继续追问道：“班摩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云机死死逼视着他。 方歌大声叫屈：“我真不知道啊，他实力那么强，我哪里追得上他？长老啊，你一定要救出小若楠啊……呜呜呜，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的死活关我们屁事，要死就早点死好了。 众位长老当然不会明着将这话说出来，不过不屑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在意的，只是班摩的下落。 “你再仔细想想，他当时就没有透露过其他的什么吗？”云书循循善诱道。 “没有啊……” “你再仔细想想。”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方歌苦思冥想了好半晌，才有些不确定道：“他好像说过，我们还会再见。” “什么！” 第1124章 胡编乱造 在接下来的几天，班摩现身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刺杀了三名天境高手，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想捂也捂不住。更何况，班摩还有着另一个大陆的身份。 一时间，整个玄罗大陆也是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班摩不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好好藏着，竟然还敢到处杀人。 而且，他似乎真的视天境如无物了，一出现就杀了三个。 这简直是太过胆大包天，也太过骇人听闻。他难道不知道，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大陆的反击吗？ 和从前的看热闹不同，这一次几乎人人都恨不得班摩早点死掉。在许多人眼中，来自另一个大陆的‘间谍’当然是自己的敌人，他多活一天，都会给玄罗大陆带来更多不利影响。 只是，真正敢付诸行动的，却没有几个。 尤其是圣海宫，太羽剑派的人，他们甚至对于这一切幸灾乐祸。他们确实希望班摩死，不过他们更希望班摩死前能多杀几个对面的人。 迦王殿灭掉了圣海宫和太羽剑派，这两派当然恨他们入骨。和这种灭派之仇相比，两块大陆之间的争斗太过遥远和空泛了。 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就在这几天，圣海宫的大长老渊喆，二长老渊渺，太羽剑派掌门信照，太虚府大长老归弘等高层已经见到了那个人。 更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一次不为人知的谈话。 一如连山所料，这三派面对这个计划，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迦王殿是很想和他们和谈，连琴也是在不断和虚圣斡旋，希望消弭这场波及了数个大派之间的大战，但这不代表渊喆，信照和归弘这些人也会这么想。 你迦王殿杀了我们许多弟子，占据了我们的山门，现在说不打就不打了，早做什么去了？ 谈判，可以啊，你们会把圣海宫和太羽剑派的地盘让回来吗？ 现在谁都知道班摩是想要玄罗大陆多死点人，但那又怎样？那又如何？自己的门派都没有了，连仇都报不了，谈其他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己方根本不用付出什么代价，却可以让迦王殿和双圣宫遭受到惨痛打击。 如果更加顺利的话，甚至可以一举反攻回去。到时候，谁还理什么和谈？ 没错，他们也恨班摩，甚至恨之入骨。不过，方歌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们也能看得出来。这次的计划，班摩是最重要的诱饵，他自己也会死。 他们只能感叹，这些年轻人的想法真是让他们无法理解。为了保护一个女人，给她出气，就主动送死，值得吗？ 无论值得不值得，班摩的提议确实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而班摩的诚意，也让他们无话可说。 他们并不担心这其中会有什么阴谋，到时候他们会摆出足够庞大的阵势。即便最终决战也够用了，根本不惧对面出现任何情况。 这个计划对他们而言，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无功而返而已。 …… 而在太羽剑派这边，这几天方歌一直就没有得到清静安宁的时候。 他不知多少次被那些长老叫去盘问，回想过去和班摩相处的细节，这些人恐怕就差直接在他身上用刑了。 虽然他不是修行者，但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无论洗澡还是出恭，恐怕都暴露在了别人的眼皮底下。 因为自己那天最后那句话，这些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以自己为诱饵，等班摩自投罗网之上了。 虽然自己的本意是在这几天先把水搅浑，而且也确实收到了效果，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后悔起来。 这种日子，可真不是人过的啊。不过还好，用不了多久这些老东西就会死得一个不剩了，他心内狠狠安慰着自己。 当时间来到第七天时，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自己也该解脱了。 沈若楠当然没有被连山掳走，他哪有那个闲心？只不过是被自己藏起来了而已。而现在，自己也该告诉这些长老某些‘真相’了。 “想要沈若楠活命，就带一千块上品灵石来安密山君玉峰。若敢泄露，别怪我辣手无情。” 望着纸条上那两行张牙舞爪的字，所有长老都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云鉴快速问道：“你是说，这留字是在你枕头下被发现的？” 方歌忙不迭的点头：“是啊。” “具体是哪天？” “不知道啊。”方歌一脸迷茫。 “你没和他见过？” “没有啊。” 他这几天当然没和连山见过，这字条只是几天前他自己提前准备的，反正连山的字也没人见过。 众人的视线渐渐从他身上移开，对于方歌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都见了谁，他们心知肚明。 这废物公子，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心内顿时一阵沉重，那意味着这几天之内，班摩曾经出现在了太羽剑派之内。而他们同样，也浑然不知。 这段时间，太羽剑派内至少有六十名天境高手在‘镇守’。这样的阵容，对方还能如入无人之境，这也未免太过夸张了点。 尤其太羽剑派本身的防护程度，根本就不是斩羽派和别馆所能比的。即便空无一人，这里也不是那么好闯的。 这实力，已经让人不得不向圣境去猜测了，然而那又怎么可能？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了。 “这班摩，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他就不怕崩坏了牙？”一名迦王殿长老淡淡讥讽道。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宣泄情绪的突破口，顿时这大殿又再次变得议论纷纷。 “不错，一千块上品灵石，真亏他能想得出来！” “嘿嘿，他要是开价一百枚的话……”一名长老不怀好意瞅了瞅方歌。 在他和其他许多长老看来，班摩这是开价太高了。如果只是一百枚的话，方歌或许真能筹出来，毕竟他现在也有了一定地位。 只可惜，班摩高估了方歌的能力，一千块上品灵石，这小子完全想不出办法，便只能泄露这件事，求助于其他人了。 班摩这也算百密一疏了，竟然因为贪婪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们可不会管沈若楠的死活，知道了班摩的位置之后，该怎么做，还需要别人教吗？ 他们并没有发现，此时云鉴云机云舟等人都没有表态。是的，沈若楠毕竟是迦王大人的弟子，有些话还是不要当众说的好…… 方歌又一次在这庄严大殿嚎哭起来：“长老，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小若楠啊，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灵石啊！” “小若楠她不能死啊，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云鉴和云机等人当然不可能真的拿着一千块灵石去安密山，不过班摩他们还是一定要杀的。 此时他们只是在考虑着该怎么布置，该派出怎样的阵容。至于沈若楠的死活，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他们的念头，方歌怎么可能猜不到？到了这一步，自己也该加最后一把火了。 “其实……”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其实什么？”云机冷冷道。 到了这一步，他们也不太指望方歌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其实我可能在无意间得到了班摩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众人终于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方歌犹豫了片刻，才有些吞吞吐吐道：“他……经常提到琴英，还问我琴英有没有来过玄罗大陆。” “那又如何？” 众长老一脸失望，是啊，那又如何？ 知道琴英的人多了去了，班摩来自苍罗大陆，提到那个人，一点都不奇怪吧？ 仿佛是被众人失望的目光刺激到了，自觉受到了轻视的方歌不忿道：“不止是那样！我曾经见到过班摩某次修炼的场景，不是都说他没有灵力吗？那次他房内分明亮起了刺目的白色光芒！” “你说什么？白光？”云鉴等人瞪大了眼睛。 还没有那种灵力是白色的，这个细节顿时吸引到了他们的注意。毕竟，这事关他们对手的实力。 如果班摩其实是有灵力，却从来没有展露在外面，那说明这个敌人一直都是深藏不露的。那他的危险程度，就要重新评估了。 “是啊，可能是我的突然到来，所以那白光在我进门时消失了。不过我记得，我当时好像看到了个东西。” “看到了什么？” “一颗五颜六色的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毕竟那是白光嘛，怎么可能是五颜六色的？我也只是猜测，但那白光真不是我看错了，我以性命担保，当时真的看到了啊……” 似乎是生怕别人不信，方歌连忙赌咒发誓起来。 议事大殿，忽然陷入到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呵，已经够了，一脸焦急的方歌心内暗暗冷笑。 如果自己直接说班摩告诉自己的，那他们反而不会信，毕竟那种宝物，怎么可能会泄露给外人？ 这样不确定，只是猜测的话，他们会自然而然往下推测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再说什么了。毕竟，自己只是个毫无修行能力的普通人嘛，怎么可能看得出太多东西？ 玄罗大陆至今不知天印，但有关千年前那最后一战，琴英一人独斗十大圣境的画面，却是流传了无数个版本。 而这些版本之中，都有一个共同点，当时琴英全身闪过了蓝绿青红紫金六色光芒，最后全部归于炽烈的白光。 这是任何修行者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当年玄罗大陆那些战败逃回的高手甚至猜测，琴英之所以能晋入神境，是不是因为同时修炼了六系灵力的缘故。 以至于之后的百年间甚至有人开始尝试着同时修炼两系灵力，只是根本无法做到罢了。 根据他们之前得到的情报，那个琴英据说一开始只是个普通人。之后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成就，很可能是有着其他人所想象不到的奇遇。 那根本就是无法复制的，久而久之，这个猜测也就渐渐淡去了。 而现在，某些结论已经回荡在了在场每个人脑海内。 五颜六色的珠子？白光？ 询问琴英有没有来过玄罗大陆？呵，恐怕是贪婪作祟，想要在这里也找点什么吧？ 一个斗奴怎么可能具备那么强大的实力，这原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不是吗？而且班摩的实力进步的也未免太快了。 最初他被两个破境抓到了倚海城，之后没多久，他就能杀死天境初期的虚阳了。而现在，天境中期恐怕正面交手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实力提升的速度，不得不让人遐想连篇。尤其据他们所知，班摩明明没有用出过灵力，修炼却还偏偏非常刻苦。 那他究竟修的什么？他要灵石做什么？现在，真相似乎终于出来了。 每个人的眼睛都变得精光闪闪，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神境……玄罗大陆从未有人达到过的境界。 如果自己得到那个珠子，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琴英？ 第1125章 更重要的人 这个推测是真是假，其实根本都不重要了。 和另一片大陆那些为了天印而打生打死的高手们一样，晋入神境的诱惑，几乎是任何一名修行者都无法抗拒的。 哪怕只是猜测，也值得一拼了。反正就算猜错了，也只是杀错了人，只是白忙了一场罢了。 更何况，班摩本就是他们的必杀目标不是么？ 云鉴和云机等人甚至恼恨的看了方歌一眼，这个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种重大的消息，怎么不早点说出来？ 当初要是在迦王殿就说出来，班摩焉有活路？ 而现在，双圣宫和斩羽派的人都在，岂非凭空多出了许多竞争对手？ 一旁的乘岳和乘远等双圣宫长老，已经在心照不宣的交换眼神了。 “班摩此子凶残成性，人人得而诛之！我双圣宫愿意全力帮助贵派救出沈若楠姑娘，绝不能让凶徒得逞！” 云机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这，还是不用了，区区一个班摩，何用那般阵仗？” “不不不，云机长老此言差矣，班摩来自苍罗大陆，他是我们玄罗大陆的公敌！剿杀班摩，我辈修士责无旁贷！” “正是，班摩也杀了我双圣宫九长老乘瑜，此等大仇，我等不可不报！” 一时间，每个人都变得和班摩有杀父之仇一般，整个大殿变得群情激愤，人人请战。 那是自然的啊，班摩的位置既然已经泄露了，那他这次很可能是必死无疑了。 这次不去，那个珠子就会落到别人手上了。 …… 而另一边，一张大网已经在安密山内悄然成型。 圣海、太羽剑派、太虚府一共一百三十余名天境高手，千余名破境以及两万多名极境弟子已经将这里变成了一处死地。 无论天境还是破境，他们的数量现在都已经稳稳凌驾于迦王殿和双圣宫之上。至于总‘兵力’，那双方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 对于三派而言，这一战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悬念。 他们需要考虑的，只是能不能杀光迦王殿和双圣宫的人。当然，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考虑另一点，那就是班摩会不会真的按照那个计划行事。 “那个小子会不会是在骗我们？” “就算是骗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何况，那个小子现在确实在安密山内。” “不错，前方弟子刚刚已经来报，班摩现在就在君玉峰附近。” 是啊，他们其实根本就不担心班摩会骗他们。 即便这是一场骗局，他们也不过是劳碌奔波了一次而已。这样的阵容，除非玄罗大陆其他几大门派全部合力对付他们，否则谁也撼动不了他们。 而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小子，还真是够疯狂的，为了尹漓，连命都不要了。”虽然是死敌，渊渺还是忍不住感叹起来。 渊喆冷笑了一声：“嘿，他毕竟是年轻人，纵然是天才，也改变不了感情用事的弱点。” “可惜了……说实话，我有些无法理解苍罗大陆的人。”计划成功在即，太虚府大长老归弘也禁不住道出了心内留存已久的某些想法。 一旁的太羽剑派掌门信照轻声笑道：“这样的两个绝世天才，为什么会被派到这里？” “不错，说实话，像班摩和尹漓这样的天才人物，玄罗大陆年轻一代现在根本就找不出另一个，我着实无法理解，难道那边的天才已经多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派来执行这样的任务。” 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归弘说得没错。 一般划定年轻一代，普遍都是以二十五岁亦或三十岁为界限。 而这个年龄之内，各大门派的天才弟子能到破境后期就已经很不错了。偶尔在三十岁之前出个天境初期，那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像班摩和尹漓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对天境后期造成威胁的妖孽，千年都不一定能出现一个。 哪个门派要是有了这样的天骄，不是藏得护得好好的？恐怕出行都会前呼后拥，天境长老贴身保护了。 就这样丢到另一个大陆，执行这种危险无比的任务，根本没有长辈护持不说，班摩甚至还沦为过斗奴，苍罗大陆的人是希望他们早死吗？ 他们对苍罗大陆那边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仅有的一点情报，还是几年前连琴透露的，现在自然是怎么都想不通。 一时间，众人甚至对于将来进攻那未知的大陆有点担心了。如果像班摩和尹漓这样的人物在那边还有很多的话，那苍罗大陆未免太过可怕了。 难道，那个连琴当年骗了玄罗大陆所有人？故意骗玄罗大陆的人去自寻死路？ 不不不，应该不是那样。苍罗大陆真要有那么可怕的话，早都可以直接打过来了。 一时间，众人的面色全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而此时，太羽剑派的信照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信照兄想到了什么？”同为被灭派的沦落人，渊喆等圣海宫的人，最近和太羽剑派的人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面对众人疑问的目光，信照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道：“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班摩和尹漓同时出现的话，我们一定要先杀尹漓，不惜一切代价。” “哦？”归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在绝大多数人眼中，班摩的威胁都要比尹漓大得多。因为班摩更加不择手段，而且出手太过凶残阴狠，让人很难安心。 他活着一天，玄罗大陆许多修行者都会生出他可能会突然从自己身后杀出来的错觉。 而尹漓，却无法给人带来这种恐惧。去掉了斩羽派掌门的身份后，她只是个普通的天境高手而已，即便是天境后期又如何？ 他当然知道信照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太羽剑派之所以会被灭，尹漓算是罪魁祸首。与之相比，班摩反而和太羽剑派无仇无怨。 他们在想什么，信照自然是一清二楚。 他摇了摇头：“你们肯定以为那是因为我们和尹漓早有仇怨，然而原因其实并非如此。” “愿闻其详！”渊喆沉声道。 “外界一直不知道，其实本门剑尊曾经和尹漓有过一战。那一战，剑尊大人无功而返……”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 在迦王殿斩羽派攻打太羽剑派的最后时刻，剑尊曾和迦王有过短暂的一战，那一战之后，这两大圣境高手双双闭关。 那时候许多人其实就已经生出了疑惑，迦王之前曾和海皇大战过一场，按理说他的状态应该已经不是最圆满了。 为什么，剑尊竟然没能压制住他？ 当然，还有个更大的疑惑，就是剑尊为什么不早点对斩羽派出手。 而现在，这个疑惑终于彻底解开了。 不是剑尊未出手，而是出手之后，没能成功而已。 “这，这怎么可能？”归弘一脸的难以置信：“那尹漓现在还活着，那岂非意味着，她其实……是圣境……” 密林内响起了一片吸气之声，这个消息简直就像是一道炸雷，劈在了众人的头顶之上。 圣境高手的一举一动何等引人瞩目？他们每一战，都足以传颂很久。 能和圣境高手单打独斗的，也只有圣境高手了。剑尊无功而返，之后再也未曾主动出手，明显是吃了亏啊！ 而尹漓才多大？这么年轻就晋入圣境，她是第二个琴英么？ “这不可能啊，她真要是圣境，那天迦王殿和斩羽派背叛她，又岂能得逞？”渊渺不可思议道。 “是啊，如果她有那等实力，那迦王殿那些长老当时恐怕早已死去大半了……” 信照摇了摇头：“尹漓并非圣境，她只是用那一刀伤到了剑尊大人。” 他的解释，非但没能让众人平静，反而再度惊起了一阵波澜。 “那一刀么？竟然真能伤到圣境？” “这未免太强了，天境伤到圣境，她若是晋入圣境哪还了得？” 信照淡淡道：“不错，那一刀确实极其可怕。但剑尊大人终归是扛下了那一刀，当时他原本能够轻易杀死再无反击之力的尹漓。那一战，剑尊大人终归是胜了的……” “那他为何……” “因为天狼王出现了，他保下了尹漓。” “什么？不是说魔兽不得干预人类修行界的争斗么？天狼王难道要撕毁这个约定？他为什么要护着尹漓？” “尹漓是天狼王的女儿……” 片刻之后，众人总算得知了当时的全部经过。只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平静下来。 “这，她既然是天狼王的女儿，那应该算是我们玄罗大陆的人了。为何还要做那种事？而且，这次她出事，天狼王为何不曾发声？” “依我推断，天狼王和尹漓，恐怕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矛盾。天狼王明确表示不会帮助她，之后他和他麾下的魔兽也确实未曾出现在战场上。” “那也就是说，天狼王不打算再管尹漓的死活？” “很有可能，不过就算他不答应又能如何？尹漓和整个玄罗大陆作对，真要是被杀了，他还能怎样？我们人类，也不是没有圣境高手的！” “也是……” “而且，剑尊大人归来之后曾经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不出意外，只要尹漓能活着，那她将来必入圣境！” 嘶，密林内再度响起了一片吸气之声，每个人都明白这评价意味着什么。 剑尊自己是圣境高手，他的眼睛，自然不会看错。 而另一方面，尹漓是玄罗大陆的敌人，更是太羽剑派的敌人。 难怪信照会说，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先杀尹漓。没错，班摩再强，也只是天境阶段而已。而尹漓，却等于是未来的圣境。 现在不杀死她，将来入侵苍罗大陆时，就会多面临一个圣境高手。现在，已经算是杀死她的最好时机。 而就在众人尚未完全消化完这个消息时，前方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那是前方弟子传回的某个暗语，那意味着计划已经顺利开始了。 “来了！” 顿时，所有人齐齐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第1126章 点燃 那消息是用某种特殊手段从远处传回来的，然而就在众人得到消息之后的一个呼吸时间不到，前方那道身影便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由小变大的突了过来。 尽管是在密林之中，但他却硬生生刮起了一阵呼啸刺耳的破风之声。 宛如离弦之箭，被他穿行而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绵长而笔直的残破‘路径’。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最终循着那明显的踪迹找到他逃亡的方向。 连山根本不需要掩藏行迹，他需要的，就是把身后所有人都带到这里，而这正是他和渊喆信照归弘等人事先约好的。 他确实是从那君玉峰过来的，假装和方歌‘接头’失败泄露了位置，不慎招来了大批敌人，然后大惊失色逃之夭夭，这同样是他们一开始就商量好了的细节。 他这反应是如此的合情合理，毕竟班摩见到这么多敌人，怎么可能不逃？他向来就只会暗中偷袭不是吗？ 没人怀疑什么，因为迦王殿斩羽派和双圣宫这阵容同样也已经足够强大。将近七十名天境高手，六百余名破境高手，前面就算有圣境高手，也挡不住他们。 他们同样，也是信心满满。 此时每个人考虑的，都只是杀死班摩之后，该怎么得到那‘琴英留下的宝物’。 那贪婪已经彻底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以至于此时此刻，根本没人去想一想，作为交换对象的‘人质’，沈若楠怎么没有被班摩带着？ 他们早已忘了那所谓的营救，他们的眼中已经只剩下杀戮和抢掠。 班摩的速度之快，确实超乎了他们一开始的想象，不过他们不会放弃。事实上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一个细节，因为没有灵力，班摩的持久作战能力很弱。 就像当初他被明涯派的虚云追杀时，虽然比对方快太多，但却无论如何也甩不脱对方。因为身体很容易会累，哪怕他那身体强悍得惊人，没有灵力支撑也无法逃得远。 这一追一逃并没有持续太久，区区百余里路，对于这些高手而言只是片刻之间罢了。 不过他们，也只能追出那么远了。 当前方突然出现渊喆渊渺信照等人的身影时，云鉴和乘岳等人险些惊叫出声。 而当他们四周左右出现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三派弟子时，他们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不需要提醒，也不需要过多思索，他们很容易就想通这是怎么回事了。 从头到尾只是个阴谋吗？针对自己等人的阴谋？ 什么班摩现身，什么一千块灵石，琴英的宝物，全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杀死自己等人！ 班摩只有一个人，为了杀他，己方派出七十名天境，数百名破境，已经算是开山大斧劈蚊虫了。如果不是因为那所谓的宝物，这次根本都不会来这么多人。 谁会为了他一个人而倾巢出动，将门内数万弟子全部带来？ 然而…… 对方却偏偏带了那么多人。 圣海宫和太羽剑派在之前那两战之后存活的弟子几乎全都出现在了这里，而除此之外，还有太虚府的人。 眼前的一幕，云鉴和云机等人是何等熟悉？就在几个月前，他们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不是吗？ 只不过，当时的规模远不如现在罢了。 同样是班摩为饵，同样也有他们参与，同样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埋伏战。 但却又有着许多不同，那次伏击圣海宫那百余人时，他们迦王殿是胜券在握的猎人，而这次他们却沦为了猎物。 除此之外，那次班摩是被他们威逼为饵，而这次，显然不会是那样。 数万人瞒过外界所有人的耳目潜入安密山，绝非简单就能办到，哪怕这数万人全是极境之上的修行者。 除了周密的计划之外，还需要部署的时间。 也就是说，对方至少在三四天前就已经知道会有今天这一幕了。 而且，数万人虽多，可真要洒入方圆万里的安密山之中，却也不算什么。对方必须提前知道准确位置，否则根本摆不出现在这样的埋伏。 很显然，这一次是班摩主动配合了圣海宫，太羽剑派，太虚府这三派。 那个家伙脑袋有问题吗？他难道不知道，就算他主动当诱饵，这三派最后也不会放过他吗？ 上次他能逃掉，只是己方人不够多，抽不出身来。最终因为尹漓出面，以及琉璃雀的潜在威胁，才放弃了杀死他。 这一次，以这三派数万人的阵容，别说一个尹漓，就是来三个五个尹漓又有何用？而最后，安密山根本就不是魔兽的地盘，这三派行事也不会有任何顾忌。 他完全是主动找死，为了报复自己等人，那个疯子不惜同归于尽！ 望着对面一脸杀意的渊喆信照等人，云鉴急声高呼：“诸位，莫要中了班摩的奸计啊，难道你们要和苍罗大陆的人联手，杀害玄罗大陆的自己人吗？” “班摩就不劳你费心了，现在你先留下命来吧！”渊渺狞笑了一声，长剑毫不停留的向前挥出了一道滔天剑芒！ 什么自己人？呸！ 他经历过当初灵雀山那场伏击，此时此刻，他心内有的只有解恨和快意！ 你们也会有今天，你们迦王殿也会有今天吗？ 再没有给云鉴等人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这场大战在这一刻全面爆发了开来。 渊渺缠上了云机，渊喆对上了云鉴，信照对上了云舟，归弘对上了乘岳，几乎每一名天境高手都找到了各自的对手。 迦王殿，斩羽派，双圣宫这三派赶来的七百余人没有一个能够独善其身。 只是片刻之后，他们就陷入了围攻之中。 无论天境后期还是天境初期的数量，他们都处于绝对的下风，更何况还有那数万名三派弟子？他们之中许多人甚至根本都找不到出手机会，起到的只是稳固包围圈的作用。 这场战斗从爆发开来的那一刻开始，结果就没有了任何悬念。渊渺等人需要考虑的，只是尽量不让对方逃掉任何一个人。 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圣境出现，也无法逆转战局。 圣海宫这三派摆出的阵容，别说是应付这区区一场伏击，即便是去苍罗大陆攻城拔寨都算是大材小用了。 一百三十多位天境高手，千余名破境，数万极境，这已经相当于当初神炎龙燕战场上，交战双方三条战线全部天境破境极境加起来的数量了。 而这其实，还不是这三派全部的力量。至少，太虚府这一次仅仅出动了天境，而且连一半都没有派出来。 可另一边，当初的神炎龙燕战场，却是苍罗大陆战况最激烈的那个战场。 那时候，赤楼的战斗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无上云颠、心宫、无极殿等大派几乎将大半人手都投在了那里。除此之外还有神炎龙燕两方，以及碧澜高真等国前来支援的高手。 如果不是圣海宫和太羽剑派之前连场的大战损失了太多人手，这三派现在很轻松就能凑出两百多位天境高手。 这样的门派，玄罗大陆一共有七个。除此之外，还有四五十个中型门派…… 剑宗长老和尹漓的担忧，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他们选择在这里制造混乱，削弱这里的力量，也算是用心良苦。 只可惜，有些事情做起来并非想象之中那么简单。他们忙了几个月，一个太羽剑派就已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琉璃雀的庇护，他们在灵雀山就已经被歼灭。如果不是尹漓选择和当地修士阶层联手，离开灵雀山后，他们同样不会有活路。如果不是天狼王的出现，尹漓和剑宗三位长老已经被剑尊斩首。 而即便他们最后在迦王殿的‘帮助’下获胜，太羽剑派也还是保存了大半的力量，只不过是失去了山门而已。 想要让这里的‘敌人’死得足够多，那是何等艰难的事情？修行者的活命手段本就极多，他们不是士兵，打不过他们是会逃的。 想要将他们逼到没有退路只能死战的地步，简直是痴人说梦。 而现在，连山已经做到了尹漓和剑宗三位长老做梦都做不到的事情。 可以预见，这一战结束之后，迦王殿斩羽派和双圣宫这七十余名天境高手，恐怕是活不了几个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圣海宫这一方有能力留下全部，而因为仇恨，他们根本就不会做那种放虎归山的事情。 临死之前，云鉴云机等人也必然会给圣海宫等门派带来一定伤害。这一战，最终应该会有近百位天境和近千位破境战死。 这些人如果活下来，将来进攻苍罗大陆时，会给那里带来多大的破坏？又要多少大军去挡？ 没错，几个月前见到方歌时，连山不可能预知得到今天的一幕，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什么诱饵伏击的计划。 但他对方歌所说的，其实也是真的。 之所以加入迦王殿，之所以想要加重在那里的威望，并且要和方歌联手，为的就是将来有朝一日能带着迦王殿这些高手去死。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只是抱着打入敌人内部，获取对方的信任，最后关头坑对方一把的念头而已。 他并没有什么完整成型的具体计划，也不会指挥什么大战。诚如尹漓所想，即便只给他十个部下，他恐怕都带不好。 他拉不起什么庞大的势力，也想不出精妙复杂的计策，但他却有自己的那一套做法。 自己组建势力和这里的门派对抗，哪里比得上加入一方，鼓动他们自相残杀来得直接？无论哪一方死人，都是自己想看到的不是吗？ 只是具体该怎么做，他其实并不清楚。 事实上，上一次和她分开之后，他已经放弃了那个毫无眉目的计划，只想早点离开这个伤心地，回苍罗大陆。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做了。但尹漓被斩羽派背叛，被迦王殿追杀的消息，又将他拉了回来，他那些可怕念头又一次被点燃了。 只可惜，苍罗大陆身份的暴露，对他而言算是个意外变故，那意味着他之前的努力付之流水了。 既然自己已经无法让对方信任，那便以自己为饵…… 毫无大陆国家观念的自己，也终于算是为苍罗大陆做了一些事情吧？虽然那里的人多半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自己在那边也没有一个在乎的人。 将来她知道了这一切之后，应该会感到欣慰吧？她应该很想看到自己也变成一个为所谓大局着想的人吧…… 如一阵狂风般冲出了第一道埋伏圈，面对着前方数千极境，近百破境以及十余名天境高手时，他心内最后一次想到了她。 下一刻他的心情就变得平静无比，再无丝毫杂念。他知道，这是圣海宫那三派专门为自己一个人准备的。 第1127章 困兽犹斗 迎着对面那数千人，他挥着那天从沈若楠手中抢来的长剑，悍然杀入了人群之中。 他无法再凭借速度直接突过去了，因为根本没有突破的空间。 前后左右任何一个方向都有敌人，而这些敌人没有一个实力在极境之下的。 他是继承了一部分林四的群战能力，但那种技巧不是万能的。而那个人当初能用出来某些技巧，他至今依旧还是不会的。 更何况，擅长群战，不代表群战就不会受伤，不会战死。当初的林四面对这样的围攻时，身边往往都还会站着另外两人，帮他接下大半的攻击，即便如此，他每次也依旧会流血受伤。 而现在，连山现在面对的敌人之中，甚至还有十余位天境存在。 正面对决，这些人之中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他严阵以待。 他的剑是那般快，以至于人群几乎是以接连不断绽放的速度溅起了朵朵血花。他的身法是那般的飘忽不定，以至于那几名天境高手根本无法锁定他的身影。 然而，这只是开战伊始的景象罢了。 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之后，他就再也迈不开脚步，再也无法继续左冲右突。他被数之不清的剑支挤在了狭窄的空间之中，他被随处袭来的剑气击伤。 他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双腿，仿佛无形的墙壁阻住了去路，变成了一头困兽。 许多精妙的剑招都仿佛失去了意义，这里的每一次交手都是那般短促。什么诱敌、破绽、后招已经全无任何意义。 这里的战斗节奏快得超出了人类所能应付的极限，如果不是拥有着堪比魔兽的身躯，拥有超出了人力极限的速度、反应和力量，他半炷香时间都撑不下去。 人海战的意义就在于此，这些极境破境弟子并非只是凑数的，只需任何一次松懈，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能刺出那致命的一剑。 毕竟，他们其实全都是无数人眼中的高手。 换作任何一名天境修士处在这样的围攻之中，即便拥有结界，现在也已经被斩成了肉泥。 他拼死挥着剑，剑影快得如同一团跳动的火焰，再也看不出剑身的轮廓，但却无法阻挡冰雪的不断侵蚀。 一个两个三个…… 很快就有至少六个结界笼罩在了他身上，如同数座大山压在了头顶，他险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多个结界重合，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就叠加效果，不过压力依旧远非单个结界所能相比的。 这样庞大的压力非但影响了外界，甚至影响到了人的体内，足以让不会修行的普通人心胆爆裂而亡。 他这里的战斗，要比迦王殿和双圣宫那边任何一个高手所面临的战斗都要激烈百倍。因为他，才是渊喆和归弘等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走的目标。 无论云鉴还是云机侥幸逃回去，都只会让他们略感不甘和遗憾。但他若是逃出去，却会让他们今后无法安然入睡。 除了本能的呼吼嘶喊，没有人在这惨烈战斗之中说什么，每个人都是那般的忘我，那般的执着，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不杀死他，他们活着也不会快活…… 而他，同样也没有指责和咒骂什么，因为根本毫无意义。 这一幕，自己本就早已经有过觉悟的不是吗？ 这场‘合作’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和对方一开始就已经很默契的心照不宣了。 他知道他们会对自己动手，也知道这一战几乎十死无生。而那些人知道自己会反抗，也知道想要杀死自己，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但这一切依旧会发生，无论自己还是对方，都不会有任何的犹豫，更不会改变决定。 凭借着对这个世界某种波动的感应，他在那结界内找到了喘息之机，他勉力和敌人周旋着，甚至稍稍松了口气。 是的，这结界能影响他，也能影响那些破境极境的弟子们。 当他趁着那结界降临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斩杀了身周十几名三派弟子之后，周围的敌人忽然变少了许多。 那些弟子们全都自发的退到了外围，将战场留给了那几名天境高手。 他们也知道，自己在结界之中和班摩作战，非但帮不上长老们的忙，反而只会白白送死。 因为那结界，连山身上的压力变大了许多，可对他而言，这场战斗反而安全了许多。 脱离了之前那样密不透风的混战，他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如同风暴之中的小舟一般随时都有颠覆的危险。 如果不是接二连三的结界不断的影响他，以他现在的感悟和认知，甚至可以瞬间就撕碎其中某个结界。 只可惜，他的感悟终归还是朦胧的。许多混乱的结界让他现在有些迷茫，某些重要的感悟，现在根本还没能来得及变成真正有效的战斗力。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能够影响很多东西了，不过即便知道，现在这样的战斗之中，那点影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吧？ 他不知道如果他能更加平静一点，更加专注一点，是能够用出足以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瞬移的，尽管最多也不过二十丈，但在战斗中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自主的进入‘身态’之中，所以他现在已经累了。 没错，他那个缺陷依旧没能被弥补过来。 因为没有灵力支撑，他只能凭借神识和身体战斗，而身体是很容易陷入疲累之中的，即便是堪比魔兽的身体。 他前方的天境高手已经多达十一人，其中天境初期七人，天境中期三人，天境后期一人。 他无法给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带来伤害，结界之中的他一直在招架，闪转，躲避，格挡，后退…… 他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他甚至没办法攻出一招。在那结界之中，节节败退的他已经再度受伤。 所谓的以一敌十，本就不现实不是么？他还没有强大到那个地步。 但能在这么多天境高手的围攻之下活过数百招，依旧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瞠目结舌。 是的，那些外围的三派弟子们，已经彻底改变了最初的眼神。 即便明知他是敌人，他们现在却也不得不为他而震撼动容。 传闻之中，班摩是个极其擅长刺杀的人。除了最初天境初期的虚云之外，之后死在他手中的天境高手，似乎无一不是利用暗杀才得手的。 久而久之，许多人心内已经渐渐形成了一种印象，班摩是不擅长正面战斗的，班摩无法应付硬仗，任何一位天境后期都足以碾压他，甚至天境中期都能杀死他。 前提，是他不要逃，也不要藏。 班摩的实力其实不过如此，真正可怕的只是他的刺杀之术。 而现在，眼前的一幕幕仿佛狠狠抽了所有人一巴掌。 正面战斗？一人独斗十一位天境高手，没有比眼前这一战更加激烈狂放的正面战斗了。 无法应付硬仗？ 场边所有人的修为都在极境之上，他们何尝看不出，无论身法还是剑术，班摩全都凌驾于场内任何一名长老之上。 他只是没有灵力，没有结界而已，只是因为被围攻，根本无法尽情施展而已。 有些人内心已经暗暗浮现出了一个假设，如果现在所有人都撤下，只留太羽剑派那位名为信初的天境后期长老和他单打独斗，最后活下来的，很可能会是班摩。 可惜了，那种场面不会出现…… 有人数优势，凭什么不用？凭什么要和你单打独斗？ 这个绝世天骄今天注定会陨落在这里，这一战不会有什么悬念了。 他们也能看得出来，班摩的状态正在开始变差，他累了。 而即便他真能他一直不犯错，一直不知疲倦的这样战斗下去又能如何，在这围攻之下，他根本得不到任何机会，迟早还是会有败亡的那一刻。 更何况，等到渊喆和渊渺等人那边的战斗结束后赶过来，他又还能翻起什么浪？ 或许是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望着那带着氤氲光华的结界，望着场内那不断左冲右突的孤单身影，许多人心内已经渐渐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惋惜情绪。 这样的天才，几乎是注定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甚至，有着晋入那个仅有几道身影存在的境界之中的可能。 而现在，他却只能死在这里，提前结束那原本足以璀璨无比的生命。而且，是明知必死的情况下前来‘赴死’。 值得吗？为了报复？为了尹漓？还是……为了苍罗大陆？ 尽管他们无法认同他的选择，现在却也依旧在不知不觉间被他这种人触动。 如果那片大陆之中，这样的人不止一个，那将来进攻苍罗大陆，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吧？ 他们根本不知道，此时场内做着困兽之斗的青年，心内同样也已经在不断咆哮着。 为什么不出来？怎么还不出来？ 自己需要力量，需要灵力，需要那个‘宝藏’！ 如果你再不听使唤，那我们最终只会是死路一条！ 没错，虽然明知必死，但他不会放弃最后一丝挣扎，如果可以活下来的话…… 而他唯一的底牌，就是那七彩空间。 当初杀出倚海城之后，他曾经在无意中触动了那个空间，用出了其中的力量。 尽管当时他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非但头痛欲裂失去理智，而且之后还陷入了极致的虚弱之中。但眼下看来，除了那种力量，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破局机会了。 继续这样战斗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这十一名天境高手牢牢掌控着战斗的节奏，他们根本没有给自己任何一丝生的希望。 他不知那七彩空间为何物，也不知该怎么操控它，他唯一知道的办法，就是用之前同样的手段来激发他。 当初自己是因为吸收了过多的魔核，而这次，他之所以向方歌索要那些魔核，为的自然就是让自己再次陷入那样的状态之中。 在君玉峰他就已经开始吸收那些魔核，哪怕是逃亡时，也没有停下。只可惜，到开始战斗的这一刻，他前后吸收了不下七十颗魔核，竟然还没有触动那神秘空间。 他根本不知道那空间开启的钥匙根本不是什么魔核，而是完全取决于那三大意识。 而此时，那神秘空间内的三大意识都在努力保持着克制，他们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第1128章 出来 随着在这空间呆的时间越来越长，琴英和魔兽的意识已经变得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狡猾。 他们渐渐已经不再仅仅凭借本能行事，他们甚至生出了一定的灵智。 魔兽的意识现在得到了魔核力量的灌注，它巴不得这种平静一直持续下去，它可不想这种飞速壮大的过程被另外两个敌人打断。 林四的意识很清楚这样继续下去，很容易造成魔兽意识一家独大的局面，只是他不敢掀起大战。 他很清楚，连山可能承受不住这样的一场三方大混战。不光因为那混战带来的破坏太大，还因为他其实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缺少了自己那部分。 意志，同样不是万能的。 这一次，很可能会真正毁灭他，而那也等于是毁灭了自己。 至于琴英的意识，此时选择了观望…… 他同样知道现在无论出手还是不出手，都不是一个好结果。无论魔兽意识变得最强，还是连山的身体崩溃，对他而言都算是噩耗。 他打算等着林四率先出手，两方战斗规模总会比三方混战小一点。而除此之外，坐山观虎斗，还可以趁机让他们两败俱伤，最后自己甚至还能从中渔利。 于是，因为这诡异的平衡，连山期盼已久的力量并没有出现。 此时的林四是又气又笑，对于连山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他是浑然不知的，他只是觉得这家伙也实在是胆大妄为了。 他就不知道这样毫无节制的吞噬魔核和灵石一定会出现问题吗？即便当初的自己，也不敢那么疯狂。 就像当初谢少英接受那超级聚灵阵灌注时，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有了感悟，最后恐怕会被那超出自身承受极限的灵气撑爆。 这短短几个月，神秘空间的变化他自然能感受到。这段时间，连山吸收了多少灵石他简直无法想象。 而大量吞噬魔核，也已经不止一次了。 除此之外，他知道自己应该又有了新的感悟了。因为这段时间，他明明身处神秘空间之中，却总是隐隐感觉和外面那个世界越来越近了。 他要吸收灵石也就算了，魔核之中的某些东西，却正是那魔兽意识需要的，那种做法等于是在坑自己啊…… 上次自己三人的大战，应该已经让他感受到痛苦了吧？这次竟然还来，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冲出去教训一下‘曾经的自己’，揪着他的耳朵提醒他以后安分点。 只是，一旦自己离开了这里，这神秘空间岂非会成为琴英和魔兽意识的天下？这空间有增强意识的神奇效果，自己一旦离开，就等于是落后了他们啊！ 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连山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随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渐渐快要失去再战之力。如果不是生怕他会在临死之前爆出什么杀招绝招，围攻他的这十一名天境高手都显得谨慎至极，恐怕他现在已经倒下了。 可即便如此，现在任何一个人也都能看得出来这场战斗快要结束了。 班摩必死无疑，除非他能像尹漓那样挥出那样的一刀。 然而即便那样又能如何？那一刀只是最后的手段而已，起到的作用也只是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然而，或许是某些人心内的这一丝念头起到了‘作用’，下一刻，已经被那场中大战冲得阵型散乱的数千弟子之中忽然亮起了剧烈的刀光！ 一条宽阔无比的血路忽然自包围圈的外围洞穿开来，无数断臂残肢被那霸道无匹的刀芒绞碎。 一道蹁跹紫影便以某种极具冲击力的方式飞入了场内，只是那一瞬间，所有的视线便聚集到了她身上。 她终于还是来了，又一次赶来救他了。 虽然被斩羽派那些长老背叛，但她那几个月的门主却并不是白当的。某些事情，她终归还是能够通过特殊途径得到消息。 于是这一战，她毕竟还是没有错过。 虽然，即便有了她加入，这一战的结果也依旧还是不会被逆转。 十一名天境高手，即便她和连山联手，也不会有任何胜算。而一旦那些弟子再度合围，那他们将再也无法冲出重围。 直到最后渊喆和渊渺等人赶来，他们便只有败亡一途。 她其实……同样也算是来送死的。 连山的眼眶忽然一热，此时他觉得纵死亦无憾了。 姐姐她没有计较自己那一晚的尖刻指责与怀疑，她依旧包容着自己的自私和任性，依旧在关心着自己！ 为了姐姐，自己也绝不能放弃！和她并肩作战，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哪怕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然而下一刻，他这些念头便全部化为了空白。 “快走！”他只听到了这两个字，依旧是那无比动听的声音，哪怕其中蕴藏着一丝焦急的情绪。 随后，他便再也看不到她。 高空之中，一轮紫色弯月骤然出现，彻底遮盖了她原本曼妙的身形。没有任何的征兆，也没有任何的宣告，这一刀就这样突然而然的出现了。 那弯月看似毫无杀戮烟火之气，却偏偏让下方每个人生出了无法抵御的绝望感受。 这是那一刀，每个人都已经彻底明了。 一旦挥出这一刀，尹漓就会失去再战之力，这一点每个人同样清楚无比。 他们想不通，她怎么会一上来就用出这一刀，这分明就是在故意找死。然而曾经看过这一刀的连山却能明白，她这是在故意成全自己。 没错，即便她和自己并肩战斗，这场战斗也毫无生路。而越拖到最后，自己和她所面对的敌人就会越多。 所以，她一开始就挥出了那一刀。 被她杀出来的那道缺口此时依旧未曾来得及合围，而下方原本压着自己的十一个结界在这一刀之下已经尽数支离破碎，那十一名天境敌人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自己。 别人只能感受到冰寒的月华，对他而言却是无比的温暖，她对自己一个人单独放开了一道裂口。 现在只要自己奋起余力，就能顺着那道裂口冲出去，然后如同一阵狂风般迅速冲出战圈，冲出重围。 之后，以自己的速度，那些破境极境弟子将再无人能追上。 她这一刀，生生为自己开辟出了一条活路。自己最后，是能活下来的。 只是挥出了那一刀的她，却是必死无疑……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他向来很不喜欢和其他人合作，就是因为觉得别人会拖自己的后腿。 换作当初执行十方楼任务时，如果有这样的场面，他会毫不犹豫的一个人逃走。多一个人活下来，总比都死掉要好不是吗？ 他向来都是这么认为的，那样也算是让同伴的死变得有价值一点嘛。 只是现在，他却根本无法兴起那样的念头，他忽然就变成了自己眼中的蠢人。 他不想走啊，哪怕那会让她的努力白费。 出来啊！快出来啊！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出来！ 他无力而绝望的看着那弯月谪落下来，眼内几乎渗出了鲜血，却发现自己能做的，只是看着那一切发生…… 外围那些弟子同样也只能呆呆望着那一幕，而地面上那首当其冲的十一名天境长老早已是面色大变，他们疯狂向着外围逃去。 那一刀斩杀过天境后期，杀伤过圣境高手，他们现在根本就兴不起丝毫抵抗之力。 然而，他们却再也发挥不出往常的速度，在那一刀面前，他们仿佛就像陷入了泥潭之中一般无力逃脱。 他们惊恐万状，他们疯狂嚎叫，他们手舞足蹈，这一刻他们仿佛忽然变成了脆弱的普通人。 刹那之间，璀璨的月华终于逝去，半空中的紫影飘然跌落。那一刀用尽之后，她仿佛被打落凡尘的仙子，忽然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十一名天境，在那一刀之下，仅有三人存活。而这三人之中，还有一人被那月华切去了半边下身，此时只能在地上苟延残喘。 只可惜，这样依旧不够。 或许是因为那一刀太过震撼，或许是因为那一刀终于结束，又或许是因为这一战终于不会再有任何意外，这一处战场忽然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外围的弟子们终于重新合围了起来，却没有人选择出手。 而前方那两名完好无损的天境中期长老则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即便地面那女子似乎褪尽了全部的生气，他们一时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一刀，在他们内心刻下了深深的惊惧。 连山哆嗦着双手将她抱了起来，却发现她正在对着自己微笑。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啊……” “对不起，对不起……”他记事以来第一次痛哭出声。 “放开我吧。” “不！要死就一起死！”他说出了自己从前所认为的‘蠢话’。 这辈子只能做姐弟，那就下辈子做夫妻吧！ 据说一起死的话，将来很可能也会投胎到一起，他脑海内甚至冒出了这个曾经让他嗤之以鼻的说法。 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的话。 他小心翼翼将她缚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她好轻啊，几乎一点重量都感受不到。这让他心内变得更加恐惧害怕，生怕她已经消失在世间了。 尹漓没有再抗拒，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轻轻将头枕在了他宽厚坚实的后背上。 他终归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也能给自己带来安慰和温暖了。 她嘴角溢出了一缕释然笑意，罢了，这样死去似乎也很不错啊。 然而，他们之间的心情，外人又哪里能体会？即便能体会，他们又哪里会在意？ “杀了他们！” “先杀尹漓，别忘了长老们刚刚说过的……” “不错，这两人都不能放过！” “他们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 终于，在发现尹漓已经彻底没有了再战之力，在发现班摩已经陷入了穷途末路时，所有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连山背起尹漓的举动，在他们眼中只是可笑的，愚蠢的。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给自己增添负担，这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对面那两名天境高手的长剑再次亮了起来，甚至就连地面那名重伤的天境初期，此时也是一脸怨毒的撑起了结界。 面对着重新杀过来的敌人，连山抹去了嘴边的一缕血沫，一脸决然的背着她向着敌人迎去。 “出来啊！”右手持剑的他，最后一次发出了绝望的咆哮。 这一次，他的识海之内传来了令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好啊！” 第1129章 不够 那声音是如此的清晰，仿佛有人在自己识海之内说话一般。 尤其，那声音分明就应该是自己的。 这一瞬间，连山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不过，他已经无暇在为这莫名其妙的声音而感到惊讶了。下一刻，脑海之内就传来了让他险些当场栽倒的剧痛。 那痛苦，就像是有人在用刀斧劈砍自己的脑袋。 但与此同时，那久违了的力量，终于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充斥了他的全身。 染血的剑身之上，忽然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迎着对面那名天境中期，他重重一剑挥了出去。 并没有爆发出什么滔天巨响，然而他和对面那名天境中期高手之间那十丈的地面却忽然出现了一道宽达数尺的幽深切口。 灰色的剑芒如同切开了松软的沼泽一般势如破竹的掀起了漫天的烂泥腐叶，随后重重撞击在了那火红的结界之上。 轰！ 直到此时，真正的撞击才第一次出现。而之前那十丈之距，仿佛只是挥在了空处。 蓬！ 原本看似稳固无比的结界剧烈颤动，随后带着那名圣海宫的天境中期高手向后倒退了数步。 或许，如果没有结界抵挡的话，这一剑足以将他也一并撕为两半。 一触即退，这固然有着他毫无防备的原因，但不得不说，这一剑本身的威力也远远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 原本疯狂向中间杀去的数千修士仿佛突然被扼住了喉咙，这一瞬间，竟是差点吓得硬生生止住脚步。 刚刚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一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明白，向来没有用出过灵力的班摩为什么能挥出声势如此惊人的剑芒，更不明白那剑芒，怎么会是灰色的？ 没有任何一种灵力是那种色彩的吧？ 不过，处在极致的痛苦和狂喜之中的连山，却根本没有给他们丝毫犹豫的时间。 下一刻，他并没有朝着对面另外两名同样呆愣住的天境高手冲去，而是掉转身形向着包围圈的外围突去。 没错，即便有了这种力量，也不代表他能灭杀这里所有人。更不代表他能在渊喆渊渺等人回来后，还能毫发无伤。 杀光所有人，那是圣境高手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他现在，当然不是圣境。 不过至少，他有了逃出去的希望。 呼！ 又是一道铺天盖地般的剑芒袭来，七八名站在最前方的弟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直接腰斩在地。 无论是破境弟子的灵力护体，还是某些弟子的挥剑格挡，都显得那般脆弱不堪。那灰色的力量，仿佛无坚不摧。 擅长这种攻击的班摩，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在他们眼中，班摩一直就只是个强大得过分的普通人，他不应该有修行者的灵力。 而此时，后方那成百上千的圣海宫和太羽剑派弟子终于回过了神来。 他们不会因为这一剑就被吓退，无论如何，班摩只有一个人。他们是不会胆怯，更不可能会绝望的。 当连山冲入人群之中的那一刻，这场混战再次爆发了开来。 伏在他后背上的尹漓眼中的光芒只是闪了片刻，便重新归于暗淡。 还是不够，还是没有希望。 此时的连山，可谓是一具最完美的战斗机器。 他具备着高阶魔兽一般强悍的身体，他有着天境后期都难以媲美的速度和力量。而现在有了那特殊的灰色力量之后，他拥有了更多的作战手段。最后，他也不会那么容易疲惫了，这种力量用完之前，他可能根本都不会感到累。 但很遗憾，他现在的状态不对…… 是的，他原本精妙的剑法已经不见了，他那鬼神莫测的步法身法也没有了。 在他撞入人群之中的那一刻，他确实如同一头发狂的魔兽一般，顷刻间就利用那无可匹敌的力量劈飞了数十人。 但紧接着，他便陷入了和之前一样的困境之中。他的表现，也和真正不会武技的魔兽一样，原始而粗陋。 他甚至，受了更多的伤。 不光因为他在刻意护着后背上的自己，还因为他根本无法完美发挥出这种力量。 尹漓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曾经见到过上一次他用出这种力量时的模样。 尽管她没有体会过那种剧痛，但她知道连山的意志有多么强大。能让他都发出悲惨嚎叫，让他都抱着头满地打滚的痛苦，恐怕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他现在能留存最后一丝理智，知道选择向外围突破，甚至还记得保护自己，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不，他现在能握住剑，就已经算是极其难得了。 他现在大半的意识和心神，恐怕都已经用在了和那痛苦纠缠对抗之上，指望现在的他平静的挥出正常的剑招，展现出往常那样的反应能力，又怎么可能？ 他战斗时的许多本能反应早已消失，非但破绽变得更多了，他自己恐怕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受伤了。 或许对现在的他而言，无论怎样的痛苦，都比不上脑海内的痛苦吧？ 向外突围，渐渐已经化作了一股执念。 只是，这执念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杀光前方所有人，因为这里足有数千人。 他的表现，很快就被所有人察觉。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威势无比的惊人，几乎没有人能近他的身，那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杀死了。 然而这庞大无匹的力量，他却浪费了大半，大多挥在了空处。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能找到机会。 “他不行了！” “他疯了，这是自取灭亡！” “这是他最后的手段！” “杀了他，他没什么可怕的！” 他就像是被鼠群噬咬的魔兽一般，虽然有着强横的力量，却根本无法阻挡那些无孔不入的围攻。 这场战斗在许多弟子眼中，和真正的魔兽对战并没有多大的分别。从某种程度而言，班摩甚至比那些魔兽更像魔兽。 他的攻击力更强，但他的战斗技巧甚至还不如许多魔兽。 他们完全可以先选择游斗，一直耗着他。 连山确实快坚持不下去了，不光来自外部的战斗，还来自内部那场战斗。 或许，在他战死之前，他自己就会提前崩溃。 这一点，林四清楚无比。 他幽幽注视着前方如同浮光掠影般闪过的一柄柄剑，一张张狰狞的脸以及一朵朵血花…… 这一切，是那般的熟悉。 类似的场面，他在战场上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而借着连山的眼睛经历那一场场梦境，他同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久违了，这个世界，许久之后，他轻叹了一口气。 他是那般怀念外面，思念着许许多多的人，可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 没错，他现在离开了那神秘空间，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内。 而这，正是他想出来的破局之道。 他可不是连山那种只知血战死战的‘痴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呵，那魔兽意识不想被围攻，而琴英想要坐山观虎斗，这样继续下去，只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 想要破局很简单，自己脱离其中就是了。 自己一退，那已经两次得到壮大的魔兽意识会怎么做？它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去剿灭琴英这个敌人？ 呵，琴英不是想要坐山观虎斗吗？现在自己就让他陷入脱不开身的战斗之中。 这是自己的身体，这是自己的主场，自己终归还是有着他根本无法比拟的一样优势，那就是随时都有退出的权利。 而他，却是根本避无可避。 至于自己，也该提醒一下那个小子了。让他不要继续犯蠢，再吸收魔核，只是在自取灭亡。 等到将来某一天，那魔兽意识变得强横无匹时，这具身躯会真正变成它的。 完全不出他所料，在他脱离神秘空间的第一时间，那魔兽意识便向琴英发起了攻击。它虽然有了一定的灵智，只是怎么可能比得上狡猾如狐的林四？ 那两大存在之间的战斗，破坏力无论如何总比不上三方大战那样的规模。更何况，自己已经暂时出来了，一旦连山撑不住了，还有自己。 只是，他出来之后，才发现事情和自己所想的还是有很大偏差。 他也没想到，这才一出来，面临的就是一场几乎必死无疑的大战。 这小子怎么比自己还能惹事？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高手？难道是天外天三派联手追杀自己？ 现在连山依旧在坚持，而他却也只能暗暗焦急。 他很清楚，战斗的时候不能被打扰，自己现在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只是这小子现在完全被那剧痛主宰着，早已神志不清了，这一战他打得根本毫无章法。 这样继续下去，完全就是一步步走向灭亡。 可一旦自己出现，那小子会不会排斥反感？会不会把自己也当成敌人来对抗？ 别闹得战斗时，内部还来一场抢夺身体的主导权之战啊，那可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他对连山的了解，其实还远远不如尹漓，尽管那就是他自己。 对他而言，连山只能算是一个有着天然亲近感的陌生人。在他看来，连山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想和连山争夺什么，但他不确定连山会不会那么想。 尽管连山在外面有了很多感悟，意识已经极其强大，但经历过神秘空间滋养的林四，意识完全就不逊于连山。 这要是争斗起来，恐怕几天几夜都结束不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选择观望…… 他知道他和连山迟早会有真正融为一体，变得完整的那天，一个身体不可能一直存在着两个不同的主人。 只是他无法预料到时候会变成怎样，是以自己为主，还是以连山为主，亦或是融汇了两种不同的性格，最终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而且，现在也不是融合的时机，无论琴英还是魔兽的意识，现在都还存在着。 他只能等待，一直等待着。 直到某一刻，外围那两名天境中期高手再次杀了过来。 而那时候，连山苦苦支撑着的那根弦终于崩断了。痛苦和无力让他终于再次绝望，他支撑不下去了…… 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意识，但他却并没有就此倒下。而也就是那一刻，他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第1130章 接管战斗 叮当！ 急促的两声剑击声自结界之内传开，他手中那柄长剑后发先至般先后点在了对面两名天境中期高手的剑尖之上。 尽管只是刚刚重新接管这具身体，但在那间不容发之际，他依旧还是挡住了这两记杀招。 这小小的转变，并没有让对面那两名天境高手生出太大感受。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碰巧罢了。 但下一刻，他们就没办法这么想了。 结界之中的班摩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他不再直来直去，在那混合的结界之中，他陡然变得滑溜无比。 拥有者源珠的他，再次拥有了那双足以看破许多‘本质’的眼睛。 连山从未看到过的河流丝线，在他眼前暴露无遗。甚至，比从前清晰具体了无数倍。 他的剑避开了结界的阻力，他的人也同样避开了结界的撕扯。 “真痛啊！”他一边抱怨，一边高速扭曲着身体的行进线路，在掠过其中一名天境中期高手的身侧，他在对方的大腿划了一剑。 那名天境高手明明能看到他过来，却完全无法挡住这一剑。对面班摩之前的动作已经让他无法捉摸，而最后出手前的那一刻速度更是陡然变得快了数倍。 这样的战斗，让他无所适从。但他却并不知道，此时的林四正在遗憾。 如果自己现在是完满状态，那刚刚这一剑应该划破了敌人的肚皮。 只可惜，因为接管了这具身体，刚刚连山承受过的剧痛，现在也轮到他来承受了。 这同样，也影响到了他的发挥。 这一战不能拖得太久，他清楚无比。 “啊哈，这身体真是太强了……”纵声长笑之间，他高速挥了不知多少剑。 某一刻，长剑忽然再次探入了那个空间之中，随后狠狠切向了结界河流背后的丝线。 曾经的他，根本无法撼动那些丝线。 而现在，这一切仿佛只是水到渠成。他已经是真正的天境高手了，而且还拥有着神奇的毁灭印力。 只是，他必须要故意用这种不断说话的方式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否则他可能会步了连山的后尘。 “死吧！”他粲然大笑，如同吃人恶魔。 丝线骤然崩断，那结界甚至还没来得及溃散，那名天境中期甚至还没来得及露出惊恐神色，就已经被他顺势切开了上半身。 场边原本已经散去的门派弟子们震骇不已，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战到现在，他们死了八名天境，但那全都是尹漓的手笔。而班摩，至今甚至连天境高手的衣角都没能斩破一片。 即便，他之后莫名其妙的用出了那古怪的‘灵力’。 可刚刚他们看到了什么？ 圣海宫的渊白长老，堂堂天境中期高手，竟然只是两个照面，就直接被灭杀。 而除此之外，班摩仿佛也已经换了一个人。 他的剑法再次变得精妙无比，他的步法再次变得无法捉摸，这一点甚至比开始之初还要厉害数倍。 与此同时，那古怪的灰色灵力，他依然具备着。 说实话，此时的林四已经要比当初离开苍罗大陆时强出了太多。 这具身体的强悍程度，让他瞠目结舌，他险些无法完美掌控。而毁灭印力，也同样比当初强出了太多，仿佛得到了蜕变。 还不等另一名天境中期高手回过神来，他的剑便直接划过了狭长的轨迹，杀入了另一个结界之中。 这名长老对于这一击显然毫无防备，他做梦也想不到渊白会死得那么快。 于是下一刻，匆忙举剑格挡的他立即落入了下风。 “哈哈，怎么还不死！” “痛死老子了！” “一来就让我应付这样的阵仗……” 素来沉默寡言的班摩仿佛忽然变成了一个话唠，但没有变的却是那源源不断的攻势。 比之前的班摩霸道无数倍，也狂放了无数倍，看着现在的他，谁能联想到习惯暗中出手的刺客？ 木属性的灵力每次碰击，都会被那灰色灵力蛮不讲理的扑灭。那名太羽剑派的长老只觉得自己在被无数敌人同时攻击。 在那一瞬间，他的剑不知被碰击了多少次。 他根本没有见过那么快的剑，而且每一剑都会变得比之前更重，他能挡住这一瞬完全就只是发自本能。 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否就这样被这连绵无尽的剑击淹没，然而就在下一刻，剑身忽然一轻，意想之中的攻击却并没有到来。 前方那向着自己刺来的灰色长剑忽然变得缓慢了起来，难道是累了？ 还不等他为之惊喜，他识海之中就传来了一声轰然爆响，他再也看不到任何景物，只能看到一片空白。 结界之中，仿佛有某个东西忽然碎裂了。 “哈！还不死？” 长剑自对面这名天境中期的脖颈之中快速抽了出来，带起了一溜血花。 这一切看似漫长，但在那些极境弟子的眼中，恐怕只是陡然之间的事情而已。 他们还来不及为渊白的死而过多震惊，另一位来自太羽剑派的天境中期长老信澜便同样步了他的后尘。 这样的杀戮效率让他们无法接受，尤其死的还是他们只能仰望的天境中期。 只是，林四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平静下来的时间？ 他同样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刚刚那两名天境中期高手的加入，让这战场再次空出了数十丈，也让包围圈再次变得散乱。 自己快速斩杀了那两人之后，那散乱的包围圈甚至还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此时不杀出去，还等什么时候？ 残影尚未消失，他就已经骤然出现在了人群前面，长剑也再度挥了出去。 尽管，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战斗。但他至少知道，这些人全都是敌人。 他其实已经发现了，事情可能可自己猜测的有些不同。 苍罗大陆任何一名天境高手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除了游魂残涅那样藏在暗处的，亦或某些未知的隐世高手。 面前这些人能拉起这么大的阵势，自然不会是后两者。 可偏偏，那两名天境中期，自己一个都没见过。 “这里到底是哪里？” “那小子怎么招惹了这么多人？” 他一边高速挥着剑，向前开辟着血路，一边喃喃自语。 他没打算得到答案，他只是不得不逼着自己不断说话罢了，否则他怀疑自己会被那剧痛逼得疯狂。 他的意志比连山更强，他遇到过的绝境和困境要比后者多得多，而自始至终，他也从未放弃和绝望过。 这一次，他的突破变得无可阻挡。 确实连山也继承了一定的群战技巧，但怎么可能比得上他本人？这样的场面，他实在是经历过太多次了。 只不过以前那些敌人没有这么强，没有一下子就出现成千上万的极境破境罢了，但和那时候相比，他自己的实力同样是今非昔比了。 他知道该怎么避免自己受到伤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尽快突围出去。 他甚至能看出这阵势之中最强的点和最弱的点在哪里，也知道该怎么影响自己的敌人。 更何况，他还有着连山从没有真正用过的毁灭印力。 对于这种力量，他太熟悉了。他知道该怎么使用它才是最正确的，怎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而到了最后，为了缓解那痛苦，他甚至开始在‘身态’和正常状态之间来回切换。任由身体本能自主战斗，而自己的意识只是若有若无的保持着。 虽然都经历过许多战斗，但他对于战斗的掌控能力，确实不是连山所能相比的。尤其是眼前这样的场面，他表现得完全就像一个‘老手’。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连山并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如同当年林四那一场场梦境，现在只不过是双方互换了个位置而已。 身体突然被另一个存在掌控，他原本第一反应就是抢夺回来，但只是片刻后，他就彻底沉寂了。 他知道那是‘谁’了，那就是自己失去的那几年，那本能的亲近感，让他根本不需要去验证就能证明这一点。 他呆呆望着‘自己’在不断挥剑，望着那两名天境中期轻易被‘自己’杀死，望着大量的破境极境敌人以极快的速度倒在‘自己’的剑下。 他看着‘自己’用出了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剑招以及战斗技巧，每一次变向都显得那般不可思议，每一次避开敌人的招式，都仿佛早已提前经历过无数次一样轻而易举。 从自己退出那场战斗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受什么沉重的伤，而敌人却倒得比之前更快了。 那灰色的力量，在他手中变得收发由心运用自如，他游刃有余的穿梭于人群之间，如同在跳一场眼花缭乱的舞蹈。 他也听到了他那些毫无意义的‘废话’，那几年，自己那几年竟然是那样的人？ 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强吗？ 此时的他，对于林四的出现并没有多少抗拒。他只是默默看着，他同样知道战斗时不能被打扰。 他甚至想要努力记下那些招式和技巧，以便早点重新掌握它们。 外面的林四依旧在不断逼着自己说话，虽然他的剑没有变慢一丝。 他其实同样不是一个喜欢在战斗中说废话的人，但此时此刻，痛苦却逼得他不得不那么做。如果不用话语来让自己‘分心’，那自己的注意力很快会全部被牵扯到此时有多么痛苦之上。 他还从没有经历过这样怪异的战斗，如果不是短时间内没有其他天境能加入这边，恐怕他很快就会因为无法专注而露出致命破绽。 不过好在，‘身态’在应付这种群战时，显得格外的好用。 “背上是谁？”他努力找着‘话题’，尽管说话的对象其实就是自己。 “哈，是美女吗？” 漫天的剑光和血花之中，他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 他现在根本无暇分心用神识去特意感知背上那个人的容貌，但至少还能分得清男女。他也知道，后背上那个人应该对连山非常重要。 以连山那样的冷漠性格，会在必死无疑的境地还不放弃的人，意义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的他完全就是口无遮拦，根本不怕得罪谁。尤其在他看来，后背那一动不动的女人应该也昏迷了。 “胸挺软的……” “不过我更喜欢腿……” “腿好像也挺细的，不对，那小子……” “这么快就勾搭了其他女人吗？” 原本只是无意识絮絮叨叨的他，忽然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自己必须要对唐小芷忠贞不二，这一点他可还是牢牢记着呢。除此之外，他可不想和其他女人玩什么暧昧。 尽管他懂得比连山多得多，也远没有连山那么单纯。但在那种事情上，他和连山依旧有着源自骨子里的一致，那就是近乎天真固执的忠诚。 在他眼中，那是对她的不忠，是无法被原谅的。 不知不觉间，他的前方终于变成了一片空荡，所有敌人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到了这一步，他哪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赶紧逃命啊！虽然不知道哪个方向是正确的…… 只是下一刻，高速奔行之中的他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是我，你有意见吗？”后背之上那自始至终毫无动静的女人忽然开口了。 第1131章 放下 虽然后方的呼喊之声渐渐被甩在了远方，但林四知道此时不能停下脚步，只是正奔行之中的他在这一瞬间依旧还是被吓到了。 以至于，他甚至因此而短暂忘却了头部的剧痛。 后背之上传来的那道女声，在绵软慵懒之余，又带着一丝促狭意味，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是谁的？ 每当那个女人想要使坏亦或捉弄人的时候，就会是这种语气和腔调，这一点，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尹漓，竟然是尹漓！ 这一刻，他险些惊叫出声。 并不能怪他反应太大，而是他上一次关于外界的记忆，正处在和尹漓的海上大战之中呢。 尽管那一战最后林四和她选择了联手，但他也知道，一旦两人脱离了那次危机，很可能会再次变成敌人。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背着的，竟然是一个想要杀自己的女人，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惊？ 当初尹漓那一场场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追杀，他至今记忆犹新，他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 可现在…… 这是老天在故意作弄自己吗？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点吧？ 尽管他至今都一点不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无论杀死素秋还是冷瑶，他都坦然面对着，但他却也知道，那次真正伤了尹漓的心。 真要站在她的立场，林四觉得自己恐怕会做得比她更激烈。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化解自己和她的仇恨，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和说辞来劝说她放下。 在那神秘空间之中，他也曾无数次思索过这个问题。而内心想出来的最好结局，就是她和自己从此成为陌路人。 那样，至少自己和她之间，不会死去任何一个人。他对她，并没有起过真正的杀心，他终归还是希望她能活着，并且活得很好。 尹漓对他很了解，他对尹漓的了解其实也不浅。他觉得，避开这一切，眼不见为净，或许也是她最有可能做出的最终决定。 他本以为连山能活这么久，肯定是和尹漓彻底分开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醒来之后，尹漓竟然就在自己的后背上伏着。她竟然，成了连山拼死也要保护的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可能相安无事？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不，她究竟要对连山做什么？ “你，你怎么会在我背上？”他一边疯狂向着前方飞掠，一边结结巴巴问道。 后背之上的女人仿佛根本就意识不到这还不算彻底脱险，她轻轻用镰刀的刀刃在他脖颈上刮了刮，仿佛在考虑从哪里下刀：“你说呢？将我绑在后背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啊？哈？”林四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刚刚尹漓如果要杀他，估计他都死一百次了。 “既然你醒了，那就快下来吧！”他气急败坏道。 换作另一个人，能有这种和尹漓亲密接触的机会，或许只会欣喜若狂，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就是对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吗？”她再次拿镰刀在他后背比了比，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好汉不吃眼前亏，林四决定暂时‘战略性’忍让，反正她一点都不重。当然，那前提终归还是他无论如何对她生不起反感之心，更别提敌意了。 不过另一方面，他却又是满腹狐疑：“恩人？你？” 后背上的尹漓笑吟吟道：“是啊，我已经救过你很多次了，林小四弟弟。” 情绪处于极致波动之中的林四，并没有在意她这怪异称呼的‘后缀’。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你放下了那些……” “嘘……”后背之上的她竖指吹了口气，令得林四又是浑身一个激灵：“不要提那些好吗？” “我知道了。”林四平静了下来。 尽管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明白了尹漓的某些态度。 她果然依旧没有放下和自己的恩怨，是啊，那本就不可能放得下吧？ “你究竟要做什么？”短暂的沉默，让他重新陷入到了那剧痛之中，不过他依旧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猜。”尹漓幽幽笑道。 猜？她的神秘态度，让林四瞬间就陷入到了非常不好的猜想之中。 他当然不可能凭空猜到尹漓和连山之间发生过什么，也猜不中尹漓之前那些想要让连山崩溃的计划。 只是，他却知道，尹漓出现在连山身边，必定是和那仇恨有关的。 她打算将连山当成自己，继续复仇吗？说实话，连山确实就是自己，他承受之前的恩怨，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连山怎么可能玩得过尹漓啊？ 实力上就不说了，连山根本用不了神秘空间的印力。而即便当初状态完满时候的自己，对上她也没有胜算。 关键，还在于另一个层面上的争斗。 对于连山，林四的了解并不深，仅仅只是凭借着一些只言片语和那几个梦境而已。 但他却知道，至少在心计上，在对人心的把握上，连山拍马也不可能及得上尹漓。 更何况，想要复仇的尹漓是处心积虑的，而一无所知的连山却是毫无防备的。 尹漓现在根本都没有放下那仇恨，而和她认识时间应该并不长的连山，却已经将她当成了最亲密的人。这足以证明，他已经堕入她的‘圈套’之中了。 否则，以他那冷漠的性格，是不可能做得出这种宁死都不抛弃的事情的。 他不会是爱上尹漓的吧？他心内罕见的浮现出了一丝慌乱。 不光是对连山处境的担忧，还有对唐小芷的担忧。 “停下好么？”他根本不确定尹漓此时的想法，在他想来，这女人故意演戏骗连山，那一定是蕴藏着极为可怕的阴谋。 他可不希望自己内部的战斗还没结束，外面就已经出现无法挽回的变故。他希望她能暂时停下那未知的报复计划…… “现在停下，敌人会追上来哦。”后背上的女人仿佛根本领会不到他此时的担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他不相信以这个女人的聪明，会听不出自己话语之中的含义。 “你是在求我吗？”她忽然冷笑起来。 “不要这样行吗……”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是这种捉摸不透的态度。 这让林四越发的担忧，他能看得出，此时尹漓的状态很不正常。 他的话被一阵娇笑声打断了：“你可以尝试着求我停下啊，求我放下，或许我会考虑哟！” 尽管她一直在笑，但林四却完全没办法被那笑声感染。 他才不信这女人会真的打算放弃仇恨，易位处之，他觉得自己就没办法做到那么洒脱。她一定是在故意戏耍自己，又或者是在故意嘲弄自己。 他觉得，这女人可能是被那仇恨逼疯了。从前的她只会让自己苦笑和头痛，而现在她，却已经让自己感到心里发毛。 他郑重道：“我将来会亲自面对那一切，至于现在……” 他的话再次被她毫不客气的打断：“那就等将来再讨论这个问题吧，我说过了，我不想提那些事情。” “好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后背上的尹漓终于重新扯起了话题。 她似乎也看出来了，林四需要分心才能抵挡那痛苦，否则即便是逃亡赶路他都没办法一直持续下去。 “连山现在还好吗？” “还好，我离开后，他应该就会醒来。” “你打算再次逃避？” “不是逃避，而是不得不面对另一场战斗。” “看来，你体内出现了很大的危机啊。” “是啊，有得必有失，利用捷径得到的力量，怎么能没有任何代价？现在的危机和痛苦，正是为之付出代价。” “还能活着回来么？” “会的，我可以答应你，到时候就算你在天边，我也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解决那件事。” 他仍然是怕她对连山做什么，所以希望能用这种承诺让她暂时安心松手。 “呵……”她轻声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次的战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招惹这么多陌生敌人？” “你该看得出来，这里并不是苍罗大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将来你自然会知道。” “原来到了敌人的老巢吗？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呵，他做得可要比你好得多。” “是么？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做的，自然也就是我做的，哈哈！”虽然不明白连山究竟做过什么，但他还是毫不客气的将那未知的战绩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你确实有一样比他强。” “哦？”他本以为尹漓会嘲讽自己呢。 “他的脸皮厚度，恐怕永远都比不上你。” “啧，你还挺维护他的嘛！”林四故意酸溜溜揶揄道。 尹漓笑眯眯接口道：“是啊，他可是我的……” 林四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最后那两个字。心内不由得暗恨这女人的恶趣味，她要么在故意吊自己的胃口，要么就是故意吓唬自己。 你的男人？他才不信尹漓会爱上连山，就连化解仇恨都难以做到，她怎么可能爱上杀害了自己师姐和师叔的‘仇敌’？ 她是个理智清醒的女人，那种不顾一切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你维护他，就是维护我，我代表他谢谢你了，哈哈！”他很快就重新找到了让自己快活起来的‘理由’。 自己要是陷入无休止的猜想和担忧之中，岂非又让这女人得意了？自己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尹漓眼内闪过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是啊，这就是林四和连山最大的不同之处。 一个永远都能乐观高兴起来，无论处于何种困境，都能苦中作乐。另一个……却仿佛处在了相反的极端。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身处同样剧痛之中的林四才能继续战斗，而连山却只能抱着头痛苦沉沦。 “只是口头上的感谢吗？”她笑吟吟反问道。 她可不会因此而‘放弃’，而是顺着他的话向前推了起来。 “那你还要怎样？喂喂，见好就收啊，难道你还要我再答应一个要求吗？”林四哇哇怪叫起来。 尹漓的要求，他可不敢随便接下。 上一次她要自己承诺不入侵天河国，说起来简单，自己也并不抗拒，但其实那个决定已经算是自己越俎代庖了。 哪国的大将敢于直接越过朝中君臣，私下去决定那种大事？ 当然，之后天河国自己撕毁了那个约定，主动进攻了月国，那个要求现在已经算是无效了。 谁知道尹漓这一次又会想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自己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仿佛看出了他的谨慎，尹漓故意揶揄道：“怎么？你不敢？” “激将法对我没用，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她兴致勃勃问道 “是……”林四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托词来，只能闷闷道：“喂喂，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我们正在逃命，哪有那么多心思想别的？” “你转换话题的手法，可真是生硬无比。”紫瞳女子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 林四不以为忤，而是当做没听到一般继续问道：“哪边是安全的？” 他并不了解情况，也不确定哪里才是活路。 “随便吧，暂时留在山内就行。你都跑出几百里了，竟然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也不嫌晚。” 林四哈哈大笑：“哈，那不是看我们的天女尹漓一直没发话吗？” “你真会那么听我的话？”尹漓似笑非笑道。 “喂喂，打住打住啊，别想诱骗我入套了！” 这女人，还真是无孔不入啊。自己要是点头，她肯定又会想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花招来噎住自己了。 对上她，自己可真是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无论他还是尹漓，此时根本都想不到，这场谈话其实还有另一个听众。 第1132章 看开？ 不知过了多久，林四终于停下了狂奔脚步，带着尹漓在一棵粗壮无比的参天大树之上站住了。 遮天蔽日的树冠是如此的繁茂，他们隐藏在那重重枝叶的内部之后，就连外面的光芒都已经难以见到。 外人即便是爬上这颗大树，只怕也难以发现他们的踪迹。 林四并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距离之前的交战地点已经至少是千里之外了。 而他在来到这里之前，也已经刻意隐藏了行迹，相信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他倒是想要逃得更远，只是神秘空间内的战斗，他无法不管不顾。一旦琴英真的被那魔兽意识吞噬，那自己回去后将会是必死无疑。 等到连山和尹漓恢复了部分实力，他们大可以结伴离开这里，只要不陷入围攻，这里能威胁到他们的存在并不多。 呸呸呸，还是不要结伴的好，谁知道这女人会对连山做什么？ 将她从后背放下，将她小心‘安放’在树上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要离开了，下次见。” 尹漓毫不反抗的任由他将自己‘摆好’，直到听到他这句道别话语，她才浮起嘴角笑了笑：“你体内的战斗，是怎么回事？天印有毒？” “是啊。” 她只是略加思索，便找出了答案：“琴英留下的后手？” “你实在太聪明了，唉。” “外人能插手么？” 尽管她的话只是点到即止，但林四却还是涌起了一缕久违的感动。他知道，紫衣女子这是想要帮自己……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外人帮不了，除非你的意识能脱离身体。” “那你去吧，祝你旗开得胜。”她挥了挥手。 “谢了。”下一刻，这具身体的眼神快速暗淡了下来，仿佛忽然失去了生机。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之间罢了。 连山一脸失神的望着面前的女子，随着林四的回归，那场内部的战斗终于再次平息了下来，此时的他已经不再痛苦。 他忽然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姐姐，你还活着，真好。” 这个称呼，让尹漓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望着他眼内依旧残留着的一丝忐忑不安，尹漓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恐怕是觉得，那次分别是他不对，是误会了自己一番好心吧？ 她不打算解释什么了，罢了，一切重新开始吧。 “你这次太冲动了，弟弟。”如同从前那般，她探出手抚了抚他的头发。 树干之上的连山闭上了眼睛，甚至忍不住将头枕在了她的双膝之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尹漓这样当成孩子一样抚慰，然而他却根本无法免疫她这种亲密举动，他无比的享受这一刻。 姐姐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切都过去了，他心内欣喜得想要大叫。 是啊，他原本已经看淡了许多事情。但很遗憾，那个误会又将他拉了回来，甚至让他更加珍视她。 不过无论如何，他终归还是有了一些改变。 他不会再逼迫她，也不会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感受了，只要能当姐弟，能留在她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姐姐。”他低声呢喃着，仿佛沉浸在梦中。 “嗯？” “刚刚你那些话，其实我都听到了哦。”他根本没打算在她面前隐瞒什么，在她面前，他几乎藏不住任何秘密。 “啊？”尹漓心内一惊。 刚刚她和林四那番谈话，某些内容虽然听起来没什么，但终归还是透着深意的。 如果他们一开始知道连山也在听，许多话恐怕是不会说的。 尤其她甚至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连山他会不会因为林四和自己的亲密，而吃另一个自己的醋？ 毕竟，他的占有欲实在是太强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次猜错了。 “姐姐真好，那时候还想着我。原来我和姐姐以前关系那么好，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近乎撒娇地在她膝上轻轻蹭了蹭脸，仿佛在埋怨她，又仿佛那里是世间最舒适的地方。 “呃……”尹漓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了。 他竟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接受了林四的存在？又或者，他只是将那当成了曾经的一段经历而已？ “姐姐。” “怎么了？” “那段仇恨，不能化解吗？”关于过去，他所知道的内容，只是因为天印，自己杀了心宫的人。 原本他觉得那是不可能化解的，也没打算避开，但现在他却迫不及待的想要消除和她之间的一切不安定因素。 林四可以接受和尹漓从此不再见，他却无法接受，他希望能永远留在她身边。他既不想回避她，更不想和她刀兵相见。 “乖，不用想那么多。姐姐无论如何也不会怪你的，连山永远都是尹漓的好弟弟。”尹漓悠悠望着那层层叠叠的绿叶，心却仿佛已经飘到了远处。 “嗯。”他再次心满意足的在她膝上蹭了蹭，根本没有听出那句话背后的意思。 “你不用疗伤吗？”不知过了多久，尹漓发现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放开自己双膝的打算。 “我皮粗肉厚的，这点伤没关系，姐姐你的伤怎么样？”他连忙坐起身来，暗暗责怪自己竟然忘了姐姐因为那一刀而受了内伤。 “我也没有大碍，不过这里不能久留。” “嗯，那些人真是该死。” “呵，我们毕竟是苍罗大陆人嘛。” “姐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和他们战斗吗？我可以帮你啊，这次可不要赶我走了。” 尹漓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再赶你走了，不过继续留在玄罗大陆，只会是自寻死路。这一战很可能会惊动圣境高手，我们要赶紧回苍罗大陆了。” “那太好了！”他兴高采烈的扬起了手，旋即又不好意思的放了下来。 在他看来，回到苍罗大陆，自己和姐姐就有大把大把的相处机会了，姐姐也不会那么忙了。 在这里，姐姐是什么斩羽派的门主，整天有做不完的事情。虽然斩羽派已经不是她的了，但继续留在这里，她肯定还是会为了许多事情而忙碌。 而回去就不同了，在苍罗大陆，姐姐只是个天才弟子。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她去出头，否则她那些师门长辈是干什么吃的？ 嘿嘿，到时候姐姐就有更多的时间陪自己了。 当然，自己也不会那么自私的想要独占她了，自己会支持她做的任何事情，会在任何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她。 只要她开心和高兴就行，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至于什么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之间的争斗，他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他想得很远，也想得很美好…… 噗呲，尹漓忍不住失声而笑。 “看起来，你很不愿意留在这里嘛。”她一脸的意味深长。 “哪，哪有？我这不是为了姐姐的安危吗？苍罗大陆安全多了！”他努力抗辩，生怕她对自己失望了。 “真的是这样吗？”他那点小心思，尹漓几乎是一眼就看透了。 “当，当然啦！”他的脸皮厚度确实远不及林四，有些话他是羞于启齿的。 尹漓没有再调戏他，而是轻叹了一口气：“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想你委屈自己，强行变成一个以什么大陆安危为己任的人。你就是你，你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不委屈啊，为了姐姐，我什么都愿意做！”他迫不及待的向她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确实没有什么为苍罗大陆效力付出的觉悟，哪怕他已经立下了天大的一功，却也只是为了能让她高兴。 至于得罪了这边多少人，又变相帮了那边多少，他全然没想过，也懒得去想。反正，那都不重要，不是吗？ “你这次的事情如果传回去，将来应该会有无数苍罗大陆的人感激你。” “哦。”他随意点了点头。 “其实，你在苍罗大陆有很多朋友和兄弟。” “哦。” “你在那边，还有许多自己需要守护的人……” “姐姐会陪我一起守护吗？”他似乎，已经听出了尹漓的言外之意。 她这是要告诉自己，到了苍罗大陆，她和自己可能会分道扬镳吗？他才不想那样呢！ 尹漓只感到一阵头痛，她不禁苦笑着揉了揉光洁的额头。 自己的背后站着的是心宫，而林四与心宫，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和解的余地。自己要站在他一起，那就等于是背叛了养育自己多年的心宫。 那种事情，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她不得不努力想办法从旁开解他：“你要明白，你并非只有我一个……亲近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你不能只想着我一个人……” 连山很是理所当然的回道：“可我现在只认识姐姐一个，而且我身边现在也只有姐姐一个人啊。” 虽然心内为他这句话而感动，但尹漓却越发的苦恼起来。 如果他没有那么多兄弟朋友部下，没有唐小芷，也没有月国，真的只是个从剑宗叛逃，然后因为天印被追杀多年的孤独刺客。 那自己现在……是愿意陪伴他的。自己又不是铁石心肠，这种感情怎么可能毫无触动？自己甚至愿意离开心宫，远离尘世，和他一起隐居。 然而这世间任何事情，都没有如果。 “姐姐不喜欢毫无担当的人，也不喜欢抛弃旧友的人。” “姐姐……”他一脸惊慌，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你要学着去接纳其他人，明白吗？这世上在意你的人很多，并不止姐姐一个。” “可是，姐姐是最重要的呀！而且那些人，我根本都想不起来。” “你到现在也还是想不起以前的我，不是吗？为什么偏偏要对其他人关着门呢？那样会伤害很多人的……”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既然姐姐要我那么做，那我会努力的。” “乖！”尹漓知道这已经算是他的极限了。 罢了，林四既然还在，那就迟早会出现。到时候，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有些事情，本就不是自己需要操心的。 至于现在，又何必要折磨自己和他呢？ 她再次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吟吟安慰道：“就算回到了苍罗大陆，姐姐也还是会经常去看你的，我们又不是永别……” “嗯嗯！”仿佛是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曙光，连山脸上再次浮起了欣然笑容。 第1133章 余波 一直到尹漓和连山进入修炼恢复的状态之中，另一边的大战才终于渐渐尘埃落定。 这时间看似漫长，但事实上已经算是非常短促了。 天境高手之间的大战，打个几千招甚至是一天一夜本都不奇怪，又有几人的作战风格像林四连山那样充满冒险意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 不打个筋疲力尽，绝招奇招底牌迭出，甚至战斗中吞服能够恢复状态的丹药，用出某些特殊的手段，这个级别的战斗又哪里有那么容易分出生死？ 不过这一次，由于人数的巨大差距，自然不会出现那种画面。 这一战的结果并没有出乎连山一开始的预料，在圣海宫和太羽剑派数万弟子的包围下，除了圣境，能侥幸逃出去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迦王殿，双圣宫，斩羽派将近七百人全军覆没，包括云鉴云机云舟，乘岳乘远等天境后期高手，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经此一战，迦王殿的天境高手便只剩留在总部的二十余人了，而天境后期更是只有大长老云真一个。 这样的惨重损失，哪怕灭派大战，恐怕都不会出现。毕竟即便山门被攻打，也不至于像这样被围着走投无路。 而双圣宫的天境高手，同样锐减了将近一半之数…… 当然，圣海宫、太羽剑派、太虚府同样也付出了代价。 为了全歼对方，三派一共付出了三名天境后期以及十九名天境初期中期高手的性命，除此之外，极境破境弟子死伤超过了两千。 不过，对于三派那些主事人而言，这个代价当然是值得的！ 对于他们而言，这算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辉煌大胜。 赢了这一战，迦王殿已经没有了威胁，而双圣宫，也无法像之前那般强势了！ 甚至，他们已经有了反攻回去的希望。 只可惜，当渊喆渊渺等人一脸兴奋的结束战斗时，才发现原本应该必死无疑的班摩逃了。 不光他逃了，就连中途出现在战场的尹漓也逃了，而在清点过另一片战场的损伤之后，渊喆和信照等人的脸色更是变得黑沉如墨。 用来围攻班摩的十一名天境高手只剩一人活着，而那名天境初期长老之所以能活着，是由于他被尹漓那一刀重伤，之后没能继续参与战斗。 这名来自太羽剑派的长老，因为失去了大半身躯，后半生恐怕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而除此之外，死在班摩手中的破境极境弟子超过了七百人…… 班摩和尹漓两个人，几乎造成了那边二三十名天境都做不到的杀伤。而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这两个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杀死的目标，竟然逃了。 “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的阵容，用来困住圣境高手都快够了，他竟然逃了，哈！” 渊喆的好心情瞬间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狂怒。 他发怒的原因有很多，不光因为没能看到想要看到的画面，还因为愤恨这些围攻班摩的弟子无能。 为了对付班摩一个人，派出了这么大的阵仗，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就是十拿九稳吗？这些人竟然还将他放跑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一个原因，就是面子上挂不住。 这场以班摩为诱饵的埋伏围杀大战，算起来，他们和班摩是为了相同的利益走到了一起。 如果他们能在绞杀迦王殿那边高手的同时，也杀死班摩，那就算是彻头彻尾的利用了班摩。传出去，也算是面上有光，毕竟班摩现在是玄罗大陆的公敌。 可现在班摩逃了，那算什么？或许在许多人眼中，他们反而成了被苍罗大陆利用的一方了，他们只是被班摩利用来复仇的工具而已…… 虽然，打击迦王殿和双圣宫本就是他们想要的，可那成就感却忽然消失了大半。 一名破境弟子小心翼翼答道：“尹漓出现，她一上来就用那一刀杀死了八名长老……” 事实上，在来到这里之后，渊喆信照归弘等人就已经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现在他算是再次补充了。 “我知道那一刀很可怕，但问题是，她挥出了那一刀之后呢？当时你们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还是让他们逃了！”信照咬牙切齿咆哮道。 渊喆和他，一个极度想杀班摩，一个极度不想看到尹漓活着。眼下这样的结果，他们都无法接受。 每个人都知道，尹漓挥出那一刀之后，自己就会丧失战斗力。 那时候，数千人加上两名天境中期，怎么可能还让他们全部逃掉？这一点，渊喆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就算是铁打的，在那种阵仗下也会被碾压成渣才对。 在他们看来，这些弟子恐怕是被尹漓那一刀给震住了，结果白白错失了大好的机会，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又或者，是这些弟子怕死，出工不出力！ 班摩和尹漓，无不是狡诈之辈。现在他们逃出去那么久，早就不知消失在何处了，谁能找出他们来？ “班摩他……” “他怎么了？” “他当时用出了一种奇怪的灰色力量，实力突然大进……” “你说什么？” …… 安密山大战的过程和结果，因为参与其中的人太多，不可能瞒得住，而圣海宫这三派也没打算瞒着。 于是仅仅两三天之后，整个玄罗大陆便不出方歌所料的汹涌震荡了起来。 这场大战，死的高手实在太多了，尤其在这之中，班摩竟然还是最重要的人物。 这一战的结果，足以改变玄罗大陆的某些势力格局。可以预见，经此一战之后，圣海宫太羽剑派必定会趁机反扑迦王殿。 而另一方面，班摩也未免太疯狂了，竟然以自己为饵去复仇，而偏偏他还真的成功了。 根据那场大战之中流传出来的一些细节，班摩最后用出了某种无坚不摧的神秘力量，他的实力远非众人一开始所猜测的那个水准。 他斩杀两名天境中期时，几乎都只是几个照面就结束了战斗，那是天境后期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最后单人只剑杀背着尹漓杀出重围，更是彻底颠覆了过往人们对他的印象。 班摩之所以让人畏惧，就是因为他那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刺杀手段。而现在，具备着那种手段的班摩，正面战斗的实力竟然也强到了那个地步，这无疑让许多人更加坐立不安了。 尤其，是圣海宫和迦王殿的许多人。这两派，可都是和班摩尹漓有直接仇恨的。 现在班摩在玄罗大陆的形象已经从一个只敢躲在暗处的刺客，变成了一个凶焰滔天的大魔王。 许多人都盼着哪位圣境高手亲自出手，早日将他杀死。这样的人，无论是留在玄罗大陆，还是回到苍罗大陆将来和他们为敌，都无法让他们安心。 这个人，还是死了的好。 除此之外，班摩很可能拥有琴英宝物的消息也渐渐不胫而走。 当初被方歌所骗的人很多，虽然他们全都死在了安密山，但在那之前，有些人是悄悄将那消息传给了身边亲近之人亦或门派总部的。 一时间，班摩几乎吸引了整个玄罗大陆的目光，哪怕是圣海宫太羽剑派迦王殿之间那场一触即发的争斗，似乎也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只是，终归还是有人无法忽视这场大战，比如迦王…… 和海皇和剑尊那两战，对他来说当然有着不小的影响。虽然后面那一战双方都只是点到即止，但结束之后他仍然迫不及待的进入了闭关之中。 那时候迦王殿刚刚灭掉太羽剑派，又吞并了斩羽派，整个玄罗大陆南面三分之一的地盘已经彻底沦入了他们的囊中，威势一时无两。 即便有着太虚府圣海宫和太羽剑派的反扑，他也丝毫不担心。毕竟他还有着双圣宫这个盟友，连琴和刀魔两大圣境，足以逆转他们在高手之上的微弱劣势。 那时候，他们是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如果不是连琴主张不要过多内耗，而是用这胜势逼迫太虚府加入双圣宫联盟，他甚至想联手双圣宫继续向北推进，将太虚府也打下来。 提出和谈，已经算是他的让步了。真要打起来，他也是一点都不担心。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之后的发生的一切堪称风起云涌。 他闭关还不到半个月，迦王殿的天境高手已经死得不剩几个。他也被云真用紧急手段惊动，而不得不提前出关…… 虽然他们还有过万极境破境弟子，但实力却早已无法和当初相比了。 缺少了五大天境后期和数十位天境以及三百余位破境弟子，面对来势汹汹的圣海宫三派，他们现在反而变得岌岌可危。 而这一切，都是拜班摩所赐！ 是的，外人是那么看的，但他可没有那么容易被愚弄。 身为迦王殿真正的殿主，很短的时间内，他就得知了许多其他人不可能知道的细节。 因为，这场大战背后的另一个重要无比，却又被人忽略掉的人物出现了。 他的关门弟子沈若楠，在那一战的结果传回来之后的第一时间，便通过某些途径向他汇报了许多细节。 他知道，班摩行动之前，曾经和自己的儿子方歌见了一面。他也知道，其实沈若楠根本就没有班摩劫持，更没有所谓的一千上品灵石之事。 她那几天，只是被他的儿子方歌软禁着。 那么，在这场事件之中，方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一点，他几乎已经不用去费心去猜了。 于是，此时这位提前出关的圣境高手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什么班摩，而是出现在了斩羽派，出现在了当初班摩曾经潜入过的房内。 第1134章 惩治 望着那伏案书写着什么的青年，他眼内闪过了一抹暴戾杀机。 下一刻，方歌身下的高背座椅和面前的宽大书桌同时碎裂，而这一切偏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房间之内忽然刮起了一阵风暴，让人不禁生出了面对天威之时的渺小和无力之感，这和这房外的静谧夜色完全格格不入。 方歌毫无抵抗之力的跌倒在地，碎裂的木片轻而易举的扎入了他的身躯之内。 他的鲜血很快从后背双手双腿股间流淌了出来，剧痛传遍了他的全身，而他却连喊叫都做不到，更别提起身查看伤势。 他就像是一条已经在烈日下曝晒了许久的鱼，显得奄奄一息，根本无法再动弹。 猛然间，他原本躺在地上的身躯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旋即诡异般的悬在了半空。 他终于看到了对自己出手的人，也看到了他身后的沈若楠，此时他眼内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意外之色。 当他放出沈若楠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除非自己要永远关着她，又或者杀死她，否则这个消息，自己那位父亲迟早会知道。 沈若楠不可能会背叛迦王殿，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汇报上去，本就是她身为迦王殿亲传弟子的天职。 更何况，就算让沈若楠开不了口，这其中其实也还是有一些破绽。 自己和班摩认识得最早，班摩放过了自己，安密山这个地点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自己极力鼓动长老们去‘救沈若楠’，而长老们死后，自己得到了‘好处’…… 这每一件，看起来似乎并不足为奇，但全部连在一起，却已经有了不少疑点。 即便没有证据，也足以让自己这位父亲做出很多事情了。 只是，虽然早已料到这一刻，真正临到自己身上，却还真是让人难以平静接受啊。 身上传来了数处火辣辣的疼痛，鲜血已经顺着裤腿向着地上滴滴答答流淌着。圣境高手教训儿子，还真是够狠的，他颇为自嘲的想道。 下一刻，他就失去了继续呼吸的能力。 没有人触碰他，但悬在半空的他已经无法吸到任何气息。与此同时，他的脖颈心口乃至全身任何一处都传来了沉重的挤压感。 他的脸迅速变得涨红起来，全身任何一处都在剧痛和胀痛憋闷之间徘徊着。 面前那个人的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而他的视线却已经开始渐渐模糊。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快要被湮灭了，他要杀死自己吗？ 脸上传来了一点点的冰凉，这就是死的先兆吗？ 他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 别说是面对圣境，就算对面只是转境元境，他也同样会是类似的结局。 朦胧中，他仿佛听到了沈若楠的喊叫声。 随后，他重重摔落到了地面上，如同一滩烂泥般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转动着眼珠，瞥向了那站在远处的高大男子，无声的咧了咧嘴，他露出了一个挑衅般的笑容。 望着那浑身上下任何一处都透着让自己厌憎气息的青年，迦王本不想再和他说任何一句废话。 只可惜，圣境高手，毕竟也还是人，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他们也会高兴，也会愤怒，只不过因为那强大的实力，很多事情他们都能轻易解决，能够真正触动他们情绪的存在实在太少而已。 而眼前的方歌，以及他做的那些事情，恰恰全都能触动他。 “你真是，很好很好啊，这一次，你彻底让我意外了……”他的语气之中，已经再听不出任何父子情分。 沈若楠一脸忧色的望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浑身依旧流着血的方歌。到了这个地步，方歌已经不可能会得到迦王大人的原谅了。 虽然刚刚自己劝下了他，但那不代表迦王大人就真的会就此放过他。 也许方歌一个回答不好，就会再次触动他的杀心。而即便不杀他，他的下半生也不会好过了。 这一次，他实在是做得太过了。 不为迦王殿着想也就罢了，竟然配合着班摩坑杀了本门那么多长老。这一点别说是迦王这个殿主，就算是自己也无法接受。 迦王殿创派数千年以来，门内不是没出过叛徒，但还没有哪个能做得像方歌这么彻底的。他已经彻彻底底的撕开了迦王的逆鳞，现在他恐怕只是将这个儿子当成仇人。 然而下一刻，在听到他的回答时，她仍然忍不住想要暴打他一顿。这个男人，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哈，过奖过奖！能让您这么一位圣境高手耐不住心中的火气，我想我应该骄傲一下了。”方歌痛苦地扭动了一下躺着的身体，嘴上却依旧努力保持着轻快的笑容。 “这就是你的目的？做出这种事，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迦王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么幼稚，我好歹，也快三十岁了啊，迦王大人……我已经，不会再朝着那些可笑的念头而努力了。我要的……呵……” 他同样，也没有再称呼他为父亲大人。 “迦王殿垮了，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你能得到什么？快感？”迦王眼内闪过了一缕讥诮，这个儿子无论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荒唐可笑的。 只是这次，他荒唐过头了。 “我能得到很多啊……比如，迦王大人你现在杀死我以后，一定会后悔。” “哦？你以为到了这个地步，我还会顾念骨血情分？” “我可不会那么想，毕竟我已经有了一位天才弟弟嘛。不过，现在杀了我，迦王殿将来迟早会真正垮掉哦。” “你这么自信？看来你做了很多啊……” “是啊是啊，趁着长老们去安密山参加那场盛会的机会，我好心好意将斩羽派的家底全部接收过来了。嘿嘿嘿，迦王大人你要感激我啊，没有我，斩羽派可就散掉了。” “你杀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迦王终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看错了他。 他不光有着一张伶牙利嘴，他的心机，同样也是极其的深沉，而最后，他的心狠手辣程度，更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是啊，在此之前，谁能想到他会将长老会的事务以及斩羽派的事务做得那么得心应手？在那之前，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只会出丑丢脸的废物而已。 谁能想到，他又哭又笑的几句话，就将那么多长老送上了死路？ 当时在场那么多大人物，愣是没有一个人发觉其中的破绽，这样的城府，足以让人感到可怕。 这一刻，他再次对他起了浓重的杀心。 是啊，他确实展露出了令自己都无言的‘才能’，如果那也算才能的话。 只是，他的心机全都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而除此之外，他最担心的还是刚出生不久的那个小儿子。自己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他们，那个小儿子，将来会不会也被他害死？ 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方歌会斗不过那个小儿子了，哪怕那个儿子有自己撑腰，哪怕他将来会是天才修行者。 他甚至怀疑，如果继续对此一无所知的话，将来自己这个圣境高手会不会也被他害死。 这样的人，他怎么能留着？ “没错，他们全都是我掌握斩羽派和迦王殿话语权的绊脚石，说实话，云真这次没来，着实让我有点失望。可惜啊，班摩太急了，不然我一定会将那个老家伙也骗过来，啧啧……” 方歌似乎一点都不怕触怒迦王，虽然后者自始至终就处在暴怒边缘，但这样火上浇油，似乎并非什么明智之举。 “哦？你还嫌杀得不够？” “倒也不是不够，只是有些我希望死去的人没死，有些想要留下的人却又没能留住，真是可惜……” “你是不是觉得迦王殿现在没你不行？” 他已经处在了出手的边缘，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犹豫。 之所以继续给他说话机会，只是担心他还留下了其他阴谋。 然而对面的方歌对此却仿佛一无所觉，他反倒洋洋自得道：“虽然肩负这样的重任，让我有点惶恐，但众望所归之下，我只能勉力接过这副担子了，哈！” “我可以杀掉你，让其他人取代你。” “你确实可以这么做，但我保证，就算你亲自出面，斩羽派也会散掉大半。” “哦？为什么？” “呵，斩羽派和太羽剑派境内许多中下层修士已经暗中向我效忠，我对他们做过一些承诺。一旦我被杀了，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我会将他们全部拔起来，安插上迦王殿弟子。” 方歌哑然失笑：“所以啊，迦王大人你虽然在修炼上是个不世天才，但在某些事情上，你真是蠢得让我不忍心揭穿。” 沈若楠一脸呆滞的看着这对父子，尤其是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她从未见过这样怪异的父子，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人根本无法形容。 迦王当然不蠢，任何一个能修到圣境的存在，都不会是蠢人。只是，就连沈若楠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好像确实是跟不上那个疯儿子的思路。 第1135章 费尽唇舌 迦王看起来并没有动怒，或许是已经将那个人看成了死人，无论他说什么，他反而都能平静对待了。 “是么？那就让我听听你的高见吧……” “你是不是觉得斩羽派境内其他那些中小门派都只能仰迦王殿的鼻息？你是不是觉得那些破境极境修士都哭着喊着要搭上迦王殿这艘大船？你是不是觉得就连尹漓都能让那么多人加入自己的门派，那自己这个圣境高手一出面，岂非一呼百应，那些人焉有不归附的道理？” “难道不是？”那些底层修士，说实话他并不太看重，毕竟他挥挥手就能灭杀他们一大片。 不过在眼下的大战之中，那些人却也是不可或缺的，自己自然会好好接纳他们。 “哈，我已经无法形容你们这些高门大派掌舵人的自大和高傲了。你觉得当初那些中下层修士为什么会跟着尹漓？因为她的实力？因为她的魅力？别忘了，她当时的敌人，可是拥有剑尊的太羽剑派！” “那你说，是为什么？”迦王饶有兴致的问道。 “因为尹漓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尹漓带着他们攻城灭派，让他们得到了以前做梦都得不到的灵石丹药装备秘籍以及地位……而你和你的迦王殿，能给他们吗？” 迦王默然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扩张，而是现在根本已经无力扩张了，现在该是他们担心别人打过来，而不是他们打别人。 “那些中下层修士并不是奴隶，他们算是自由修行者，不是你迦王殿从小培养起来的。他们唯利是图，他们不存在所谓的忠诚。现在尹漓不在了，斩羽派其实已经对他们毫无约束力，你觉得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 “之前迦王殿风头正劲，他们自然会顺势跟着你们。而现在么，嘿嘿嘿……我要是他们，现在巴不得能够投入太虚府呢，那样将来就能杀回来，再抢一遍迦王殿了！” “他们敢！”迦王重重吐出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方歌提醒，他根本都不知道斩羽派其实已经处在了这样的关头。 不过，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还不都是拜方歌所赐吗？ 如果不是他坑死了那么多长老，迦王殿何至于落在下风？斩羽派又何至于变得难以掌控？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竟然还有脸在自己面前大放阙词？ 方歌嘻嘻一笑：“他们为什么不敢？你要杀鸡儆猴？那样只会让他们的人心散得更快。啊不，当你打算拔除他们，安插迦王殿的弟子时，就已经严重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了，那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了留下的理由，啧啧，迦王大人，你说，你是不是很蠢？” 迦王嗤笑了一声：“那你又能给他们什么？你能给他们的，我同样能给，而且会给得更多！” 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那凭什么你能解决，我就不能解决？ “你可以去试试，试试看看能不能安抚好那些人。有些事情，我能做到，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做到。”方歌轻笑道。 迦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他，确实，方歌既然早早就看出了这个问题，那他自然是最有能力解决此事的人。 斩羽派对迦王殿很重要，尤其是现在这敌强我弱的时候，他更需要斩羽派这大量的中下层修士。一旦斩羽派散掉，那迦王殿就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还有最后一点，我猜迦王大人一定看不上那支奴隶大军，对吗？” “你又想要说什么？”他的话，已经算是默认了方歌的猜测，他连那些中下层修行者都不太看得上，更何况是奴隶？ “我只想提醒您一句，不要小看了普通人，当他们接受了一定程度的操练，数量多到一定地步之后，战斗力会让你目瞪口呆。就算您这位圣境高手，也不一定能从他们之中杀出来。” “哦？是吗？”迦王不置可否的掀了掀嘴角：“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那支奴隶大军没你也不行？” “是啊，没有我，那支奴隶军立刻就会溃散。就算你派其他人来，也只会得到他们的敌视。” “为什么？” “他们和那些中下层修士不同。他们是真心诚意拥戴尹漓的，因为尹漓没有奴役他们，而是将他们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在看待。即便她苍罗大陆的身份被揭穿后，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依旧无比怀念她。 很可惜，她不可能回来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其他修士接手奴隶大军后，会重新奴役他们，将他们当成奴隶看待，那时候他们会无比抗拒。 而我却不同，我是尹漓亲自任命的继承人，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得到他们的亲近。另外，我还是个普通人，现在他们唯一信任的人就是我……” “你能让斩羽派保持现状？” 方歌哈哈大笑：“不不不，迦王大人你可能小看我了呢，我要的可不是什么保持现状，我会让它更加壮大。我会做得比尹漓更好，相信我！” 迦王幽幽注视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方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其实真的是个人物。 除了那深沉的心机之外，他想得比自己更多，看得比自己更远。他能着眼全局，又能考虑到每个部分，以及每个人的心理，预判到之后的发展。 如果是在之前，他一定会觉得他在疯言疯语说大话。但现在，他却不会那么认为了。 但凡被他涉及到的事情，全都没能逃过他的掌控。就像现在，虽然他犯下了滔天大罪，但因为他巧妙利用了外界的形势，加上他在斩羽派的布局，自己现在似乎真的偏偏就杀不得他。 他出卖迦王殿的事情，除了他和班摩，以及自己和沈若楠之外，没有第五个人知道。即便是大长老云真，能有一点点猜测怀疑就不错了。 这件事，只要自己点头就可以。而他，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放心大胆的放掉了沈若楠，任由她将那一切告诉了自己，因为他料到了自己现在的念头。 除非自己想看到迦王殿早日灭亡，否则非但杀不得他，自己反而还要保护他的性命，甚至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只有那样，自己才能得到一个完好的斩羽派的帮助。 他稳稳捏住了自己的软肋，如果这算是自己和他之间的交锋，那自己这个圣境高手，竟然算是被他这个普通人给逼到不得不走他想看到的那一步了。 如果自己早知道他有这般‘出色’，或许…… 难道，他犯下的大罪就那样算了？他害死了迦王殿那么多长老，就这样了结了？他自己非但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反而因此而扶摇直上？ 不！自己无法接受！ 哪怕自己能听懂他说的，也明白利益比所谓的心情更加重要，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尤其，是对他这样一个人‘认输’？ “你似乎对尹漓很是推崇？” “没错，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班摩能活下来，想必你也很高兴？” “当然，那样的人，要是早早死去，我该有多寂寞啊。” “你觉得，我会放心用你这样一个人？” “迦王大人你又说错了，不是用，而是合作！”方歌嘿嘿笑道。 “哈，你说什么？”迦王险些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 “您没听错，是合作。想必现在就算我回到迦王殿，也只会让您忌惮。您肯定担心我又趁着您没有防备的时候搞出什么阴谋，您甚至会担心我那位弟弟被我弄死不是吗？做了那些事情，就连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我已经不配称为迦王殿的人了。”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啊，这只是一场合作，一场斩羽派和迦王殿之间的合作。” “你竟然……还指望我支持你自立门户？哈，你知否自己在说什么？既然不属于迦王殿，我凭什么成全你？树立一个新的敌人么？” “有了我，就有斩羽派挡在迦王殿之前，没了我，斩羽派您是指望不上的。为了迦王殿，我建议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另外，您竟然将我当成敌人看待了么？这真是让我荣幸之余，又倍感伤心啊……” “我无法相信一个亲近尹漓班摩，同时又害死了迦王殿许多长老的人，会成为自己的朋友。” “您用错了词，我对他们，只是欣赏而非亲近。他们曾经是我的合作者，而现在，我和他们的合作已经结束。我害死那些长老，算是排除异己，不代表我想看到迦王殿灭亡。” “是么？”迦王冷笑了一声。 “无论你信或不信，我终归是玄罗大陆人。我是为了自己能爬得更高，但那不代表我能接受别人打到我的家里来。因为那，同样会触动我的利益，我不会容忍别人在我碗里抢食，就像那些长老要抢我的位置一样……” “与其相信你，我更愿意相信云真！很遗憾，你说的这些虽然让我无法反驳，却也让我看出了问题所在，我相信得知这一切后，他会尽力去弥补斩羽派那些缺憾。” 迦王的眼神渐渐再次恢复了平静，他仿佛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的话听起来让人很寒心，毕竟方歌是他的儿子。 不过，当事人方歌对此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那祝你成功，您可以相信他，大长老对迦王殿的忠诚度，确实是我无法比拟的。”躺在地上的他缓缓闭上了双目，似乎放弃了继续说服迦王。 迦王皱起了眉，他注视着地上那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片身躯的青年，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故作姿态，又或者只是以退为进。 只是，地上方歌的呼吸的节奏却变得越来越平缓，他的心跳也渐渐变得规律起来。 这一切都表明，他似乎是真的看开了，也平静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你说了这么多，最后得到这样的结果，应该会很不甘心吧？”他终于忍不住再度开口，这个儿子已经让他感到有些高深莫测。 他甚至，有点不忍杀死这样一个‘出色’的人物了，哪怕他不值得信任。 说起来，他其实还是自己的种。自己其实，本该为拥有这样一个妖孽般的儿子而感到自豪不是么？ 就算他未来真的成了敌人，也算是扬了他们方家的‘威名’吧？ 方歌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淡淡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决定权在你手中。” 迦王轻吁了一口气，缓缓向前抬起了右臂。 第1136章 出面力保 以他的实力，想要杀死方歌，根本都不需要动一下。 只是现在，他觉得至少还是要给他一个尊重一点的死法吧。 这一刻，他不可遏制的想到了云真，想到了留在迦王殿的那些长老，以及死去的云鉴云机等人。 如果那些人处在他现在的境地，会是怎样的反应？ 恐怕早已咆哮怒骂，亦或哭喊求饶了吧？虽然，他们是天境高手，但在圣境高手面前，他们会失去原本的自尊。 而方歌，他甚至还相当大度的捧了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云真。 云真，他真能比得上方歌吗？ 这个念头只是刚起来，他就迅速蔓延了开来。 自己和云真认识，已经超过五十年，自己对他无比了解。他有怎样的能力，他能做到什么，自己无比清楚。 至少，云真的念头和想法，从来就没有逃出过自己的猜测。他虽然常年身处高位，有着所谓大人物的威势和气度，但是…… 云真能够稳住斩羽派的局面吗？不求什么壮大，只求稳住不生变，他能做到吗？ 那些问题，就算看出来了，就一定能弥补吗？ 方歌死后，那些问题真能得到圆满解决吗？ 他终于开始犹豫了。 啪啪…… 房外响起了一阵拍手声，蓝衫男子施施然闯入了这气氛无比凝重的房间。 他的出现，令得房内的气息忽然变得鲜活起来。而对于他的到来，迦王似乎早有所料。 “你好像欠我一个解释。”他暂时放过了方歌，转头将目光对准了这个名为连琴的不速之客。 刚刚步入房内的连琴哑然失笑：“迦王似乎对我有很大不满。” “难道我应该心平气和？如果我记得不错，班摩是你的弟子。” 连琴一脸洒然地耸了耸肩，他并没有因为迦王的指责而动怒：“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和他决裂了。” “是的，你说过。但建议我将他召入迦王殿的人也是你，这就是你所说的神奇能力，是啊，真是神奇啊，他确实做到了迦王殿所有长老都做不到的事情，哈！” “我说过他是苍罗大陆人，我提醒过你要防备他。” “但你也说了，他和苍罗大陆有刻骨深仇……” “呵，我没料到他会对尹漓那般着迷。但我觉得，即便他对苍罗大陆的仇恨再大，也不至于被迦王殿从背后捅了两次之后，还笑脸相迎。” “你的意思，我们不该激怒他？这是我们咎由自取？”迦王的脸色彻底阴了下来。 “在我看来，既然打算要发动，至少也要有把握将对方连根拔起，以消除后患。你们连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杀死，甚至那时候，我那个弟子根本都还行踪成谜，我不觉得那是一个好时机。” “时机稍纵即逝！”迦王冷冷道。 房内的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或许一个不好，迦王殿和双圣宫这两大派这次就会一拍两散了。 原因很简单，如果没有连琴，迦王一开始很可能就直接杀掉班摩了，那样根本就不会有这次的事情。 在迦王看来，这件事，连琴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在连琴看来，这件事并非他授意的，完全就是因为对方的自作主张…… 他淡淡道：“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发动？我确实告诉了你尹漓和剑宗长老的身份，但我不记得自己让你在那么早就揭穿她们的身份。” 是的，连琴之所以告诉迦王那个秘密，只是因为当时已经无法掩藏了。 既然自己告诉了他班摩的身份，那和班摩很亲密的阿漓又来自哪里，迦王自然会有猜测。 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主动透露给他，这样也算是展现合作的诚意。 在他看来，这也能让迦王殿提前有个防备，免得他们被尹漓所利用，毕竟迦王殿算是己方阵营的合作盟友。 他根本就没想到迦王殿会那么急，一打下太羽剑派，就揭穿了尹漓的身份，迫不及待要抢占更多的战果。 事实上，自己原本还打算留着尹漓继续做更多事情的。如果运作得好，甚至可以利用她的存在，来让玄罗大陆的统一联盟早日成型。 那时候再抛出这个秘密，要杀死尹漓同样是轻而易举，又何必急于一时？ 说实话，迦王殿算是毁了他的一步好棋。这让他也不由得暗暗感叹，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之后自己让双圣宫来支援他们，甚至帮他们挡下虚圣，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难道想看到迦王殿遭受重创吗？更何况这次连双圣宫都受到了打击，他原本的好局早已被败得干干净净。 迦王殿的人并非自己的部下，自己无法约束和干涉他们。但这件事，其实也是自己的错漏，自己早该想到这些人的贪婪和短视，早该料到会有那一步。 或许，这就是他和其他圣境高手的最大不同。 虽然他自认是独一无二的，但骨子里，却又具备着某些普通人都难有的特征。他不会死不认错，他很擅长总结经验，他不会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 他很务实，他眼里只有自己的目标，从不会故意玩什么毫无意义的高深莫测，更不会端着圣境强者的身份气场不肯放下。 这一点，或许就连许多元境极境修士都做不到。 迦王显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 我迦王殿又不是你的下属门派，凭什么行事之前，还要提前得到你的允许？ “现在谈论对错，互相指责毫无意义。”连琴淡淡道。 他同样也谈不上心情舒畅，倒不是怪责迦王殿。事件已经发生，该想的是怎样减轻不利影响。互相指责推诿，怨天尤人只是浪费时间。 他只是预见到了这件事的附带恶果，这一次，恐怕会在自己和迦王之间形成一道裂痕。 这对于双方的合作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那个弟子。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他在无意中坑了一次。 “哦？那你说说，什么才有意义？” “我会亲自去解决他和尹漓，至于眼下，我觉得更重要的事情，是怎样应付太虚府、圣海宫、太羽剑派的三派联手。” 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纠缠不休，那就真的是不识大体了。 更何况，迦王内心也很清楚，现在自己根本离不了双圣宫这个盟友了。太羽剑派和圣海宫都恨迦王殿，这一战自己根本避无可避。 太虚府更是虎视眈眈，以现在的迦王殿一家之力，根本就无法抵挡这强大的敌人。 “古皇门呢？”他皱了皱眉，仿佛刚刚那场唇枪舌战根本没发生过。 “风雨岛会牵制住他们，古皇门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连琴笑了笑，显然这其中又有他的功劳。 迦王稍稍放下心来：“那这边的战斗……” “双圣宫会帮你们牵制住太虚府，另外，无论虚圣还是海皇和剑尊，都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就连迦王也不得不在内心承认，连琴确实是一个绝佳的合作者。 虽然受到了重创，但现在所有自己最担心的地方，他全都提前考虑周祥了。 “你和刀魔，有把握挡住那三位？”说实话，双圣宫这次在安密山受创之后，实力已经落在了太虚府之下了。 能挽回劣势的，也就是他们拥有两位圣境。 但连琴现在将海皇和剑尊都揽了过去，这让他在感慨其诚意的同时，又暗暗有些担心。虽然海皇剑尊的状态不完满，但终归是圣境高手啊。 “呵，当然有。关键，还在于你们这边能不能挡住圣海宫和太羽剑派。” “如果有必要，我会加入这一战，前提是你真能牵制住那三人！” 迦王在这几个月内，已经分别和海皇剑尊交手过一次，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但现在迦王殿已经岌岌可危，他怎么可能还继续闭关得下去？ “迦王到时候自会得到那边的消息，不过关于这一边，我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留下你这个儿子。” “哦？为什么？”迦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是我今次来到这里之后的唯一惊喜，如果迦王愿意信任他，我相信，这一战不会太过艰难。” 连琴这番话，已经算是将方歌捧到天上去了。 说实话，迦王在愕然之余，又有点莫名的骄傲，这小子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不过嘴上，他却还是不屑道：“他也配得到这样的评价？你确定不会看错人？别忘了，他之前干了什么。” 没错，双圣宫那三十二名天境高手，其实也等于是被方歌害死的。 连琴得知这个秘密之后，不想着置方歌于死地，竟然还夸他？ 蓝衫男子耸了耸肩：“他是我那五弟的亲弟，我会视他如弟弟。至于双圣宫那些死去的长老，别忘了，我加入双圣宫不过几年。虽不想看到他们白白死去，但却也不会有什么报仇之念。此事只要你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你竟然，会这么看？你就不怕他今后会和我们作对？”迦王一脸的不可思议。 “相对于忠诚但平庸之人，我更喜欢聪明但有野心的人，只要他的聪明能配得上他的野心，只要他的利益和我们一致，又有何不可？” 第1137章 正式联手 “哈哈！连琴你真不愧是连山的师傅，我险些被你感动了！” 躺在地上的方歌忽然一咕噜爬了起来，一脸狂喜的望着那嘴角含笑的蓝衫男子，浑然不顾满身的血迹。 他看连琴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知音，仿佛看到了终于能真正理解自己的人。 连琴摇头失笑：“你竟然知道了我那弟子的真名，看来你们关系真的很不错。” “你们都姓连，该不会……” “不，我和他是敌人，所以我要再确认一件事。有朝一日，若是我们进攻苍罗大陆，你会怎么做？” 方歌不假思索道：“战场上只有敌我，没有情分。以苍罗大陆对我们的敌视，我不认为他们赢了，我还会有好日子过。我很期待能将自己的名字传到另一片大陆，不过……” “不过什么？” “咳，能不能留尹漓一命？她那样的仙子如果死了，真的很可惜。” “哈哈哈哈……”连琴先是一愕，旋即仰面大笑。 片刻之后，他才郑重道：“我可以答应你，但你需要展现出让我破例放过大敌的理由。我想知道，关于即将到来的圣海宫、太羽剑派，你打算怎样应付？” 方歌对此显然早有准备，闻言镇定自若道：“太虚府、圣海宫、太羽剑派这三派并非铁板一块，想要对付他们，除了双方正面对决之外，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们自己生出变故。” 连琴双眉一扬，若有所思道：“哦？离间之计？” “圣海宫和太羽剑派，失去了山门驻地，现在等于是寄人篱下。双方长老或许为着共同目标而齐心协力，但我不相信这两派弟子在太虚府没有受到过冷眼碎语轻视。丧家之犬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被人看得起不是么？只不过，那不满现在被眼前大局掩盖了而已！” 他这番话，让他的父亲迦王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没错，光是这一点，他们就能大做文章了。只是，如果没有这个疯儿子的话，竟然没有其他人能想到这个破绽。 而方歌的话语却并没有结束：“如果太虚府被双圣宫牵制住，那这次进攻我们的便是圣海宫和太羽剑派。若是我迎战，那我会先给他一点甜头，我会将太羽剑派的山门让出去！” “你说什么？”刚刚还觉得他聪明过人的迦王立刻就变了颜色。 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太羽剑派，怎能拱手送人？这要是送出去，将来何时才能重新打回来？ “迦王且慢动怒，何不听他说完理由？”连琴含笑摆了摆手，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方歌。 他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这次是真的没有看错人。 虽然得不到林四，但却意外得到了方歌。或许方歌领兵打仗不及林四，但两大阵营的交锋，能用的手段却并不止战争一项。 在那个世界，合纵连横，不费一兵一卒就离间反间成功，最终解除大患的事情还少吗？ 得到这样的人物，作用并不逊于得到一名无双战将。 “我想请问两位，太羽剑派和圣海宫攻打我们的原因是什么？” “收复失地，报复，得到更多。”连琴并不介意配合他。 “那他们又为何会精诚合作？” “迦王殿是他们的共同敌人，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迦王淡淡道。 方歌猛然一拍手，兴高采烈道：“正是如此，这个目标看起来很一致，其实却并不一致！” “哦，此言何解？”连琴也露出了一缕思索之色。 “两派联手，最先攻打的，自然是现在斩羽派的地界，也就是太羽剑派原本的地盘。在开战伊始，他们自然是精诚合作。如果我们抵抗激烈，甚至会激起他们的敌忾之心。可如果，我们让出了太羽剑派的山门，他们会怎样？” “你的意思，是圣海宫会心内不平？” “连大哥说得一点都未错！”方歌一脸的眉飞色舞，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然直接称连琴为大哥了。 “何为收复失地？也就是说，在打下太羽剑派所有地盘之前，圣海宫是什么都得不到的！他们只是在白白作战，白白付出死伤，白白帮助别人。因为在太羽剑派眼中，这些战果本就应该全部是属于自己的！ 圣海宫弟子打生打死，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太羽剑派弟子欢天喜地抢掠战利品，这样做，你还怎样让同伴心甘情愿为你卖命？尤其，你都打回了山门，而我们圣海宫却还遥遥无期。谁知道你太羽剑派最后会不会过河拆桥，打下迦王殿，收复失地得了好处之后，改变主意，不愿意付出代价，偿还我们圣海宫？ 而除此之外，打回了山门的太羽剑派，之后固然会继续进攻我们。但许多弟子恐怕已经不会像开战之初那般舍生忘死了，因为他们已经不再是一无所有。而太羽剑派，同样会分出部分人手去守住山门，那无形之中，也减小了攻击力度。 哈哈，这些破绽，只要我们到时候利用得好，我相信会有奇效！” 方歌这一席话，让连琴不住点头。而迦王和沈若楠早已是呆若木鸡，此时他们恨不得撬开这个人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来势汹汹的两派联军，在他眼中竟然是漏洞百出。 他为什么能看出这些？他平时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他不是忙着在斩羽派争权夺利吗？ 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世人眼中既无能又荒唐的公子？ 一段并不算长的沉寂之后，房内响起了连琴那颇为畅然的笑声：“迦王还有何话说？” 迦王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连连点头说什么我看错了，他果然配得上你的看重，他怎么可能会对方歌低头？ 不过在内心，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真的需要方歌的帮助。 确实，他已经提前将他看出来的一些东西都说了出来，自己完全可以将他杀掉，然后依葫芦画瓢，按照他说的这些去做。 只是，那种做法无疑是愚蠢的。且不说方歌还有没有后手，自己至少也可以预见，他今后还会展现出更多让人瞠目结舌的才能，因为他的思路根本没人跟得上。 有些事情，说出来简单无比，仿佛没什么稀奇的，可偏偏最难的，就是想到那一点。 更何况，没了他，那些计划真能顺利进行吗？有些事情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面无表情注视着方歌，最终冷然道：“那就合作吧，你若是再背叛，我必不会留情！” “那就多谢迦王大人啦！”方歌嘻嘻笑道：“在此之前，我还需要迦王殿的高手帮助。” “我知道了。”迦王淡淡道。 他也明白，即便想要斩羽派作为屏障，也不代表迦王殿就可以什么力都不用出。要应付太羽剑派和圣海宫那些天境高手，迦王殿这次其实也需要倾巢出动，就连自己最后或许也不得不出手。 虽然有方歌那些计划，但这仍然会是一场苦战。 “还有一件事……” “你到底有完没完？”迦王有些不耐烦了，他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得瑟。 你以前不是看不起我吗？现在知道看错人了吧？我就是要不停的缠着你，在你面前晃，故意恶心你，让你后悔…… 方歌此时倒真没那么多念头，他有些羞于启齿般的搓了搓手：“咳，是这样的，迦王大人对我想必是不太放心的。” 迦王冷笑道：“你还有脸说？” 你做的那些事情，死一百次都不够，难道还指望我现在将你当成心腹吗？ 这次打退了圣海宫和太羽剑派之后，自己迟早会整治你的，等着吧！ “那个，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打消迦王的后顾之忧。” 只看方歌那快要荡漾到耳根上的笑容，迦王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哦？说来听听。”他一脸讥嘲之色。 “历来两大势力结盟联手，往往会伴随着联姻。咳！这个迦王大人应该一点都不陌生吧？两大势力结为姻亲，这样总归能够……” “闭嘴！你这个逆子！”迦王顿时勃然大怒，以至于根本等不到他说完。 他忽然想要改变主意了，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杀掉他，这种人留着，怎么都无法让自己心念通透。 他还真把自己这斩羽派当成了脱离迦王殿的另一大势力，而且也真的以外人的身份和合作的姿态自居了。 这也就罢了，面对眼下这局面，自己不是不能忍。但自己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荒唐到这个地步。 联姻这种手段，迦王当然一点都不陌生。 方歌还有三个姐姐，而这三个姐姐除了两位嫁给了迦王殿本门亲传弟子之外，还有一个嫁到了迦王殿一个附属门派之中。 那其实，也算是一种联姻。 能称得上联姻的人选，需要具备足够身份和分量。两个门派的普通内门外门弟子之间结亲，自然无法起到什么联姻的效果。 一般这种人选，多半都是门主掌门的子嗣，亦或大长老二长老的后人。 方歌这边，人选说的自然是他自己，而迦王殿那边，他说的人还用想吗？一提到联姻，首先想到的便是迦王那几个待嫁的女儿，其他人的身份年龄都不太适合。 他竟然向自己的父亲提亲，然后要求他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自己！兄妹****这样的提议，怎能让迦王不怒？如果不是有连琴在场，或许他已经忍不住再次对他出手了。 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他无法接受，哪怕只是听一听都会觉得污了耳朵。他宁愿迦王殿灭派，也不想遭受那种耻辱。 就连沈若楠，也是一脸的嫌恶之色，这个男人也未免太过了。纵然他再聪明，也改变不了他在某些方面的卑劣本质。 方歌一脸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他不明白自己话还没说完，怎么就招来了这样的反应。 “咳咳，迦王大人您也不用这样动怒吧？我本就喜欢小若楠，您至于这样吗？” “你还敢说……你说什么？你说的是若楠？”迦王忽然愣住了。 而一旁的沈若楠本人，更是花容失色。 第1138章 逼婚 这还真不能怪迦王和沈若楠这对师徒想偏了，实在是方歌从前做过的许多荒唐举动，早已在他们心内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 在许多人眼中，他还真是个会对自己妹妹伸出魔爪的人。 确实，之后在迦王殿的殿前广场，迦王明白那件事或许误会了他，但那不代表他做过的其他事情也全都是无辜的。 他做过许多不堪入目的事情，他眼内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理人伦世俗礼法。 在迦王看来，他之所以没有做得更过火，只是因为实力不够。而现在，他有了一定的权势，自然就会更加放肆了。 他连迦王殿的长老都能害死，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的？ 沈若楠这圣境高手弟子的身份，联姻当然也够了。只是迦王还真就没想到她头上，甚至就连沈若楠本人也没能想到。 原因很简单，沈若楠和方歌的关系一直就谈不上和睦融洽。这一次，她甚至算是向迦王‘出卖’了方歌。 虽然他经常对沈若楠口花花，但那根本代表不了什么，他几乎对任何一个美女都会说那些话。 他说自己喜欢沈若楠，又有谁会相信？他刚刚不还说尹漓是他的女神吗？ 在迦王看来，他此举很可能只是为了报复沈若楠之前的出卖。 猝不及防之下，沈若楠先是一脸震惊，随后便是满面的惊惶。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虽然她偶尔会为他的某些改变而惊讶，但这个人身上，还有更多让她反感的地方，她从没想过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但这件事，她的态度似乎并不重要。 方歌直接越过了她，根本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他选择了向她的师傅迦王提亲，一旦迦王点头，她便只能接受。 迦王是圣境高手，他的意思，沈若楠本就违逆不了。 他显然是知道亲口对自己说的话，根本就不会得到同意，所以他选择了用手段。利用眼前两派联手的大势，利用迦王，来逼自己就范！ 这种做法，显然是同样伤了她的心，以至于她此时选择了偏过头去，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似乎在用这种微弱的反抗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她希望迦王能狠狠拒绝这荒唐的提议，也希望对面那个男子能死心。 她的态度，迦王自然能察觉到。 “你这次又有什么目的？”他冷笑道。 “没有目的，就是喜欢她啊。” “你知不知道，刚刚若非她求情，你已经死了。” “正因如此，我才更加感动啊，哈哈！难道你不觉得我和小若楠很般配吗？” “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他一脸嘲弄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觉得你有资格提条件？我要是不答应呢？你敢拒绝和迦王殿合作？” 方歌之所以还能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就是因为他还有用。如果他不想发挥那种作用，那他就没有价值了。 他确实，是要挟不了迦王的。 方歌连忙赔笑道：“迦王大人误会我了，我这并非提条件，只是表达我对小若楠的爱意啊。我和小若楠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您忍心拆散吗？” 他一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姿态，迦王反倒成了他口中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迦王冷笑不已。 沈若楠对方歌的反感他已经看到了，这也算是两情相悦？ 至于青梅竹马，沈若楠比方歌可是小了七八岁啊。而且她被自己带到迦王殿之后，前十几年和方歌见面的次数还不超过五次吧？ 那时候，她不是和其他弟子一起修炼，就是由自己亲自教导，哪里是方歌想见就能见到的？ 虽然沈若楠不是迦王的亲女儿，但说实话，迦王和她相处过的时间，比他那几个女儿要长得多。 对于这位女弟子，他一直无比的满意。她是迦王殿这一代亲传弟子之中排名第二的天才人物，在整个玄罗大陆年轻一代都算得上极其出众了。 她修行刻苦从不懈怠，她没有因为自己是圣境高手的弟子就养成什么骄矜之气，她做事稳重细心，从未犯过什么错，而对于自己和迦王殿也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在迦王心目中，沈若楠要比方歌的分量重许多倍，哪怕后者才是他的亲儿子。 迦王纵然不会像世俗父母那样看重儿女情长，但却也不会将她推入火坑。 没错，在他眼中，他自己的儿子就是个火坑，他一定是贪图美色，起了色心。换作迦王殿其他女弟子，或许他会随口答应下来，但沈若楠的终身大事，他终归还是会慎重一点的。 “你就收了这份心吧，你也配？”他一脸轻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话，让沈若楠彻底放下了心，而方歌则是如丧考妣。 失望之余，他甚至忍不住主动给自己‘掘墓’了：“您就不需要派个人监视我吗？小若楠不会背叛您，实力又比我高得多，正是绝佳的人选啊！” 以他现在合作者的身份，迦王已经无权在他身边安插什么人手了。某种程度上而言，他其实已经算是和迦王平起平坐。 “呵，监视那是必然的，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至于成婚，就免了吧！”哪怕方歌之前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依旧不会就此对他彻底放心。 他本就打算让沈若楠继续留在他身边看着他，免得他又弄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凭什么啊！”方歌一阵哀嚎，而迦王却已经有了去意了。 连琴一脸好笑的望着这三人，这出闹剧，还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让他眼内闪过了一抹久违的怀念之色。 当年，自己和那几个人，也曾这般胡闹过几年。终日里斗嘴取乐使坏，但转瞬间就又纷纷一笑而过。 那时候月大还算不上什么心机城府深，只是喜欢假装正经，故意摆出大哥形象而已。 那时候容二总是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严肃模样，却偏偏是几个兄弟最喜欢作弄的对象。 那时候钱四还是个性格软弱毫无主见的老好人，虽然他的出身颇为显赫。 那时候方五年纪最小，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反而显得最为老成持重。 当然，还有那时候的连三……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不愿打断那段难忘的回忆。 而在另一边，方歌却连忙追上了迦王的脚步。 “咳，迦王大人，我还有话要说。”他一脸焦急之色。 “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 “就一句就一句……” “讲！”迦王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条癞皮狗了。 随后，他就发现方歌悄悄凑向了自己的耳朵。 “你要做什么？”他皱了皱眉。 “有些话，还是不要被外人听去的好。”方歌显得很是神秘，不等迦王开口便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道：“我好歹是方家的人啊，难道您不希望我的儿子是个修行天才吗？小若楠的资质那么好，我和她成婚，将来您的孙子很可能也会是天才啊。” 迦王一时间倒是忘了斥责他了，他忽然愣住了。 到现在，他似乎才终于想起来，这小子是自己的儿子，他的妻子和后人，自己确实不能随随便便挑一个。 而他所说的，还真不是没道理。 修行资质，很大一部分依赖的是遗传。 虽然即便是两个修行者结合，也有生下普通人的可能。而普通人结合，也不是生不出天才，但修行者结合的成功机会却还是要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倍。 以方歌这‘资质’，迦王根本就没指望过他。 可如果他的妻子是个修行天才的话，那将来生下的子嗣，继承母亲那一边的天资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而且，一个不成可以生第二个，二个不成可以生第三个。对于迦王这位生了十多位子嗣的圣境高手而言，这种事不是很平常的吗？ 那个小儿子现在还是个婴儿，指望他传宗接代，还要等个十几二十年。而这其中，也不能排除出现意外的可能，毕竟自己那位大儿子不就出了意外吗？ 最后，那个小儿子长大后，将来就一定能生出天才吗？ 多个方歌，多个可能，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啊！ 他说得没错，他再混账，他的儿子也还是自己的孙子，自己的眼光要放长远。 这时候，沈若楠的态度感受，他已经直接忽略了。 他心内已经忍不住在痛骂方歌了，这种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刚刚自己都已经表态了，现在马上改口，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 而且，这小子是真蠢还是假蠢？ 他难道不知道沈若楠是破境后期吗？这个房间才多大？这么点距离，他一个普通人又不会什么悄悄传音，压低声音就可以了吗？ 他刚刚那番话，沈若楠定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即便是连琴，也被这番‘变故’弄得从那回忆之中清醒了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啼笑皆非。 “若楠啊，你若是不答应，为师也不会怪你……” 望着那面露悲哀祈求之色的女弟子，饶是迦王身为圣境高手，此时也忍不住老脸微红。 他很清楚，沈若楠从不会让自己失望。 她知道自己想看到怎样的决定，即便只是这么轻轻松松一句话，她也依旧会认真对待。自己其实，已经等于替她做出决定了。 果然，哪怕她百般不愿，最终却还是低头说出了那句：“全凭师傅做主……” 根本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对，更没有什么指责和控诉，一切都显得那般平静。 这种事情，原本不足以在迦王这种圣境高手心头留下什么涟漪。甚至这种小事，原本就请不动他这圣境高手亲自出面。 但此时，他还是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恶事。 他不知该对自己的弟子说点什么，只能狠狠扭过头，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子，以后若是敢欺负她，我会让你后悔活着！” “不会不会，我也打不过她啊……”方歌连连点头，他早已顾不得迦王了，此时已经是一脸欣喜若狂的走向了沈若楠。 他探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却被她本能的避开了。 他破天荒的感到一阵尴尬，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会在她心内留下怎样的印象。 “那个，小若楠，我只对你一人是真心的……”就连他也不由得一阵自嘲，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似乎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了。 “行了，我知道了。”她一脸木然道。 迦王已经不想再待下去，或许是觉得过意不去，他临走前丢下了最后一句话：“若楠，这小子就交给你管教了，只要不打残就行。” 随后，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1139章 连琴来袭 连山根本不知道方歌已经和连琴迦王正式联手，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已经成了敌人。 不过就算知道，或许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触。 他本就没打算去见方歌，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了和尹漓结伴同行的快乐之中。 短短五天时间，他们已经从安密山绕了一大圈，绕过了太羽剑派的腹地，进入了迦王殿地界。 事实上，此时的他们已经不太可能会被人找到了。 无论连山还是尹漓，都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而他们两人一个擅长隐藏，一个擅长追踪，一旦联手，会被发现的可能便是微乎其微。 玄罗大陆很大，即便圣境高手，这样漫无目标的去找一个人，也不太可能成功。 更何况，太羽剑派圣海宫双圣宫迦王殿这些欲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门派，现在都无法脱身。 他们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这场逃亡，到最后甚至已经成了两人的一次游玩旅途。 仿佛已经意识到这是彼此之间最宝贵的一段共处时光，一旦回到苍罗大陆，或许就很难会再有这样无忧无虑的光景，此时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沉浸在了其中。 原野上留下了他们相互追逐的身影，河水中留下了他们相互嬉闹的笑声，森林里留下了他们并肩漫步的足迹…… 又过了四天，他们进入了当初圣海宫的地界。只要走完这几万里，便是那茫茫大海，而大海的另一端，便是苍罗大陆。 连山甚至期盼这旅程能永远持续下去，他一点都不想走完。而尹漓，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着急。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当初真焰派地界内的那座山林，又一次进入了那个被连山开辟出来的山洞。 那次尹漓和连山联手对阵真焰派高手，因为挥出了那一刀，而被连山带到了这里养伤。而也是在这里，他们讨论了三天的修行之道。 这里，算是他们真正开始认同彼此，在心内留下对方身影的开端。 或许是因为外面遮盖物的掩饰，又或许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里面那些瓶瓶罐罐依旧还在，这里并没有被外人发现。 一切，都还保持着他们当初离去之时的模样。 时间过去得不算久，却让相视而笑的两人生出了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几乎不用商量，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决定，在这里停留一晚。 无论尹漓还是连山，都不是大意轻忽之人，但现在就连他们也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还会遇到危险了。 连山兴高采烈的去外面捕猎野兽，而尹漓则是兴致勃勃的在附近捡着柴禾。 片刻后，篝火燃起，连山便开始了忙碌。 除了清理兽肉之外，他还要负责处理一些不知名的野菜，至于尹漓，只能蹲在一旁看着。 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连山总算发现了这个天之骄女的一些缺憾之处。 她的生存能力并不比自己差，为了补充体力，她能将生食吃得津津有味，也能在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睡下。 但或许是一直以来身边都有人服侍，又或许因为其他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她的生活能力糟糕得令人发指。 做饭做菜这种事情就免了，就连烤肉洗菜和清理山洞这种简单的事情，她都做不好。甚至就连梳洗打扮，她似乎都不太熟练，往往就是用灵力驱散体表的尘灰，再用清水随便洗洗，敷衍了事。 这几天来，她的头发还是连山帮她梳理的，而她衣衫上的一些破损之处，也是连山用骨针帮她缝好的。 他已经看出来了，也许再恶劣的环境，尹漓都能活下来，但绝不会过得很好。她根本，就没有什么自理能力，这方面恐怕一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都要比她强。 这着实颠覆了她在连山心中的完美形象，在他心目中，尹漓应该是无所不能，每一样都是世间最优秀的。 以她对那镰刀的精准运用能力，那些简单的事情不是应该很容易就做好吗？他有些想不通。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对她的喜欢，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离她更近了一点。不再是什么神女，她也是正常的女人。 而尹漓，似乎也完全没有想要掩饰这些缺点的打算，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愧，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个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反正，这些事情他全都能做得很好。 她忽然又一次想到了另一片大陆上的那个女人，心内忽然觉得一阵好笑。不知将来林四和她成亲之后，会是怎样的场面。 据她所知，那个女人在这方面的能力，似乎也就比自己好了那么一点点而已。难道名震大陆的将军，在打仗凯旋而归后，还要操持家务？ 她摇了摇头，将这可笑的念头抛出了脑海，那是不可能的，以他们的身份，府内怎么可能没有家丁丫鬟？ 随后，她的面色忽然变了。 洞内悄然亮起了幽幽蓝光，而对面的连山显然已经察觉到异常，他放下了手中的野菜，一脸迷惑的看向了前方。 这其实，是尹漓第一次亲眼在连山的额头之上看到第一天印的具体花纹，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它。 “原来第一天印还在我身上吗？奇怪，它怎么自己亮了？”天印亮起，连山自然不会一无所觉。 他一脸不解的看向了尹漓，他并不怕被她知道这个秘密。在他的潜意识之中，遇到了事情，还是要第一个询问她。 他完全不担心尹漓会对天印生出贪婪之心，如果姐姐要天印，那自己就送给她好了。 他只是很好奇，这天印既然还在自己身上，那为什么剑宗长老会无动于衷？ “你是说，它是自己亮的？”尹漓再也笑不出来了。 “是啊，真是奇怪。” “你没有主动触动它？” “没有啊，我根本都不知道它还在我身上。” 这一次天印亮起的时间似乎很长，在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它根本就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反而那花纹的纹路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不，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根本没有他快。” “怎么了，姐姐？” “有敌人要来。”尹漓快速来到了山洞之外，外面依旧是一片平静，但她内心却根本平静不下来。 是啊，连山对此一无所知，但自己不应该忘掉这个天大威胁的。 自己只是觉得，玄罗大陆这么大，就算圣境高手也难以找出两个不起眼的目标。却忘了，寻找他们的人之中，是包括连琴的。 当年第一天印闹出的那些风波，她已经可以确定是连琴刻意做的。 那也就是说，连琴确实有着操控天印的特殊能力。 他随时能够让第一天印亮起来，哪怕相隔万里，他随时能够将它从天外天三派拿走。这项能力，是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天印修炼者都没能具备的。 因为连山出现以来，便没有用过天印，而在玄罗大陆，也根本没有天印的传说，她已经渐渐忽略了他是天印拥有者的事实。 没错，林四的天印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他的身体。 其他圣境想要找出他们很难，但对连琴而言，这种事情却显得轻而易举。而确定了天印的位置，就等于是确定了他们两人的位置。 连琴是圣境高手，这一点毋庸置疑，他的速度会比自己二人快许多倍。既然天印进入了他的感知范围，那无论怎么逃，也只会被他越追越近。 她不知连琴的感知范围有多大，也许他现在还在万里之外，也许已经进入了千里之内，但无论如何，被他锁定了目标之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准备战斗吧。”她脸上重新浮起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只能一战了，哪怕这一战可能只是徒劳的。 虽然从未见过连琴，但尹漓却隐隐有了一丝明悟，或许很多圣境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吧？ 毕竟，他是和天印扯上了关系的圣境。 “哦！”连山一脸肃然的点了点头，随后缓缓拔出了长剑。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尹漓的意见，哪怕完全无法理解，他也还是会认真对待。 而尹漓却忽然想起，连琴真要是出现了，连山是能认得出来的。 只可惜，他根本不知道连琴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恐怕，会毫无防备一脸惊喜的迎上去。而到时候，迎接他的恐怕只会是连琴的剑…… “我们这次的敌人，是圣境高手。”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提前和他说清楚某些事情。 “哦。”他终于意识到了这次有多么危险，虽然不明白姐姐怎么会提前料到会有圣境来袭，但他依旧本能地选择了相信。 “那个人，其实你认识。” “啊？是谁？” “你的师傅封琴，在这里，他的名字叫做连琴。” “什么！”连山失声惊呼。 这世上有两个人在他心内的地位最重要，一个是陪伴了十几年的师傅封琴，还有一个则是此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姐姐尹漓。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师傅他……”他险些站立不稳。 连琴他当然听过，当初方歌就曾提到过这个人。 这个人确实是从苍罗大陆来的，他是苍罗大陆的叛徒，他投靠了双圣宫，而双圣宫其实也算是尹漓的敌人。 上一次在安密山，他引诱入伏的人之中，就包括了双圣宫的高手。 因为内心对于两片大陆之间的争斗不太在意，他很少会去刻意想连琴这个人。但他也知道，这个人肯定是尹漓的敌人。 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师傅封琴，更没想到师傅和姐姐原来成了敌人。 第1140章 出手偷袭 “会不会是姐姐你认错了……师傅他，怎么会做那种事……” 他无比艰难的开口，这是他第一次质疑尹漓。 “连琴当年和月山等人结拜，而后决裂，因为天印暴露，放弃连琴之名，化名封琴投入剑宗。你从剑宗叛出之后，他便销声匿迹了。很显然，之后他来到了玄罗大陆，并且用回了本名。我这次的身份之所以会暴露，同样也是他的手笔。” “这，这……”连山不断摇着头：“师傅他不会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背叛，怎么可能会害姐姐。” 尹漓不禁为他这堪称‘愚蠢’的问题感到无奈，连琴和自己非亲非故，他为什么就一定不会害自己？ 她只能耐心解释道：“他因为天印而被苍罗大陆的人追杀过，会背叛那边也不奇怪。其中很可能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内情，我只能说，很多阴谋都有他的参与。” “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劝说师傅回头，我会让他和姐姐和解……” 如果连琴有这么容易被劝说，那他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更何况，自己和连琴之间反倒没什么，偏偏就是你啊…… “不要去！”她连忙一把拉住了他，急急道：“你失去了那五年多的记忆，你根本不知道连琴对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你的母亲是他害死的，你的父亲是他的仇敌，他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你出现在他面前，只会迎来攻击……” 自己现在根本没时间讲一个漫长的故事，只能拣这些重要而又关键的说了。 “怎么可能……”这一切，对于连山而言，实在是太过巨大的冲击，以至于他险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如果换成其他人说这句话，他肯定懒得去听，只会当成可笑的谎言。到现在，他连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都还不知道。 对方非但给他凭空安排了一个身世，还将他视若亲人的师傅说成了仇人，这换成任何人，恐怕都难以立即接受。 或许，也惟有林四那样，对连琴毫无感情的人才能平静而坦然的面对那一切吧？ 连山内心很不愿相信这番话，但偏偏说出这话的人，是他最重视的姐姐尹漓。他知道，尹漓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骗得自己师徒反目，她又能得到什么呢？而除此之外，如果连琴真的就是师傅，那自己出现在玄罗大陆这么久了，班摩的样貌几乎玄罗大陆人人皆知，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显然，他不来找自己，是有原因的…… 而尹漓最后那句话，更是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你是不是有个称号叫刺王？连琴让你刺杀国王吧？他让你刺杀的人是月国国王月山，而月山正是你的父亲，你的真名叫做月连山。此事，在苍罗大陆并不算什么秘密，甚至经过了血亲法阵的验证。” “这一次，他之所以能找到我们，就是因为第一天印。他有特殊手法操控这枚天印，你的天印应该是他给的吧？这一点足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连山一脸的失魂落魄，他不断摇着头，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些事情。 他的状态，让尹漓很担忧，尤其现在正在大战之前的紧要关头。 她明白连琴在连山心目中的地位，某种程度上，那恐怕和一位严父没什么分别。他现在的反应很正常，换成另一个人，恐怕会表现得比他现在更加不堪。 那代表着，推翻了他之前那十几年的许多东西。 然而，自己没办法不说清真相，否则等到他们见面的那一刻，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或许你现在在怀疑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暂时选择相信一部分，就算你无法对他出手，至少也要对他有防备之心。只要你能活下来，以后会有漫长的时间去查证这一切……” “我没有怀疑姐姐！”连山忽然脱口大叫起来。 他仿佛最终确定了心意：“我相信姐姐！” 他能这么快就选择立场，彻底站在了自己这边，让尹漓也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自己对他而言，就这么重要吗？以至于，自己区区几句话，就能推翻和他相处过十几年的另一个人？ 虽然自己言之凿凿，但其实并没能拿出什么实际的证据来。 她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坚定起来，仿佛真是认定了自己。 她轻舒了一口气，罢了，战斗很快就要到来，自己也没有太多时间去顾及其他了。 “你还能……用出上次那种力量吗？”她将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之上。 面对圣境高手，她不得不谨慎认真，任何一点可以提升己方实力的可能，她都不会遗忘。 虽然那样做，他会陷入痛苦，但总比两人被杀亦或被俘要好得多。 “不能了，除非再给我上百颗五六级魔核，才有一点可能。”连山摇了摇头。 事实上，现在即便有魔核，他也不确定那力量会否如期出现了。 尹漓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现在这个时候，上哪去找出上百颗五六级魔核？ 而且，就算那个人出现，实力大进，也依旧还是天境层面。这一战，依旧还是必败的。 “天印能取出来么？” 连山颓然道：“我现在根本控制不了它……” “答应我一件事。” 看来，只能那样了。 “姐姐你说，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我都答应。” “上次我用出那一刀，你没有逃，姐姐很生气。你白白浪费了姐姐创造的机会，你为什么会那么不听话？”她的面色罕见的变得严厉起来。 “姐姐，我……”连山张了张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责怪自己，这让他感到很不安。 “听着，待会在战斗中，我会再次用出那一刀。这一次，你一定不要辜负我，头也不回的逃，明白吗？否则，姐姐不会再认你这个弟弟！” “姐姐！”他无法接受的惊叫起来，从尹漓这句话之中，他听出了永诀之意。 她又要像那次一样牺牲她，来成全自己吗？那一幕，只是经历过一次之后，他便再也不愿再回想。对他而言，那是噩梦一般的场面。 那一次，如果不是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得到了那力量，或许她现在已经不在了。这一次，自己难道还要指望奇迹出现吗？ “不要用那刀……我们可以并肩战斗……”他一脸哀求之色，他无法阻止她用那一刀，而一旦用了那一刀，一切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他有多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听话。” “我不答应！” “姐姐有把握离开，而且，你难道不想活下来，查明自己的身世真相吗？” “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他根本就不相信尹漓能逃掉。 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死在自己眼前，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听话，你……你做什么！”对他毫无防备的尹漓忽然惊呼起来。 随后，她身子一软，倒在了连山怀里。 她的气海和几大经脉已经全部被封住了，而做出这件事的人，赫然就是连山。 尹漓终归是正常的修行者，某些手段，对她是有用的。而她做梦也想不到，连山会偷袭她。 不顾她的挣扎和怒斥，连山直接将她横身抱起，放到了洞内。 失去了灵力的她，显得很是孱弱，又哪里拗得过连山？ “你终归还是不相信我么？”尹漓一脸失望的看着他。 连山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他仿佛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不，我相信姐姐。” “这就是你的相信？” 他缓缓探出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姐姐啊，我知道你是师傅的敌人，既然如此，你真想要脱离险境的话，其实很容易做到不是么？只要离开我，远离第一天印就可以了。那样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但你却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和我一起，甚至要用那一刀替我阻拦他……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还不信你？” 这一刻的连山，仿佛忽然变得聪明了许多倍。 他说得没错，拥有天印的他现在就是一个会动的标记一般，而只要离开他，尹漓就安全了。 到了这一步，他哪里还看不出谁是真的对他好？ “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听了姐姐那么多次话，姐姐也听我一次吧。在这里乖乖的不要动，我会去见他，努力说服他。如果我没能回来，姐姐就忘了我吧。” 他知道尹漓不会离他而去，那就只有自己主动离开她了。离得远远的，也将连琴带得远远的。 他站起身来，以一种无比深情的目光看了她最后一眼，随后狠狠扭过了头去。 “你真以为我用了那一刀就必死无疑吗？”尹漓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她看得出，他或许相信了自己的话，但他对连琴依旧抱着一丝幻想。 他恐怕是觉得，他和自己的仇恨都能化解，那也可以劝说师傅化解那一切。又或者，他只是想要连琴亲口告诉他真相。 “姐姐，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哦。”他笑了笑，似是回想起了当初她在斩羽派赶走自己时的情景。 那一次，她故意赶走了自己，让自己避开了之后苍罗大陆身份泄露的那场漩涡。这一次，她又要骗自己了吗？ “解开我，我们一起联手，还有机会！”她虽然还能行动，但现在根本就调动不了灵力，气海附近的经脉全都被连山用重手法暂时闭住了，没有一天的时间恐怕都恢复不了实力。 连山微微一笑：“姐姐，你刚刚才说的，我们赢不了他。” 尹漓忽然发现，他似乎真的变了，至少，比以前难哄了许多。 “会不会是姐姐你认错了……师傅他，怎么会做那种事……” 他无比艰难的开口，这是他第一次质疑尹漓。 “连琴当年和月山等人结拜，而后决裂，因为天印暴露，放弃连琴之名，化名封琴投入剑宗。你从剑宗叛出之后，他便销声匿迹了。很显然，之后他来到了玄罗大陆，并且用回了本名。我这次的身份之所以会暴露，同样也是他的手笔。” “这，这……”连山不断摇着头：“师傅他不会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背叛，怎么可能会害姐姐。” 尹漓不禁为他这堪称‘愚蠢’的问题感到无奈，连琴和自己非亲非故，他为什么就一定不会害自己？ 她只能耐心解释道：“他因为天印而被苍罗大陆的人追杀过，会背叛那边也不奇怪。其中很可能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内情，我只能说，很多阴谋都有他的参与。” “这之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劝说师傅回头，我会让他和姐姐和解……” 如果连琴有这么容易被劝说，那他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更何况，自己和连琴之间反倒没什么，偏偏就是你啊…… “不要去！”她连忙一把拉住了他，急急道：“你失去了那五年多的记忆，你根本不知道连琴对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你的母亲是他害死的，你的父亲是他的仇敌，他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你出现在他面前，只会迎来攻击……” 自己现在根本没时间讲一个漫长的故事，只能拣这些重要而又关键的说了。 “怎么可能……”这一切，对于连山而言，实在是太过巨大的冲击，以至于他险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如果换成其他人说这句话，他肯定懒得去听，只会当成可笑的谎言。到现在，他连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都还不知道。 对方非但给他凭空安排了一个身世，还将他视若亲人的师傅说成了仇人，这换成任何人，恐怕都难以立即接受。 或许，也惟有林四那样，对连琴毫无感情的人才能平静而坦然的面对那一切吧？ 连山内心很不愿相信这番话，但偏偏说出这话的人，是他最重视的姐姐尹漓。他知道，尹漓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 骗得自己师徒反目，她又能得到什么呢？而除此之外，如果连琴真的就是师傅，那自己出现在玄罗大陆这么久了，班摩的样貌几乎玄罗大陆人人皆知，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显然，他不来找自己，是有原因的…… 而尹漓最后那句话，更是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你是不是有个称号叫刺王？连琴让你刺杀国王吧？他让你刺杀的人是月国国王月山，而月山正是你的父亲，你的真名叫做月连山。此事，在苍罗大陆并不算什么秘密，甚至经过了血亲法阵的验证。” “这一次，他之所以能找到我们，就是因为第一天印。他有特殊手法操控这枚天印，你的天印应该是他给的吧？这一点足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连山一脸的失魂落魄，他不断摇着头，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些事情。 他的状态，让尹漓很担忧，尤其现在正在大战之前的紧要关头。 她明白连琴在连山心目中的地位，某种程度上，那恐怕和一位严父没什么分别。他现在的反应很正常，换成另一个人，恐怕会表现得比他现在更加不堪。 那代表着，推翻了他之前那十几年的许多东西。 然而，自己没办法不说清真相，否则等到他们见面的那一刻，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或许你现在在怀疑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暂时选择相信一部分，就算你无法对他出手，至少也要对他有防备之心。只要你能活下来，以后会有漫长的时间去查证这一切……” “我没有怀疑姐姐！”连山忽然脱口大叫起来。 他仿佛最终确定了心意：“我相信姐姐！” 他能这么快就选择立场，彻底站在了自己这边，让尹漓也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自己对他而言，就这么重要吗？以至于，自己区区几句话，就能推翻和他相处过十几年的另一个人？ 虽然自己言之凿凿，但其实并没能拿出什么实际的证据来。 她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坚定起来，仿佛真是认定了自己。 她轻舒了一口气，罢了，战斗很快就要到来，自己也没有太多时间去顾及其他了。 “你还能……用出上次那种力量吗？”她将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之上。 面对圣境高手，她不得不谨慎认真，任何一点可以提升己方实力的可能，她都不会遗忘。 虽然那样做，他会陷入痛苦，但总比两人被杀亦或被俘要好得多。 “不能了，除非再给我上百颗五六级魔核，才有一点可能。”连山摇了摇头。 事实上，现在即便有魔核，他也不确定那力量会否如期出现了。 尹漓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现在这个时候，上哪去找出上百颗五六级魔核？ 而且，就算那个人出现，实力大进，也依旧还是天境层面。这一战，依旧还是必败的。 “天印能取出来么？” 连山颓然道：“我现在根本控制不了它……” “答应我一件事。” 看来，只能那样了。 “姐姐你说，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我都答应。” “上次我用出那一刀，你没有逃，姐姐很生气。你白白浪费了姐姐创造的机会，你为什么会那么不听话？”她的面色罕见的变得严厉起来。 “姐姐，我……”连山张了张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责怪自己，这让他感到很不安。 “听着，待会在战斗中，我会再次用出那一刀。这一次，你一定不要辜负我，头也不回的逃，明白吗？否则，姐姐不会再认你这个弟弟！” “姐姐！”他无法接受的惊叫起来，从尹漓这句话之中，他听出了永诀之意。 她又要像那次一样牺牲她，来成全自己吗？那一幕，只是经历过一次之后，他便再也不愿再回想。对他而言，那是噩梦一般的场面。 那一次，如果不是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得到了那力量，或许她现在已经不在了。这一次，自己难道还要指望奇迹出现吗？ “不要用那刀……我们可以并肩战斗……”他一脸哀求之色，他无法阻止她用那一刀，而一旦用了那一刀，一切恐怕就无法挽回了。 “他有多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听话。” “我不答应！” “姐姐有把握离开，而且，你难道不想活下来，查明自己的身世真相吗？” “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他根本就不相信尹漓能逃掉。 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死在自己眼前，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听话，你……你做什么！”对他毫无防备的尹漓忽然惊呼起来。 随后，她身子一软，倒在了连山怀里。 她的气海和几大经脉已经全部被封住了，而做出这件事的人，赫然就是连山。 尹漓终归是正常的修行者，某些手段，对她是有用的。而她做梦也想不到，连山会偷袭她。 不顾她的挣扎和怒斥，连山直接将她横身抱起，放到了洞内。 失去了灵力的她，显得很是孱弱，又哪里拗得过连山？ “你终归还是不相信我么？”尹漓一脸失望的看着他。 连山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他仿佛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不，我相信姐姐。” “这就是你的相信？” 他缓缓探出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姐姐啊，我知道你是师傅的敌人，既然如此，你真想要脱离险境的话，其实很容易做到不是么？只要离开我，远离第一天印就可以了。那样他就再也找不到你，但你却没有那么做，而是选择了和我一起，甚至要用那一刀替我阻拦他……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还不信你？” 这一刻的连山，仿佛忽然变得聪明了许多倍。 他说得没错，拥有天印的他现在就是一个会动的标记一般，而只要离开他，尹漓就安全了。 到了这一步，他哪里还看不出谁是真的对他好？ “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听了姐姐那么多次话，姐姐也听我一次吧。在这里乖乖的不要动，我会去见他，努力说服他。如果我没能回来，姐姐就忘了我吧。” 他知道尹漓不会离他而去，那就只有自己主动离开她了。离得远远的，也将连琴带得远远的。 他站起身来，以一种无比深情的目光看了她最后一眼，随后狠狠扭过了头去。 “你真以为我用了那一刀就必死无疑吗？”尹漓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她看得出，他或许相信了自己的话，但他对连琴依旧抱着一丝幻想。 他恐怕是觉得，他和自己的仇恨都能化解，那也可以劝说师傅化解那一切。又或者，他只是想要连琴亲口告诉他真相。 “姐姐，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哦。”他笑了笑，似是回想起了当初她在斩羽派赶走自己时的情景。 那一次，她故意赶走了自己，让自己避开了之后苍罗大陆身份泄露的那场漩涡。这一次，她又要骗自己了吗？ “解开我，我们一起联手，还有机会！”她虽然还能行动，但现在根本就调动不了灵力，气海附近的经脉全都被连山用重手法暂时闭住了，没有一天的时间恐怕都恢复不了实力。 连山微微一笑：“姐姐，你刚刚才说的，我们赢不了他。” 尹漓忽然发现，他似乎真的变了，至少，比以前难哄了许多。 第1141章 分离 望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尹漓的笑声变得清冷起来。 “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感动吗？” 连山顿住了脚步，此时天印的光芒已经越来越盛，他知道那个人已经越来越近，也知道越早离开她越好。 但他却很想多听一次她的声音，多看一眼她的容颜。他是那般留恋，以至于脚步仿佛深陷在淤泥之中一般沉重。 “就算姐姐恨我，也没有关系。”他勾了勾嘴角，却并没有回头。 他确实有了很大的改变，虽然依旧无比的在意她，却又比从前清醒了无数倍。 那两个月，似乎是让他长大了许多。至少，已经不再像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孩子’了。 他知道，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只是为了想要和自己并肩作战，想要用那一刀保护自己。哪怕话语再恶毒，再冷酷，也都包含着甜蜜的本质。 “我不会恨你，我只是觉得你愚不可及。” “哈，是吗？那姐姐就当我是个蠢人吧。姐姐又要骗我说你其实还有后手，然后要和我联手对敌吗？那当初在安密山时，你为什么不用那后手呢？”他浮了浮嘴角，轻易就看出了尹漓话语之中的破绽。 他其实一点都不笨，只是过往不喜欢思考修行之外的事情而已。否则，后来的林四又怎么可能会变得那般狡猾？ 尹漓嗤笑了一声：“不，我只是觉得你为一个仇人舍生忘死，实在太过可笑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姐姐，你就不要再故意骗我了，其实你根本就不打算计较那仇恨了对吗……” 时至今日，他哪里还会将她当成什么潜在仇敌？而在尹漓身上，他哪能感受到一丝敌意？ 那天林四劝说尹漓暂时放下，每次都被她蛮横打断，在连山看来，姐姐只是不想旧事重提。她在努力遗忘那一切，她只想要一个新的开始，只可惜林四竟然毫不知趣的一遍遍提起。 “是么？你真这么认为？你以为你很了解我？还记得当初在那海岛之上的情景么？” “记得……” “难道你就不好奇，你被那批人围捕时，我在哪里？为什么当时我没有现身？”她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嘲弄。 连山的笑容终于凝固了，这件事，其实从很早的时候他就曾经思索过。 当时尹漓也应该在那岛上，如果说一开始她是没有被惊动，那最后那场烧遍了全岛的大火呢，她为什么还没有现身？ 以她的实力，郦金两位破境以及那些弟子，根本都不够她一个人杀的。他想要救下自己的话，其实是轻而易举的。 连山一直以为她或许是前一夜就离开了那座海岛，他做梦也想不到，原来当时尹漓就在某处静静看着那一切。 然而尹漓的声音却并没有就此停下：“还记得那头害得你暴露身形的野兽吗？它其实，是被我用神识逼过去的。怎么样？现在有什么感受？其实你之所以会沦为奴隶，全都是我刻意一手造成的呢。如果没有我，根本就不会有之后那些事情……” 这个细节，如果不是尹漓主动提起，连山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其中的疑点。 是啊，以他的实力，当时那些奴隶怎么可能发现得了他？即便，他当时还无法完美掌控这具身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缓缓转过头，看着那嘴角流露着讥诮，眼内含着冷意的女人。 她一直就显得那般难以捉摸，而这一次，她又变得让他陌生了。 尹漓咯咯娇笑起来：“只是让你在临死前，意识到你自己现在的举动有多蠢而已。你以为你舍命救我，就能让我感动了？不，我只觉得好笑。” 是啊，很蠢，所以不要犯傻了。 然而，连山这一次却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那般悲痛欲绝，更没有解开她的气海。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竟然再次洋溢起了笑容：“或许姐姐说的是真的吧，但是姐姐啊，你这些话说的时机不对啊。你现在修为被封，毫无反抗之力，却这样故意激怒我，最可能得到的结果，难道不是被我提前杀死吗？如果你真的恨我，应该瞒着，看着我去送死才对啊……” 此时他的头脑灵活异常，他很轻易就找出了尹漓说这番话的背后破绽。 没错，如果尹漓真的恨他，真的想看他去死，那现在根本不需要多费什么唇舌。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哭着喊着和他挥手诀别，而不是想方设法也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还真是会自作多情，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那时候我想杀死你，完全就是轻而易举，为什么偏偏又要留你一命？” “哦？为什么呢？”连山一脸无奈笑意，现在的他显得无比宽容，仿佛尹漓当初的所作所为只是恶作剧而已。 他根本就不介意当初海岛上的事情，哪怕之后因此而当了两个月的奴隶，他在意的只是之后尹漓对他的好而已。 更何况，此时他认定的只有一点，无论尹漓说什么，都是想救下自己。 “我们是仇敌，杀你固然简单，但那样复仇岂非太便宜了你？将你留在身边，让你为我这个仇敌效力，才是最好的报复不是吗？这一次的连琴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却拒绝了我的帮助，何其之蠢？你以为我真是在乎你的性命，我只是觉得那样会少掉一个好用的帮手，将来只能自己一人面对他而已！” “姐姐，你之前明明还说了，用出那一刀之后，就让我赶紧逃。”连山无奈的摇了摇头。 哪有利用人的同时，还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呵，在你面前救下你，让你感动，那样你才会更加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啊。还记得吗？当初在倚海城外，我救了你一次，但其实那次的追兵，是我刻意引过去的。怎样，当时被我救了之后很感动吧？回想你当时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连山缓缓闭上双目，尽管明知她故意说这些，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为了让自己能活下来。但在得知这些‘真相’之后，他依旧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心痛。 他知道，尹漓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自己一直就很奇怪，为什么那些人能轻而易举的追上自己？ 不光倚海城那次，之后那个天境初期的虚云同样如此。以自己的速度，以自己的潜藏能力，他们怎么可能每次都发现得了自己的踪迹？ 当时自己还以为是这个大陆的修行者有什么特殊的追踪之法呢，但之后却发现似乎并不是那样。后来无论是圣海宫的人，还是迦王殿的人，虽然实力更强，却再也无法做到那些事情。 原来，其实都是她在暗中做的吗？ “不要再说了，好吗……”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就算是欺骗也好，他宁愿带着美梦去见连琴。 而现在，尹漓却把那些美梦都撕碎了。 “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吗？报复我这个仇敌，我和连琴之间同样也必有一战，你也可以选择利用我这位仇敌！你根本避不开连琴，但只要你一直拖着我，那我这次便也避不开连琴，只能帮着你一起和他战斗，这岂非正是最好的报复？” “不想……”他无意识的摇了摇头。 “呵……” “姐姐……” “还叫我姐姐？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我已经想通了。”他睁开双眼，眼内再次涌起了柔情和斗志混杂着的神彩。 “哦？你又想到了什么？”尹漓苦笑了一声，现在的连山让她感到很无力。那些残酷的真相，非但没能起到意想之中的效果，甚至就连激怒他都没能做到。 “我和姐姐从前是仇敌，姐姐一开始也确实是恨我的，所以才做了那些事情。但后来，姐姐改变主意对吗？后来姐姐变得真的为我着想了，所以我根本就不会在乎姐姐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他笑得很开心，仿佛终于明白了一切。 尹漓的苦笑变得愈发浓郁，他甚至怀疑此时的连山是不是又变成林四了，他竟然这样轻易的就猜出了自己的心态转变过程，而且还这么容易就看开了？ 然而在嘴上，她却依旧没有放弃‘打击’他。 “你就这么了解我？你凭什么认为我之后改变了主意？你不觉得，你这想法有点太想当然了吗？从头到尾，我都只是在玩弄你。之后救你，同样也不是真的……” “当着我的面救我，让我感动，让我对你死心塌地是吗？” 她的话忽然被连山打断了，他脸上带着一缕莫名笑意：“姐姐，我见过那只琉璃雀了。那一次，姐姐同样救了我，为什么偏偏又不叫醒昏迷的我，让我感动呢？甚至事后都没告诉我哦！ 还有安密山那次，连我都无法保证能用出那灰色力量，姐姐却直接挥出了那一刀，连后路都不顾了……如果只是为了让我感动，似乎太冒险了点哦，姐姐……” 是啊，之前都是假的又怎样？他在乎的只是之后的尹漓，以及此时此刻的尹漓。他知道，现在的姐姐，是真心爱护自己的，而对他而言，这就已经够了。 尹漓心内莫名的生起了一股颓败情绪，虽然他的感觉是对的，但他聪明得不是时候啊！ 她发现，自己似乎根本就没办法再摧垮他了。 连山他……其实已经变得无比的‘强大’。他不会再执着于某些情绪之中无法自拔，他现在非但有了精明的头脑，还有了一颗豁达通透的内心。 “姐姐，时间不多了，你就不用白费力气激怒我了，我会尽量回来见你的……”他大步走向了山洞之外。 “站住！” 尹漓已经隐隐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他了。 只是这一次，连山没有再回应她，也没有再听她的。 眼见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眼前，尹漓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我在意的只是另一个你，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你，我留着你，只是为了等他，你只是个替代者而已！” 这已经是她最后能用出的‘一招’了，虽然残忍，却足以颠覆刚刚他想通的一切，甚至让他因爱生恨。 洞外的背影猛然一顿，旋即他的笑声再次传来：“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哈！” 当尹漓再向前看去时，前方已经空无一人。 暂时失去了修为的她冲出山洞，却又哪里还能再找得到他？ 她不知道他选择了哪个方向，即便知道，也根本追不上。 她盲目的向前冲出了数十丈，最终颓然坐倒在地，她知道，自己或许会彻底失去此生最重要的一件珍宝。 撑坐在地上的她，如同被折断了翅膀的彩蝶，显得无力而又悲哀。 她忽然很后悔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谎话，那句话，恐怕真正对他造成伤害了。 然而，自己恐怕永无机会对他说明这一切了。 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沙沙脚步声，她一脸惊喜的抬头望去。难道他又回来了？难道他气不过那句话？ 这一刻，她心内的狂喜简直快要溢出心口…… 然而在看清来人的容貌之后，她的眼神快速暗淡了下来。 第1142章 暴露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紫月天狼王——她的父亲。 虽然这可能是玄罗大陆实力最强的存在，但她却只是瞥了一眼之后，就重新低下了头，甚至都不愿站起身来。 她懒得去在意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事实上以她的聪明，几乎不用猜都知道，第一个发现自己二人踪迹的人不是连琴，而是天狼王。 原因很简单，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有脱离他的视线。 也许在安密山，也许在更早的太羽剑派大决战时，他就已经开始在暗中看着自己了。 她无心去指责什么，也无心去埋怨什么，从头到尾，她并没有对这个人抱过什么期待。 “他对你，还真是好得无可挑剔。” 这世上敢无视天狼王话语的人屈指可数，甚至可能没有，但尹漓偏偏就是例外。 她没有开口的欲望，这个人的出现，在她那原本快要被撕裂的心之上，又增添了一丝烦躁。 “但他已经必死无疑，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死人而神伤，你的生命还很漫长……” 尹漓豁然抬头，她眼内浮现出了浓重的希冀与祈求，以至于话语都显得前所未有的焦急凌乱：“你能救他对不对？你一定能，你的实力应该不次于连琴，只要你出手，他就不会死！” 然而她失望了，对面天狼王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她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魔兽不得干涉人类纷争，这是我和他们的协议。” “我不信！你不干涉人类纷争，但人类之中却有捕猎魔兽的，这算什么协议？” “死在魔兽爪下的人类也不少，那同样惊动不了人类天境圣境。而我需要约束和庇护的，也只是高阶魔兽。至少，人类的圣境没有对琉璃雀出过手。” “你破例一次行吗！就一次！救下他一个人，并不会影响你们的协议，只要你救下他，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他之所以会得到你的消息，就是我故意让琉璃雀透露的，我只是想看看他能为你做到哪一步。” “然后呢？” “没有然后，现在任谁救他，都会招来整个玄罗大陆的敌意……” 他的话，让尹漓彻底死心了。 他果然是一直冷眼看着那一切的，原来，如果没有他的话，连山根本就早已脱离了这个漩涡。 真要算起来，他竟然算是操纵这幕后一切的真正主使者。 “你真是让我失望，现在这一切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也让我很失望，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愿意放弃自尊，去求一个原本反感的人。” “哦，是吗？既然你对我这么失望，那你还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 “我是来带你走的，这也是我和他们的协议。” “你说什么？”尹漓瞬间就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看向天狼王的视线已经不再是失望，而是恨意。 “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那个连琴虽然有特殊追踪手段，但却需要接近一定的范围才能感应到他。玄罗大陆很大，他并不确定你们的具体方位。” “是你……是你告诉他们的！”如果她还有灵力，或许现在已经对天狼王出手了。 “没错，我告诉了他们方向。作为报酬，你以后的身份就是天狼王之女，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杀的那些人都一笔勾销，你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玄罗大陆，再不会有人围攻你。” 出卖了他，换来自己的安然无恙？ “呵，呵呵……你真是好一番苦心啊！”她吃吃笑了起来。 可笑连山还以为是他的天印连累了自己，却根本不知道，原来竟然是自己连累了他。 可笑自己还想和他并肩作战，原来即便他没有那个决定，自己也根本帮不上他的忙。 因为这一次，他曾经的师傅和自己那所谓的父亲一起出手了。 面对两大圣境，自己和他显得是那般的无力，只是任人拨弄而已…… “你能明白就好。”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没有你，我和他会顺利回到苍罗大陆，我根本不需要什么不被围攻……” “你是我的女儿，你生来就不应该站在苍罗大陆那边，你不需要回那里了。”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插手我的事情？” “你在恨我？”天狼王笑了笑。 “不，我只是厌恶你，看到你就觉得恶心。你能远离我吗？让我自生自灭可以吗？” “你现在的状态，让我怀疑你是否真能晋入圣境了，你已经没有了之前那颗万物不萦于怀，无法被人惊扰的心……” 她冷冷打断了天狼王的话：“我进不进圣境，和你有什么关系？” 无论她说什么，天狼王好像都不会动怒，他只是继续面无表情道：“你需要平静，需要恢复从前的心境……” “滚！” “你们之所以沦落到这个下场，归根结底，只是因为太弱小，如果你们是圣境……” “我让你滚。” “难道你不想晋入圣境，亲手为他报仇吗？你现在的样子，只是怨天尤人的可怜虫罢了。你的怨恨，你的悲哀，根本就不会被真正的强者在乎。” “呵，你也是害他的人之一，你竟然有脸说出这句话。” “你可以报复我，我很期待你某一天能击败我，甚至是杀死我。” 尹漓无声的笑了笑，她是很聪明的人，这种话激励其他人或许还可以，对她而言只会显得异常可笑。 她缓缓起身，再也没有看天狼王一眼，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行去。 “我能让你缩短进入那个境界的时间，而且，你难道不想知道怎样才能不受损伤的挥出那一刀吗？不想知道那一刀之后，还有没有下一刀么？那是我们紫月天狼的独有天赋！”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足以让无数人都为之疯狂的诱惑，根本就没能打动她。 她甚至连摇头都懒得去做了，只是一点点向前行进着。 天狼王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某一刻，一股无形波动自他身上散发而出。前方暂时被封住了修为的尹漓毫无反抗的失去了意识，随后，她终于无力的倒了下去。 当天狼王抱着紫衣女子出现在数千丈的高空之上时，视线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下方那道疯狂奔行的身影。 那个人现在其实还活着，他已经冲出了这片广袤的山林，身上闪耀着蓝芒的他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宛若疾风狂龙，让这位魔兽王者都忍不住暗暗侧目。 只是很可惜，那终归还是没有到达圣境层次。 他微微摇了摇头，最终还是离开了这里。 …… 当天印光芒熄灭的那一刻，连山终于停了下来。 并非他脱险了，也并非而他自己想要停下来，而是他已经无法前进。 他已经来到了连琴的世界之中，他的奔逃本就只是徒劳的。不过，应该已经离她足够远了吧，他默默想道。 “好久不见，我的弟子。” 望着前方那面带笑意的蓝衫男子，他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的剑。 如果没有尹漓那番话，或许他此时已经不自觉的迎向了他。虽然因为长久以来的敬畏，他不会向他倾诉什么，但却还是会本能地依赖他。 但现在……他对他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尤其，是在听到他接下来的那句话之后。 “尹漓呢？竟然没有跟你一起来么？难道你是在故意离开她？那这么说，她应该还在之前你们停留的地方喽？” 连琴并不知道发生在山洞的一切，那时候，他和他们之间还有着遥远的距离，但他却仿佛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轻易就推出了原委。 连山心内涌起了无尽的悔恨和担忧，他本以为自己那做法是救了尹漓，可现在看来，却是害了她。 被自己封了修为的她根本就走不远，而连琴既然猜到她可能还在原地，那杀死自己之后，他就一定会去看看的。 到时候，毫无抵抗之力的尹漓，连逃跑都办不到。 “我和她决裂了，早已分道扬镳。”他淡淡道。 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眼神却已经出卖了自己焦灼的内心，而这一切，全都落在了连琴的眼底。 “哈哈哈哈，看来我猜中了。你和你那位父亲，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杀死你这样一个人。我的弟子，你难道不想报复苍罗大陆那些虚伪贪婪的门派修行者么？ 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联手，你能活下来，而且会活得很好。只要我们师徒齐心，天下无人可挡！你想要报复我？当你觉得实力足够时，我可以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 到了这一步，他似乎依旧没有放弃召回这位弟子的打算。 哪怕这位弟子在安密山的所作所为严重破坏了他的计划，令他多年的努力付之流水，他却也还是没打算就这么杀死他。 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辅佐，他很清楚这个弟子的才能。纵然是仇敌，只要有共同的利益目标，他也不介意合作。 他这番话，让连山愣住了。这番话之中，有些内容他根本听不明白，但却也终于确认了一些事情。 “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了。”他其实只希望能尽量拖延一点时间。 “她？” “她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你害死的，我的父亲也是你的仇人，你收养我，只是为了让我们父子相残！” 连山死死瞪着他的眼睛，某些事情，他想要得到最终的答案。 连琴的目光渐渐变了，他的面色忽然变得无比的古怪。 “你是说，这些事情，都是尹漓告诉你的？”他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不错，我相信她不会骗我。而你刚刚的话，已经暴露了许多东西。” “暴露？”连琴忽然感到无比的可笑，他终于发现，有些事情和自己一开始所想的完全不同。 “你的意思是，你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仇怨？” “她说那些事情在苍罗大陆人尽皆知，但我已经失去了那段记忆。不过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对于面前的蓝衫男子，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期待。 无论他怎样花言巧语，自己都不会再被他利用了。 “你说什么？失去了那段记忆？”饶是连琴城府甚深，此时也难以再保持淡然姿态。 “你竟然，失去了那段记忆，那你现在，是连山，而不是林四？” “无论我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 “哈！你竟然不是林四了，你竟然变回了连山……”连琴不断摇头失笑，他是真的觉得这实在太好笑了。 第1143章 师徒相争 在这个弟子身上，他竟然连着失算了两次。 第一次，自己觉得他没有多少价值了，放弃了他。 结果他变成了让自己都不得不为之侧目的无双战将，他发挥出了圣境高手都发挥不出的作用。 第二次，他来到了玄罗大陆。自己虽然看重他的能力，但又觉得他应该会对自己心生怨恨，所以隐于幕后没有见面。 自己以为他是什么都知道的林四，林四对于连琴这个名字应该熟悉无比。他明知自己在这里，却不动声色，那显然是有什么计划。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和林四斗智斗勇，互相利用的准备。如果不是安密山那场变故突破了他的底线，或许他仍然不打算出现。 结果，林四竟然又变回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连山！ 如果早知道他现在是连山，自己何必要那么麻烦？ 在得知他出现在玄罗大陆的那一刻，就可以直接将他召回来了不是么？ 确实连山没有林四那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才能，但他现在的实力也足以帮上自己许多忙了。更何况，他终归还是那个人，只要自己刻意引导栽培，假以时日，或许他还能具备那些能力。 而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对许多事情一无所知的连山，对自己依旧是忠心耿耿的！根本都不需要自己费什么心思，他只会忠实执行自己任何一个命令。 很遗憾，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真是造物弄人，这难道是上天故意在和自己开玩笑？ 原来他没有来找自己，只是因为不知道连琴是他的师傅。根本就没有蕴藏着什么心机，更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复杂。 “她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一切的？刚刚？”他直觉感到，他知道真相的时间应该并不长。 对于连山，他其实也很了解。 如果他很早就从尹漓那里得知了实情，那他应该早就来找自己对质了。 “无论何时，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 “是啊，已经不重要了。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和我联手？” 连山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人？” 眼前的人，陌生得让他无法接受，纵然是陪伴过他十几年的师傅。 连琴掀了掀嘴角：“哦？怎样一个人？背叛了苍罗大陆的叛徒？” “是啊……” “这问题似乎不应该出自你的口中，我从不记得自己的弟子连山是一个会关心某一片大陆死活的人。而且，这个世界本就不是我的归宿，我本就不属于任何一方，谈何背叛？” 他这句话，如果换作林四来听，或许瞬间就能明白背后含义，但很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连山。 “但我记得，你是个不愿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人。你曾不止一次告诉我，修行者也只是掌握了强大力量的普通人，你说他们并不见得比普通人高贵。你还说过，一个人是否应该得到尊重，不应该看外在拥有的实力，权势，金钱……而应该看内在的智慧，品格，心性……” 是的，连山或许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观念，但他确实从没有将自己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而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后来的林四之所以会和他最好的兄弟那般契合，或许正是因为继承了这种秉性。 这是连琴对他的熏陶，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教给自己这些理念的人反而变了。 “是的，我说过。”连琴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站在玄罗大陆这些修行者一边？你应该看得到，这里的修行者，是怎么对待普通人的，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难道，苍罗大陆那些统治者，就是好东西了么？” “至少，他们比这里的修行者要好得多。那里的民众，过得比这里的奴隶好百倍不止！”他并不奢望连琴能变成一个以天下万民为己任的人，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是那种人。 但他希望他至少能做到抽身而出，能成为一个不问世事的纯粹修行者也可以。他希望，能为她减少一个超级大敌。 连琴摇头失笑：“抢了一个金币的人，就比抢了十个金币的人高尚是么？然后前者就能得到原谅？得到拥戴和歌颂？” “但至少，我们不应该站在后者那一边。” “然后呢？你站在哪一边？你要帮助那抢了一个金币的人？” “我们至少能做到置身事外。” “什么都不做，坐视一切的发生，你那才是真正的冷漠。” “那也比你帮助作恶的那一方要好得多！” “谁告诉你，我是在助纣为虐了？你凭什么认为我的做法，就是不顾普通人的死活？” 连山没听过助纣为虐这个词，但他却也能猜到其中的意思。 “玄罗大陆的修行者，完全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他们根本没有将普通人当人看，而你现在在帮他们。将来甚至还会帮助他们将苍罗大陆的人也变成那样，你这也算是顾及普通人的死活？你这是将他们推入深渊……” 说实话，在他心目中，连琴完全称得上是个大魔头了。 虽然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本就是世仇，但如果没有他的话，玄罗大陆入侵苍罗大陆绝不会是现在。 也许会是几十年后，也许几百年，甚至数千年。他投敌举动，极大的加速了这一过程。 “苍罗大陆的修行者就没有凌驾于普通人之上吗？那里的普通人就过得好吗？或许你觉得已经很好了吧，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真正的普通人是什么样子。” “至少，比奴隶好无数倍！” 这一对师徒争论的焦点，似乎又一次绕了回来。这其实是他们之间第一次起争执，换在过去，连山怎么敢质疑连琴？ 尤其，他们争执的话题竟然是这样的宽泛浩大。然而对话的两人，或许真的有资格谈论这个话题。 连琴再度摇头：“你真的改变了许多，这就是尹漓带给你的影响吗？你究竟知不知道，她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 “我知道，我和她是仇敌。” “呵，你今天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我意外啊。这就是所谓爱情的力量吗？啧，也是，你已经忘了唐小芷，尹漓的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明……” 唐小芷这三个字，根本无法让连山生出任何感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他只是紧紧抿着嘴，表达着对连琴‘诋毁’尹漓的不屑。 连琴轻吁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应该记得，我曾经和你提起过的千年前那个短暂统一的帝国。” “记得。” 对于所谓的历史和政事，连山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多大天赋，但千年前那个统一过整个苍罗大陆的庞大帝国，连琴曾经在他面前提到过至少五次以上。 他对他详细描绘过当时的情景画面细节，宛若亲见，或许大陆任何一名历史学者都无法说得像他那么具体了。 也因此，对那段历史，连山也有着不浅的了解。 “你觉得，那时候的普通人过得如何？” “相对于玄罗大陆大陆入侵之前的奴隶，好了百倍不止。” 连琴继续问道：“相比于现在的苍罗大陆呢？” 连山思索了片刻后答道：“比现在的地位也要高得多，那时候几乎每个民众都有参与决策的机会，那个帝国的官员是无数人选出来的。虽然琴英是皇帝，但那个帝国却并不算他一个人的，反而像是很多人共同治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失败了，事实证明那种做法是错的，并不适合苍罗大陆。” “为什么？” 连山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心道类似的问题全是你教我的，难道还用问我为什么？ 不过，他还是如同背书般答道：“有时候，权力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并不见得就比多数人共同决策坏。大多数民众根本不懂所谓的好坏深浅，只是人云亦云，反而容易做出一些荒唐儿戏的决定，甚至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而那种议政方式，往往很容易拖沓推诿，迟迟做不出决定。” 这些观点，自然不是他所能想到的。这原本就是连琴教过他的，他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要忽然重新提起这个。 “是的，那时候不适合，但不代表现在也不适合。” “为什么？”连山本能问道。 “千年前苍罗大陆的民众，和现在玄罗大陆这些奴隶一样，根本没有几个识字的，愚昧不堪，那时候将庞大的大陆交给他们，确实是错的。但现在经历了千年，苍罗大陆识字明理的普通人数不胜数，他们已经有了主宰本国命运的资格。” “哦。”连山根本评判不出这话语之中的对错，他只能点头。 “你觉得，该不该提升他们的地位？你觉得，一个庞大的国家掌握在一家人手中好，还是掌握在更多人手中，让无数人来决定它的命运好？” “我……我也不知道。”这种话题，连山哪能说出什么见解？ 说实话，他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他确实也看不惯奴隶现象，但苍罗大陆那边的民众，他觉得应该算是过得很不错了。 他从未想过要改变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改变。 连琴嘴角流露出了一缕无奈笑意，他知道这个弟子在这种事情上，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至少，一个国王昏聩愚昧时，民众根本无力改变什么。而变成大多数人主宰一个国度的话，民众的地位提升了，那便是能者居之，不行就下来。前者是民众取悦统治者，而后者则是统治者取悦民众，哪怕后者也会愚弄民众，但总比居高临下要好得多不是吗？”他只能用浅显的语言来和他解释这一切。 他想要说服这个弟子，得到他的帮助。而除此之外，他需要共鸣，只可惜类似的话题，他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听众。 “确实。”连山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连琴描绘的那个画面，看起来的确很美好。 只是…… “但这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关系？你分明是要害得那些民众重新沦为奴隶。” 对于这个话题，连山其实提不起什么兴趣，然而他同样希望能说服连琴。 不求他倒入另一个阵营帮助尹漓，至少能让他从此不要和她作对。 “你错了，我恰恰是在救他们。” “你说什么？”连山一脸讶然。 第1144章 疯子连琴 “你没有听错，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更多的人。” 饶是连山几乎从不会搭理外人的死活，此时也忍不住觉得连琴这句话太过无耻了。 为了更多人？ 你帮着玄罗大陆的修行者统治那些奴隶，你还要带着他们去将苍罗大陆的人也变成奴隶，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更多人？ 他知道连琴现在是想说服自己帮助他，但他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而连琴，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念头。 “你一定无法理解……” 连山重重摇了摇头：“我确实无法理解，难道将所有人都变成奴隶，就是你所谓的最好结果吗？” “当然不是，那种结果，我也不想看到。” “那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怎样美化，也改变不了你现在正在作恶的事实。” “是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为什么玄罗大陆至今还存在这么多奴隶？为什么这里的普通人无法反抗？” 连山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才有些不确定道：“这里的修行者太强了，这里的门派太强，他们根本反抗不了。” “那么，你觉得苍罗大陆的修行者力量强么？” “比玄罗大陆弱了不少。”连山正色道。 确实，单纯比拼修行界的力量的话，玄罗大陆要比苍罗大陆强太多了。如果不是有那些世俗王国的军队，即将到来的一战，苍罗大陆不会有任何幸免希望。 即便，他和尹漓已经极尽全力在这边做出了一定的破坏。 连琴忽然抚掌大笑：“正是如此，这正是两片大陆的普通人受到不同待遇的原因。苍罗大陆的普通人已经渐渐可以和修行者分庭抗礼，所以他们过得更好。而玄罗大陆的普通人却根本无力反抗，所以他们活得猪狗不如！” “你的意思，修行者正是造成普通人处境变坏的原因？”这个观点，让连山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错，修行者存在的世界，是畸形的。他们生来就算是特权阶层，即便在苍罗大陆，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不如玄罗大陆这边那么直接罢了。他们其实已经算是另一个物种，他们的存在，自然会触犯普通人的利益。他们拉大了人和人之间的分别，因为拥有普通人无法抵御的力量，他们扼杀掉了许多怨愤和反抗，他们才是万恶之源……” 连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怪异的观点，这让他感到荒唐无比。 “可是，你我都是修行者，这世上修行者根本无法计数，他们的存在，也同样是必要的……” 连琴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呵，必要？那你说说，修行者都能做什么？除了修行，除了创造出一套套用来杀人的功法刀法剑法之外，他们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什么价值？修行者不会去种地，也不会去做工，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实力权势金钱美色而努力，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多余的那一类人！” 他的话，险些让连山哑口无言。 他本就不擅长思考类似的问题，此时绞尽脑汁，只是想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是合理的而已。 “没有修行者，怎么抵御外敌……” “外敌？如果世上没有修行者，那你的外敌，自然也不存在修行者。” “可是，还有魔兽。” 连琴眼内浮起一缕狠色：“如果连魔兽也不存在了呢？” “那……那也不代表修行者就没有用了，这世上如果没有了修行者，一定会大乱！”连山不断摇着头，连琴的话对他的冲击太大，让他险些心神失守。 “呵，你只是习惯了拥有修行者存在的世界。你根本不知道，没有那种能够以一敌百，以一当千，以一屠万的多余物种存在，世界会变得更加美好。这些强大物种的存在，抹杀了太多太多原本的发展可能，让这个世界迟迟无法进化得更加完美，竟然之前数万年都一直处在奴隶制度下，这是何等荒谬？” “荒谬么……” “不错，特权阶层造就了身份的差距。普通人受了伤害和委屈，很难讨回公道，因为他们不敢，他们知道反抗只是找死。造成特权的原因很多，权势，金钱，实力这些外在光环，让许多普通人望而生畏。” “所以呢？”连山已经只能附和，这番话让他根本不知从哪里去辩驳，因为他也仅限于听懂而已，他根本不知连琴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金钱和权势，我不可能消除，我没办法让一个世界真的变得人人平等，更不想那么做，那会变成另一个畸形的世界。 但至少，我会想办法让‘实力’这个制造差距的因素消失掉。当这个世界不存在修行者之后，普通人不会因为破境高手吃饭不给钱就忍气吞声，不会因为天境高手欺男霸女就只敢躲避，不会因为圣境高手降临就只能等死。 他们不会担心即便上一千个人也会白白送死，因为那时候人和人的实力差距已经很小，三五个普通人就能打倒那个作恶的人。那时候，普通人不会觉得自己孱弱，不用担心一道战斗时溅出来的剑气就杀死自己，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孱弱。” 连山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颤声道：“你难道打算……” 连琴勾起了嘴角，此时的他显得冷酷无比：“你猜得没错，我打算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修行者！灭绝那多余的物种，那时候，世上便只剩下真正的人类！到时候，所有普通人的地位都能得到提升了。” “你疯了吗？”连山失声惊呼。 这世上有多少修行者？哪怕修行者相对于普通人而言相当于百里千里挑一，但从初境到圣境，总数恐怕依旧是过亿了。 连琴，竟然想把这上亿人不论好坏，不分善恶，全部杀光。他这已经不是什么疯狂所能形容了，这完全就是脑袋出了问题才会有这种念头。 但偏偏，连山笑不出来，因为连琴已经是圣境高手了。就算他此举极难成功，可他真要为此而努力的话，依旧是真的会有无数人因为他而死。 “相信我，当这世上没有了修行者之后，会变得异常的合理而又美好。”他缓缓闭上双眼，仿佛陶醉在那幻想的画面之中。 连山没有趁机出手，他知道根本没用。更何况，他自己的心也乱了。 他喃喃道：“修行者，也有好人啊……” “哈哈哈哈，玄罗大陆这些修行者不是觉得生为普通人，就是原罪吗？在我眼中，生为修行者也是原罪，就是该死！怎么，只许他们奴役普通人，就不许别人灭绝他们吗？他们自己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正常人，不是吗？” 连山终于确定，他确实是疯了。 “但苍罗大陆呢？你这是在滥杀无辜……” “啧，你竟然会同情无辜？” “你杀得太多了，即便普通人也不会支持你……” “相对这世上那庞大数量的普通人而言，修行者那点人只是极少数，杀掉一个自己都没把自己当成正常人看待，同时又没什么价值的多余物种，却能让剩下的九百九十九个人过得更好，那即便滥杀无辜又如何？更何况，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持和感激。” “生为修行者，并非他们自己选择的。” “呵，修行者生来就能得到特权，同样也不是普通人选择的！普通人有机会得到金钱和权势，但普通人永远无法变成修行者！金钱和权势，尚且还有制衡和推翻的手段。而掌握强大力量的修行者呢？ 实力本就是这世间最可靠的东西，除了他们自己，还有谁能推翻他们？一个无法被推翻的阶层，你觉得，它应该存在吗？” “苍罗大陆也有门派是被国家灭掉的……”连山试图证明修行者不是没有天敌的。 但连琴立即反驳道：“哪个国家没有修行者为其效力的？哪支大军是纯粹由普通人组成的？即便尹漓的那个斩羽派，最后不也在极力拉拢那些修行者吗？没有修行者，光凭那些奴隶，她根本对抗不了太羽剑派。” “所以你极力促成两个大陆的大战，就是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连山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终于明白连琴要做什么了。 恐怕已经不可能会有比这更加庞大，更加残忍的计划了。 他现在才发现，连琴并不是想要什么报仇，什么野心，更没有打算帮着玄罗大陆获胜，他想要看到的只是两败俱伤。 他根本就没打算要从中得到什么，他只想将自己内心那个疯狂到了极点的理念变成现实…… 换作另一个人说自己要这么做，连山只会当成笑话。然而，现在正在做这一切的，是实力强大到了圣境，同时又狡诈如狐，城府极深，精于算计，不择手段的连琴。 他甚至，已经快要成功一半了。因为他，两大陆之间的大战，最多十年之内就会爆发，根本避无可避。 那注定会是一场浩劫般的大战，一如千年前那场大战，当时死去的人根本就数不清。 而这次，因为这个人的存在，或许会死得更多。 “是啊，让他们自相残杀。毁灭之后，才是重建的最佳时机！千年前那一战，死了很多修行者，因为这个原因，苍罗大陆那边的普通人，才得到了改变了自己命运的机会。只可惜，那些修行者死得还不够彻底，以至于最后那个庞大帝国崩塌，出现了一定的倒退。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时候玄罗大陆的修行者还在，只能留着他们……” 如果此时和连琴对话的是林四，那他或许会明白连琴为什么会用这种遗憾的语气。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帮着尹漓多杀点这边的人，反而还让这边不要内斗？让这边内斗，岂非正是让修行者尽量多死一点么？”他终归还是在为她着想。 连琴哑然失笑：“很早以前，我就曾仔细评估过两片大陆的实力，最终得出了一个让人惊讶的结论。历经千年之后，玄罗大陆修行界的力量确实远超苍罗大陆，但整体实力却不一定比得上现在的苍罗大陆。 尤其玄罗大陆是跨大陆异地作战，事实上，他们没有多大优势。毕竟，能过去的人并不会是全部，而那边则是主场，包括各国大军在内，人人皆可参战，那岂非对玄罗大陆太不公平？哈哈……” 公平？他竟然在这种事情上制造所谓的公平？ 连山一脸失神的望着这熟悉的男子，在他口中，那数之不清的修行者，只不过是冰冷的数字而已。 或许有一句话他是发自内心的，他确实只是将那些修行者当成另一个物种看待，根本不觉得他们是人。 他只是在拨弄那些数字，努力让双方变得尽量均衡，那样不会造成某一方一面倒的碾压，又会让双方修行者死得足够多。 第1145章 无力抵抗 连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计划，即便他这样冷漠的人也无法接受，他希望他能停下来。 “双方高手不可能会正好战得一个不剩，你的计划看起来很完美，但其实根本不可能实现。” 连琴摇了摇头：“活下来的人不会多。” “但已经足够了，你杀不完他们，我听说圣境很难被杀死，到时候你根本灭绝不了所有修行者。假以时日，他们又会有新的传人，修行界又会渐渐变得昌盛起来，你只是在白费力气！” “哈，如果我到时候能收拾残局呢？” “你凭什么收拾残局？” 连琴淡淡道：“凭我将来能晋入神境，比千年前的琴英更强。那时候，你觉得残存下来的那些人，能从我手中活下来么？” 这句话同样狂妄到了极点，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能晋入神境。然而，相对于他刚刚说出来的那个疯狂灭绝计划，连山现在甚至连惊讶都兴不起来了。 他甚至觉得，连琴确实是最有可能晋入神境的人。 他知道，连琴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是圣境高手了，而那时候他不过刚刚三十岁而已。在这个年龄，剑尊海皇迦王这些人，是否已经晋入天境都还尤未可知。 修行史上，还没有比他更年轻的圣境高手——除了琴英之外。 只可惜，这样的天才，却有着这样一颗疯狂而扭曲的心。他自己就是最出色的修行者不是么？他要毁灭的，竟然是自己身处的那个阶层。 此时的连山，即便搜肠刮肚，似乎也找不出什么说辞来说服他。 “修行者出生之后，就有了修行资质，难道你以后每年都要灭绝全大陆具备修行资质的婴儿吗？” 连琴哑然失笑：“当然不会，不过我会灭绝修行之法。毁掉所有功法秘籍，毁掉所有灵石矿，废除各学院的修行科目……呵，无人教导，我相信没有几个人能自己修炼起来。百年后，千年后，人们会忘记这世上曾经有过修行者这个物种的存在……” 连山只能不断摇头，这个人的心志之坚，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动摇的。 “万一……” “万一什么？” “万一这世上还有第三个大陆的存在呢？万一某一天，第三个大陆的人忽然出现在苍罗大陆，谁去抵挡他们？到时候，就凭你一个人？就算你是神境，没有帮手又能如何？你挡得住一个大陆的入侵？”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这世界除了玄罗大陆和苍罗大陆之外，只存在一些零星的岛屿，至于人类，也只有这两片大陆拥有了。” “你怎么断定这一点？” “我曾经走遍了这个世界。” 简简单单一句话，似乎已经足以证明他曾经在背后做过多少努力。只可惜，所为的是那样一个扭曲的计划。 “魔兽呢？你怎么灭绝所有魔兽？” “呵，我会说服天狼王率领他的部下加入这一战，到时候，风狐王和苍罗大陆那些魔兽自然无法幸免。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不存在所谓的中立势力，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他嘴角划出了一抹残酷笑意，似乎所有的方方面面，他早就已经考虑过了。 “苍罗大陆会有无数普通人因为那场大战而死，而他们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你这个计划！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他们着想？” 连琴嗤笑了一声：“你说得好像没有这个计划，他们就永远不会死一样。苍罗大陆现在正在内战，同样有无数普通人因此而家破人亡，难道你还指望我能消弭所有的战争？更何况，这个计划成功之后，他们和他们的子孙后代能获得更高的地位，战争的代价是值得的！不流血，哪里会有收获？” 连山已经无话可说，他说服不了连琴，尽管他抵触这个计划。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连琴只是静静看着他。这对师徒之间，出现了一段难言的沉默。 许久之后，连琴的眼神变得失望。 “看来，你是不愿意帮我了。” “你我都是修行者，你让我帮你，我想问你一句，如果真的成功之后，你会怎么处置我？到时候留着我这个修行者，不等于是将你自己的计划戳破了一个漏洞么？如果你不留我，那我帮你岂非等于主动找死？” 连琴轻笑了一声：“你可是我的弟子啊，我当然会留着你。你是帮我维持新秩序的得力助手，你需要做的，只是立誓到死的那一天，都不将修行之道传给任何人。” “立誓？你这么相信我？” “当然，我很看重你的承诺。” “其他修行者呢？全都杀死？” “当然，反正，你也没有在乎的人不是么？啊，是了，还有尹漓，我可以答应你，她也可以活下来，怎么样？” 在听到尹漓的名字之后，有那么一瞬间，连山竟然险些真的动摇了。 然而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他知道，尹漓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做出这样的荒唐决定。那时候，她会真的对自己失望透顶。 她不可能会站在连琴这边，难道自己和她到时候还要成为敌人吗？ 连琴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看来，这个弟子和自己也不是一路人。 也是，自己的想法，本就不会有人能够理解不是吗？ 他的目光仿佛看透了连山的内心：“你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故意和我讨论这些毫无兴趣的话题，就是想要拖住我，希望她能逃得远一点对么？其实，你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啊……” 连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会接过这个话题。 “你真的害死了我的母亲？”他定定注视着面前的蓝衫男子，他知道，自己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了丝毫和解余地。 “是啊……”连琴冷笑了一声，缓缓拔出了腰畔的长剑。 “你会继续站在尹漓的对立面是么？” “是她挡了我的路。”他轻轻抖了抖手中的剑。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是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你就去死吧。” …… 下一刻，战斗便突然而然的爆发了，仿佛刚刚那场长谈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在确定连山根本不打算归顺自己之后，连琴没有再多费什么唇舌，直接便选择了出手。 这本就是毫无悬念的一场战斗，区别只是在于连山能坚持多久。 虽然身为圣境高手，但连琴出手之时，却并没有带起什么滔天气势。他甚至根本没有选择用什么圣域规则来镇压自己的弟子连山，而是直接选择了近战。 连山的剑只是刚刚抬起，他便横跨了十几丈，突然而然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铛，清鸣之声响起。 对于这突如起来的一剑，连山根本就没能做好完全的迎击准备。 他的力量又哪里比得上连琴？手中的长剑几乎是在交击的瞬间，就不自觉的滑了下去。 那一刻，他仿佛被一座山狠狠撞击了一般，手臂竟是涌起了久违的酸麻之感。 但他甚至已经来不及变招，便疯了一般快速向前扑倒了下去。与此同时，莫名出现在他身后的连琴向前直刺的一剑堪堪落空。 他不知道连琴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如果不是对外界波动的敏锐感知，只是第二招他就会后背中剑。 不过，他并没有能够就此脱险。 扑倒在地的他才刚刚弹地而起，第三剑便如电光火石般骤然的从下方延展了出来。 他仿佛根本就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而是很多人。 他的敌人比他的节奏快了太多太多，他完全就跟不上，纵然他的反应和速度已经足够的快，快得天境后期都不一定比得上。 但和连琴相比，还是远远不够看。双方的差距，宛若婴儿和大人。 间不容发之际，连山手中的长剑仿佛忽然突破了某种速度极限，及时横在了胸前。 铿！ 哗啦！片片金铁碎裂之声响起。 这柄从沈若楠手中抢来的长剑，在历经安密山那一战的毁灭印力摧残之后早已脆弱不堪，此时终于无力承受那巨大的冲击之力，瞬间崩成了碎片。 连琴那柄原本被挡的长剑势如破竹般破入了他的身体。 噗！ 大片的血花溅起，他被那一剑高高抽向了上空，而前胸已经出现了一道宽大伤口。 跌落在地的连山没有再动，胸前的疼痛倒在其次，此时此刻他全身的力量仿佛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失。 他第一次觉得死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近，这场战斗让他感到极度的绝望。 他终于确定，即便自己的剑没有碎，即便加上姐姐尹漓，也根本无济于事。两人联手，或许也撑不过几十招吧？ 这就是天境和圣境的区别吗？还是连琴比其他圣境更强？ 如果是被那莫名其妙的圣境规则压制住，然后再击败，或许他还能安慰自己，这是自己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但从头到尾，连琴根本就没有对他做任何限制。 他给了连山完全的施展空间，没有攻击他的意识，也没有束缚他的身体。 他用的是最原始的战斗方式，而仅仅三剑之后，他便干净利落的将自己的弟子击溃。 这样的落败方式，让连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败了，要死了么？无力再战的他闭上了双眼，意识仿佛正在渐渐离自己远去。到了这个地步，反抗似乎已经毫无意义，自己甚至连剑都没有了。 “外界盛传你出手时不带灵力，我一直以为是谣传，看来竟然是真的么？我很好奇，那你在苍罗大陆时，用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天印，究竟给了你什么改变？” 快速结束了这一战的连琴来到了他的面前，一道无形波动自他身上散发而出，霸道无匹的轰入了连山的识海之内。 第1146章 棘手局面 “唔，这就是天印修炼者的身体？天印会将人的经脉变成这样？” 地上的连山已经昏死过去，此时的连琴只是在自言自语。 对于这个弟子，他曾经了若指掌，这种掌控一直从他出生不久持续到他十五岁离开剑宗那一年。 仅有的空白，也就是林四出现的那五年多时光了。 林四和慕哲平曾经的推测，似乎是正确的。连琴对于他体内这种状况显得很有兴趣，他其实并不知道天印修炼者究竟是什么样子。 连琴本人，确实是一位灵力修炼者。尽管，此时他的右手掌心浮现出了一个紫色的瑰丽花纹。 昏迷中的连山，额头之上的蓝色花纹也迅速显现了出来，而连琴依旧在不停感知着自己弟子的体内状况。 他仿佛一个研究修行的学者，正在认真细致的收集着某些数据。 “难道只有普通人的经脉，才能经历这种改造？慕哲平的经脉，也变成了这样么？还有天外天三派选出来的那三个人……” 只从这句话，便可以确认他和苍罗大陆之间，依旧有着不浅的联系。 他知道很多事情，比如‘惟有普通人才能修炼天印’这个在苍罗大陆已经不算秘密的秘密。 但他终归不是无所不知的，更不是无所不能的。 比如现在，他其实并不知道慕哲平究竟在哪里。他能随时让第一天印亮起来，是因为这枚天印本就是他的，他在这枚天印上留了手段。 至于慕哲平从方羽手中得来的那枚第二天印，他固然也能比其他人更容易感知到，却仍然需要足够近的距离，同时还要以自身的第四天印为引。 苍罗大陆实在太大，他不可能散出天印波动肆无忌惮的到处寻找，那样只会提前暴露他自己的行踪。 另一方面，他也无法轻易接近天外天三派那三名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天选之子’。 对于这种单一天印的修炼者，他其实很陌生，毕竟当年那个人一开始就拥有了六枚天印。那个人走的，根本就不是林四慕哲平这条路。 如果不是林慕二人的出现，他甚至也觉得单一的天印是无法被修炼的，毕竟千年来已经有许多人尝试过。 连山他当然不会留着，毕竟他的存在会对自己的计划造成阻碍。 现在留着他一口气，只是为了探明这条路而已。对于他这种级别的存在而言，别人的修行之道虽然不适合自己，但却并非不能借鉴其中的经验。 “那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天印似乎，根本就没有力量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他虽然对许多事情都了若指掌，但天印这个他本该最熟悉的事物，却偏偏是他所无法完全探明的。 从连山到林四再到连山，这期间发生的一系列变故，显然并非他能够一眼就能看穿的。 他甚至根本都感知不到那神秘空间，毕竟那空间和天印不同，并非什么能够拿出来放在手上的实物。 “他究竟是怎么修炼的？难道变回连山，是因为天印出现了变故？” “那么，传闻他在安密山时用出的那灰色力量又是什么？” “不，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有遗漏的地方。” “而且，琴英的意识呢？难道被林四消灭了？同归于尽了？” 不知不觉间，他的右手已经触到了连山的额头。 他在考虑是不是要将天印从他体内取出来，但又担心取出来后，就再也无法看到那未知的秘密。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第一天印之上竟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紫色光芒，虽然微弱，但那却绝非第一天印应该会有的色彩。 是啊，这枚天印本就是他的。林四之所以能拥有这枚天印，完全是因为他主动放弃的。他或许不是天印修炼者，但他对天印的掌控程度却远比林慕二人要高得多。 在这枚天印之上，他也是留下了手段的。 那星星点点的紫芒渐渐向着第一天印的中心汇聚，片刻后，第一天印中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小了无数倍的第四天印花纹。 虽然那并非真正的第四天印，但就在它成型的那一瞬间，连琴右手的第四天印和它之间仿佛忽然出现了一座桥梁。 连琴的意识，终于彻底进入了连山的体内。不再是什么神识感知，也不是什么旁观，他已经真正进入了这具身体之内。 于是，那七彩空间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一天印仿佛一条通道，直接带着他穿过了层层云嶂。 他看到了那三大存在，仿佛是同时感知到了他的到来，那三大意识同时动了起来。 魔兽意识和林四的意识同时对他发起了攻击，而琴英的意识之上却传来了无尽的惊喜情绪。 历经大半年，他们三者之间的均势已经快要被打破。 这具身体最后很可能会属于魔兽意识，因为两次得到魔核力量的灌注，现在它是三方最强的那个。 这具身体最后也可能属于林四，因为这里是他的主场。 唯独琴英，这具身体已经不可能属于他了。 他没有主场之便，他现在的气息也已经是三者之中最弱的那一个。 这一战到最后，胜利者是谁尤未可知，但他一定会是失败者。 他需要帮助，但这个地方，他怎么可能得到帮助？无论魔兽意识还是林四，都只会抱着消灭他的打算。 他本已经做着垂死挣扎的认命打算，却做梦也想不到，此时此刻，变故终于出现了！ 从连琴身上，他嗅到了同根同源的气息。几乎不用验证，他就知道那是他的同伴，是他的帮手！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融为一体，一旦得到连琴意识的帮助，他立即就能变成三者之间最强大的那个存在！ 只可惜，过程显然不可能像他所想的那般顺利。 连琴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立即就引起了林四和魔兽意识的反击。 几乎在出现的第一瞬间，他就迎来了魔兽意识的疯狂攻击，而林四则是恰到好处的挡住了连琴和琴英之间汇合的线路。 瞬间之后，连琴退走，消失在了三者视线之中，刚刚的争斗仿佛只是幻象。 只是林四却明白，大事不妙了。 他没见过连琴，然而他认得出连琴，他更知道连琴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连山竟然遇到了连琴，这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这表明连山已经遇到了不测。 而另一方面，神秘空间内的战斗，原本正在按照他预想的那样一步步发展，本不应该会有变数，毕竟外人的意识根本入侵不了这个空间。 而现在，连琴的意识竟然出现在这里，这代表着他下一次依旧可以进来。 自己和那魔兽意识，根本就阻止不了他和琴英的联手。 怎么办？ 他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放在了失望不已的琴英意识上，必须先灭掉他！ 灭掉琴英意识之后，连琴即便进来，也不会有太大优势。 下一刻，他便毫不犹豫的对那琴英意识发起了攻击。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必须抓紧时机，否则下一次，连琴可能会改变局面。 这同样是一场原始的战斗，没有什么灵力结界领域，完全就是肉搏战。 面对他的攻击，上次被魔兽意识重创过的琴英显然有些难以抵挡。 但下一刻，林四就险些被气歪了鼻子。 他才刚刚占到上风，那魔兽意识竟然就冲了出来，而且对他发起了偷袭。 “喂喂，你疯了吗？”林四连忙闪开，而另一边的琴英意识在得到了喘息之机之后，根本就没打算放过这个联手机会，他选择了和魔兽意识联手。 “你知不知道刚刚那是他的盟友！” “盟友你懂吗？”林四一边左躲右闪，一边大声嚷嚷着。 “留着他，你迟早也会死！” 只可惜，那魔兽意识仿佛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话。 在将他逼退之后，它也没有继续进击，而是选择了停手。 林四的突袭计划，最终因为‘队友’的愚蠢而失败。 而此时，外界的连琴收回了意识，他眼内闪动着无比复杂的光芒。 “那究竟是什么？” “原来琴英和林四的意识都还在么？果然是出了变故啊！” “第三个意识又是什么？” 杀死这具身体，林四固然会死，但琴英的那道意识也会消失，而自己需要那道意识。 不光是那道意识，六大天印内每一道意识都不容有失，那是对自己进军神境有着莫大的帮助。 更何况，那个七彩空间，来头似乎不小啊。 他的面色不断变幻，显然内心也处在了激烈的交锋之中。 此时他只能庆幸自己当初在第一天印上留下了手脚，如果没有在那留下一扇门，自己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更谈不上干预那七彩空间内的战斗。 可眼下的局面，又该怎么解决呢？ 帮助琴英那道意识消灭林四，抢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那是必然的选择！ 但是，自己根本脱不开身。意识离体，意味着身体暂时陷入了无人掌控的境地。 双圣宫和太虚府之间的交锋迫在眉睫，自己需要马上去应付那一战。 可如果置之不理，林四肯定会趁机在那空间内兴风作浪。 必须要想个办法，将他先镇压起来啊！ 他的目光，投向了北面。 第1147章 天剑峰 一如仙武王国的圣山处于苍罗大陆的中心位置，如果要给玄罗大陆找一个中心的话，那便是双圣宫的驻地所在了。 这绵绵千里的群山之间，不知点缀着多少亭台楼阁，又不知有多少或雄奇，或清幽的景致。 云海茫茫，绿树苍苍，徜徉其间，不时会听到流泉飞瀑在山石间奏响的乐章。 只是，向来喜爱美好事物的连琴，此时却并没有心情去驻足期间慢慢欣赏这一切。 高空之上的他，直接降临在了那云海中央的一座高峰之上。 这里是双圣宫的正殿所在，此时正值双圣宫和太虚府对峙的时期，留在这里的弟子并不算多，却依旧有着数百名弟子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们不约而同的俯下了身躯。 “见过长老……” 虽然连琴是苍罗大陆的外来人，虽然他的身份是双圣宫大长老，但圣境高手的实力，依旧足以得到这里所有人的尊敬。 他这位大长老，身份显然不是其他天境长老所能比的。 “宫主何在？”他所指的，自然是双圣宫现在的门主刀魔。 一名白发苍苍的天境长老越众而出：“宫主昨日已去往铜砂山，他临走之前曾嘱托我等守好山门，并告知大长老，尽快前去与他汇合。” “我知道了。”连琴知道，铜砂山正是双圣宫和太虚府的边界。 这两大派确实很难爆发大规模的冲突，但那前提是双方实力均等，互相忌惮。如果双圣宫居于弱势，那太虚府或许不会放过这个攻打机会。 换在过往，双圣宫并不弱于太虚府，甚至还稍微强出一丝。 但现在，因为安密山那一战，双圣宫三十余名天境高手的覆灭，双圣宫已经落在了下风。 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这一战或许已经打起来了。 这一切，都是拜自己这个弟子所赐。自己希望玄罗大陆能通过尽量缓和的方式联合起来，组成一支庞大无匹的修士远征军。 但因为他，现在双圣宫自己都要引火烧身了，还谈什么一呼百应？ “大长老，这……是班摩？”那白须长老忽然颤声问道。 他的话音一落，余下的双圣宫长老和弟子们豁然抬起了头，目光全都射到了连琴手中提着的那昏迷男子身上。 尽管他闭着双目，尽管他胸前有着一滩刺目血迹，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对这个人大意。 “不错。” 得到连琴的亲口确认之后，广场上响起了一阵难以压制的低呼之声。 这声音之中，有恨意，有解气，有惊叹…… 且不说班摩那苍罗大陆的身份，光是安密山那一战，就足以让他成为双圣宫最大的仇敌了。 双圣宫上下，几乎没有人不希望他早日死去的。 然而说实话，时至今日，并没有多少人觉得班摩还会被轻易杀死的。班摩本就以擅长隐匿和逃脱而著称，玄罗大陆很大，他只要不犯蠢主动跳出来，那几乎不会有人能再找得出他。 更何况，他还可以回苍罗大陆，那是玄罗大陆鞭长莫及的地方。 他们本以为将来还会再次面对班摩这个可怕的敌人，无论是作为刺客暗中刺杀他们，还是将来帮着苍罗大陆和他们作对。 他们想不到，事件过去了不过十余天，看似强大无比的班摩就如死狗般被连琴大人提了回来。 果然，对于圣境强者而言，再强大的天境，也只是天境而已。 “连琴大人……打算怎么处置他？” 如果换作旁人，恐怕现在众人已经群情汹涌的围上去，对着那昏迷的男子怒骂乃至拳打脚踢了。 这样的威胁，他们不想看到他多活一刻，还是早点杀死，免得生出变故为好。 又或者，可以让他在临死之前多受一些痛苦折磨也不错。 但提着他的人是连琴，他们还没有胆子在一位圣境强者面前提出诉求。 尤其，他们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某个秘密——班摩其实是连琴的弟子。 虽然连琴宣称他们之间有深仇大恨，而且现在他也亲手将他擒了回来，但他们也不确定他会否对自己的弟子网开一面。 “我会杀死他，但不是现在，暂时他还有用。” “是……” “我要进天剑峰，带路。” “天剑峰？”那长老一脸惊愕。 “不错，在我前往太虚府的这段时间，只能先让天剑峰镇着他了。” “需要……这么慎重么？”那长老顿时愣住了。 不光是他，就连其余那些长老和弟子在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同样极度不解。 当他说出天剑峰这三个字时，他们纷纷放下了心来，因为那代表着班摩再无翻身机会。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到那里。 即便暂时不想立即杀死班摩，想要制住他的办法很多不是吗？封住气海经脉，捏碎他的手足骨骼，灌制毒药，用铅陨石制成的重型锁链束缚他…… 这些手法，都足以让许多高阶修行者万劫不复。 只是连琴却暗暗叹了口气，这些手法确实很直接，却并不太适合现在的情况。 气海经脉？他的气海根本就没有起作用。至于斩断手足，这具身体可是要交给琴英那意识来用的。 更何况，就算能束缚身体，能束缚他的意识吗？ 自己要的，是镇压他的意识，否则琴英那道意识被他消灭之后，自己什么都得不到。 而想要做到这一步，就需要天剑峰。 对于天剑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如雷贯耳了，毕竟那算是双圣宫的一处重地。 当初剑主消失之后，连琴未至之时，双圣宫曾经被六派围攻，然而却没有人能真正进入这偌大的山门范围之内，哪怕圣境强者也不例外。 原因，自然是这护山大阵太过强大。 而双圣宫的护山大阵之所以这般强大，便是因为天剑峰。 天剑峰是一座孤峰，虽然它孤傲耸立直冲云天，并且拥有这么一个响亮的名字，但要说它像一柄剑，那还是太过牵强了。 类似的山峰，在玄罗大陆并不止一座，然而天剑峰却是最有名的一座，因为它是在许多人眼皮底下成型的。 和其他成型于不知多少万年前的山峰不同，天剑峰很年轻，它是一千余年前的某天，突然而然从地下拔地而起的。 当时双圣宫的驻地就在这里，凭空出现一座山，这种剧烈轰动的事件，自然吸引了无数弟子门人的旁观。 那时候的双圣宫同样有着两位圣境存在，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件，宗内那两位圣境高手自然会入山一探究竟。 他们打通了这座方圆不过数十丈的山峰内部，最终从里面带出了一把‘剑’——如果那也可以被称为剑的话。 没有什么剑格剑首，如果是初学者，甚至可能会因此而不慎伤到手。然而偏偏，它又有着剑柄和剑身的轮廓。 是的，仅仅只是轮廓，剑柄看起来有些过长，而剑身之上剑脊剑刃剑锋之类的部位并不算明显，甚至许多地方还显得有些粗糙。 通体黑灰褐色交杂，长约四尺半，看上去宛若一根奇形怪状的石条。 事实上称呼它为剑，确实有些牵强，不过因为当时手持那石条的圣境高手本人是用剑的，于是它从此便被当成了剑。 没有人小看这根石条，不光因为它是圣境高手找出来的，还因为它出现的那一刻就显得极为不凡。 表面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虽然淡不可察，却是直指遥远的南面。 如果不是那光芒的实在穿透得太过遥远，让人一眼看不到尽头，甚至会有人误认为是那位圣境高手在故意催发剑气。 它出世的场面太过震撼，而它身上那并不算多么耀眼的光芒长久都不曾熄灭，于是从它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就吸引了玄罗大陆无数高手的目光。 当时的玄罗大陆不止七大派，圣境高手也不止八人，为了这柄剑，不知有多少人以‘登门拜山’的名义来到了双圣宫……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看一看这柄传说中的‘剑’，如果有可能的话，能抢夺到手当然是最好的。 兵器对于修行者而言，不啻于第二条命。一如林四慕哲平，如果他们没有剑和刀，那他们恐怕发挥不出自身一半的战斗力。 兵器自然也分优劣，绝世神兵能让修行者的战斗力得到极大程度的增强，能让他们的剑气威力更大，能让他们出手更快，能让灵力传导得更加顺畅，甚至某些兵器还会附带特殊的效果。 但凡修行者所用的兵器，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炼器师做出来的。 无论锻造，还是刻绘阵法纹路，镶嵌魔核灵石宝石等等，这一切无不需要精湛的技巧和考究的工艺，并非等闲所能做到。 还没有哪一件兵器，是天地直接生成的。 对于圣境高手而言，兵器的作用已经弱化了不少，毕竟他们挥挥手都能释放出庞大的威能，但那不代表他们就不需要兵器了。 只不过，普通的兵器已经很难打动他们而已。 而这柄‘剑’，却足以引起他们的好奇。毕竟，它是凭空出现的，它不是人为锻造的，这种天生天养的‘宝物’，很有可能具备着非凡的威能。 尤其，它身上一直散发着的微弱光芒，更是足以证明它不是什么凡物。 然而，来到双圣宫的几位圣境存在，却并没有对这柄剑生出觊觎之心。 第1148章 天缺剑 他们看到了那柄传说中的剑，更是亲手触摸到了那柄剑，只是结果却让每个人大失所望。 它确实也可以传导灵力圣力神识之力，这一点，当时在场的每一位圣境高手都亲手试过。 但是，灵力进入剑身之后，就像是进了一片没有任何光线的泥沼之中，处处都是阻滞，最终挥出的剑气还不如空手时的威力。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这柄剑沦为废品了。 而除此之外，它太坚硬了。 火烤不化，毒蚀不穿，甚至就连圣境高手都无法毁损它。这原本算是一个优点，但此时却成了缺憾。 这意味着，这奇形怪状的模样无法被改变了，它无法被打磨锻造成真正的剑形，也没有人能在它身上刻绘阵图。 它无法被改进，它永远都只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了…… 所有人都明白它来历非凡，光是这坚硬程度，就堪称一件奇物。 然而，这根本毫无意义。 对于修行者而言，兵器的坚硬，只是最基本的一个条件而已。除此之外，其他许多需要具备的条件，它全都不具备。 这是一件天然生成，却又带着极大缺憾的‘兵器’，它最终被人称为‘天缺’。 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柄无法被用来战斗的剑，在之后的几年，却变相改变了两个大陆的命运。 ‘天缺’的光芒足足亮了半年时间才渐渐熄灭。 而在对‘天缺’仔细研究了足足三年之后，双圣宫最终无奈承认，最初各派高手得出的结论确实是对的。 这柄‘剑’，真的无法被修行者使用。 它一度被束之高阁，直到双圣宫那位名为极谙的用剑圣境高手突发奇想，沿着它那微弱光芒曾经指引过的方向一直前行。 他并没有抱太大期望，因为谁都知道南面是一望无际，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茫茫海域。 过往玄罗大陆曾有天境和圣境高手出海，自然也有向南的。但因为某种莫名原因，他们即便前行百万里，看到的始终也只是仿佛永远不会变成另一种景致的大海。 人类修士并没有多大的征服大海欲望，不光因为深海之中存在着强大的魔兽，还因为海洋本就不太适合人类生活。 直到这一次，极谙只是前行了十余万里，眼前竟然就出现了一片大陆。 他清楚的记得，这个位置原本应该也是一片汪洋才对。只是现在，眼前的一切却并不是什么幻觉。 这片大陆是那般庞大，以至于花费了整整一天，他才刚刚飞完北面那漫长曲折的海岸线。 之后，他足足花了七天时间，才大致确定了它的轮廓和大小。 这名为苍罗的大陆，比他原本所在的玄罗大陆要大了一倍有余，这片大陆上同样存在着无数的人。 极谙哪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在这苍罗大陆隐姓埋名生活了一个月时间，他知道了许多东西。比如这里也有修行者，这里竟然说着和玄罗大陆相似的语言，仿佛同根同源。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存在一百一十三个大小不一的门派，却只有三位圣境。相对于玄罗大陆当时的十二大圣境高手，这苍罗大陆羸弱得不像样子…… 他终于明白天缺剑存在的意义了，它确实不是什么兵器，它就是一个指引。它的作用其实简单明了得令人发指，就是指向南面。 它为双圣宫带来了最丰厚的一个‘礼物’——一整个大陆。 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双圣宫，他恨不得立即带着双圣宫的人打过去，占据那片大陆。那时候，他们会拥有多大的地盘，拥有多少奴隶，又会多收到多少新的弟子门人？ 但他终归还有着理智，那终归是一个庞大的大陆，仅凭双圣宫一家，是不可能吃得下去的。 他联系了当时的太虚府和古皇门，但事件却也因此出现了些许变故。 因为事机不密，十万里之外，还存在另一个更加庞大的地域，同时那里的修行实力远不及玄罗大陆的消息彻底传开了。 为了组建一支庞大的‘远征军’，玄罗大陆的十大门派，十二位圣境高手之间也展开了一场场勾心斗角的好戏。 而为了带着上千万元境极境修士一同出征，沿海各地也在纷纷造船…… 一直到两年后，这支大军才终于踏上了征程。 有着圣境天境高手保驾护航，海上的风浪和魔兽，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虽然因为初次远航而稍微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但最终他们还是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这支远征军的第一站，便是当时地处苍罗大陆北面的紫日宗。 拥有四名天境高手的紫日宗，在苍罗大陆各大门派之中，也能排进前三十位了。但在这支实力恐怖的远征军面前，他们脆弱得不堪一击。 在对这里的修行界情况再度确认之后，远征军轻易覆灭了紫日宗，随后长驱直入杀入了苍罗大陆腹地…… 之后他们连战连胜，苍罗大陆修行界一片风声鹤唳，仿佛永远无法被动摇的白云道和无上云颠，相继被攻破了山门，门人弟子四散奔逃。 直到他们快要横跨了整个苍罗大陆，杀到了苍罗大陆南面的心宫驻地时，才终于遭到了沉重的阻击。 琴英的出现，让他们震撼莫名，这个大陆竟然有神境高手存在。 之后发生的一切，在苍罗大陆修行界并不算什么秘密。 双圣宫另一位圣境高手在那一战之中当场战死，那几乎算是玄罗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位死在战斗中的圣境高手。 不过他并不孤单，因为当时还有一位来自天云宗的圣境长老也死在了那里。 而因为他的死，再加上之后圣山那一战的巨大损伤，之后天云宗这个庞大的宗门竟然烟消云散了。 极谙算是幸运的，他最终和其余九位圣境幸存了下来，并且逃回了玄罗大陆。 虽然受了重伤，而且门人弟子在那一战之中凋零得只剩两成，但却总算活了下来。 那时候玄罗大陆人心惶惶，人人都担心那位神境高手会在某天杀到玄罗大陆。他们十人联手，尚且只能和他杀个两败俱伤，若是分散的话…… 为了防止这一情况的发生，剩余各大派纷纷将人手集中到了双圣宫。十大圣境齐聚双圣宫，只为防止被分散杀死。 而除此之外，他们也开始忙着加固双圣宫的护山大阵，力图将这里打造成一个神境也无法攻破的堡垒。 他们将这里当成了最终决战之地，至少这个阵法就能消耗那位神境大半的心神了。 任何一件事，一旦动用了一整个大陆的力量，都会变得很可怕。当时汇聚了整个玄罗大陆的顶尖高手，阵法大师，天才锻造师和能人奇士之力，这座护山大阵自然也变得极为强悍。 尤其是最后，众人竟然突发奇想，试着将那天缺剑放回了天剑峰所在的阵眼位置。 在那时候，天缺剑的意义，已经由最初的带来礼物，变成了带来灾厄。 如果没有它的指引，他们不会去苍罗大陆，也不会一头撞上那位神境高手。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场阴谋。 不过，谁也无法否认这把剑是‘神物’。 尤其，是在将它放回原位之后，它竟然在无人操控的情况下，毁掉了当时阵眼位置的超品灵石，然后鸠占鹊巢取代了原本的阵眼。 而这个变故，非但没有毁掉这个阵法，反而意外的将这护山大阵的威能，提升了将近一倍。 或许，神境高手也真的无法闯入这里了。 人们无法明白这种变故发生的原因，能被当成阵眼的，向来只有灵石和魔核，这柄剑自然不属于这两者。 最终的解释，只能是天生神物，天然就具备人类所不理解的能力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位神境高手居然一直没有攻过来，各门派高手也渐渐放下了心来。 虽然白白帮双圣宫建了一个护山大阵，但他们总不能因为这个护山大阵，就放弃外面广袤的地盘。 因为那场大战，各门派实力发生了变化。其后的百年，玄罗大陆也同样发生了一场场争夺地盘的纷争，也同样有一个个门派兴起，一个个门派灭亡。 唯一平静的，便是双圣宫了。 他们算是战后实力保存得较为完整的门派，加上那个护山大阵，他们的驻地堪称固若金汤。 而在那段时间，这柄天缺剑也渐渐被人发现了其他作用。 也许护山大阵激活了它本身的某种能力，即便圣境高手进入它三丈范围内，也会变得意识迟缓，行动不便。 那柄剑之中，仿佛存在着一个无比浩大的意识。它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任何人接近它的领地，都会被它强行镇压。 类似天境高手，还能用封住气海经脉的手段来制约，那圣境高手呢？ 即便杀死都极为艰难，更何况是抓住对方，然后制住对方？封住气海经脉对他们而言只是个笑话。 圣境高手自身的威能太过强大，除了同阶高手，几乎就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们。 而这天缺剑，却是一个能够镇压圣境的存在。前提，是能将对方逼到天缺剑的三丈范围之内。 这当然是个强大无匹的能力，即便它不如其他兵器那般趁手，光是具备这个效果，就已经称得上神器了。 试想一下，战斗时，对面的敌人一旦接近自己三丈之内，就变得像普通人那般脆弱，那什么灵力和神识又还有什么意义？ 只可惜，这注定只是个妄想。 阵法维持时，根本没有人能取下它。而彻底切断阵法，将它拿下来之后，它又会变回凡石，根本不具备那神奇的效果。 似乎，惟有这阵法才能激发出它内部某种神妙的能力。 不过，这也已经够了。 至少对现在的连琴来说，这个效果就是他最需要的。 他要对林四动手，但现在根本不是时候。 他能看得出，即便自己加入那七彩空间之中，里面的战斗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而一旦在那里面受创，很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毕竟，那是意识的创伤。 他需要将林四暂时封镇起来，不光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意识。等到自己结束了和太虚府那三大圣境的战斗之后，再重新开始处置他。 而想要做到这种事情，他便只能暂时借助天缺剑的镇压之力。 第1149章 绝佳机会 穿过重重关卡，在一名双圣宫长老的陪同下，连琴正式进入了天剑峰，也看到了那柄天缺剑。 它依旧保持着当初被发现时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孩童用石头制出来的拙劣之作，仅仅只是近似于剑而已。 山腹早已被凿空，内部则布满了复杂无比的阵法纹路和节点。这柄天缺剑的剑尖朝下，就那么笔直的凭空悬在阵眼上方的一丈空处，通体散发着一圈圈白色光芒，显得圣洁高贵无比。 事实上，在加入双圣宫之后不久，他就曾在刀魔的带领下进入过这里这一次。 毕竟对于一个习剑之人而言，这样一柄极具神秘色彩的剑，自然而然的会生出好奇向往之心。 只是，即便强大博闻如他，也无法探明这柄剑的奥妙。 在他眼中，这柄剑和天印一样，都是迷雾重重。 不过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将林四放在这柄剑之下。他敢保证，到时候即便有那神秘空间，他也无法再翻起任何浪花来。 这柄剑的威能，他曾亲身尝试过一次，当时就连他都险些陷在里面无法出来。连圣境都不到的林四，又能如何？ 当林四的身体彻底处在那天缺剑下方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在这柄剑的镇压之下，此时林四的身体和意识几乎已经算是被迫处在了停滞状态。 而即便出现意外，比如这天缺剑也无法镇住那神秘空间，那也不代表林四就能趁着这短短几天时间，就杀死琴英的意识。 而最后，即便林四杀死了琴英的意识，他的身体也没办法从这天缺剑下逃离。到时候，自己终归也还是能够抹杀他。 虽然，那算是最坏的一个结局。 这个计划，对他而言是不存在什么漏洞的。 吩咐了附近的值守弟子时刻留意之后，他才最终离开了这里，而他的目的地，自然是那铜砂山。 对于虚圣以及状态不完满的海皇和剑尊，他并没有多么担心。 他的实力，本就不是他们所能比的，只是一直以来没有真正在人前出过手而已。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不久，天缺剑下方的林四身上，渐渐发生了变化。 …… 连琴堪称是一个算无遗策的人，无论当初利用第一天印搅动各大门派，还是利用十方楼联结神炎赤楼等国，掀起之后的大战。 那些事件的发展，全都没能逃出他的预料，全都是他事先就想要看到的画面。 甚至，即便和剑宗之主那一战，也未能破坏他的计划。 之后来到玄罗大陆，同样是他一开始就已经提前打算要做的事情。而在这里的几年，许多事情也全都是按照他所想要看到的方向一点点发展。 他真正出错，也就是在自己这个弟子身上了。 连琴算是天印的掌控者，甚至也算得上是修炼者，但很遗憾，他走的那条路和林四不同。对于林慕二人胡乱摸索出来的这条路，他了解得太少太少。 更何况，天印两次导致自己这个弟子暂时‘失忆’，这种事情又哪里是他能提前预料的？ 于是，因为‘情报不详’，他又一次在这个弟子身上犯错了。 一如宓元韵也曾经败过，一如林慕二人的作战计划总是会出现变故，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真的算无遗策，永远不出错的人。 连琴并不知道源珠的效果，他甚至已经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现在，他当然也不会想到，源珠气息竟然能挡住那柄天缺剑之威。 那压力确实如连琴所料，直接侵入到了七彩空间之中。 那一刻，就连这神秘空间都仿佛忽然停止了运转。乳白色的光芒洒遍了整个空间，琴英和魔兽的意识如同被两座大山压住了一般，陡然就扑倒在了地上。 连琴想要看到的三方暂时停战画面，似乎就要出现。 只可惜，那白色光芒在侵入到林四的体表时，竟然出现了意外。 原本看似无形无质的源珠气息，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格外分明起来，一道焕发着七彩光芒的防护层居然堪堪挡住了那白色光芒的侵蚀。 两大玄妙存在瞬间就在林四的‘体表’展开了交锋，林四甚至能看到那两大气息不断泯灭和再生。 这乳白色光芒的气息，看上去同样无比的浩荡，无比的久远。 不过，或许因为这是林四的身体，这里同样也算是源珠的‘主场’，只是片刻之后，源珠气息就占据了上风。 原本只是紧紧包裹着林四意识的源珠，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富有侵略性和扩张欲了。它渐渐将那乳白色光芒逼到了他体外一寸之外，甚至还在不断向外扩张着自己的地盘。 这个变故，让林四目瞪口呆。 饶是他的思绪总那般天马行空，各种奇思妙想不断，但却也想不通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应该是连琴的手笔。然而无论源珠气息，还是这乳白色的光芒，对他而言，都是无比神秘的存在。 不过，下一刻他就大笑了起来，笑得是那般放肆。 没错，他终于得到了做梦都没想到的机会。 神秘空间内的三方大战，因为那魔兽意识的存在，而充满了太多变数。而无论琴英的意识还是魔兽的意识，都变得越来越狡诈。 林四虽然有最终获胜的信心，但却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而那最后，也一定会经历一场激烈无比的大战。一个不好，甚至会毁损自己的身体。 可现在，提前结束战斗的机会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何尝看不出琴英和魔兽意识现在处在了什么样的状态下？ 这两大存在，现在根本就连动都动不了，更别提什么战斗和反击了。 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够行动自如的自己需要怎么做，这还用问吗？他可不会觉得这有什么胜之不武的，这是生存之战，不是什么切磋决斗。 他不怀好意的捏了捏拳头，站起身来，向着远处正在苦苦支撑的魔兽意识走去，他决定先拿这个家伙开刀。 原因很简单，这魔兽意识现在算是三方最强大的存在。 一旦灭掉了它，再收拾现在已经比自己弱的琴英意识，根本就不在话下。 当他站起来的那一刻，琴英和魔兽那两大意识齐齐浮起了惊恐的情绪，他们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他们现在终于想要逃离这里了，他们已经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什么福地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又哪里还有机会？ 那乳白色的光芒宛若永远无法被撼动，他们拼尽全力，却也无法得到丝毫喘息之机，只能眼睁睁等待着灭亡的那一刻降临。 林四当然不会心软，只是这一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 往常纵横穿梭毫无阻滞的七彩空间，因为那白色光芒的存在，而变得无比的厚重。 虽然有源珠气息守护，此时的他依旧如同行走在湍急的逆流之中，每一步都迈得无比的艰难。 而仿佛是在帮助他，那源珠气息也在不断的向外扩张着。 不过，路途再远，也终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望着眼前那再不复往昔霸道气焰的魔兽意识，林四狞笑了一声。 “你也有今天！” 砰！他毫不客气的一拳砸在了魔兽气息之上。 半空中，仿佛能看到某些光芒随着那一拳而消散在空中。一如他所料，对方连躲避都办不到，结结实实的吃了他这一拳。 这就是林四和他们在这里的战斗方式，每一击都会造成意识上的伤害。如果此时魔兽意识能够反击，是能直接透过源珠气息伤害到他的，只不过伤害不那么高而已。 这也是林四明明本该是最弱的那一方，却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并且有信心到最后能获胜的原因。 被伤害的意识碎片会消散到这七彩空间之中，所幸这七彩空间本就是修炼意识的绝佳之地，他们迟早还能重新修炼回来。 可现在，魔兽意识显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修炼再快也比不上这消散的速度，更何况，此时被天缺剑镇压的它，根本就无法得到七彩空间的补充。 “这里是我的地盘，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爽了吗？现在都给我吐出来吧！” 砰！ 又是重重的一拳，那魔兽意识再度被削弱了一丝。 “让你联手，你非要玩花样！” 砰砰砰！ 他丝毫不顾及那魔兽意识渐渐散发出来的哀求情绪，一拳比一拳更重。 “我让你嚣张！” 拳影如风，在七彩空间的这段时间，林四实在是积累了太多太多的愤懑。 明明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这里的一切都应该是自己的，这两个不速之客却堂而皇之的占据了这里，而且还要杀死自己。 明明月国出事了，自己无比担心小芷老慕老聂月洛宁那些人，却完全无法得到那里的消息，而且也迟迟无法回归。 然而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不能离开这里的争斗，却又无法随时结束这里的战斗。他倒是想一直三方混战，凭借源珠气息，一直打下去他是能够笑到最后的。 可一旦他占到了上风，另外两大意识就会联起手来。 更何况，他不得不考虑连山的承受能力。 这种既焦急又压抑的日子，他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至于这里一成不变的枯燥，他都已经直接忽视了。 直到今天，他终于得到了结束这一切的机会！他怎能不癫狂，怎能不疯魔？他几乎是快要激动得热泪盈眶了。 在他的拳头之下，那魔兽意识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被动挨打。 它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削弱了下去，无论是它还是琴英的意识，此时似乎都已经有了末日来临的觉悟。 而林四根本没有注意到，随着魔兽气息的不断消散，源珠气息竟然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增强。 是的，往常魔兽意识被攻击之后，损伤的部分会直接回归到神秘空间之上。而这次，因为那白色光芒的存在，那些气息被拦住了。 最终，这一切全都便宜了源珠气息。 而在另一方面，外面也有一场变故也在悄然发生着。 第1150章 变故不断 当天缺剑如山一般的压力忽然笼罩在身上时，连山终于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而后他感受到了足以将自己的意识碾压得无法动弹的磅礴巨力。 他甚至连睁眼都无法做到，更别提将神识探出外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一定是连琴捣的鬼。 而连琴现在已经是自己的仇敌，连山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他这是在为自己好。连琴没有立即杀死自己，那显然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努力想要做点什么，只是一切都仿佛是徒劳的。他迫切想要脱出险境，但又哪里能够做得到，他甚至都不知该朝哪里去努力。 根本找不到什么出路，这样莫名其妙的困境让他很是不安。 他本能的挣扎，然而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似乎变得不再那么灵便。 在那磅礴的压力之中，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但他却无心去亲近它们，因为对方正在压制自己。 意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碾碎，要知道他的敌人可是天缺剑，那原本是用来镇压圣境高手的神物。 他能在这下方活下来，就已经很难得了。 他忽然很想散去意识，就此沉睡过去，然而他很清楚那可能会变成永久的沉睡。 他不想那样，于是他只能保持沉重缓慢的速度，操控着自己的意识在自己体内努力摸索着。他忽然想到了点什么，没错，自己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他想到了天印，也想到了那神秘空间。 在他看来，那里很可能是最后的生路。想到这里，他再也不停留，奋力向着那里‘爬去’。 换在往常，他在确定了位置之后，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自己的意识降临到那里，毕竟意识本就极快，而这里还是他的体内。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显得无比的缓慢。 无论他还是林四，都想不到此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原本悬在半空一动不动的天缺剑，忽然缓缓向下降落，而它的目标赫然就是林四的额头位置！ 是的，它受到了挑衅。 它感知到了源珠气息的反击，于是它决定增强攻势。而它这举动，除了让下方林四面临的越来越大之外，也同样会对外面造成很大的改变。 剑身的乳白色光芒忽然变得剧亮，原本直冲上方的天剑峰，在这一刻忽然被耀目至极的白色光芒穿透。 随后，整个天剑峰都被笼罩在了白芒之内。紧接着，双圣宫的护山大阵陡然全面开启了。 根本无需这里的门人弟子操控，整个双圣宫中心区域内的十几座山峰，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全都笼罩在了一层乳白色光圈之内。 这里的门人弟子无法离开这里，而外面的人，除非能攻破这座据说能够挡住神境高手的大阵，否则也无法进入里面。 这个变故，让留在正殿中心区域内的所有弟子和长老们大惊失色，他们齐齐奔到了天剑峰，却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无法接近这里。 原本天缺剑的压制范围仅有三丈，而现在别说三丈，即便是三十丈都无人能够靠近了。 “谁开的阵法！” “快，快关闭阵法！” “有外敌入侵吗？” “根本进不去天剑峰，怎么关？” “破坏阵法节点……” “破坏大阵？疯了吗？” “不行，根本接近不了各处阵基，破坏不了！” “究竟是谁干的！” “快去告知刀魔大人和连琴大人！” “我们根本出不去！” “大阵外面还有弟子，他们应该会去知会两位圣境大人……” 整个双圣宫此时依旧还留存着将近万人，一部分人被护山大阵阻隔在了外界，而被关在阵法内部的弟子足有三千余人。 这三千弟子能呆在核心区域，自然都是极境和破境弟子之中天赋较好的佼佼者。除此之外，被关在内部的天境长老，也有着十余人。 这场变故，令得内部和外界那些长老弟子们如无头蝇虫般四处乱转，他们没有碰到过这种诡异事件。 他们根本解决不了眼前的变故，也不知道这变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无论天缺剑还是天印和源珠，本就都是超出了修行界常理的存在。当它们全部出现在一起时，产生的后果，又有谁能预料。 “天缺剑……它究竟又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这柄剑，难道真是不详之剑？”一名须发皆白的天境长老在被那白芒震退之后，颓然跌坐在地，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天缺剑守护了我双圣宫千年，它怎会背叛我们？”另一名长老难以置信道。 “天缺剑，根本就不是双圣宫打造的，它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过我们双圣宫啊！” …… 天缺剑下降的速度很慢，它和林四之间仿佛存在着一道无形阻力，似乎有某些存在正在努力抵挡着它的一步步侵袭。 然而，这阻力终归无法阻止它最终落到林四的额头之上。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或许林四的额头会被它直接扎穿，但也就是在这一刻，异变再次发生！ 沉寂了许久，只在上次连琴主动操控之下才勉强亮了两次的第一天印，这一次在无人控制的情况突然剧烈震颤了起来。 林四的额头之上，天印的花纹忽然变得无比的耀目，甚至快要在他的额头形成真正的实质纹路。 此时的天印，仿佛就像是要自己透体而出。然而实际上，它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挡住天缺剑的进一步下落。 一如天缺剑不断下落加大镇压之力一般，天印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加大它的抵抗之力。 当它以自己的纹路死死挡住了那剑尖之时，天印的光芒已经亮到了极致。 在那一瞬间，天剑峰之外的众人忽然看到了一道蓝芒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远在苍罗大陆碧澜帝国某座小城的青年心口忽然一阵剧痛，绿芒在他的意识之中一闪而过，让他呆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无上云颠一名正在被众弟子簇拥着的少年、白云道一名正在打坐的少年以及心宫一名正在聆听太上长老教导的少女也是齐齐跌倒在地。 他们身上，同样亮起了那一闪即逝的天印光芒。 那变故，让这三派高手们大惊失色，却又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刚刚赶到铜砂山的连琴面色一变，刚刚在他掌心亮了一瞬的紫芒，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谁也不知道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林四不明白，连山也不明白，外界那些人更加不明白。 天印和天缺剑的碰撞，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一刻，第一天印仿佛在呼唤着帮手，然而很遗憾，它的帮手全都散落在了外界。 只是，这一切却也并非全然徒劳。至少在那一刻，原本已经被越来越强的压力逼迫得无法动弹的连山意识前方阻力忽然全部消除了。 而天印的光芒更是如同一盏明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在那白色光芒再次压迫过来的前一刻，猛然冲入了天印之中。 沉重的压力再次袭来，意识仰躺在天印之中，他彻底陷入到了无法动弹的境地。 即便是天印内部，此时的压力也强得惊人。 这里是直面天缺剑的第一道阵线，这里本就是两大神物交锋最为激烈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这样的压力之下，即便圣境强者的意识，也会被碾碎吧？ 他已经努力过了，但很可惜，最终却仿佛还是徒劳的。 够了，已经够了，自己太累了，需要休息了，哪怕明知道这将会是永久的沉睡。 然而就在他已经绝望的那一刻，一道清新无比的气息悄然抚遍了他的全身，让他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那道气息只是刚刚出现不久，便显得难以为继，似乎又要立即消失。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一缕生存的希望就此破灭，追随着那道气息的源头，他奋力一跃！ 随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 林四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哪怕是发生在连山和天印身上的那些变故。 他顺利杀死了那相对他自己而言庞大无匹的魔兽意识，而他也终于因此长舒了一口气。 这魔兽的意识本就是三方最强的那个，灭掉了它，就等于搬开了最大的一座山。 接下来的一切，就会变得顺利许多。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琴英身上。 或许因为只是一道意识，这个琴英身上并没有当年那位神境强者的风采气度。此时他没有了最初的张狂凶残霸道，也没有了前段时间的狡诈阴险，有的只是恐惧。 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末日了。 他无比后悔进入了这七彩空间，早知如此，还不如藏在天印内，那样自己还能继续存活下去。 望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林四，他仿佛已经认命了。 这场争斗，从一开始其实就不对等。且不说这里是林四的身体，光是身上那神秘气息，他就已经相当于立于不败之地了。 自己最应该后悔的，是没有和魔兽意识联手，提前将他杀死。 他知道林四不会心软留情，于是无法动弹的他，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拳头临近自己。 他几乎已经能够预见到自己的下场，会和那魔兽意识一样，彻底消亡。 然而就在他已经彻底绝望的那一瞬间，林四身上的源珠气息忽然向着四周猛然扩张，就连下方的琴英意识也被覆盖在了源珠气息的内部。 源珠气息直冲七彩空间外围，在那一片白茫茫的气息之中，一条笔直漫长的通路忽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通路的对面是什么。 无论林四还是琴英，都想不到这只是源珠气息打算帮助第一天印，抵抗已经彻底和这具身体接触的天缺剑。 这样的机会，琴英怎么可能会错过？ 还不等林四反应过来，他便疯了一般向着那通路跃了出去。 林四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杀死敌人的机会，他立即便打算追过去。然而似乎是无力为继，下一刻源珠形成的通路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随后，琴英消失，而连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和另一个自己，终于第一次正面相遇了。 第1151章 攻击 仿佛是因为正式接触到了林四的身体，天缺剑带来的压力此时已经到了极点。 七彩空间之内，原本已经在不断向外扩张的源珠气息，此时又一次被白色光芒逼退，然而此时的林四却根本来不及为此而惊慌。 一模一样的面容和身形，虽然这只是意识幻化的，但却依然无法让人平静。 四目相对，两人眼内闪过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在此之前，林四也曾想过见到连山之后，双方会是怎样的态度和感受。 但真到直面对方的这一刻，无论是他还是连山，脸上却无法露出丝毫的敌意，甚至连排斥都没有。 那就是曾经的自己，本就不应该是什么敌人不是吗？ 那种源自本能的亲近感，不断提醒着自己，对方是绝对的‘自己人’。 “连山，你好。”林四笑了笑，最终还是他打破了这莫名而又诡异的沉默。 是啊，恐怕已经没有更加诡异的事情了。 对面那道意识，其实就是自己。然而，除却那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之外，却又有着难言的陌生。 一个人即便有双重甚至多重人格，也不可能会真的演变成两个具体的存在，甚至还能看到对方，并且相互对话。 而即便圣境高手的意识，虽然能够勉强离体而出，却也不可能分裂自己的意识，同时还让他们同时具备不同的人格。 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好事情，但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事情的人，恐怕也惟有天印修炼者了。 那或许，已经是不属于这世间的某种修炼体系。 “林四？” “是我，你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 “她说的。” “尹漓？” “是啊，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没错，刚刚结束了一场这里的战斗。”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连山习惯性的将问题抛给了别人，而这个问题却也让两人再度沉默了下来。 白芒依旧在不断扩张，源珠竭力保护着身体的两个主人同时，似乎是分散了太多的力量，此时根本无法再向外寸进一步，而是开始节节败退。 这画面，无论连山还是林四，都已经注意到了。 然而此时的两人，却无心去想这眼前的危机。摆在他们面前更迫切的一个问题，就是应否融为一体，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无论当年从青月森林苏醒的林四，还是从海上孤岛苏醒的连山，其实都是不完整的，他们都缺少了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虽然缺少了那一部分的他们都活得很好，但长此下去，那缺失的一部分依旧会对他们的将来造成极大影响。 那或许会渐渐演变成将来突破时的心魔，也可能会成为突破更高境界时的破绽。 事实上，两人都明白自己需要融合，变得完整。 而且，他们内心都迫切希望能够融合…… 分裂的他们，已经有这么强了，一旦融合，又会变得多强？ 那不光光是两大意识的叠加，而是更深层次的融合。 林四知道，连山不光有十五岁之前的一些功法积累和感悟，还有这段时间对这具身体的深刻理解。只从那段时间七彩空间的数次变化，只从他现在不逊于自己的意识，林四就知道他恐怕掌握了很玄妙的东西。 连山知道，林四在那五年有着自己根本无法想象的际遇。这一点，无论是从上次他接管身体战斗，还是连琴对他的看重，亦或这莫名其妙的神奇空间，都能看得出来。除了战斗之外，他恐怕还具备着其他自己所没有的才能。 两人几乎都能预见到，一旦融合，对方的能力很有可能就会和自己融为一体。到时候，新的自己，会变得多么强大？ 只是，两人却根本没办法说出那‘融合’两个字。 没人有过这种经历，他们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他们不知道融合后会变成怎样。 是的，对方的智慧，对方的感悟，对方的记忆，全都会变成自己的。而另一方面，自己的一切也会变成对方的。 这原本没什么，毕竟那就是当年的自己，而非另一个人。融合，其实也等于是收回缺失的那一部分。 事实上，虽然拥有两种不同的人格，但他们并非完全独立，互不相干的两大个体。他们其实，早就已经互相影响过了。 当年从青月森林苏醒后的林四，在初次杀死魔兽和杀人时，表现得太过平静了。而在战斗时，他也显得太过冷静了，这显然是因为曾经的连山。 那次在斩羽派被尹漓赶走之后的两个月，连山能突然看开许多东西，乃至性格都变了许多，毫无疑问，也是因为曾经的林四存在过。 融合对他们而言，其实并不算太难接受。而且，融合也是必须要进行的事情。 这具身体，总不能同时存在两个主人。难道其中一人操控身体时，另一人还在一旁看着吗？ 惟有融合，才能真正变成一个人。 只是，他们的心性差别太大。一旦融合，到时候谁的心性占据主导地位？ 又或者两种心性都消失，重新衍生出一个新的人格？那时候，自己虽然还在，但还是现在的自己吗？ 他们无法预知，于是他们畏惧那种改变…… “先解决掉眼前的危机，再考虑那件事吧？”林四只能暂时避开这个选择。 “也好。”连山点了点头，旋即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四苦笑着摊了摊手：“我也不清楚，似乎有个外来意识在入侵和镇压我们，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连山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肯定和连琴有关。” “连琴，他应该还弄不出这么大的声势。” “你会否太小看了他？”作为和连琴相处了十几年的弟子，连山或许是最清楚他可怕之处的人。 “不，这是连琴做的我相信，但事件的发展，肯定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这一定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为什么？” “因为这里面有他想要的东西，而因为这次的变故，他想要得到那东西，变得更加艰难了。连琴这个人，我虽然没见过面，但他做过的许多事情我知道，他的行事风格我曾研究过，他不应该会犯这种错啊……” “哦。”连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对面的林四则是仿佛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应该是天印，源珠还有这七彩空间超出了他的预判，这是我们和他斗争的最大本钱。” “哦……” 看着另一个自己在那侃侃而谈，而谈论的对象则是自己最忌惮，甚至称得上无力生出对抗之心的连琴，连山心内生出了无比奇异的感受。 仿佛，有了这个自己，那将来就不用惧怕连琴了。 他好像，比自己能干多了。 “你刚刚，是怎么过来的？”林四自然料不到这个时候他还会走神。 “是天印，天印似乎在抵挡什么东西。刚刚突然亮了，然后露出了一丝空隙，我得到了机会，最后被接到了这里。” “看来，果然是天印和源珠遇到了外敌了。这应该就是连琴的计划，他打算镇压我们的意识。那用来镇压我们的器具极为强大，所以他有着绝对的成功把握。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天印和源珠竟然能暂时挡住那器具的镇压，这是他失算的地方，也是我们的机会！” “嗯。”连山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却根本说不出什么见解来。 他很好奇，林四一直呆在里面，他甚至没有看到连琴和自己一战，他是怎么推断出这些东西的。 而偏偏，自己好像根本就没办法反驳他的推论。 “但是很奇怪啊，按理说，他既然能进入七彩空间，那就应该马上帮助琴英意识消灭我才对。否则时间拖长了，万一我提前消灭了琴英呢？”林四却忽然变得疑惑起来，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他没道理大费周章弄个这么大的阵仗啊，难道，他很忙？” 连山也一脸疑惑的点了点头，确实，连琴不应该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的面色忽然一变，脸上现出了无比焦急的神色：“快，我们要快点出去！” “怎么了？” “他一定是去对付姐姐了！” “姐姐？”林四愣了愣，他是有个姐姐，但这里是玄罗大陆，难道月洛宁也过来了？ “尹漓姐姐，她一定是暂时摆脱了连琴！糟了，现在连琴一定是亲自去对付她了，所以才没办法腾出手来！”连山瞬间就变得语无伦次：“我们要赶紧去救她，姐姐她不是连琴的对手！” 林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尹漓什么时候成了自己的姐姐了？ 不过已经没有给他犹豫和好奇的机会了，面前的连山此时已经陷入到了狂躁不安的状态之中。 “我们该怎么做？该怎么出去？你快点想想办法啊！”他咆哮起来。 “冷静……”林四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你让我怎么冷静，再慢一步，姐姐可能就会遭遇不测了！”他痛苦的抱住了头，仿佛是想象到了那可怕无比的一幕。 林四没想到，他对尹漓的关心程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当然也不愿意看到紫衣女子遇险，但却不会这样理智全失。即便当年在垣崖山底听到那些噩耗时，他也依旧一丝不差的完成了原本的计划。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眼前的形势很分明，天印在挡那未知的敌人。而只看这白芒能重新扩张过来，甚至变得更强，便可以看得出，天印那边的形势不太妙。保护着我们的源珠气息，应该是想要帮助天印的，只是它现在需要分神保护我们两个，力量被分散了太多……” “你就说我们该怎么做吧！”连山根本就听不进去这些长篇大论。 “尝试着攻击这白芒吧，或许能帮上天印和源珠的忙。” 他的话音一落，连山那边立即就动了起来。虽然在这里面没有武器，但他却并非毫无战斗力。 换在之前，被那白芒压制着的他，意识连动弹都难以做到。而现在被源珠气息保护着的他，却终于有了反击之力。 闪电般的一拳击出，虽然无声无息，仿佛打在了空处，但意识之上却传来了明显至极的触感。 几乎就在拳头击出的那一瞬间，那白芒竟然真的颤了颤，而且少了那么一丝。 竟然真有用？就连林四也忍不住嘀咕起来了。 他其实也只是瞎猜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白芒究竟是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它对抗，或许整个修行界也没有人知道。 谁能想到意识竟然还能战斗，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既然这种方法有用，那自己当然不会旁观。 他连忙也挥动拳头，对着身边的白芒攻击起来。 一时间七彩空间内拳影如风，两人各自为战，倒是打得热火朝天。 第1152章 反扑 这种战斗非但不存在什么灵力和剑气，甚至就连招式都不存在。 对于连山和林四而言，此时需要的，也就是一个快字了。 用尽量快的速度攻击这白芒，虽然每一拳造成的破坏力微乎其微，但只要足够快，那便会积累出足够的伤害。 尤其连山，他恨不得立即就逼退这白芒，然后杀出去营救尹漓。 至于尹漓在哪，怎么救，凭他的实力如何在连琴面前救人，他完全都没有考虑过。 神秘空间内的战斗显得沉闷无比，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虽然林四对于连山的事情很是好奇，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 两人沉默着挥拳，每一瞬间都会对那白芒上攻击千百次。 虽然这只是意识，虽然这里不是外界，但他们的攻击效率依旧极为惊人。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两人已经在那白芒之中打出了一个三四尺大小的缺口。 这一切，仿佛极为顺利，又仿佛极为有效。 一时间，两人干劲十足，浑然不知疲累为何物。 然而下一刻，异变陡生！ 也许是被他们的攻击所挑衅，又或许是因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整个七彩空间内忽然凭空刮起了一阵强烈无比的风暴。 那原本只是镇压，而没有什么攻击手段的白芒就像是突然从静止的死物变成了活物，瞬间就变得狂暴而富有攻击性。 就像当初林四在海上遇到的那滔天巨浪，刚刚被打出了一个缺口的白芒猛然向着两人疯狂反扑了过来。 如同山岳压顶，林四和连山在这近乎天威一般的压迫力之下显得毫无反抗之力，齐齐跌倒在地。 非但他们刚刚打出来的缺口，就连原本被源珠挤开的那点空间都被瞬间抹除。 两人齐齐被那白芒压得坐倒在地，如果不是有源珠气息护体，或许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没有了行动能力。 “不！” 眼睁睁看着刚刚的努力付之流水，连山嘶吼了一声，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刚刚那样的攻击速度，他甚至都还嫌慢了，他是那般急切的想要出去。然而现在，那白芒仿佛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一般。 他奋力向着前方挥拳，原本已经贴近他的白芒再次被疯狂的拳头击退。 只可惜，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徒劳的。 那白芒已经彻底变得和先前不同了，受到攻击之后，它会迅速修补回来。 无论他的拳头有多快，都比不上那修补的速度。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似乎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较量。他们甚至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是什么来头。 他们根本不知道，天缺剑是连圣境高手都无法奈何，连圣境都能镇压住的神物。 而他们现在，连圣境都还不是…… 有源珠护体，他们或许还能多存活片刻。而主动和天缺剑对敌的话，招致它强烈反扑的话，本就只是在自讨苦吃。 “停手，这样根本无用！”林四终归还是理智清醒的。 “那你说，怎么办？”连山狠狠扭过头，他的眼内闪着红芒，他已经处在了疯狂的边缘。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白芒不但能自主修补，被攻击到一定程度还会反扑回来，而每次反扑，都会反伤到我们！你身上的源珠气息也在渐渐被削弱，这样下去，你只是在自寻死路！”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拳影再起，连山彻底陷入到了浑然忘我的境地之中，他已经听不进去林四的话了。 林四默默望着他，眼下这局面，让他凭空想出办法来，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这样的敌人，他根本闻所未闻，他根本不知怎样的手段才能真正伤到对方。而他们唯一能用的手段，似乎也只有这拳头。 连山说的是没错，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也加入了对那白芒的轰击之中。哪怕他明知无用，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努力。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重新加入，连山的拳头挥得更有力了。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随着他们的加入，那柄天缺剑周围已经亮起了点点星芒。而那星芒，赫然是从地下传来的。 它们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入到了天缺剑之中，而这柄剑的光芒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剧烈，宛若天空的烈日一般。 或许林四和连山的努力并非真的毫无用处，只是，他们的敌人实在太神秘也强大了。即便他们能伤到那白芒，却也比不过那近乎永无止境的补充…… 时间好像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两人不断攻击着那些白芒，随后又不断被那白芒压制回来。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好似永无结束的那天。 林四已经真正感受到了疲累，这种疲累并非身体，而是源自意识深处。 他不知自己挥出了多少拳，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和连山身上的源珠气息，因为那反扑之力已经变得越来越稀薄。可以预见，他们这样一直持续下去，迟早会将源珠气息耗尽，最终迎来败亡的那一刻。 然而，连山就仿佛一头不知疲倦的猛兽。 他那强烈的执念一直支撑着他，他已经彻底陷入到了忘我的境地之中。 直到某一刻，他身上的源珠气息变得支离破碎了，再次被反震回来的他重重跌倒在地。 他满眼灰败的望着那再次恢复，并且不断朝自己挤压过来的白芒，心内已经是一片绝望。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想要继续战斗。 林四摇了摇头，他纵身扑到了连山的身前，身后那已经薄如蝉翼的源珠气息堪堪挡住了即将压落下来的白芒。 “让开！”连山奋力去推他，却因为上方的白芒挤压，而未能办到。 “你找死吗！”林四咬了咬牙，他也快要失去耐性了，这连山未免太过莽撞。 “我就算是死，也要去救她！” 林四冷笑了一声：“你真要是死了，谁去救她？” 连山张了张嘴，一时间哑口无言。 是的，眼前的形势他不是看不出来。别说这白芒随时会补充，即便现在开始不再补充，他也无力离开这里了。 他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源珠气息耗尽了，现在的他，就连自保都难以做到，更遑论是攻击。 他终于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在林四的耳畔。 “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他仿佛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以至于语气都变得无比低落。 “我不知道，但我们现在的方法肯定不对。”林四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他安慰道：“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有些事情，只有找准了方向和对方的破绽，才不会白费功夫。” “你能找出破绽吗？” “现在还没有，但迟早会有……” “迟早吗？” “是的，所以你要冷静。” “问你个问题。” “嗯？”林四愣了愣，他发现眼前连山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 “你怕连琴吗？”连山定定注视着他的双眸。 “怕？你在开玩笑吗？我为什么要惧怕他？”林四哑然失笑：“我承认，他很厉害，他其实是千年前琴英的转世，他现在是比我强，但我将来一定会消灭他。” “你就这么有信心？”琴英转世这个秘密连山还是第一次听到，然而此时他甚至根本连惊讶都懒得兴起了。 “哈哈，那是当然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啊，也是，我就是你，将来你迟早会知道。其实，我们截取了原本属于他的机遇。他以为他能一直掌控我，但却不知我早已走上了他无法想象的一条路。而且，我们还有很多好友，老慕和老聂他们都会帮我们的，那两人可不比我们弱……” “朋友吗？”连山眼内闪过一抹恍惚之色，那是个对他而言极为陌生的名词。 “是兄弟！” “哦……” “能告诉我，你在那几年，都做过些什么吗？” “呃，你确定要听？”林四抽了抽嘴角，心道那可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啊。 刚刚你不还是很急吗？现在就算冷静下来，也不至于突然就这么有耐心吧？而且，将来融合后，那一切都和自己经历过一次一样不是吗？ “嗯！”面前的连山重重点了点头。 “这，好吧，我是从青月森林苏醒，说来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根本不能修行，也不懂什么修行，毕竟你不在了嘛！然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原本狂暴的白芒渐渐恢复了平静。七彩空间内的一角，回荡着林四一个人的声音。 连山没有插过一句嘴，他就那么默默听着，眼内偶尔会露出疑惑和思索的神色，偶尔又会露出笑意和担忧。 他听到了许许多多陌生的名字，慕哲平，唐小芷，月洛宁，谢少英，容雨，叶弘，聂河，若若…… 当然，还有那个他最想听到的名字。 他终于知道重新和连琴见面之后，他为什么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拉拢自己为他效力了。 他终于知道，姐姐为什么会说还有很多人在关心自己，也需要自己了。 他更知道，姐姐为什么只愿意做自己的姐姐了…… 一直到林四的讲述结束，他才轻声问道：“你很喜欢那个唐小芷，是吗？” “是的，无比的喜欢，我这次回去后，会尽快和她成亲！” “你以后会喜欢上其他女人吗？” “不会。” “为什么？” “你会喜欢尹漓之外的女人吗？”林四早已看出了他对尹漓的感情。 连山眼内闪过一抹错愕，旋即他似是有些气馁般轻笑了一声：“呵，你确实比我要聪明太多了，很多事情，我就察觉不到，你却能凭空猜中……” “哈，术业有专攻嘛，你比我要专注执着！” “你不会恨姐姐的，对吗？哪怕她把你逼到了玄罗大陆。”他依旧执意喊尹漓姐姐，哪怕刚刚从林四口中得知了尹漓其实比自己小。 第1153章 融合 “当然不会。”林四不假思索的给了他答复。 “这次她遇到危险，你会救她吗？” “会的。” “如果这次脱险，救出了她，以后她被别人欺负，你会帮她吗？”连山的问题，显得越来越天真。 “会的。”林四思索片刻后郑重答道。 “你不会再让她伤心，对吗？” “嗯，我当然不想看到她难过。” “呵……那我就放心了。” “你！”林四面色陡然一变，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你要做什么，不要冲动……” 然而，下方的连山已经紧紧抱住了他，令得他根本无法动弹。 他眼内已经只剩下决绝之意，仿佛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呵，你又早早察觉到什么了吗？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他努力掀起嘴角笑了笑。 “别这样，我们并不是只有这条路可走！” “不，如果不是我刚刚太过冲动，你说的这源珠气息也不会削弱到这个地步。现在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融为一体，那样我们的意识会强大许多，到时候可能就不用怕这白芒了。”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根本没有任何依据，而且那并非唯一的选择……” “可现在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其他的选择，就等你自己慢慢验证吧，呵！”连山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点点星芒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而林四，却变得越来越近乎实质，那星芒全都进了他的体内。 “你疯了吗！”他是想要融合，也曾幻想过许多种后果，但他从未想到会是这种形式。 “你比我更聪明，更适合活着，你能和连琴斗，我却不能。你有朋友和兄弟，我没有，也不会有。你说的月国和大军，我不知该怎样面对。我甚至，根本都帮不上姐姐，她在意的人，应该是你吧，我只是替代品……”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断断续续。 “不，你想错了，我和她根本没什么……”林四悲吼出声，然而这一切他根本无法阻止，那是连山自己的决定。 这原本应该是他最想看到的画面，连山主动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甚至放弃了自我意识，选择将他的记忆感悟全部交给自己。 那意味着，自己非但和他融为了一体，而且还不用担心什么心性的改变，什么重塑人格。因为今后只会有林四，不会有连山了。 曾经他对于过去的自己并不太感兴趣，甚至有点害怕某一天会突然而然被他取代。 而现在，他终于不用再担心那一切了，只是，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并不想看到他主动放弃，虽然他对他的经历依旧不太了解，熟悉程度更是一点都不高。某段时间，他甚至对他有着莫名的抵触之感。 但当他和他真正面对面后，就再也没有了那种念头。 那就是自己，自己为什么要排斥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正视曾经的自己？ 虽然他即便主动放弃了，其实也依旧还是和自己一起活着，而连山的许多东西也都还在。 但是，终归还是有某些东西消失了，于是，他感到了悲哀。 “不用安慰我了……我其实知道，我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被人喜欢……你也不想看到你那些朋友兄弟失望吧？” “没有，他们会接受你的！” “我本就是……多余的啊。”连山仿佛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一般，就连笑都显得那般苍白：“没了我……你才会变得更强，才能打败所有……敌人。” “不……你不是多余的！你是最重要的……”林四终于哭喊了起来。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他能留下来。不融合了，两个意识控制身体就两个意识吧，实力无法更进一步也没关系了…… 然而，连山的决定是那般突然，根本就没有给他退缩和犹豫的机会。 他意识内不受控制的闪过了一幕幕画面。 剑宗，十方楼，连琴，剑宗弟子，十方楼刺客，任务，剑法，功法…… 那原本全是属于连山的，而现在全都以强行灌注的方式进入了他的意识。 “答应我……要让姐姐过得好好的。” 一切都已经无法逆转了，眼前的连山都快要变成虚影了。 “嗯！”林四重重点头，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伤心。 是啊，自己只是在和曾经的自己告别而已，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又不是死人，为什么要难过呢？ 这世间，并非不存在同时拥有多重性格或人格的人。 真要算起来，这个过程只是自己抹去了一种人格，同时收回了缺失的记忆。这本就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不过，因为天印的神奇效果，这个过程变得无比具体了而已。 他能感受到那磅礴的意识碎片不断涌入自己的意识之内，他能清晰察觉到自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更加强大。 意识渐渐变得前所未有的完整，无比的坚实感仿佛深入了他的内心深处。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不是吗？ 只是，自己为什么无法为之感到欢喜呢？ 束缚着他的力量渐渐消失，他向前伸了伸手，却再也触碰不到对面那道意识。那已经，彻底成了最后的影像。 恍惚朦胧之间，意识之内传来了连山最后一句低语。 “如果……将来……可以的话……尽量留连琴一命吧……” 那十几年，对他而言终归还是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即便得知了许多真相，他也还是无法对那个人动杀心。 哪怕，他原本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刺客，从来就不会心慈手软拖泥带水。 他在乎的人是那么的少，寥寥几句话就交待完了一切。 终于，一切归于沉寂，林四再也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他凭空得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以至于此时他的意识一片混沌。太多的记忆和感悟充斥在他心头，令他险些也被那庞大驳杂的信息冲击得失去了自我。 而与此同时，他终于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连山的那些心情。 尹漓的身影闪过时，会不由自主的挂念。连琴的身影闪过时，会本能的感到失望。除此之外，还有对自己的好奇，对将来的迷茫…… 此时的林四，仿佛在以他的心态看待着那些人和事情。 他终归还是被他影响了，虽然没有了那个自我，却毕竟还是被他在意识深处留下了深刻烙印。 那个人，其实并没有真正彻底消失。 他扑倒在地，久久无法起身。如果意识也有眼泪的话，那现在他下方的地面恐怕早已湿透。 …… 发生在天剑峰内的一切，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旁观。 原本在天剑峰内部值守的弟子早已因为天缺剑下降后陡然倍增的压力，而直接被碾压而亡。至于外面那些人，又哪里进得来？ 没人知道林四体内经历了怎样的变化，也没有人知道天缺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巨大的动静依旧还是快速传了出去。 双圣宫的天剑峰出了变故，护山大阵莫名其妙开启，里面的长老弟子无法出来，而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这变故，让许多事情骤然停了下来，比如太虚府和双圣宫之间的对决。 在得到山门出现如此重大变故的消息之后，无论连琴还是刀魔都无法坐视下去，他们带回了铜砂山的两万余名弟子以及三十余位长老，连夜兼程赶回了双圣宫驻地。 只是，就连他们也不明白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连着等待了三天依旧无果之后，他们不得不开始合力轰击自家的山门大阵。 里面是山门核心地带，不知有多少灵石秘籍丹药以及宝物，容不得出现些许变故，自己总不能一直就这么在外面等着。 只是这一刻，双圣宫原本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却成了他们自己最头痛的拦路虎。 是的，他们进不去。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不是有许多人旁观，恐怕只会被人当成笑话。 要知道，双圣宫可是一个同时拥有两大圣境的大门派。现在就连‘无所不能’的圣境高手都被挡在了自家山门之外，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可现在，这种事情就真真切切发生在了每个人眼前。 他们亲眼看到两位圣境大人亲自出手轰击那白茫茫的防护罩，却根本没能对那防护罩造成丝毫损伤。 而众多天境长老和破境弟子合力，看似声势浩大，却仿佛只是蚍蜉撼树。 那防护罩，似乎成了世间最坚固的堡垒。 这已经不是正常护山大阵该有的强度了，就像圣海宫和太羽剑派被攻打时，也曾升起过护山大阵。但只是被数十名天境高手同时攻击之后，那些坚固无比的护山大阵就会出现震荡。 双圣宫这护山大阵，号称是能挡住神境的，尽管谁也无法真的让神境高手前来试一试。不过在这千年间，这护山大阵也是被攻打过的。 虽然从未被攻破过，虽然它的防护能力确实远超其他门派，但却也不至于多了两大圣境和上千名破境弟子之后，还撼动不了它分毫。 至少，它也该震颤起来，也该显出被攻击之后的‘紧迫’和‘吃力’不是吗？ 然而没有，这一次，这护山大阵仿佛比从前还要厉害了许多倍。现在的它，或许真的能挡住神境高手了。 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惟有连琴隐隐有了猜测。 他知道，自己恐怕已经在最不想出错的事情上失算了。 他现在无比想要重新插手那一切，他后悔去铜砂山了，早知道当时就该早点解决掉那个麻烦。然而现在，除了焦急等待之外，他又还能做什么？ 他甚至，连第一天印都感应不到了。 而他的烦恼还不止于此，不远处的刀魔已经沉着脸向他走了过来，他应该是得到了连琴将班摩关入天剑峰的消息。 这么明显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猜不到点什么？至少，双圣宫的护山大阵，阵眼就在天剑峰，这件事显然就是因连琴而起。 第1154章 以一敌三 有些事情一旦出错，非但自己想要的目的难以再达成，甚至可能会产生连带影响。 就像现在，原本对连琴信任有加的刀魔，已经对他生出了怀疑之心。 “我需要一个解释。” 缓缓行来的他并没有激烈大声的斥责什么，但这句话依旧足以表明他现在的态度。 没错，连琴几年前突然加入双圣宫，确实让他喜出望外。 他的出现，改变了双圣宫的局面，从此再也没人敢挑衅他们了。 他出面游说迦王殿和风雨岛，双圣宫因此而隐隐重新变成了玄罗大陆的中心，一时间，仿佛有了恢复往昔剑主在世时风光的迹象。 刀魔对他并非丝毫防备都没有，毕竟连琴来自苍罗大陆，他加入双圣宫的时间并不长。 但连琴对自己的来历以及目的从不加以隐瞒，而他的所作所为，也从未有伤害过双圣宫的利益，久而久之，他不得不真正相信了这个‘坦诚’的人。 他知道，连琴是想要借助玄罗大陆的力量去报复苍罗大陆。 他比迦王更早就知道一些秘密，比如班摩是连琴的弟子，尹漓是苍罗大陆人。显然，连琴并不希望他因为事后才得知这些秘密而生出猜疑之心。 他们甚至因此而制定过一些利用班摩尹漓的计划，只可惜因为迦王殿的提前出手而不得不放弃。 对他而言，连琴就是他最亲密的‘战友’，他已经渐渐取代了剑主曾经的位置。 但这次，他却终于还是重新对他生出了疑心。 没错，无论如何，班摩无论如何也都还是连琴的弟子。 他是否，根本就不想杀死这个弟子？ 因为安密山那一战，班摩已经成了双圣宫的必杀目标。双方之间的仇恨，早已经变得无法化解。 连琴他会否，故意在保这个弟子？ 这已经很难让刀魔接受了，更何况连琴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去动双圣宫最核心的天缺剑！ 虽然至今依旧无人能够真正窥得天缺剑奥妙，但历经千年之后，它已经算是双圣宫最重要的宝物。 它的在双圣宫的地位，不亚于另一片大陆上那些国度的玉玺印鉴，更何况它还有着充当护山大阵的阵眼这个实质上的作用！ 动了天缺剑，就是动了双圣宫的根本。这件事，自然无法让刀魔平静视之。 他甚至怀疑，眼前这一切就是连琴搞出来的。这个人的心机，他早已有过领教。 他在想什么，连琴完全就是心知肚明。 “此事，同样不是我想看到的。”他只能给出这个解释了。 刀魔并没有那么好打发，他立即道：“但却是因你而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用天缺剑先镇着他。” “你为什么不立即杀死他？你顾念师徒之情？你明知道他有多危险！” “对于他，我自有计较。” “你果然怀有别样的心思么？”刀魔冷声道。 “他是我的弟子，也是我亲手制住的，怎样处置他是我的事情。”连琴缓缓转过身，向着一侧行去：“如果我真不顾双圣宫的死活，那我会直接完成针对他的计划。而不是在那紧要关头，还不得不抽身去铜砂山。” 他并不是犯人，也不是刀魔的部下。他不需要对任何人低头，更不需要刻意讨好任何人。 某些事情，他愿意做出简单的交待，便已经算是极致了。 他这句话，让后方那些长老和弟子们一片哗然。 他们仿佛看到了连琴和刀魔彻底决裂的画面，然而圣境高手的事情，又哪里是他们能够置喙的？ 刀魔的脸上闪过一抹怒意，但旋即便快速平复了下来，因为远处传来了三道不亚于他的气势。 双圣宫突然退出铜砂山的对峙区域，这让太虚府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他们需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于是此时，虚圣、剑尊、海皇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尽管只有区区三人，但三大圣境联袂而至，这样的声势依旧还是让人不得不如临大敌。 几乎在第一时间，刀魔心内就涌起了一丝悔意。 刚刚他和连琴的对话，并没有瞒着后面那些长老，他本意是借着众人的态度来逼迫连琴妥协的，却没想到连琴的态度会那么坚决。 更没想到，这三大圣境会在这时候到来。 刚刚的话，恐怕也已经被他们听了去。 三大圣境，凭借他一人是不可能挡得住的，即便剑尊和海皇的状态并不完满。 如果现在坐镇双圣宫大殿之内，他还会有着足够的底气，因为那时候护山大阵是他们这边的。 护山大阵可不止有防御之效，它同样也是能够攻击敌人的。 但现在，他和他的门人弟子全都被挡在了大阵之外。一旦开战，会是什么后果？ 一个虚圣就能拖住他了，而无人牵制的海皇和剑尊，会造成多大的杀伤？ 确实，这三大圣境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可他们失败了可以退回去闭关。而这些双圣宫的长老和弟子，却会战死许多。 他需要连琴，没有连琴，面对三大圣境，他显得势单力孤。 然而很可惜，就在刚刚，他差点就和连琴翻脸了，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连琴会怎么想了。 “刀兄为何突然撤回，又为何徘徊自家山门之外不进？”对面白须白袍的虚圣笑吟吟对他拱了拱手，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就对他出手。 只是，他话语之中的揶揄之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了。 他们被挡在自己的护山大阵之外无法进入，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他不信这三人会毫不知情。 “这和你们有什么相干的？”刀魔缓缓上前，挡在了众长老前方。 “我等来此作客，刀魔兄不打算招待一番吗？”海皇轻笑着试探道。 刚刚刀魔和连琴最后的谈话，他们也听到了只言片语，这两人之间，似乎是出了问题。 他显然也看出了刀魔的窘境，他们和双圣宫本就分属敌对阵营，如果能有击破对方的机会，他们不会错过。 之所以没有立即出手，只是因为不远处连琴的态度依旧不明朗。 “今日不便，你们可以回去了。”刀魔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敢再提我们本来是敌人，我凭什么要招待你们？他生怕这三人会立即出手。 只可惜，他终归还是棋差一招。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对面三大圣境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刀兄何须如此见外，如果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还望尽量开口啊。”虚圣捋了捋颔下白须，眼内透出了意味深长之色。 “不用了。” “如果我们一定要帮忙呢？”剑尊缓缓抽出了腰畔的长剑。 他说的帮忙，显然不是真的帮忙。 看来，连琴和刀魔之间，是真的出了变故。否则，刀魔不可能会如此迫不及待的赶他们离开，他至少应该会显得更加从容。 “我说了，不需要。” “看来刀兄是不愿意给我们这个面子了。”虚圣的手同样按在了剑柄之上，而他身边海皇已经开始缓缓向着四周释放自己的圣域。 后方双圣宫长老们的面色齐齐变得惊怒交加，如果是其他敌人，他们或许还不会放在眼里。但圣境高手，而且还是三位…… 一时间，场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而就在此时，一声长笑打破了这肃杀无比的平静。 “三位远道而来，确是需要招待一番。” 仅仅三步，蓝衫男子就横跨了数十丈的空间，然而偏偏每个人都觉得他只是在用平常的步伐行走。 他一边开口，一边拔剑。当他走到海皇面前时，他的剑已经指向了正中的虚圣。 双圣宫众长老顿时喜上眉梢，而刀魔的眼神则是变得复杂起来。 “你要为刀魔出头？”虚圣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谈何出头？连某身为双圣宫长老，迎客怎能让门主亲自出面？” “你要一人独战我三人？”他话语之中透出的意味，让海皇感到极度不可思议。 非但是他，无论剑尊虚圣还是刀魔和双圣宫众长老，此时全都是一脸惊愕。 连琴出现在玄罗大陆已经有几年了，他确实是圣境高手，但另一方面，他并没有什么显眼的战绩。 他和刀魔两人能堪堪牵制住对面三大圣境，最大的原因，只是海皇和剑尊之前和迦王尹漓战斗过，现在状态不算完满。 而即便如此，也没有人看好他们。 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的……狂妄！ 他以为他是谁？剑主在世吗？即便剑主能轻松击败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却也从没有真正尝试过以一敌三。 事实上，连琴加入双圣宫之后，确实总会有人用剑主来和他对比，以此打压他的声望。毕竟，剑主消失的时间距离现在并不算太久。 如果连琴能做到这一点，那他的声威将会瞬间盖过剑主！ 只是，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如果他有这么强，他凭什么屈居刀魔之下？ “连兄……”刀魔已经无话可说了，连琴能做到这一步，如果自己还怀疑他，那自己未免太不知好歹了。 事实上，就连他这个‘熟人’，对连琴也同样没有丝毫信心。 “还请门主为我掠阵……” “哈！既然来自苍罗大陆的圣阶同道如此盛情，那我等自不会推辞！”连琴的目中无人，令得虚圣这位圣境高手也不由得怒极反笑。 长剑清鸣，这便是连琴的回答。 下一刻，他已经消失在了虚圣的眼前。 他们并没有飞上高空，那片区域仿佛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后方双圣宫的长老和弟子们再也看不到那几人的身影。 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空白。 然而刀魔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亲眼看到连琴直接无视了两侧的剑尊和海皇，直直一剑就那么刺向了正中的虚圣。 他看到剑尊的无数柄剑扑空，他的世界根本无法阻拦连琴，甚至没能割破他的衣角。他也看到海皇那足以翻江倒海的一枪紧跟着落空，连琴只用了一步，便穿越了那重重风浪。 这全都是他事先根本无法想象的画面，这并不代表连琴已经击败剑尊和海皇，毕竟这两人根本未曾受伤，只是一招落空了而已。 但这至少证明，他的实力确实是凌驾于这两人之上的。 换作刀魔自己出手和这两人对敌，他是绝对没办法这般自如的穿梭于这两人的圣域之中的。 他眼前的连琴，仿佛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谁都无法留住他的脚步。 当看到他如同撕裂布帛一般长驱直入，直接一剑破入了虚圣的圣域之中时，刀魔心内已经连震惊都兴不起来了。他终于明白，这个人确实可以和剑主相提并论。 他一开始就打算直直一剑刺向虚圣，而现在他做到了。 这一切，看上去仿佛无比的简单而又直接。 叮！ 场内终于传来了一声轻响，那是两柄剑交击到了一起。 旋即，虚圣暂退，海皇剑尊再度杀来。 连琴的剑尖，却没有继续追着虚圣，而是转向了剑尊。 不需要自己出手了，只要有这个人，双圣宫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刀魔生出了一股明悟。 然而，他既然有这么强，又为什么愿意屈居双圣宫长老之位？ 他既然有这么强，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还有谁能让他报不了仇？ 经此一战，今后自己还能和他保持从前的相处之道么？ 看着他在三大圣域之间来回穿梭毫无阻滞，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化解一次次足以造成灾难的攻击，刀魔彻底陷入了沉默。 第1155章 融会贯通 连琴和三大圣境这一战并没有分出什么胜负，参战的四人甚至连轻伤都没有受。 只是短短一炷香时间后，连琴便主动脱离了战圈，完全就是想战便战，想走便走。 而对面的三大圣境在那之后，也并没有选择继续出手。 所有人看着蓝衫男子的目光都已经变了，三大圣境的面色无比凝重，而双圣宫那些长老和弟子已经是一脸狂热和崇拜。 确实，刚刚的战斗，连琴并没有占到上风。谁也不敢保证继续战下去，他会否被三大圣境所伤。 但这已经足够了，一己之力拖住三大圣境，这种事情已经突破了他们的想象范围。 要知道，双圣宫还有一位刀魔没有出手呢。 所有双圣宫弟子的心都放了下来，他们也做出了和刀魔一样的判断，只要连琴还在双圣宫，那他们便不用再怕任何人。 这一刻，在他们心目中，连琴的地位再也无法动摇。如果他是双圣宫一直修炼起来的玄罗大陆人，那现在的声望恐怕已经和当年的剑主一般无二。 三大圣境无功而返，而因为这简短的一战，太虚府最终选择了偃旗息鼓。 哪怕双圣宫暂时没了山门驻地，哪怕他们之前在安密山蒙受了巨大损失，但此时他们却成了无数人都不得不忌惮的目标。 这就是圣境强者的作用，与之相比，天境显得是那般微不足道。 这一战的消息，很快便以惊人的速度传了出去。 于是迦王终于明白当初连琴为什么会显得那般有底气了，而玄罗大陆其他人也终于明白，新的‘剑主’恐怕是出现了。 连琴既然能同时和三大圣境交手一炷香时间，那面对单独的某位圣境，想要取胜恐怕是不难的。 这个发现，让原本很有可能发生的双圣宫和太虚府一战彻底中止。 除了那些中低层的修士纯粹在为连琴的强大实力而震撼惊叹之外，各大门派的掌舵人则是纷纷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谁都知道，既然连琴有这么强，那他就不会一直沉寂下去。这样一个比其他圣境强出一筹的存在，没有人敢忽视。 他一定会做点什么，而现在谁也不知他想要做什么。 他现在之所以留在双圣宫，恐怕只是为了等待，因为那里面有他要等待的结果。 于是，另一个消息也渐渐理所当然的传了出去，虽然不如连琴出手那般轰动，却也还是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班摩被连琴抓住了，镇在了天剑峰之下，而这次双圣宫出问题的护山大阵，阵眼就在天剑峰。 这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只是那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有谁能凭空猜到？ 但有关于班摩，又有了另一个秘密在许多门派的高层之间悄然传了开来。 据说，班摩拥有琴英的宝物。 琴英这个名字，即便已经过去了千年，对于许多人而言依旧是如雷贯耳。那是一位‘神境’高手，而且还是一位极为特殊的神境高手。 他当年在心宫的经历，对于玄罗大陆这些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所有人都知道琴英在十五岁之前，其实都还只是个普通人。 之后短短几年时间，他就成了神境高手，这其中要说没点什么惊天奇遇，是不太可能的。 虽然有人怀疑琴英十五岁之前都在刻意隐藏，可他成就神境的年龄也实在太小了点。二十余岁，即便是晋入天境，也算天纵奇才了，更遑论神境？ 过去因为担心他一直活着，加上两片大陆千年来一直没有往来，所以玄罗大陆这边倒是没人生出什么多余的念头。 而现在，却已经有些不同了。 班摩确实很有可能拥有琴英的宝物，同样的年轻，同样的‘普通人’，匪夷所思的实力，安密山那一战用出的灰色力量。 这一切，仿佛已经足以证明许多事情。班摩恐怕只是因为得到那宝物的时间不长，还没来得及崛起而已。 如果，自己能得到那宝物，会怎样？ 能成就神境的宝物，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那位神境高手已经不在了，带着他宝物的班摩现在就在玄罗大陆，而班摩无论如何也还不到圣境，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难怪连琴会这么主动的亲自去抓回自己的弟子呢，原因还用说吗？ 而他没有立即杀死班摩，而是选择将他制住。恐怕是因为要得到那宝物，需要一定的手段和步骤吧？ 或许，这次的双圣宫之变，就是那宝物引起的呢！ 一时间，连琴和班摩这对师徒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如果不是因为连琴刚刚展露出了超出其他圣境高手一筹的实力，恐怕这双圣宫外已经围满人了。 …… 外界的风起云涌，林四自然无暇去顾及。 此时的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也终于知道了许多朦胧的，仅限于猜测的，甚至毫不知情的经历。 那全都属于连山，现在却全都变成了他的。 并不仅仅只是看过一遍，听过一遍那么简单，而是真正如同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他终于知道当年在剑宗和十方楼发生过一些什么了，对于那段经历之中频繁出现的连琴，他有了更深的认知。 而除此之外，在连山心内，另一个占据着举足轻重位置的人就是尹漓了。 林四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山会对尹漓那般在乎了。 尹漓最后亲口揭穿了许多‘真相’，而即便没有她那番话，凭借林四的聪明，自己也能推断出许多真相。 他隐隐已经猜出了尹漓当时的本意，只是不明白紫衣少女后来为什么又莫名其妙放弃了那个计划。 或许，她是不忍心对连山下手了吧？ 他不得不承认，别说连山，就算是自己，在和尹漓共同经历那么多次相互帮助扶持关心，乃至舍命相救之后，恐怕也会结下无法割裂的感情。 哪怕，自己会事先就对她有提防和怀疑之心，最后也一样还是会被深深打动吧？ 连山他，终归还是被尹漓‘骗了’。 如果感情也可以用多寡来衡量的话，那自己和尹漓之间的感情，其实还及不上他和尹漓之间的一小半。 他……又怎么可能会是替代品？ 林四轻叹了一口气，将这些情绪全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现在不是怀念感慨的时候，也不是自怜自叹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还记得连山最后的请求，他希望自己去救尹漓，他觉得尹漓现在正在被连琴追杀。 而在得到了那些经历之后，林四觉得他可能是想错了。 林四无法确定尹漓现在的生死，也不可能凭空猜出天狼王的存在，但以他对连琴的了解，他不应该会为了一个尹漓而抛下天印和琴英意识这么重要的事情。 一如连山最初所想的，既然连琴已经料到尹漓还留在原地，那他在制住连山后，顺手就可以回去解决尹漓了。 那时候的尹漓修为被封，要解决她只是轻而易举。 怎么可能还不远数十万里将连山带回双圣宫，然后镇压起来，再又不远数十万里的折返回去，重新寻找尹漓？ 尹漓要么已经遇害，要么她脱险了，但连琴现在根本就是在忙别的事情。 不过无论如何，他依然不会转眼就无视连山这个请求。他会尽快出去，而出去后第一件事也一定会是先找出尹漓。 他没有立即出手攻击身边的白芒，事实证明，那种举动对于脱困并没有太大帮助。 他缓缓将手掌放在了那看似无害的白芒之上，细细感知了起来。 他希望能找出这白芒的本质，惟有那样，才能真正找出破解它们的办法。 只是，这个步骤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 那白芒只是白芒，无论他怎么专注，怎么平静，怎么细心，都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失望之色，更没有因此而感到烦躁。虽然他和连山一样，同样迫切想要离开这里，同样有着无比担心的人。 在这枯燥无比的七彩空间呆了这么久，他的耐性早已变得无比强悍。 他知道，这白芒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来历。只可惜，这里是七彩空间，而他现在只是意识，而不是身体。 此时的他，暂时没有了源珠那双足以看破一切的‘眼睛’。 但除此之外，他又多了一些东西。 比如，连山曾经得到过的那些感悟。 连山和这个世界的亲和程度，要比他高得多，他甚至能在无意间用自己的情绪去影响周边的波动。 那所谓的波动，林四之前根本闻所未闻。 而此时，他也没办法去印证连山曾经的那些感悟，因为这里并非外界，而他的意识就连活动空间都不太够。 他缓缓盘腿坐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将连山的那些收获，全部真正变成自己的。 他直觉感到，连山感悟到的波动，其实就是自己那双‘眼睛’看到过的某些景致。 只不过，自己因为直接看到了，所以反而忽略了其中的原因和内在。而连山虽然什么都没能看到，但却反而因此而直达那波动的深层之处。 那些感悟，虽然因为融合，他也亲身经历了一遍。但连山当时的心情，却并非他所能全然体会的。 有些东西，他必须要加上自己的理解。而且连山对某些东西的感悟虽深，但认知却显得朦朦胧胧。 连山修炼那波动，只是凭借自身本能，他其实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甚至都不知道能利用那波动做什么，他最多就是利用他们溶入天境高手的结界之中，或者利用那波动去攻击结界。 而这种手段，在林四看来，显然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那种波动，不应只有那点作用。 一旦真正掌握了这种能力，再结合源珠带来的那双‘眼睛’，也许将来自己突破到下一个境界时，就会变得顺利许多了。 更何况，如果自己能像他那样以自身去影响外在世界，或许，能够不用直接攻击，就将这些白芒轻易赶走。 第1156章 脱离保护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林四渐渐陷入到了不断修炼和尝试的循环之中。 修炼显得很顺利，尽管这意识的修炼不可能会得到什么灵力和印力，尽管他根本都没有接触外在世界，但他对外在世界的认知却越来越深了。 曾经他与连山的感悟，再加上尹漓的见解和连琴曾经的教导，这其中本就蕴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而将这四者的见解感悟全部融为一体，变为一个明确相同的方向，最终真正化为自己的东西，更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慢慢摸索验证。 每当他有了新的领悟时，就会去尝试着感知四周的白芒。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再次变得毫无意义。 他不担心琴英的意识会逃掉，他已经料到对方很可能回到天印的原位了。但既然外面同样有压力，那琴英便跑不掉。 他也不担心身体没有意识操控，会变得生机枯竭，因为已经不知过去多少天了，他依旧还存在着，那代表着外界的自己也还活着。 连琴镇压他的地方，似乎是个神奇的所在。 唯一遗憾的是，每次针对白芒的感知都无功而返。 这么多天来，他已经不知尝试了多少次，但始终一无所获。 换作另一个人，恐怕会被这无数次的失败打击得消沉乃至疯狂，但他自始至终都显得很平静。 他很清楚，越急躁，便有可能会离成功越远。 在这除了自己之外，再无它物的空间内，他能看到的景物，除了白芒便只剩自己的意识。能听到的声音，也只有自己无意间弄出来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此时的他非但已经彻底和外界隔绝，甚至称得上是和这个世界隔绝了。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直到某一天，他忽然大笑起来。 他挥了挥手，褪去了原本一直护佑着自己的源珠气息，彻底让自己的意识袒露在了白芒的环绕之下。 这种举动，显得大胆，乃至愚蠢。 他能有现在的安宁，完全是因为源珠气息隔绝了白芒的侵袭。一旦他失去了这层保护，那他立刻就会落到当初琴英和魔兽意识的下场。 失去了源珠气息的他，瞬间就像是被无数猎人盯上的猎物。 下一刻，白芒毫不停留的向他挤压而来，似要将他碾压在地。 他并没有抵抗，因为抵抗也是徒劳的。相对于那看不到边的白芒，他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孤舟般渺小。 源珠的气息似乎看到了他的危险，它迫不及待的想要赶过来挡在他的前方。 它或许没有什么智慧，更不存在什么神智，但无论如何它是林四修炼出来的，保护林四是它的本能。 然而这一次，林四却拒绝了它的‘好意’。 是的，他已经想通了。 或许正因为自己一直藏在源珠气息的羽翼保护之下，所以才无法真正感知到白芒的内在。 而另一方面，源珠气息不需要保护自己之后，应该也能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吧？ 它似乎，本就是这白芒的天敌。 沉重得令人绝望的压力，毫无悬念的将他压倒在地。他再也无法动弹，然而，他却笑了起来。 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在和连山融为一体之后，自己的意识已经变得强大了太多。虽然依旧无法击退这白芒，但至少能够在这压力之中活下来了。 而除此之外，在那白芒之中，他终于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其实，和连山曾经感知到的波动极为相像，只不过这次的气息更加纯粹，更加久远，仿佛亘古长存。 这白芒，其实本该是自己的朋友啊！ 他开始尝试着沟通它，尽管过程同样很不顺利，很长一段时间他根本没能得到任何回应，甚至差点被它碾得真的永久沉睡过去。 但在他不知疲倦的感知和呼唤之下，渐渐的，他终于感知到了对方的些许波动。 变化的过程微乎其微，如果不是林四的感知极为敏锐，恐怕会直接忽略过去，误以为自己又失败了。 他现在仿佛在以渺小的力量撬动远超自身极限的重物，显得极为吃力，甚至带着一丝凶险。 那苍茫浩荡的白芒深处，显得神秘莫测，又显得瑰丽无比，险些直接令他迷失。 他确实就像是一叶漂浮在海上的孤舟，随时都有迷失和遭遇风暴的可能。 隐隐之间，他再次生出了一股明悟，自己不应该一开始就将目标放在这所有的白芒之上，或许自己应该先解决眼前的白芒，然后逐层推进。 孤舟飘在湖面之上，至少要比飘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稳定得多。 想到这里，他将那已经探出了很远的感知收了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再次能够动弹了，他上方的白芒似乎是接纳了他，又似乎是松开了他。 他身前依旧是那白芒，仿佛没有丝毫活动的空间，然而他却坐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果然没有错。 只要自己能让这神秘空间内的白芒全部接纳自己，那就算它们一直存在着，也不会影响自己的行动。 虽然，这个过程很漫长，但总归是有了成功的希望。 他迫不及待的将心神投入到了附近的其他白芒之中，他坚信自己会有脱困的那天。 沉浸在七彩空间之中的他，浑然不知外界时间的流转。 他自然不会知道，他远在碧澜帝国的兄弟慕哲平，那一成不变的搬运工生活也终于浮现了一丝波澜。 ……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他已经算是彻底溶入了这里。现在就算他说自己来历不凡，恐怕也只会招来身边那些同行的一阵大笑了。 除了搬运货物时，表现出的力气要比其他人稍微大一点之外，他的一切都显得很普通。 没有什么出人意料之举，更没有什么足以一鸣惊人的显眼之处。 即便是搬运行这个圈子，同样也存在着利益纠葛和矛盾。各个搬运行之间，搬运工和东家掌柜之间，搬运工之间，并非其乐融融。 不过，他似乎和所有纠葛绝缘，几乎每个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没办法对他生出恶感。 和连山不同，他虽然称不上很受人喜爱，但却也绝不会被人讨厌。 他能和任何人相谈甚欢，无论是满身泥灰的同伴，还是衣着得体的主顾，无论他们见识短浅，还是言语粗鄙。 他从不会出风头，也不会刻意和外人保持距离，他脸上永远洋溢着让人舒心的笑容，他不会说让人不快的话，也不会毫无原则和坚持。 更何况，他还是个热心助人的好青年…… 无论是帮其他人完成分内之事，还是偶尔借钱给身边朋友应急，他都很少会推辞。时间只是过去半年，但现在周围谁都知道，林三是个好人，但又不是老好人。 以至于，当他在搬出搬运行，在不远处租了个廉价的房间独住时，和他同住的几名搬运工竟然很是不舍。 不过，搬运行的陆掌柜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林三并没有辞掉这里的工。 对他而言，林三算是手底下最出色的搬运工了。交给他的事情，从来不会拖延懈怠，无论货物有多少，还是沿途跟车队一起去周边各城，他都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而除此之外，他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涨工钱，这或许是每一位掌柜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为他张罗个女人，毕竟林三看上去也有二十多了，也该成家了。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林三已经因为女人而陷入到了苦恼之中。 曾经的慕哲平，现在的林三，毕竟是个穿越者。他知道自己应该已经来过这个世界很久了，但很遗憾，那也仅限于知道，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慕哲平的那一切。 他所知道的，关于这个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曾经过往，都源自于当初那芦苇荡的留字。 那段话说得语焉不详，却又让他找不出任何怀疑的理由。至少在这里半年多了，他是真的没见过谁会用那个世界的文字。 他明白，自己最好是按照那上面说的，平平静静生活，千万不要对修行产生好奇，更不要成为被人瞩目的焦点。 虽然，根本不知道原因……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这普普通通的搬运行当一个不太起眼的搬运工。既能维持生活，又能慢慢熟悉这个世界，而最后，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以他那异世界的身份，以他那初来乍到，看到什么都会觉得新鲜的心态，又怎么能真的心平气和甘于平静？ 哪怕他天性偏向随遇而安，并没有太大的志向，可现在这种生活，依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尤其，是那留字上面提到过的，平日里也经常被其他人一脸向往谈起的——修行者。 在那个世界，是不存在那种力量速度超越普通人数倍、数十倍乃至千百倍的‘怪胎’的。 这对于他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他其实很想得知有关修行的一切，他很喜欢听那些修行者的传说、故事、经历，他有时候也会做一些美梦，得到修行秘籍，然后修炼几年神功大成…… 只可惜，虽然碧澜帝国的修行者数不胜数，但那也要看是在什么圈子内。以他现在的身份，偶尔能看到修行者的机会，也只是远远望着那些商会总管身边的修士护卫了。 更何况，之前那段留字就像是一个枷锁，让他不敢乱来。 不过现在，他不用继续保持那好奇感了，因为他身边终于有了一位修行者。 而且，还和他住在了一起。 第1157章 邂逅？ 林三和那名修行者打上交道的过程，一点都谈不上平常。 那天的天色未明，他便习惯性的早起了，随后又习惯性来到贯穿欣榆城的涿江码头边练习那一套奇怪动作。 那套从泥地上得来的图形动作，他这段时间并没有懈怠，一直都在坚持练习。 最初他以为那是什么绝世武功，还生怕被人看到。不过渐渐的，发现自己根本没修炼出什么所谓的灵力之后，他在失望之余，倒也放下了心来。 他不禁暗暗腹诽起昏迷前的自己来，有什么话就全部说清楚啊。 至少，把以前的身份，做过的事情，拥有的实力告诉自己啊！什么都瞒着，让自己现在修炼这些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图形，谁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忽然失去动力？ 还有，自己以前应该是个修行者吧？ 难道有时间交代‘后事’，就没机会留几本真正的武功秘籍什么的吗？再不济，留点金币也不错啊！ 对于修行者而言，金币应该是很容易获得的吧？ 那种人，应该不会为钱财发愁吧？ 虽然他现在在这个世界生存了下来，但要说过得多么好，那当然是谈不上的。而作为来自那个世界的人，钱财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其实一点都不比修行要低。 他一边转动着那些念头，一边修炼着那些动作，因为练习过太多次，现在他闭着眼睛倒着练，也能一丝不差的将这些动作全部做出来了。 不过练着练着，他的眼睛忽然直了。 依旧泛着暗色的江面之上，飘来了一具‘女尸’。 没错，换作旁人可能根本就注意不到，然而他的眼力现在着实很好，他甚至能看清那漂浮披散长发边的血迹。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连山，那他只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因为那和他不相干。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林四，亦或从前的慕哲平，那他们会立即将她捞起来。 但他们却也不会对这种场面太过惊讶，毕竟江湖仇杀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对于不知在战场斩杀过多少敌人的他们而言，这种画面，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多么动容。 但很遗憾，站在这里的人是‘林三’。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而且这里除了自己和那女尸之外，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尽管他的心智很成熟，但那血红之色，依旧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身子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他很想拔足狂奔，逃离这里。 只是，那‘女尸’却偏偏飘向了他的脚边。 他鬼使神差般蹲下来，向前探出了手，而也就是在那一刻，这具面色苍白的‘女尸’忽然睁开了双眼…… 毫不夸张的说，彼时的林三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 尤其，是在下一刻，那女尸沉在水中的手忽然抬了起来，并且朝他挥出了一道刀光之后，他更是手舞足蹈般彻底失去了控制。 太诡异了，诡异得令他失去了往常那冷静的头脑。 如果林三能熟练运用他这具强悍的身体，即便他不会武技，想要躲开这一刀也依旧还是轻而易举的。 要知道，当初从海岛苏醒之后的连山，固然有着十几年的修炼经验，但那时候他依赖的也只是身体力量而已。 至于之后因为吸收了魔核和灵石，得到神识，并且领悟神秘波动，让身体发挥出更强威能，那倒是之后的事情了。 如果林三能够冷静，能够好好运用这具身体，那他的力量和速度，其实应该是不次于破境高手的。 只是很可惜，他做不到。 他甚至连当初刚从青月森林苏醒过来的林四都比不上，那时候的林四固然也忘了武技，但因为对许多事情一片空白，反而逐渐在不断和野兽的争斗中，觉醒了连山残留的许多本能。 反观林三，他并不是一片空白的，他有之前的记忆，但很可惜，全是那个世界的。无论在那个世界，还是在这里的半年，他都过得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些平静祥和的经历，已经填满了他的内心，血与火离他是那般遥远，以至于他根本没能继承到慕哲平的某些东西。 当面对生死危机时，他或许也能鼓起出令人震撼的胆气，但现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他缺乏从容的本能，他终归只是个普通人。 空有一身强大力量，超快速度的他，没有与之匹配的眼光和反应能力，更无该有的心性。一如某些初次上战场的新兵，会心跳加速，会握不住兵器，会浪费力气疯狂乱砍，甚至会尿裤子…… 林三没有尿裤子，但也相去不远了。 本该后退的他，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或许是因为脚底打滑，反而一跤跌向了下方的江中。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的脖颈边已经架上了一把刀。 那‘女尸’很粗暴的提着他的衣领，将浑身湿漉的他拖到了岸边，没变的只是那把刀的位置。 “这是哪里？”她的眼神显得很凶恶，林三毫不怀疑她随时会杀死自己。 不过她的声音倒是挺好听的，而且如果不是披头散发的话，应该还是挺漂亮的…… 下一刻，他就掐断了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自己现在生死未卜，竟然还能冒出这些心思，真是找死。 “欣榆城码头。”他老老实实答道。 “你是谁？” “林三。” “你不是修行者？” “不是。” “带我去你的家！” “啊？” 脖颈边的短刀向下压了压，女子恶声恶气道：“不想死就快点带路！” “哦哦……”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好汉。 林三很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顺从的走在了前面。女子紧贴在他身后，当然，那柄刀也紧贴在了他的腰眼上。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女子刚刚挥出的那一刀，只是转境水准而已。虽然这女子受了伤，状态不济，但她的真实实力最多也就元境罢了。 别说曾经的慕哲平，就算是现在的他，虽然不会武技，也根本不是这女子能比的。 然而现在，他却被人一路挟制着回到了‘家中’，沿途根本不敢有任何反抗。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一个简陋的房间而已。一床一柜一椅，已经快要占满这房间的所有空处。 “这就是你的家？”那女子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太满意。 “是啊，你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此时的林三，已经有了离开搬运行，逃离欣榆城，远离这个女人的念头。 工钱没结清没关系，这房间里的东西也全都不要了，藏在柜子底下的一百多枚银币也全都忍痛放弃…… 他当然知道这是修行者，而他对修行者也确实很有兴趣，但那也要分什么时候。 且不说之前的留字已经让他不要接近修行者，就说现在这情况，他何尝看不出点什么。 这女子一看就是犯了事亦或经历了仇杀的，否则不会带着伤口飘在江面上。她之所以对自己出手，恐怕是因为生怕自己也是她的敌人。 而之后放过自己，是因为发现自己是普通人，对她没有威胁，所以她现在改变了主意，打算先藏在自己的住处。毕竟，对她这个修行者而言，自己这个普通人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留在她身边，等于是和危险绑在了一起。且不说她的‘敌人’可能找过来，最终牵连到自己。即便那些人没找来，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忽然发狂伤了自己？而最后，她就算要离开，会不会提前灭自己的口？ 这一切，自己不能不考虑。 没错，这就是林三。虽然没有了慕哲平当初的某些特质，但头脑却并没有变化多少。而且，冷静下来的速度终归还是不慢。 这名女子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面前这个‘普通人’，是个这样复杂的人。 “你要是跨出这门一步，我就让你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那女子幽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床上？你能让我快活吗？林三很想回敬这句话，只可惜这并非逞口舌之利的时候。 尤其，是看到那女子手中短刀亮起了淡蓝色的光芒，并且将地面击出了一个坑洞之后，他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他听说过，这叫做灵力外放。这表明这女子的修为，至少也在元境之上。 在他心目中，元境已经算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毕竟，他连初境都不认识一个。 他只能暗暗熄灭了趁着对方不防备，偷偷打倒对方的念头。他不确定元境修行者中了自己一击之后，会否只是和挠痒一样。 而这淡蓝色的刀芒更是让他很是忌惮，据他在搬运行的那些朋友所说，这种刀气剑气沾上就会死。 他看得出这女子状态不济，那刀芒只是一闪即逝，已经暴露了她的虚弱。更看得出，她只是故意吓唬和震慑自己的意图。 在他看来，这样的举动并不太明智，然而实力就是一切。 他不得不满面堆笑：“那请问，你有什么吩咐呢？” “你是做什么的？” “搬运工。” “哪家搬运行？”她的问题问得很快，根本没给慕哲平半点犹豫时间。 “青石搬运行。” 那女子昂起修长的脖颈淡淡道：“很好，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根底，你如果敢逃走，我会找出你来。” 林三险些被她逗笑，他终于发现，修行者也是人。而且，某些方面还不一定比得上普通人。 她就不怕自己只是编出来的？而且虽然是真的，但自己真要逃，还管他什么搬运行？自己又不是签了卖身契毫无自由的奴隶。 “你，你竟然如此狡猾！”他面如死灰的连退了两步，看起来好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陷入了绝望一般。 第1158章 旁敲侧击 那女子不屑道：“哼！这不是狡猾，而是聪明！现在，你立刻去帮我抓药，我需要治伤！” 你不是需要治伤，而是需要智商。你刚刚还说不能踏出房门一步，转眼间就让我出门，这是何等的奇葩？ 林三一边腹诽，一边赔笑道：“是是是，抓哪些药？” “还不快拿纸笔来？”那女子娇斥道。 片刻后，拿着写了几个药名的纸张，林三哭丧着脸道：“你知道，我只是个搬运工，穷得揭不开锅。而你是身份高贵的修行者，这药钱……” 那女子面色变了变，旋即她瞪起了一双羞恼的大眼睛：“怎么？你已经是阶下囚了，难道还打算让我出？我不管你是偷是抢，总之若是半个时辰后还看不到药，你就等着死吧！” 这女人很可能是身无分文了，这似乎可以看出，她当初经历的很可能是突发变故，以至于毫无准备，慕哲平已经轻松得出了这些结论。 他哭丧着脸道：“那可是我留着娶老婆的钱啊……” “少说废话，还不赶快！我就知道你藏私，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那女子扬了扬手中的短刀威吓道。 最终，林三成功带着自己的所有银钱离开了自己的‘家’。 如果他现在想逃走，已经可以轻易办到了，而且在逃走前还顺利带出了自己的财产。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这实在是那女子太‘配合’了点。 那女子在他临走前狠狠威胁了一番，什么我会看着你，我会等着你，你要是逃走，我就找到青石搬运行，而且会记住林三这个名字，甚至会暗中盯着自己什么的…… 但这根本无法让他有丝毫担心，现在外面天色已明，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她一个受了伤，而且很可能是被人追杀过来，需要躲藏的人，就算是跟上来了，敢当街追自己吗？ 至于名字，搬运行什么的，改个名字，换个城池很难吗？ 她真想要挟自己为她做事，应该在自己身上下什么********，只有她才有解药的那种。亦或是什么点中重要穴位，只有她才能解什么的嘛。 话说，这世上有传说中的点穴吗？他也不太确定。 没错，他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有心情为他的敌人‘着想’了。 他现在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去报官了，无论这女人是不是逃犯，既然她没有直接去投奔城主府等官方势力，那就说明她确实是见不得光的。 他可不是什么见了美女就骨头稣软的人，既然对方不想见光，那自己就送她一份‘大礼’吧！等到她被官兵和其他高手团团围住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元境是很强，但还不可能强得过官方高手，据说这个城的城主是传说中的破境高手。 不过紧接着，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那女人没犯事呢？万一被抓走后，没几天又放出来了呢？她毕竟是个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啊。 到时候，她一定会凶残报复自己。 仇恨也是分等级的，逃离对方身边和出卖对方位置，招来的仇恨显然是不一样的。 这个险，没必要去冒。没必要招惹她，直接离开她就好了。 他径直向着城门方向而去，但在看到城门的那一刻，他却又再次改变了念头。 他忽然觉得，留在这女人身边，好像也没什么。 这女人，其实没什么危险的。她虽然实力强大，但好像没什么心机，自己只要小心点，应该就能周旋自如了。 这女人其实并不算什么心狠手辣，虽然喜欢恐吓人。但她真要想在自己身上种下恐惧和服从，那她至少应该先给自己放点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虽然受了许多惊吓，却一根头发都没掉。 而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一点，她是个修行者。从她身上，自己可以得到许多好奇了许久的东西。 这女人现在对自己还怀着戒心，就已经不断犯错了，偏偏她还自以为得计。 她其实有着一定的提防之心，甚至可能觉得对人心险恶早已看穿，但很可惜，她本质上还是太过稚嫩了。 这种人该怎么对付，自己还是知道的。 她实力比自己强，本就占着足够的上风和心理优势。而自己需要的，就是帮着她将这种心理优势扩展到最大，让她彻底放心下来。 让她觉得不光实力可以碾压自己，就连智商也可以碾压自己，自己只是她手心的蚂蚱，根本蹦跶不起来，她吹口气，自己就无法翻身。 这样，她自然而然会变得更加松懈。自己再多捧一捧她，她自然就会吐出许多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了。 哪怕她抱着提防之心，自己也能让她变得滔滔不绝，在自以为什么都没泄露的情况下不知不觉间说出一堆东西。 如果运气好，自己说不定还能从她身上偷学到一些武技呢！ 想到这里，他一脸轻快笑容的转向了街边的一家药铺。 当他怀揣着药材回到家中时，那女子果然还‘乖乖’等在床上。 看到他进来，女子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旋即又一脸怒意的斥责道：“怎么这么久？你要是再晚点，我可就不客气了！” “抱歉抱歉，我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特意去了远一点的药铺……” “哦？你倒是很小心嘛。” “那是啊，你这高手住在这里，我能不小心啊？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啊，万一什么时候这里杀来一堆修行者，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了……” 看到他一脸忧心忡忡，仿佛大难即将临头的模样，女子眼内闪过了一缕鄙夷之色：“怕什么？真是个胆小鬼。” 林三不忿道：“是是是，你是高手，你当然不怕啦，我要是有你这么厉害，我就……” “你就什么？”女子好奇问道。 “我就哪里都敢去了！” “嘁，见识短浅。” …… 就这样，这奇怪的一男一女就这么住在了一起。 林三本以为男女有别，自己晚上睡觉前恐怕会被她赶出去。却没想到这‘江湖儿女’还真是看得开，虽然没让他上床，却将他留在了同一个房间过夜，只是睡在地上罢了。 美其名曰，不让自己逃脱她的视线。 林三已经懒得腹诽了，她这突如其来的‘谨慎’，让他只能苦笑。 自认为一切尽在算计之中的林三，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远远凌驾于对方之上，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而自以为稳稳吃定林三的女子，也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有多复杂。 当时间来到七天之后，女子的伤势已经痊愈，而她对林三也再没有丝毫的提防之心了。 这个搬运工对她完全就是言听计从，她虽然除去洗嗽之外，基本算是足不出户，却是吃得好也睡得稳，这个胆小鬼根本不敢违逆她的任何一句话。 他已经恢复了每天白天去搬运行做工的生活，然而每天晚上他还是会乖乖回来听从自己的命令，完全不敢有丝毫叛逃之心，更不敢将自己的存在告诉任何人。 果然，自己一开始就捏住了他的把柄，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她做梦都想不到，林三已经得到了许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毕竟，这几天来，这女子已经渐渐开始和他有一些交谈了。虽然她的语气总是那般高傲不屑，但在自己不着痕迹的吹捧之下，她谈话的兴致已经越来越浓。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女子名叫齐琪，来自欣榆城两千里之外的竹屏城。她确实是一位元境修行者，现在的修为是元境中期，年龄已经二十四岁了。 和自己一开始想象的不同，她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而是出身竹屏城一家名为竹节帮的帮会。这个帮会原本有着三百余人，自初境到极境后期不等，而他的父亲齐子宏便是帮主。 竹节帮在竹屏城也算是个不小的地下势力了，这齐琪的地位真要算起来，还真不比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低。 只可惜，她的好日子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因为正在和赤楼王国作战，碧澜帝国已经开始对本国内部进行一定的整肃。 他们是没办法直接强行征召每一个修行者上战场，但打着清除敌方间谍密探，稳定后方的旗号，许多帮会最近都受到了牵连打击。 这里可不是沧城，帮会力量再强，也强不过官方力量。更何况扫除帮会这种事情，本就会得到大部分普通民众的支持。 被清扫的帮会，如果投降得快，还能得到活命，只不过那时候就会被强行编入前线大军之中了。 而如果负隅顽抗，往往就是死路一条了。 竹节帮很快土崩瓦解，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 齐琪的父亲投降得很快，于是他现在恐怕已经在前线了。而齐琪则是逃了出来，她这种闲散修行者可没有什么为国效力战死疆场的觉悟。 原本，她逃了也就逃了。碧澜官方何尝不知道竹节帮根本不存在什么敌国密探间谍，她这元境修士本就无关紧要。 只可惜，在逃亡途中，齐琪遭到了另一批人的追杀。而这批人，竟然来自竹屏城另一大帮极夜会。 第1159章 鸠占鹊巢 极夜会的规模和竹节帮差不多，往常两大帮会的摩擦和冲突并不少，算得上是势成水火。按理说，碧澜官方剿灭了竹节帮，极夜会同样也该无法幸免，毕竟他们也是相同性质的地下帮会。 然而有些事情，做与不做，该怎么做，也就全看主事人的一句话了。竹屏城的城主决定灭竹节帮，留极夜会，又有谁能说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极夜会打点得更加周到，甚至可能极夜会和他的关系更深呢？ 不过这一切，已经不是齐琪该考虑的了，她现在需要想的是怎样好好活下来。 对于竹屏城城主而言，她这个已经消散的帮会之主的女儿，根本无关紧要。但对于极夜会而言，她还是死了的好。 林三终于知道自己招上了一个怎样的麻烦，他只能庆幸欣榆城好歹离竹屏城有两千多里。否则，一旦齐琪被那些帮会修行者找出来，自己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了。 从齐琪身上，他得到了许多有关修行的‘知识’。 比如从初境到破境，每个境界究竟有哪些能力；比如修行者圈子内的一些规矩；比如官方高手，门派弟子和闲散修行者之间的分别…… 而另一方面，他也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是无法修行了。 他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得到了齐琪不耐烦的指点，但结果自然是没能修出一丝灵力。 而齐琪没办法像尹漓连琴那样内视对方的经脉气海，她只能将他简单的归结为天生修炼不了的普通人。这种普通人满大街都是，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这个结果，还是让林三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他这半年来，一直以为自己并不是修行不了，而是因为没有修炼功法。他觉得，只要自己学了所谓的功法，就一定能立即踏上修行之路，甚至应该还是个天赋不错的人。 毕竟，在他的猜想中，自己之前应该就是个修行者才对，那留字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么？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棒。 那一天，齐琪倒是破天荒的没有给他难堪，她似乎也很清楚这种事情对于一个怀着修行渴望的普通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过，也仅仅就是一天罢了。其后的日子，她便故态复萌，再度变得娇蛮起来，而林三似乎也很快就从那打击之中走了出来。 他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了，当修行之路被堵死之后，他才终于深切理解了那句话——不要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你不是什么天选之人。 你没有成为修行者，不是因为你不想成为，也不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朝那个方向努力，而是因为你根本就成为不了。 再也没有什么，我原本应该是个高手，我应该是个天才，只是我一直在隐藏，只是还没有觉醒之类的可笑想法了。 他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彻底消沉下去，他还有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那份留字。 完全按照那份留字去做，自己也许还有希望。毕竟那上面说过，那是什么将来踏入修行界的本钱。 自己应该继续对那留字保持相信的，也只能完全相信那个未知的自己了。 他没有停下修炼那套动作，尽管那些奇形怪状的动作，招来了齐琪无情的嘲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时间过去了半个月之后，新的烦恼又来了。 他这个家，似乎是被这个女人彻底强占了。 齐琪的伤早就已经痊愈了，然而她却一直赖着没有离开这里，依旧每天在他这过着饭来张口，吃了就睡的日子。 她看起来，根本就不打算离开这里，也不打算找她那位被‘充军’的父亲，更没想过今后要做什么。 最初林三觉得这也算正常，距离竹节帮被灭，过去的时间还不算太久，说不定她现在一出现，就会撞到什么极夜会的人。 她现在躲在这里，确实是明智的。 然而，当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之后，他终于算是看出来，这个女人是把这里当成不要钱的‘养老之所’了。 没错，养老的地方。 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敌人到来。有个体贴的仆人每天伺候她起居生活，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活得很好。 而她似乎也没打算要什么锦衣玉食，虽然偶尔会嫌弃饭菜不合口味，嫌弃床睡得不舒服，嫌弃房间太小，但终归是住了下来…… 她好像并不打算要用这身实力去做点什么，更没想过身为一个元境修行者，她本应该可以过得更好。 这就是传说中的修行者？这个无赖懒惰混吃等死而且性格恶劣的女人，都能成为修行者？还这让林三已经不知第几次在内心疯狂腹诽了。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啊？”这天晚饭的时候，他忍不住再次赶她走了。 确实，相处了一个多月之后，这女人的脾气品性心性他几乎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两人天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早已不是最初那种小心翼翼的关系。 对于这个女人，他已经没了什么好奇心。 虽然迫于她的实力，他依旧不得不屈从于她的‘淫威’，但至少在口头上，他已经可以无所顾忌了。 他知道，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杀过人，只是嘴上厉害，虽然她是什么地下帮会的大小姐。 “催什么催，我住在这里，你应该感到荣幸。”齐琪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菜里面的肉丝，听到他这句话之后，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显然，类似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平心而论，齐琪长得还是颇为动人的。凭空掉下一个美女在自己家里，换作其他男人恐怕会求之不得。 而且相对于这世上其他某些被养着的女人，她其实还真不算难养。 这种事情，本就很有可能发展成为一段恋情不是吗？这样天天住在一起，而林三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种情况下，本该发生更多的故事才对。 然而没有，不光因为他自认为实力远不及对方，不敢随便乱来，还因为他并没有对这个女人动心。 说实话，林三能这样一直平静和她相处下来，未尝没有她女人身份的原因。有时候想着让让女人，倒是很容易过掉很多坎。如果齐琪是个男子，那林三是忍受不了这种‘待遇’的。 然而他终归是个穿越者，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年，他从未想过要在这个世界找个女人结婚。 他确实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但却并没有达到林四和慕哲平所期望的那个地步。此时的他，其实依旧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过客。 而除此之外，这女人的存在，无论如何也还是个隐患，还是早点赶走为妙。 他撇了撇嘴揶揄道：“是么？你可以去找个比我有钱一万倍的，到时候你会过得很好，那样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和美貌啊。” “你当我傻么？那等于是寄人篱下，做什么都要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哪像现在，你什么都要听我的，哼哼！”对面的女人得意的扬了扬白皙的脖颈。 某些事情，你倒是意外的看得开嘛。 林三不禁头痛起来，这女人有时候是很糊涂，但偏偏有时候又顽固得异常，很难会被人说服。 “那你父亲呢？你这个当女儿的，就不担心他吗？” “担心啊。” “那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做什么？难道你要我去闯边关大营？你是不是傻？去那找死吗？我看你别叫林三了，叫傻三好了。”她用看蠢货一样的同情目光看着林三。 “是是是，我傻。可是，你不是说过什么极夜会吗？你父亲被充军，难道他们不会趁机下手？” “你想多了，极夜会算哪根葱？要是能把手伸进军部，他们还会窝在竹屏城吗？我家那老头子虽然是充军，但好歹是极境后期，不会过得差的。”她看起来，似乎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那位老爹。 看来这个理由说服不了她离开了，林三只能开始想其他理由。 “那你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吧？难道你甘心一直就窝在这么小的一个房间内吗？” 这句话倒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果然提到这个，齐琪就皱起了眉。 “是太小了，都怪傻三你太没用了，你要是有出息一点，我也不用这么受罪了。”她已经开始自然的叫他新外号了。 林三险些被她气笑了：“哈，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想想你自己？” “我怎么了？” “你堂堂一个大修行者，还要我这个普通人来养，你就不觉得丢人吗？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用的修行者，赖在这种地方，对得起你元境高手的身份吗？” “有什么丢人的？你是我的俘虏，我不是赖在这里，而是占领了这里。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啊，我允许你呆在我的地盘，傻三你应该心怀感激。而且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强迫你成为我的仆人，这就是我这个修行者的厉害之处啊。” 林三嘴角一阵抽搐，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她了。她说得其实没错，换作另一个元境修士，那自己现在恐怕早都被杀了，哪还能像现在这样优哉游哉的和她斗嘴？ 不过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自己会过得更好更平静，这一点他还是一直记着的。 他只能暗暗腹诽，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绝对一巴掌把你拍飞出去。 “可是，难道你就没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难道你一辈子都足不出户？” “那当然不会，再过一阵子，等风头过去，我就可以出去抛头露面了。你还是男人吗，这么斤斤计较，我才吃了你几个银币的东西啊？” 林三懒得和她斗嘴了，虽然他有把握能用轻巧的几句话真正噎住她，但那也可能激怒她，自己会付出被揍的代价，根本毫无意义。 第1160章 一物降一物 第二天，齐琪便真的如前一晚所言，开始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那个极夜会并不是什么庞大可怕的势力，触手本就很难伸到欣榆城，更何况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而碧澜官方也没有什么通缉她的榜文，显然她其实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然而，林三的烦恼并没有就此结束。 虽然之后的日子里，这个女人每天早早就会出去‘鬼混’，但每到傍晚，她还是会按时回来吃饭睡觉。 她根本就没有放弃这个住所的打算，哪怕林三不停劝说，却也总是被她用还没有找到新的住处为借口给挡了回去。 而某一天，她甚至闯到了青石搬运行之内，当着掌柜和其他搬运工的面亲热的叫起了他的名字。 她没有泄露修行者的身份，但很快，附近每个认识林三的人都知道这小子走了****运，竟然交到了一个颇为漂亮的‘女友’。 而对于这个称呼，齐琪竟然根本就没有丝毫否认的意思。 “你周围的人，现在我都见过了。哼哼，你想逃出我的掌心，门都没有！”这天晚上，她得意洋洋的自夸起来。 林三已经无力腹诽她什么了，这都两个月了，你留下的逃走机会已经数不清了，我真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办到好吗？ 或许她只是今天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不过林三敢保证明天她就又会忘掉自己是她的阶下囚。 “你能不能要点脸啊，还能不能有点女孩子该有的矜持了？那种称呼，你竟然还默许了？” “我都不介意，你这个大男人计较什么？又不会少你一块肉，这种事，对你们男人来说，不都是很长脸的吗？” “这……”她这番话，险些没把林三给噎死。 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看得开啊。 他脸上露出了一缕狐疑之色，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难道，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对面正在埋头夹菜的女人一脸莫名的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林三一眼。惊愕了片刻之后，她才终于爆笑起来。 “噗！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点？看上你这傻瓜？让我缓口气，哎哟……”她毫无形象的揉起了笑得险些岔气的小腹。 …… 其后的日子，显得很是平淡。除了被周围人误会已经有了女人之外，林三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 习惯确实很可怕，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在的日子。 他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女人至今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除了多张吃饭的嘴，并且强行给自己取了个难听的外号之外。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还是把一切看得太简单了。 那天晚上齐琪没有回来，林三虽然诧异，却也并没有什么外出寻找的念头。 这个女人是元境修士，她根本就不是自己需要操心的。如果连她都应付不了的事情，那根本就不是自己应该涉足的。 更何况，自己为什么要为她操心？她最好再也别回来，那样自己才能眼不见为净。 不过，第二天一早，齐琪就再次出现在了这房间之内。 “你昨晚去哪了？” “你猜？”她的心情看上去非常好，以至于脸上的笑容怎么藏都藏不住。 林三不禁撇了撇嘴，这女人嘴上说猜，心内恐怕恨不得立即一五一十吐出真相吧？ 她就是这样的人，有点事情，就迫不及待要和别人分享。 他只能故意摆出一副好奇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啊，我实在猜不到……” “哈哈！”对面女子仿佛献宝般摊开了手掌，十几个黄橙橙的金币赫然出现在了掌心之内。 “你看，这是什么？哈，你不是说我没用吗？我一夜就弄到了你几年都挣不来的金币，怎么样，服了吧？”她一脸得意的挑了挑眉。 “是是是，你真厉害……”林三嘴上恭维着，心内却暗暗感到了一丝不安。 十几个金币，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确实不算什么。但对于他而言，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他不认为齐琪一晚上就能弄来这笔钱，毕竟她没有加入什么冒险团，也没有加入什么商会，更没有为什么大人物效力。 难道，是偷来亦或抢来的？ “你知道就好，你不是总小气吧啦的嫌弃我白吃白喝吗？这金币就抵债了，我齐琪可从不会欠人，哼！” “这，未免太多了……” “哟，你这财迷，什么时候这么有风骨了？我让你拿着就拿着，以后我不会住在这里了。” 她不由分说的将那金币塞到了林三的手中，随后摆了摆手，便打算要离开这里。 这是林三最想看到的画面，彻底和这女人划清界限，而且竟然还得到了意外的补偿。 只是，在她即将离开这房门的那一刻，他终归还是鬼使神差般喊了一句：“那你以后住哪？” “哼哼，舍不得我了吗？终于知道本小姐住在这里，有多么荣幸了吧？” 看着她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林三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形容自己憋闷的心情，这女人的自我感觉，可真不是一般的良好。 “是啊是啊，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挥了挥手，无力的和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只可惜，对面的女人却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她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连小时候的趣事都已经全部抖给了对方，而她除了知道对方叫做林三，是个搬运工之外，是个无法修行的普通人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每次谈话亦或斗嘴，看起来都是她占着绝对的上风。 即便她有时候偶然起了兴致，打算问点什么，却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带开话题，然后忘掉原本要问的问题。 于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内是个多么不堪的形象。 “我找到以前帮里的弟兄，现在有了落脚的地方，比你这里好几十倍。你这里，本小姐本来就看不上！”她很自然的，就吐出了一些本不该说的秘密。 “以前的帮会弟兄？你是说，那些人也逃到欣榆城了？” “是啊，也不算逃，反正官方也没有怎么通缉我们。” “有多少人？” “三十多个吧，其他人都不知散到哪里去了。” “你的金币，就是他们给的？” “是啊，我现在可是他们的头儿，怕了吧，哈哈！”她大力拍了拍林三的肩膀，一脸豪气道：“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包你可以在欣榆城横着走！”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难道你打算重操旧业，在这里拉帮结派？” “哈，傻三你到底有多傻啊？怎么可能重操旧业，找死吗？碧澜官方虽然没有通缉我们，可我们的名字也算是被记录在册了。一旦官方玩真的，我们这些人其实都会被抓去充军。” 她一脸鄙视的表情，在她心目中，总是被她训得没脾气的林三，应该是真的很笨吧？ 只是，她或许想不到，林三已经在暗暗扶额叹息了。 这女人，这种把柄就这么随随便便说了出来。她知不知道，一旦被人知道了他们之前的身份，只要随便有人报个官，就能轻松整垮她这一批人？ “你……不能不和他们一起么？”在他看来，她一个人独来独往反而不容易被注意到，而聚起三十多个人，目标反而大了。 “为什么？那是我的兄弟叔伯，我怎么可能离开他们？啊，我知道了，你舍不得我吧，哈哈，还嘴硬……” “那你们打算做什么？” “改名换姓组个冒险团吧，接接任务什么的。可惜傻三你不是修行者，不然姐姐也可以带你去涨涨见识。” “是啊，真遗憾……”林三随口附和着。 他稍稍放下了心来，冒险团至少算是个正经行当，不像什么帮会。 帮会靠着向普通商户收保护费，开赌场青楼过日子的组织，本就应该算是毒瘤吧？ 碧澜官方清除他们，本来就是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就这样了，以后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还来？” “怎么，不欢迎？”已经走到门口的女人立即竖起了秀眉。 林三一脸无奈的打着哈哈敷衍道：“哪有，欢迎欢迎，欢迎之至啊，你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 “哼，算你会说话。对了，有个问题，一直打算问你……”她忽然露出了一脸促狭的笑容。 “什么问题？” “你……”齐琪不怀好意的瞅了瞅林三的下半身：“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啊？和我这个美女一起住了两个多月，竟然一次不轨之举都没有。传闻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都会发生点什么吗？” 林三嘴角抽搐，他很想撬开这个女人的脑袋看看她整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恬不知耻的给自己脸上贴金也就算了，竟然还说出了这种另一个世界的女人都不太敢直接当面说出口的话。 话说，她还算是女人么？ “你很希望发生点什么吗？那你可以留下来啊，今夜我就证明给你看。”事关男人尊严，他已经没有了退缩的余地。 他现在是真的怀疑这女人是否喜欢上自己了，毕竟她有些言行举止，实在太不正常。换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女人如果当面对男人说出了这句话，那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个世界，修行者和普通人的身份相差很大。自己并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什么过人之处，她又不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眼光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 或许，是自己的‘表演’太成功了。以至于她非但对自己没了戒心，甚至都没把自己当成外人看待了，所以才会这样放松过度，根本忘了形象？ 他习惯性的推测起她的心理来，这种事情对他而言显得很是轻松。 “别气别气，呵呵呵呵……不行就不要逞能嘛，我不会看不起你的，哈哈哈哈……”对面的齐琪满面得意的转过了身，留下了一地怪笑声。 “滚吧滚吧！” 第1161章 平步青云 当林三正在为终于甩脱了一个麻烦，而长出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他曾经为之战斗过的那个国度，已经大变样了。 距离林慕聂三人离开月国，只是过去了大半年，然而对这里的许多人而言，却仿佛已经从一个时代进入了另一个时代。 毕竟，当初那一场场变故，对于月国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月山驾崩，扬劼祁用那批老臣被关的关，杀的杀，这个月国早已变天。如今凉月当政，朝中人手自然也换了大半。 弦城的城卫，以及当年的东北边军，分别由他两个儿子亲自掌管着。 和自己的三王兄月山一样，凉月同样很看重军事，而且要比自己的三王兄看得更重更紧。军队乃********，他根本就不放心交到外人手中。 至于朝廷内，他曾经的第一心腹谋臣仲勒山，已经直接从一介白丁变成了丞相。而除此之外，凉月朝中另一个大红人，自然就是周子川了。 对于这个人，朝中众臣并不陌生，毕竟当初寒月政变之夜，此人就曾出过场，并且充当了一个重要角色。 对于他，曾经的旧臣当然是不太看得惯的，毕竟他当初背叛过寒月，投奔了月山。而之后，他又等于是背叛了月山，投奔了凉月。 这种动不动就背叛的人，无论在哪都不会受人欢迎，谁知道和他亲近了之后，他什么时候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而凉月原本的那批心腹，同样也不太喜欢他，甚至称得上是排挤他。 原因无它，投靠也分个先来后到。他们在凉月亲王麾下效力，少的也有两三年，多的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而周子川，他投奔凉月亲王才多久？ 他的资历威望远远不够，哪怕他立了功，出卖了林四，骤然提到高位之上，也依旧会让人不满。 然而，同样不太喜欢周子川这个人的凉月，在登基之后，却还是将他按在了监察史这个重要位置上。 这是个四品的官职，品阶在朝中算不上多高，但他的权柄却让人不得不正视。 监察史，行的是监察之职，手底下不光有几十位小吏，还有一支人数过千的监察军听凭调遣。 这些人虽然并非全都是修行者，却个个精于易容隐藏打探消息…… 而他们监察的目标，则是朝野上下的文武百官。 但凡官员有贪腐渎职，图谋不轨，举止不端等等大小过错，监察史都可以直接上报给凉月。简而言之，他可以向凉月这个国王打群臣的小报告。 而一些品阶较低的官员，一些不太严重的过错，他甚至可以自行处置。 这个位置，自然是很容易得罪人的，无论在哪都不会多么受欢迎。谁会喜欢有人监视自己，在背后捅自己的刀子？ 在某些国家，甚至根本就没有设这个官职，因为很容易让臣子心怀不满。 但不得不说，这个位置的权力又很大。除了有限的几个根本不是他能扳得动的大员之外，其他人无不对他充满忌惮。 谁知道自己哪一天的过失之举，抑或说过的过激话语，会不会落在他的眼皮底下，然后当夜就出现在凉月的案牍之前？ 凉月交给周子川这样一个重要位置，原因很简单。 一则周子川立了功，有功就要赏。二则他自己算是谋朝篡位，他担心底下那些月山的老臣会表面顺从，暗地里意图谋反，所以他需要这么一个监视群臣的部门。 而最后，自然就是周子川适合了。 尽管不太喜欢这个人，但凉月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实在是太好用了。 他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交给他的事情几乎从不会出纰漏。他手腕高超，心机城府无不是一等一的，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交出令人满意的成果。 而且，他很擅长揣摩自己的意思，从不会做让自己不快的事情。 他根本就不像什么初涉官场的年轻人，他做的一些事情，无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甚至比某些老臣的手段还要老练。 这是个人才，比自己麾下绝大部分人都要强出不止一筹，就这么放弃着实是可惜了。 在凉月看来，让周子川去当监察史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周子川本就不受人欢迎，他在朝中一开始就毫无根基。而这监察史，注定会将朝中文武得罪完，他会成为每个人的眼中钉，许多人都会欲除他而后快。 他唯一能依赖的，也就是自己的支持。随着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他便越来越离不开自己，他只能死心塌地为自己卖命。 现在可以用他监察和钳制文武百官，而等到自己真用不上他的那天，只要一松手，他就会摔死。 凉月的预料并没有错，周子川上任之后不久，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干得那是一个风生水起。 但凡凉月亲王不喜欢看到的人，几乎全都被他以种种罪名给拿了下来，他似乎根本就不怕惹上一堆仇家。 一时间，朝中群臣人人自危，无不恨透了这个小子。甚至有人在他上朝时，当场朝他吐口水，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几乎每天都会有弹劾他的奏折出现，但全都被凉月给直接压下来了。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很需要周子川。事实上，将这个人按在监察史这个位置上，是大材小用了。 现在自己的朝廷，只是掌控着当年月国四分之一的领土。除此之外，其他三份分别落在了青川、草原以及自己那个侄女月洛宁手中。 青川草原这两国，凉月暂时是不敢去动的。他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打仗是不堪大用的。 自己唯一真正有希望夺回的地盘，就是月洛宁的那片超大封地。 而想要夺回那片地盘，或许并不一定需要战争，其他的手段同样也能起到奇效。这些手段，他需要仲勒山和周子川这样的人来帮他想。 当初因为没把握战胜古于达和孟真等人率领的北方军，他没有发兵直接征讨北境封地，之后选择利用圣旨来收回封地，便是出自仲勒山的建议。 北境封地本就是月国领土，凉月成为了月国国王，他当然有权收回那封地。而一旦那边抵抗，那便是叛上作乱，到时候北境封地内部自然会乱。 然而，月洛宁那篇檄文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们一次反击。 如果之后不是一通粉饰掩盖，颠倒黑白，恐怕他们自己这里都会先乱起来了，毕竟谋兄篡位，勾结敌国这种罪名，几个人能接受得了？ 而后不久，月洛宁和唐小芷公然将西北划给了乾蓝，此举被凉月大肆宣扬利用，被用来打击北境封地。 那一次，他们收到了很大的成效。 没有几个民众能接受主动割地这种事情的，至于当时西北无论承认不承认，都已经被乾蓝人占领了，甚至西线告急，北境都可能会被占领的背景，他们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而唐小芷和月洛宁的苦衷以及深意，自然更是没人猜得到。 他们只知道，这样做，极度侮辱了月国，也侮辱了自己，让自己这个月国人很没面子。 那时候，在凉月朝廷的宣扬和谴责之下，不知多少人对月洛宁和唐小芷发起了声讨和抗议。在他们心目中，根本未曾对青川草原发过一兵一卒的凉月成了强硬派，而自始至终都战斗在第一线的北境封地成了软骨头。 那时候，就连北境封地内部都时常会有民众自发去明城抗议。在他们看来，女人的胆子太小骨头太软，果然还是不适合掌权。哪怕月洛宁和唐小芷，是月连山殿下的姐姐和恋人。 如果不是薛尘叶弘郦木等军方将领的拥护，如果不是扬昱杜启扶摇等人的支持，恐怕那时候北境封地已经乱了，而唐月二女也已经很难坐稳封地主人的位置。 哪怕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数个月，至今民间依旧流传着无数的骂声。 而利用这件事打击北境封地的计划，便是周子川第一次提出来的。因为这个简单的举动，凉月朝廷凭空得到了无数民众的支持。 在他们看来，坚决不向敌人妥协的凉月王，才是月国真正的希望。 针对这个封地，凉月等人暗中动过很多手段，诸如派刺客暗杀，诸如派人散布谣言，诸如以人质为要挟等等。 只是，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民众所能知道的罢了。 而这次，他们显然又打算做点什么了。 一个国家，真要将大小巨细的复杂事务划分开来的话，无非就是对内和对外两类。而对于凉月和周子川等人而言，他们对外的重点就是北境封地。 没错，北境封地是他们的敌人。不灭掉月洛宁，不收回北境封地，他们心内永远不会踏实。至于青川草原等外敌，他们反而放在了后面。 这种态度，到现在为止更是上升到了顶峰。 原因很简单，东西两线的战事都出现了曙光，青川和草原，很可能是真的不需要太过在意了。 大半年来，东面的青川已经快要被薛尘打回澜江边。而西线在乾蓝退兵之后，草原人也已经快要无力为继。 这两国，将来迟早会被月洛宁打回去。这固然是极其振奋月国民心，乃至于许多人已经渐渐改变了对公主殿下的看法，却并非凉月想要看到的。 胜仗是月洛宁的人打的，民众记得的也只会是她们。 而除此之外，当月洛宁扫清边患之后，她下一步会做什么，还用去想吗？她很有可能会挥师南面，攻打自己这个国王，将整个月国重新统一起来。 固然凉月登基之后，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在民间大肆征兵扩军，却依然没有把握抵挡住薛尘和叶弘这两位早已崭露头角的年轻名将。 更何况，新兵想要形成战斗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啊。 于是此时，他不得不将仲勒山和周子川召进了书房，商讨着该怎样度过这一关。 第1162章 趁机出兵 对于凉月而言，仲勒山和周子川这一老一少便是他最为依仗的两大谋士。 而事实上，这两人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过。 这两人行事往往不拘一格，说得难听点，便是不择手段，不在乎过程是否肮脏，只在乎能不能达成目标，能不能掩盖不利影响。 但另一方面，这两人又不是那种只会躲在背后算计别人的鼠辈。 他们都是才智高绝之辈，胸中也有着满腹韬略和真才实学。 当初凉月明明手握把柄，却没有选择在月洛宁大婚之夜发动类似寒月那样的政变。除了自己犹豫不决之外，便有着仲勒山极力劝阻的原因。 这个老头，在那时候就已经敏锐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而现在，凉月登基之后自然遇到过许多难题，但却仿佛从没有哪一件能难得倒这两人的。 一如现在，他只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面前两人便齐齐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陛下大可不必担心，老臣有一策，可解陛下之忧……”年迈的仲勒山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似乎凉月担心的事情，他早已考虑过很多次了。 “哦？”凉月面色一喜，连忙迫不及待道：“丞相快说！” “陛下担心的，应该是月洛宁大破青川草原之后，转而进兵弦城吧？那时候，月洛宁已无外患，又挟大胜之威，民间威望一时无两，只怕百姓都不会反对她的谋朝篡位之举……” “不错，正是如此。”凉月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 当月洛宁击退青川草原这两国之后，她会顺理成章成为月国民众心目中的救世主。到时候，她真要借着报父仇，诛叛贼的名头起兵攻打自己，民众恐怕都不会反对了，哪怕那是内战。 “陛下忘了一事。”仲勒山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 “月洛宁，她终归是女流之辈，她不敢攻打陛下。陛下若不在，月国便无主了！此等后果，就连他麾下的那些叛臣恐怕都不敢承受，而民众更是无法支持她……” 他的话音一落，凉月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 不错，月洛宁现在当个封地之主倒还勉强说得过去。这大陆上，某些国家的公主本就会被分封封地，只是范围不大而已。 而另一方面，她是得到了月连山遗命的。而月连山在月国民众心目中的地位，至今无法被撼动，到现在，民间依旧不知有多少人在怀念这位实力强大战无不胜的王子。 他说过的话，恐怕要比凉月的圣旨还有效。 但是，无论月山还是月连山可没说过要让月洛宁继位为月王啊。月王之位不比封地之主，没有人能接受一个女人成为国王。 月洛宁，她此生最大的缺憾，应该就是生而为女了。这个身份，为她带来了太多压力和阻碍。而且，会一直阻碍下去，除非她放下自己的雄心。 最简单的一点，她若不在了，将来谁继承月王之位？寒月一支已经绝了，月山一支也已无后，难道她月洛宁将来的儿子？那还姓月吗？ 退一万步，即便当初月山父子说过让她继承王位，也不会得到群臣和百姓的支持。 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担心月洛宁攻打自己，一旦她成功了，面临的将会是崩溃局面。到时候，月国就无主了…… 月洛宁，她其实是需要自己这个叔父活着的。只有自己活着，月国才能继续存在，继续掌握在月氏一族手中。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彻底放下心来，仲勒山的便话锋一转：“但陛下却也不能太过大意，月洛宁固然不敢让月国无主，却不代表她真不敢出兵。” “为何？” “她大可杀死陛下，改立月琦或月鹏王子为王。” “你的意思是……傀儡？”凉月 “陛下圣明，以月洛宁的手腕，到时候虽然名义上的月王不是她，但整个月国也只会听她一个人的意思了。” “本王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凉月眼内闪过了一抹厉色。 他不得不承认，仲勒山说得有道理。月洛宁真要是打进了弦城，自己那两个儿子，只是任她宰割摆布的份。 相对于月洛宁，他们实在差得太远，无论手腕眼光权谋智计。更何况，那时候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是她的阶下囚…… 凉月至今都在后悔，后悔留下了这个侄女，以至于现在变成了最大的敌人。 事实上，当初他暗害月山那段时间，是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月洛宁的。那时候的林四忙着北面的战事以及那个可笑的停战合约，而月洛宁则是被送往碧澜帝国成亲的路上。 当时月洛宁，可以说是处在了最‘虚弱’的关头。以凉月当时的力量，轻易就能派高手追上去杀死她，甚至可以请当时那群外来高手出手。 只可惜，当时他没将月洛宁放在眼里。他只觉得她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已经无关紧要，何况她是和碧澜皇帝结亲，自己哪敢破坏？ 他做梦也想不到林四竟然会下那么荒唐的命令，也没想到月洛宁那么能干，更没想到薛尘和叶弘那么会打仗。 仲勒山不知他现在已经再次沉浸在了无休止的后悔之中，他只是不慌不忙道：“所以，我们需要插手这场战事了。” 这句话，将凉月从刚刚的思绪之中拉了回来。 “插手战事？你是说，派兵去打青川和草原？可这两方已经快要败了。” “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派兵啊……” “你的意思是……抢占战果？” “正是，现在青川草原已经处在退兵的边缘。这个时候，我们出兵，不会再遇到什么大战，却能凭空收复一大批城池。” 凉月皱眉道：“可是，月洛宁她会坐视我们这么干？”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么做。” “为什么？” “我们才是中央朝廷！而我们高调宣布派兵打青川草原，百姓只会大加拥护赞扬！她若是敢阻挠，下一刻，她就会成为整个月国的敌人！” “这……”凉月不得不承认，仲勒山说得还真是很有道理。 哪怕自己出兵这么晚，可民众又能看出什么？他们哪里知道，仗已经快打完了，他们只会看到朝廷派兵对敌人做出了致命一击。 到时候，自己甚至可以大肆宣扬中央朝廷才是抵抗敌人的主力军，反正民众根本就不会知道具体的战争过程，他们能得到的消息，都是经过了层层过滤的。 果然啊，这老谋深算的老头子，没有什么事情能逃过他的算计。 “除此之外，我们可以暗中知会青川草原，让他们在退兵时，只选择向我们交接城池。到时候，即便月洛宁想将功劳揽到自己头上，也难喽！”仲勒山悠然一笑。 “青川草原，会这么配合？” “他们会答应的，既然要退兵，那必然要选择一方投降。我若是他们，便不会选择和自己鏖战了大半年之久，杀死了大量本国将士的月洛宁，而会选择一直没有出兵的我们。这样，不光可以报复月洛宁，还会彻底激怒她，而这正是这两国想要看到的局面。” 凉月思忖片刻后道：“你的意思是，月洛宁被抢了战果之后，会心生不忿。青川草原，希望我们因此而和月洛宁内斗起来？” 仲勒山含笑道：“正是如此，战败后，故意向本不该接受投降的一方投降，本就是老套的离间之计。” “可我们……” “中了离间之计？那又如何？月洛宁到时候更不敢打我们。那时候我们已经是打退外敌的英雄，陛下的声威会如日中天，民众根本不会支持她。更何况，即便没有此举，她难道就不会记恨我们么？” “哈哈哈哈！丞相所言极是！”凉月大笑起来。 他彻底放下心来了，原本的坏局面，在这老谋士的只言片语之下，非但被迎刃而解，甚至还逆转成了好局。 自己凭空‘收复’了大片疆土，又得到了最需要的民间威望，这简直已经无法更完美了。 他长身而起，便打算传旨让新的朝中众将前来商讨出兵一事，但还不等他开口，下方的周子川却忽然开口了。 “陛下，微臣也有一计。” 和坐在椅上的仲勒山不同，他是站着的，而且自始至终都站得恭恭敬敬，纹丝不动。 “哦？难道你认为仲丞相说得不对？”凉月并不介意周子川和仲勒山争锋。 现在仲勒山已经是他手下的第一人，虽然这老臣现在对自己很忠心，而且也极有才华，但终归还是需要一定的制衡。 不过，现在这个关头，他却不希望听到周子川和仲勒山唱反调，毕竟仲勒山勾勒出的画面实在太诱人了。 周子川连忙含笑道：“不不不，丞相大人所言极为有理，微臣拜服。微臣想要说的，是另一事。” 凉月稍稍放下心来，既然连周子川都觉得刚刚的提议有道理，那就真的是万无一失了。 “讲！” “陛下既然不希望月洛宁拥有太高威望，有一事，倒是可以拿出来打击她们。” “哦？何事？” 周子川微微一笑，吐出了两个字：“千宋！” 凉月双眸一凝，而一旁的仲勒山已经在不自觉的缓缓拍手了：“周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西面抗击草原的战事，可不是叶弘独力完成的啊！那位千宋女将军的作用，同样无法忽视，而千宋，恰恰是月国的大敌……” 是啊，现在月国人最恨的其实不是正在攻打自己的草原青川，也不是曾经攻打过自己的乾蓝南齐天河，而是——千宋！ 那几国是进攻了月国的敌人，而千宋，却是背叛了月国，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的‘同伴’。 相比于前者，后者更加让人痛恨。千宋灭国，不知多少月国民众拍手称快。 这大半年来，发生在草原上的一场场战斗，并没有彻底传开，许多人根本都没有注意到那支千宋残兵。 然而，凉月却知道其中详细的过程。他还知道，纪冰云和叶弘之间其实已经开始联手了。他们在这半年间，有过数次联合的军事行动。 他更知道，随着草原人的逐渐退却，这两支大军，在这几天已经开始汇合，纪冰云和叶弘恐怕已经正式会面了。 如果，月国民众知道月洛宁和捅了月国一刀的千宋‘勾搭’上了，他们会怎么看？他们，能接受吗？ 凉月嘴角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浓郁了。 第1163章 两军会合 周子川预料得并不错，当他和凉月等人在弦城商议着那些计划的时候，北境封地和西北的边界兰城，也终于结束了长达九个多月的攻防战。 当年叶谦叶城父子所在的西北，目前已经归属于乾蓝王国，除此之外，自然还有千宋全境。 现在要称东南六国的话，恐怕就要把乾蓝加进来了。 而兰城，这座在当年算不上边城的重镇，也因为这场血与火的洗礼，而变得伤痕累累。 九个多月，乾蓝大军和草原人连番攻打，若非中途乾蓝人抽身而退，转而进攻南齐，恐怕这座城已经沦陷了。 而一旦这里沦陷，那北境封地的西线便没了屏障，不知几千里疆域内的城池会遭到草原人洗劫，不知多少民众要家破人亡。 从进入这座城的第一天开始，叶弘便再也没有后退过一步。这九个月来，他一直在和实力强于自己，兵力超过自己的敌人周旋。 无论哪一面城墙，哪一座城楼，都深深印下了他的汗水与足迹。 他在城楼上和敌人进行过激烈的肉搏战，也在城门外和敌人进行过袭扰战。这九个月来，兰城的城墙塌过，城门也破过，但敌人始终未能成功攻入这里。 他和他麾下的三十万大军如同一颗钉子，死死钉在了这里。而现在，不光三十万大军只剩下了十四万，就连城内民众都死去了数万人。 不过，他们的敌人比他们的伤亡更加惨重。草原人已经在一天前退去，活着回到大草原的，已经不到十万人。 可以预见，经此一战，叶弘这个曾经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的名字，会彻底传出东南域。 不过，无论叶弘本人，还是他身边那些北方军与西北军的将领都很清楚，这一战之所以能坚持到胜利的这天，那支千宋残兵功不可没。 没有他们在草原上的纵横驰骋，草原人不会后方告急，不会被迫从前线抽调人手回去。 然而，对于这支千宋残兵，月****中每个知情人的感情都极其复杂。 他们帮了自己，可如果没有他们，西北根本就不会那么容易沦陷，叶谦叶城两位将军也不会那般轻易被杀…… 千宋人，现在是月国人最大的仇敌。 他们在草原上的举动确实变相帮了己方，而这几个月，双方甚至还有过一些联手行动。但是，这并不代表千宋人就因此而成了月国人的亲密战友。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自己想要活下去，不是么？ 如果不是月国吸引了草原大军主力，他们那支残兵，在大草原上也活不下去。 他们这次的合作，只是因为别无选择，只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 就像乌夏王国和神炎帝国是世仇，可这次他们却也结成了同盟，这同样不代表乌夏和神炎从此就成了兄弟。 现在草原人退了，千宋人，该怎么面对？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人群最前方那位马背上的青年将军。 他的战盔之上，依旧残留着无法被洗清的血污，他的铠甲之上，依旧暴露着一些尚未来得及修复的孔洞。 然而，身后每一名将军，每一名士兵看向他背影的目光，都是那般信服。 没有他，他们坚持不到今天。 原西北军平远将军于文城是当初西北军遭袭后，活下来的军阶最高之人。 他当年追随叶谦经历过大小无数战，而这九个月来，他更是一直奋战在叶弘的身边。而现在这位年近五十的大汉，眼眶却忍不住一阵温热。 最初他曾担心叶弘无法扛起这样艰巨的重担，毕竟这一次的情势实在太过险恶了。无论乾蓝还是草原，都派出了超出己方承受能力的兵力。 叶弘，终归还是太年轻了。 而现在，他再也不会那么想了。叶弘从一开始就做得无比出色，一直到现在，他从未让任何人失望过。 他没有给过敌人任何可趁之机，他会随时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他能鼓舞起每一名战士的斗志。 想来，将军他在天之灵，也会为之感到欣慰吧？小将军，他自始至终都未曾辱没了西北军的名头！ 只是，这一次…… 咔扎扎，已经不知修补过多少次的厚重城门吃力的开启了。 城门之外，静静肃立着四万骑兵。 他们穿着不一，有的人打扮甚至和草原人一般无二，有的人则是穿着残破的制式盔甲。而相同之处，则是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长刀，背上都背着弓箭。 除此之外，他们每个人都同时拥有着至少两匹战马。 如果只看到这样的阵容，或许会有人将他们当成草原骑兵，因为后者一直便是类似的阵仗。 但他们手中端着的长枪，以及正前方的千宋国旗和军旗却彻底昭示了他们的身份。 一面绣着‘纪’字的军旗下方，身着一身轻甲的纪冰云遥遥望着那缓缓驰来的一队人马。 就在一天前，双方还在联手。 然而现在，就连她，也不知今后会变成怎样。 是啊，千宋军和月军终于正式汇合了。这一次他们倒不太可能会开战，但会否继续合作下去，谁也不知道。 毕竟，叶谦和叶城的死，至今连一年时间都不到。而他们，就是被千宋人害死的。西北军，也是被千宋人杀散的。 虽然白元浩、申鹏、卫阳平、邱文栋这些主事者都已经死去，但那不代表双方的仇恨就此终结。 月国民间现在对千宋的态度，是一面倒的仇视，这似乎足以证明一切。 叶弘，正是叶谦的儿子，叶城的亲弟！ 对于别人而言，这是国仇，而对他而言，这是家恨。 他是所有人之中，最有理由报复千宋人的人。纪冰云很清楚这一点，以至于她现在根本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位曾经敦厚温和的叶二哥。 吊桥前方，月军缓缓停了下来。 早已被填平的护城河，仿佛成为了一道天堑，两军遥遥相望，却不知下一步会变得如何。 于文城已经决定，即便现在小将军下令全军出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他相信，自己身边和身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在所有目光的注视下，肤色微黑的长发青年缓缓摘下了战盔，并且跳下了马背。 纪冰云心内一喜，至少，这代表着叶二哥愿意和她们说话。 她同样摘下战盔，在身边男子的搀扶下跃下了马来。 前方的长发男子独自一人踏上了吊桥，并且挥手挡住了身后众将的劝阻，自顾自走向了前方。 在或紧张，或激动，或戒备的目光注视下，他迎着前方数万千宋大军微微一笑。 “五弟五妹，好久不见，你们受苦了。” 纪冰云身边那名灰衣背剑男子浑身剧震，或许是心怀激荡，他的声音都破天荒的变得颤抖起来：“二哥……” 他挽起纪冰云的手，快步迎向了叶弘。 …… 四万千宋军最终并没有尽数进城，尽管两军主帅叶弘和纪冰云从见面之后，便一直相谈甚欢，但这依旧不足以让这两支大军就此变得亲密无间。 千宋和月国之间的裂痕，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甚至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且不说普通北方军士兵的态度，这里还有数万当初从西北逃回来的西北军呢。当初他们就是叶谦和叶城麾下的兵，对他们而言，千宋人已经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无论叶弘还是纪冰云，都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态度。 于文城等人没有给纪冰云脸色，是看在小将军结拜友情的份上。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林四慕哲平叶弘谢少英月洛宁这五人当年结拜的经历，这在月国，已经算是一段佳话了。 而另外，谢少英和纪冰云没有参与白元浩的计划，他们勉强还能接受这两位。至于其他千宋兵将，他们没有破口大骂乃至冲上去厮打冲杀，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叶弘当然是受害者，谢少英和纪冰云又何尝不是？他们的父亲本来就是不支持白元浩计划的，否则当时也不会被软禁，而现在他们也都死了。 只可惜，就算是他们，现在想要被每个月国人接受，也依旧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而这四万大军之中，还有当初跟随白元浩一起进入西北的，比如耿渊。 仇恨已经由白元浩亲手种下，现在又有谁能清除？ 即便两天之后，唐小芷和抚军将军郦木带来了领主月洛宁的善意，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两支大军或许可以暂时共存，也可以协作，但最好还是不要面面相对共处一地的好。 一如月洛宁当初所说过的那样，唐小芷现在已经成了北境封地的重要人物。而这个决定，在颁布之初，自然而然招来了一片反对之声。 御令的官阶倒算不上多高，但执掌的权柄却没有人能够忽视，那其实已经相当于封地的二号人物。 月洛宁这个封地领主之位，之所以能被众人所接受，一方面是因为林四的遗命，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本就是月国公主，身份尊贵。 而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一个原因，那就是她的才能配得上这个位置。毕竟，当初她是被月山当成下一任月王培养的。 对于这位公主在政务上的能力，无论扬昱还是杜启，都极为信服。 但唐小芷，她的才能，却没能被外人所知。要知道，在那之前她只是扶摇等人的助手而已，忽然摇身一变，成了封地的二号人物，这当然很难让人接受。 他们觉得这是月洛宁在任人唯亲，毕竟唐小芷算是林四的女人，算是她的弟妹。然而就算破格优待，也要有个限度不是么？ 只是，在这件事上，月洛宁表现出了无比的强硬态度。在她的一力坚持之下，御令这个从未有过的官职，最终还是归属了唐小芷。 现在大半年过去，扬昱等人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位唐御令的存在。不光因为他们都看过了那遗命的最后一句话，还因为她已经渐渐展现出了足以匹配这个位置的能力。 第1164章 姐妹相见 唐小芷和郦木这次来兰城，自然是因为早早就知道这一战会胜利。 而他们此行，除了嘉奖有功将士之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便是今后和纪冰云之间的合作。 否则，这一次也用不着她亲自出面，只需郦木就可以了。 对于纪冰云和谢少英，月洛宁本人的态度当然是欢迎之至的，她希望能和这支千宋军展开更深层次的合作。 月洛宁需要这支千宋军的战斗力，需要他们继续帮助自己征战草原亦或乾蓝。而这支千宋军，目前虽然战无不胜，但他们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根基。 他们目前在草原上基本算是以战养战，这种战法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草原许多部族已经被劫掠一空，更多的已经开始闻风迁移。 而除此之外，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能一直胜下去。 他们需要补给，需要后勤，需要可以休养的城池，需要疗伤的医药。否则，一直处在危险之中的他们迟早会垮掉。 于公而言，此举本就算是合则两利。 纪冰云在草原上指挥的战斗现在还没有完全为外界所知，但月洛宁自然不会也被蒙在鼓里。 她虽然不擅领兵，但却能看得出那一场场规模并不算大的战争背后蕴藏着的东西。 带着五万人在草原纵横驰骋了大半年之久，经历大小战斗不知多少。前前后后已经有大约二十万草原骑兵死在了她的兵锋之下，而她麾下阵亡的人数居然连一万都不到。 那种胜仗，除了她，恐怕没有人能打得出来。而最难得的是，几个月来，她一直就没有败过。 月洛宁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草原建国已近千年，无论北面的乾蓝，西面的重罗，东面的月国千宋南齐，都曾是他们的敌人。 虽然双方算是互有胜负，这几国也都曾占到过上风，但还没有人能像纪冰云这样，将草原当成自家后院肆意驰骋的。 她现在在大陆上，依旧还是声名不显，但对草原国而言，她已经是头号必杀目标，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如果不是谢少英及时回到她的身边，充当着贴身护卫，或许她已经在草原破境高手的斩首行动之下殒命了。 林四打过的那些胜仗，她可能打不出来，即便能胜，也是其他未知的战法了。但是，她在草原上打过的仗，林四很可能也同样打不出来。 这是一个不逊于自己那位弟弟的天才统帅，她比叶弘和薛尘，都要高出一筹。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月洛宁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这种人，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意味着什么，月洛宁清楚无比。尤其，是现在这种战乱年代，得到这样一个人，意义不啻于得到了传说中的圣境高手。 她本以为，这世上有林四慕哲平和宓元韵这三位，就已经算是极为罕见难得。却没想到，就在自己认识的人当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 而且，还和自己一样，是女儿之身。 哪怕早知道她曾被圣月老院长教导过，却也依旧无法想象，她会出色到这个地步。 对于那支千宋残兵，月洛宁其实并不是太看重。这四万千宋军本身的战斗力，还不一定比得上同等数量的月国北方军，他们之所以能创造奇迹，只是因为纪冰云的存在。 自己该怎么做，还用去考虑吗？ 如果运作得好，也许将来自己麾下，就能多出一位战无不胜的女将军了！ 对于纪冰云，她是势在必得的。尤其，是在失去了林四慕哲平之后，她更需要这样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统帅。 得到唐小芷，自己多了一双更加明亮的眼睛，能够让封地更加繁盛安定。而得到纪冰云，自己就能多出一柄神兵利剑，也许将来这封地的版图还能不断扩张下去。 哪怕她是女子也没关系，反正，自己和唐小芷也都是女子不是么？ 在某方面，月洛宁是继承了月山的某些特质的。 她甚至暗暗庆幸，幸亏千宋亡国了，否则自己是不可能招揽到纪冰云的，她毕竟是千宋人。 如果千宋没有亡国，如果谢池、青王、白元浩这些人都还活着，那纪冰云最大的可能就是一直被埋没下去。 即便他真能被发掘出来，也只会为千宋效力，和月国根本不会有任何关系。 至于另一方面，于私而言，谢少英毕竟是自己的五弟，纪冰云也算是弟妹。 他们没有参与白元浩的计划，月洛宁本心也不愿和他们反目成仇。 但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顾及叶弘的感受。谢少英是自己的五弟，叶弘还是陪伴自己最久的二弟呢。 她派唐小芷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安抚叶弘，即便不和纪冰云合作，最好也不要为敌。 至少，现在不要为敌…… 不过现在看来，她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 叶弘现在已经和谢少英住在了一起，两兄弟上次分别，还是在圣山之战。久别重逢，不知有多少话要说。 而纪冰云，也同样见到了自己在学园之城时的好姐妹唐小芷，二女见面之后，更是亲热无比。 当年在学园之城时，纪冰云在圣月学院就读了一年多，而因为早早就被圣月老院长收为了关门弟子，她真正的‘同学’便只有叶弘一个了。 在那里，她并没有什么熟悉的同龄人。谢少英叶弘林四慕哲平这四兄弟毕竟是男的，而唯一能和她聊女儿家贴心话的，也只有唐小芷了。 在和林四见面之前，唐小芷已经‘自闭’了数年，她没有什么‘好闺蜜’。而纪冰云，她出身丞相府，终年都不会外出几次，加上天生性子恬淡，同样也没什么亲密好友。 因为林四谢少英等人的关系，她们很自然的相识，很自然的熟悉，很自然的成了朋友。 虽然两人不在一个学院，隔三差五才会见上一次，但感情却是极深的。 此时相见，两人的身份已经和当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回首当年，宛然一场梦境般不真实。 很意外，而又很自然的，她们卸去了那些身份，仿佛重新变回了当年的天真少女。 而她们讨论的话题，也根本就没有涉及什么当前形势，国家格局。反而，只是一些鸡毛蒜皮般的琐事…… “你那军中只有你一个女的，会不会很不方便？” “当然啊，很不方便，尤其是洗澡和睡觉时……” 唐小芷才一起头，纪冰云就仿佛有着满腹的委屈要诉说一般。如果现在谢少英和黎桦等人看到她，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变了个人。 往日里，她从来不会说战事之外的闲话。而且，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对艰苦的环境抱怨过一句。看上去，是那般的坚毅，那般的顽强。 “啊？是啊，你周围都是男的，那你怎么解决的？难道让所有人回避？”唐小芷立即便提起了兴致，一脸好奇宝宝的追问起来。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对这个很感兴趣。 “怎么回避啊？我也想回避，可他们不肯啊，说是担心我落单会被人刺杀……”纪冰云显得很是不满。 唐小芷满面惊容的掩住了小嘴：“那，那你怎么做的？难道让人旁观？” 纪冰云连忙摇头：“才没有，洗澡时特意围上了帐篷和围帘，但他们却全都在外面放哨。睡觉时，也会有人在帐边守着。” “嘿嘿嘿……”唐小芷忽然一脸坏笑起来，她凑近纪冰云耳畔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修行者的眼神都特别好，会不会……” “哪有，你想到哪里去了！”纪冰云恼怒起来，气得用秀拳捶了已经笑得伏在她肩上的唐小芷两下。 类似的画面，当年在学园之城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能让她一反常态抛开形象忍不住动手的，恐怕也只有唐小芷了，毕竟后者总是说一些让她面红耳赤无法招架的话。 “他们都会背对着我的好不好？而且修行者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哪能凭空透过帐篷和衣物看穿身体？那我们现在走在外面，岂不是要被人看光？” 唐小芷一边告饶，一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每次见到纪冰云，她都忍不住想要逗弄她，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冰云是唯一比她‘更弱更好欺负’的朋友，又从来不会真的生气吧？而且，看着她每次从安静恬淡变得方寸大乱，总会觉得很有趣…… 如果月洛宁看到这一幕，那她一定会后悔派了唐御令前来。这样下去，万一把纪冰云这位绝世名将给得罪了，可就不妙了。 “好啦好啦，对了，草原风光很美吧？”刚刚撩拨了她，现在唐小芷决定先安抚她一下。 “美什么啊？一点都不美，天天在那里，什么都看腻了，再说我们哪有欣赏风景的心情？”纪冰云显然‘余怒未消’，故意气呼呼地和她唱起反调来。 “你也不是天天打仗，应该也有过空闲的时候吧？” 论打仗，十个唐小芷也比不了纪冰云，但论及小心思，那双方可能就要对换一下了。 纪冰云在某些事情上，似乎天生就有些迟钝，唐小芷这般刻意的转换话题，也依旧很轻易就让了忘了刚刚的‘不满’。 “有啊，怎么了？” “他有没有陪你一起去幽会啊？”唐小芷笑眯眯道。 “啊？幽会？幽什么会？”纪冰云愣住了。 “就是两人私下去附近玩玩，散散心什么的啊，你们总不至于每时每刻都在忙着和草原人周旋吧？一早上，一傍晚的时间总能抽出来吧？” 纪冰云努力回想了一下，旋即颓然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过……” “什么？”唐小芷一脸不可思议的站起身来，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圈：“那你平时闲下来了都做些什么？” “我们从草原人的部落里抢来的东西里面有一些书，闲了我就看看书，不过其实更多的时间还是考虑后面的战斗啦。” “那他呢？” “他在我附近练剑。” “没做别的？连闲话都没说过？” “没……” “大半年的时间，一直就这么过来的？” “是啊，我和他说话，都是说正事。” “你们两个还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啊。”唐小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揉了揉额头。 第1165章 一线曙光 房内两女的对话，已经彻底偏离了外面那些人原本的想象。 若若百无聊赖的坐在院落内的石阶之上，双手托腮怔怔望着上方的天空。 唐小芷和纪冰云的谈话，她选择了回避，毕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冰云。但事实上以她的实力，即便再远离几十丈也一样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其实，她也确实将那可笑的对话全都收入了耳中，完全不管这有没有什么失礼的。 反正，这是为小芷姐的安危着想，万一那个纪冰云有什么坏心思呢？自己也好第一时间施救嘛！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为自己编着借口，浑然无视了纪冰云同样不是修行者的事实。 她本以为纪冰云和唐小芷只是点头之交，毕竟她和唐小芷认识了这么久，几乎没怎么听过她提起那个女人。 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这两人的关系，也太好了点吧？这纪冰云和小芷姐的亲密程度，完全就不逊于自己啊。 她心内渐渐兴起了一丝不爽，仿佛原本属于自己的宝贝，多了一个人去分享，而偏偏自己还只能乖乖看着。 反正这个女人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而小芷姐也会回明城，到时候她身边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而且，那个女人应该从没有和小芷姐姐一起睡过觉吧？光凭这一点，自己就超越所有人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莫名好了起来。 但旋即，她想到了林四…… 那个家伙，是回来好呢，还是不回来好呢？ 他回来的话，小芷姐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自己了。 可他要是再不回来，自己恐怕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是的，天外天三派和几个大国都被缠在了大陆中部的大战之中无暇脱身。而来一些小鱼小虾，也根本威胁不了自己。 但是，还有十方楼啊！ 慕哲平在明城那一战，杀死了邪骨和胖总管，但残涅和游魂都活了下来，而他们麾下的刺客有多可怕，自己最清楚不过。 现在他们依旧被他的余威镇着，根本都不敢把手伸到东南域。但这种局面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林四和慕哲平已经九个多月彻底没有露面了。 若若甚至怀疑慕哲平已经死了，毕竟最后那一战，慕哲平明显是用了某种禁忌手段，才得到了那种强大力量。 那么林四呢？ 人们只知道他最后一战是在垣崖山打的，用了什么手段无人可知。虽然没人见到他的尸身，可他毕竟是一直没有出现不是吗？ 明明月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明明本该自己继承的王位，都被杀父仇人凉月给占了，他却还是没有出现。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根本出现不了，也永远不会出现了。 自己会这么猜，残涅和游魂会怎么猜？ 确实现在天印之争已经结束，对于残涅等人而言，唐小芷倒是没什么价值了。他们不会刻意来杀小芷姐，毕竟那终归算是冒着风险，却又得不到任何好处。 可是，自己呢？ 唐父唐母现在还活着，他们当然看得出自己当时是在骗他们。更何况，自己最后还趁机对师傅残涅出了手，抢过了小芷姐。 自己已经算是十方楼的叛徒了，而对于叛徒，十方楼向来都是赶尽杀绝的。 就算自己现在没打算损害十方楼的利益，他们也不会放心自己活着，他们会担心自己报复。 自己没办法像慕哲平那样一己之力就杀得他们心惊胆寒，也没办法像当初的林四那样，仅凭一张嘴就将他们糊弄得团团转。 那个男人如果真的回不来的话，那自己能呆在小芷姐身边的时间，恐怕也不长了。 如果一直赖在她身边，到时候反而会给她带来灾难。 想到这里，长着一张少女脸的黑裙女子眼内也不禁涌起了愁绪。 而此时，房内二女也恰好提到了林四。 “其实草原我也去过呦，去年阿四带我去的。”刚刚结束了对纪冰云的新一轮‘洗脑灌输’之后，唐小芷一脸得意的提起了自己的光辉经历。 显然，她需要用自己的‘成功事迹’，来激励纪冰云…… “啊？他带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玩啊，我们在那里住了几天。” “就只是玩吗？”纪冰云一脸羡慕。 “是啊，后来他还带我去了青川的海边，嘿嘿……”唐小芷脸上的得意之色变得更浓了。 她骨子里终归是个普通女孩，也有爱显摆和炫耀的时候。只是，这段经历，她一直也找不到什么倾诉谈论的对象。 和若若提起的话，只会遭到她的无情嘲笑。华素素原本算是个很不错的说话对象，但因为凉月和周子川做的一些事情，她现在已经彻底消沉了下去。而华茜茜眼中只有修炼，更何况她已经不在明城了。 扶薇目前倒还在明城，但她似乎对这种话题不太感兴趣。至于月洛宁，还是算了吧，她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个地步，何况月国公主眼中，儿女私情应该是多余无用的东西吧…… 她唯一称得上爱好话题近乎一致的好友，还真就只有纪冰云一个了。 房内又是一阵欢声笑语，二女时而窃窃私语，对林四谢少英评头论足，时而嬉笑打闹，甚至连叶弘慕哲平等人都没能逃过她们的谈论。 此时的她们，又哪里还有一点将军和大臣的该有的样子？ 直到唐小芷终于得意够了，纪冰云的眼神才忽然暗了下来：“你想林四哥和慕三哥他们吗……” 是啊，其实今天从见到唐小芷的第一刻开始，她就在担心。 她在尽量避免提起林四，她怕唐小芷会接受不了，毕竟现在外面很多人都认为林四可能是死了。 但是，自始至终，她都没能从唐小芷脸上看到落寞和难过。 她甚至主动提到了林四，然而不是都说，回忆越甜蜜，失去后，才会越苦涩吗？ “想啊，不过他们离开我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都会回来，这次同样不会例外。”面前唐小芷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嗯，他们会回来的！”纪冰云也重重点了点头。 “对了，少英……最后是不是见过他？” 垣崖山那一战，各国各门派的高手没有一个幸存的，谁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但谢少英却很有可能是知道一点内情的，毕竟当时林四就是接到了他的挑战书才动身的。 她终归还是暴露了对林四的担心，她很想知道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哪怕已经过去了很久，哪怕自己可能根本做不了什么。 纪冰云一脸歉然道：“那件事，少英一直守口如瓶，我也不太清楚……” “哦。” …… 虽然没能从纪冰云口中得知当时的经过，但这天晚上，唐小芷却得到了谢少英的亲口描述。 晚上众人的晚宴结束后，他特意找到了唐小芷，单独告诉了她垣崖山底发生的所有一切。 这件事，至今仍然算是苍罗大陆上一个为无数人津津乐道的谜。 林四是怎么杀死那么多高手的，到现在也没人能猜到原因。许多人都觉得，很可能是类似于慕哲平，运用了某种损伤身体乃至性命的禁忌手段，得到了实力的短暂增强。 这件事的过程，谢少英本不打算对任何人透露。 毕竟光是聚灵阵，就已经算是不能泄露的天机了。 但很显然，他觉得唐小芷是有资格，也应该知道这个秘密的。 “你是说，他没有像哲平那样，用出禁忌的手段，而且他确实没有死在那里？”得知了这一切的唐小芷欣喜若狂。 她虽然总是说，相信他会回来，但其实，只是自己不断说服自己的苍白话语罢了。 而现在，她仿佛终于从那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谢少英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我其实也不太确定，当时我困在聚灵阵中，那过程是我事后推测的。他确实没有战死在那里，那方圆百里都没有他的踪影。但是……” 唐小芷连忙追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垣崖山外那战斗过的地方，我后来又仔细搜寻了一遍，发现了另一个人的尸身。” 唐小芷面色一紧：“谁的尸身？” “一名心宫女子，如果我记得不错，应该是叫做冷瑶。当年我们在天河时，曾和此女以及尹漓素秋战斗过。垣崖山那一战素秋和冷瑶都战死了，而冷瑶死后不久就被人掩埋了，所以我猜测……” “猜测什么？” “他最后遇到的敌人，会不会就是心宫消失已久的尹漓？” “啊？”唐小芷惊呼出声。 没错，时至今日，谢少英其实已经推测到真相了。 已经过去九个多月了，林慕二人的消失固然引起了无穷讨论，但另一个和他们齐名的人也消失了的消息，同样渐渐传了开来。 天女尹漓，苍罗大陆第一修炼天才。从她开始被人冠上这个‘头衔’之后，就一直牢牢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 她消失一两个月，或许还没什么，毕竟她也是堂堂天境高手，不至于去哪都还要提前向谁报备。 但九个月，就未免太久了点，心宫那么多弟子，这件事是不可能瞒得住的。 “林四哥那一战，我推测应该是制造一个密闭空间，再利用聚灵阵影响灵力的效果来杀死那些敌人。这从他故意选择那个地方，山石封堵，并且除冷瑶之外，所有人都死在山腹内就能看得出来。 但最后那一战，却是在山外，那里已经不是密闭空间了，他无法再借助聚灵阵的效果。不过林四哥是能斩杀天境的人，能够和他一战，让他无法脱身，之后几个月都无法现身的人依然不多，而最有可能的还是尹漓，毕竟她也离奇消失了。换作其他人，消息早该传开了。” 如果林四听到这番推论，那他一定会很惊讶。 因为，这推论竟然是由那个‘剑痴’谢少英做出来的。 是啊，谢少英其实也很聪明，只是过往专注于修行，根本无心考虑其他。可林四的事情，却是他一直无法释怀，同时又思索过数月之久的。 他这个唯一的‘幸存者’，能推断出真相，一点都不奇怪。 第1166章 步步紧逼 “尹漓……怎么可能会是她……” 唐小芷不断摇着头，脸上充斥着的，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如果她记得不错，她上一次见到尹漓，其实至今还不到一年时间。而那时候，他们还是姐妹相称言谈甚欢的，那时候，尹漓还在剑宗之主面前维护自己和林四。 她知道尹漓是林四的好友，她也看得出，尹漓是值得信赖的。 如果说尹漓是去救他的，她或许还会相信，可现在按照谢少英的推论，林四之所以会消失，就是因为尹漓和他战斗了。 “除了她，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原因了。”谢少英的声音显得很是平静。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杀阿四？” 唐小芷何尝不知道谢少英的推断很有道理，但她实在不愿意相信真相就是那样的。 谢少英不以为然道：“她为什么不会？她是心宫的人，当年她就曾追杀过我们。而那个素秋和冷瑶，一看就和她关系很好，林四哥杀了她们，尹漓会报仇，一点都不奇怪。” “他们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们关系很好？” “应该很好吧，尹漓曾经救过他，而且在那之前我们还曾在明城见过，他们其实是很好的朋友……”唐小芷其实也不太确定，毕竟她对尹漓的了解并不深。 谢少英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挤出了一丝宽慰笑容：“那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换作其他高手，那林四哥现在还真是生死未卜。既然尹漓和他关系那么好，那他还活着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了。” “也是……”唐小芷连忙点了点头。 没错，敌人是尹漓，总要比是其他陌生高手好一点吧？ 而且尹漓现在也一直没有出现，说明她并没有成功。 只是，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一时间，她在稍稍放下心的同时，又涌起了无数的猜测。 只是，任凭她再聪明，又怎么可能凭空猜到玄罗大陆，猜到连山出现这些离奇的经历？ 而且，在挂念林四安危的同时，她莫名的多出了另外一丝担忧。 尹漓她……真的不会和他发生点什么吗？ 九个多月，未免太久了点啊！她也应该把林四还给自己了吧？ 换作旁人，或许根本不会这么想，毕竟按照谢少英所说，尹漓和林四已经成了敌人，人家可是来报仇的。 当年林尹二人是朋友时，她尚且对他们之间的友情看得很开。更何况现在是仇敌，那就更不可能走到一起了，她应该更放心才是。 然而，唐小芷可不是纪冰云啊，她在某些事情上直觉，实在是太敏锐了。 “这是他最后交给我的，你……收着吧。” 谢少英的声音打断了她纷扰不堪的念头，接过对方手中那本血迹早已干透的册子翻了翻，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看不懂上面所说的剑法和感悟，却仍然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了全部，就连最后那句话都没有放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紧闭着双目深吸了两口气，旋即笑了笑。 “他们的字，还是那么丑。” 谢少英怔怔无言，他能看得出唐小芷笑容之后的勉强。 即便尹漓是林四的朋友，也不能保证他现在还活着。如果，他真遭遇了不测，那这就算是他最后的‘遗物’了。 他觉得，这本册子，也惟有她才有资格拥有了，哪怕她根本不是修行者。 只是紧接着，唐小芷却将那册子塞回到了他的手中。 “还是你收着吧，这是他送给你的。” “可是……” 唐小芷摇了摇头：“没什么可是的，这些内容我也看不懂。而且他既然只送给了你一个人，那就说明他不希望公诸于众，以免被那些敌人看到。留在我这里，反而不安全。” “这，好吧。”谢少英不再推辞，再度珍而重之的将那册子揣到了怀里。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我听说，因为和乾蓝的协议，现在还有很多人在背后骂你……”分别之前，他显得有些担忧。 他并不是个善于关心其他人的人，但看到唐小芷之后，他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可想来想去，却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他总不能离开纪冰云，变成唐小芷的贴身护卫。 “我很好，和乾蓝的协议很快就会逆转。”唐小芷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没错，草原已经被打回去，下一步她们不会打凉月，但却会和紫星王国取得联系，开始两面夹击现在‘春风得意’的乾蓝王国。 到时候何止是西北，就连千宋都很有可能打回来。 而这，也是她这次要和叶弘纪冰云商谈的最重要事件。这件事，无论叶弘和纪冰云，都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毕竟西北和千宋，是他们最想拿回来的地方。 这两支大军，接下来还会合作很长时间。 唐小芷能看得出谢少英的念头，他恐怕是觉得愧对林四，毕竟当初林四之所以会离开舟西城，就是因为他在对面。 固然即便没有他，那些人也还是会对付林四。但谢少英恐怕还是很自责的，他现在想在自己身上弥补亏欠和愧疚。 “哦，那就好。”谢少英点了点头，却没有细问什么乾蓝和协议。 对于那些事情，他依旧不太关心。 眼见他就要离开，唐小芷忽然脱口而出道：“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应该是喜欢冰云的，对吧？” “这……”谢少英的脸破天荒的红了红，这种问题，让他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公然作答？ 哪怕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他现在颇为尊重的‘四嫂’唐小芷。 只是看到他这面色，唐小芷便已经得到了答案。 然而，这还不够，这不是她想要的画面。谢少英和纪冰云这两个人，继续这样相处下去，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一个闷葫芦，一个面皮嫩，偏偏两人在感情之事上都还异常的迟钝，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帮着自己的好姐妹推一下。 “难道你讨厌她？” “当然不！” “那就是喜欢喽？”唐小芷笑眯眯的抹去了其他可能，在这方面，谢少英哪里是她的对手啊。 “我……”谢少英再度变得张口结舌。 唐小芷蛮横的打断了他：“你什么你啊？你对冰云究竟是什么态度？就这么一直拖着她么？她可也不小了，而且你以为除了你，就没别人看得上她么？近的不说，就说她这些战绩一旦彻底传出去，你猜会怎样？” 谢少英本能接口道：“会怎样？” “她的指挥才能根本不逊于阿四和宓元韵，一旦传出去，神炎和碧澜的皇子恐怕都会跑来向她示好了。只要得到她，哼哼，那就等于是得到了千军万马，你以为到时候你拦得住？更别提什么门派天才了，到时候，哪有你的份……” 她上下瞟了谢少英一眼，仿佛在称量他的价值。 这样的目光，让谢少英如何受得了？ “她不会喜欢那些人的，就算真要喜欢别人，那也由得她好了。”他仿佛赌气般冷声道。 “你是不是觉得她永不会变心，也是，她是很喜欢你。但如果现在神炎帝国的皇子告诉她，只要嫁到神炎，就帮助千宋攻打乾蓝，帮助你们复国，你猜明明不喜欢对方的她，会不会考虑？” 谢少英的呼吸变得粗重了：“我怎么知道……” “是啊，她可能依旧不会答应。但那只是因为你在，而你却一直拖着她，不给她任何承诺，你真不算个男人！” “谁说的！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又是那修行者和普通人不合适的陈腔滥调？” “不，我现在不那么想了。” “你究竟喜不喜欢她，给句准话吧，婆婆妈妈的。要是不喜欢她，我这就去跟她说清楚，让她早点死心。” 谢少英连忙道：“喜欢，只是林四哥和慕三哥生死未卜……” “噗……你整天究竟在想些什么？他们要是永远回不来，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成亲了？和冰云相恋的是你，不是他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他救下你，也是为了你能过得更好，而不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子。你该记得，当初他们就一直在撮合你和冰云，你要让他们失望吗？” 谢少英再度哑口无言。 而唐小芷则是在趁热打铁：“现在他不在，所以我的意思就代表着他的意思，我觉得你们应该早点成亲，你说呢？” “成，成亲未免太仓促了点。”谢少英已经快要跟不上她这步步紧逼的节奏了。 “很仓促吗？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到成亲的时候了。” “可是，现在战事未平，哪有那个机会？” “好吧，那就暂时缓一缓，你至少要尽快向她表明心意。免得她将来被碧澜神炎等国看上啊，早早定下来，也是在保护她啊……” 唐小芷‘假模假样’的退让一步，她知道谢少英能听得进去哪些理由。她一开始，本就没指望让他们能立即就成亲。 果然，对面的谢少英仿佛是从那密不透风的逼迫之中透过了一口气。 他思忖了片刻，最后咬了咬牙，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今夜我就会去找冰云主动表达心意。” “那太好了！”唐小芷兴奋得拍起了手。 第1167章 意外被困 无论唐小芷还是谢少英都想不到，林尹二人其实也有许久未见了。 自从找到了解决白芒的办法之后，林四已经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而后，他便陷入到了没日没夜的忙碌之中。 这神秘空间太大，而接纳了他的白芒，只是身边一小部分而已。想要真正将这里的白芒全部变得无害，他还要需要忙很久很久。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在和白芒的不断沟通之中，他发现自己和外面世界的联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密了。 原本即便没有这些白芒的阻碍，他的意识也不可能直接透过神秘空间，直接感知外界。 毕竟，当初连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他当时就是一无所知的。 而现在，明明被白芒阻隔，自己却好像能看得越来越远了。 从那白芒之中，他不断有着新的领悟。 而这些领悟，全是有关于连山那神秘波动的。 随着接纳他的白芒越来越多，那波动的效果好像也越来越强了，而他影响白芒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沉浸在这种玄奇状态之中的他隐隐明白，或许，这白芒的来路真的很大啊。 现在每每和它接触，自己竟然有着直接和这个世界的源头直接接触的错觉。虽然，自己也从未见过什么世界的源头。 随着感悟的不断加深，他已经渐渐发现，这次的白芒恐怕并不是什么危机。反而，是一次天大的机遇。 只可惜，无论是他，还是连山，都从未从哪本修行秘籍上看到过类似的经历。到现在为止，他对这白芒的认知，终归还只是停留在朦胧的阶段。 他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大，某一刻，他甚至福至心灵般开始尝试着修炼连山曾经领悟到的那些怪异动作。 在那白芒之中，他翩翩起舞，而原本几乎算是静止不动的白芒也渐渐随之动了起来。 最初，只是紧贴在他身边的那些白芒被搅动。 随后，附近的白芒也渐渐加入到了其中。 原本已经沉寂了许久的源珠气息忽然也跟着舞动了起来，而后整个神秘空间都开始动了。 就连远处那大片未曾亲近他的白芒也渐渐加入了这场舞蹈。 七彩空间之内，仿若不断变幻的云雾，又仿若波澜起伏的大海。 他招手，于是它们纷纷向他涌来。他挥手，于是它们纷纷向外涌去。他摇曳身形，于是它们随着他不断飘舞。 他仿佛在和它们用同一种频率呼吸，尽管意识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呼吸…… 从未有哪一刻，神秘波动变得如此的具体。林四忽然发现，它们很可能就是引起那波动的根源。 当初在外界时，连山引起的波动根本无形无质，谁也无法真正看到，甚至连感知都难以做到。 而现在，一切就在他眼前清晰的呈现着。 那舞蹈，仿佛真正触动了它们。他再也不需要什么慢慢去影响它们，他那套动作尚未彻底结束，它们便完全彻底的接纳了他。 甚至，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他已经真正找到了能够打动它们的韵律，于是他和它们变得越来越熟悉。渐渐的，似乎已经快要不分彼此。 当他快要结束那漫长的舞蹈时，所有白芒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一股无形的拉扯之力凭空出现，似乎要将它们从林四身边拉走，然而那舞蹈未曾结束，那些白芒好像根本就不愿意离开。 一时间，它们仿佛陷入了挣扎之中。 而也就是在那一刻，源珠的气息骤然大亮，七彩光芒忽然照亮了整个神秘空间。 那一刻，一切都忽然变得狂暴了起来，除了那依旧在舞动的身影。 氤氲迷离的光芒照耀了空间内的每一缕白芒，于是它们仿佛也被镀上了其他的色彩…… 外界的撕扯之力变得更加狂暴，而源珠的气息也变得更加明亮。 某一刻，它已经宛若当空烈日般耀目。 随后还不等林四从那舞蹈之中清醒过来，它便陡然当空炸裂，化作了一点点星光洒在了这神秘空间内的每一片区域。 那漫长的舞蹈终于结束，而当林四重新向着四周望去时，一切都仿佛已经结束了。 刚刚那忽然出现的撕扯之力早已消失，源珠的气息也已经消失，甚至，就连白芒也在消失之中。 已经变成了七彩色泽的它们，有的向着林四涌来，飞快的扎入到了他的意识之中。有的直接就落在了七彩空间的内部，如同雨滴被大地吸收了一般。 林四终于再度感知到了源珠的气息，那是在自己的意识内部。他也感知到了白芒的气息，同样还是来自自己的意识内部。 他的意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再次壮大了，他终于‘看到’了外面，虽然他依旧没有离开这七彩空间，而外面的身体也没有睁眼。 他看到自己躺在山腹之内，看到了自己额头上方的那柄奇怪石剑。 那柄剑的剑身就亮着白芒，而此时它似乎已经在打算离开自己。 而后，他眼前出现了无数的细线。 明明只是意识体，却莫名拥有了源珠的‘眼睛’，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但此时的他已经无力再去惊讶了。 毕竟这段时间他经历的事情，就没有一件是正常的。 镇压着自己的白芒正在缓缓向着那剑身退去，他能看到许多细线正在向外游离。与此同时，他也感知到了外界波动的变化。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开始将细线和波动结合到了一起。 那景象实在太令人目眩神迷，从那波动和细线的变化之中，他看到了许许多多以往根本无法体悟到的东西。 虽然外界的白芒根本就不属于他，但他的意识却终于从那细线之中找到了穿行的路径。 他不断向前探索着，感悟着，仿佛要迷失在其中。他根本没想过，此时的自己，已经算是意识离体了。 而就在下一刻，异变陡生！ 已经探入剑身内部的意识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吸引之力。 他心内猛然一惊，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只是，一切仿佛都已经晚了。 他挣扎着想要顺着那些细线回到自己体内，反正自己已经赶走了那些白芒，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没有被镇压了。 只要意识回到体内，自己就能彻底醒过来，然后离开这里。 之后无论是寻找尹漓，对抗连琴，还是回到苍罗大陆，这些事情都已经可以去做了。 然而，他已经办不到了。他就像是堕入到了某个漩涡之中，意识不由自主的被吸扯，完全无法抵挡。 之前的路径已经不复存在，这一刻他已经变得无比强大的意识显得很是无力，只是随意被摆弄的飘萍，不由自主的旋转颠簸着。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会跌入无底深渊之中，他只能紧紧守着那一丝清明，期望不被那吸扯之力撕碎。 不知过了多久，吸扯之力终于消失，而无边的压力却再次袭来。 他的四周，再次被那些白芒充斥着，而那些丝线也仿佛再一次消失了。 这一次，他并没有多么而惊慌，他知道，之前那些白芒应该就是石剑散发出来的，而自己的意识恐怕是被彻底吸入那柄石剑的内部了。 虽然这一切都显得很匪夷所思，但现在即便告诉他这柄剑是活的，他恐怕都会选择相信。 他很顺理成章的开始重复起之前在七彩空间做过的事情，反正，都是白芒不是吗？ 只是这一次，过程却不再像先前那般顺利了。 他依旧能让白芒不再排斥自己，但却需要耗费更长的时间。而且他甚至生出了一股错觉，如果说之前那七彩空间内的白芒是无主的，所以能被自己影响和收伏的话，那现在这剑身内的白芒似乎是有主的。 它们比之前那些白芒顽固了不知多少倍，哪怕他在花费了许久的时间，终于开始能够不断向前探路之后，也没办法将它们真正变成自己的。 他的舞蹈，在这里根本无法得到应和。仿佛，有一道意识在控制着这些白芒，刻意抵抗着着他的诱惑。 不过这一切，他已经不愿去在意了，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离开这把剑，然后回到自己的身体。 然而，这个过程却无比的漫长。 这柄剑从外界看去，并没有多大。但陷入其中的意识，却仿佛永远也走不完里面的路途。 他心内涌起了极度的后悔，自己确实太托大了，现在也不知道外界究竟怎样了。 自己的意识离体，而那镇压之力又消失，那自己的身体…… 他可没有忘记，琴英的意识其实还没有来得及消灭。他应该是藏在了天印内部，而现在这镇压之力消散，琴英的意识如果还活着的话，岂非会立即出来占据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能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离开，甚至是去和连琴会合。 他并不知道，他这担心其实是多余的。 当他进入这剑身的那一刻，原本已经缓缓消退的镇压之力，已经再度降临到了他的身体之上。 除了神秘空间之外，无论身体还是天印，都已经再度被镇压了起来。即便琴英意识还活着，现在也只会被继续镇压。 而不知过了多久，不断在剑身穿行，仿佛永远找不到出路的他，终于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致。 原本处处都是白芒的剑身空间内，忽然出现了大片的空当。 如果他们的意识是外界身体那般大小的话，那这片空当足有方圆数十丈之大。 而此时这空地的中央，盘坐着一个人。 第1168章 剑中之人 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意识体了。 林四看到的这个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平心而论，现在林四的意识强度，恐怕已经超越了许多圣境高手。 他原本就经历了七彩空间的不断强化，而后又和连山合二为一再次得到了突飞猛进，而最后在收伏七彩空间白芒之后，意识再次得到了源珠和白芒的灌注。 这接二连三的提升，让他的意识已经变得极为强大。如果只凭意识对战，或许他已经找不到多少对手了。 此时的他，如果再去经历之前神秘空间内的三大意识之争，那一人便可轻易击溃魔兽意识和琴英意识的联手。 然而，在看到眼前这道意识时，他却凭空涌起了一丝警惕和不安。 那感觉，就像是人在深山行走，前方的树丛之中忽然缓缓浮现出一头斑斓猛虎。瞬间就会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手足不受控制的冰凉。 他知道，眼前这人的意识之强，根本就不逊于自己。 那是一名老者，虽然黑须黑发，却散发出了莫名的沧桑寂寥气息。仿佛，他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 他尚未睁开双目，便已经让林四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力。然而事实上，这里根本都不存在什么灵力神识，对方根本就不可能隔着数丈来攻击他。 那完全，就只是林四自然而然生出的诡异错觉。 他只是坐在那里，却给人以雄奇巍峨之感，仿佛那不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而是一座山矗立在那里。 如果不是那些白芒同样在攻击他，那林四甚至会生出更加诡异的猜测，或许这就是那柄剑的化身。 不过，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些白芒同样想要镇压这个人，只是似乎根本就办不到。 它们在他身周数十丈之外不断的挤压，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墙阻隔在了外界，根本无法得以再进一步。 这样的能力，让深知白芒厉害的林四倒吸凉气。 而这样一个人，也让他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前方老者似乎也在此时感知到了林四的到来，于是下一刻，那双蕴藏着摄人心魄光芒的双眸缓缓看向了他。 这样一双眼睛，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名老者身上，因为它太出彩了。 哪怕，这只是意识体。 “你是谁？”他的声音听上去并不算太苍老，只是显得有些嘶哑。 林四罕见的收起了玩闹之心，并非畏惧，而是觉得对于这样一个人，在确认敌我之前，自己应该保持一定的尊重。 “林四。”他郑重道。 那老者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疑惑之色，似在回忆自己是否听过一个叫做林四的人。 片刻后，他才木然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过你，为何这般年轻？” “前辈又是谁？为何在这剑内？” 那老者眼内的诧异一闪即逝：“你问我是谁？难道你不是双圣宫弟子？” 林四也愣住了，听这老者的语气，自己应该见面就认出他来吗？ 他的反应终归是不慢的，有关连山的一段记忆很自然的浮现在他的心头。 于是，他的眼神立时变得无比的精彩，震撼惊愕难以置信不一而足…… “你是……剑主？”他张了张嘴，明明是意识体，他却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没错，他第一时间就猜到了这个名字。因为，已经没有更符合的人了。 剑主这个名字，是连山从方歌那里听来的。连山和林四融为一体之后，这段记忆自然也归了林四。 他知道，剑主在玄罗大陆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虽然他已经失踪了二十多年。 而且，相对于连山和玄罗大陆所有人，他甚至还能推断出更多的东西。 毕竟，他是见过方羽的。无需过多验证，他就知道方歌提到的那位大哥，就是自己见过的那位方羽，也就是方嘉云的父亲。 无论年龄，所用的兵器，还是玄罗大陆的出身，以及那三十余岁便晋入天境的修行天赋，都完全吻合。 在此之前，他其实就对方羽能够成功进入苍罗大陆感到很好奇。 毕竟，按照剑宗之主所言，他们就连对面偶然到来的圣境高手都能挡回去。这一方面是因为剑宗历任宗主太强，更大的原因，恐怕是剑宗门人得到了北面沿海诸国的配合。 借助官方的力量，再加上剑宗一代代门人组建的势力，最后再配上剑宗那些天境圣境高手，他们在苍罗大陆北海岸织起了一面密不透风的网。 千年来，玄罗大陆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到达那里的人，都没能跨过那道网。 在从前，林四还只是猜测，毕竟苍罗大陆确实一直没有被攻打。而现在，他更是确认了这一点，如果不是连琴泄密，那玄罗大陆至今都还不知道苍罗大陆的情况。 这足以证明，千年来，还真就只有方羽这一个成功‘潜入’苍罗大陆的异大陆人。 方羽凭什么能成功？如果自己记得不错，刚刚进入苍罗大陆时，方羽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修为都还只是极境阶段。 结合剑主的传说，林四似乎已经推出了答案。 是的，剑主当年从迦王殿带走了方羽，据说是要当成弟子和未来对手来培养。 只是极境的方羽，是没办法独自一人跨越十余万里的海域，突破重重封锁进入苍罗大陆的。可如果，是剑主带着他的呢？ 林四记得剑宗之主说过，千年来，剑宗换过七任宗主，那么他自然就是第八位了。 而那前七任宗主之中，有四人因为和异大陆圣阶高手作战而重伤不治。其中有一位，便是第七任宗主。 连山出身剑宗，林四现在也知道，现任剑宗之主接掌宗主之位，其实就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那也就是说，第七任宗主应该就是那时候战死的…… 所以，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剑主带着方羽去了苍罗大陆，而剑宗第七任宗主，在海岸线挡住了他们。 两大圣境一战，双双负了重伤，而方羽可能就是因为那场大战，而意外的混入了苍罗大陆。毕竟圣境大战，声势何等浩大，根本不是旁人有资格接近旁观的。 之后，剑宗第七任宗主回宗不久便去世，剑主没能和自己流落在苍罗大陆的弟子汇合，而独自一人的方羽也回不去玄罗大陆了。 他们从此，消失在了世人眼中。 很多人认为剑主战死了，而现在林四才终于明白，这个人其实没有死。 那一战之后，剑主回到了双圣宫。 而现在，他的意识出现在了这柄怪异的石剑之中。 剑主的实力有多强，林四从连山那记忆之中已经有了足够了解。毫不夸张的说，在他看来，剑主可能比连琴还要厉害，他或许也就仅次于当年的琴英了。 他连挑玄罗大陆六大圣境，每一战都是轻松获胜，而且六战是在一年内完成的。都说圣境不能轻易动手，他似乎已经打破了这个铁律，这是一个何等强大的人？ 而剑宗第七任宗主，竟然能让这样一个强敌负伤而回，二十多年未曾出现。哪怕他最后为此付出了性命代价，也同样足以让人震撼。 只可惜，他的名字或许根本都没有几个人知道。苍罗大陆那边流传着的，一直就是天外天三大圣境…… 不过，这已经不是自己有闲心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剑宗宗主那种级别的超级高手，而是自己。 自己根本都还不是圣境高手，面对这样一个‘敌人’，该怎么应付？ 没错，在林四眼中，双圣宫这位剑主，就是个敌人。 他是玄罗大陆人，光是这个身份就已经足够。一旦此人出去，那将来苍罗大陆就将要多面对一个超强大敌。 “不错，你是何人，为何能来到这里？”面前老者缓缓起身，他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面对着他那双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林四心内已经开始在不断盘算对策来。 第一反应，当然是说谎。 哄骗他，告诉他，自己其实是玄罗大陆人？反正‘自己’在这玄罗大陆也呆了很久，对这里也算是比较熟悉了，并不是蒙混不过去。 甚至可以骗他，自己就是双圣宫近十几年入门的弟子。 “你打算编造谎言？看来，你的来历不能被我知晓了。”前方的剑主意识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没错，这是意识体。 意识体说谎，其实是很容易被看穿的，每个念头都会引起意识体的变化，最终反应在外界…… 而这剑主，显然是从林四那意识体的些微变化，看出了他此时的念头。虽然无法直接看出他在想什么，但却知道他的打算。 于是，他手中忽然缓缓延伸出了一柄剑。 这种手段，林四闻所未闻。他知道那柄剑也是意识幻化的，可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他缓缓平复了心情，敌人再强大，也不能未战先怯。更何况，这里是意识之战，自己未见得就会输给他。 “不错，我的来历，不便被你知晓。” “这里是天缺剑内部，天缺剑在天剑峰，天剑峰在双圣宫……”对面老者缓缓扬起了手中的剑，大步向他行了过来。 当他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已经出现在了林四的面前一丈之遥。 “你说的，我并不清楚。或许，是这样吧。”林四也不清楚自己是被连琴带到了哪里，毕竟那时候连山处于昏迷之中。 剑主眼内闪过一抹讶然：“你这次并未说谎，但却不够。” “是不够。” “你对我抱有敌意。” “确实。” “那看来只有一战了。”他在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涌起的不是什么杀气，而是理所当然的平静。 下一刻，他的意识便直扑林四，而那柄剑也顺势挥了过来。 第1169章 公平决斗 面对这一击，林四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很清楚，那柄剑虽然是对方的意识幻化出来的，但用来伤害其他意识还是绰绰有余的。也就是说，对于现在自己而言，这柄剑其实和外面的真剑没什么分别。 他连忙飞速后退，想要先避开这一剑的笼罩范围。 然而，还不等他想什么后招，便发现战局和自己所想的有些不同。 自己明明已经后退，那柄剑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角度和笼罩范围。看起来，好像无论自己和它都没有动弹过一样。 无论自己退得多远，都没办法脱离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 情急之下，他福至心灵般陡然屈身，向前击出了一拳。 这一击，果然令得对面那一剑出现了变化，而也就是在那一刹那，原本屈身向前的林四忽然又一次闪电般退了回来。 随后，他这才脱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好！”剑主不惊反喜，顺势又是一剑挥落。 “停停停！不公平！”林四一边退，一边大叫起来。 换作和旁人战斗，林四绝不会说出这种天真的话。战斗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胜利本就不在乎手段不是么？ 然而现在，他对面的剑主却真的停了下来。 林四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自从认出这个人是剑主之后，他便在不断回想和推断这个人的缺憾破绽。最终，虽然没能找出什么破绽，却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剑主是一个不同于绝大部分修行者的人，林四相信他杀人绝不会手软，但他却有些近似于谢少英那种类型的‘剑痴’。 这一点，只从他掳走方羽，为了给自己培养对手，故意收对方为弟子便可以看出来。 这个人，对剑法和战斗的看重程度，恐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当初连败玄罗大陆六大圣境，却也没有顺势带着双圣宫席卷而下，将玄罗大陆其他各门派打服收拢。反而，只是独自带着弟子去了苍罗大陆。 区区两个人，显然不可能是要攻下一整个大陆。而那时候，琴英的死讯，也没有被连琴传回玄罗大陆。 而他依旧还是去了，他的目的，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他恐怕，只是想要去另一片大陆找寻足以和自己匹敌的对手，即便对面‘有神境高手’，也无法让他畏惧。 这世上，是有这样一种类型的修士的。 和绝大部分修行者相比，他们显得更加接近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为的就是不断感悟和磨练，不断提升自己。 至于提升实力是为了什么，那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或许只是为了某个虚无缥缈的信念目标梦想，这和其他很多修士截然不同。 在很多人眼中，他们显得很迂腐，甚至是很蠢。明明有着强大的实力，却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 比如剑主，以他的实力，本可以在玄罗大陆兴风作浪，创下不世的霸业。否则，似乎真是有些浪费这身实力了。 然而，林四明白，这或许才是他能成为最强圣境的原因。他比其他圣境，要纯粹得多。 不过，虽然看出了这一点，却不代表林四能够就此放下心来。 这种人是很纯粹很专注于修行，但这不代表这种人真的就很愚钝。 而且这种人，因为太过专注修行，往往对世事漠不关心，很可能根本就没什么善恶是非的观念…… 他的猜测，似乎并没有错。 对面剑主缓缓放下了剑，脸上显出了一缕思索之色：“你说得没错，我有剑，你无剑，确实不公平。” “是啊是啊，所以你就算赢了我，也是胜之不武！” “你打算用这个借口来避开和我的战斗？”剑主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打算：“避战，不是一个修士该有的心性。” 林四心内暗暗腹诽，我当然不会畏惧战斗。但如果打不过还死战不退，那我现在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不过说实话，他其实还真有些期盼和剑主公平一战。 骨子里，他也具备着那类修士的某些特质，他也喜欢和强者交手，否则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尤其，他现在已经继承了连山的部分秉性，而连山曾经就有和剑主过招的愿望。 “但是，我没有剑。和你一样，我也是一名剑客。你知道，对于一名剑客而言，没有剑，会有多大的影响。” “你也是剑客？”剑主眼内光芒剧盛，仿佛看到了一顿美餐。 “自然，一剑在手，何人不敢战？” “很好！这才是一名剑客该有的样子，你既然能到这里，那你的意识强度便已足够，你当然也会有剑！” 随后，林四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对面那位剑主，竟然开始教授自己怎样利用意识体凝出一柄剑。 这种手段看似简单，但其实已经涉及到了对意识的认知和运用技巧。这些东西，当然是剑主自己摸索出来的，然而现在，他轻易的就传给了自己。 或许这在别人眼中，又是痴傻之举吧。明明刚刚还探出了对方的敌意，现在竟然让敌人变得更强。 然而，林四心内却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阵汗颜。论及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自己已经输了不止一筹了。 林四的悟性很高，更何况他自己对于意识的认知程度同样出类拔萃，于是很快，他手中便有了一柄按照自己想要形状幻化的意识之剑。 如果将意识体比作外界的身体，那这种剑，其实也只是相当于普通铁剑而已。 这里没有什么灵力，自然这剑身也不会存在什么传导灵力之类的效果，但用来战斗的话，却已经够了。 “你已有剑，现在能否一战？” “当然可以！”林四长笑一声，纵身挥剑扑向了对面的剑主。 没有什么兵器交击之声，没有缤纷多彩的剑气，更没有什么结界圣域，这是一场原始无比的战斗。 这一战，要比连琴击败连山那简短的一战还‘公平’。 那时候，连琴确实没有用出什么圣域，也没有用出他的第四天印。他没有束缚连山，给了他完全的施展机会。 但无论如何，他毕竟是圣境高手。那几乎已经超脱了速度的身法，那远超连山承受能力的深厚灵力积累，却终归是存在的。 而现在，剑主和林四之间却并没有多大差距。他们对于意识的运用手法或许各有千秋，但意识的强大程度相差并不大。 若是换在外界的话，可以将此理解为他们的速度和力量旗鼓相当。真正比拼的，也就是纯粹的剑术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一战的水准就和初境窥境交手时那般粗陋了。 意识能够展现出来的速度和技巧，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何况，这两人的剑术之高，已经算是这个世界屈指可数了。 只比拼剑术的话，林四还真没怕过谁。 出道至今，他几乎没有碰到过几个在剑术造诣上比自己更高深的对手。 即便对方是剑主，他也敢斗一斗。 然而，这个念头，在双方交手十招之后，便已经荡然无存。 是的，只是比拼剑术，他却落在了下风。 之前空手接的那一剑，他本以为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兵器，所以才会生出那种对方的剑一直笼罩着自己的错觉。 而现在他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错觉。 自己已经出了十招，对方只出了三招。并非对方出手速度太慢，而是他看似平平无奇的三招，自己不得不用十招才能勉强化解掉。 这种境界手段，林四完全就是闻所未闻。这简直已经超出了他对剑术原本的理解，也打破了某些正常的规律。 二十招之后，他开始怀疑对方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剑心之境了。 他不得不将自己的一些压箱底的技巧全部用出来了，否则他随时有可能会落败。 他很快用上了回旋的力道，而这果然给剑主带来了意外。 “好！”正在战斗之中的他，忽地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哪怕，他终于感受到了麻烦。 是的，也只是麻烦。 只是二十招之后，他便重新占据了主动。 那回旋之力，对他已经起不了什么效果了，他竟然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便领悟出了破解回旋力道的运劲法门。 这样的天赋，让林四彻底无言。 从来都是他的剑术天赋凌驾于别人之上，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剑之主宰了。 正在战斗之中的他，陡然改变了挥剑的节奏。 时而快如骤雨，时而慢如雪落。时而重如山岳，时而轻若飘絮。 这样的节奏转换，是很考量用剑者的眼光和判断的，且不说一般修士根本办不到这样高速战斗中，不断变幻力道和速度的事情，即便能做到，也用不准时机。 忽然变慢和变轻，很有可能就是自寻死路。 但对于林四而言，这种错误他当然不会犯。他要的，只是让对方适应自己原本的节奏，而后突然变化节奏，让对方来不及应对，那时候他便有机可乘了。 对于他和剑主这种级别的剑术高手而言，所谓的刁钻角度，所谓的虚虚实实，所谓的卖个破绽已经只是个笑话。 虽然他们现在无法将灵力和神识结界运用在这战斗中，但这剑法的比拼，依旧已经进入到了另一种层次。 他们比拼的关键，已经是节奏之争，是境界和认知之分。 林四这种战法，果然又起到了作用。 当他开始不断转变战斗节奏之后，剑主果然出现了不适应。 “好得很！”他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变得兴致更加高昂。 而让林四无奈而又不出意料的是，不出三十招，对方便适应了这种战斗节奏，再度掌控了战斗的主动权。 第1170章 融会贯通 尽管之后林四施展了浑身解数，却也依旧只能占据极其短暂的上风，便会被重新压制下来。 而最让他气馁的是，剑主自始至终，似乎也没用出什么精妙绝伦的剑招。这也就算了，对方看上去，好像从头到尾，都是那一种怪异的剑术。 那种剑术，看起来不快，但自己的万般变化，偏偏全都没办法逃出他的笼罩。 这已经不是什么技近乎道了，在林四看来，这更像是一种自己根本尚未领会的境界。 从连山的记忆之中，他得知了玄罗大陆修行界的特点。 这里的高阶修士要比苍罗大陆多得多，但论及剑术刀术境界，却并不见得比苍罗大陆强。他着实无法想象，这样的地方，怎么会诞生出这样一个怪胎。 一百招之后，他败下了阵来。 尽管刚刚的战斗双方都在用搏命的战法，但最后他落败的这一刻，剑主却并没有追上来赶尽杀绝。 “你已经施展完了吗？”他收剑而立，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仿佛在期盼林四能展露出更多能让他惊喜的东西。 此时的他，已经直接无视了林四之前的敌意。 “是的，施展完了，我的剑术不如你。”林四很干脆的承认了这一点。 他并没有说什么你练剑的年月比我的年龄还要多出两三倍，所以胜之不武，也没有说什么我将来一定会击败你的狂话。 输了就是输了，无法正视败绩，只会让自己的心性渐渐变得扭曲，让自己的心胸变得狭窄。 敌人尚且如此有风度，自己又哪能落了下乘？ 剑主点了点头：“你本可以坚持得更久。” 林四微微一笑：“我也这么认为。” 没错，刚刚的一战，让他对剑术有了许多新的领悟。而回顾刚刚那一战，他也找出了不少缺憾和破绽。 如果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能发挥得更好的。 这就是和高手对决的作用，失败才能更容易让人看出自己的不足，而一直碾压比自己更弱的人，只会生出自己已经很强很完美的错觉。 他的话音一落，剑主便迫不及待道：“何时能够再战？” 说实话，在这里战斗，因为没有身体和灵力，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疲惫。但刚刚那场战斗，却太耗心神，更何况林四需要静心感悟一下刚刚的战斗。 “很快。”林四哈哈一笑，也不避讳他，便直接在原地一招招开始演练起来。 剑主的脸上闪过一缕笑意，这个对手，让他颇为满意。能挡自己一百招的人，其实并不多，哪怕是在接近绝对公平的状态下。 他能看得出林四的年岁不大，外表的容貌或许能够改变，但意识体却无法作假。年轻一代，竟然有了这等人物么？ 他缓缓闭上双目，也盘腿坐在地上回味起刚刚那一战来。对于他而言，刚刚那一战，同样有着一定的裨益。 不久之后，这片空地上的两道身影再次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这一次，林四的剑法果然比先前那一次有了不小的提升。对于剑主那种特殊的战法，他同样也有了些许适应。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战，他依旧只是坚持了一百来招便再次败下了阵来。 因为对面的剑主，同样也越来越适应他的风格了。 林四并没有因此而大受打击，他毫不犹豫的盘腿坐下细细思索起来。 而一旁的剑主这一次却终于忍不住提醒他：“你的剑术境界确实不低，临战本能更是极佳，但却还是不够。” “不够在哪？” “你的根基很牢，但会得太多了。” “会得太多？” “你的剑法之中，有着太多精妙技巧，战斗中也能信手拈来，但你却没有真正将它们融为一炉，变成属于自己的剑法。你用得最好的，其实还是初级剑法。” “你是说，没有属于我自己的烙印？”林四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不错，剑招确要不拘一格，但你却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招式散可以，但你连神都散了。你的剑，技法已相当纯熟，却没有明确的心意……” 林四先是皱眉，这种怪异的观点，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旋即，他便眼前一亮，剑主说的没错，自己是会得太多了。 在刚刚的战斗中，自己岂止是用了回旋轻重快慢这些技法，甚至连山当年的刺杀剑术，聂河那飘逸迅快的战法，乃至慕哲平的贴身刀术和尹漓大开大合挥动镰刀时的气韵都吸收了进来。 除此之外，还有从前和自己交过手的许多敌人用过的剑术。 只是，这一切，却全都没能彻底融为一体。 没能变成一份融合了各家所长的真正剑术，只是许多散乱不堪的零碎剑招而已。 想到尹漓，自己会自然而然想到她那颇为狂放的战法。想到老慕，自己会自然而然想到他那如游鱼般灵巧的贴身技巧。 即便是想到剑主，自己现在也能本能联想到他刚刚那极具掌控力的怪异剑术。 那些风格，仿佛就是专属于他们的。 而自己，有什么风格是专属于自己的吗？ 没有…… 固然，没有固定风格其实也算是一种风格。而另一方面，一位初境修士，可能都会有自己的固定风格，但那反而可能会显得拘泥不化。 然而，一如剑主所言，如果自己无法明确剑的心意，那却终归还是落了下乘。到现在为止，自己其实根本都没想过什么剑术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如果自己随手挥出的一剑，能够同时具备以上大部分乃至全部的精髓，那会有多强？ 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天地，他顿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浑然忘了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离开这里。 “我需要一些时间。”他迫不及待道。 “好！” …… 玄罗大陆极北之地，连绵数万里的群山郁郁苍翠，焕发着盎然的生机。 然而，这里却是人类的禁地，哪怕这群山的南面就是拥有圣境高手的超级宗门古皇门。 这里被外界的人类称之为万兽山，玄罗大陆修行界几乎人人都知道，这是那位八级魔兽紫月天狼王的领地。 能够以一己之力和人类圣境达成互不干涉的协定，足以证明这位魔兽之中的王者有多么强大。 没有人敢挑战它，哪怕圣境高手也不例外。 即便当初剑主被称为玄罗大陆第一高手，可也没人会把天狼王算进去。 因为剑主终归不是神境高手，所以无人可以确定他是否已经超越了那位魔兽王者。 这位魔兽王者向来不问世事，以至于很多时候，人们甚至会遗忘他的存在。然而最近这半年，他却不时出现在人们的交谈之中。 原因无它，尹漓的另一重身份，已经彻底在玄罗大陆公诸于众了。 现在玄罗大陆每个人都知道，来自苍罗大陆的‘妖女’尹漓，原来竟然是紫月天狼王遗落在那边的亲生女儿。 这个消息让许多人感到匪夷所思，因为实在太过离奇了，魔兽怎么可能会生下一个人类女儿？而且尹漓究竟算人还是魔兽？ 最初许多人都觉得这只是个玩笑，然而随着各大门派势力的沉默，以及紫月天狼王的默认，众人渐渐才发现，这竟然是真的。 一时间，人们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这位天之骄女。 原来，她也算是玄罗大陆的人吗？ 那这么说，她其实算是他们玄罗大陆的天才了？ 距离班摩被抓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这段时间尹漓一直未曾再出现过。这两大绝世天才，似乎已经彻底沉寂了下去。然而，短时间内恐怕没人能忘得了他们。 而外界或许也没人知道，就在这几天，万兽山内已经举行了一场高阶魔兽间的‘盛会’。 包括五彩琉璃雀在内的七大妖兽，全都来到了这里。 不是为了什么朝拜魔兽之中的王者，魔兽之中本就没有这些规矩。 天狼王第一次将它们全部召集到万兽山，只是为了让它们和自己的女儿认识。 他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让尹漓对自己身处的族群产生‘认同感’。 半年多的时间，因为他的存在，尹漓没能离开这里。而且，她也终于冷静了下来，终于开始再次展露那不可思议的修炼天赋。 天狼王的教导，或许世间无人能够有幸享有。 他已经尽量高看自己这位女儿，但真正接触之后，却还是发现自己低估了她。 她仿佛天生就是为了修行而生的，无论有关功法、技法还是境界感悟和魔兽天赋之类的内容，她全都是一听就懂，甚至还能触类旁通，很快就生出自己的见解。 哪怕，有些时候自己的教导显得混乱，显得晦涩。 这样的悟性，别说是魔兽，即便人类之中，天狼王也从未见到过。 他只能将这归结为她太过聪明了，聪明得有些离谱。在修行这个领域，这世上仿佛就没有她听不懂也看不透的东西。 很多时候，自己只是起个头，她就已经自然而然得出了之后的结论。仿佛，类似的问题她早就已经思考过无数次，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 这半年来，她的境界已经彻底稳固在了天境后期。而她才刚刚二十一岁而已，除此之外，她还是个极其擅长战斗的人。 这样的天赋，就连他也不自觉的感到汗颜。他已经无法再全部将这归结为自己这位魔兽王者的遗传了，或许她真的是上天特意精心雕琢出来的吧？ 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留下她的决心。 他很想看看，有朝一日，她能不能打破那传说中的神境壁障。 第1171章 突飞猛进 潺潺流水自山谷的一片绿茵流淌而过，草地上点缀着不知名的细小花朵，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只是，此时屈膝坐在溪边的紫衣女子却根本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心生欢喜。 她没有去见什么七级魔兽，而她不想去，谁也勉强不了她。 这里是万兽山的核心地带，这方圆十几里，都是她一个人的住处。 在这里，除了天狼王之外，没有魔兽敢靠近，更不可能会有人类到来。 尹漓很想离开这里，但却根本办不到。 万兽山太大，这里所有的魔兽，都是天狼王的部下。他虽然没有在这里布置什么迷阵困阵，但自己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掌控。 而现在，她也已经死心了。她甚至觉得，或许这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对于外人而言，万兽山是九死一生的险恶禁地。但对自己而言，这里算是一处安宁祥和的世外桃源。 没有争斗，没有仇恨，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重担，也没有让人撕心裂肺的痛苦。 然而，涟漪已然惊起，又哪里又那么容易平静得下来？ 天狼王毕竟不是人类，于是他并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出手干预，就能真的消失于无形。 比如，自己女儿现在的心境。 望着前方一朵无名的蓝色小花，尹漓的眼前仿佛又一次出现了那张熟悉的面庞，他正在喊自己姐姐，而他脸上也挂着那笨拙的笑。 “连山……”她的声音宛若梦呓。 她向前伸了伸手，想要像从前那样抚摸他的脑袋，让后再将他拥入怀中。 从那孤岛，到灵雀山，斩羽派，再到那无名山洞。他在她心内刻下的印记，已经变得越来越鲜明。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幻觉，可她却不愿意清醒过来，她生怕以后就连回忆起他的面容都难做到了。 很久以前，她就听过一句话，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原来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超然，或许从最初开始编织谎言，制造错觉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引火烧身的一天吧？ 仿佛是天意，曾经他有过的那些感受，现在自己也开始一点点经历了。 回忆是甜蜜的，思念是苦涩的…… 如果可以，她很想不顾一切的亲口告诉他：你是最重要的，失去了你，我很难过。 然而已经没有机会了，他已经死了。 死在了连琴手里，这个消息，是天狼王亲口告诉她的。 如果她还想为他做点什么，或许也只有修炼到比连琴更强，再为他报仇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终于回过了神来。 仿佛习惯一般对着远处的草地招了招手，横躺在地上的镰刀破空飞到了她的手中。 是啊，为了他，自己该继续修炼了。 …… 尹漓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于是班摩未死这个人尽皆知的消息，她毫不知情。 而在双圣宫那护山大阵之外，人们同样也无法得知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护山大阵已经亮了足足半年之久，至今依旧没有丝毫被打破的迹象。这显然是极其诡异的事情，正常情况下，护山大阵非但没有这样的强度，也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 即便支撑阵法的阵基是上品灵石，乃至超品灵石，能撑一两个月就已经算是难得了。 而现在，即便它偶尔会被天境圣境高手攻打，也依然耸立依旧。 对于这种状况，双圣宫众多门人感到很是无奈。 不过，也只是无奈而已。 身为双圣宫的门人，进不了自己的山门，这当然是一件有些可笑，乃至丢脸的事情。而长期无法进入山门，他们也无法用得上内部的那些丹药灵石秘籍以及其他一些宝物。 这当然，算是一种损失。尤其对于一些年轻天才弟子而言，这确实会影响到他们的修为进境。 不过，也只是这样罢了。除此之外，他们好像没有其他更大的损失。 这护山大阵的意外，明显不是什么人为的，谁也没办法将这阵法变得这么强悍而且这么持久。 谁都知道，这是天缺剑所为。也就是说，这件事应该是不存在什么阴谋的，只是一个意外。 这阵法不可能永远这么持续下去，他们迟早还有能够进入的一天。他们充其量，也只是被耽误了一段时间。 既然进不去，那就安心等着好了。反正因为连琴长老的存在，现在还真没有人敢随便招惹他们双圣宫。 不过，当事人连琴的心情可就没有那么悠哉了。 他现在很想知道，连山究竟怎么了，琴英的意识是否还活着。 这件事拖下去，对于双圣宫而言的确没有太大的损失，但自己却不能掉以轻心。尤其，现在外界关于班摩拥有琴英宝物的消息，已经彻底的传开了。 这双圣宫附近，其实已经有了许多门派的探子耳目出没。 和自己一样，他们也在等，等着自己那位弟子的出现。 这些人，可真是不知死活啊！那种东西，也是你们能碰的吗？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等待，让他也失去了平静的心境。此时的他，不免显得有些焦躁。 他当然做梦都想不到，自己那位弟子已经和一个本该死去的人碰面了。 …… 天缺剑内部，两大意识体此时正在激烈交手之中。 这是林四和剑主之间的第一百三十二次交手，时间已经不知过去多久，他的剑术早已今非昔比。 虽然想要将自己所会的剑术全部融为一体，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剑主的存在，却极大的加快了这一进程。 除了那次提醒之外，他之后并没有直接给予林四多少指点。 对他而言，林四并不是什么弟子。他不想过多干预他的剑术之路，他希望看到一个肆意生长起来的，足以让自己惊喜的真正对手。 剑术之路，他也远没有走到终点，或许，林四才是正确的呢？ 而事实上，对于林四而言，剑主何尝不是一个难得的对手？ 即便自己在不断进步，但对方却仿佛一座无底深潭，永远都没办法逼出他的极限。 此时两人交手已过三百招，剑主已经预料到这场战斗即将结束。 这是林四第一次在他手中撑过三百招，他知道，自己在和林四交手时，剑术也同样在不断变得更加完善。 如果换在第一次和他交手时的水准，那他现在应该能撑过四五百招。 只是，这恐怕已经算是林四现在的极限了。 想要他展露出更多能让自己惊喜的地方，可能要等下一次交手了。 然而很快，让他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对面的林四并没有败，他将这场战斗继续了下去。 战斗之中的剑主，目光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因为在对方的剑术之中，他嗅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 那原本是属于自己的风格，而现在，他在林四的剑身之上，却看到了类似的雏形。 在此之前，他破解自己这掌控之剑，需要用出更多的剑势，需要不断变化，才能勉强打断这种节奏。 剑主这剑术，虽然没有用上什么结界和圣域，但其实，已经超脱了天境的范畴，涉及到了对某些规则的理解。 他本以为，林四纵然再天才，也不可能吸收到其中的精髓。 而现在，或许是交手次数太多了，他竟然渐渐开始尝试着理解这种规则来。在他的剑影之中，竟然也开始流露出了些许类似的意境。 这让剑主无比的动容，而他也变得越发欣喜起来。 这样的对手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一次的交手，两人足足战到了五百余招才结束，最终依旧还是以林四的落败而告终。 而战斗才刚刚结束，林四便一言不发的闭上双目细细回味起来，显然刚刚战斗之中那突如其来的感悟，算是一次意外，真正想要理解且变成自己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 剑主并没有出声打扰他，他同样也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他忽然在想，换作自己是林四，该怎么击败现在的自己。这着实是个相当怪异的念头，然而或许正是有着这些常人难有的想法，他的剑术才会到达今天这个境界吧。 不知过了多久，林四才终于睁开了双目，而此时他眼中有的除了喜悦之外，还有着彻悟之后的了然。 “你看懂了我的剑？”剑主饶有兴致的问道。 “懂了一点。” “哦？你看出了什么？” “表面是节奏，实际是掌控，但内在，却是规则。你将规则运用到了剑法之上，所以你的剑忽视了某些本该有的规律。我本以为，没有灵力和圣域，你无法运用圣境的手段。现在才知道，原来人不可用，剑却可以……” 剑主欣然大笑：“哈哈哈哈！你说得一点未错！” 他丝毫没有剑法被人看出奥妙之后的懊恼和不甘，此等风度，令得林四也不得不为之心折。 “这就是剑心之境么？” “剑心？”剑主面色一窒，旋即哑然失笑：“当然不是，你我距离剑心还很遥远。” “还很遥远？”林四不由得一阵愕然。 他自问这已经算是剑术的极致了，剑身都带上了一定的规则之力，却没想到这竟然还不算剑心。 那剑心究竟有多强大？修行史上真有人进入过剑心？ “剑道之境，本就没有那么简单。你我二人，只能算是走到了这条路的后半段。至于剑心，门槛都尚未触及。”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丧气的事实啊，莫非这世上不存在所谓的剑心之境？”林四长叹了一声，忽然感到很是无奈。 这样的努力，都没办法晋入，这实在是太打击人了。那自己这样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对面的剑主却收敛了笑容，神态无比肃然道：“不，这非但不是令人丧气的事实，反而应该感到欣喜！因为前方依旧有着未知的景致，才能让我辈修士永不停歇脚步！我甚至庆幸，拥有着神境和剑心这两个暂时遥不可及的终点，那将会成为我不断修行的最大动力！” 他的声音回荡在这数十丈的空地之内，一时间，林四如遭雷击一般怔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自地面一跃而起，挥剑长笑道：“再战一次如何？” 剑主大笑：“哈！正有此意！” 第1172章 对手和敌人 七百招后，林四再度败下了阵来。 虽然他对剑主的剑术有了一定的了解，甚至将其中的一些东西吸收到了自己的剑术之中，但两人之间依旧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这规则是剑主摸索出来的，这是属于他的路。 而其中关于圣境方面的一些关键，林四依旧还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除非他某一天踏入圣境，并且走剑主同样的那条路。 更何况，剑主的对手实力并不是原地踏步。 林四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天才程度完全不逊于他的剑客。 而对方在剑术之上所下的苦功，确实要比他的年龄还多出三倍不止。 这样的战斗，他其实根本就不太可能会有胜算。 明明有了许多感悟，明明剑术大进，却偏偏还是被对方击败，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很让人沮丧的事情。 但现在，他当然不会再那么想了。 他甚至开始庆幸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位剑术稳稳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人，那样才能让自己一直存在着明确的追赶目标。 而此时，结束了新一轮休养领悟的他，也终于如梦方醒。 面对着剑主眼内那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战意，他不禁苦笑了一声，他知道对方现在又在等着下一战了。 如果可以，林四不介意继续和他战斗下去，这样的战斗对于双方而言有着太多的好处。 只是自己好像，在这剑内耽误了太长时间啊…… 自己原本不是要赶快离开这里，然后回到身体里的吗？自己还要去见一见尹漓，还要赶紧回苍罗大陆，回月国才是。 “那个，你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吗？”到了现在，他对剑主已经兴不起丝毫敌意了，哪怕明知道他是玄罗大陆人。 “你要离开？”对面的黑须老者一边收剑一边失望道。 “是啊。” “留在这里，你的剑术还能继续提升。”剑主仿佛根本不想结束这仿佛永无止境的战斗。 “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林四叹了口气。 剑主微微摇了摇头：“我在这里，已经足足困了二十余年，离开，又谈何容易……” “你是被困在这里的？”说实话，这个问题林四确实很好奇。 “不错，当年我远赴苍罗大陆与人一战，最终两败俱伤。回宗之后，我便直接进了天剑峰疗伤，而那时候我太过托大，竟然妄图在这天缺剑内寻求再进一步的机会。结果意识离体之后，被摄入了剑内。”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其中的过程恐怕是惊心动魄的。不过，这和林四原先的猜测倒是相差无几。 “双圣宫的人，没有想办法救你出来么？” “没人知道我在这里，外界恐怕认为我已经死了吧。” “原来如此……” “你呢？又是怎样进入这里的？” 这算是剑主第一次询问林四的来历了，在此之前，他明知林四对自己抱有敌意，却完全没有多问过一句。 仿佛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 这个问题，让林四一时间沉默了。 他这才想起，纵然自己对剑主已经很难兴起敌意，但自己却是双圣宫的敌人啊。 安密山那一战，双圣宫死去的那些高手，固然是圣海宫那三派杀死的，但却是因自己而起。 而除此之外，将来自己回到苍罗大陆，也注定是要玄罗大陆为敌的。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剑主平静道：“你若不愿说，便罢了。” 林四摇了摇头，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无论是敌是友，将来迟早会见分晓，也迟早会面对。面对剑主这样光明磊落的人，自己又何必藏着掖着？ “实不相瞒，我来自苍罗大陆。” “哦？”剑主扬了扬眉，却并没有更大的反应。 “我来自苍罗大陆的某个宗门，如果不出意外，当年和你两败俱伤的那位高手，便是我的宗门长辈！” 剑主讶道：“你就不担心我知道这一切之后，会直接杀死你？” 说实话，现在两人之间的比试，他是稳操胜券的，哪怕他无法展露圣境威能。如果他真要不死不休的战斗下去，那林四这意识体恐怕真会被他杀死。 林四洒然一笑：“你若是那样的人，便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了。” 剑主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哈，不错，你倒是了解我。在你潜力用尽之前，我不舍得杀你。” 这种话传出去，恐怕又会被许多人当成蠢话。毕竟，他和林四明显就是天然的敌人，留着敌人，甚至还坐视对方一步步强大，这当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然而对他而言，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一点都不担心林四将来会超过他，而即便超过他，或许他反而会更加欣喜吧？ 随后，他兴致勃勃问道：“你那位师门长辈现在可更进一步了？” 林四眼神一暗：“他老人家，在我入门之前，便已仙逝了。” 虽然没有见过剑宗第七宗主，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在得知了他为苍罗大陆所做的努力之后，林四内心已经本能的有了崇敬之心。 没有他，或许战火会早二十年在苍罗大陆燃起吧？那样的话，自己会不会活着都还是个问题，更遑论今天的实力？ “可惜了……”剑主轻叹了一声。 林四忽然想到一事：“你若是担心没有对手，倒是大可不必。” “哦？难道苍罗大陆还有其他实力相近的高手？” “那我倒是不清楚，我没有和那几位圣境打过交道，但现在玄罗大陆就有一位。” “玄罗大陆？”剑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似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打算。 他可不是什么痴人，何尝看不出林四这是故意想要利用自己？或许那个对手，就是他的敌人吧？ “你应该听过千年前的琴英吧？” 剑主双眉一紧，眼内绽放出不可思议的神采：“不错，难道……” “琴英在千年前就已死去，但他的转世却还活着，而且，已经修到了圣境！”林四毫不犹豫的就把连琴给卖掉了。 对剑主，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堂堂正正，因为他现在只当对方是对手。 对连琴，他觉得任何手段都可以用，无论是卑鄙还是无耻，因为那是敌人。 害死自己的母亲，利用连山，勾结玄罗大陆，哪怕他有着自以为远大的理念，也根本不配得到自己的尊重！ 因为自己，毕竟是苍罗大陆的人。 连山到最后的那一刻，都还想留他一命，自己可不会那么仁慈，自己只想他死！他是自己的仇敌，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 果然，他这句话立即就勾起了剑主的好奇心。 而片刻之后，不光连琴的来路，连琴和自己的关系，连琴的部分计划，就连连琴对连山说过的那番灭绝所有修行者的言论，都被他全部给抖了出来。 连琴你不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就等着剑主出来让你喝一壶吧！ 剑主自己就是修行者，得知你要灭绝所有修行者，他能坐视不管？ 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之间的大战，确实是难以避免。现在玄罗大陆这些门派都知道对面那位神境死了，知道对面实力远不如己方，他们迟早是会打过去的。 自己阻止不了这一战，剑主也不能。但至少，能摘掉连琴这个四处兴风作浪的罪魁祸首！ 仿佛是被他所说的这些消息给冲击到了，神境转世、天印、师徒相残、灭绝所有修行者，这一切实在太过让人震撼。 即便是剑主这样的人，也很难立即就平静下来。 他不知沉默了多久，才长叹了一声：“你所说的这一切若是真的，那这连琴，倒还真是个人物。” “他确实称得上是个人物，但可惜他是我的仇敌。”林四耸了耸肩，这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 无论实力天赋，还是翻云覆雨的手腕，连琴都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他是你的仇敌，所以，你希望我杀死他？” “没错，我确有和他为敌的决心，也有将来战胜他的信念。但对他，我不会在乎任何手段！”林四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自己想要借助他力量的意图。 “他亲口说过，自己有把握晋入神境？” “是的。” 剑主忽然笑了笑：“若是没有这句话，或许我真会帮你。” “啊……”林四难掩脸上失望之色。 “我很想看看，神境究竟有多强。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我先步入神境，还是他。” “可是，他的计划太过灭绝人性……” “那又如何？将来击败他便可。我很好奇，两世天赋，六大天印会造就出怎样一个强者，你说得不错，我们要快点出去了。否则，岂非会错过这一盛况？哈哈！” “如果我们将来赢不了他呢？”林四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是作茧自缚了。 如果没有自己这‘出卖’，不明所以的剑主在出去后，或许还真会击败赶走乃至灭杀连琴。 当然，前提是他的实力真的比连琴强。 但有了自己这番话，他恐怕不等连琴晋入神境，都舍不得杀死他了。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极度的无奈，又感到无比的荒唐。 “你刚刚说过，有战胜他的信念，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剑主似笑非笑道。 第1173章 提前透露 林四险些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连琴是自己的敌人，自己当然不能未战先怯，自己会时刻充满着斗志。但是，未虑胜先虑败这是他这种人的本能。 他必须要考虑种种可能，如果能趁着敌人尚未变得更强之前灭杀，那他不会错过机会，否则那便是狂妄自大自寻死路了。 “我们不能不考虑失败的后果，而那等于是在拿无数人的命在赌！” 剑主哑然失笑：“我从未下注，又何谈去赌？他是个对手，能胜则胜，不能胜便败。这场对决，与他人何干？” 好一句他人何干，林四已经彻底没话说了。 他终于看出来了，剑主确实是个没有多少善恶是非观念的人，更没有什么以天下为己任的胸怀抱负。 他就是个剑客，无比纯粹的剑客…… 非但玄罗大陆，即便双圣宫的死活，恐怕他都不会太过在意。就像他明知自己是苍罗大陆的人，却完全没有兴起丝毫的敌意。 是啊，以他的实力，有多少人敢和他为敌？以他的实力，又有多少人配让他兴起敌意？ 他眼中，只有对手。他只看对方能不能当自己的对手，只看对方还有没有更进一步，和自己交手的潜力。 无论自己，还是连琴，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都是他见猎心喜的对手…… 他不会因为自己和双圣宫有仇，就提前灭杀自己。所以，他也不会因为那扭曲的计划，就对连琴兴起敌意。 除非，连琴的实力和天赋会让他失望。那时候，兴味索然的他，或许真会直接杀死对方。 连琴会让他失望吗？林四可以预料到，连琴一定会成为剑主遇到过的最强对手。 对于这样一个人，林四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去看待。 他当然不是自己人，但也不算什么敌人，他游离于所有的事物之外，只是专注着自己的修行和剑术。 他忽然摇头失笑，也是，自己对剑主报这种过度的期望，本就不太现实。 他没有野心勃勃的想要征服谁，自己就应该拍手庆幸了。 事实上，如果世间修行者都像剑主这样，那或许天下才会真的太平吧？ 连琴是自己的敌人，所以终归还是需要自己来解决。剑主是自己的对手，所以自己和他将来迟早也还会有一战。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心内的些许郁结之气顿时消散一空。 “你说得不错，我明白了。修行本就各有各的道，不分高下优劣，只看能否说服自己，只看本心能否坚持……” “哦？”剑主颇有兴致的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你和连琴，其实算是一类人。而我，却是另一类人。” “为何？如你所言，那连琴俗务缠身，岂会和我一类？” “剑主难道未曾看破这一点么？你抛弃世俗，只为攀上修行之巅，为的正是自己的本心。而连琴，他现在所做的那些事情，正是为了他的理念，世俗情感根本无法左右他。你们其实，都在走自己的道。为了那个道，你们可以抛开其他的一切。” 这一刻，林四忽然联想到了剑宗宗主。 他发现，其实剑宗宗主，和剑主连琴也是一类人。 他要的，是守护苍罗大陆。为了这个目标，他同样可以抛弃许许多多的东西，包括情感好恶。 剑主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你呢？” “我是个俗人，我无法抛弃世俗，我有许多在乎的人，在乎的事情。我无法超然物外，路边的陌生人都能让我驻足。然而，这何尝不是我的道？道不分高下，坚持下去，或许将来我的成就会凌驾于你们之上，也未可知。” 剑主默然，似在思索他这番话。 过了许久，他才哑然失笑：“我本打算劝你抛弃俗务专注修行，现在看来，倒是我执着于表相了，哈！” 林四却重新陷入到了深思之中，这一刻，他忽然回想起了当初尹漓和连山关于修行的那番谈话。 剑主、连琴、剑宗宗主这些人的修行，表面看是积累力量，但其实他们在修行之中，就已经贯彻了自己的本心和自己的道路。 “修行，不光是修身，还是修心。那剑心，会否就是让剑来表达自己的道呢？”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思索着自己的剑又该表达什么。 而一旁的剑主，却已经是面露讶然之色，他眼前道路上的迷雾仿佛也被吹散了部分。 从这个后辈身上，自己竟然得到了有关境界上的感悟，这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毕竟他能看得出，林四在外界的实力，只是天境而已。在境界上，他本不可能‘指点’得了自己。 他长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越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将来会取得何种成就了。” 林四苦笑了一声：“前辈太高看我了，这并非我一人所悟，还有另一位朋友的心得。” “另一位朋友？”剑主讶道。 “不错，那位朋友是女子，但她的天赋才情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林四已经想通了，尹漓的存在，将来毫无疑问会被剑主得知。 而到时候，以剑主这喜欢和天才高手战斗的性格，他们之间免不了也会有一战。 现在尹漓的生死，自己也不确定。既然如此，自己还不如先向剑主透露她的存在。这样如果她的处境不妙，那这可能反而会成为剑主去救下她的理由呢。 反正对剑主而言，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只是她有没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 只要尹漓真能展现出让剑主无法抗拒的天赋，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救下她便可。 而紫衣女子，在修行上会让人失望吗？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剑主目光之中的神彩变得更加浓烈了。 “竟还有一位在你之上的女子？你没有夸大其词？” “绝没有！她五岁开始修行，六岁便已是转境，十五岁入破境！十九岁入天境，现在刚满二十一岁，应该已经是天境后期。她用的虽然不是剑，但我与之战斗，从未占到过任何上风。” 他现在是使劲把尹漓夸得更厉害，而事实上，这番话本就是事实。 “世间竟有如此天才？”剑主这次是真的动容了。 “是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她现在生死未卜，和我一样，她很可能也陷在了玄罗大陆。” 剑主面色一窒，旋即摇头失笑：“林四啊林四，你这是在想要我出手帮你救朋友啊！” 林四一脸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难道剑主忍心看着这样一个将来很可能会超越自己的绝代天骄提前死去？” 换作旁人，这种请求自是显得很可笑。但他知道，剑主一定会应下来。 他不在乎对手有多强，也不管那对手做过什么，他只怕对手太弱，那样会让他觉得无趣。 “当然不会，这件事我应下了，她姓字名谁？” “姓尹名漓。” “我记下了，但你要记住，她若是没有你所说的那般出色，那你今日之言，很可能会害死她。” 林四知道，他之所以救尹漓，不是为了什么情分，只是为了对手。 被他锁定的对手，其实算不上多么幸运。如果让他失望，那他很可能会直接杀死对方。这一点，就连自己也不会例外。 如果将来自己的潜力早早用尽，然后被他击败，那他很可能也会杀死自己。 当他的对手，其实也等于是为自己加上了一张催命符。除非自己某一天成长到比他更强的地步，否则随时都有被杀的可能。 “她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哈，那便好！” …… 其后的日子，两人齐齐向着那白芒的深处不断行进。 剑主无法像林四那样将白芒变得亲近，但他却能强行将白芒推挤开来，之前那十丈空间，便是那样形成的。 虽然他想要做到这一点同样很艰难，否则他早出去了。 但这样的手段，依旧让林四也很是无言。要知道现在剑主其实根本就没有了圣境的威能，他竟然能强行在这里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这着实让林四无法想象。 而除此之外，他终归是在这剑内住了二十多年，对于这里，他要有经验得多。 这一路，两人的行进过程显得很是顺利。 每每都是林四提前让那白芒变得柔和些许，然后剑主便快速破开一条通道。两人联手之下，行进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 在向前开路的同时，两人甚至还有闲心去聊天。 “你和这个世界的亲和程度，着实高得不可思议。” “再高应该也比不过你这位圣境高手啊。” “不，难道你还未看出来么？我走的不是他们那条路。” “啊？”林四一愣，竟是没能听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剑主笑了笑：“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言，我晋入破境时，已经是三十三岁了。” “没错，难道这是真的？” “是真的，而我晋入天境时，已经是四十七岁了。” “这，怎么可能？”林四倒吸了一口凉气。 剑主的天才程度，他恐怕是体会最深的那个人了。无论剑术，还是境界感悟，此人都是一等一的。 修行者之中，当然也存在大器晚成类型的天才，但一般而言，破境之前进境太慢，便说明这个人的根骨资质太差。 即便悟性再好，即便晋入了天境，之后的进境也不会太快。 而除此之外，一个人确实有潜力用尽的时候。修为进境最快的时期，往往就是五十岁之前。 外界也有不少天境高手是四五十岁才进入的，可这速度放在剑主身上，就未免太慢了点。 那种天境修士，往往很难再得寸进。更别提之后还晋入圣境，乃至成为最强圣境了。 剑主，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第1174章 另一条路 他的好奇，剑主自然是尽收眼底。 而事实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人透露自己修行之道最本源的秘密。 固然，有些东西即便告诉别人，别人也一样做不到，但他凭什么告知别人？ 更何况，这世间又有几人能让他有闲情去说这些多余的话？即便是对同门师弟刀魔，他一年时间内说过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句。 这实在是林四和他颇为投缘，虽然两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但林四无论天赋悟性还是心性，都让他看得很是眼顺。 而对他来说，这个理由便已经足够。 “世人都认为天境之前重在修身积累，天境之后重在修心感悟，和外界取得联系，体悟事物本质，以人力借用外部力量，对否？” “是啊。”林四点了点头，这算是修行界公认的修炼过程。 只是，能真正修到这个地步的人，少之又少罢了。绝大多数人，根本修不到天境，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引动外界之力。 “为何他们会这般认为？”剑主饶有兴致的问道。 林四略加思索便道：“因为人力有穷尽，想要再进一步，便不得不那么做……” 剑主不以为然道：“人力真有穷尽？哈，我却不信！” “但千万年来，无数修行者已经证明过，破境后期确实就是人力的极限。” “我有我的剑，我不认为我自身的世界比身处的世界低一等，我为何要讨好它？” 林四面色一惊，似是想到了点什么：“难道，你根本没有和这世界取得联系？” “不错。” “那你是怎么晋入天境圣境的？那样岂非连结界和圣域都没有？” 剑主似笑非笑道：“谁告诉你，我没有结界和圣域了？” “可你也说了，你修的只是自身之力。” 剑主大笑：“你们是借用，我是掠夺，这便是分别！”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那结界和圣域，是从这世界抢出来的？” “正是，修炼己身，同样能明悟规则，堪破本质。” “这……”林四已经不知该怎样去看待面前这个人了。 他说的事情，听起来很简单，但除了他恐怕没有人能做得到。 天赋，悟性，机缘缺一不可！ 而真要有这些条件，按照正常的修行法门，会走得更顺利，进步得更快。以此人的天分才情，以及那坚忍不拔的心性，走正常的那条路，会更早进入天境圣境。 可他放弃了，而且很早之前就放弃了。 他选了一条根本看不到希望的路，这种事情，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因为那选择，很可能会真正毁掉他的前途。 他现在是成功了，如果他是失败的话，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毁前路。林四完全不明白，此人当初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个疯。 仿佛看出了他心内所想，剑主淡淡解释道：“除了千年前那位，世间从未出现过其他神境。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走那条已经失败了无数人的路？另辟蹊径，再正常不过。” 林四险些脱口而出，这一点都不正常好吗？ 这世间，圣境高手本就寥寥无几，许多人能晋入天境都会觉得不负此生了。你在破境之前，就能预料到自己必定能晋入圣境？而且在那时候，就开始以神境为目标？ 这种想法传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以剑主现在的成就，他再说这句话，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不自量力好高骛远了。 或许，他真有可能晋入神境。 在不由自主的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他的心绪渐渐陷入到了迷乱之中。 他忽然在想，难道剑主这条路，才是对的？ 自己是要和这个世界沟通，而他却是超脱在了这个世界之外，这两者一对比，似乎他的选择更高一筹啊！ 难道，一直以来，自己和其他所有修行者都走在了一条错误的路上？ 不，不是这样的。 他微微摇了摇头，刚刚自己还说了道不分高下，现在就自己分了个高下，这也未免太可笑。 一个人很强，自己和他成为朋友，难道就算是妥协软弱了？难道惟有故意不和这个人结交，亦或是成为他的敌人，才能彰显自己的骨气？ 不，自己和它既然有亲近之感，为何要刻意排斥？ 只要自己不丧失本心，不迷失自我，无论成为它的朋友，敌人，还是局外人，都未尝不可，不是么？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清澈坚定起来。 而他身边的剑主也是微微点了点头，这样的林四，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 仿佛是一场永远没有目的地的征程，两人前方的景致一直就是那千篇一律的白芒。 时间已经不知过去多久，换作旁人恐怕早已绝望放弃，但无论林四还是剑主，都是心志极坚之人。 到现在，他们甚至连枯燥烦闷的情绪都没有。 在那不断的开辟道路过程中，剑主的‘攻击力’变得越来越强，而林四的‘亲和力’也变得越来越高。 他渐渐又从这白芒之中感受到了波动的强弱，他隐隐有了预感，或许波动最强的地方，正是这白芒的‘核心区域’。 而想要从这里出去，便需要从那核心着手。 只是，它好像是会动的。 如果不是林四能够随时感知到它的波动变化，或许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它的踪影。 直到某一天，两人前方的白芒忽然消散一空。 而在那前方，一颗明亮如当空烈日的光团悬空而立。光团并不算大，但它散发出的强大久远厚重气息，却让人忍不住心生自惭形秽之感。 无数星芒不断向它身上涌来，随后又向着四周那些白芒之中抛洒而去。整个过程显得无比瑰丽玄奇，仿若世间最美妙的景致，令人忍不住目眩神迷。 然而林四知道，正是因为它，这白芒才能得到不断的壮大。只要消灭了它，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无需提前说什么，两道身影齐齐向着那光团飞跃而去。想要消灭它，便需要接近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下一刻，一股巨力猛然袭来。 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两人仿佛扑向无形壁障的飞虫，齐齐被震得倒飞而回。 别说是碰触到那光团，他们就连它前方那空地都没办法接近。 它是那般的强大，以至于最强大的圣境，在它面前也显得无比渺小。那力量的差距，就像是高耸的山岳和微小的尘埃…… 不知冲击了多少次之后，两人终于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连接近都做不到，谈何击败？ “想要接近它，看来惟有两个办法。其一是比它更强，其二，就是让他不再排斥我们。”林四摸了摸下巴，虽然局面让人很无力，但他依旧保持着冷静。 剑主皱了皱眉：“想要比它更强，需要太久的时间，看来，这次只能看你的了。” “我尽力而为。” 剑主说得没错，以现在这巨大的‘实力差距’，即便强如剑主也无法可想。 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让林四去亲近它。毕竟，林四走的便是那条路。 对于天缺剑的传说，林四早已从剑主口中得知。他也知道，这算是个神物，根本不是人类所能理解的。 而它之所以这般神奇，很可能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光团。 想要让这光团接受自己，那至少，自己要知道它的来历。然而，这又有谁能凭空猜到？ 尽管从它身上，林四依旧能感受到那强烈至极的波动，依旧有着本能的亲近感，但他着实想不出，这样的神物究竟来自哪里。 于是，他接下来的努力显得并不是很顺利。 一连过了数日，那光团丝毫就没有接受他的苗头。 这让林四不得不暂时从那感知之中暂时退了出来，开始思考自己是否选择错了方向。 他终于再次想起了一个算是被当成传说的细节，据说之所以会有千年前那一战，就是因为天缺剑的光芒指向了南面。 当时很多人觉得，这是天缺剑为玄罗大陆带来了灾难。 只是，这个说法当然显得有些无稽。那时候玄罗大陆和苍罗大陆相隔不过十余万里，玄罗大陆的人想要在无意中到达对岸，本就是迟早的事情。 这柄剑何必要为他们带来灾难，它能得到什么吗？ 就连林四，在听到这个传说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谓的带来灾厄，只是玩笑之言罢了。它真正的作用是镇压，而最初那指向南面的光芒，应该只是个巧合。 然而现在，当他真的静下心来回想之后，才发现事实可能并非那么简单。 两块大陆怎么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近？为什么那场大战偏偏就是在琴英这位唯一神境刚刚出现时爆发的？ 如果是在那之前，那根本就不会碰上琴英不是么？那样的话，玄罗大陆就赢了。 这件事怎么看，也太巧了点。而过多巧合，带有预谋的可能性往往是很高的。 天缺剑是神物，尤其是现在看到这光团之后，他更是有了最直接的认识。即便有人告诉自己，天缺剑是有生命的，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因为它看上去，真的不像个死物。 而如果自己记得不错，天缺剑出现的那段时间，其实这个世界还出现了另外两样神物——天印和源珠。 是的，相比于其他人，林四知道得更多。 他去过圣山下面的地宫，他看到过源珠天印飞入苍罗大陆的过程。 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源珠的存在，其他人以为天印就是这个世界的宝物。但他知道，其实，这个世界应该是不希望自己的地盘出现‘外来入侵者’的。 在这个世界的眼中，天印和源珠，其实都是敌人。 第1175章 身态奥妙 在想到这一点之后，林四的嘴巴都忍不住张大了，因为实在太过离奇。 然而脑海内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这就是最有可能的真相。 是啊，世界本身可能没办法攻击谁，但它可以假手于人。 于是，它弄出了天缺剑。 它指向南面，为的确实是让玄罗大陆出兵苍罗大陆，但它为的不是什么一个大陆征服另一个大陆，它只是为了消灭那个天印源珠的拥有者——琴英。 这应该，算是它唯一能对付天印和源珠的手段了。 那时候的琴英，才刚刚得到两大神物不久，那时候的他其实还很弱小。 只是很可惜，得到天缺剑的双圣宫门人一直未曾发现这一点。 他们耽误了时间，当极谙去到苍罗大陆时，已经是两年后了。 而当他归来，玄罗大陆再经过一番内斗，才终于出兵之后，琴英恐怕已经被六大天印飞速提升起来了。 最后，苍罗大陆很大。 琴英所在的心宫，偏偏还就在苍罗大陆的最南面。 战事再顺利，想要征服那么大的地界，也依旧需要大量时间。而当玄罗大陆的人打到心宫驻地时，至少已经是出征三四年后了。 那时候，琴英已经变得更加强大了，他成了人们口中的神境高手。玄罗大陆十大圣境围攻，也没办法杀死他。 自己应该早想到的，除了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强大到这个地步？ 这世上宝物很多，可又有哪一样宝物能有这般神奇的效果，连圣境高手都能直接镇压的？ 如果自己猜得不错，恐怕原本相隔百万里的两块大陆，就是被它悄悄拉近了距离…… 那也就是说，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是这个世界在镇压自己？那次在神秘空间压力突然变大，就是因为它嗅到了源珠和天印的气息？ 不不不，这应该不是它全部的力量，天缺剑，或许只是它随手制造出来的一个分身。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自己有胜算。即便只是一个分身，也依然强大得近乎让人绝望。至少，它可以源源不断得到这个世界的补充。 自己和剑主，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到现在，自己就连这个世界有多大都不清楚。 至于所谓的战胜一个世界，这种事情，只是痴人妄语。这种念头，他也从来没有兴起过。 尽管现在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断，但在他看来，这应该就是事件的来龙去脉了。 事实上，自己应该感激它的镇压。如果不是它，连琴的计划还真没那么容易失败，那现在自己已经被连琴杀死，亦或被琴英占据了。 真想要它彻底放弃，恐怕惟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天印和源珠离开它的地盘。 或许正是因为天印源珠一直存在，天缺剑才会一直存在着。 而另一方面，源珠和天印恐怕也不愿意一直呆在这个世界，这里并不是它们的真正归宿。 林四想到了池城山林内的‘那条通路’，它们一开始其实就留下了回去的路，只是因为天印分散，现在也回不去了。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觉得，自己应该让天缺剑明白，自己是可以帮它的，而且是最有可能帮上它的人。除此之外，自己确实愿意那么做。 当初在那池城山林，自己和老慕就曾起过那个念头。自己和他，其实也不希望这个世界受到太多外来打扰。 他开始努力的想要将自己的心意转达给它，然而这一切仿佛是徒劳的。 对面的光团根本就没有因此而生出任何变化，它仿佛根本就听不到林四的心声。 “我会帮它们回家，那样也是帮你。”他鬼使神差般直接开口了。 然而，他依然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一旁的剑主讶然看着自言自语的他，不知他现在究竟在说些什么，难道他想直接和这天缺剑对话？ “或许，你可以考虑进入身态。”他忽然出声道。 林四从那感知的状态之中退了出来，有些莫名道：“身态？你是说，那种特殊的战斗状态？” “不错。” “可是，我现在根本都不是身体，而是意识体。据我所知，身态就是身体的某种记忆加上本能。” 林四无奈的苦笑起来，是啊，没有身体，怎么进入身态？ 剑主哑然失笑：“谁告诉你，身态只有依赖身体才能进入了？身态的奥妙，又哪有那么简单？你觉得光凭大量的战斗，就能让身体自己战斗？连意识都近乎抽离了，他还能自己使用恰当的招式，这种事情可能吗？” “确实，还真不太合理……那身态的奥妙，究竟是什么？”林四一脸期待的望着剑主。 剑主的指点，无不是字字珠玑，或许他寥寥几句话，又能让自己更上一个台阶。 然而对面的剑主却摇了摇头：“事实上，我根本进不了身态。” “啊？什么？为什么？” 身态这个状态并不容易进入，林四认识的人之中，就连慕哲平都尚未进入，不过另一个人聂河，却要比林四更早就能熟练掌握这种状态了。 而林四认识的其他人，还真就没有一个人进入过这个状态。 无论是扶摇叶弘，还是宗越薛尘，哪怕他们经历过的战斗也不少，天赋也都被源珠改造过，但却全都无缘得窥这一特殊境界。 这足以看出，这个状态有多么难得。大量的战斗和天赋悟性缺一不可，可在林四看来，剑主应该是最有可能早早进入这个境界的人啊。 他可是圣境高手，而且还是个好战的圣境高手。 “因为我那条修行之路，注定了我进不了身态。”剑主淡淡道。 林四先是疑惑，旋即目透恍然之色：“你的意思是，身态其实也和这个世界有关？” “不错，我曾经也为进不去身态而烦闷过，最后经历许久的战斗和观察，最终得出了一个推测。” “什么推测？” “人本身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事实上，即便人的意识陷入迷失状态之中，身体也不会彻底切断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否则人就死了。那联系，应该是出生的那一刻，世界种在你体内的烙印。” “你是说，身态其实是这个世界在帮助我控制身体战斗？”林四一脸愕然。 “不错，只不过绝大部分人和它的联系很微弱，根本无法做出什么离奇举动。惟有经历足够深的感悟，才能变得更加紧密。再加上大量的战斗，让你身体习惯那种节奏。那时候，当你放弃主动时，它就很有可能会接替你，延续你身体的本能动作。” “这……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不，这很正常，我之所以无法进入身态，原因就在于此。我需要的是超脱于它之外，我和它的联系太浅，所以即便我经历的战斗再多，身体的本能也不可能形成什么自主战斗的状态，因为它无法接替我。” 剑主的话音落下之后，林四陷入了长久的深思。 他忽然发现，虽然剑主这个推测有些惊世骇俗，但却很有可能是对的。 他说得没错，身体的本能，原本不应该会有那么神奇。除非那时候，有另一个存在帮助自己。 而事实上，自己每次进入身态时，也确实有着如有神助般的怪异感受。 难道身态，真的是这个世界在帮自己战斗？只不过，它不会什么招式，更不会为自己额外增加什么灵力，它做的也就是接管身体，延续一部分本能，所以它能发挥出的，也还是自己这具身体本该有的那些能力？ 难怪老慕也进入不了这个状态，尽管他经历的战斗不比自己少，但他终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至于聂河，是啊，他和这个世界的契合程度比自己还要高，难怪他更早就熟练掌握了这个状态。 “那这么说，我现在也可以进入身态，而且进入那个状态后，反而会更接近它？” “不错，我猜测，这光团应该就是这个世界的某种高阶存在。进入身态，可能会更容易和它沟通。至于怎样进入身态，你应该知道，其实根源还在于你的意识，让你的意识变成身态时的状态便可。” “我明白了。” 不知不觉间，他的意识渐渐陷入到了某种虚虚荡荡的状态之中。时至今日，进入身态对他而言已经算不上什么难事，只不过这里不是他的身体，他从未意识到自己可以这样做。 而某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它的接近。虽然看不到，也听不到什么，但那气息却是同根同源的。 是的，这一刻，天缺剑终于将自己当成真正熟悉的人。 林四连忙趁着这个机会向它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过程是那般的漫长，他能感受到它的好奇，疑惑，以及它的犹豫。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炽烈的光团忽然充斥了他们的整个视线。 无论林四和剑主，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开始飞速跌落。 根本没办法做什么反抗，眼前的光影不断交替，他们仿佛在向着一个无底的深渊落下。 而后，他们终于感受到了它，更加久远磅礴的气息。 在它的面前，刚刚那天缺剑内的光团如萤火之于皓月。 然而，它却并不像那剑身光团那般炽烈，反而显得很是柔和。 无论林四还是剑主，都没办法真正看到它，但他们却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强大…… 而事实上，他们只是感受到了一瞬而已。 一瞬之后，他们忽然在那剑身之内醒了过来。刚刚那光团已经消失，里面的白芒也尽数消散一空。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天缺剑内部的怪异材质和结构。 光团或许已经回到了它的身边，这柄剑也似乎从‘神物’变回了‘凡石’，而困着林四和剑主的牢笼终于全然消除。 所有的压力都已不在，它好像真的是被林四‘说服’了。 他们并不知道，也就是在这一刻，双圣宫天剑峰彻底崩塌，而那足足亮了将近一年的护山大阵，同样也突然溃散了。 无数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天剑峰原本的位置飞掠而去。 第1176章 连番偷袭 连琴本不是一个会分寸大失的人，然而现在他却冲得最快，于是他也是第一个看到那片崩塌废墟的人。 甚至，比原本困在里面的那些长老和弟子还要早。 只是他终究还是来晚了，那崩塌山体的正中，两道人影稳稳矗立着。 尚未散尽的烟尘，当然阻挡不了连琴的视线，他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弟子。 他竟然，真的还活着。而且，那柄传说中无人可以靠近的神物天缺剑，此时就握在他的手中。 这让他心内涌起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或许自己已经错过了杀死他的最佳机会了。 而还不等他做出下一步行动，身边的刀魔以及后方那些双圣宫长老便齐声惊呼喊叫起来。 “师兄！” “剑主大人……” “剑主大人竟然还活着！” “我的天呐，剑主大人又回来了，太好了！” 无数包含着震惊和喜悦的声音在他耳畔此起彼伏，此时此刻，班摩的存在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恭迎剑主大人……” 猛然间，在一众长老的带领下，后方上万名弟子呼啦啦跪伏在地，这是连琴都不曾享有过的待遇。 是的，在双圣宫，在玄罗大陆，剑主的地位终归无人能撼动。 除非，有人能击败他。 “起来吧。” 随着剑主吐气出声，原本弥漫的烟尘悄然跌落，眼前的景物仿佛忽然被水洗过了一般清澈。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些年，难道一直就在宫里？”刀魔已经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纵然连琴是一个更具亲和力的人，但他最信任的人，依然还是剑主。毕竟，剑主本就是双圣宫的人。 “不错，我一直在天缺剑下方，你就是连琴？”剑主只是随口解释了一句，便将视线转到了蓝衫男子身上。 他的目光如一柄剑，而他的右手，此时同样握着一柄剑。至于其他人，显然已经尽数被他无视了。 虽然他只是第一次见到连琴，但根本不用任何人提醒，他就知道这是林四说过的那个人。 他就应该长这样，他就应该像现在这样，用那带莫名意味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还不等连琴开口，刀魔便连忙笑着为他介绍道：“是啊，师兄，这就是连琴。你消失的这些年，如果没有他，我们双圣宫可就真是苦不堪言了……” 他很好奇，师兄才刚出来，怎么会知道连琴。难道，是班摩告诉他的？ 而且，现在师兄怎么会和班摩不分敌我的站在一起？难道班摩蒙骗了他？ 还有最后，天剑峰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天缺剑怎么会被班摩拿在了手中？这一切，都让他生出了太多太多的疑问。 只是，对面二十多年未曾出现的剑主，却根本没有亲热交谈，互诉情形的打算。 “我知道。”他缓缓扬起了手中的剑，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自己的目标。 “连琴，可否一战？”他的声音不算太大，却足以传入场内每个人的耳内。 一时间，人群仿佛被吹皱的一池春水，嗡然之声顿起。 是的，剑主回来了，所有人也曾想过，他会否和连琴生出嫌隙。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实力超出其他圣境一截，同时还取代了曾经剑主位置的连琴，恐怕会让剑主有想法吧？ 只是，他们终归还是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直接。 毕竟，连琴始终也没有做过什么有害双圣宫的事情不是么？ 就算对他发难，总得有个理由吧？ 而下一刻，蓝衫男子的回应更是让他们大惊失色。 如一泓秋水般的长剑无声无息的从鞘内滑了出来，连琴洒然一笑：“有何不可？” 根本懒得问什么理由，对于剑主的挑战，他完全没打算要避开。你要战，那便战…… 这样的气魄，如果不是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是彼此身为仇敌，就连林四都会忍不住会叫好。 “师兄不可，连兄是我们自己人……” 刀魔连忙阻止，他当然不希望连琴和剑主打起来。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连琴还是剑主，他都不希望他们出现损伤。如果他们能和睦共处，那将来的双圣宫会有多强大？ 到时候，双圣宫将同时拥有三名圣境高手。而其中剑主和连琴，还都是超出了其他圣境一筹的存在。 从此以后，什么太虚府古皇门，都只能臣服于双圣宫。 然而，他的念头，又哪里能左右得了剑主和连琴这两人的决定？ 在深深看了自己的弟子一眼之后，连琴悄然向前跨出了一步，数十丈的距离仿佛根本不存在，霎时间他的剑便将剑主的身形笼罩住了。 那一刻，就连林四都有了性命受到威胁的危险感受。尽管，连琴的目标只是剑主。 这一剑，和当初连山所受的那三剑完全不同。 如果说当时的连琴只是砸出了一座山，那现在的连琴已经挥出了一片海。在这柄剑面前，任何存在都显得那般渺小孱弱。 声音已经消失，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朦胧，就连抵抗的念头都很难兴起。 若非自己的意识已经变得极为强大，或许这一剑就会在自己心内留下阴影了。 事实上，又哪里是林四，就连身边另一侧的刀魔也同样是面色大变。 直面他的剑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连琴有多强。 只是，这种感受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下一刻，一柄古剑如匹练般撕开了海面，所有的一切尽归于虚无，而林四也再次看清了场内两人的身影。 连琴的剑没能再进一步，甚至，为了脱出剑主那一剑的掌控范围，他破天荒的倒退了一步。 只是，也仅仅只有一步而已。 因为紧接着，林四便看到无数藤蔓缠住了剑主的那柄古剑，那柄仿佛永远不会被制住的掌控之剑忽然顿住了。 林四不知那藤蔓是否幻觉，或许那依旧还是连琴的剑，只是展现的形式不同，而这已经超出了他现在的境界。 对于连琴的应对，他的感受只有一个，那就是叹为观止。要知道，现在的剑主已经在外界，他的剑已经真正带上了圣境威能，比在天缺剑内部时可怕了无数倍。 当时在天缺剑内部，自己为了应付剑主的剑，不知用了多少办法。而连琴仅仅初次碰面，第一剑就找到了应对手段。 金芒自古剑之上燃起，仿若当空烈日，藤蔓化作飞灰，随后两道身影消失在了林四眼前。 他连忙抬头看向上空，这一战他只能看出一点皮毛，然而这已经足够让他如痴如醉…… 连琴和剑主，这两人很可能就是这世间最强的两人。 如果自己能真正看懂这一战，那自己也将成为那个层次的人物。 只是，任他目力再好，却也只能看到那高天之上若隐若现的阵阵光芒，那两人仿佛已经消失了一般。 这一战，对他实在太有吸引力。他再也无法继续坐视下去，下一刻，他便飞身而起，向着上空跃去。 一直冲到上空五十余丈，他才忽然想起，自己还不是圣境，自己根本就不会飞。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的头顶上方劈下来了一道滔天刀芒。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思索，他本能挥动那天缺剑挡了上去。 铿！ 他其实并未碰触到对方的兵器，但却响起了兵器交击声。而在这一刻，他不知承受了多少道攻击。 若非他的剑法大进，而且意识变得无比强大，根本很难被对方侵扰，那他现在恐怕已经受伤。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还是如同落石一般被劈落了下来。 尚未落到地面，他便猛然向着身体某一侧飞速挥出了一剑。 灰色的劲气在那一片空间不断明灭，仿佛遇到了极为强大的敌人。旋即他凌空一个倒转，刺向了前方某个空处。 原本一洗般的天空忽然荡起了阵阵波纹，他的身形再无任何阻滞的穿透了某个壁障。 当他落到地面时，前方的刀魔已经无法掩饰眼内的震撼。 刚刚的攻击，当然是他发起的。 班摩是双圣宫的生死大敌，他不会让他活下来。 然而他不确定连琴最终会否刻意保下这个弟子，而师兄剑主的态度更是让他很是担忧。 他怀疑师兄是不是被班摩给蒙蔽了，万一他也不想杀死班摩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只有趁着师兄和连琴交手的机会，由自己亲手来了解这个小子了。杀死他，一了百了，事后无论连琴还是师兄都没办法说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这偷袭，应该是十拿九稳的，毕竟班摩只是天境实力。 圣境和天境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再强的天境，在圣境面前也只是蝼蚁而已。更何况，自己这一刀还是趁着班摩毫无防备，心神全部集中在上方战斗时挥出的。 然而，他偷袭的那一刀未能收到任何效果。而哪怕之后他挥出了更多刀，却也依旧没能伤到班摩的毫发。甚至对方还轻易就脱出了他的圣域。 这让他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定了，难道班摩也是圣境高手？ 不，这不可能…… 如果他是圣境，刚刚就不应该是那样的应对，而是直接用他的圣域和自己对抗了。 这个小子，果然要早点杀死为好！他的成长速度，让自己这位圣境高手都心内发寒。 只是，还不等他再出手，下一刻林四身后就再度袭来了一道剑气。 那剑气的威势并不算惊人，然而身处其中的林四却感到毛骨悚然，这一刻他就像是被牢牢锁定，根本无法逃脱的猎物。 无论怎么避，似乎都避不开这一剑。 而这一剑，仿佛能够穿透任何一个目标。 他根本来不及回头也知道，这又是一名圣境高手！因为他已经再次被圣域笼罩住了，他的身形好像也变得难以动弹。 第1177章 追问 这一剑，仿佛跨越了空间，当林四感受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背后。 对面的刀魔原本还在为外人潜入而恼怒，此时却已是喜形于色。 是的，骤然被这样的一剑偷袭，即便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之中，班摩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看上去威势不大，但一旦刺中，它立即就会绽放出无与伦比的毁灭力。它会将班摩连身体带意识尽数消除，抹掉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痕迹。 然而下一刻，无论是他，还是背后那名圣境高手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采。明明被圣域挤压得毫无闪避空间的班摩忽然动了，而且动得是那般的快。 他并没有向前逃遁，反而悍然转身，同样直直一剑向后刺了出去。 他的一举一动显得那般富有韵味，这圣域竟然无法阻止他片刻。 这一剑是同归于尽的一剑，如果后方剑手不撤剑，那他也很有可能会被刺中。 固然圣境高手任何一方面都凌驾于天境之上，但谁也无法保证他真能避开班摩这一剑，并且刺中对方。 他没有撤剑，在那间不容发之际，他的剑偏了偏。 绚烂得近乎刺目的光芒在两人之间炸裂，然而因为那圣域的存在，这造成了极强破坏力的余波和冲击，竟然没能传出丝毫声音。 仿佛，只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林四双足点地，毫不停留的闪了闪身，原本被碰得险些脱手的天缺剑也已再次点中了重新袭来的那柄剑。 于是下一刻，他再次受到了重创。 相对于圣境，他终归还是差了太多。纵然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让许多人瞠目结舌。 直到此时，外界众人才终于看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和林四交手的人是虚圣，当他们看清这一幕时，两人交手已过十招。 任谁都能看得出林四落在了绝对下风，两人的力量相差实在太大。但偏偏，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受一点伤。 每一次，他都险之又险的挡住了虚圣的剑。 至于虚圣那浩浩荡荡的圣域，仿佛根本就限制不住他。 传言中，圣域已经算是圣境高手自己的世界。那里面的一切，都完全受他们掌控。那和结界相比，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他们想不明白，班摩怎么能够在里面游走自如。圣域内部，应该不存在任何破绽不是么？ 班摩究竟是什么实力，已经没人能看得懂。 但和他交手的虚圣却知道，对方显然不是圣境。但另一方面，自己的圣域根本捕捉不到他。 这种感觉，和上次与连琴交手时完全不同。 那时候连琴游走于三大圣境的圣域之中时，给他的感受，就像对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连琴本人也是圣境高手。 他的实力足以和他们分庭抗礼，他们原本就压制不住他。 而现在的班摩，他的实力明显和自己天差地远。 他给自己的感受，就像他也是自己圣域之中的一部分，这着实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另外，他的剑术和意识都强得过头了。 明明速度力量灵力积累全都和自己天差地远，却偏偏能莫名其妙的挡住自己的每一剑。 而圣域本身，也不只有限制敌人行动那么简单。任何一个陷入圣域的人，其实和堕入了另一个被人操控的真实世界没什么两样。 可班摩，他看上去好像根本就没怎么受到那世界的影响。 他当然想不到，现在的林四不光有着源珠带来的那双眼睛，还有着对圣域波动的感知。这个世界在其他人眼中或许多姿多彩，但在他眼中，只是无数的线条而已。 他虽然看不出其中的规律，更不可能利用到对方的世界，但至少，他能避开其中一些较为明显的危机。 然而这一战，他终归还是必败无疑的。 百招之后，自己必败。而这一战若败，那便是死。 无论是他，还是虚圣其实都能看出这一点。 无论如何，他终归还是受到了影响。无论如何，实力境界的差距实在太大。 尤其是在第五十多招，他在间不容发之际格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剑之后。尚未来得及利用种种技巧快速消除这一剑带来的汹涌力道，他后方便再次袭来的一刀一剑。 这陡然袭来的一刀一剑，同样都是圣境水准。即便是正常情况下，他恐怕也避不开。 更何况，是现在这岌岌可危的紧要关头？ 他不是连琴，他办不到同时面对三名圣境高手还游刃有余。 下一刻，他便很可能会死。 而事实上，这一前两后的双剑一刀，已经彻底封死了他的任何一处退路，甚至让他的行动也终于彻底迟缓了下来。 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了，即便是刀魔，此时也忍不住在叹息了。 为了一个班摩，竟然出动三大圣境围攻，至于吗？ 这阵仗，也未免太过欺负人了。 没错，后方两人正是海皇和剑尊。时隔一年，两大圣境的状态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 而双圣宫众多门人弟子此时甚至根本都没人能看清那场内究竟发生了，能够勉强看出点苗头的，也只有那些天境长老了。 班摩的实力，让他们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他们知道，换作他们和虚圣交手，第一剑就可能会受到重创。十剑之内，自己就会变成一具尸身，不会有任何悬念。 班摩先是从刀魔的刀下逃了出来，随后又在虚圣的剑下撑过了至少五十招，这已经突破了他们想象的范围。 他们都知道班摩很年轻，这样的天赋实在让他们叹为观止。 可是，他最终却没办法继续展露更璀璨的光芒了。 圣境对天境出手，本就算是一件以大欺小的事情，只不过班摩算是玄罗大陆的公敌，他们倒也能够接受。 而现在，三大圣境出手围攻，就让他们有些无言了。 这件事传出去，恐怕也会让这三位的声誉严重受损吧？他们和班摩就有那么大的仇恨？ 还不等外人想及太多，场内的战况已经再次发生了剧变。 林四确实已经必死无疑，除非有人出手帮他。可现在他身处玄罗大陆，这里每个人都算是他的敌人，谁会帮他？ 更何况，有希望从圣境手中救下他的人，也惟有圣境了。 而现在，这个人真的出现了。 林四的耳畔连续响起了根本无法数清的兵器交击之声，下一刻围攻他的三大圣境齐齐暂退，而他身边已经站着一位持剑老者。 在看到那峨冠博带，却又偏偏身着麻衣的老者时，林四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中就不可避免的透出了担忧和关切之色，因为老者的长须和前胸，都已经被触目的血迹染红。 如果不是那血迹早已风干，每个人或许都会认为那是刚刚短暂的交手造成的。 在那之前，他还经历了其他战斗么？ 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注视在了这名灰发老者的身上，谁都知道，这是一位圣境高手。而且，还是一位强大而又陌生的圣境高手。 只凭他刚刚逼退虚圣三人，便可看得出，此人实力至少不在虚圣等人之下。 “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您还好么？”林四伸手想要搀住他，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你和尹漓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很好！”老者看向林四的目光满是欣慰。 没错，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是剑宗之主。 林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先声明啊，那些事都是连山做的。他之所以会做那些事，完全是为了尹漓，不是为了什么大局。” 剑主之主眼内闪过了一抹罕见的惊愕之色：“你又变回了林四？” “是啊。”林四苦笑了一声，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一切太过离奇。 他并不奇怪剑宗之主怎么能得知这一切，毕竟当初斩羽派是有三位剑宗长老的，而他们也都和连山照过面。 “好，好！”剑宗之主畅然大笑。 虽然这态度有些对不住连山，但他确实更希望看到存在的人是林四。 不光因为他和林四有过协议，还因为林四在对抗玄罗大陆时，能发挥出比连山大得多的作用。 换作连山的话，他或许也会出战，但他只会为尹漓一人而战。 林四无法对此评判什么，连山就是自己，此时的他不知该生出怎样的感受。 他忽然有些不安道：“尹漓……她还好吗？” “你往我身后看看便知。” 于是下一刻，林四便看到握着镰刀的紫衣女子款款向自己走来，而那双紫瞳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自己的双目。 在那双炙热目光的逼视下，林四竟然产生了不敢与之对视的怯意。 是啊，他知道一切，他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所以现在，他根本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刚刚的话，她显然也听到了。 “连山……他还好吗？”紫瞳之内，含着的是从未有过的哀切和期待。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弄丢了心爱东西之后，四处寻找的小女孩，那般的迫切，又那般的忐忑。 “还好……”林四低声答道。 然而她又那么容易释然？ “他在哪？” “他和我融合了。” 这个结果，似乎本就在尹漓的预料之中。 她蛮不讲理的追问道：“那为什么现在出现的只有你？他呢？” 她的感知是那般敏锐，尽管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声音，但从对面男子的身上，她能感受到的已经只有林四的气息。 林四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他忽然很不忍心对她说出实情。 “他和我在一起……” 他知道，这样的话，根本敷衍不了她。 自己现在连说谎的技巧都变得拙劣不堪，以她的聪明，自己第一句话时，应该就能推断出真相了。 然而，对面女子却依旧在继续追问，仿佛什么都没能听出来。 “那他什么会出来？”她一脸的期盼之色。 第1178章 局面险峻 “或许，你们该考虑先停下这久别重逢的喜悦。” 刀魔的声音，让林四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哪怕对方话语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但此时的他，却宁愿面对那些危机。 没错，他们现在可没有脱险呢。 相反，他们现在的处境极其不妙。这里是玄罗大陆，是双圣宫，而他们面前光是圣境高手就有四位。 更别提那数万双圣宫弟子和长老们了，这样的阵仗之下，剑宗之主或许可以凭借圣境的实力强行突走。 至于林四和尹漓，恐怕是没有任何幸免希望的。 最简单的一点，他们不会飞…… 刚刚三人之间傍若无人的交谈没人打扰，主要原因是所有人都对剑宗之主这位陌生的圣境高手颇为忌惮。 除此之外，他们也想听听这三个人究竟会说些什么。 说不定，其中就会透露出一些重大隐秘呢？ 然而没有，他们唯一能听出来的，就是剑宗之主应该是来自苍罗大陆。 于是现在，他们终于失去了耐心。 “这位朋友，来自苍罗大陆？”他所问的，自然是剑宗之主。 而对面的麻衣老者此时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人之上，对于刀魔的问题，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呵……朋友好气魄，闯入玄罗大陆，一人挑战我们这么多人。”虚圣拍了拍手，嘴角噙着一丝淡不可察的笑意，缓缓来到了剑宗之主的对面。 他这句话只是试探，事实上无论是他，还是其他刀魔，此时都是如临大敌的。 这苍罗大陆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这次竟然连圣境都来了，他们怀疑附近是不是还有其他圣境接应他们。 难道苍罗大陆的圣境全部出动了？那样的话，还真会有一场恶战了，那已经算是两大陆之间的全面大战提前爆发。 虽然只是片刻间的交手，但对于剑宗之主的实力，他已经有了足够的认知。 哪怕对方受了伤，可能状态不济，他也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这两个孩子，我会带回去。” 林四从前对剑宗之主有过反感，之后也未曾真正亲近起来。他知道，剑宗之主之所以后来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只是因为唐小芷说服了他，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作用。 然而这一刻，他仍然还是止不住的涌起了一阵感动。 是啊，自他出道以来，几乎一直就是和慕哲平聂河一起互相倚靠。除了当年的容雨和范仲远之外，这是第三位实力比他强，同时还极为维护他的‘前辈高人’。 至于其他天境圣境前辈，对他而言不是路人，就是敌人。 “你觉得，我们会放他走？”一旁的海皇冷声道。 他的态度，仿佛代表了场边所有人的态度。 班摩在玄罗大陆做过的事情，死一百次都不够，他们不可能会让他继续活下去，而且还能回到苍罗大陆。 “那就用剑说话吧。”剑宗之主根本就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林四自问，这种情形之下，也只有一战才能了结了，尽管这一战根本不可能会有胜算，但总不能坐以待毙。 面对异大陆的四大圣境高手，此时的他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让对方放弃围攻。很多时候，能够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还是实力。 无论他还是尹漓，都缓缓扬起了自己的兵器。 至于对面的四大圣境，以及那些双圣宫长老们，无不是如临大敌。 这三人，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剑宗之主是圣境存在，班摩刚刚已经展露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实力，没人还能再将他当一个普通天境去看待，至于能够挥出那一刀的尹漓…… 这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会一触即发的大战，并没有马上爆发，因为对面的四大天境在犹豫。 显然，这一战他们虽然胜券在握，但过程却一定会危险。 而偏偏，他们四人其实并非同一个宗门的，根本谈不上什么齐心协力。 刚刚剑主的出现，已经让虚圣等人暗呼不妙，那意味着双圣宫会变得空前强大。 而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一旦大战，注定会是不死不休。这种时候，如果他们再在和剑宗之主的血战之中受伤，那只会让今后玄罗大陆门派之间的形势变得更加恶化。 至于刀魔，同样也有着类似的念头。 师兄和连琴那莫名其妙的战斗也不知会变成怎样，现在的他，面对几大圣境，同样显得很没有底。 现在双圣宫护山大阵已毁，暂时缺少了剑主和连琴的他，不得不谨慎。 而除此之外，让他们举棋不定的，还有另一个原因——尹漓。 “尹漓，不要忘了你的立场。”刀魔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内：“你是紫月天狼王阁下的后裔，你确定，要帮助苍罗大陆的敌人么？” 是啊，他们或许敢对尹漓出手，但却不敢真的杀死她。 天狼王已经公开了和尹漓的父女关系，也和他们达成过协议，尹漓现在已经能够在玄罗大陆自如行走。 一旦杀了她，自然而然会激怒天狼王。而那位魔兽王者的怒火，还真没有几个人愿意面对。 他这话，让林四再也无法保持淡然。 紫月天狼王的女儿，这身份着实让林四大吃一惊，尤其这个消息似乎已经根本不是秘密，而身边的尹漓也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他做梦也想不到，尹漓竟然有这么离奇的身世。 他终于想起了连山记忆之中的一些不正常之处，是啊，灵雀山。 除此之外，还有当年尹漓展露出的，对魔兽的亲和力。 “我的家在苍罗大陆。”紫衣女子轻笑了一声，却并未放下手中的镰刀。 仿佛已经从先前的情绪之中退了出来，此时的她，已经再度变成了那个让林四觉得不好对付的尹漓。 对她而言，所谓的立场根本不存在什么选择，她根本不需思考便站在了苍罗大陆那边。万兽山的那一年时光，似乎完全无法影响到她的决定。 “是么，那杀了你，天狼王也没办法说什么了。” 虚圣和刀魔互望了一眼，虽然彼此算是‘敌人’，但面对另一片大陆的敌人，他们终归还是决定暂时先联手。 就在双方即将出手的那一刻，远处忽然再次传来一声悠长叹息。 “我会带她回去……” 这声音仿佛从很远传来，但当众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说话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尹漓的身边。 林四不认识此人，但刀魔和虚圣等人的面色却立即变得凝重起来。 “天狼王阁下，是要带她回万兽山？”刀魔不得不再度确认他刚刚那句话。 场内形势的变化实在太快了，此时的双圣宫内，聚集的绝顶高手实在太多，一时间让人目不暇接。 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招惹上天狼王这样的敌人。那是师兄剑主都没有挑战过的存在…… “是的。”天狼王淡淡道。 “您不会插手我们和班摩的恩怨？” “不会，我只带她一人回去。” “那您请便。”他们巴不得天狼王把尹漓带走。 反正只要有天狼王在，尹漓便掀不起什么浪来，即便她心向苍罗大陆又能如何？他们要的，只是眼前的战局不要出现变故。 只剩班摩和剑宗之主两人的话，这场战斗显然会更加轻松。 “呵，你要带我走，最好先问过我的镰刀。”面对看向自己的白衣男子，尹漓脸上露出了一抹讥嘲笑意。 “你的实力，还不够。” “再加上我的剑呢？”剑宗之主那冷峭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我不认为你这个选择是明智的，而且我不会再让你得手。”天狼王的下一句话，让许多人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没错，尹漓本就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 最初他们以为是天狼王放她出来的，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而此时，他们也终于看到了天狼王那一袭白衣的下摆少了一片，胸前的衣襟更是开裂了数寸。 这一切，显然不应该出现在一位圣境高手的身上。 再联想到剑宗之主白须上的血迹，他们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原来这两人，在之前就已经战了一场么？现在看来，似乎是天狼王占了上风，可他好像赢得并不怎么轻松。 而最关键的是，剑宗之主强行将尹漓带了出来，而且带到了这里。 天狼王的意思也很明显，如果剑宗之主不放弃尹漓，那他也会加入这场大战，而且是加入他们的对面。 到时候，林四等人虽然有着尹漓这个助力，可对面的敌人却会变得强大到令人绝望。 光是一个天狼王，就足以锁死剑宗之主，甚至让后者都有可能会真的陨落在这里。 到时候仅凭林四和尹漓，怎么在四大天境的环顾之下逃脱？更别提还有那数万的双圣宫弟子和天境长老…… 尹漓说不出话来了，甚至就连剑宗之主也罕见的沉默了。 这样的局面，他们当然能预见到。 对于剑宗之主而言，尹漓被带回去，至少还是一直活着的，将来也还有机会回苍罗大陆。 可林四一旦留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而剑宗之主此行真正的关键，还是林四。 从玄罗大陆得到的情报让他明白了世俗王国那些军队的重要性，更明白了林四这样一位天才指挥的重要性。 他必须要将林四带回去，无论他的修行天赋，还是他的指挥天赋，都让他无法放弃，这是他们将来对抗玄罗大陆的关键所在。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紫衣女子身上，每个人都在等着她的决定。 “如果你帮他们回苍罗大陆，我可以立誓，此生再也不……” 她的话才刚出口，刀魔和虚圣等人的面色就骤然大变，他们已经猜到到她将会说什么。 而看到天狼王那幽深紫瞳之后的了然神色，他们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某种可能。 然而下一刻，一只粗糙大手忽然紧紧抓住了那纤细如玉般的柔荑，止住了紫衣女子的话语。 “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剑？”她身边的青年对着天狼王笑了笑。 “别这样，我留在这里不会有事……”尹漓对他摇了摇头，想要将手抽出来。 自己不跟那个人回万兽山的话，只会拖累到他，她很清楚这一点。 然而那只大手却将她抓得更紧了。 “姐姐，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委屈自己了……” 第1179章 割裂 当啷！ 漆黑的镰刀坠落在石板之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连山……是你吗？你还活着，太好了！那次我是故意说出那些话的，你不要往心里去……”仿佛永远不会失态的她，忽然间就变得语无伦次了。 那双美轮美奂的紫瞳蒙上了一层凄迷色彩，她颤抖着右手向他的脸探去，仿佛想要确认他是否真的存在。 对面男子的目光之中已经少了那一缕灵动，取而代之的是深沉。 “是我，姐姐，我不怪你，我知道姐姐对我好，我也好想姐姐。”他张开左臂将她拥入了怀中。 “弟弟……真的太好了。” “答应我，这次我们并肩作战，我会带你回去！”依旧还是那个声音，却已经变成了曾经那个人的语气。 “嗯，一起回去……”她努力笑着抚摸那张脸庞，却发现自己连出声都变得艰难。 此时的她，再也没有了往昔的慧黠和理智。 然而，拥着她的男子眼神却暗了暗，他不知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连山当然不可能再出现了，这只是林四在用他的心情，他的感受，他的语气说话。 毕竟，那个人就是他，那段记忆他等同于亲身经历过。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内心某个声音在不断呼喊，如果不是一时冲动，他不会这样做。 是啊，自己答应过连山，要救下尹漓，有人欺负她，就要帮她，不再让她伤心…… 哪怕明知她即便留在玄罗大陆，也不算很坏的结局，可那种结局却一定不是连山想看到的。 因为连山，不会让尹漓受委屈。她既然不想跟那天狼王回去，连山就一定会帮她挡天狼王，哪怕根本挡不住。 而事实上，即便他们最终很可能还是会败，尹漓的处境也不会变坏。有天狼王在场，她至少不会死，最坏的结果也还是被带回去。 至少，她不需要立下那种让自己无法接受，也无法挽回的誓言。 只是，在林四看来，让极有坚持和主见的尹漓改变主意是何其艰难？ 林四根本做不到，能做到的人只有连山。 和懵懵懂懂的连山不同，林四刚刚几乎是在看到尹漓的第一眼，就明白了她对连山的感情有多深。 于是现在，他心内除了负罪感之外，有的就是后悔。 虽然‘计划’比他预先所想的还要顺利，向来精明无比的尹漓甚至没有经过任何验证，也不需要他多费什么唇舌去劝说，便轻易做出了他想要看到的决定。 但看到她现在的表现，他终于发现自己或许是做错了。 他已经不确定尹漓是不是在故意欺骗和麻醉她自己…… 假的终归就是假的，再怎么像，也不会变成真的。尹漓在意的是连山，并不是林四。而自己，心内也早就住下了另一位女子， 现在的‘欺骗’，只会同时伤害她们两人。 这是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却仍然不知该怎么开口去挽回这个错误，同时还化解眼前的局面。 一时间，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你的剑，在我面前只是笑话。”天狼王的声音，打破了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时刻的‘柔情’。 他听不懂他们这怪异无比的对话，他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一段感情。但林四身上的那些变化，却仍然是他无法想象的。 就连他都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更何谈场边其他人？唯一能看出点什么的，也只有剑宗之主吧？ 林四尚未来得及还嘴，尹漓便脱开了他，镰刀重新回到了她的掌心，而刀锋对准的赫然是天狼王。 “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你害得我们还不够吗？”她嘴角依然残留着笑意，但那声音忽然就冷得再无一丝感情。 这是林四以前没有在她身上见过的那种形象，他知道，几乎无法被激怒的她，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于是现在的她看上去，显得冷若冰霜生人勿近，虽然还是那张绝美的脸，却让人很难再生出亲近之感。 天狼王一脸平静道：“你的出身无法改变，这是你的宿命。” 她失声笑了笑：“宿命？可这个词，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啊。” “你的立场从出生那天就已经注定，你有自己必须要肩负的使命。有些事情你不能做，有些事情，你必须要做。” “一个二十多年未曾现身的人，展露了一年自以为是的父爱，然后就自认为有资格对我提出要求了？呵……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看天狼王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蠢货，除了嘲弄再无其它。 “你是我的女儿，这一点是天注定。” 天狼王终于发现，过去的一年，她的实力是已经发生了变化，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一个方面，她都一点都没变。 自己这一年来的努力，简直就像个笑话。 她没有变得和自己亲近，没有视魔兽为自己人，没有视玄罗大陆为自己的家。 她没有从那可笑的感情之中解脱出来，甚至自己本就没有要求她去对付苍罗大陆，她却还是会将刀锋对准玄罗大陆。 之前她说厌恶自己，他还以为那只是气话，只是一时任性，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而现在看来，那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真是一个，让人失望的女儿啊。 为什么她会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苦心？为什么她就不能稍微回应一下自己的期待？ 是面前这个人迷惑了她？还是…… 苍罗大陆那边的人和门派，给她灌输了二十年的错误！ 是了，她的心，已经被那些人毒害了。 自己现在虽然抢回了她的人，却抢不回她的心。 当他的面色渐渐变得冷漠下来之时，他女儿那锋利如刺的话语却并未就此停下。 “如果我现在不是天境，而是破境极境，甚至只是初境窥境，你会怎样？还会像现在这样到处追着我跑，展现你所谓的关心么？” “这世间没有如果。”他已经快要失去最后一丝风度。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将面前这两个苍罗大陆的人杀死，再去将那边所有和她有关的人全部杀死。 因为这些人，全部都该死。 “哈，你会后悔的。” “你……想要说什么？” “你不是希望我晋入圣境么？我会努力的。只是，实力变得那么强了，总该做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啊，否则，我修炼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说是吧？可我实在无法对苍罗大陆出手啊，你说我到时候该对谁出手呢？” 她满面笑容说出的这看似玩笑般的话语，让林四都忍不住颤了颤。他知道，这原本不应该是尹漓会说出来的话。 她修行，从来就没有想要什么价值和意义。 而她这番话，赫然是在和天狼王彻底决裂，这或许不会让天狼王疯狂的对自己女儿出手，却很可能会让他不再保住尹漓的命。 这并非林四想要看到的，于是他内心也不禁暗暗担忧起来。 场边许多人的眼神已经渐渐变得微妙起来，他们在等着天狼王的决定。 是啊，天狼王现在是能制住尹漓。可是，他能关着她一辈子吗？现在看来，天狼王根本就扭转不了她骨子里的一些东西。 这个女人的天才程度世所罕见，当她晋入圣境那天，天狼王根本就没办法继续左右她。 今天留着她的命，只会给将来的玄罗大陆埋下一个巨大的祸患。 这个女人……最好还是和班摩一起死在这里吧。 他们的态度变化，天狼王何尝看不出来？这一刻，他终于重新品味到了久违的怒火。 “好！很好！”他重重呼了口气，目光已经从她身上偏移到了刀魔和虚圣等人身上。 “你们自便吧……”他仿佛已经兴味阑珊。 他已经不知自己对她是什么感情了，无论救下她，还是杀死她，似乎都是错的，都无法去做。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好像就只有置身事外，看她自生自灭了。 “既然天狼王阁下这么说，那我们，便得罪了。”刀魔脸上的喜色一闪即逝，这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他不指望天狼王帮他们，他只希望能将这三人全部杀死在这里。 以尹漓做过的那些事情，无论他还是玄罗大陆其他人，都不想看到她继续活着。哪怕，是被天狼王带回去牢牢看着，哪怕她今后什么都不做。 只不过，因为天狼王的存在，他们只能看着她活着罢了。 而现在天狼王已经转过了身，他打算回去了，杀死她的天赐良机摆在了他们面前！ 只是，他们注定无法如愿。 就在这一刻，两道从天而降的身影，让他们刚刚扬起的兵器暂时顿住了。 上方两大高手的交战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剑主和连琴双双出现在了场中。 光从表面看去，便可以看到这两人衣衫上的点点血迹，而这对圣境高手而言，显然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那代表着，他们刚刚经历的战斗很激烈。 连琴能够让剑主负伤，这已经足够说明了许多东西。于是，许多人看向蓝衫男子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添上了一丝尊崇。 他们很好奇，这两人刚刚究竟是谁赢了。只是，当事人却根本没有透露的意思。 “师兄，你怎样了？连兄并非我们的敌人，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刀魔第一个迎了上去，他生怕这两人再次打起来。 光是现在，他们就已经是两败俱伤了。再战下去，只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他的师兄剑主却仿佛根本体会不到他的担忧，他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痛快，下次再战如何？” “求之不得！”连琴含笑点头，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战斗而不快。 两人这简短的话语，让刀魔在暗暗无奈的同时，又稍稍放下了心。 他已经听出来了，师兄对连琴并没有什么敌意。 “这位是……” 场边之后出现的虚圣海皇等人，根本没能让剑主多么动容，他在对着天狼王微微颔首之后，便很自然的将注意力放在了剑宗之主身上。 很显然，他从对面这陌生的麻衣老者身上嗅到了强大的气息，而这也让他的兴致再次被勾了起来。 而还不等对面的剑宗之主出声，他身边的连琴便笑了起来。 “宗主，好久不见。那些年，多谢你的收留了。”他笑着向前拱了拱手，如同老友重逢。 “你果然还活着。”剑宗之主却没办法像他这样笑出来。 “拜宗主所赐，当日连某自己都险些以为大限将至，谁料上天竟不愿收走我……” “今天这一切，就是你想要看到的？” “不错。” “你毕竟，是苍罗大陆人啊。” “不，连某根本不属于任何一方。” 第1180章 劝说 两人这短短几句话，虽然语焉不详，但足以让林四听出许多东西。 他这才真正明白了剑宗之主的实力之强，原来当年，连琴竟然是被他击败了。 那算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固然连琴更年轻，还有琴英当年的武道感悟。这六年来，或许他又有了更可怕的提升。 但无论如何，六年前的连琴，就已经是圣境高手了。 他已经不想再听连琴那套‘歪理’了，因为连山已经听过一次。 “宗主，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人，哪怕作再大的恶，他也依然会认为自己是对的，是背负着世人的误解和骂名，在孤独的做着神圣的事情。对这种人，您根本不需要浪费唇舌。” 他忽然出声，才让场边许多人想起，他其实是连琴的弟子。 那这么说，眼前这老者，和连琴班摩，竟然全部来自同一个宗门？这也未免太强了吧？苍罗大陆竟然有如此之强的宗门？ 而除此之外，他们能听出来的，就是连琴是真的和那边反目了。 剑宗之主并未因为他挡住自己而不快，反而笑着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他的看法。 “你能活着真是让我很意外，看来你又有了收获。”连琴幽幽看向了自己曾经的弟子。 林四嘻嘻一笑：“是啊，很失望吧？在我身上，接二连三的失利，很不爽吧？” 对于连琴这个层次的高手而言，心境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能借此在他心中埋下失败的种子，让他不再拥有那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超然心态，那林四绝不会介意再多说几句。 “你又变回林四了？”连琴面色一愕，这显然不是连山能有的语气，更不是他能有的心机。 “是啊。”林四耸了耸肩：“我对你可没什么感情，我唯一确定的，就是你是我的仇敌。” 连琴摇头失笑：“难道剑宗就是你的朋友？如果我记得不错，你是背着杀死我这个师傅的罪名，被他们追杀出来的。你身边的宗主大人，明知道真相，当时为什么不出来为你做出解释？” 剑宗之主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再说。 林四笑眯眯的摊了摊手：“或许吧，我确实对他们起不了什么好感。但至少，他们比你还是要顺眼得多。” “你竟然会这么看？难道仇恨还分等级不成？” “你这个说法很别致，不过好像真是这样。他们针对的只是我，而我现在至少还活得好好的。这样想来，还是勉强能过掉那道坎。可你针对的，却是我的父母，还有连山，而那些伤害已经无法挽回了……” “那天外天三派呢？神炎乌夏赤楼呢？无极殿呢？他们那些坎，你过得去吗？或许你还不知道，月国已经四分五裂，月山已死，容雨被杀，慕哲平生死未卜，聂河被迫远走，薛玄叶谦叶城被刺，就连方嘉云都下落不明了。而这一切，全是那些人的杰作……” 他一脸同情的看着林四，仿佛在看一个可怜虫。 “连容叔……都不在了吗？”林四缓缓仰起头，他再也无法笑出来了。 在垣崖山底，他已经知道了不少残酷的事实，在那七彩空间，他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事实比自己所知道的要更加残酷。 非但是他，就连尹漓的眼神也变得灰暗下来。 原来，那场‘浩劫’，后果竟是那般的惨痛么？ 至于剑宗之主，眼内已经不禁闪过了浓重的担忧。 是啊，发生了那些事情。林四，他还愿意回去吗？ “是啊，容老二，也不在了……” 林四呼吸都变得颤抖起来，他忽然大声咆哮起来：“你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能无动于衷！难道容叔也和你有仇吗？难道你五弟的女儿也和你有仇吗？你为什么不救他们！” “我当时不在那边，而且，我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报复那些人。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回去为苍罗大陆而战，难道不是在保护那些仇敌，阻止我为他们报仇吗？”连琴同样收敛了笑意，他的话语，也破天荒的变得尖锐起来。 这一师一徒的对话，没有任何一个人打断。 每个人都不自禁的沉浸在了其中，甚至，就连剑主和天狼王都不例外。 尽管，他们只能听出一个大概。 连琴和班摩这对师徒的某些决定，已经足以让任何人重视。而他们曾经的经历，显然是他们做出很多决定的契机。 林四仿佛忽然就失去了先前的斗志，再顽强的杂草，被霜雪过度的摧残之后，一样会变得枯萎。 哪怕他原本是那般乐观而又豁达，仿佛永远都没办法被击垮…… 是啊，似乎，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无论哪里都是敌人，玄罗大陆也好，苍罗大陆也罢。无论选择哪一边，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了…… 父王的仇，怎能不报？容叔的仇，怎能不报？月国的仇，怎能不报？ 从头到尾，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掠夺谁，伤害谁，征服谁，践踏谁…… 哪怕自己的实力越来越强，哪怕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 帮助千宋打仗，因为草原人掳走了人质。帮助龙燕打仗，因为他们是被侵略的一方。为月国征战，因为自己是月国王子，而即便如此，自己也依旧只是打了一场反击战。 自己唯一一次算得上‘侵略’的，就是第一天印暴露后，和南齐紫星联军的那一战。而之后即便占据了绝对的胜势，自己也还是天真的停了下来。 因为自己天性就不喜欢破坏别人的安宁，可为什么，偏偏自己就无法得到安宁呢？ 啊，是了，其实那时候，自己已经有了征服东南六国之意了。要他们的大军，不就等于是征服他们么？ 自己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高尚’，然后，这就是上天给自己这个念头的惩罚吗？ 那为什么，上天不去惩罚那些野心勃勃的门派和大国？它也是欺软怕硬的吗？ 所以，其实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还不够狠，做得还不够彻底是吗？ 他眼中的神色变化，连琴完全就是尽收眼底。是的，那一切对于连山而言或许不算什么，因为他对那些人根本没有感情。 但对林四而言，那是刻骨铭心的，是心痛如绞的。 他没有继续开口，因为已经足够了。他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一如他所言，仇恨不也是分等级的么？ 玄罗大陆虽然是他的敌人，可无论如何，暂时也只是对付了他一个人，而他现在至少还活着。 这是个并不难做出的选择不是吗？ 剑宗之主目中的担忧之色变得更加浓郁了，他很清楚，现在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显得很苍白，因为那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 他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事件向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方向滑去。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他或许还能做一定的补救和阻止，但现在这双圣宫内，已经聚集了数量超乎想象的圣境高手。 而这些人，恐怕全都希望看到他做出那个决定。 “别忘了，还有那些关心你的人。” 当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最终开口劝说林四的，竟然是刚刚情绪经历过剧烈动荡的尹漓。 她当然不想看到林四做出那样的决定，哪怕她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让他放弃仇恨。 她只能再次握住他的手，希望他能够平静下来。 只是，这显然没那么简单。毕竟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林四，而不是连山。 “关心我的人，正在被那些人伤害。为他们报仇出气，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他死死道。 “至少小芷姐还活着，她一定不希望你带着外敌回来……如果你做出那个决定，将来她和依旧活着的那些人，也会被玄罗大陆奴役。” 没错，就像连山能让尹漓改变心意。最有可能让林四改变心意的，或许也只有那个女人了吧？ 哪怕只是听到那个名字，林四的目光都很快变得柔和了下来。 他脸上显出了毫不掩饰的思念和热切，是啊，小芷她虽然会支持自己很多不可思议的决定，但她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加入玄罗大陆的阵营。 仇当然要报，自己可不是什么圣人。然而就算要报仇，可以选择的手段也并非只有投敌那一种，不是吗？ 自己至少应该选择一个让她能够接受，不会失望的方式。 “我这位弟子所在的月国，疆域相对于整个苍罗大陆，还不到百中之一。”连琴的声音毫无意外的响了起来，而这次，他对话的目标却不是林四和尹漓，反而是周围所有人。 “我想，以我这位弟子的天赋实力，应该够资格占据那一片本就属于他的地盘。前提，是他选择加入我们，诸位觉得呢？” 他已经看到了重新拉拢林四的希望，他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因为林四值这个价。 没错，你不是担心月国和唐小芷么？自己现在就为你免除那些后顾之忧，让那一切都被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剩下的，自然全都是敌人了。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连琴这番话很是莫名其妙，换作另一个人说出来，他们理都不会理。 他们都还没有向那边进攻，就要他们提前割出将来很可能会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利益，凭什么？ 然而在场所有人之中，能够和连琴匹敌的剑主根本不在乎什么大陆格局，天狼王是魔兽，剑宗之主是另一方的人。 于是，他的话，不得不让刀魔和虚圣等人仔细思量起来。 没错，他们这些人，已经代表了玄罗大陆的绝大部分声音，他们有权利做出很多决定。只要他们能够点头，那便等于是和整个玄罗大陆达成了协议。 班摩是连琴的弟子，光是这个身份，其实已经足够他在将来获取足够的地位。而除此之外无法忽视的一点，就是他自身的实力之强。 在场还有四名双圣宫天境后期长老，但他们现在面对班摩，都没有了胜算。更何况，班摩还有着璀璨的未来，谁也不知他将来能修到什么地步。 给他一份原本就属于他，并且又不算大的地盘，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前提，是他真的愿意归附到玄罗大陆这边。 第1181章 舍弃 “如果他愿意站在我们这边，我没有意见。”刀魔第一个表态了。 而他这一句话，便已经代表了双圣宫这个庞大门派的态度。 毕竟连琴是外人，而且这个提议就是他发起的。而剑主，类似的事情他几乎从来不会发表什么看法。 双圣宫数万弟子门人的眼睛全都齐刷刷注视在了场中青年的身上，在他们看来，这是无上的尊荣。 一个天境高手能得到圣境高手如此看重，并作出这样的‘让步’，这堪称亘古未有之事，班摩足以自豪了。 他们恨不得以身代之，哪怕是死了也算留名了。 只是，事情注定没有那么顺利，因为玄罗大陆不止双圣宫这一个门派。 虚圣海皇和剑尊这三大圣境，没有人能够忽视，剑宗之主不能，连琴也不能。 尽管他们都分别和这三人战斗过，但这三人并没有败。而事实上，即便单打独斗，连琴和剑宗之主，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斩杀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毕竟，圣境很难被杀死。所以，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我可以答应，但还有一个条件。” 虚圣的话，让连琴暗暗叹息起来。他知道，对自己弟子的最后一次招揽，算是失败了。 尽管虚圣的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已经猜出了他会说什么。 是的，那是自己最在意的东西，而林四也不可能会放弃那个神物。 “当年那位神境高手琴英的宝物，他必须献出来。”虚圣死死盯着林四的眼睛，仿佛要直接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他的内在。 他的话音一落，场边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啊，原来如此…… 这不就是虚圣海皇剑尊这三位圣境今天突然出现的唯一原因么？如果没有那个神物的存在，他们今天本不至于直闯双圣宫，毕竟那等同宣战。 而这里有连琴和刀魔，他们占不到丝毫便宜。 他们更不可能在剑主现身之后，还不退去，因为那可能会让他们的性命受到威胁。 班摩确实和他们有过仇怨，但说实话，这三大圣境之中，也惟有海皇对他恨意最深，因为班摩刺杀过圣海宫很多人。 至于剑尊和虚圣，他们似乎没必要那么急公好义，对这个玄罗大陆的公敌出手，甚至不顾外界看法和圣境威严，选择了偷袭和围攻这种不太光彩的手段。 惟有那个传说中的琴英宝物，才能让他们如此反常。 能让人晋入神境的宝物，这等诱惑力，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哪怕圣境高手也不例外。没人怀疑那宝物的真假性，因为班摩已经用他的年龄和实力‘证明’了一切。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东西叫天印，并非得到就真能实力大进，而且那东西一共有六片。 剑尊和海皇的目光同样牢牢锁定在了林四身上，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再次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他们很清楚，班摩几乎没可能会答应这个条件。 没有人会放弃那种宝物，所以最终还是会有一战。而这，其实也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一旦班摩归附了玄罗大陆，那他们便很难再找到出手的机会。到时候，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班摩利用那宝物一点点修炼到比自己更强的地步。 抑或，那宝物被连琴暗中夺去。 无论如何，那宝物都不太可能落到他们手中。 “原来如此，我说我的面子怎么这么大呢，才一出场，就这么多人迎接我。荣幸，真是太荣幸了，哈哈……”林四忽然笑了起来。 他看上去，像是真的很高兴。仿佛忘了刚刚的悲恸，同时又毫无被这么多高手盯上的觉悟。 是啊，类似的事情，在苍罗大陆，他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了。 以至于，他都快要麻木了。 他笑，只是在感叹连山竟然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个麻烦。 相对于连山，他确实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只是现在这个玩笑，却没有令任何一个人笑出来。 哪怕，是骨子里显得有些顽劣，总是充满恶趣味的尹漓。 即便在她看来，现在也完全没什么破局的办法。这一战，终归还是无法避免。 连琴脸上的笑容同样也消失了，他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没有办法了。” “是啊，没有办法了。更何况，你那个提议，我本就不打算答应。” “哦？你不想报仇？” 林四低叹了一声：“我想报仇，但报仇，也要遵循一定的底线啊。得罪我的，并非苍罗大陆所有民众……” “到了这个地步，所谓的底线，又还有什么意义？只会让你更加痛苦，让你的敌人更加快活。” “所以变成像你这样的人吗？明明只是为了自己那个疯狂扭曲的计划，却偏偏要说成是为了给容叔报仇？你知道吗，容叔一直都很想你，非常想你……在他心目中，你一直都是那个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三弟。哪怕你消失了二十年，哪怕你做过的一些事情被公诸于众，他对你的感情也一点未变。 所以，你就不要再将那个庞大得让人无法喘息的计划扣在他的头上啊，他承受不起你这种方式的报答，那会让他死后还被人连带着咒骂……你就让他，走得安宁一些吧……” 他依旧在努力笑着，可眼泪却不知不觉滑落在了脸庞。 连琴终于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道：“我确实对不起容二哥，将来，我会去他坟前请罪。我也会帮方五弟……找回那个孩子。” “呵……那些事，暂时就不劳烦你了，等我死了以后再说吧。” “好吧……” 林四挥手擦干了眼泪，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缕很是诡异的笑容。 “你是不是很担心那道意识的安危？” 连琴知道他说的是琴英的意识，他很干脆的点了点头：“是的。” “他对你很关键对吗？” “没错。”今天从见到林四的第一刻开始，他就没能放下那一缕担心。 以至于，在和时隔二十年才出关，状态并没有恢复的剑主对决时，他的心也同样没能保持完美状态。 他很想直接利用第四天印去感知第一天印内部的具体情况，但这里人太多了，高手也太多了。两大天印齐齐亮起，天知道这里会乱成什么样子？ 哪怕是他，也无法保证能控制住局面。 与其如此，还不如继续等待，等到更好的时机。反正无论如何，天印注定属于他，任何抢走都无用。 哪怕是林四，即便他能修到圣境，将来自己还是能够随时召回天印，因为那天印里面有自己和琴英的印记。 只是，琴英那道意识究竟还在不在，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在等着林四的‘答案’……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还活着。那次我险些灭杀他，但却鬼使神差的错过了机会。他逃到了天印内，刚刚我出来后，第一时间就在找机会灭杀他。却发现，竟然找不到了。果然，你们对天印的了解，要比我深得多，哪怕它在我体内，却根本不像是我的……” 是啊，对于天印第四第五层，他并不了解。哪怕是前三层，他至今也没能真正堪破其中奥妙。 他的话，除了尹漓之外，几乎没人能完全听懂。 但连琴的眼内，却浮现出了浓重的喜色。那感觉，就像是原本已经不报任何希望的事情，忽然出现了大逆转一般。 只要琴英的意识活着就够了，天印留在林四身上又能如何？自己将来想要的时候，还是能够拿回来。 他彻底放下了心来，他知道，这种事情林四没必要骗自己。 “所以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他勾了勾嘴角，此时的他，已然彻底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心境。 他很想看看，这个聪明绝顶的弟子，这次还能怎样破局。 林四浮了浮嘴角轻笑道：“很简单，我交出天印。” “你说什么？” “交出天印，我便不再是众矢之的，也不会再有人想要抢我的东西，这不是许多人都想看到的结果吗？” “你知否自己在说什么？天印是你有今天成就的本质原因，交出了它，你会被打回原形！” 他的话，根本就动摇不了林四的决定，他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 “你错了……” 伴随着他的笑声，那原本已经熄灭的第一天印缓缓自额头凸显了出来，而且变得无比的光彩夺目，仿佛能够照亮整个双圣宫。 连琴一边死死控制着自己体内因为第一天印亮起，而蠢蠢欲动的第四天印，一边死死注视着他。 他不懂，他不明白林四怎么会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 放弃天印，放弃这身实力？ 然而，在看到自己弟子眼中那一抹讥诮笑意之后，他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是了，他现在有那七彩空间了，他很可能，已经不需要天印了…… 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自己无法预知，也无法掌控的路。 是的，他并没有猜错。 林四已经不需要天印了，那七彩空间，是天印源珠以及魔核光团三者一起塑造的，它本身就具备了天印的一部分特性。 虽然它依旧和天印联结着，但自从它出现之后，林四便不再需要驱动天印，因为力量已经不在天印上了。 天印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多余的存在，它唯一的意义，也就是多出了一条从七彩空间传向身体的通路罢了。 可自己根本不需要特意绕那条路，直接从七彩空间传向身体岂非更快更省事？ 无论连琴还是琴英，都在这天印上种下了手段，而至少现在，自己还没有办法抹去那些手段。这东西对自己而言，已经算是个祸患。 虽然它帮了自己太多太多，以至于自己都对它生出了感情，但没办法，有时候，舍弃也算是一种获得…… 更何况，自己答应过它，会送天印回去。 他此举，其实也只是猜测，这算是一次豪赌。 如果自己猜错，那很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而万幸的是，他猜对了。 当天印彻底脱离他的额头，出现在他掌心时，如果不是身边尹漓的搀扶，他整个人恐怕已经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对自己而言极其重要，极为依赖的一个部位。 但那种感觉，也只是一瞬之间而已。 下一刻，七彩空间竟然动了。原本被第一天印占据的位置被腾空之后，它很自然的出现在了那里…… 于是，无比的充实感萦绕在他的全身上下，他整个人都仿佛焕然一新了。 是的，神秘莫测的天印总是让自己觉得不踏实，一直以来，它并没有完全受自己的掌控。而七彩空间不同，它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从前自己总担心万一失去天印，就会失去实力。而现在，自己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失去七彩空间，它就是真正长在自己体内的一个另类气海。 两者的意义，完全不同。 第1182章 离去 没有人上前抢夺，然而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注定会有一场争抢大战。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天印，根本不知道那所谓的神物是什么模样，但在见到它的第一刻，他们就确认了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根本不需要验证和怀疑，更何况这两人的对话，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东西。 这就是让班摩实力突飞猛进的根本所在，或许，也是连琴要抓自己徒弟回来的原因吧？ 一旦得到它，自己的实力会变成怎样？ 这一刻，没人去想，为什么林四取出了天印，却还有着那般强大的气息。 或许他们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主动忽略了。毕竟，他们并不明白天印的意义，在他们看来，这是辅助修炼的神物，失去了它，只是失去了再进一步的机会，而不是前功尽弃。 许多双眼睛已经渐渐变红，许多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哪怕是双圣宫的那些极境弟子都不例外。 那宝物，班摩这个斗奴都能占有，自己凭什么不能？ 这个宝物，注定会掀起腥风血雨，并不一定就是实力最强的那个人就能得到。说不定，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 一旦自己得到了这个宝物，一直修到班摩现在这个实力，乃至修炼到圣境……神境，还用在乎谁？ 虚圣？刀魔？剑主？连琴？双圣宫？ 不不不，那时候，他们都只能仰视自己！ 自己不会像班摩那么蠢，实力不到就到处找死。自己会找一处无人所知的深山野林，一直修到神功大成再出来碾压所有人！ 是啊，此时此刻，类似的念头，不知回荡在多少人心头。 连琴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这次真的破局了。 当天印一出，谁还想得起去剿灭他这个玄罗大陆的‘公敌’？到时候，他这个失去了宝物的人，甚至会渐渐被人遗忘。 这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可偏偏自己没办法阻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天印划过一道流光，以闪电之势飞入到了人群之中。 随后，他身边的刀魔、虚圣、海皇、剑尊这四大天境全部消失了。 而紧接着，远处传来了浩大的波动，他心内一阵恍然。 看来，古皇门和风雨岛另外那两位未曾现身的老家伙，这次也同样不甘寂寞了。 整个双圣宫内，掀起了滔天的喊杀声。 天印的出现，如同一滴水溅入到了油锅之中，这里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混乱不堪的战场。 唯一平静的，也只有他们这几人了。 连琴没有动，剑主没有动，天狼王只是幽幽看着那疯狂的人群。 对于剑宗之主和尹漓而言，局面已经无法变得更好了。 至少现在，天狼王已经打算袖手旁观。他们需要对付的，不再是六七个圣境和数万弟子，而是剑主和连琴两人。 或许，他们真的有逃回去的希望了。 剑宗之主的心情，变得轻松了许多，而他看向林四的目光也透着毫不掩饰的激赏。 果然啊，只要有林四在，他们便不需要考虑太多，因为他总能翻手间就让形势发生转变。而这一点，恰恰是其他人很难具备的，甚至连山都不行。 “你真的很让我意外，想不到，你竟然能下定这种决心。”连琴毫不犹豫的扬起了剑。 他没有加入那争斗的人群之中，既然琴英意识无恙，那自己现在根本不需要出手。 这个时候，任何争抢的人，都会被其他所有人当成生死仇敌，自己也不例外。 想要那些人冷静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而即便他们冷静下来之后，这场由第一天印带来的风波，也不会就此平息。 要知道，当年琴英死后，围绕着第二、三、五、六这四枚天印，各国各门派的修行者掀起了长达百年的争夺大战。 即便是千年后，天印对那边的许多人也依旧存着无比的吸引力。 玄罗大陆这边，局势没有那边那般复杂，但想要真正平静下来，恐怕没有几年乃至十几年也办不到。 而那段时间，玄罗大陆这些忙于内斗的人，哪有余力去进攻别人？ 他那一掷，非但缓解了他现在的危机，还为苍罗大陆争取了数年时间…… 而这之中，受到损伤最大的，自然是自己。自己的计划，被他破坏了。 这个人，或许是自己天生的宿敌！无论如何，也必须要杀死他了。 在他看来，这一战依旧还是有希望的。 自己足以拖住剑宗之主，而剑主要杀死林四和尹漓，那是轻而易举的。 只是有些事情，注定不会像他所想的那样顺利。 “您老人家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发话了吧？我可还记得你的承诺呢！”林四苦笑着对着剑主摊了摊手。 是啊，这才是他真正的‘王牌’。 没有人知道，至少在今天，剑主算是他这一边的…… 他固然不会帮自己杀连琴和双圣宫的人，但他却不会看着自己和尹漓死掉。 他这看似闲聊打趣的话，让连琴面色一变，而后方的天狼王也不由得露出了意外之色。 黑须老者闻言不禁莞尔：“我只是想再等等，看你是否还有其他让我意外的底牌。” “没有了，真没有了，我现在可就指望你了。”林四的语气之中带着无奈。 尹漓和剑宗之主都知道对面这黑须老者就是玄罗大陆的第一高手剑主，从他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一直对他如临大敌。 于是现在，他们在听到这样的对话之后，已经不知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形容那荒唐而又狂喜的心情。 林四竟然和这一位成了‘朋友’？有这样的底牌，为何不早点用？ 有他帮助，即便天狼王现在反悔也无济于事了。 有他发话，就算刀魔抽离那场争夺赶过来，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刚刚的举动，会让我双圣宫和玄罗大陆乱起来啊。”他的语气之中带着怪罪之意。 第一天印现身的后果，他同样能预料到。 “那又如何，反正你老人家也不在乎那些俗事。那算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战斗，而现在，只能怪他们自己心志不坚，甘愿被我算计，这又怨得了谁？” “哈，好一句怨得了谁！放弃那宝物之后，不会影响你我将来的战斗？” “不会，我已经走上了属于自己的路，不需要那身外之物了。” “很好很好，这一位，就是你说的尹漓？” “是的，您应该看得出来吧？她并不弱于我。”林四笑嘻嘻道。 虽然尹漓今天还没有出过手，但到了剑主这个境界，已经能够直接凭借感知看出很多东西了。 “你确实没有虚言，女娃，你我将来会有一战，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让我失望。” 这莫名其妙的约战让尹漓先是愕然，旋即失笑，从这两人的对话之中，她终于明白了点什么。 “我会让您……眼前一亮的。”她笑眯眯道。 剑主微微颔首，最终又将目光投注在了剑宗之主身上。 “我和阁下今日都不在巅峰状态，不便战斗，来日登门拜会如何？” 剑宗之主举剑抱拳，肃然道：“到时候，老夫必将洒扫山门，恭候大驾！” “那么，再会了！”剑主笑了笑。 “再会！”剑宗之主明白，下次再会，双方便是对手，甚至可能是敌人了。 但这一刻，他却不得不承对方的情。 而他也终于发现，原来玄罗大陆，也有这等光明磊落，气度恢弘的人物。 三人很顺利的转身离去，远处那场天印争夺战如火如荼，根本没有人再关心他们。连琴想要出手，却只能作罢，而天狼王依旧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看着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 直到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连琴才轻叹了一声：“天缺剑，被他带走也没关系吗？” “那柄剑，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神奇了。而且，那柄剑本就应该属于他。”剑主淡淡道。 他见证过那剑中发生的一切，他知道林四和它之间有过约定。那么它的剑，自然应该归林四。 “是么……”连琴无奈的摇了摇头，剑主这种人，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那个计划，他已经全盘告诉我了。” “哦？”连琴双眉一扬，很是意外剑主竟然说出了这句话，那意味着他知道自己掀起这场大战的目的了。 他知道自己想要杀光所有的修行者，而他竟然还能一脸平静的和自己对话？ “所以，你我将来迟早还会有一战，希望你到时候真能走到那一步。”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走向了双圣宫后山某处。 一路上那些混乱不堪，四处追寻的人群在看到他之后，无不小心翼翼的按下了原本的疯狂冲动，悄然避在了一边。 连琴先是愕然，随后不自觉的摇头失笑起来。 或许，自己应该庆幸他是那样一个人，他确实是一个让人很难恨得起来的人。 当剑主离去之后，脸上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的天狼王也转过了身，他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对于那所谓的神物，他并没有多大兴趣。剑主能看开，他当然也能。 但这一次，连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天狼王阁下，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 “谈苍罗大陆，谈怎样进攻苍罗大陆。” 天狼王头也不回的冷冷道：“你想利用我的力量实现你的野心？” “利用是相互的。”连琴并未否认自己的意图。 “我为什么要进攻苍罗大陆？” “尹漓来自心宫，她被那里的人迷惑了足足十五年，而现在她之所以急着回去，不是为了我那弟子，依旧只是为了替那群老女人卖命。” “你想说什么？”天狼王终于重新转过了身。 “她是一个忠于门派的人，她对心宫的忠诚度，比眼前这群双圣宫弟子高出了无数倍……她永远不会背叛心宫，她真正关心的只有那些蒙骗了她的人。所以，她心里也不可能会认同你，除非……” “除非什么？” “灭掉心宫……” “魔兽不得干预人类的争斗。” “那是你自己定的协议，你想撕毁的话，没人有资格阻拦你。而且，我想玄罗大陆每个人都愿意看到你做出那个决定。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风狐王已经重新现世了，而他正是我那弟子最好的朋友之一。” “看来，我们真的需要谈谈。” 第1183章 归途 终于离开了双圣宫，终于可以回到苍罗大陆了。 这一刻，林四恨不得立即飞回月国，飞回那些人的身边。 而现在，他也确实是飞在高空。只不过，无论他还是尹漓，都只是被剑宗之主带着飞行的。 虽然因为尹漓的态度，天狼王抽离了那一战，因为林四的设计，双圣宫陷入到了混乱之中，他们甚至还得到了剑主的亲自送别，但这不代表他们能够就此放下心来了。 在踏上苍罗大陆的土地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于是，此时的剑宗之主同样归心似箭。 仅仅一天一夜时间，他便带着两人飞过了双圣宫、迦王殿以及圣海宫这三派的高空。望着那一望无垠的大海，三人的心情瞬间就变得畅然无比。 再向南飞过十余万里，就到家了。 只可惜，纵然剑宗之主再想早点回去，他终归也还是累了。 为了将尹漓带出来，他和天狼王之前就有过一场大战，那一战让他的状态跌落了许多。之后又带着尹漓自北向南一路飞行到双圣宫，现在的他显得有些无力为继。 出海万里之后，三人暂时选择了一个孤岛落下，打算在这里休息一夜再赶路。 毕竟，一年半的时间都等了过来，也不在乎这一晚了。 到了这里，已经算是安全了。大海茫茫，即便玄罗大陆的人反悔，也不太可能正好寻到这里，同时还带着强过他们三人的阵容。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剑宗之主便直接坐在了地上，开始修炼恢复起来。至于林四和尹漓，一个忙着在这附近寻找食物，一个则在兴致勃勃观察这小岛的风光。 这并非当初连山和尹漓呆过的那个小岛，但此时的两人，却不约而同有了种一切回到原点的奇特感觉。 这座方圆不过五六里的岛屿，同样被片片林木覆盖着，只是里面并不存在什么兽类。 林四最终从海里打了鱼回来，又在四处忙了片刻，不知从哪弄了些怪异的香料，一时间海滩上倒是很快传来了阵阵香味。 “要是老慕在这里，可就要叫苦连天了，哈哈！”林四一边乐不可支的烤鱼，一边笑着打趣起来。 盘坐在对面的尹漓好奇道：“为什么？” “你不知道，老慕有个怪癖，他从不吃鱼，哈！要是他在这里，恐怕只能啃啃野果了。” 尹漓揶揄道：“你的好兄弟下落不明，你竟然在这里嘲笑他，不知他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林四一脸无谓的耸了耸肩：“说实话，我当然担心他。但我更清楚，他一定还活着，而且将来必然会和我重逢。” “你就对他这么有信心？” “那是当然的，我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更何况，他可没有被你这女魔头追到玄罗大陆。在那边，他会安全得多。” 尹漓不着痕迹的斜了他一眼：“你这是怪我咯？” “没有，我哪敢怪你啊。” 林四悻悻挠了挠头发，此时的他，面对尹漓显得有些没底气。 这一路上，他甚至没敢主动和她说话。原因，就是怕她再提到连山。他现在已经不知尹漓的心意，她的状态让她很担心。 而究竟该怎么处理那段属于连山的感情，林四自己完全就毫无头绪。 至于当初在苍罗大陆那段恩怨，此时的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仿佛都遗忘了一般。 “我还有一笔债没有问你讨回来呢，我很好奇，那剑主怎么会提前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见面就挑战我。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林小四弟弟？”对面紫衣女子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 “那个剑主嘛，你也看到了，他是个修炼狂，挑战狂。他眼中只有对手，不会真的和你为敌。” 尹漓眼内闪过一抹笑意，聪明如她，不需要林四过多解释，便能明白他当初的苦心。 不过，此时的她仿佛是故态复萌，她并不想这么放弃折腾林四的机会。 “是吗？如果到时候我败了，他会杀死我，对吗？”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个，剑主也不是什么杀人狂，起码玄罗大陆那几个被他击败过的圣境高手，一个都没死嘛，你不会那么不幸的。再说你可是我们苍罗大陆第一修炼天才啊，你怎么能那么没信心呢？” “那看来，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喽？” “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鬼知道这女人的谢谢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可消受不起。 “这就是那天缺剑？” “没错。”林四得意的扬了扬这柄石剑。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天下间最适合自己的兵器了。 虽然没有了原先那恐怖的镇压威能，但论及坚硬程度，它应该算是举世无双了吧？自己再也不用担心兵器本身承受不住毁灭印力的摧残了。 而除此之外，当那光团和白芒离开之后，这石剑已经能够顺畅的传导灵力印力了。 “好丑的剑。”尹漓仿佛在故意和他作对一般，嘴角划过了一丝嘲讽般的笑意。 林四顿时就不能忍了，说实话，这种念头他自己也未尝没有，这柄剑在他看来什么都好，就是卖相太差了点。 只是，这种念头他自己有可以，别人可就不能说他的新宝贝了。 “你懂什么？这柄剑威武霸气，你根本欣赏不了。更何况，你那破镰刀……” 他说着说着，忽然闭上了嘴。 是啊，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和尹漓好好斗一斗嘴。但现在，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复杂原因，他有些不敢那么做了。每次看到那双幽深的紫瞳，他就忍不住想要躲避开去。 “更何况什么？继续说啊，我这破镰刀怎么了？我记得，你当初还亲口夸过它。”尹漓笑吟吟道。 “咳，那都是往事了，往事嘛，不堪回首，哈……”林四胡乱摆了摆手，那次算是他稍有的丢脸经历了。 他有些怀疑这女人是不是看准了自己现在不敢触犯她，所以才故意这么‘嚣张’的。 不过很快，他的烦恼就暂时结束了。 剑宗之主很快从入定之中清醒了过来，脸上的气色也变得好了许多。 无论林四还是尹漓，其实都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毕竟他们离开那边太久了。 虽然他们很快就会回到那边，但却仍然希望能够早一点知道更多事情。 对于他们的问题，剑宗之主算是知无不言了。 很快，两人就知道了当初那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了。 原来不光垣崖山，明城和舟西城同样发生了两场惊心动魄的大战。而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三鬼消失，各国各门派元气大伤。 而老慕比自己更早就用出了那最后的手段，聂河竟然真是那青冥风狐王。 现在的月国，虽然四分五裂，但局面却终于稳定了下来，而且在一点点重新变好。这让林四在彻底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感到欣慰无比。 离开了自己，她和姐姐一样能够做得很好。 “你回去后，打算怎么做？”这才是剑宗之主现在最关心的事情。 林四的实力进境之迅速，令他也不得不动容。一年半之前见到他时，他还只是天境边缘的实力，而现在已经能够在圣境手中坚持片刻了。 他是将来抵抗玄罗大陆的绝对主力，只是他回去后注定会兴起一场新的波澜。 林四嘴角掀起了一丝冷酷笑意：“还能怎么做？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剑宗之主语调变得低沉下来：“那必将会掀起一场场腥风血雨啊，到时候，苍罗大陆只怕会高手凋零……” “还能指望他们么？那些贪婪的人必定会让你失望。我回去后，就算不去找他们，他们会放过我吗？” 剑宗之主动了动白须下的嘴唇，却最终没能说出反驳的话语来。 他是很想看到林四和各大门派和睦相处，最后再精诚团结，众志成城抵抗玄罗大陆。他不希望看到‘内讧’，更不希望看到那些高手白白死去。 然而，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林四说得一点未错，就算他不报复，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他们会担心林四活着会对他们不利，他们对第一天印的贪婪之心会重新燃起。 “您老也不用太过担心玄罗大陆，他们想要打过来，没有七八年的时间也不行。第一天印已经让双圣宫内部生了变故，更别提各门派的争夺了。这种情况下，连琴想要尽快一统玄罗大陆，只是痴人说梦。” 他的担心，林四自然是早有所料。 “那个剑主呢？” “他应该会闭关一段时间，但当他的状态恢复到巅峰之后，很可能会成为苍罗大陆最大的敌人。” “为什么？我观此人，并非野心勃勃之辈。” “但他终归还是玄罗大陆的人，而不是真正的局外人。他的挑战，会变相帮到那边。一旦你我尹漓，还有天外天三派那三大圣境全都被他击败，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更别提，和他的决斗，很可能会有人战死。” “他有那么强？” “我和他相处过足足半年时间，我对他有着足够深的了解。他是将来最有希望晋入神境的人，比连琴的希望还大。” 剑宗之主的面色变得更加晦暗了，剑主的存在，看来真的不能忽视。 “看来，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轻叹了一声：“七八年时间，又哪里能让苍罗大陆平静下来？” 林四摊了摊手，一脸笑眯眯道：“所以，您老最好还是早点来帮我和月国啊。只有那样，才能让苍罗大陆更快的平静下来。” 剑宗之主哑然失笑，果然林四最终还是打着为月国拉拢剑宗这个强援的心思。 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其实在他说出这番话之前，自己就已经有这个念头了。 苍罗大陆那些国家门派，目前彼此间打得如火如荼，他们将来真能抵抗得了玄罗大陆吗？ 与其指望他们，自己其实更愿意相信林四。因为他已经用自己在玄罗大陆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也证明了他的决心。 他是连琴的克星，也是玄罗大陆的克星。或许惟有在他的带领下，苍罗大陆才最有希望打退将来的强敌。 “你的提议，我会回去和他们商议的。”他最终，给出了答复。 第1184章 假装 暮色降临，剑宗之主重新陷入到了修炼之中。 而林四也同样开始了入定，这是他时隔一年半之后，第一次重新仔细检视自己的体内状况。 意识的修炼，终归不能完全代替身体的修炼。 怎样将自己的那些感悟全部真正融会贯通，是他将来很长时间都要去做的事情。而除此之外，他发现自己明明已经算是天境后期了，竟然还是没有结界。 这让他有些不安的同时，又感到了极度的疑惑。 难道，自己终归还是欠缺了某些步骤？ 很自然的，他想到了当年和慕哲平一起讨论过的‘道心’。 是啊，天境高手的结界之内，似乎都有一个关键的东西，而那恰恰是自己没有的。 难道这就是自己没能修出结界的原因？但是好像也不对啊，自己那次在海上和那巨兽搏杀时，好像是用出过结界的吧？ 而除此之外，他忽然想起另一个细节——尹漓她好像也是没有道心的，但她却有结界。 他不禁睁开了眼睛，目光飘向了不远处同样在打坐的紫衣女子。 算了，还是不问了，这种问题事关对方修行的根本，本就是极为忌讳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自己哪里敢随便招惹她？ 但有时候，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他的目光似乎是被尹漓感知到了，于是下一刻他便看到她忽然站了起来。 “跟我来一下。”她依然悦耳的声音之中，根本听不出什么喜怒情绪。 而且，她根本没给林四考虑的时间，便径直沿着海滩走向了远处。 林四挠了挠头，最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相隔着数丈之距的两人默然无言，仿佛忽然就变成了陌生人。 林四心内不断的打鼓，看起来尹漓很可能是要‘摊牌’了，可此时的自己却已经是心乱如麻。 究竟她会说什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而自己，又该怎么跟她解释连山的情况？ 他完全不知道，因为自己设想过的每一种情形，看起来都没办法得到好的结果。 小岛并不大，很快两人便走到了这座岛的另一端。 月明星稀，浪花声声，沐浴着月华的紫衣女子忽然停了下来。 “连山在哪里？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出现了。”她回过头，定定注视着林四的眼睛。 果然，她真的是要问这个。而面对这目光，林四本能的便想闪躲，他根本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换在之前，他或许还能告诉她实情，虽然可能会让她难过，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可现在，尹漓明显是在接着双圣宫那次的事件在追问。 是的，那次自己假扮了连山。而现在再改口，说我那天其实是骗你的，她会怎么想？ 可是，难道她连那并不算高明的伪装都看不破？就算她当时情绪大起大落，以至于心智迷乱，被自己骗了过去。 可之后自己迅速又变回了林四不是吗？那么突兀的变来变去，以她的聪明也该看出不对了啊。 “他……” “他怎么了？”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啊，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们当成两个人呢？” 是啊，只能这么解释了。 所以不要在执着于连山和林四的分别了，也不要再想连山了，那都已经过去了…… “不，你不是他，你让他出来，我有话和他说。”她似乎，根本就听不进去。 “我，我怎么让他出来啊？”他绞尽脑汁，却根本想不出什么说辞。 “你那天是怎么做的，这次就怎么做啊。” “我忘了。”在说出这三个字之后，林四立刻就感到了后悔。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啊，这样拖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不是吗？ “你说什么？” 虽然这四个字她是慢悠悠说出来的，并没有带着什么激烈感情，但望着那幽幽的眼神，林四心内竟是一阵发毛。 仿佛，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她就很可能会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艰难开口道：“我真的忘了，那次只是突然而然的，只是个意外。他自己不出来，我也没办法啊。” “是吗？”她忽然笑了笑。 “是啊，现在我和他已经是一体了，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行了，我知道了。”她直接偏过了那张精致的侧脸。 “抱歉……” 她没有‘狂性大发’，让林四稍稍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却又不由得对她产生了一缕担忧。现在的她，内心应该很难过吧？ 尹漓望着前方的海面轻声笑了笑：“我没什么，你不需要抱歉。” 她越是这么说，林四就越发不好受。他能感受到她强颜欢笑背后的苦涩，毕竟他比连山要多懂很多东西。 他很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以至于，连她这句话，他最终都只能用一个‘哦’字来回应。 “还记得安密山那一战吗？” “记得。” “那一次，他背了我，你能……再背背我吗？” 林四本不想再让她陷得更深，而这种亲密暧昧的举动最好是能免则免，否则对两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在看到那凄婉的眼神之后，他心内却是莫名的一痛。 罢了，就当是和那一段……做彻底告别吧。 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好啊。”他爽朗一笑，随后蹲在了地上。 她轻轻伏在了他的后背上，依旧是那般的轻盈。 林四搂着她的双腿，背着她站起身来，此时他已经能嗅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向前走。”耳畔传来了她的低语，令得他心神都险些一颤。 此情此景，面对这样的绝色佳人，如果他还能够古井不波，那就真的可能是有问题了。 “哦，好。” 他连忙收敛心神，大步向前而去，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海水之旁。 “继续……” “啊？前面就是海水了啊。”林四愣了愣。 “我说继续。”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毫无感情波动。 而林四的脖颈旁，此时已经出现了那柄镰刀。 “你，别这样……”林四不禁苦笑了一声，她又是要玩哪出啊。 时至今日，他当然不会真的再被她这种举动威胁到。他知道，尹漓根本就不会真的伤自己。 或许外在的她顽劣得令人头痛，但内在的她，却是温柔无害的。至少，对自己而言是这样。 但下一刻，他的面色就变了。 一缕鲜血自他脖颈侧面溢了出来，很快便染红了他的衣领。 并不算很痛，她的出手既干脆，又‘温柔’。如果不是林四的感知很敏锐，甚至可能都不会第一时间发现自己流血了。但是，这一刀却绝对称不上‘无害’。 脖颈是何等重要的要害部位？这里受创，往往就是死。 换作普通人，脖颈一侧被割破，已经足够威胁到性命了。 以林四的强悍程度，这种伤势倒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如果那把刀继续深入的话，可就很难说了。 他再强也还是人，失血过多会虚弱，而脖颈被割断，一样会死。 “你，你疯了吗？”他难以置信的低吼起来，却不敢做任何剧烈的动作，因为很可能会由于意外不慎，而真的被她杀死。 身后女人低低笑了起来：“是啊，我疯了，如果你不想死，就继续往前走。” “好，好！”林四狠狠应了一声，旋即大步向着海水之中行去。 他的鞋子立即就湿了，随着不断向前，他的小腿，膝盖，大腿一点点被海水淹没。 不久之后，就连他背上的尹漓也没能幸免，她很快也同样被海水浸透。 “还要继续么？”林四冷声道。 “我并没有说停下。” 那柄镰刀一直就没有离开他的脖颈，于是那里也一直没有停止流血。 可现在，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止血，他已经不确定这个女人会否真的杀死自己了。 没错，她在意的人是连山，她应该已经看出连山不在了。 所以，她也死心了？然后，决定毁掉自己，然后她才能真正死心？ 他只能继续向前走，他的脖颈很快也被海水浸泡了，于是伤处开始变得更加疼痛。 一直到被血染红的海水淹没了他的下巴，后方才终于传来她的声音。 “停下。”她语气漠然的发号施令。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他尽量平复着自己躁乱的内心：“你究竟要做什么？” “变回连山吧。” “你说什么？” “我说，变回连山。”她的话语之中，带着不容反抗的漠然。 “抱歉，我办不到。实话告诉你吧，连山已经消失了。他是主动融合的，为此，他放弃了自主意识。”林四终于说出了实情。 脖颈一侧的镰刀颤了颤，后背上的女人再也没有了丝毫动静。 随后，林四感受到了她不受控制的颤抖，也听到了她的啜泣声，他甚至听到了泪水滴落海面时的滴答声。 她根本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她直接就相信了这个解释。因为这答案，或许她早就已经猜到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两天一夜了，如果连山还在，那他早该出来和自己的姐姐好好见上一见了。 以她的聪颖，以她的细心，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因由呢？ 她只是，还存着一丝丝的侥幸，只是需要林四亲口证实罢了。 眼泪是一样很神奇的‘武器’，它往往能改变很多东西。至少，对林四而言是如此。 他原本的愤怒忽然烟消云散，哪怕脖颈依旧被她的刀锋顶着。但这一刻，他只觉得她很柔弱，很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再次努力吸了口气，带着哭腔笑了笑：“变回连山。” “我……真的变不回来了。” “我知道你的身体很强，但这样失血，你一样撑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毙命。如果你继续拖下去，我不介意耗着。” “好吧，我变……”林四重重呼了口气，他已经彻底看出来了，这女人完全就是故意欺骗她自己。 她已经知道了真相，可她依旧不想走出来。 下一刻，林四正色道：“我现在已经是连山了。”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事情异常可笑。恐怕，就连小孩子玩过家家，都不会这样儿戏。 “叫我姐姐……”她的声音在发颤，她似乎，瞬间就忘了这是假装的。 林四缓缓闭上了双目，罢了，或许这件事，一点都不可笑。 “姐姐。” 他忽然决定认真配合她，演完这最后一场戏。 “嗯，弟弟，你还好吗？”她的声音之中，充满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还好，姐姐你呢？” “我也很好，我们离开玄罗大陆了，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 “哦，那太好了。我一直担心姐姐会被连琴所伤，那次我不该制住姐姐，抱歉……” 林四知道，这其实就是连山真正想要对她说的话。在和他融合之后，他已经能够体会他的心情。 “没事，姐姐不怪你，姐姐知道你是为我好。” “姐姐被天狼王抓去，一定很受了很多苦吧？” “不苦，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弟弟想学吗？姐姐可以教你啊。姐姐一直不知道你还活着，不然早就去双圣宫找你了……” “我在那里面也过得很好，连琴想用天缺剑镇压我，却没想到我利用天印和源珠因祸得福……” “我就知道，弟弟最厉害了……” 第1185章 归来 他们说了很多的话，以姐弟的口吻，以连山和尹漓的身份。 那柄镰刀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林四的身体，他的创口也早已开始自己修复。 但是，两人却并没有就此结束那明知是假装的演戏。 林四渐渐觉得，这其实是自己本就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帮助连山，将他想要带给尹漓的话全部说给她听。 唯有这样，才算是真正了结他的遗憾，也算是给尹漓一个交代吧？ 他们谈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有连山在剑宗的，在十方楼的，也有尹漓在天河的，在心宫的…… 对于此时的两人而言，曾经的戒备和试探早已消失，许多原本藏在心底的秘密，他们愿意毫无保留的分享给对方。 他们已经无比确信了一点，对方根本不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一轮圆月渐渐快要落下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兴起了一缕怅然，他们知道，这场戏即将结束了。 “姐姐，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快乐起来。” “嗯，好弟弟，姐姐会的。” 轻柔的风吹拂着海面，阵阵浪花声不绝于耳，除此之外，便是宁静。 随之结束的，还有许多东西。 “回去吧……” “嗯。” 一直到岸边，尹漓才从他后背下来。 “抱歉，刚刚用了那样的手段。”她轻轻垂下脑袋，被海水浸湿了大半的黑长秀发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 林四摸了摸那被印力修复后，愈合得差不多的伤口，一脸抱怨道：“你下手可真够狠的，我现在可以做回林四了吧？” 尹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可真是会破坏气氛。 “谁让你那天骗我的，这是你活该。” 林四不满的撇了撇嘴：“所以你就憋着一口气要报复我吗？亏我之前还觉得愧疚来着，现在嘛……” “现在怎样？”尹漓笑吟吟道。 “现在我巴不得看到你这恶劣的女人被别人收拾，早知道，还不如让你那魔兽老爹把你带回去。” 尹漓眯了眯眼睛：“你再说一遍试试？” 林四乐了：“嘿，你以为我现在还怕你啊，尹师妹？那个天狼王最好赶紧过来收了你这个祸害。” “某人喊过我无数声姐姐了，现在改口不嫌太晚吗？林小四弟弟……” “哈哈，那又如何？空口无凭，我已经全都忘了，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随便你怎么捏造咯。”林四一脸无赖模样的将那‘丢脸称呼’推得一干二净。 “呵……”尹漓无力的斜了他一眼，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只是，林四却好像毫无被鄙视了的觉悟，此时的他显得‘斗志昂扬’。 “对了，请问身为一只魔兽，你有什么感想？你以后会变成魔兽吗？哈哈！头上会不会长角啊？啊，完了完了，到时候那些被你外表迷惑，视你为女神的人，应该会肝肠寸断吧？哈哈，不不不，应该是很失望……” 他嘴边说着完了完了，但却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甚至还夸张般的用手在脑袋上比着根本不存在的角。 饶是尹漓很难被激怒，此时也忍不住缩了缩那双紫瞳，这个家伙还真是很欠打啊。早知道，刚刚就应该趁机狠狠揍他一顿了。 哪怕明知道他这是故意挑衅自己，让自己早点脱离那低落的情绪，可他这话也说得太损人了点吧？ “你自娱自乐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及。仅凭自己想象的画面，就能高兴成这样，还真是难为你了。” “我这是为你着想啊，我在担心你呢！我的关心，你应该能体会到吧？不过你不用感动，这是我应该做的，哈哈哈哈……” “你还是为你自己着想吧，别忘了，呵……”她满眼深意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别忘了什么？又在故弄玄虚吓唬我？嘁！” “你猜，要是你的小芷姐知道那些事情，知道你追着我后面天天喊姐姐，会是什么感受？” “怕什么，那边的事情，她不会知情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林四心内却暗暗打起鼓来。 这确实是他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固然他在这件事上，称得上是无辜的，而且也自觉问心无愧。从头到尾，他林四是做到了对唐小芷忠心不二，从未有过异心。 但是…… 连山不也还是他么？ 连山做过的事情，难道就不算他做过的了？他这么说，自己倒是信了，可唐小芷会信么？ 就算信了，她能看得开，并且毫无芥蒂么？ 连山可是对尹漓死心塌地，眼中根本没有其他人的，那段经历要是被唐小芷知道，那还了得？ “呵，可是我知情。”尹漓勾起了嘴角。 林四怕什么，她当然是一清二楚的。 林四顿时就急了：“喂喂，做人可不能这么无耻啊！尹师妹，你可是出身名门大派，这种偷偷告密的事情，可是有损你的身份啊，你就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耻笑吗？” “难道揪着我的身世，故意放肆嘲笑，就符合你月国王子的身份了？” “行行行，这件事是我不对。” “我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听出来。” “那你还想怎样？” “再叫声姐姐我听听。” “呸！你可以滚了。” …… 当时间来到第二天下午时，苍罗大陆那漫长的海岸线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终于回来了！”还在高空之中，林四便纵情欢呼起来。 “是啊！”尹漓的内心也是一阵激动。 这一路，实在有太多艰辛，太多凶险了。虽然只是离开一年半，但却恍如隔世。 在看到下方苍罗大陆某座城池内来来往往的人群时，他们顿时感到无比的亲切。尽管这大陆最北面他们并不熟悉，这里也没有他们认识的人。 但无论如何，这里已经算是他们的家了。 和玄罗大陆那些死气沉沉的城池相比，这里的一切都焕发着勃勃生机。这一刻，他们再次在内心确定那个目标，一定不能让这里，变得和那个地方一样。 在将他们带到雪国腹地的某座城池之后，剑主便选择了和他们分道扬镳。 这北部边境，其实是有剑宗曾经那些门人弟子活动的，甚至还有他们建立的势力。剑主或许，是有事情要在这里处理。 至于林四和尹漓，到了这一步自然算是彻底安全了。 两个归心似箭的人展开速度全力向着南面疾驰，数日后，他们已经进入了南齐境内。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算是刻意避开大陆上那些大战，但依旧还是充分感受到了战争所带来的影响。 乌夏和东煌依旧还在打，碧澜和赤楼已经全面开战。而即便是南齐境内，紫星和乾蓝也同样开始了交锋。 沿途不时看到有民众拖家带口躲避兵祸，种种惨状不一而足，让人不禁生出悲戚之心。 然而林四回去后，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再次掀起战火，此时的他又哪里还有余裕和资格去感叹？ 而到了南齐，他们两人也该分别了。 尹漓会转道向东去心宫，林四则是直接一路南下回到月国。 至于今后，彼此之间会变成怎样，他们也无法预料。 林四和心宫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化解，他说不出不和心宫为敌那种话。更何况，心宫的人难道就会放过他么？ 虽然实力已经大进，但有些事情，终归还是无法完全如他们他们的愿。 在分别的那一刻，林四最终还是主动提到了两人之间的另一个‘矛盾’。 “我恐怕，已经没办法保证不进攻天河了，我必须对得起月国民众和将士……” 是啊，天河撕毁了那个协定，还参与了舟西城之战。之后青川攻打月国东线，其中也不乏天河人的影子。 自己是月国王子，自己必须要做自己应该要做的事情，肩负起应该要负的重任。自己必须，对得起很多人的期待…… “哦。”尹漓黯然点头。 她毕竟是门派弟子，换作其他人加入门派之后，只会和曾经的母国再无关联，她已经算是尽全力了。 她很清楚，自己再强求的话，只会让林四为难。她曾为天河做过努力，只是她的努力并没有被那些人重视，他们最终还是做出了贪婪的决定……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只能说，我会尽量避免那一战。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能做的承诺也只是尽可能的善待天河百姓，尽可能用缓和一些的手段。”林四一脸肃然道。 她展颜一笑：“嗯，多谢你了。” “抱歉，我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不，是我应该感激你，也是我应该抱歉，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 这天晚上，他终于回到了月国。 他先是悄然进入了沧城，并在那里见到了曾经的部下樊星和蒋奇等人。 当看到他突然出现之后，众人激动得难以自已，这一刻他们终于又迎回了主心骨。 这一年半的坚守没有白费，从此以后，他们又能在他的带领下，将月国军旗插上敌人的城头。 他和他们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互相寒暄了一番。 仅仅半个时辰之后，他便离开了这座曾经极为熟悉的城池，在众人热切目光的注视下，连夜向着南面飞驰而去。 他知道，已经一年半未见的唐小芷，正在那里等着自己。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了，他是那般的迫切，那般的喜悦。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怯意……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以他如今的实力，即便不会飞行，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子夜时分，他如一阵风般刮过明城的城墙，正式进入了这座属于自己的城池。 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便出现在了那熟悉的府邸之内。 第1186章 重逢 府内的景致依旧未变，但却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林四的神识很快探了出去，于是这里的情形很快就被他收在了眼底。 夜很深了，她已经休息了，而若若就住在她的隔壁。 他原本悬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随后，他看到了那些同样早已进入了梦乡的仆役丫鬟，还有一些值夜的护卫，以及此时房内依旧亮着灯的月洛宁。 她也住在这里了么？ 她身后站着的应飞如同一尊雕塑，此情此景，让林四恍如重新看到了父王在世时的那一幕，只是坐着的那个人已经换成了月洛宁。 林四不禁浮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啊，父王月山已经不在。但看到自己真正的姐姐之后，自己终于还是感到了温馨和安慰。 现在其实已经算是第二天了，她依旧头也不抬的埋首于那堆积如山的公务之中，这样的勤奋程度，让林四在走向她的时候，也不禁自觉一阵汗颜。 吱呀！他轻轻推开了房门。 于是，房内的两人齐齐抬头看了过来。 月洛宁猛然站起身来，而应飞的眼内则是狂喜和难以置信交织成的剧烈神色。 “姐，我回来了。”林四笑着张开双臂走向了她。 月洛宁定定注视着他，胸口不断起伏，最终却只是绕过书桌，和他抱了抱。 “回来就好。” 从她的声音之中，林四听出了强行抑制着的强烈情感。 这一刻他心内再次生出了一股错觉，似乎自己现在面对的人不是仅仅才比自己大了两岁的亲姐姐，而是父王月山。 “姐，这段时间还好吗？”他迫不及待的问起她的近况。 “不好！”月洛宁板着脸摇了摇头，最终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你回来，就一切都好了。”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拖这么久……” “你的事，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月洛宁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所知道的，也就是当年那围绕着天印的连番大战。她甚至都不知道林四是被尹漓追杀，才不得不离开月国乃至苍罗大陆的。 不过，此时的她并没有仔细追问个不停的打算。 “嗯，以后不会再有人能欺负到我们了。” …… 当他离开之后，房内的月洛宁和应飞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缕卸下重担后的笑意。 “他终于回来了，我们可以松口气了。”直到这一刻，月洛宁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应飞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啊，凉月那个逆贼完了。” “嗯，一旦被人知道月连山王子归来，非但封地这里，就连弦城那边可能都会动荡起来。我这个王弟，在月国民间的威望实在太高了。” “他回来的消息，需要马上宣扬出去吗？” 这一年半以来，暗卫又渐渐开始壮大了起来，而他这位暗卫头子自然也负责了一些常人很难知道的事务。 月洛宁思索了片刻，随后才笑着道：“明天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吧，我本人是倾向于马上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的。” 应飞皱眉道：“确实那样做，会让凉月在被攻打之前，内部就出现剧烈动荡。但是……” 月洛宁仿佛早已料中他会说什么：“但是当年那些因为天印而来的外来修行者也会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你是怕，他的归来，反而还会连累月国再次被盯上？” “不错，我自然希望王子殿下能继承王位，也愿意为他誓死而战，但或许我们可以提前多做一些准备。” “该来的迟早会来，那些人不是他一个人的敌人，而是整个月国的敌人。他们之所以这一年多没有过来，并不是就此放过了我们，只是利益不够大，不足以让他们从那些如火如荼的大战之中抽身罢了。即便他们不来，将来我也会打过去。他们以为，当年的事情就那么完了么？”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透出的决意，却让应飞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我知道了……” 林四并没有刻意去偷听他们的谈话，对于自己的亲姐姐，他向来都是敬重有加。 此时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唐小芷的房门之外。 而在那里，长着一张少女脸的黑裙女子已经等在了门口。这府内的异常动静，终归还是瞒不过她。 看到她，林四便忍不住咧开了嘴。 他抬了抬手：“呦！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漂亮……” “看来这一年多的时间，你那油腔滑调的嘴脸非但没有改掉，反而变本加厉了。”若若浮起了嘴角，从第一句话开始，便毫不留情的嘲讽起他来。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和林四怎么就变成了这种关系。 要知道，即便知道了她修行者的身份，在其他人眼中，她依旧还是那个温婉可人，柔和似水的女子。 虽然许久未曾见到她，但林四却早已习惯了她的这种‘特殊对待’。 虽然他并不清楚明城那一战的始末，但至少也知道，唐小芷今天能安然无恙，若若一定在背后做了无数的努力。 他丝毫不以为忤的耸了耸肩，一脸得意道：“哈，那又如何？你小芷姐就是喜欢我这一点，你能奈我何？” 他很清楚，想要打击若若，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到唐小芷，那是她最大的罩门。 “你倒是很自信，你就不怕过了这么久，她不喜欢你了？” “不怕，我们的事情，又哪里是你这新手能懂的？麻烦让让哈！”说完，林四便要把她从门边拨开。 只是，若若又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击败’？ 她一脸同情的看着面前的男子：“你和她，最多也就只是牵牵手而已吧？我和她一起睡觉的次数，你一定想象不到。” 林四面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放下了心来。是啊，怕什么，若若只是个女孩子而已。 而且，她在某些事情上，无知得令人发指。 更何况她们两人之间，应该也是唐小芷在主导着节奏，这女人在得意什么？ “莫名其妙。”他不屑的撇了撇嘴，便要推门而入。 谁料到若若竟然又一次伸手挡住了他：“在你进去之前，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说什么？”佳人就在房内，林四早已是迫不及待。 “你那天印会引来很多人，你公然回到她身边，会害了她。上一次是因为慕哲平突然回来，否则她已经遭遇了不测。下一次，你能指望谁？她跟着你，只会担惊受怕……” 她的话，让林四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这一直就是他觉得最对不住唐小芷的地方。他对很多人都能做到言而有信，偏偏对她却总是失信。 他每次离开，都会说很快回来。 结果每一次，都只会让她陷入漫长的等待，无论去圣山，去弦城，还是去和紫星南齐联军交战，他总会拖个一年半载乃至更久。 更不用说最早那次，因为劫持了月洛宁，而突然不告而别去天河了。 他说过自己会保护好她，可她却还是被自己连累了，甚至出现了性命危险。 林四自问，若换成自己是她，或许真的很难忍受这样的另一半。 动不动就忽然消失不见，一消失就杳无音信，一点消息都没有。自己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样的恋人，恐怕足以逼疯任何一个人吧？他简直不知道唐小芷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那段时间……她都遭遇了什么？” 尽管明知她现在就在房内安然无恙的睡着，但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后怕。 “十方楼那几位来过，她和她爹娘，还有那个小女孩都曾落在了那些人手中。” “十方楼……”林四眼内闪过了一抹冷酷杀意，这个组织还真是毫无底线啊，什么人都敢伸手。 “后来呢？伯父伯母，还有小云她们怎样了？”他急声问道。 “他们没事，那个小女孩被慕哲平救走了。” “老慕？”林四彻底放下了心来，有老慕在，小云倒是不用担心了。 “他们去哪了？老慕他……还好么？” 若若摇了摇头，她显得很是冷静：“不好，他那次实力突然强得不可思议，但却像是动用了不可挽回的手段。我怀疑，他已经遭遇了不测，否则不会一年多都毫无消息。” 听到她这番话，林四反倒长舒了一口气，这至少证明老慕没有被人杀死。 没错，老慕一定是动用了和自己类似的手段。那现在，他应该只是沉浸在和琴英意识的争斗之中了。 等到他胜利的那天，自然就会回来。 “他们去了哪里？” “我不清楚，也没人知道，我只知道是北面。”若若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也希望慕哲平能够回来，毕竟她现在已经算是这里的人了，她希望这里的力量能够变得更强。而除此之外，慕哲平留给她的印象一直还算不错，至少要比林四好得多。 北面？林四皱眉想了许久，但又怎么可能想得出来？ 月国算是大陆最南面了，向北的目标，实在是数不胜数。 他能猜到老慕可能是带着小云去她原本那个家了，但他并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知道那家人的姓名。 这件事，无论容雨还是慕哲平，都没有对他提到过。 “我知道了，我迟早会将他们都带回来。” 若若撇了撇嘴，虽然她希望慕哲平能回来，但事实上也并不是太急切。她真正关心的，终归只有唐小芷一个人。 “我刚刚那个问题，你考虑好了么？如果你给不了她陪伴和保护，那就趁早放手，不要害了她。” 林四嘻嘻笑道：“你好像，一直都很想拆散我和小芷啊，你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你爱上我了？可小芷是你最好的朋友啊，这种事好像不太厚道吧？” “呸，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会看上你？还有，不要转移话题。”若若一脸嫌恶的剜了他一眼，仿佛他身上很脏一般。 林四哑然失笑：“好吧，我已经想好了，我能给她陪伴和保护。所以，你可以让开了吧？” “空口白话，谁都会说。” “喂喂，你再这样，我可就要叫了啊。” “叫？”若若一脸错愕之色，这句话，怎么听得那么别扭呢？ “是啊，叫醒小芷，看看她怎么做，哈哈！”林四得意的抖了抖眉毛。 “你！真是不要脸至极！” “随便，哈哈！” 言罢，林四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第1187章 终相见 若若已经‘识趣’的离去，此时的房内，便只剩下林四和唐小芷。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正在熟睡中，只露出了一个小脑袋的她。 尽管处在睡梦之中，但林四依旧能从那张俏脸上看到无法抹去的疲倦。 林四不想打扰她的梦，他控制着呼吸，轻轻向前走了过去，似乎生怕脚步声惊醒了她。这一刻，他忘了自己是天境高手，于是他显得无比的小心翼翼。 床和门之间的桌面上凌乱的散落着许多纸张，这一年多以来，她依旧在忙着封地的事务吗？ 林四走到桌边，伸出手拿起其中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明白，姐姐和她怎么能够看得进去这些麻烦复杂而又枯燥的东西，而且还是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从不间断。 桌面很乱，她好像是太忙了，以至于连整理一下的工夫都没有。林四决定趁着她醒来之前为她做点什么，然而只是刚刚拿起两份卷宗，他便又颓然放下了。 哈，自己竟然连这件事都帮不上她了。 没错，自己不知道哪些纸张需要放在一类，哪些卷宗要放在另一类。因为这些东西，自己这个封地领主看得不是很懂。 胡乱去动的话，反而会给她添麻烦吧？ 他摇头苦笑，现在想来，自己还真是帮不了她什么啊。 桌面和地上，以及纸篓内散落着一些坚果壳和果核，还有一些油纸，这应该都是她在忙碌时候，顺便留下的‘杰作’吧？想象着那一幕，林四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还不到第二天，家丁和丫鬟们也还没有来得及过来打扫。 他挠了挠头，最终开始清理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又将她散落在床边的几件衣衫好好叠了一遍，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她的身份是不是对调了？ 回想起来，如果不是外出领兵打仗的话，这个‘家’竟然好像一直都是自己主内忙着家务，而她主外处理封地大事的。 这要是传出去，应该会很丢脸吧？他摸了摸下巴暗暗想道。 但很快他便再次摇头失笑，那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和她的事情，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两人都觉得舒服自在，那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忙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自己从双圣宫那天剑峰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清洗过啊。 现在这身破烂，外带风干的血迹和蓬乱的头发，被她看到应该不太好吧？ 他轻车熟路的在一侧的衣柜内找到了自己曾经穿过的衣物，快速跑去外面洗了个澡，又用那柄天缺剑刮了刮积蓄了许久的胡须，最后才匆匆忙忙跑了回来。 然后，他便坐在床边的地上，就那么趴在床沿上静静看着她，等着她醒来。 他的脑袋和她的脸离得极近，此时的他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气息，也能听到那轻微的呼吸声。 他满面微笑的感受着这一切，只觉得如果能永远持续下去，一直这样陪在她身边，那该有多好啊。 自己向往安宁，她其实也一样。 她从来没有要求自己成为什么绝世高手，也没希望自己变成什么人上人。那一切，反而给她带来了困扰吧？ 不知不觉间，他眼内渐渐涌起了一抹坚决，某个很早以前就已经生根发芽的念头，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成长了起来。 是啊，她为自己做了太多，自己也该为她做点什么了。 连山尚且不愿让尹漓受一点委屈，自己又怎能让唐小芷不快乐？ 夜是那般漫长，但对林四而言，却显得无比短暂。他一直保持着那一成不变的姿势，一点都不觉得累。 那张脸，他永远都看不够。 一直到外面已经天色渐明，唐小芷尚未醒来，而他也依旧还是一动未动。 没有人来打扰他们，或许月洛宁和若若已经提前叮嘱过那些丫鬟了吧？ 林四忽然想起了自己向她‘求婚’那天的情景，那次是在青川的海边，自己曾和她约定好了，回来就成亲的。 而现在，已经拖了快两年了。甚至，可能还会继续拖延一段时间。自己回来后，还有太多紧要的事情要做。 不过，在忙完那些事情之后，自己便再也不会继续等待下去。 他再度将自己的神识向外延伸了开去，小心感知着门外的动静，在发现外面空无一人，短时间内不太可能会有人突然闯入之后，才再度将脸凑向了前方。 当初在青川海滩做过的事情，他打算再做一遍。 望着那熟睡中微微翕动的樱唇，他的心再次不争气的跳得更快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再次触碰到了她。 然而下一刻，让他险些魂飞魄散的一幕出现了。原本躺着的佳人竟然在这一刻突然睁开了双眼，而她第一眼自然就看到了尚未来得及‘逃回去’的林四。 说实话，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这种亲密举动本该很正常才对。像他这样偷偷摸摸，如同做贼一样的心态，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只是，在这方面，他虽然懂得不少，但胆子着实是太小了点，面皮也实在太嫩了点。 以至于，他这样的实力，竟然没能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就移回原位，而是在本能扬起头之后，就心虚的僵在了原处。 咳，真是很丢人啊，好不容易重逢，第一眼就被她看了笑话，这件事她会取笑自己很久吧？他心内不安的打着鼓。 然而，意想之中的调笑并没有到来。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含糊不清的咕哝道：“阿四啊……你又到我梦里来了吗？这次，你终于没有那么快消失了……” 她从被窝中抽出一只手，向着他的脸探去，似乎想要摸摸他。 她竟然还不知道这就是真正的自己，或许她已经在梦里失望过很多次了吧？以至于，她都习惯了。 这一刻，林四忽然很想流泪。 他一动不动的任由那只芊芊素手在自己脸上肆意施为，他只是深情的望着她。 渐渐的，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因为这‘梦境’实在太过清晰，触感也太过真实了。 随后，她便听到面前男子的笑声：“小芷，我回来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忽然静止，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眼失神的望着他。 过了许久之后，她才忽然哭了起来。 “你去哪了啊，怎么才回来啊……”她的哭声之中，带着一丝埋怨。 林四紧紧抱住了她，他已经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 这天早上，她一直由林四抱着。抱着她穿衣，抱着她洗嗽，抱着她喂她吃饭。 她好像忽然变成了婴儿，简直都快要失去自理能力了，一直到吃完早餐才渐渐恢复正常。 “这一年多来，还好吗？” 直到此时，林四才终于和她正常说话。虽然，她依然坐在他腿上，而他也舍不得放开。 怀中伊人早已重新挂上了笑容，此时的她，心情好的快要飘到云端。 “还好啊，就是很担心你，还有哲平小云他们。” “我没事，老慕和小云，应该也没事。” “噢，你这一年多，去哪里了啊？” “我无意中去了玄罗大陆。” “啊，那里？经历了很多危险吧？”唐小芷立即变得无比担心起来，对于她和许多苍罗大陆的人而言，玄罗大陆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地方。 在他们看来，那里不啻于龙潭虎穴，根本不是什么安宁之地。 “诶，危险是有点，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沉睡，要不然应该更早就回来了。” “沉睡？” “是修炼上的一些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林四不着痕迹的用笑容将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 是啊，这个话题一旦继续讨论下去，很快就会暴露尹漓和连山的存在。 他觉得，这件事还是一直埋下去比较好。告诉唐小芷这些，不是故意给她添烦恼吗？ “喔，反正你回来了就好。”她将脑袋枕在他的肩窝自言自语道。 果然，只要自己将借口放在修行上，她便不会再继续追问了。 “你这一年多，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啊，大家都对我很好。” “噢，那就好，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哼，你以前就说过这句话不止一次了，现在又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啊。” “咳咳，这次是真的。” “那以前就都是假的咯？” 林四险些被她弄的哑口无言。 “没有啊，怎么可能呢？那都是意外啊，我也不想的。” “那要是下次再出意外呢？” “这……”饶是林四向来口才出众，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可碰到唐小芷，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毕竟这方面的才能，他就是跟她学来的。 “哼哼，你果然只是安慰我。”她不满的撅了噘嘴，但却并没有离开他身上。 林四抽了抽嘴角，虽然明知她这是故意使小性捉弄自己，但这其中，恐怕也包含了她真实的感受吧？ “以后不会出现意外了。”他斩钉截铁道。 “真的？”唐小芷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小脸上满是不信。 林四结下了多少强敌，她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以他月国王子和将军的身份，很快就会有做不完的事情，哪有时间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她也只是轻微的抱怨一下，并没有期望他改变什么。 反正，一直以来不都是那样么？只要能知道他在外面时安好，不要像以前那样，根本不知生死，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她这目光，顿时让林四不能忍了，这丫头竟然怀疑林四大爷的实力和决心？ “你还不知道吧，你男人现在已经算是苍罗大陆屈指可数的高手了，什么麻烦是我摆不平的！” 他得意洋洋的夸耀起自己的修行实力来，或许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这样了。 第1188章 旁敲侧击 他这句话，让唐小芷的脸微微红了红。 “呸，你什么时候成我男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她立即就挤兑起林四来。 喂喂，这应该不是重点吧？ 林四不禁腹诽起来，难道她现在不是应该追问自己到底是什么实力，然后自己再一番自夸，她再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说哇你好厉害吗？ 但旋即，他就无奈的弯了弯嘴角。也是，在唐小芷这里，自己从来就没找到过什么优越感。 无论自己晋入哪个境界，无论那对外界而言显得多么不可思议，她好像都觉得很平常。 虽然她不会修行，但换作另一个普通人，应该也不会这样吧？事实上，很多普通人对于修行界的一些事情，要比许多修行者还要关注和好奇。 只不过，两者关注的内容不太一样罢了。 像唐小芷这样毫不关心的，还真是极为少见。这让林四在暗暗称奇的时候，偶尔也会感到很是挫败和不满。 事实上，唐小芷倒也不是没有夸赞和鼓励过他，只不过那都是些日常琐事，比如饭菜做得好吃之类的，这当然无法让林四满足了。 只能说，他碰到了许多不太普通的女人，诸如尹漓若若月洛宁等等。以至于，他其实根本就不懂唐小芷这种正常女人的想法。 虽然内心有些小失落，但他只能撇开这个话题，跟着她转到那莫名其妙的方向。 “你亲口答应过我的。” “有吗？”她装起了糊涂。 “喂，唐小芷同学，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青川海边，我们的山盟海誓了吗？”他也故意耍起宝来。 “你是说成亲的约定？我记得啊，可我们现在不是还没成亲吗？所以你暂时还不是我的男人。”她嘻嘻笑道。 “那我可不管，反正迟早会成亲，你想赖也赖不掉！” “那就等成亲那天再说呗。”她不置可否道。 她这态度，让林四的自尊颜面受到了沉重打击。 “哎呀，唐小芷啊唐小芷，你难道不知道你男人很抢手吗？小心我受不了诱惑哦……” 他原本也就是故意说着玩玩，故意逗她的，毕竟他和唐小芷从认识第一天开始，就谈不上什么以礼相待相敬如宾，几乎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 但说着说着，他忽然闭上了嘴，因为这番话让他想到了尹漓，于是感到了一阵心虚。 “呵，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我很想听听，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光辉事迹了，说出来，让我好好崇拜一下啊？”她似笑非笑的横了他一眼。 “咳，我就是随口说说。”林四尴尬的抓了抓下巴， “说完了？” “说完了，喂喂，你这什么意思啊？我很不满，也很不爽！”他忽然发现，唐小芷好像真的如若若所说的那样，不是很在乎自己了。 难道因为自己离开太久，次数太多，她习惯了，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了？不行，这样可不行啊！ 他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却并非唐小芷所能知道的。 她只是淡淡道：“不满么？那你就先憋着吧，我想知道你在玄罗大陆都发生了些什么。” 虽然她此时看上去有些反常的刁蛮，但林四却还是被之后那句话给弄得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忽然有些怀疑，唐小芷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态度。 毕竟这话题转换得有点刻意，而且丫头的小心思实在太多了，真要认真起来，自己还真是难以招架。 但转念一想，玄罗大陆的事情她应该不可能知情才对。 知道那边情况的，只有自己和尹漓以及剑宗那几个人。剑宗之主这一年多根本没见过唐小芷，而自己和尹漓，就更不可能提前对她透露什么了。 所以，她应该只是单纯的好奇？ 又或者，因为自己刚刚那句话，真的怀疑自己在外面背叛了她？ “咳，你想知道什么？”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暗暗紧张了起来。 “全部。”怀中的伊人笑眯眯道。 林四的‘警惕’再次提了起来，唐小芷这状态着实有点反常啊。 换在从前，自己从天河千宋回来，从圣山十方楼回来，她也没这样追问过啊，都是自己后来主动告诉她的。 难道，她真知道了点什么？ 不不不，不可能的，尹漓追杀自己的过程，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看到。这件事，唐小芷不可能会知道。 或许，只是时间太久了，又或许只是她对玄罗大陆的情况也很好奇吧？ “其实也没什么，玄罗大陆那边确实有很多高手，圣境足有八个，哦对了，还有连琴也出现了。那里没有国家，只有大大小小的门派……” 他的叙述还没有结束，便被唐小芷打断了。 “你是怎么去的玄罗大陆？” 她看起来，对什么圣境高手还有连琴都不太感兴趣。 “就是，一些意外啦。”林四含含糊糊道。 “可玄罗大陆离南齐那么远，再怎么意外，也不至于跑那么远啊。” “这个么……是有人追杀我。” “谁追杀你呀？”对于这个问题，她超乎寻常的执着。 林四不着痕迹的抹了抹额头的虚汗：“你也知道，当时我的天印暴露了，很多人都想置我于死地，我哪知道是具体有哪些人啊？” 他根本不敢让唐小芷知道尹漓也出现过，那样的话，自己还怎么交代？啊，你们两个结伴去了玄罗大陆，一呆就是一年半？这好像怎么都解释不清吧？ 换作陌生仇敌还好说，关键尹漓和自己本就很熟，而这一点唐小芷心知肚明。 林四自问，若换作唐小芷被另一个本就认识，关系很好的男人追杀去了另一个地方，然后过了一年半才回来…… 那自己还真没办法继续淡定了。 怀中伊人一脸天真的笑道：“一个都想不起来了吗？” “这个，我想想啊，有天外天三派的一些高手，还有神炎碧澜赤楼无极殿的人……”林四绞尽脑汁仔细编造起来，他忽然发现这个谎言已经有漏洞了。 如果真有大批高手追着自己到处跑，那声势可就浩大了，沿途应该有很多人看到才对，更何况那样的话，那些人岂非也跟过去了？ 那苍罗大陆的人，早该知道自己去了玄罗大陆了。 糟糕，这该怎么弥补？ “可是，你在垣崖山那一战，不是杀光了所有的敌人吗？”唐小芷一脸不解道：“后来又出现了其他敌人？” “是啊是啊，没错，当时那些三派高手全部被我杀光了！”他连忙将刚刚那个漏洞给补了起来。 “那你后来怎么又被追杀了？” “后来又出现了一个圣境高手，没错，圣境高手！”他不禁暗暗佩服起自己的机智来。 是啊，圣境高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外人根本见不着。而唐小芷，又哪里有机会去找圣境高手求证这件事？ “啊？圣境高手？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是啊，那可真是太危险了，要不是我实力够强，而且聪明过人，沿途不断变向隐藏，根本都没有逃到海边的机会。只是，我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无意间漂泊到了玄罗大陆，唉……” 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这谎言被他这么一修补，听上去倒也有了几分真。 “你是说，那个圣境高手也不知道你去了玄罗大陆？” “是啊。”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这……你也知道，圣境有多强大对不对？虽然我逃掉了，但我也受了重伤，而且修炼都因此出了大问题。你听过走火入魔吧？当时我走火入魔了，所以想回来都难啊！” 唐小芷一脸的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你现在好了吗？” “嗯嗯，现在已经好了。一恢复之后，我就立马飞奔回来见你了，嘿嘿，感动吧？”到了这一步，他还不忘向她卖个好。 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此时怀中佳人那灵动的双眸之中，已经闪过了一缕意味莫名的色彩。 “嗯，很感动！”她将脑袋埋在他胸前蹭了蹭，随后似无意般呢喃道：“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想要告诉我的？我现在很想听你再多说点……” 林四挠了挠头憨笑道：“也没什么啦，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在玄罗大陆那边也是一样，和那里的一些门派干了几场。说出来，只会让你白白担心，反正我现在安然无恙回到了你身边，那些就让它过去吧。” “哦，没有其他什么遗漏的重要事情了？” 林四心内的警兆已经提升到了极致，他仔细回想了一遍，自觉没什么漏洞，于是咬了咬牙一脸肃然道：“这个，真没有了。” “好吧，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若若会是十方楼的人吗？” “这个……她本来就是十方楼的啊，我没跟你说过吗？”林四一边含糊其辞，一边稍稍放下了心来。 若若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啊，也是，十方楼那几个天境都过来了，也都和她们打过照面了，若若的身份会暴露也很正常。 不过，既然若若现在还能留在她身边，那这关倒也不算难过。 原来这丫头是因为这个才不断追问自己啊，还真是把自己吓得够呛。 “说过吗？我没什么印象啊。”唐小芷一脸迷惑。 “没说过吗？我记得好像提到过啊，毕竟老慕和聂河不都是十方楼的吗？这本来就没什么的啊，我为什么要瞒着你？我应该……说过吧？”这件事，他只打算直接蒙混过去。 “是吗？”唐小芷苦思冥想起来。 “咳，说过的，我记得很清楚！可能你当时没在意吧？”眼见唐小芷自己也不确定，林四连忙趁热打铁一本正经道。 “哦，是吗？那看来是我忘了。”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不着痕迹的掩去了那一缕莫名意味。 呵，这个男人，还真得好好管教一番才行了。 唐小芷啊唐小芷，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啊！ 第1189章 夜话 这天下午，当林四和唐小芷结伴出现在府门外时，整条街道都突然变得寂静了。 每个人在看到那熟悉无比的身影时，都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情，仿佛被施展了定身之术。 没错，林四消失得太久了，久到这些曾经对他最有信心的明城民众们，也渐渐生出了无数不好的猜测。 月国变天已经一年多了，他们对他的归来，已经很难再抱什么期望。 只是在酒酣耳热之余，他们依旧会不经意间提起曾经那位堪称天下间实力最强的王子。 在痛骂青川草原之时，依旧会不知不觉的谈论起曾经那一份份令人欢欣雀跃的捷报。 在午夜梦回之际，依旧会莫名的回想起曾经那如邻家儿郎般和他们勾肩搭背的人。 他是消失了，但他留下的痕迹，却根本没有那么容易被抹去。 尤其，是在这座城。 而就在这个平常的午后，他就这样平淡无奇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如同只是离开了几天办了点小事一般。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让他们记忆犹新的笑容。 “呦，我回来了，大家好久不见啊……” 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面，下一刻这条街就瞬间沸腾了起来。 “殿下……” “殿下回来啦！” 几乎每个人都发了疯一般冲向了他，他身边很快就再无立足之地。 月洛宁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她这位王弟在月国民间的威望实在太高了，高得令人窒息。 他虽然只是封地的领主，虽然大部分时间根本不理政务，但治下的民众却一直是越过越好。 他是真正的常胜将军，不知多少人在怀念着他，期盼着他能重新出现，再次如从前那样，顷刻间将敌人杀得落花流水。 尤其，是现在这内忧外患之际。他们需要他，需要他的剑来为他们撑腰，为他们出气。 除了欢呼声和喊叫大笑之声之外，人群中甚至传出了哭泣声。他们不断向他凑了过去，想要和他直接接触，甚至是抓住他，以免他再次突然消失。 是啊，在受到这无上的拥戴欢呼之时，他也承载了令人窒息的期望，无数人的期望。 那沉重的期望足以将人压垮，他不能犯错，他不能打败仗…… 他完全没有逃避这份期望的念头，除了‘家人’之外，这些民众是他最先见到的人。他不打算隐藏回来的消息，回来之后，他便毫不犹豫站在了最前面。 很快，整座明城的人都知道他回来了。 于是，这座城陷入到了狂欢之中，如同一场盛大节日的降临。 他和她先是去了唐父唐母的医馆之中看望二人，随后又去了容雨慕哲平等人当年住过的空房子内坐了坐。 最后，在唐小芷的指引下，他带着她离开了明城，一路向北疾驰了数百里，来到了那座被烧毁的山林之中。 不需要提醒，他很快就看到了那座孤坟。 原本的焦土上已经长起了青草和小树，显得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甚至还有后来修建的一圈矮墙和移栽过来的高挺松柏，以及一位守墓的老人，而这应该是后来月洛宁等人做的。 他看到了那墓碑上寥寥的几个刻字，那是直接用手指直接在石板上写的。 ‘容雨之墓——慕哲平林四方嘉云立’。 他已经从唐小芷口中得知了当时老慕为容叔立碑的经过，毕竟那一幕当时有很多人看到。 想不到，那个时候他还是没忘记将自己的名字写上。自己是何等惭愧，那时候甚至都不在他们身边…… 他轻轻抚摸着那石板，缓缓跪在了碑前，久久未能出声。 “容叔在那边，会过得好的……”唐小芷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自己也哽咽起来。 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此情此景，却依然让她无法不被触动。 对她而言，容雨同样是个非常重要的人，在学园之城时，他们就早已熟悉了…… 林四没有出声，此时的他只是低垂着头，根本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怅然离开。 而当他们再次回到明城时，城内已经是一派张灯结彩的气氛。 林四见到了很多熟人，扬昱扬宥杜启郦木，明城大小官员几乎全都闻讯赶来。 他的归来，令他们欣喜若狂。 当年他们等于是把今后的身家都下在了月连山这位王子身上，但之后月山死了，凉月登基了，月连山消失了，这些噩耗对他们而言那不啻于天塌了下来。 如果不是月洛宁及时接过了这偌大的封地，或许他们早已被凉月一点点处置掉了，毕竟他们算是王子殿下那一派系的。 然而月洛宁毕竟是女子，终归名不正言不顺。纵然这封地的实力比弦城那边还强，可他们却总觉得不踏实，更不敢进攻凉月。 他们也不知未来会怎样，只能是见步行步。 而现在，王子殿下终于回来了。 他们的脊背能够重新挺直了，没错，从这一刻起，凉月再也无法利用大义名分来压他们。弦城的中央朝廷，对他们再无任何威慑力，因为真正的储君在明城。 从他们口中，林四得知了很多事情的具体经过。 他知道了东西两线的战况，东线的青川人已经在两个月前被薛尘赶回了澜江东面，月国东面已经全部光复。 而最近，薛尘则在那边处理战后事宜。 至于西线，草原人早已被打退，就连银城都已被收复。只是，胜利果实大半却被凉月窃取了。 而主持西线作战的叶弘并没有回来，他现在正在和纪冰云谢少英一起同乾蓝人作战，而战场正是在西北。 因为乾蓝将大半的力量放在了和南齐紫星鏖战之上，再加上支援北面的高真，南面他们根本派不出多少兵力。 而乾蓝最大的优势天境高手，面对西北军和千宋联军也难以再占到太大优势。 谢少英也已经晋入了天境，甚至在一个月前亲自斩杀了一名乾蓝护国长老。此事传出后，几乎是天下皆惊。 毕竟，现在的谢少英，不过二十一岁而已，人们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年横空出世的上陵三鬼。同样的年轻，同样的实力惊人，甚至他们原本都还是相互认识的。 也因此，东南域的战事终于被外界关注。很顺理成章的，指挥着千宋残兵打了一场场不可思议胜仗的纪冰云，也终于开始被许多人注意到。 最新的天书策中，她已经位列名将篇第二十位。不过另一方面，林四却也因为消失太久而被除名…… 现在的名将篇，格局早已大为改变，最近被提拔为神炎骠骑将军的宓元韵已经升至第二，而由于和赤楼的全面开战，碧澜帝国同样也涌现出了一批天才将领。 对于这排名，林四并不是太在意，他只是暗暗感慨，纪冰云终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没错，当年他对剑宗之主提到的那两人，除了慕哲平之外，另一位就是纪冰云。他和纪冰云一起经历过阜伦坡之战，之后又一起接受了圣月老院长的教导。 他很清楚这姑娘的厉害之处，不过她和自己的指挥风格略有不同。 如果说自己长于大胆击奇，老慕精于布局计算的话，那纪冰云算是居于自己两人中间的那种风格。她在指挥作战时，比绝大多数女人还要细心谨慎，但同时又具备着很多男子都难有的战略眼光。 自己和老慕在这方面，其实都有点野路子的味道，某些地方很出彩，但也有些地方有着缺陷。而纪冰云，却较为均衡全面，她和宓元韵很可能是一个类型的指挥。 面对她，自己也不敢言胜。不过好在，她和自己不可能成为敌人。 白元浩做过的那些事情他也听说了，他当然惋惜叶谦叶城的死，同情二哥叶弘的遭遇，更是暗恨白元浩的卑鄙。 但另一方面他也很明白，纪冰云和谢少英也是苦命人。他不想和他们为敌，他希望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相信，他们应该也是那么想的吧？ 一场晚宴之后，他在不知不觉间和扶摇一起出现在了城头之上。 除去慕哲平和唐小芷之外，扶摇倒算是唯一能和他无话不谈的人了。类似的场面，在当年曾经发生了无数次。 “真是想不到，宗越竟然背叛了。当年圣山之战的十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少了三位。”望着城外那漆黑的原野，林四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我也想不到。说实话，即便是到了今天，依然觉得不太真实。”扶摇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宗兄是最值得信赖的人，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依然很难真正对他生出厌憎之情，唉……” 他并没有因为宗越叛国，就在林四这个王子面前大肆贬低他，也没有避讳谈到他，甚至根本不在乎这称呼会否激怒林四。 林四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也是我识人不明，考虑不周，如果我能在事前多调查一些东西，提前预防，也不至于如此了。” “你也无需太过自责，人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事无巨细永无疏漏。” “或许吧，薛尘怎样了？” “你是说薛玄将军的死？” “是啊……” “应该……很受打击吧。只是他这个人，外表冷硬得就像一块顽铁。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到过这件事。” 林四默然良久，那种痛苦，他最清楚无比。当初得知父王死去的消息之时，自己难过得甚至想要自杀。 那个人，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自己虽然看错了宗越，可薛尘却算是自己看得最正确的一个人了，他做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许多倍…… 他无意识的摇了摇头，努力浮了浮嘴角：“老聂呢？他离开后，有消息吗？” 提到聂河，扶摇的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缕笑意。 “没有，他没有再和我们联系过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现在他和蓝岚都在弥罗山。那里是七级魔兽的地盘，根本没人敢主动进去惹他们，更何况北谷一族本就不弱。” “他真是青冥风狐王？”林四知道，扶摇算是这里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是的，我亲眼见到他从风狐王变回人形。” 第1190章 领主之位 林四摇头失笑，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荒唐之感。 “这家伙，还真是隐藏得很深啊，竟然一直不露口风。不过，他以为我猜不到吗？” “你早猜到了？”扶摇愣了愣。 “以前就猜到了一点，不过一直不敢确认，毕竟这答案太离奇了。我也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既然是风狐王，那他还躲什么？” 他何尝看不出，以聂河的性子，如果真是那个强大无匹的风狐王，那他根本不会留在弥罗山，而是应该四处逍遥了。 留在那里，更像是一种无奈的避世之举。 “他当时的状态并不算好，变回人形之后，连站立都难以办到。我记得风狐王降临时，身上便提前有了血迹，那可能是他动用了某种秘法吧。” “原来如此。”林四点了点头，原来最后那一战，聂河也是提前透支了自己的某种能力么？ 那这么看来，自己三人还真是相似的遭遇啊。 不过和老慕相比，聂河现在好歹还算是有个明确的消息和下落，已经算是好很多了。 “你打算找他回来吗？”扶摇颇为好奇的问道。 聂河就算变不了风狐王，他自身的实力就已经极为强悍了。回来的话，对己方当然算是一个超强臂助。 只是除了林四，其他人恐怕还真说不动他。 在听到这个提议之后，林四也忍不住一阵动心。是啊，不光因为什么实力和臂助，自己和那家伙也有一年半未见了，说实话，还真有点怀念和他吵吵闹闹的日子。 然而他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为什么？你们之间，应该没有生出嫌隙吧？” 林四哑然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他也有他的事情吧？我不应该总是想着要将他绑到自己的战车上，暂时，先让他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就行了。”他想起了当年在库宁城时，那时候聂河其实很就已经打算离去了。 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些许猜测，打算想办法去印证吧？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最终还是留在了自己身边。这一次，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你这次回来，打算怎么做……” 扶摇最终问起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没错，林四现在回到明城了，他必定会做很多事情。 比如凉月，比如青川草原天河诸国，比如他那天印会否招来敌人等等。 这些事情，刚刚在那宴会时并无人谈起，是因为大家都处在他回来第一天的喜悦之中，没人愿意去破坏那个气氛。 但每个人恐怕都极为好奇，他们在等着殿下亲口发话，决定未来的方向。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是扶摇暗暗担心的。 那就是这封地的主人问题，现在这封地的领主并非林四，而是月洛宁。 月洛宁这个位置是林四让给她的，而她本人又是女的，现在林四回来了，她理所当然的应该将这位置还给林四。 可另一方面，扶摇和月洛宁已经共事一年半了，他对这位公主殿下有着足够深的了解。 说句难听的话，她的权势欲和掌控欲比林四要重得多。 林四当领主时，属地官吏大多显得松散而自由，林四将大部分权柄都全部下放了出去，扬昱杜启郦木还有自己以及扬宥等人，那时候甚至都有着不小的决断权。 而除此之外，只要不是欺压民众触犯律法，对于他们平日里的生活作风，林四完全就是不闻不问。无论他们去赌坊青楼，还是饮酒作乐，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影响正事，在他看来就不算什么。 但月洛宁就不同了，她接掌封地不久，就进行了吏治整顿，下属官员手中许多权柄被她一点点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这封地已经渐渐像一个真正的朝廷，她也越来越像一位国王那般，具备着独一无二的权威。 至于大臣们的礼仪和作风，她同样进行了一定的整肃，甚至因此而罢免过几位官员。在她看来，那些事情不可能对公务毫无影响，赌会让人沦陷，酒会让人误事，青楼会消磨人的意志。 她当然也能听得进去臣子们的意见，每一件重大决策，她都会提前和他们商议，有时候她也会被说服。 她并不独断专行，甚至还提拔过和自己唱反调的官员。但这一切背后的基础，依然是绝对的权威和服从。 平心而论，扶摇虽然自己也崇尚自由自在，不太喜欢被管束，但他还是觉得月洛宁的做法更好。 封地毕竟这么大，林四之前之所以没出过什么大乱子，是因为那时候百废待举，众人众志成城干劲十足。 其次，他个人的威望太高，与其说他是靠着月律和身份在管辖着手下这批臣子，倒不如说他只是靠着威望和人格魅力在让他们拥护自己。他更多的，是让这些臣子们自己自觉自律自省。 可这种情况，却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太平久了，臣子的心就容易渐渐产生变化，种种欲望会渐渐压过最初的热情。而到时候，已经松散了许久的封地高层，怎么可能不出乱子？ 人无完人，贪腐渎职，内部争权夺利这些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 与之相比，月洛宁倒是让这封地真正走上了‘正确’的道路，至少，不会像林四在的时候那般，让他都很难放心。 然而现在林四一回来，一个敏感无比的问题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这姐弟俩，会怎样交接这封地？ 以月洛宁的权势欲，她会心甘情愿彻底松手吗？会愿意交出手中所有的权柄，重新变回一个不理世事的公主吗？ 林四接回这个位置之后，他会否将月洛宁苦心营造的一些东西，再次‘破坏’掉？而月洛宁到时候，会甘心坐视他那么做吗？ 以扶摇对林四的了解，这姐弟俩之间，倒不太可能会出现什么权势争斗的情况。林四的权力欲不重，否则当初也不会将事情都丢给别人去做了。 如果月洛宁真要步步紧逼，坚决不交出领主之位，那林四很可能会安心屈居于她之下，因为他不想争这个位置，他更不需要用这个位置来证明自己的权威。 不过在扶摇看来，这种情况应该也不会出现。月洛宁她并非那种人，更不会那么傻，毕竟将来的林四可是月王。 接下来最有可能出现的，也是最有利的一个结果，很可能是林四名义上拿回封地领主之位。 但与此同时，实际掌权的还是月洛宁。她只是失去了领主的名头，但她的权力并没有缩减多少。 影响当然也是有的，毕竟林四当领主的话，那就是凌驾于她之上了。而林四真要是哪天忽然兴起要决定某件事情，那月洛宁恐怕也无力阻止。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局面了，至少这算是各司其职各展所长，也算是姐弟同心，不会让封地出现什么乱子。 反正，将来的林四会是月国国王。 到时候眼前这点矛盾根本不算什么，在扶摇看来，说不定林四登基之后，又会做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比如干脆把这个封地真的封给月洛宁。 林四自然不可能凭空猜中他心内这些复杂的念头，他只是很自然的答道：“我打算先打凉月，让月国先变得完整。” “哦？什么时候出兵？”对于他这个决定，扶摇并不感到惊讶，毕竟那个王位本就应该是林四的。 “等薛尘从东面回来吧，明天我就会差人去请他。” “薛尘么……”扶摇眼内闪过了一缕恍然之色。 确实，对凉月的一战，薛尘是个无比重要的人物。 凉月麾下现在已经聚起了百万大军，除去当初从东西两大边境提前撤入的二十万人，弦城以及周边的禁卫城卫军，和之后大肆征兵招来的三十余万新兵之外，剩下的四十万大军就是原来的东北军了。 而凉月麾下真正的作战主力，也就是这四十万人。 禁卫城卫军久居月国中心腹地，个人实力或许不逊于边军，但论及作战经验，那就远远不够了。至于这一年多以来征招的三十万新兵，那就更不用提了。 东北军就不同了，他们都是在边境服役过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老兵，而且经历过真正的战火，战斗力并不比北方军差多少。 一旦林四要攻打凉月，他们将会是己方的首要大敌。 扶摇知道林四为什么会要召薛尘回来，因为他是薛玄的儿子，而薛玄才是这支大军的真正的首领。 他在东北军中经营了二十年，哪怕现在凉月已经杀了他，让自己的大儿子月琦取代了他的位置，哪怕凉月已经清除了一批忠于薛玄的中高层将领，也依旧不够。 至少，一年半的时间，还远不足以抹去薛玄在这支大军之中留下的深深烙印。 更何况，凉月夺取东北军的手段太过下作，也太过激烈。无论中下层军官还是普通士兵，又怎么可能一点看法和意见都没有？有多少人能真正对他心服口服？ 当从小被许多东北军士兵看着长大的小将军薛尘站在对面时，他们举着武器的手，还能一如既往的有力吗？ 林四点了点头：“是的，纵然不能让东北军直接投降，至少也能消除他们的大部分战意。我其实，并不想和东北军刀兵相见，能尽量少死点人，总归是好的。毕竟，东北军也算是我们自己人……” “你能这么想，那就真是太好了。”扶摇满面笑容的捶了一下他的肩头，似是很高兴他能这么想。 第1191章 试探 “怎么，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种不分好歹没有分寸的杀人狂魔吗？”林四一边揉着肩头，一边佯怒道。 扶摇失声而笑：“这种话，别人说说还可以，你就算了吧？战场上的你，简直就是个疯子，无论做出什么我都不会意外了，别忘了当初的沧城。” “行行行，那次算我错了，我这不是改了么？” 面对他这惫懒模样，扶摇只能是摇头苦笑。 他心内只感到有些好笑，换作外界那些人，恐怕根本无法想象林四会是这样的人吧？ 而他身边的林四已经在考虑其他的事情了：“等那场战事结束之后，我打算将东北军交给薛尘，你觉得怎样？” 扶摇先是一惊，东北军可是足有四十万人啊，那是一支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薛尘，他现在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岁而已。 当年二十五岁晋入破境，同样颇为善战的叶城，实际掌控的军马还不过五万，那还是月山对他无比器重的结果。 但旋即，他又快速平静了下来：“我没意见，东北军交给薛尘，应该算是最恰当不过了。” 没错，东北军本就是薛玄的，虽说这统兵大将没有什么世袭传给儿子的说法，但薛尘却算是最容易被东北军接受的那个人选。 而除此之外，他其实也有那个资格了。 青川都是他打回去的，这功劳其实已经超越了月国历代许多知名将军。他现在麾下的人马也不少于三十万了，无论战功威望才能，他都配得上那个位置。 “那就这么定了。”林四微微颔首，旋即挤眉弄眼道：“对了，你和那个学妹小琳怎样了？结婚了没？哈哈哈……” 是啊，林四可还记得当年在圣云上学时的情景呢。 那时候，扶摇是学院内修行者联盟的会长，而当时他这位会长身边一直就有一位不苟言笑的修行系二年级学妹助手。 原本林四一直对此不怎么在意，毕竟他看到那位二年级学姐的次数极少。但数年后，当他们在明城安定下来之后，那位已经毕业了的学姐小琳也来到了这里。 甚至，在唐小芷暗中接掌了封地大权之后，她还再次成为了扶摇的贴身助手，和他再次变得形影不离。 这两人之间绝对‘有一腿’，林四当初就已经暗中猜测了许多次。 而这次在重新见到唐小芷之后，他对于类似结婚恋爱一类的话题莫名变得非常感兴趣。 他这问题，让扶摇脸上破天荒的显出了一缕尴尬，他不得不干咳了两声：“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林四一脸夸张的怪叫起来：“我的天，我就随便说说而已，竟然是真的。行啊你这家伙，竟然一直都不露一丝口风，哈哈！” “这种事，没必要提前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吧？”扶摇无奈的笑了笑。 “可你也蛮得太严实了吧？快说说，你们俩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林四抖了抖眉毛，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是街边那些喜欢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婶。 “什么勾搭啊，你能不能说得好听一点？”扶摇不满的揉了揉额头，随后才笑道：“我和她，很自然就走到一起了啊，毕竟我们一起相处的机会很多。” “嘿嘿嘿，是么？在学园之城时，就已经好上了吧？” 扶摇本能的想要掩饰一下，但最终，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林四顿时捧腹狂笑起来：“哈哈，扶会长啊扶会长，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竟然借着职位之便，勾搭自己的下属。你这会长，可是给未来的学弟学妹们开了个坏的先河啊！” “喂喂，你再这样说，我就走了啊！我和小琳真心相爱，你情我愿，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饶是扶摇的脾气向来极好，此时也险些被他弄得快要发作了。 “好好好，是我错怪你了……”林四一边怪笑，一边好奇不已的问道：“那你们两个，是谁主动表露爱意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扶摇斜了他一眼。 “说说嘛，我这不是好奇吗？” “是我。” “啊，哦，那你完了。” “为什么？”扶摇被他这飞快得出的结论给弄得莫名其妙。 “扶会长啊，这你可就不懂了，我可是过来人！”林四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谁先表露爱意，谁在之后就会落在下风，难道你连这个都没听过？你以后会被那个小琳给吃得死死的，你看着吧……” 扶摇哑然失笑，心道就你这恋爱白痴还教我？ 他一脸好笑道：“你从哪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林四本想说这是以前从那些少女小说之中看来的，但旋即又想到，那些小说可不都是唐小芷引诱逼迫着自己看的么？再说，身为堂堂数尺男儿，看这种少女爱看的书，好像有点丢脸啊。 这要是透露出去，自己还不被笑话死？ “咳，这你就别管了，总之你知道这是兄弟为你好就行了。” “是么，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扶摇似笑非笑道。 “那还用说？当然是适当的展露一下男人的强硬！让她知道你的威严，让她明白你是说一不二的！以后那个家，你才是一家之主，她可以提意见，但最后的意思还是要按你的来！”林四拍着胸脯振振有词。 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形象，扶摇恐怕已经忍不住要狂笑起来了。 这种话，别人说说还可以，你林四说出来，有一丁点说服力么？ “那你和唐小芷之间，也是这样的？她什么都听你的，不敢有二话？”他一脸好笑道。 “那必须的，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堂堂征北大将军，月国王子，天境高手，我会怕她？你觉得可能吗？我说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圣旨……”林四一边大言不惭的自夸着，一边本能的向身后瞅了瞅，似乎生怕此时唐小芷就站在他的身后。 “是么？”扶摇一脸同情的瞟了他一眼，心道你们两个人我见过不知多少次了，难道还看不出实际是什么样的么？ “那要不我下次让小琳去和唐小芷学学？” 林四连忙摆手，开玩笑，这番话要是传入唐小芷耳中，那不就什么都暴露了么？那到时候自己的颜面何存？ “咳，她也很忙，还是不要因为这点琐事打扰她了。这种事情嘛，还是要靠你自己，外人帮不了什么，你懂的，这主要得看个人资质……” 扶摇强忍着笑意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懂我懂，资质资质……” 或许是林四自己也觉得继续谈论这个有些面子挂不住，他很快就转换了话题：“你觉得我姐姐月洛宁怎么样？” 噗，扶摇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他忍不住咆哮起来：“你疯了吗？你明知道我有小琳了！而且那可是公主殿下，她对我也并无此意，你可不要乱来……” 林四先是被他这反应弄的愣了愣，旋即再次爆笑起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不是撮合你和我姐姐，而是问你她政务上的能力，我说的是领主之位啊！” 扶摇这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但这着实不能怪他多想，而是林四说话实在太不着调。他哪里知道前一句还在讨论儿女私情，下一句就跳回到了封地大事上。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下了那荒唐的心情，眼神也再次变得严肃起来。 是啊，终于还是提到领主之位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我说实话，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要听的就是实话。”林四满不在乎道。 “她这个领主，当得比你要称职得多，虽然她实力远不及你，但却让人觉得更加可靠。” 说完这句话，他便认真观察林四的反应。按理说，被人评价为不如别人，往往内心都不会太平衡。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听到这句话，林四根本就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他反而一脸喜色道：“你也这么认为吗？” 难道他就一点都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芥蒂之心？即便权力欲不重，也不至于是这种反应吧？ 扶摇一边按下心内的疑惑，一边认真思索道：“确实，她长于政务，封地内的问题，无论大小巨细，几乎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任何事务，一旦她接手，很快就会变得条理分明。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比你专注和认真得多。” “是嘛？其他人也这么认为吗？” 扶摇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该差不多吧，虽然她某些举措让部分大臣颇有微词，但说到能力，恐怕没人能指摘她。” “哈哈，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错吧？当初慧眼识人，任命她接替这个位置的人，可是我林四大爷！”林四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 扶摇简直不知该怎样形容内心的感受，都谈到了这个敏感无比的话题，他竟然还在忙着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只能敷衍着笑了笑：“没错，你看人的眼光确实很准。” 说实话，你这不是看人准，而是心太宽了吧？他在心内暗暗补了一句。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他过去的战绩，和那些战场内外利用算计别人的内情，他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天生脑袋就缺根弦。 林四当然不知道他正在恶意揣测自己，他一无所觉的笑道：“那是自然的，我姐姐原本可是被父王当做下一任月王培养的，区区一个封地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这完全就是大材小用嘛！她在此道浸润了二十年，我比不上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是啊……” 扶摇完全猜不出他想要表达什么，他只能跟着附和。 “有件事，我可能要对你说声抱歉了。” “哦？什么事？”扶摇讶然不已，他好像没做过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情吧。 林四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我曾经说过，以后你会是我的丞相。这件事，我恐怕要失信于你了。” 第1192章 荒唐提议 扶摇哑然失笑，这件事他本就没当真。当时林四也就顺嘴提过那么一次，他本以为那只是戏言，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记着。 如果不是林四现在提起，他都快要想不起来那句‘玩笑话’了。 他很清楚林四现在并非惺惺作态，莫名的，他心内竟然涌起了一缕感动之情。 或许他不是个适合当领主或者国王的人，既不够专注和投入，又没有那天分和心性，但他的个人魅力其实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了…… 他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甘情愿追随他的人，或许当初的慕哲平和聂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甘愿留在他身边吧？ 他心内默默想道。 “我本就没想过要当什么丞相，你还是饶了我吧。更何况和公主殿下相比，我还差得远。”他半开玩笑般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他确实本就没想过要一直当什么官，之前因为北方的战事，随后又因为封地刚经历南齐人的摧残需要重建，之后又发生了一系列事件，以至于他一直无法脱身，反而越陷越深。 在他看来，林四先是提到公主殿下，随后又提到丞相之职，恐怕是想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应该是打算在登基后，让月洛宁公主殿下行丞相之职吧？ 说实话，论才能，公主殿下确实更配得上这个位置。而一旦她成为丞相，那这月国也会让人放心得多。 毕竟丞相是百官之首，按照林四这喜欢当甩手掌柜的纵容作风，他也确实需要一个称职负责而又不会背叛他的‘大管家’。 只是，公主殿下毕竟是女子啊。 大陆数十国，倒也不是没出过女官吏，但那都是地方上的小吏，诸如唐小芷之前做的文书，根本连品级都没有。 能够站在朝堂大殿之上的，还真就没有一个女人，哪怕再得宠的公主和妃子也不行。 如果林四执意要这么做，那恐怕接下来会遭到许多朝中大臣的反对吧？毕竟这种事情，突破了他们的想象，会被他们认为是荒谬不堪的。 不过，真要实现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因为现在的情况不同。 一个国家想要改变某些规矩，最佳的时机，就是大乱之后的大治。那时候百废待举，正是需要大刀阔斧推陈出新的时候。而那时候，许多臣子自己也才刚刚被提拔起来，哪有余力去想着维护什么祖制陈规？ 林四真要灭掉凉月再登基，那当然算是大乱之后的新生，现在朝廷满是凉月的亲信，而之前的许多老臣都被下狱了。 林四登基后，必然会拔掉许多凉月的人，重新启用那些老臣。 当然，也还有现在在封地跟着他的这一批人，扬昱杜启扬宥郦木等人到时候都必定会平步青云。这些人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他，他到时候不可能没有表示。 到时候，这些人也才刚刚被提拔上去，他们自己的根基尚且不稳，哪有资格和闲情去说那种注定会让新王不快的话，同时得罪他们姐弟俩？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月洛宁和其他人不同。 她的才能，月国官场上下可谓是有目共睹，无论弦城还是明城这边，都有人和她共事过。对于她，这些人不会太排斥，至少不会认为这是任人唯亲，而是唯才是举。 类似她这样‘雄才大略’的女人，这大陆上还真找不出几个。 更何况，月洛宁现在是封地的领主，至少扬昱和杜启这些臣子已经习惯了她执政。到时候，他们应该不会太过抗拒她继续当丞相。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倒是很快就变得平静了下来。 至少，他扶摇还真不排斥月洛宁当丞相。甚至就算林四让唐小芷继续当御令，他都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四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他忽然神秘的笑了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在登基后，让我姐姐当丞相？” “难道不是？”扶摇愣住了，既然不是，那他提这个做什么。 林四摇了摇头，他忽然再度岔开了话题：“还记得当年圣山之战前，我姐姐去学园之城挑选队员的情景吗？” “记得。”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扶摇在回想起当年情景时，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缕笑意。 “那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她是女人，而那时候，我曾对她做过一个承诺。”林四忽然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 “什么承诺？” “我会全力帮她登上月国王位！” 他的话音一落，扶摇顿时面色大变！ 丞相是丞相，国王是国王，这两者，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即便是让她当丞相都会受到阻挠，更何况一国之主？ 他如同看一个傻子般看着林四，就连语气都已经变得不再受控制：“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他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林四竟然连这个位置都能让出来，而且还是主动的。 他的权力欲就低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只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偏偏还要推给别人？ 林四的眼神变得有些失望，他似乎很‘看好’扶摇，觉得他不应该是这种激烈态度。 “连你也这么想么？”他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旋即又浑不在意的笑了笑：“看来，到时候真的会有无数人反对了。” “你明知道如此，就不要有这种荒唐念头啊，一国之主的位置不是儿戏，你能不能认真点？这种事情，你怎么能还由着性子乱来？我知道你高风亮节心胸宽广，可有些东西能让，有些东西根本就不能让，你难道连这都不明白？” “我没有乱来，这个念头，已经有好几年了，我曾经考虑过无数次，当初决定让姐姐当领主其实就有为将来铺路的打算了。更何况承诺了，当然要做到嘛，要不要我到时候和姐姐说声，让她以后提拔你当丞相？哈哈哈！” 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还开得出玩笑，扶摇险些被他给气乐了。 “我谢谢你了，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没错，那是承诺，但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你根本都不知道自己是王子，那时候你父王也只有公主殿下一个子嗣，就连已故的月鸿殿下都没出现，那时候你会有那种大胆念头，也不是不能理解，可现在……” “现在多了我这个王子是吗？” “不错，此举必定生出大乱，有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子在，群臣怎么可能安心支持一个公主当国王？那时候，他们该怎么看待你们姐弟俩？” “也就是说，我成了我姐姐的绊脚石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当国王，一定比我适合不是吗？你自己刚刚也说了，她当领主就比我称职得多。我就算当了月王，也只会变成一个荒废朝政的昏君，但我姐姐不同，她一定会是个明君，她能让月国的民众过得更好。” “你不会是昏君，你也能当一个明君。” “我当不了，别忘了，最适合我的地方是战场。月国今后的战事会很频繁，青川草原南齐我都不会放过，就连紫星和乾蓝高真，现在也同样在我的目标之内。今后的大部分时间，我只会在前线军中，你觉得常年不在弦城的我，怎么去管理朝政？” 他这征伐计划一旦传出去，必定会让无数人为之震惊，那意味着他真的要去做当初月山希望他做的事情——将月国变成第三帝国。 但扶摇却已经无暇为之动容了，此时他满脑子都是在考虑着该怎样让他打消那可笑的让位念头。 “御驾亲征，在月国历史上并不算稀奇！你的先祖高成王，义峰王，天齐王，真川王不都是戎马征战过的国君吗？” 他明白林四说的都是实情，他将来当然不可能脱离战场，毕竟这样一位绝世名将不上战场，那还真是暴殄天物了。而没有他亲临前线的话，月国能否一统东南都难说。 他只是试图让他接受既当国王，又当将军的可能，毕竟这样的成功事例很多。军务本就属于朝政之中的一部分，这两者并非不能兼顾不是么？ 林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哦？他们是怎么做到既不荒废朝政，又让大战顺利进行的？” 扶摇忽然语塞了，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让太子亦或亲王暂摄朝政，让数位首辅大臣辅佐，临时处理朝中大事。重要的事务，则是加急送往前线军中，由他们亲自定夺。” “我没有子嗣，也没有兄弟，我就一个姐姐。那你说，我在外征战时，该把朝政交给谁？” “这……” “我再问你，开国君王高成王也就罢了，之后的义峰王，天齐王，真川王，他们在外打了几年仗？你觉得扫平东南，再征服紫星乾蓝高真，又要多少年？” “这个……”扶摇不禁苦笑起来，是啊，除了开国那位高成王在外打了十几年的仗。之后的义峰王，天齐王，真川王，他们虽然号称‘马上君王’，登基为王后在军营呆的时间其实也不超过两三年。 而高成王之所以会打那么久，那是因为他是开国君王，之前的十几年，他根本都还没有建立月国，那时候他本就只是个将军的身份。 而他自立为王之后，其实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和林四相比，他们是不同的。 在扶摇看来，想要真的实现那一系列征伐计划，没有十几年也不可能办得到。 而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建立在他对林四极有信心，相信他能不断创造奇迹的基础之上。 毕竟月国的国力在这摆着，东南六国还好说，乾蓝紫星高真，无一不是远强于月国的。月国攻打他们，不引火烧身都不错了。 第1193章 困难重重 只是，林四的反问却并没有结束。 他轻叹了一口气：“在军中处理重大事务的奏折，你觉得真的可能吗？或许当年那几位能办到，但我办不到。” “为什么？”扶摇本能接口问道。 “很简单，那时候的月国并没有今天这么大，当时南面青月森林附近的三州不是月国的，东面澜江附近的荒原也不是月国的，甚至银城都不是月国的。 那时候的前线距离弦城的朝廷并不算太远。加急送奏折，虽然依旧可能会延误，但却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现在呢？月国已经有三四万里的疆土了，哪怕能让破境修士跑腿，一来一回也依然会花费太长时间。” 扶摇轻吁了一口气，确实，这一点倒是自己所没有想到的。 林四说得一点都没错，月国已经变大了，现在或许勉强还可以办到那种事情，将来呢？ 将来击败了青川草原南齐，打到乾蓝紫星之后，他的前线距离弦城已经有十几万里了。那时候还让人送奏折去前线军营给他批阅，简直就是笑话了。 “我们可以修建传送阵……” 林四摇了摇头：“那是将来的事情，现在的月国，暂时还没那么多阵法大师。” “你自己不就是么？”扶摇心道就连聚灵阵你都能弄得出来，大陆还有哪个阵法大师比得上你这个厉元弘的传人？ “这个，你恐怕是高看我了。”林四哭笑不得的摊了摊手：“我的阵法水准，充其量也只是中级阵法师，之所以能布置出聚灵阵和裂地点杀阵，是由于其他特殊原因。而且难道你还没有发现么，就连当年的宗师厉元弘，也没有在月国布置传送阵。” “是啊，这又是为何？” “材料啊！我们月国……现在还太穷了。传送阵这种事情，只能等将来了。”在想到这一点时，林四忽然想起了一件被自己遗漏的事情。 没错，那数量不菲的上品灵石以及其他珍贵材料，自己确实拿不出来，但自己可以制造印力魔核啊！ 确实那印力魔核做不出聚灵阵，也没法起到灵石那种提升修为的作用，但正常的传送阵，却并不要求一定要用灵石不是吗？ 一旦这个想法真能成功，那将来打仗岂非方便了许多？ 自己再也不用担心战线拖得太长，命令难以及时传达了，更不用担心和后方失去联系。 看来，自己该想办法请一些阵法大师来了。 这个念头，他现在自然不会透露给扶摇。而对方听到这个理由之后，也只能无奈的点头承认他说得没错。 对于现在的月国而言，传送阵确实还有点遥远。 而林四则是继续摆着自己的理由：“说实话，我根本做不到一边指挥着大战，一边在闲暇之余处理朝政。你该清楚，术业有专攻。而想要做得更好，就必须更专注，那种时候我哪有资格去分心？” “也是……”扶摇也知道，他那些战绩，并非简单得来的，只怕就连睡梦中都在思考推演战局吧？ 这种时候，还把那些政务推给他，显然太过强人所难了。 既要他打出从前那样的胜仗，同时还要他把朝中大事处理得妥妥当当，而与此同时他其实还是个天才修行者，潜力远没有用尽，他的修为也还需要在闲暇时不断修炼提升。 每一样都要兼顾的话，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每一样都做不好。毕竟他是人，不是神。 更何况，他那几位先祖，论起指挥作战的能力，虽然也算颇为出色，但和他这个后人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 否则，月国早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可是，你让位的决定，不可能会有人支持的。没有人能接受女人当王，哪怕你现在说得很有道理，说得别无选择……” “可至少，你已经算是被我说服了对吗？我姐姐本就最适合当月王，而我的归宿就是军营，各展所长，这本就是对彼此，对月国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不，我没有被你说服。” “你又何必这般顽固？会长大人你向来不都是最容易接受这些出格新奇想法的吗？”林四摇头苦笑不已。 扶摇无奈的叹了口气：“女人当王，有个最大的阻碍，将来谁来继承她的王位？” “这……” “这个问题你根本解决不了，不是吗？你姐姐的儿子，已经不是月氏一族了。你能保证她将来老去时，不会想着让自己的儿子登基？那时候，群臣还会支持她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是国事，事关社稷安危，你用这种得过且过的态度，似乎很不应该。” 林四重重呼了口气，目光已经投向了远方。 “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至少那一天，我应该还活着。” 他说得没错，修行者的寿命，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对修行了解得越来越多之后了，林四现在也知道当年在容城时周子川所说的修行者寿元夸张了，或许他当时是在唬自己这个普通人。 可无论如何，普通人能活个七十岁就不错，而元境修士活个百余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天境修士，不出意外话，能活三百余岁。 不过，圣境高手的寿元却并没有变多，或许因为那庞大的力量摧残了他们的身体，尽管修为已经高得近乎凡人眼中的神明，他们的寿元和天境高手也并无太大分别。 至于神境，那就无人可知了。毕竟当年唯一的一个神境高手琴英，不到三十岁就意外死了。 林四现在已经是天境高手，未来很可能会晋入圣境，只要不出意外，他的寿命不会少于三百年。 月洛宁现在是元境修为，她的修行天赋并不高，将来能晋入极境都极为难得了。她将来去世后，林四极有可能还是活着的，而且还能活很久。 而只要林四还活着，月国便很难乱起来。 “你到时候又能怎么做？你接过你姐姐的王位？还是让你和唐小芷的后人接过那个位置？” “以后再说吧，时间还有很长……”林四摇了摇头。 扶摇何尝看不出，这两个办法，林四都很抗拒。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需要领兵打仗，不方便登上王位，而是根本就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他和林四认识已经很久了，对他的了解已经足够深。 他已经渐渐猜到了林四要这么做的原因，是啊，他骨子里，依然还留存着他的‘剑客梦’。 一旦继承了王位，那他这辈子也别想自由自在了。 在别人眼中珍重无比的王位，他根本就看不上，反而觉得那是个枷锁。 所以他只愿意当一个统兵的大将，战事总会有结束的那天，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将来一切安定下来之后，他很可能就会脱下铠甲，去做他的剑客。 毕竟够资格继承王位的人几乎没有，而且王位交替，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太平之后，够资格接任大将军之职的人，到时候绝不会少，而且也不会影响月国安定。 那时候即便他离开月国，四处游历，他对周边各国的威慑力也依旧还在，毕竟他还活着，随时还能回来当他的将军。 可国王，就不能那样今天你当，明天我当，后天又换你了…… 他愿意为月国付出，他以前所做的，现在归来打算要做的，未来计划要做的，都证明了他没打算卸掉自己的责任。 没有人想过，他的王子之位是突然得来的，在那之前他其实从未想过要以月国安危为己任。以他当时天境的战力，天下间哪里不可去？ 可自从得到这个位置之后，到今天为止，他从没有过什么怨言。他从第一天开始，就努力改变了自己，遏制了自己的梦想，安安心心留在了这里。 可是，他终归还是不想将自己永远彻底绑死在这个国度之上。他更愿意当这个国度的守护者，而不是掌舵人。因为后者，会让他失去很多自由。 说实话，他这种念头，扶摇很是理解，甚至称得上是认同。因为骨子里，他也近似于那一类人。 但他终归是月国人，他希望林四能做得更多一点，考虑得更多一点。因为有些位置，根本不能推卸。 “其实，即便你将来再接回王位，也一样会生变……” “哦，为何？” “别忘了，你是王子，而你姐姐终归是女人。只要你还在月国，她的王位就一直存着隐患。更别提，你将来战功赫赫，功高震主是一定的……” “我不会和姐姐作对的，她真想要什么，我会配合她。实在不行，我将来会离开朝廷，当一个闲散王爷，哪怕一介布衣也可以，只要月国能够安定……” 扶摇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气，果然，林四真有刚刚自己猜测的那种念头，那或许就是他最想要的归宿吧？ “是，我相信这是你的真实想法，甚至相信你这想法将来都不会变。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别忘了，还有那满朝文武！有些事情，你不做，别人会推着你去做。 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多想？你能保证，不会有人悄悄把注压在你身上？你能剖心挖肺给他们看吗？让他们全力支持你姐姐，不要支持你，因为你永远不会威胁她？至少前十几年，你终归还是月国大将军不是么？谁会相信你将来不改变主意？” 第1194章 拒绝 林四无言了，扶摇说的这个理由，他当然能听明白，也能听得进去。 然而正因为听进去了，他才知道自己终归还是想得不够多，也把有些事情想得太简单，太天真了。 没错，只要自己还在，就会有人选择忠于自己，而不是姐姐。 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迟早还会当回月王…… 他们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战功以及威望，只要反悔改变念头，到时候姐姐只能败退让位。因为她是女人，先天就有极大的劣势。除此之外，自己个人实力足够强，有些东西想拿回来并不难。 他们会提前站好队，那样将来自己登基时，他们就有了拥戴之功。哪怕自己不愿意，也会有人暗中向自己效忠。 确实，这对自己而言，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可是，这必然会影响姐姐这个月王的威严，更不利于她的统治，那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局面…… 自己确实不想当，也不适合当月王，原因是那么的多。可这话说出来，其他人会信吗？尤其是那些混迹于官场的大臣会信吗？ 这世上确实有视权势如浮云的人，但还有一点，不争之人，不代表软弱可欺。如果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据，又有几人能真正心平气和？ 是啊，他们会那样想的，很多人都会那样想。所以他们觉得，自己也会那样想。 将自己代入别人的立场去思考，这原本算是一项优良品质，但如果在得出某个可能之后，就将之当成唯一的既定结论，那就是自以为是了。 因为他们，终归不是自己啊，他们无法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因为那在他们看来太可笑，太不可思议。 将心比心，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反悔…… 一直到和扶摇分开，回到府内，他一直都在想，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吗？ 他决定去找唐小芷谈谈这件事，他觉得，这世上能够支持自己那些荒唐想法的人，除了老慕之外，便只有她了。 自己需要她的支持…… 然而在他进门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等候在侧的应飞。 他见到林四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公主殿下想要见您。” 他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而月洛宁在他们到来之后，便直接屏退了附近所有的侍卫。 林四隐隐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于是他愈发感到了无奈。 “父王当初册封的北王是你，我打算现在就将这领主之位还给你。另外，还有许多事务我要向你提前做些交代，毕竟你很久没有回来了，很多事情可能不是很熟悉。还有，唐小芷可以继续当御令，她的能力足以胜任那个位置……” 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将那象征着领主之位的大印捧向了林四。她的手没有丝毫颤抖，眼神也没有丝毫的迟疑和不甘。 尽管林四根本不想接过那个大印，但这一刻，他心内还是充满了暖意。 是啊，这就是自己的姐姐。 她其实，根本就没想过要抢自己的位置。扶摇啊扶摇，你看错了我姐姐啊。 她有的，只是对自己的担忧和期许。她担心自己做不好，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强占着不放。 或许现在封地内许多大臣都在担心这领主交接的过程会变得充满明争暗斗，充满勾心斗角。 然而事实上，没有啊…… 林四没有抬起手，而是突然问道：“那姐姐你呢？” “我怎么了？”月洛宁面色一窒，旋即也像是料到了他要说什么一般，很快又变得平静下来。 “你的能力，比小芷还出色，我该怎么安排你？”林四笑嘻嘻道。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后方应飞的眼内闪过了一抹欣慰，如果先王月山能看到这姐弟互相为对方着想的一幕，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可以像她一样帮你，如果你需要的话。” 月洛宁并没有惺惺作态的推辞什么，她很清楚，这封地暂时其实还离不开自己。哪怕林四接回原位，也依旧需要自己继续辅佐他一段时间。 然而林四却摇了摇头，他将那大印推回到她怀中：“姐姐，我希望你能继续当这个领主。” 月洛宁皱起了眉，凤眸之中渐渐聚起了严厉的色彩：“你该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儿戏，你又想要逃避自己的责任了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领主以前是怎么当的！” 对这个弟弟，她了解得要比扶摇还深，毕竟她曾经是他的‘老师’。林四甚至还没有明说什么，她就猜到他内心的念头了。 于是此时的她，非但没有欣喜感动，反而生出了怒火。 对于林四，她一直抱着极高的期许，尤其是父王月山故去之后。她希望弟弟能按照自己预想的道路走下去，不要让父王失望，不要让自己失望，更不要让月国无数人失望。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扛起那些重担的打算，依旧还是只顾着自己一个人的心情，这让月洛宁如何不怒？ 她的目光，让林四本能的产生了躲避的念头，因为类似的画面当年在弦城王宫已经发生过太多次了。 自从真正成为亲姐弟之后，月洛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充满威严。虽然论实力，他比月洛宁强了无数倍，但却总是怕在她面前说错话做错事，然后惹来一通训斥。 不过这一次，他终归还是没有继续如从前那般笑笑便算。 “但我马上要出征，征讨凉月那个贼子。领地内的事务，我本就没办法兼顾。”他决定说服她。 月洛宁不假思索道：“一个领地不能同时存在两个主人，那会让下面的人心开始浮动。我可以帮你，但领主这个位置只能是你，这种事情不能含糊，否则迟早会生出变故。” 林四心内已经在叹息了，就连领主她都拒绝了，如果自己提到月王，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那姐姐当领主，我帮姐姐啊……” “你还不明白吗？领主只能是你！就算你不在那个位置上，也依然会有许多人觉得你才是实际的领主，这样对领地极为不利，你明白吗？” “可是姐姐比我更适合当领主啊，能者居之，对领地内的民众才是好事啊。” 月洛宁险些被他气笑了，她忍不住重重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是蠢货吗？我以前教给你的东西你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这种位置也能用所谓的能者居之来决定？如果都用这种标准，那我们月氏一族能一直当国王？这天底下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你要让给他们吗？” “但姐姐不同啊，你是自己人，我也会让所有人去支持你啊。” “你不用多说了，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月洛宁幽幽叹息了一声，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语气再也不如先前那般严厉激烈。 是啊，她的心也是肉长的。 固然林四的推卸和逃避，让她很是失望，但他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支持，却让她无法不被触动。 这是她在月山身上从来没有体会到的，她能感受到弟弟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他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所以他才想要将那位置推给自己。 与其说他只顾及他的感受，不如说他其实也希望自己能真正快活起来。他希望自己的满腹韬略能有用武之地，不要变成一个心有不甘的悠闲公主。 只是，不行啊…… 虽然那种选择是他想要的，也是自己梦想的，而且也是对月国民众最有利的，但有些事情并非好，就能得到支持和认同。 然而他对面的林四却在不断摇着头，他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是激动：“就因为姐姐是女人吗？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凌驾于自己之上？姐姐的身份和才华，明明足以胜任，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支持？” 月洛宁目中的色彩变得暗淡：“你不要再说了，这些话传出去不好，尤其是你现在的身份……” “姐姐还记得当年我在千里湖做过的那个承诺吗？”他不着痕迹的看了应飞一眼，因为外人在场，这句话他说得较为隐晦。 月洛宁先是一愣，旋即那冷峻的面色瞬间就再也无法保持了。修为已经达到元境后期的她，甚至险些站立不稳而晃了晃娇躯。 因为这句话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当年在千里湖时，林四对自己做过什么承诺，她当然记得一清二楚。 曾经那个承诺是她在月山的不断打击之下，依旧能够淡然处之的最大原因。 虽然她对那个承诺并没有抱太大期待，但终归算是一个希望，算是漆黑夜空中一颗让她不会彻底迷失的星辰。 但在林四成为自己真正的弟弟之后，她便选择了遗忘那个承诺。而且这几年来，她并没有因为林四的身份变化而感到不甘。 取代自己的人是林四，不是那个月鸿，她愿意看到他坐上自己梦想中的位置，而且希望他能做得更好。所以月山让她教导林四，她便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哪怕他都因此而不像从前那样亲近自己，不敢和自己开玩笑打趣了，她也毫不在意。 那个位置，她早就没有再动过念想了。 她做梦都想不到，到了今天，林四竟然又提到了那个承诺。 他的意思已经无比的明确，他打算继续那个承诺，继续扶自己登上王位。 这让她如何能够平静得下来？ 第1195章 无功而返 “那个承诺，我已经忘了。”过得良久，她才轻声道。 林四无奈的笑了笑：“是吗？那我帮姐姐想起来吧。” “不要说了！”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提那个荒唐的承诺！” “荒唐么？当时姐姐愿意，那就说明你能够胜任，而且也不觉得荒唐。而我适合哪里，姐姐最清楚不过不是吗？姐姐以前不就是希望那样的吗？” 是啊，林四很早就知道月洛宁希望要什么。 她希望自己和慕哲平都留在她身边帮她，辅佐她，而她对自己的期待，很早就已经是她殿前的统兵大将。 那时候，林四其实还只是个被追杀的无名小子，根本没有展露出什么的军事才能。 可以说，月洛宁是第一个看出他指挥天赋的人。 然而此时的她只是在不断摇着头：“不要再说了，你该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是啊，不同往日了，但那个承诺，其实也更容易实现了不是吗？” 月洛宁很清楚，林四说得一点都没错。 确实他让位给自己，会有很多人反对，会带来很多的不利影响。 但终究，还是有一个无与伦比的优势。那就是，她有王子月连山本人的绝对支持。 月山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林四如果真要让位给她，其实没人能阻止得了的。事后固然会有很多坏影响，但大臣们也只能默许这一胡作非为的举动。 他真不想当月王，谁还能按着他的脖子，架着他坐在上面么？他偏要将自己的位置送给自己的姐姐，大臣难道还能造反不成？ 这件事，其实只要他本人支持，就已经很难会失败了。 而事后，也不会出现从前那样的凉月寒月亲王以及月真月鹏等世子不服月洛宁的画面，因为那时候他们全都已经不在了。 即便在，又能说什么？正统的继承人月连山都没发话，他们又有什么资格？ 只要唯一够资格的月连山一直支持她，她就能一直坐稳那个位置，没有人会和她争。这样的条件，确实比当初要好无数倍。 只是，她最终却依旧没有点头。 “我早已没有那么想过了，今后也不会有那种念头，你可以离开了。”她将那领主大印硬塞在了林四手中，随后直接转过了身去不再看他。 拿着大印的林四试图说服她，他知道月洛宁这是违心的话。当月王确实是她毕生的梦想，但她不想抢自己东西，仅此而已。 “姐姐明明最想做那些事情，一直以来也在为那而努力……” “够了！不要再逼我了，你走啊……”她忽然失控了一般嘶喊起来，甚至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林四失神的望着她颤抖的背影，他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会让她变得痛苦。 这一刻，他忽然变得很失望，也很委屈。 他没有料到，自己这个想法，就连能够‘受益’的月洛宁都在强烈反对。 如果她本人都不愿意，那自己想得再多再好又有什么用？ “我会接回领主之位，但我希望姐姐能继续帮我一段时间，继续行从前的职。毕竟我很快就会出征……” 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月洛宁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 一直到他离去，她依旧只是背对着房门站立在原地一言未发。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重新坐回了书桌之后，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拿起那些卷宗和公文看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只是过了半刻钟，她便颓然放下了手中的纸笔。 “我很累了，今晚打算早点休息。” 对面的应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没有多问什么，尽管他心内充满着无数的好奇。他知道刚刚这对姐弟讨论的，一定是一件重大无比的事情，否则继承了月山陛下勤奋品质的公主殿下，今夜不会如此反常。 但就算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他们刚刚谈论的究竟是什么。 是啊，谁能想到会是那种荒唐的提议？ …… 林四没有回自己的住处，他直接走向了唐小芷的房间。 扶摇和月洛宁这两个在他看来应该能接受自己提议的人的强烈反对，让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以至于现在，他已经不确定唐小芷会否也会像他们那样劝自己打消念头。 然而这件事，他如果要找人商量的话，必然不会少掉她。 他没有用自己的神识去偷听偷看她房内的情形，而在推开门之前，他已经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落。 不过，在看到房内坐在唐小芷对面的若若之后，他的面色还是立刻垮了下来。 诚然他也知道，唐小芷这几年能平安无事，多亏了这个女人的存在，自己应该好好感激她。但同时他也知道，这女人最爱在唐小芷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类似的情形，当初曾经被他撞上过数次。 如果不是唐小芷本人极有主见，每次都是听完就笑笑而过，恐怕自己和她真的被这个卑劣女人给拆散了。 她根本不是闹着玩的，她是真的要拆散自己二人，林四无比清楚这一点。 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该怎么算，还是要怎么算。 “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房睡觉？”他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赶人了。 “你管得着吗？这里又不是你的房间。”她先是剜了林四一眼，旋即又一脸可怜状的凑向了唐小芷：“小芷姐，你看看他，又欺负我，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脾气坏的不得了，说不定还会动手打女人……” 林四才刚刚一屁股坐在唐小芷的另一边，就听到她这明目张胆的诋毁告状，顿时气都不打一处来。 “你也算是女人？呸，十方楼的邪恶刺客，人人得而诛之！” 黑裙女子娇滴滴一笑：“呵，您太过奖了，我哪里比得上刺王大人啊？” 只听看到唐小芷听到这句话时的玩味笑意，林四就知道若若又提前在她面前‘出卖’过自己了。按理说，刺王这个称号，她本不应该知道的。 而从若若口中说出来的刺王，一定也不会是原本的形象了。 这个女人，自己的刺客身份暴露了也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也拉下水，真是恶劣至极！ “行了行了，我有重要事情和小芷说，你要是有点眼力劲，就该知道回避了……”他挥了挥手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换在往常，其实不用他说什么，若若也会早早离去。 她原本就是个极为识趣的人，这是她身为十方楼刺客的本能，几乎不会做让人不舒服的事。 然而这一次，她却变得意外的反常了。 “我偏不走，我和小芷姐无话不谈，根本没有秘密，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趁机抱住唐小芷的一只胳膊摇晃起来。 林四皱了皱眉，心内暗暗腹诽道，这女人还能不能要点脸了？明明比小芷还要大上两岁，还天天跟着孩子一样腻着她。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点什么。 没错，林四本就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又经历过唐小芷当初的熏陶，对于男女****之事他其实懂得很多。 至少，远不是若若所能比的。 这女人故意赖在这里，恐怕是担心自己会趁着这个时候，和唐小芷谈论什么婚事吧？ 毕竟自己这次回来，婚事也算迫在眉睫了。这女人明显是想要横插一脚，破坏自己二人，虽然林四猜不出她的动机。 总不可能，若若喜欢上小芷了吧？想想也不可能不是吗？ 至少，小芷她很排斥那种事情。 或许，他只是把小芷当成了自己私有品，不愿让任何人分享，更别提结婚了，那等于是抢占了她的宝贝。 他脑袋内转动着这些念头之时，对面的唐小芷也不由得向他投来了一个混杂着歉意和无奈的笑容。 “好啦好啦，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就不要赶若若走啦，她又不是外人，何必那么见外？” “我就知道小芷姐对我最好啦。”黑裙女子立即得寸进尺在她怀里拱了拱，顺便还不着痕迹的丢给了林四一个挑衅的眼神。 林四苦笑了一声，心道这还真是一件大事，而且大得不能再大了。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被若若听去，似乎还真没什么。 这女人看重的只有两样，一是唐小芷，二是十方楼。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她根本就是漠不关心。 她并不是什么野心勃勃的人，就算和自己作对，也仅限于有关唐小芷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她一直都很好的掌握着分寸。 月国王位这种事情，根本没法让她提起兴致。如果不是唐小芷在这里，月国这种小国根本就留不住她。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倒也心平气和了。 “我来找你，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认真遵从本心回答，不要考虑任何人的感受。”他收敛了笑容，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他这罕见的严肃模样，唐小芷极少见到，毕竟他每次见到自己都是嬉皮笑脸的。以至于此时的若若都意外的没有插嘴说什么，她也看出来了，林四这次要谈的，很可能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 “好，你问吧。”这一瞬间，唐小芷脑海内闪过了无数次的猜测，却又怎么可能凭空猜中？ 林四仿佛仍然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我说的任何人，也包括我，当然还有若若。连我们的感受都不用考虑，我要知道的，是你内心真实的感受。” “哎呀，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快问啊，我都快好奇死了！”唐小芷不满的抱怨起来，她本就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 林四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而当他睁开眼睛时，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我想知道，你究竟愿不愿意当月国王后？” 第1196章 确定态度 没错，这才是林四不想继承月王之位的最大原因，也是没有对扶摇和月洛宁透露过的原因。 他记得很清楚，唐小芷很抗拒宫中的生活。她之所以一直没有怨言，而是默默忍受，只是不想让自己因此为难。 虽然外表柔弱，但唐小芷的性子其实比较野，她不是个安分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招惹上自己了。 这一点，林四其实一清二楚。 她现在在明城协助月洛宁做的这个御令，也并非她真正喜欢的，哪怕她做得很好。她能坚持下来，只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想帮助自己。 让她这样一个人从此久居深宫之中，从此无法再踏出那高墙一步。而且不能再无所顾忌的打闹嬉戏肆意妄为，必须谨言慎行，因为要顾及王室颜面和身份形象。 说实话，那种画面林四想想都觉得对她有些残忍。将心比心，他自己就忍受不了那种生活。 而除此之外，即便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再找唐小芷之外的其他女人，但一旦成了月王，某些事情就很难说了。 这大陆上，还没有哪个国王只有一位‘妻子’的，别说什么后宫佳丽成百上千，至少总归会有三五个妃嫔。无论为了大局，还是为了其他什么祖制。 到时候，即便自己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只爱她一个，又有什么用？就算自己把那一切都挡了下来，坚决不娶妃，又有什么用？ 到时候，她会承受很多非议，许多大臣会觉得她自私，迷惑和霸占了自己。 在他看来，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自己不当这个月王，那样她就不用进宫了。等将来一切都安定下来，自己大可以带着她到处游历，那时候她能够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让她生怕自己犯错。 这个念头，他在很久以前就有了。而现在，当月王之位已经距离自己极近时，他终于没有再犹豫。 不过，毕竟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呆在她身边，他不确定唐小芷现在是否改变了主意。 万一她现在愿意当那个王后呢？毕竟人是会改变的，会成长的。而那个位置，本就是许多女人无法抗拒的。 所以，他决定最后一次当面确定她的心意。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当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唐小芷眼内根本没露出什么震惊亦或欣喜的色彩，她反而失望的看着林四。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她的语气之中带着悲哀。 这反应让林四错愕不已，他连忙摇手道：“这，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这样我好做一些决定，所以你一定要遵从本心。” “本心吗？呵……” “你怎么了啊？我没说错什么话吧？”林四一头雾水。 “你还有脸问怎么了？”她身边的若若忽然站了起来，她幽幽注视着林四的双眼，仿佛在考虑怎么杀死他：“她在你心目中已经不是最重要的对吗？你在外面招惹了其他女人，所以希望她主动让出那个位置是吗？果然，你这个花心的男人！” 她的话语之中带着狠意，又带着快意。 林四先是愕然，旋即失笑连连：“我道你们在想什么，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的想法。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没有招惹其他女人，小芷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从没有改过啊。” 他确实不懂，若若看自己不顺眼，所以总把自己往坏处想也就算了，唐小芷不应该也那么想啊？ 他和唐小芷认识已经七年了，两人之间当然也闹过别扭，但说实话，这种误会还真极少。原因很简单，这丫头虽然小心思多，但却也非常容易想通看透。 更何况，她一直很善于为自己着想。为何这次偏偏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到了今天，她还不信任自己？这让他心内也渐渐生出了一丝不满。 他又哪里猜得到，唐小芷可是知道尹漓追杀过他的，偏偏他还刻意隐瞒了那一段，那怎能让她不胡思乱想？她一直在等林四主动对自己坦白，无论怎样，自己都会努力理解他，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而除此之外，看过了无数少女小说的唐小芷，对于类似的桥段实在太熟悉了。毕竟那一类书中，王后之位往往就代表着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最重。 刻意的隐瞒，莫名其妙的问题，当然会让她失去以往的信心。 “真的？”唐小芷面色顿时好了许多。 “当然，我从没想过要娶你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啊，这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根本都没对其他人动过心，也动不了心……” “哼哼，男人的誓言也能信？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也没有。”若若不出意外的又在旁边吹风了。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林四狠狠瞪了她一眼。 还不等若若还嘴，唐小芷便伸手挡了住了她，一脸歉然道：“不用了，我相信你，抱歉，是我误会了你……” “啊，小芷姐，你就这样相信了他？就凭几句空口白话？” “若若别说了，我应该继续信任他的。这两天是我可能是魔障了，仅凭一些猜测，就疑神疑鬼，甚至险些推翻了他那么多年所做的。” 林四不太明白她说这番话的背后意思，不过他至少知道唐小芷已经恢复正常了。于是，他刚刚生出的一丝小不快瞬间便烟消云散。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怪你呢，嘿嘿嘿！” “你刚刚那个问题……”唐小芷的眼内本能的浮现出了思索之色，旋即，她的俏脸之上忽然涌起了惊喜。 “你不打算当月王？”她惊呼了一声，随后又快速捂住了小嘴，不可思议的看着林四。 林四只能暗叹，自己的女人实在太聪明了。 不过，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唐小芷果然还是从前一样的想法，她不想进宫，更不想在那里终老一生。 否则，她在猜出这个可能之后，不会是这种反应。 林四之前在扶摇和月洛宁那里谈话之后，变得低落的心情，瞬间就变得无比之好。 “没错，你猜到了吗？是不是很惊喜，哈哈哈，你以后不用担心困在宫内出不来了，也不用担心会有很多人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了。我们以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去很多地方玩！” “嗯嗯，当然很惊喜！”唐小芷连连点头，美眸之中也透出了浓重的向往之色。 然而很快，那光芒就从她眸中褪去了：“可是，你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啊？”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在这封地，她现在可是第二号人物，许多大事，当前形势，后续的影响，根本就瞒不过她。 “我不想当，谁还能逼我不成。”林四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道。 他已经不想在她面前再重复一遍之前那些长篇大论般的理由了，因为扶摇和月洛宁能想到的反击话语，唐小芷也一样能想到。 她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仿佛那只是个美妙的气泡，现在终于破碎了。 随后，她开始劝说起林四来：“别这样……我不想你为了我，就去让那么多人失望。” “我也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啊，我自己本就不想当什么月王，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其实根本不是那块料。” “你不当谁当啊？难道……”她忽然再次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没错，你又猜到了？你应该也知道，我姐姐比我适合得多吧？她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我们两个就可以解脱出来了啊，这难道还不好吗？而且月国也不会因此出现什么变故，甚至会变得更好。” 他这番话，说得唐小芷连连点头，眼内也再次生出了期盼之色。 没错，抛开什么女人身份不谈，这确实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主意了。林四、唐小芷、月洛宁各取所需，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而除此之外，月洛宁治国确实会比林四出色得多，对整个月国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 “但是，她当月王很难被接受啊，一定会有很多人反对的。” 林四满不在乎道：“怕什么？我才是王子，只要我支持，其他人反对又有什么用？” “可之后，朝廷也还是会生出一些变故。”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纠正和弥补那些影响。” “真的可以那样做吗？会不会出现其他问题啊？”唐小芷本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林四做出不好的决定，毕竟那会让许多人失望。可如果月洛宁能够接替那个位置的话，她还真是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了。 “可以啊，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我当然支持你啊，可是，她会答应吗？” “会答应的，我会让她答应的！” 这一刻，知道唐小芷的态度之后，林四重新燃起了‘斗志’。 房内两人很快就陷入到了兴奋的讨论之中，显然这个决定是他们两个做梦都想要的，他们希望它能变成现实。 至于一旁的若若，已经被暂时忽略了。 这两人在讨论什么，她算是听了个全，她很清楚这确实是一件无比重大的事情，哪怕她自己并不是太关心月国王位。 这两人现在的谈话如果传出去，只怕都会影响到封地和整个月国的安定，甚至会让那个凉月王得到反击的把柄。 她知道，林四之所以会做出这决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唐小芷。否则以他的秉性，即便不想当月王，也依然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 想不到，他竟然能为她做到这一步。 她默默看着两个欢欣雀跃的人，一时间久久无言。 她没打算将这番话泄露出去，更没打算破坏这个决定，尽管它看上去本就没什么成功的可能。 无论如何，这算是为小芷姐姐好吧？说实话，自己也不希望她将来一直困在王宫内。 第1197章 凉月应对 当时间又过去三天之后，林四归来的消息，在明城造成的影响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接回了领主之位，但除此之外，这里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还是月洛宁唐小芷和扬昱杜启等人处理这封地内的事务。 他除了去城主府转过几次之外，并没有再多做其他的什么事情。那个让位的决定，他再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他很清楚，就连扶摇和月洛宁都接受不了，那扬昱杜启郦木等人，是更加不可能接受了。这件事如果早早传开，只会带来坏影响。 召薛尘回来的命令已经发出，而他和这些大臣们讨论的，也只是有关接下来征讨凉月的事宜。 因为这个原因，所有人也明白他现在并不是真的闲着。 但是，明城是平静下来了，外界可就不平静了。 林四没有隐藏，于是他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时间几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于林四的重新出现，月国民间自是一片欢腾。 和明城那些民众一样，他们同样也盼着这位战无不胜的王子归来，然后狠狠打击外面那些敌人。 或许只有极少数一些人才会想到，一场‘内战’很快就会在这个国度爆发了。 凉月算是最早那一批得到消息的，而这个消息显然是让他们大惊失色，乃至于惶恐不安。 他们着实没有想到，林四竟然真的还活着。 一年多前的那些变故，竟然都还没能杀死他？那么多的外来破境天境高手，居然真的让他跑了，甚至现在还光明正大的回来了？ 凉月做的那些事情，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 没错，他凉月是杀兄继位的。他登基之后，注定会迎来反对和反抗之声。 只不过，那些声音被他强行镇压了下去。而除此之外，那时候林四消失了，推翻凉月，又能迎立谁呢？ 那时候，他是有恃无恐的。他很清楚，北境封地根本不敢攻打自己，除非他们要背叛月国。可一旦背叛月国，那他们就不是封地，而是一个新的国家了，那时候以月洛宁的女儿之身，如何能够称王？ 但现在，他已经不敢那么想了。 林四回来了，他必定会攻打自己。而他之前的战功太卓著，威望也太高了，支持他的人，会比支持自己的人多得多。 弦城的中央朝廷，现在力量还比不上北境封地。草原和青川退兵之时，他们趁机抢占了不少胜利果实，可现在也还没来得及彻底消化，然后转变成实力。 如果林四晚回来个五年十年的，那时候凉月或许已经彻底坐稳了王位，而那时候月国民众也会渐渐淡忘他。 只可惜，他现在就回来了。面对这位天境高手，战场上击败过神炎，南齐，紫星大军的名将，他心内一点底都没有。 他朝中的众臣，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人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感受，却偏偏谁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抵抗办法来。 他很清楚，下面这些臣子之中，有些人可能已经想要倒向林四了。这让他在震怒之余，却又根本无法可想，他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还在这里掀一场流血杀戮，那只会加速他的灭亡。 不过好在，他终归还有仲勒山和周子川这两个股肱之臣。 于是这天夜间，数道旨意和命令便或明或暗的传了出去。 弦城的城卫和禁卫防范等级，从这天开始提升到了最高。与此同时，凉月将东北军和其他所能派上的大军，全部调向了北面的封城沿线。至于东西两面已经退兵的青川草原会否再次进兵，他已经顾不上了。 这些举动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不言而喻的，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乖乖等死。打仗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谁能保证林四这次不会败呢？ 说实话，他也清楚自己的大儿子月琦有几斤几两。他之前在东北军是怎么升上去的，凉月心知肚明。 让他勾心斗角打压异己，将东北军牢牢掌控住，他或许能干得不错，但真的打仗就算了吧。 为此，凉月不得不派上了新的当朝大将军，他原本在东北军中安插的另一号亲信申焯亲自挂帅。 至于原本的大将军闵然，早已被凉月下狱迫害致死了…… 申焯当年便是凉月亲王的好友，这友情从凉月还是个王子时就已经开始了。月山上位之后，他因为和凉月走得太近，虽然没有被借机处死，却也一并被赶到了东北。 不过此人并非庸才，他在东北军效力时，称得上是一员虎将，深得薛玄的器重。无论当初和青川南齐的些许摩擦，还是之后和南齐的大战，他都立下过实打实的战功。 凉月希望这员虎将这次能够不负自己所托，将林四的战场神话破灭掉。 而除此之外，凉月的手段显然不会只有这么简单。 在周子川的建议下，他再次派人去和当年那些门派大国联系了，他希望能再得到那些外来高手的帮助。 平心而论，他凉月这个朝廷，根本就不会被那些人放在眼里，他更不可能让那些外界高手听从自己的驱策。 但这一举动，却很可能会成功。原因很简单，林四是回来了，可那并不代表他之前的那些事情就那么结束了。 第一天印的争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再次掀起。 可以说，现在外界对于得到天印的迫切程度，要比当初更甚。现在谁都知道单个的天印能够修炼了，天外天三派那三个‘天选之子’，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他们原本只是普通人，而现在仅仅一年半过去，他们已经全都是破境了。这成功的事例摆在眼前，再也不是原先的捕风捉影和猜测推测了。 这样的突破速度，足以让任何人眼红，哪怕天境高手也不例外。他们总算知道当初的林四和慕哲平，是怎么崛起的了。 那三人，将会成为新的林四慕哲平，甚至会比那他们两个更强，因为他们身后站着庞大的靠山，能够得到安然无忧的成长机会。而不是像那两个人，出道之后处处都是敌人。 天外天三派，没有几人敢惹，而除此之外，其余三枚天印至今无影无踪。这让许多人在心焦不已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林四归来，他会面对什么？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他们会再次扑向他，将他撕碎。 当然，因为一年半之前的那三场大战，这些人会变得更加谨慎。 毕竟，慕哲平在明城的杀戮，足以让许多人冷静下来。而垣崖山那一战，死去的那些高手也足以警示很多人。 不过贪婪是无止境的，很多人会认为自己能成为最后侥幸活下来，并且得到天印的幸运儿。 那三位天选之子的成功，已经足以让许多天境高手散去功力重修天印！前提，是他们能得到。 想要杀死浑身充满着神秘色彩的林四，当然需要用一定的手段。尤其，是很快就会坐镇军中的林四。 他们得手最大机会，就是和凉月联手。那样，他们便不至于区区几百数千人去冲击林四的军阵。 这件事，他们和凉月算是相互利用。凉月需要高手为自己撑腰，那些人需要大军为自己做掩护。 而除此之外，凉月还另外再降了一道公开的旨意，召征北将军、北王月连山回朝，嘉奖他当初击败紫星南齐联军的战功，同时商讨月国王位一事！ 这是一道很诡异的旨意，然而许多民众可能根本无法看出什么来。 平心而论，凉月这道旨意，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至少他现在确实是月王，他有权力召月国任何一个人回朝。 如果不闻不问，那便是抗旨不尊。 他当然希望林四能够孤身一人前来，那到时候等着他将会是天罗地网，外界很多高手都在等着拿下他的头颅。 而如果林四真的不听，那许多民众或许会被凉月骗过去了。毕竟这道旨意是封赏他，甚至凉月都有了让位之意。 他主动对林四表露了善意，这算是他的让步，而林四非但不接受，还要攻打他。 没有几个人愿意本国发生内战的，那等于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凉月打算和平解决这件事，而林四却抗旨不尊，反而执意付诸战争，拒绝和谈，到时候民众会怎么看他？ 很多人内心或许就会暗暗改变看法，觉得林四太骄狂，刻意要掀起内战，弄得生灵涂炭了。 这条毒计是仲勒山想出来的，可以说此计一出，林四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让位是假，诱骗他孤身去弦城才是真，然而看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哪怕林四按兵不动，缩在明城不出不理，也依然不会有好结果。 凉月都已经说了商讨王位的归属，这时候他还无动于衷，那摆明了就是放弃王位。错过这次的机会，之后他很难再找出借口攻打凉月。 固然他到时候可以不顾什么外界评价和民众看法，但还是那句话，想要坐稳位置，民心是不能缺少的。 当这几条旨意和命令发出去之后，凉月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这么多管齐下，林四是真的无法可想了。只要他还活在外人眼前，那他这辈子都无法得到安宁。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藏起来，永远也不要走到台前。 凉月的预料并不算错，当林四归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大陆顿时一片哗然。 在那些高阶修行者眼中，他是一个会行走的宝藏。 在神炎碧澜等国的掌权者眼中，他是一个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人。 在许多普通人和低阶修行者眼中，他是‘大陆三凶’之一，是活着的传奇。 垣崖山那一战的真相，之后他去了哪里，怎么回来的，回来之后会遭遇什么，他自己又打算做什么，他现在是什么实力，他为什么敢公然现身，他能否像慕哲平那样实力突然大进，大陆三凶会从新聚齐吗…… 这一切，都引起了无数人的讨论猜测，也令得许多人开始了暗中谋划。 第1198章 尹漓处境 心宫云汐岛，尹漓回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然而和林四归来后受到的隆重迎接不同，她回来时几乎没有引起什么动静。 没有人对她问长问短，更不用说嘘寒问暖，甚至许多弟子在看到她之后，就忙不迭的避了开去，如同她是蛇蝎一般。 纵然，她和林四一样，也消失了一年半。 像她这样的门派弟子，一年半载不在门内，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心宫这种反应，仍然称得上极其反常。 毕竟，她可不是一般的弟子啊，她是苍罗大陆第一修行天才。 她的一举一动，本该吸引着整个修行界的目光，更何况是这里？ 她远行归来，不可能会没人好奇她去哪了。更何况，唐小芷有过的猜测，这些心宫弟子同样也有。 她们同样好奇，和林四同时消失的尹漓，究竟在这一年半做了什么。 这好奇，在林四归来的消息传开后，更是达到了极致。 根本不用去验证什么了，很显然，那一年半，尹漓和林四应该是在一起的。他们是一起消失，一起回来的，这说明了一切。 然而，依旧没人过来问一问她。 无论是那些天境长老，还是亲传弟子，内外门弟子。 这是很反常的事情，尹漓本人当然清楚无比。换在过去，自己回到宗门，必然不会是这种‘待遇’。 根本不用去问，只是稍稍推测过之后，她便知道了会发生这一切的原因。 冷瑶死了，死在林四手中。宫主冷筠对自己，应该已经彻底生出嫌隙乃至怨恨了，毕竟当初自己私自离开时，是去帮林四的。 而现在，林四也确确实实安然无恙回来了。 除此之外，林四是自己朋友这一点，在苍罗大陆其实早就不算什么秘密。而无论垣崖山还是明城舟西城，那三场大战，心宫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 大长老素清被林四斩杀，除此之外，素秋长老在内的六名天境长老也死在了那三场战斗之中。 包括冷瑶在内的七十余名破境弟子，同样一个也没能活下来。 这三战，心宫称得上是遭受了切肤之痛，损失不可谓不小。她们理所当然的将林慕聂三人当成了生死大敌，哪怕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她们引起的，也是她们要去抢林四的天印。 这种恨，在林慕聂三人消失之后，依然没有消除。如果不是剑宗之主的庇护，或许明城早就鸡犬不宁了。 于是连带着，许多人对尹漓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 尹漓早就知道林四拥有天印，却隐瞒不报，这在心宫，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如果心宫在那天印争夺战之中没有损失，并且成功夺取天印还好说。关键她们什么都没得到，反而遭受了巨大损失。 一个计划失败后，往往就要找出失败的主因，找出担责的那个人。而这次，尹漓显然成为了那个‘替罪羊’。 如果她当年从天河回来后，就早早就向心宫报告林四的天印之秘，那当初仅仅极境实力的林四，根本不可能会有活路。任他和慕哲平智计无双，也敌不过那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那时候，一个天境高手足以碾死他们。 那样的话，便不会有之后那么多事情。不会有上陵三鬼，不会有龙燕战场的损失，更不会有之后的‘灾难’。 而同时，心宫也能早早得到林慕二人的天印。现在的心宫将会拥有三位天印修炼者，那将会有多强？ 在许多心宫弟子的眼中，尹漓是造成这一系列灾变的始作俑者，是她擅自包庇了林四，开启了灾难的封印。她已经从心宫的骄傲，变成了心宫的罪人。 之所以没人来捉拿她问罪，就因为她是曾经的第一修炼天才。 换在从前，这个身份足以让她凌驾于许多规矩之上。那时候，只要她没有叛出心宫，这里的人都只会热烈欢迎她，热情对待她。 但现在，这个身份也只能让她暂时不被打扰了。或许长老们正在商讨对她的处置办法，或许干脆就任由她自生自灭，不闻不问了。 是啊，原本她每个月都能领到令其他弟子眼红的灵石和丹药，而现在她回来三天了，哪怕连饭菜都没有人为她准备了。 心宫仿佛忘了，她们有这么一位天才弟子。 这一切的原因很简单，心宫已经有了另一个不次于她的天才，修炼第三天印的天才。 尹漓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位名叫段妍的天选之女已经成功取代了她曾经的地位，成了心宫的新宠儿。 尹漓从五岁到十五岁，整整十年时间从普通人修到了破境初期。而这位第三天印修炼者，只花了一年半。 这是个非常简单而又理所当然的选择不是吗？ 没人怀疑这位天印修炼者会止步不前，因为林慕二人已经用他们的实力‘演示’过了天印修炼者的神奇。 没人怀疑她的战斗力会不够强，因为林慕二人最擅长的就是越级挑战。没人怀疑她会进不去圣境，因为林慕二人最后那两战展露出的实力，已经凌驾于天境之上。 林慕二人能做到的事情，这位天选之女当然也能做得到，不是吗？ 与之相比，犯了‘重罪’，心系敌人，对心宫并非一心一意，同时谁也无法保证天赋是否会用尽的尹漓，自然就成了昨日黄花。 或许心宫长老们现在内心也是矛盾的，无论如何尹漓依然是凌驾于绝大部分人之上的天才，而且已经是天境。这样一位高手，她们也不想就那么舍弃，那完全就是暴殄天物。 可那些损伤总需要有个人来为之负责不是吗？如果尹漓毫无责任，那谁有责任？散出天印消息的宫主冷筠？决定和各大门派联手围杀上陵三鬼的长老会？ 不不不，这些罪责，她们可不想背。 这样的大门派，其实和一个国家的朝廷类似。内部同样存在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存在着互相拉拢和诋毁中伤，一如迦王殿的长老会便是如此。 一个门派内部，也有着许多代表地位和利益的位置，而围绕着这些位置，长老们同样也都是纷纷使尽浑身解数。 现在谁都知道，当初泄露天印之秘，是个昏招。她们非但没能利用那秘密杀死林慕聂三人，还和三个未来注定会屹立在大陆之巅的天才结了仇。 谁都知道，第二次天印能修炼的消息传出后，和各大门派各国高手一起围杀那三人，是一次愚蠢的举动。 她们在没有确定‘敌人’真实实力的情况下，就贸然派出了那些精锐，结果害得那些长老和弟子们葬送在了那三场战斗之中。此举往大了说，其实和打仗时，一名将军不明敌情轻举冒进，最终导致部队全军覆没没什么分别。 这样的罪责，如果放在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的话，那名将军最轻也会被降职，重则甚至会被下狱。 那些决定，是她们这些长老会的人做的，是宫主冷筠，大长老素清等许多人一起做的，甚至最后还请示过当时正在闭关的太上长老祝云，并得到了她的点头认可。 她们谁敢担下这个责任？ 如果冷筠一力揽下，那她的宫主恐怕也做到头了，掌门终究不是世袭的国王，能取代她的人并非没有。 而素清已经死了，其他长老更是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傻乎乎的跳出来。至于祝云，呵，倒是没人敢制裁她，可她应该也不想声威受损吧？ 那一战之前，唯一出声质疑过出兵的，只有二长老素韵。而事后，她尚未来得及发难，所有人便很默契的找了另一个替罪羊——尹漓。 她这个少宫主在那时候，根本都不知道那些事情，更遑论参加什么议事和决策？ 然而，在将罪责推到她头上之后，所有人却齐齐暗暗舒了一口气…… 要知道，在白云道和无上云颠，因为那两次失利，因为吕思和景白等人的发难，已经有三位天境后期长老受到了打压，甚至白云道掌门的位置都变得不太稳定了，她们可不想也沦落到那一步。 如果尹漓还是心宫唯一的崛起希望，那她断然不会被这样对待。但很可惜，现在她在长老们心目中，已经不再是唯一了。 相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自身天赋，她们更相信神奇的天印。 至少，她们已经不再将她看成不能失去的无上珍宝，而只是一名重要的天才长老。牺牲一名天才长老，保住自己的利益，似乎也没什么吧？ 更何况，一山不容二虎。 新的天才要崛起，自然要踩着原本的天才上位。天印修炼者段妍，当然比依赖自身天赋的尹漓更可靠，前途更光明嘛，所以……少宫主也该换人了。 如果是林慕聂三人加入心宫，那心宫的少宫主依旧会是尹漓。因为那三者是男子，心宫向来以女子为主。其次，那三人毕竟是后来加入的，而这次的段妍，却是四长老素凝的孙女，土生土长的心宫人！ 尹漓是曾经的第一天才，现在让段妍凌驾于她之上，想想她也不可能平衡吧？曾经所有的宠爱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享受了十几年之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分享那份宠爱，甚至夺走那份宠爱，她会怎么想？ 而若是让段妍这个更加天才的天印修炼者居于尹漓之下，她就能接受了吗？恐怕只是并驾齐驱，她都不会答应。她本就比尹漓更加天才，凭什么？不是吗？ 长老们也不想看到尹漓和段妍来一场内部争斗，内斗会消耗门派的元气，会让门派内部矛盾重重。 现在的段妍还远不是尹漓的对手，可她有着尹漓无法比拟的未来。 既然如此，早早将尹漓拉下来，让她无力去争斗，早早确立两人的地位分别，也算是免去了将来的许多事端。 她们没打算赶走尹漓，如果她愿意做‘第二人’，那她们会渐渐重新‘接纳’她，她依然可以凌驾许多人之上。这样一位天才弟子，甚至有可能晋入圣境的弟子，她们当然不想放弃。 可是，对她的敲打，却依然是必须的。 在她们看来，这已经算是很仁慈，很特殊对待了。换作其他长老独力承担那种罪责，哪能得到她现在的安宁？ 她必须明白她已经无法像从前那么超然了；她必须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所在的位置；她必须明白她曾经的所作所为错得有多荒唐，她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了；她必须接受教训，从此站在林四的对面。 第1199章 质问 尽管尹漓一直没有离开云汐岛，但那一切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 只要她想知道，她甚至能详细推测出每一位长老的心内想法，以及会有那些想法的原因。 这所有的内情以及之后的影响，她根本就是洞若观火。 然而，她什么都没做。 对于这待遇上的强烈反差，她并没有感到不平。 她内心确实觉得愧对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心宫，而同时她现在也只想安安静静一个人修炼，等到玄罗大陆打过来的那天，再去迎接剑主和其他人的挑战。 她甚至有些庆幸这样的忽视，那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令得她不用再去面对那些让她痛苦的恩恩怨怨，也不用参与那些站在侵略者一边的战争。 那些资源，待遇，权柄，她根本就没有在意。 此时此刻的她，甚至连一丝失落都没有。 然而，她的平静终于还是被打破了。就在这天，她得到了宫主召唤自己去通天岛的命令。 她明白，有些事情，恐怕需要在这次解决了。自己回来，她不可能真的不闻不问。 至少，她会询问到林四，不是吗？ 当她被那名接引弟子带着来到目的地之后，才发现这里等着自己的并非只有冷筠一人，除去已故的大长老素清之外，素韵、素叶、素凝、素梵、素仪等五位天境后期长老全都在场。 她进入殿内之后，她们的目光就一个个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没有人请她坐下，于是她只能站在殿中。 第一个开口的是冷筠，再次见到这位曾经的第一天才之后，她只是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这一年半时间，都是和林四在一起？” 是啊，没有什么寒暄和关心了。她们没有和她兜圈子，上来就是开门见山。 她们要让她自己深切明白很多东西，习惯某些变化…… 尹漓没有否认，而是一脸平静的答道：“算是吧。” 冷筠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该知道，他杀了素清长老，杀了待你视若己出的素秋长老，更杀了和你情同姐妹的瑶瑶！” “是……我知道。”她脸上闪过了一缕痛苦之色，那是她内心最大的创伤。 “那你这一年半，是在找他报仇？” “是的。” “可他现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你失败了？” “是，我杀不了他。” “那他呢？为什么不杀你？” 这个问题，是何等的让人寒心？然而她却只是笑了笑：“他也杀不了我。” “你们是一起回来的？” “是的。” 殿内恰到好处的出现了一段漫长的沉默，尽管这里每个人都早已猜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她们需要尹漓亲口当面再说一遍，而她们也需要表现一次意味深长。 她们在等着尹漓为自己辩驳开脱，然后她们再将她训斥得哑口无言体无完肤，让她主动承认自己的过错罪责。 然而很可惜，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等着冷筠和几位长老继续问话。 最终，还是冷筠忍不住打破了这沉重的平静：“你……还有何话说？” “没有了。” “既然如此，你的少宫主之位，就先收回吧。”她死死看着这名天才弟子的眼睛，似要观察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反应。 会否心有不甘？会否大声反抗？会否暗暗记恨自己和诸位长老？ 然而，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 “是。”她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她的‘配合’，让冷筠在内的六人微微惊讶的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 “你们这一年半，去了哪里？”素韵忽然出声问道。 “玄罗大陆。” “你说什么？”不光是她，就连冷筠的眼睛也忍不住瞪大了。 她们确实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毕竟那一年半，这两人消失得太彻底了。然而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去了那里。 对她们在坐的这些人而言，那里是禁地。 千年来，她们一直就不敢涉足那片区域，因为琴英早死了。几乎不用猜也知道，那边的圣境高手会比这边多得多。 她们能说服自己，让自己有信心抵抗那边，但她们却不敢主动去那边，因为那是对方的地盘。 一时间，她们甚至忘了叫她来的初衷了，全都沉浸在了那四个让她们心头沉重无比的字眼之中。 “玄罗大陆……那边现在怎样了？”素叶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问道。 “那边有七大宗门，五十三个中型宗门，七大宗门实力和我心宫类似，分别是双圣宫，迦王殿……” 尹漓没有丝毫迟疑的开始为她们介绍起玄罗大陆的情况来，那边的宗门，那边的八大圣境，包括连琴，以及各宗门之间的关系，她全都一五一十说了个遍。 这些情报，即便心宫长老们不问，她迟早也会告诉她们。毕竟，那是苍罗大陆的敌人，而心宫算是这边的领军门派之一。 那边的敌情，她当然会让她们知道。 不过她仿佛和林四有着类似的默契，这番话之中终归还是有隐瞒之处，比如斩羽派，比如连山和安密山之战，比如那边可能陷入了天印争夺战…… 她知道得很清楚，如果将形势描绘得不那么令人绝望，只会让这些长老们心生侥幸，只会让她们更加松懈，从而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内战之中。 她漫长的讲述结束之后，殿内的另外六人果然全都变得面色沉重无比。 九位圣境，能够轻松击败其他圣境的剑主，神秘莫测，同时熟知苍罗大陆情况的连琴，多出了至少三倍的天境高手，多出了更多倍的破境极境弟子…… 这一切，都让她们暗暗倒抽着凉气。 第一次，她们有了大难即将临头的感觉。 她们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那即将可能到来的危机，在那样的大战之中，太上长老祝云，似乎也不是再是那般无可撼动了。 “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素韵颤声问道。 “千真万确，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玄罗大陆在解决完内斗，统合了各门派的力量之后，便很可能会打过来。” 于是下一刻，这殿内再次出现了漫长的沉默，直到那位四长老素凝忽然出声。 “林四已经回到了月国了，我们即将联手其他门派，夺回他的天印。这一战，将会是你为惨死同门报仇的最好时机。” 她的话音一落，无论素韵还是冷筠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 没错，她们终于又一次想到了天印。 心宫已经有了天印修炼者，一年半就修炼到破境的妖孽天才，再过个两三年，她能修到什么地步？天境应该是板上钉钉吧？ 等到她修到圣境时，她们未必就不能和玄罗大陆一战！ 对抗玄罗大陆的，并不止心宫一家不是么？面对外敌，他们到时候自然会团结起来。 苍罗大陆并不止一位天印修炼者，而是足足三位。在冷筠等人看来，这三人修到圣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从眼前的修炼速度来看，这个时间应该用不了太久。 毕竟，段妍和没有靠山的林四慕哲平不同，她现在得到了心宫这个超级宗门的全力栽培。灵石丹药予取予求，甚至太上长老祝云都曾亲自指点过她。 她的修炼速度，当然会比已经足够快的林慕二人更快嘛！ 到时候，这三位天选之子再加上三大圣境和剑宗之主，苍罗大陆其实也有七位圣境了。 尤其，天印修炼者的战斗力，可不能用普通修行者的标准去衡量啊！这一点，林慕二人已经早早为她们做过‘演示’了。 这一年半以来，她们反复回忆过林慕二人战场出手时的情形，研究过他们流传出来的一些细节，甚至就连当初圣山之战时这两人出手的幻影阵画面也都被保存了下来，原因是什么？ 为的就是从中找出修炼天印和利用天印战斗的规律和窍门，缩短段妍的修炼时间，让她少走弯路。 天印怎么修炼，谁都没有经验，但当初的林慕二人不也没有经验么？这世上能人辈出，群策群力之下，在天印终于能够修炼之后，她们很自然而然的开始总结出了一些修炼之法。 毕竟，这场有关天印的研究，就连圣境高手都参与其中，提供了自己的见解。 那天印内的五层花纹，以及填满它之后的效果，她们已经渐渐得知了。 林慕二人当初能强行破除防御阵，新的天印修炼者也能。林慕二人战斗时擅长变向，新的天印修炼者也可以做到。 她们应该感激林慕二人，否则她们恐怕要很久才能发现这些能力。 心宫如此，白云道和无上云颠自然不会例外。 对于天印，她们已经是越来越叹为观止，越来越信服。这神物，果然配得上它曾经的威名。 在她们看来，当天印修炼者进入圣境后，自然也应该是同阶无敌。到时候，所谓的剑主和连琴又算得上什么？ 没错，她们根本不用担心。尹漓也说了，那边的内斗还需要五到十年时间才能结束，这么长的时间，段妍应该已经可以到圣境了吧？ 到时候，对面打过来又能如何？ 己方确实要多做准备，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林四的天印夺过来，再造另一位天印修炼者！ 林四本人也是天印修炼者，甚至修炼得比其他三人更久，但很可惜，他不是心宫人，不是天外天三派的人，他是外人。 不，他是敌人。 她们恨他，难道他就不恨心宫和其他门派？ 就算林四也愿意抵抗玄罗大陆，那又如何？打完玄罗大陆之后，他会不和心宫为敌？ 与其如此，还不如先灭了他，抹去这个不安定因素。同时，夺来他的第一天印，将第一天印的修炼者也变成自己的人。 力量，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可靠。 此时的她们甚至想得更远，林慕二人以前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林四既然回来了，那慕哲平呢？ 他会否也快出现了？又或者，林四和他是不是有着特殊的联系手段？ 如果在围杀林四时，能把慕哲平也引出来，那收获可就更大了！ 林四并不容易对付，她们需要提前尽量多知道一些情报，比如他现在的实力进境。而这一点，自然需要从尹漓身上得来。 在她们看来，这也是观察和测试尹漓忠诚度的时候。 如果她还对心宫忠心不二，那她应该知道现在怎么做才是对的。 第1200章 失望 “不要去攻打他了……” 看着这些人脸上渐渐涌起的振奋之色，她何尝不知她们在想什么？ 只可惜，她们都想错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什么，话语就被面若寒霜的冷筠打断了。 “你不想为死去的同门报仇吗？你依然抱着那可笑的友情？你看重那友情，他何曾看重了？他真要是在意你的感受，就不应该杀死本门那么多人！” 她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尹漓，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眼神也越来越压迫。 这已经不再是尹漓印象中那个冷静而又亲切宫主了，现在的她，变得有些癫狂，仿佛随时都处在爆发的边缘。 是啊，无论如何，冷瑶是她的女儿。 尹漓再次变得痛苦起来…… 林四真要在意我的感受，就不应该杀死本门那么多人吗？难道，为了在意我的感受，他就要乖乖献上自己的天印，引颈就戮？ 虽然因为立场和情感的原因，她至今都没有化解和林四之间的那段仇怨，只是彼此默契的选择了忽略和避开，但她至少明白，那时候的林四其实是受害者，是被动反击。 不过，那些同门终归还是死了。她在心宫最亲的两个人，素秋和瑶瑶都死了，当冷筠再次用这些死去的人来压她的时候，她只能低下头。 “我没有……”她的声音在颤抖。 “那你就用行动去证明！将你带到心宫，视你如女儿的素秋长老难道不如那个敌人重要吗？视你如姐妹，有任何好东西，都要第一个和你分享的瑶瑶，难道比不上那个男人吗！” 如果不是周围的弟子都被屏退，或许她这充满激烈情绪的话语，会传入更多人的耳中。然而此时，这尖锐的声音已经让尹漓脑海一阵嗡鸣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正在被烈火炙烤，被海水吞没…… “第一天印，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她奋力说出了这句话，仿佛终于在那无尽的压抑之中，找出了一丝透气的缝隙。 是啊，天印不在他身上了。 没有了天印，对宫主和长老们而言，围杀林四就变得没有多少意义了吧？ 至少，费尽千辛万苦，付出惨痛代价杀死他之后，除了出口气之外，根本得不到其他什么利益了。 她这句话，简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井底，瞬间就溅起了极大的动静。 除去冷筠之外，另外五名长老全都被这句话给震得脱离了座位，这消息对她们而言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你说什么！” “天印不在他身上了？” “他的天印去哪了？” “没有了天印，他岂非成了废人？”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接连不断的追问在这殿内响起，那话语中带着极度的难以置信以及荒唐之感。在她们看来，任何人得到天印之后，都无法舍弃它吧？那等于是舍弃了实力，舍弃了全部。 说实话，现在她们这几人之中，未尝没有人在后悔。 后悔当初决定第三天印人选时，自己没有狠下心来自废修为重修天印。她们毫无把握能修到圣境，但如果变成天印修炼者，那就很难说了。 只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修炼天印的结果是否真如想象中那般美好，她们没有那样的魄力。 而现在段妍已经修到了破境，又得到了太上长老的庇护，她们又能怎样？ 在她们看来，林四除非是变成了蠢货，否则他没道理放弃天印。 “天印不在他身上了，他没有变成废人，天印现在在玄罗大陆，那一幕，我亲眼所见。” 玄罗大陆，又是玄罗大陆…… 如果说冷瑶和素秋的死，是用来拷问尹漓的无上利器，那玄罗大陆，便是压迫冷筠和五大长老的沉重巨山。 这四个字，足以让她们瞬间消除内心的躁动，变得冷静下来。 “失去天印，难道不会失去实力？”一直未曾发声的三长老素叶疑惑道。 是啊，这其实是许多人都关心的一个问题。 天印修炼者，完全就是天印一手造就的，否则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他们的气海就是天印，力量也全都储存在了天印之中。 一旦失去天印，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实力？ 面对六人迫切的目光，尹漓何尝不知她们在想什么？ 她们恐怕在想，如果天印取出来后，还不会影响实力，那或许能够造就的，就不止那段妍一个人了。 完全可以在她修到一定地步后，再取出天印，让其他人也跟着沾沾光嘛。 只是她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四所经历的一切，是她们无法复制的。他受过多少磨难和打击，也是她们无法想象的。两次失忆，两次失去实力，那样的痛苦，换作旁人早已崩溃消沉。 天印确实算是一条修炼的捷径，只是，他依然为那捷径付出了沉重无比的代价，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更何况，他身上有些际遇和变化，就连自己这个曾经朝夕陪伴的人，都没办法看得透。 她摇了摇头：“他身上产生了一些我也无法理解的变故，最重要的是，连山原本就是剑宗最天才的弟子，他和其他天印修炼者不同。他既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主动自废修为，当时的过程，或许是我们无法猜到的。” 她既不想这些长老们做出错误决定，又不想出卖他，否则她此时应该说出他那经脉和身体的异常了。 不过，这语焉不详的话，却让面前六人的恍然大悟。 确实，林四和其他天印修炼者是有不同的。他能做到的事情，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做到。 贸然尝试，反而很可能会毁掉段妍这一年半的努力。 “那他的天印，为何会在玄罗大陆？” “玄罗大陆有连琴，他知道他拥有天印，连琴和他是仇敌，之后他的天印便意外暴露了。而后，他受到了玄罗大陆圣境高手的逼迫，不得已……交出了天印。” 她只希望她们能因为自己这番话，而放弃对林四的行动。 不光因为他没有天印，杀了他也不会有收获，还因为她最清楚，她们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当年没能杀死他，现在就更难杀死他了。 现在的他，甚至能在圣境高手的手中撑过一段时间，那种事情只怕早已突破了长老们的想象范围吧？ 更何况，他最厉害的并非实力，而是智计。招惹他，很可能会再次遭受惨痛打击。 最初她也只是喜欢作弄他，却没打算要成为死敌，哪怕有时候有着那样的预感和觉悟。 她从天河地牢那段时间对他有了足够了解之后，就已经明白了这个人的可怕之处。除非趁着他弱小时，以强大实力灭杀他。 但那时候，她不忍心杀死这个有许多地方能让自己产生共鸣和欣赏之感的人。而现在，他已经足够强大了，再不是谁能够揉捏的角色了。 以林四的聪明，他会猜不到这次回来后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然而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堂而皇之的现身了，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底气和原因？ 只是，她的苦心，却并非冷筠等人能够理解的。 她们忽然就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以至于面容都变得有些狰狞了。 “什么！” “岂有此理！” “他怎么能那么做？” “苍罗大陆的天印，他凭什么交给玄罗大陆的贼子？” “他此举是背叛，是资敌！玄罗大陆若是因此多出一位天印修炼者，那他便是苍罗大陆的罪人！” 哪怕以尹漓的聪明，也忍不住为面前这些人的话而感到一阵愕然，因为她没想到这些人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那天印是林四的，他要怎么处置，难道还需要提前问过苍罗大陆这些‘仇敌’的意见？ 啊，是了。 她们从来不觉得那天印是他的，她们即便是抢夺他的天印，也只是说拿回来，夺回来，仿佛那天印本就应该属于她们。 林四将天印交给了玄罗大陆那些人，在她们眼中，这是把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交出去了。 而偏偏，那天印落在了让她们畏惧的玄罗大陆，她们恐怕再无任何希望得到那枚天印了…… 那就像是强盗打劫时，对方将金币丢给了更强大的盗匪。 这让她们如何不怒？这让她们如何能够继续保持淡然姿态？ 如果她们知道，他利用那枚天印制造的混乱，将玄罗大陆的统一时间延后了数年，让苍罗大陆多了几年喘息机会，她们还会这么想么？ 尹漓微微摇了摇头，她很清楚那番话说出来，根本触动不了她们。 她们不会感激连山和林四所做的那一切，她们只会在意自己的利益失去了。至于两大陆之间爆发大战那种大事，她们当然也会重视，可重要性却终归要排在后面。因为太遥远了，而且有无数人和自己一起面对，哪比得上眼前利益这般迫切？ 她们根本不知道，如果林四愿意，他完全可以投奔那边，他依然可以保持月国的完整，他可以报复所有仇敌。 他是剑主的忘年交，连琴对他无比的看重。如果他真的带着玄罗大陆的修士大军打过来，那消失已久的慕哲平将来即便出现，也很可能不会和他为敌，青冥风狐王聂河会因为他而沉默…… 只要他点头，那一切就很可能会变成真的。 即便什么虚圣剑尊海皇等人索要天印，当剑主和连琴联手发话之后，他们又能如何？ 那时候林四什么都不会失去，反而能得到许多，然而他放弃了。他选择了一条艰难，而又让自己内心并不痛快的路。 他也想对天外天三派和当年那些人报仇，但他心内，终归还是有着无数无辜的苍罗大陆民众一片位置，他不想看到他们将来沦为奴隶…… 而眼前这些人，她们心内可曾为那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普通民众着想过片刻？ 这一刻，她内心忽然涌起了极度的失望。 第1201章 不信 冷筠等人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反复向她询问和确认着当时‘失去’天印的细节。 仿佛，那掉了的天印是她们自己的一般。 尹漓没有完全吐露当时的实情，毕竟他们最后能顺利离开，是因为剑主的出面，也因为天狼王的两不相帮。 如果被她们知道剑主保下了林四，那么，她们很可能会再给他扣一顶通敌的帽子吧？ 过了许久之后，几位长老才一脸颓然的坐回了原位。 她们也听出来了，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 天印在不在林四身上，将来完全可以利用另一枚天印去感知，此事立即就能水落石出。 只是想不到，天印那种东西，他竟然也舍得放弃。 一时间，她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联手其他门派，围杀林四的计划，还要继续吗？ 但还不等她们多说什么，尹漓却忽然再次出声了。 “那天印，其实……不能修炼。”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她们。 是啊，这大陆上惟有四个人知道天印有毒，连琴、林四、慕哲平，而除此之外便是尹漓了。 这件事，她早就有过一定的猜测，毕竟追杀林四的过程中，她有过很多发现。 而之后，林四也曾用明确的话语证实过她的猜测。 天印有毒，‘毒’是当年琴英种下的。而那，正是林四之前一直不敢晋入天境的原因，也是之后他的意识会消失很长时间的原因。 心宫将希望寄托在段妍身上，只怕会变得很失望，甚至可能会种下祸端。 她现在也已经知道，天印能被普通人修炼的秘密，是慕哲平在明城之战前，亲口透露出来的。 对于这位林四身边最好的兄弟，尹漓当然不会毫无了解。她很清楚慕哲平的可怕之处，这是个比林四城府深得多，心机也要复杂得多的人。 而同时，他经历过的危险与困境，并不比林四少，他的意志强韧程度，也不比林四弱。 这样的一个人，在明明有把握斩尽杀绝当时面前所有敌人的情况下，为什么要主动透露这样一个天大隐秘？ 如果他和林四隐瞒，那这世上的人很可能至今还不知道单个天印该怎么修炼，毕竟谁也不会想着去找个普通人试天印。 他作为天印修炼者，应该不希望出现同等同类的敌人吧？ 但之后的事实证明，他透露的秘密竟然是真的。 于是那背后的深意，可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个秘密，尹漓不可能会瞒着心宫，她终归还是为这个门派着想的，她不希望第三天印害了心宫。 然而，她的话音落下之后，殿内其余几人的目光也同样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了。 “不能修炼？”那素凝长老似笑非笑道。 “是的，天印有隐患。” 她知道，这结果很可能会让这位长老很难接受。 因为心宫被挑选出来的天印修炼者段妍，就是她的亲孙女。 段妍原本也是一位修行者，只是在心宫这样的大派，她的天赋显得并不是那么出众。 当天印能被普通人修炼的秘密传出来之时，十三岁的她，修为依旧还是元境初期。这若是放在外界，放在月国，那倒算是令人瞩目的天才。 但这这里，却还不够看，只是勉强够上了内门弟子的门槛。正常情况下，她连亲传弟子都无望进入。 当时被选拔修炼天印的候选弟子很多，最终段妍能胜出，除了据说她很聪颖，悟性不错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四长老素凝孙女的身份。 当她被选中之后，素凝亲手废了她的经脉气海，将她变成了适合修炼天印的普通人。而此举现在看来，显然是‘极为明智’的，仅仅一年半，她就重新修到了破境初期。 如果没有天印，即便她再聪颖，限于天生的根骨和资质，想到破境恐怕不到二十七八岁都办不到，这还是心宫这种大派修炼资源较为丰富，她自身潜力也未用尽的前提之下。 因为她的出色表现，素凝现在在长老会的地位也在节节提升。毕竟，她将来很可能会是一位圣境高手的祖母。 如果天印果真有隐患，那对她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 “有什么隐患？”宫主冷筠淡淡问道。 “据说，琴英当年在天印内动了手脚。” 出乎尹漓意料的是，她说完这个惊天之秘后，殿内几人并没有震惊莫名。 “你怎么知道的？林四告诉你的？”素凝的嘴角溢出了一缕极富深意的笑容。 而冷筠和素韵等人的目光则变得更加失望，仿佛痛心于尹漓说出这句话。 “是的……他告诉我的。”她忽然看出了点什么，于是内心深处，她暗暗叹息起来。 面前这些人，恐怕是觉得，这是自己想要挽回地位，所以才故意打击那个段妍吧？ 林四说出来的，在她们眼中，恐怕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自己反而会被看作与敌人走得太近，亦或被敌人蒙骗。 “他亲口告诉你的？” “是的。”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秘密？” “是我主动问的。” “他对你，还真是知无不言，有问必答啊……”素凝长老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在座的其余几人。 尹漓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哪怕她内心对于天印确实很担心。 她很清楚，她们已经自认为看穿了自己的‘另有所图’。在这种情况下，无论自己说什么，她们都不会信。 她们觉得自己想用这个借口把段妍拉下来，她们觉得自己被林四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她们觉得自己说天印无用，只是想为林四开脱，想让心宫不再对付他…… 于是，她们非但不信自己，反而对自己更失望了。 另一方面，尹漓终归不是天印修炼者。对于天印内部的具体情况，她并不了解，她只是猜测，而林四当时给的答案也太过简单。 她没办法对那里面的具体情况说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没有亲眼所见。 然而她不说，有人却会说。 冷筠漠然注视着她：“你可知道，你想到的，我们很早就料到了？天印是那个人留下的东西，我们当然不会大意，太上长老曾亲自将意识探入天印内部仔细检查过！” “她老人家……确认了天印无毒？”尹漓微微一愕。 说实话，这件事，她还真没办法断定。毕竟第一天印是第一天印，第三天印是第三天印。 她知道林四没骗自己，但第一天印有毒，的确不代表第三天印也一定就有毒。 这一点，也造成了她此时语气的不太确定。因为若是误判，那便是真的毁掉了那段妍的前途。 “不光太上长老，无上云颠的齐掌门，白云道的妙空前辈，全都做了类似的事情。你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那般大意？只有你们能想到这一点？”素凝冷冷笑道。 圣境高手的洞察力有多强？可以说，如果他们想知道，那几乎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就连三大圣境检查过后，都发现不了什么异状，那说明这三枚天印还真的是很可能没有问题了。 只是，她内心却终归没办法彻底释去担忧。 天印曾经是琴英的，琴英是神境高手，他还是天印的最初拥有者。他留下的手段，圣境高手就一定能看破？ “连琴当年能取回第一天印，那就代表他对天印有着极高的掌控能力。以他的能力，没道理将天印白白送给别人修炼，除非他另有所图……” 没错，在她看来，这同样是个巨大的疑点。 只可惜，偏见一旦形成，无论说什么，都很难会被人信服。 冷筠快速打断了她的话：“你未免将连琴看得太强，不错，他拥有过第一天印。他也许是那时候在第一天印内留下了手段，但那不代表其他的天印，也是他能染指伸手的。或许，那正是林四告诉你，第一天印有毒的原因。” 在她眼中，尹漓已经成了一个努力挣扎，想要为自己争取地位，而不择手段打压同门的人。她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抹痛心。 而还不等尹漓继续开口，素凝便截住了她的话。 “如果连琴真能掌控六大天印，他为什么不想办法将他们集齐？那他便能效仿当年的琴英，轻松进入神境了！他为什么到今天还是圣境？你的推断错漏百出，尚且还不自知，可怜可叹……” “不错，更何况既然第一天印有毒，那林四现在为何还能安然无恙？他为什么没有出事？你想告诉我们，他击败了琴英留下的手段，哈！退一万步，即便天印真的有毒，连他都能解毒，本门太上长老会办不到？那种所谓的毒，不值一哂！”久未出声的五长老素梵冷冷道。 尹漓已经彻底不愿再对此说什么，罢了，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插手和干预的。那只会让她们觉得，自己是别有所图。 自己已经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决断权在她们手中。 她微微摇了摇头，对冷筠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便告退了……” 旋即，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她便转身向着殿外而去。 “站住！”后方忽然传来了素凝的厉喝声。 她顿住脚步，回头等着她的‘训示’。 “你还没有明确说过，今后会否对林四出手。如果这次我们去月国围杀那个凶徒，你会怎么做！你是站在生养了自己的心宫这边，还是站在那个仇敌那边！” 她的话，无比的尖锐而直接，这已经近乎撕破脸，逼着她表态了。 然而没有人打断素凝的话，无论冷筠还是素韵素叶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了这名曾经的‘心宫宠儿’上，她们同样在等着她的表态。 第1202章 韩雪瑶 望着那几道充满逼迫意味的目光，尹漓无声的笑了笑。 旋即，她用无比肯定的语气答道：“我不会背叛心宫，但我也不会对他出手。我不建议参与这次围杀活动，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会置身事外。”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态度回绝掌门和长老们的要求，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殿内不出意外的响起了呵斥和怒骂。 她们显然没想到，向来只会‘默默接受命令’的尹漓竟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换作其他弟子，下一刻恐怕就会因为这句话而受到制裁了。 “你！” “你敢！” “你太让人失望了……” “你忘了心宫对你的养育之恩吗？你这就是背叛！” “你太让你的素秋师叔和冷瑶师姐寒心了，太让那些死去的同门齿冷了，她们不会瞑目的！” 又是养育之恩，又是仇恨，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比好用的理由。仿佛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摆出这个理由，紫衣女子便只能愧疚，只能忏悔…… 仿佛只要有了这个理由，她的感受态度和喜好爱恶便可以忽略。于是，她们便可以理所当然的站在高处逼迫她低头。 “不要将逝者当成你们手中的武器！” 她不带丝毫感情的说完了这句话，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座大殿。至于后方那几人的反应，她已经懒得去管。 是啊，又有谁知道，她现在其实也是天境后期了。而且论战斗力，她很可能还在她们所有人之上。 又有谁知道，她在玄罗大陆，曾经是斩羽派之主。而斩羽派虽然高手不多，却是能和太羽剑派抗衡的存在。 太羽剑派的实力，丝毫不次于心宫。 那时候，她在那斩羽派是真正的第一人，剑宗三位长老对她言听计从。她是组建了长老会，但她真想要强行做决定时，长老会完全就违逆不了。 那种绝对的权威，比世俗的国王更甚，又哪里是冷筠这个需要时刻顾及长老会态度，头顶还有个圣境长老压着的宫主所能比的？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软弱的人，只是过往，她根本不需要，也不愿意展露什么强硬罢了。 林四放弃了那边的拉拢，她何尝没有？如果她当时愿意，那现在她背后会站着一尊魔兽王者，麾下将会有百万魔兽供她驱策。 区区心宫少宫主之位，怎么可能会被她放在眼里？ 她没有直接回云汐岛，而是向着某个早已熟悉的方向行去。 沿途不断有弟子看到她的身影，于是她们或惊讶，或闪躲的看着她径直经过，再没有一个人来向她打招呼和问好。 人是很容易被外界影响的，而趋利避害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本能。在这些弟子眼中，自己是心宫的罪人，同时又还是‘第二天才’，于是她们的感受极为复杂。 既排斥，又保持着一定的敬畏，更不敢当面说什么…… 这样的待遇，其实比连山当年在剑宗，要好得多吧？ 想到这里，她原本就没有多少波动的内心，也变得更加平静了。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一间被姹紫嫣红的鲜花环绕着的小楼之外。这里，是冷瑶曾经的住处，也是她当年来过许多次的地方。 望着那片鲜花绿草铺就的‘地毯’，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在上面或嬉戏追逐比试切磋，或倚背而坐促膝长谈两位少女。 于是，她的眼眶渐渐红了。 当她进入那早已空无一人的房内，坐在那空荡荡的床边时，她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知道冷瑶一直就厌恶乃至痛恨林四，知道她想要自己做什么。 她甚至，已经猜到了她对自己的特殊感情。 “瑶瑶……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原谅我……我真的做不到啊……”她扑在那粉色的薄被上，死死揪着那小巧的枕头痛哭出声。 过了许久，她才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如行尸走肉般离开了这房间。 一直到重新见到那片花海，她才终于恢复了生气。 她想再去素秋师叔当年的住处看看，对于这位将自己带到心宫，亲手教导过自己修行，如同亲人般宠溺纵容自己的长者，她同样有着极深的感情。 她缓缓向前行走着，她渐渐不再关心沿途那些弟子的态度，甚至连那一缕微小的不快都已经消失了。 她虽是魔兽之女，却有着正常的人类情感。被扣上那个罪名，被误会，被怀疑，被冷落又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之前在那大殿之中的某一刻，她甚至真的生出过想要离开心宫的念头。 既然你们不相信我，不需要我，不喜欢我，那我便消失吧…… 但在想到素秋师叔之后，她这些念头忽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是了，如果自己离开，她应该会很失望吧？ 她一直期盼着自己将来能成长起来，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成为心宫的坚强后盾。 纵然在报仇之事上，自己注定让她失望了；纵然这个门派内，许多人都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但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还是可以努力达到她曾经的期许。 这里的一些人，确实总是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里有贪婪、野心、自私、争斗，但这里也有怀着纯粹修行梦想，怀着行侠仗义信念的弟子。 更何况，这里终归是养育了自己的地方。 所以，找回自己的本心就好。 自己反感和厌恶的，便不去加入。自己认同和喜爱的，便尽心守护。不软弱不逃避不激烈，如那环绕着三岛的大海般包容着这里。 她轻嗅着路边的花草气息，她倾听着远处若有似无的浪花声，她面带微笑的看着不远处的弟子们练剑。 这世间终归是存着无数美好的，为何总是要逼着自己遗忘那些美好，为何自己心内记住的只是丑恶和痛苦？ 想到这里，她心绪间的郁结之气终于消散一空。 她重新感受到了阳光的明媚，感受到了微风的轻柔，她终于恢复了从前的心境。 但没过多久，她的秀眉便轻轻瞥了起来，她停在了道旁，遥遥望着不远处的一场比试。 那是一片用来修炼切磋的草坪，曾经她也在那里挥洒过自己的汗水，展露过自己的天赋。 草地上除去十几名内门弟子和三位负责教导的破境长老之外，还有两位天境长老和百余位外门弟子。 没错，在苍罗大陆，弟子晋升至破境之后，便会自动升至长老之职。 只是和天境长老相比，她们的权柄极小，多半只是协助天境长老们做一些门内事务，通常被称为管事长老。 一如眼前这三位破境弟子，年龄最大的不过三十余岁，年龄最小的那位才二十一二。此时的她们还谈不上什么参与门派大事，只是协助那位名叫素柔的天境初期长老教导内外门弟子修行而已。 根据她们教授的成果，她们能够领到数目不等的，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俸禄’，那比当弟子时要强得多了。 类似的职位很多，炼丹炼器布阵种药养魔兽离鸾都算是门派内部的一些职位，那其中都有着许多破境管事长老的参与。 这些事情，并不会占用她们太多的时间精力，也不会让她们的修行被耽误，同时还有利于门派的发展。心宫现在绝大部分天境长老，眼前都是从类似的路走过来的。 尹漓当年初入心宫时，也曾接受过其中一些破境管事长老的教导，对于这眼前一幕，她并不陌生。 在那人群之中，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韩雪瑶。 那是当年和她同一批修炼过的亲传弟子，当时那批亲传弟子之中的大师姐庄青现在已经是破境后期，冷瑶和另外一名师姐已经不在，而比尹漓年长两岁的韩雪瑶现在也已经是破境中期了。 对于韩雪瑶，尹漓有着很深的印象，毕竟彼此曾经一起对练，一起打坐，一起讨论过修炼功法。她性子温婉柔和，虽然并无深交，却也算是除去冷瑶之外和自己最亲近的人之一了。 然而现在，身着粉裙的韩雪瑶处境却显得并不怎么好，她正在和人对练切磋，而且已经落在了下风。 尹漓的眼光何等锐利，她能看得出韩雪瑶的招式已经散乱，战斗的节奏已经完全被她那名对手主宰。尽管她的修为境界，似乎比那名对手还要高出些许。 此时的她显得左支右拙，额角早已是香汗淋漓，在对方那密不透风的攻势之下，她甚至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类似的切磋，在心宫很是普遍。 当年尹漓也曾和门内许多同门切磋对练过，其中便包括这韩雪瑶。切磋之所以被称之为切磋，便是不伤和气，不会伤残身体，不会打出火气。 毕竟是同门弟子，又不是仇敌，胜负往往也都是点到即止，甚至有时候根本不会分出胜负便会默契停下。 眼前这一战之所以让尹漓皱眉，是因为她看得出，这一战太过激烈了点，已经脱离切磋的范畴了。 和韩雪瑶对决的，是一名红衣少女。 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她，未脱稚气的脸上有着一丝和年龄不太相称的狠色。她的招式很老练，很刁钻，而她的战法更是势若疯虎，招招夺命。 招式再出色，想要跨一个大境界作战，依旧不太现实。这名少女显然也是破境弟子，虽然只是破境初期。 而事实上尹漓何尝看不出，这少女的剑法，未见得就比韩雪瑶高明，但却胜在气势惊人。除此之外，便是那特殊的‘灵力’缘故了。 从那火红色的‘灵力’之上，尹漓并未感受到属于火属性的炙热，有的只是一种怪异至极的影响力。 韩雪瑶的灵力积累明明比对方深厚，但在剑气的碰撞之上，却占不了丝毫的优势。 第1203章 伪装 到了这一步，尹漓怎么可能还认不出这红衣少女？ 很显然，这就是心宫那传闻中的‘天选之女’段妍了，惟有修炼了第三天印的她，才能做到这种事情。 天印的力量，根本就不是灵力，那种力量反而对灵力有着一定的侵害效果，这一点现在已经彻底不是什么秘密。 而这，也是当年林慕二人屡创奇迹的一个原因。 而除此之外，身为天印修炼者，段妍的修炼条件要比林慕二人以及韩雪瑶好了不知多少倍。 至少，她能得到太上长老祝云的亲自教导，至于宫内其她天境长老恐怕大都指点过她了，更何况她的祖母本就是天境后期长老。 她的悟性本就不差，以前也只是限于自身根骨资质才会进度缓慢。现在得到这么多顶尖高手的培育，成长的速度自是一点不慢。 以至于，明明比韩雪瑶小了十岁，明明比她低了一个小境界，却依然稳稳占据了上风。 天印修炼者擅长越级战斗，果然名不虚传啊！ 一旁的那些内外门弟子们眼内已经是一片赞叹和羡慕之色，虽然修为都在极境之下，但她们至少能看得出这一战段妍是赢定了。 然而在不远处驻足的尹漓却在暗暗摇头，如果韩雪瑶也有段妍那样的胆气，那这一战的胜负其实很难料。 段妍和韩雪瑶的剑术，都没有进入剑道境界，而后者在这条路上反而走得相对更远一点。段妍的飞速提升，也不过这一年半的事情，想要抹去十年的差距，终归还不太够。 只可惜，两人这场战斗其实是不对等的。 韩雪瑶不敢伤段妍，因为那是天选之女，哪怕磕着碰着，她都逃不脱罪责。心宫类似她这样的管事弟子很多，孰轻孰重，她自己应该很清楚。 相反，段妍却是毫无顾忌，她仿佛根本不在意会否将韩雪瑶重伤，甚至是杀死。 是啊，她是天选之女，她就算把韩雪瑶打成了重伤，也不会被惩罚。哪怕她真的杀了韩雪瑶，事件也会被冷筠和素凝等人强行压下去…… 这也算是越级挑战？尹漓心内轻叹了一声，差别实在太远了。 当年林四和破境初期的自己对战时，他真实的境界不过元境后期而已。那时候的他，其实也不到十六岁。尽管那次他输了，但却依然给自己带来了危险，带来了惊讶。 圣山之战时，他和慕哲平击败击杀过数位破境初期中期，而那时候他们真正的修为不过是极境后期。 林四真正晋入天境，是在大海上的那一战。而在那之前，死在他手中的天境高手已经不知有多少。 他们是跨大境界作战，他们的敌人没有一个会留手的。 宫内的前辈们，或许是觉得段妍现在修炼天印的时间太短，不过一年半，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吧？ 在她们看来，再过个几年，等到段妍熟练掌握了天印的种种玄妙，等她的剑术境界提升，等她的战斗经验越来越丰富，她就能做到林四慕哲平那样的战绩了吧？ 但她们或许忘了，有些东西，根本不是教导就能得到的。 而就在此时，场内的战斗似乎也已经到了尾声。尹漓能看得出，再有片刻，韩雪瑶就要败了。 当实力差距不大的时候，决定胜负更关键的反而不是技巧，而是看谁更狠。 显然，在这方面韩雪瑶被迫处在了绝对的弱势，不过好在，她并没有受什么伤。 “破境中期……”段妍的声音忽然响起在激烈的战斗中。 战斗中吐气开声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不过现在她已经赢定了，对面的韩雪瑶其实早已有了收手之念，只是在这激烈的战斗中，根本得不到退出机会罢了。 “……不过如此！” 铛！ 伴随着一道火光，韩雪瑶手中长剑脱手飞上了天空，失去了兵器的她甚至踉跄着向后跌去。 结束了，一旁众弟子甚至来不及叫好欢呼，尹漓的眼神便陡然变了。 击飞了韩雪瑶兵器的段妍并没有停手，仿佛收不住剑一般，竟是继续向着韩雪瑶的右肩径直挥去。 而此时的韩雪瑶又哪里来得及做出反应？本就无力再战的她，在失去兵器的那一刻，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一战。 她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竟然还没有停手！ “不……”素柔长老可不想看到韩雪瑶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这一剑若是真正斩落，韩雪瑶的右手恐怕是保不住了。 没有了持剑的右手，纵然她还有着破境中期的修为，实力也会锐减大半。 然而她纵然她是天境初期，此时也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剑的，更何况，她发现自己此时好巧不巧的被身边另一位名叫素宓的长老堪堪挡住了前进的方向。 素宓是天境中期高手，她今天是陪着段妍一道来这里的。而来到这里之后不久，便做主提议让段妍和这里的四名破境管事长老进行‘友好’切磋。 在和韩雪瑶‘切磋’之前，段妍已经击败了两名破境初期前辈。前两战，段妍胜得轻松，表现倒还正常。可是一到韩雪瑶，她的战法简直就如同在和仇敌搏命。 素柔身为天境长老，对于门派内的事务自然也有着足够的了解，她很清楚，素宓和素凝长老算是一个派系的，对于段妍，她自然是极为维护的。 可是，她们至于对韩雪瑶这样一个近乎与世无争的破境管事长老下狠手吗？ 难道是巧合？她已经根本来不及想太多，而场内的形势也终于发生了突变。 铿！ 又是一道金铁交击之声，旋即红影高高向后抛飞而起。 在韩雪瑶惊恐交加的那一刹那，紫衣女子挡在了她身前，并且挥出了自己的镰刀。 只是一刀，刚刚还势不可挡的段妍便如同撞上了无可抵御的滔天巨浪般，被拍飞了出去。她的长剑同样脱手飞出，她的人，已经跌落在了地上。 “师姐，你还好么？”尹漓伸出左手搀住发丝已经有了些许散乱，此时依旧惊魂未定的韩雪瑶。 “我……我没事。谢谢你，尹师妹……”她终于缓过了气来，目光之中也渐渐涌起了复杂之色。 她很清楚，尹漓挽救了自己的右手，也挽救了自己的修行之路。 无论她还是尹漓，其实都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一战，甚至也明白了为什么段妍最后会下那么重的手。 立威吧，向尹漓立威。 一方面用这一战告诉所有人，自己这个天印修炼者的战斗力有多强，就连破境中期都能击败。同时，此举也算是对上一代弟子的挑战，代表着她能够碾压前辈了。 另一方面，尹漓回来了，用这种方式向她‘宣战’。毕竟冷瑶素秋死去后，尹漓在心宫几乎没有特别亲的人，韩雪瑶这个当年一起修炼过的人，或许是被她们当成了‘尹漓阵营’的人。 当着那些内外门弟子的面，狠狠击败韩雪瑶这个‘老师’，本就是一件很落人颜面的事情不是么？更何况是伤残身体？ 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弟子，段妍可以随意动尹漓的人，所以这门派内的‘第一人’是谁，你们都看清楚点，以后不要胡乱站队，否则韩雪瑶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虽然这种手段看起来有些幼稚，但却一点都不可笑。而除了这个理由，尹漓和韩雪瑶着实是想不出其他理由了。毕竟，她们之间根本无仇无怨。 韩雪瑶双眸失神的望着身边的尹师妹，平心而论，她们当年的交情也不算深。当尹漓六七年前率先进入破境之后，她们便再也没有了交集。 当门内传出尹漓那些罪责之后，她心内也未尝没有类似的看法，更谈不上为她说一句话。 然而这一刻，救下自己的人，偏偏就是这位自己觉得她可能忘了自己的尹师妹。而她依旧一如当年般喊着自己师姐，哪怕她已经是天境高手。 望着那远处那委顿在地，依旧没能起身的红衣少女，她不禁回想起了当年情景。 当年的尹师妹年岁最小，实力却是十几位亲传弟子之中实力最强的。她们之间同样有过师门长辈安排的切磋，每次她们也都会被这位尹师妹击败，可感受却是截然不同。 她又哪里会对她们下狠手？她甚至会让每个败给她的人输得不那么难看，甚至会安慰自己的对手…… 自己还记得，那时候几位师姐曾暗地里讥讽她只是惺惺作态，只是赢了之后，得了便宜还卖乖，虚伪的在所有人面前留个好形象罢了。 那时候，自己依旧没有为她说过什么，因为自己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揣测。毕竟，人怎么可能那么完美无缺呢？ 而现在在看到段妍之后，她终于发现，原来当年的尹师妹，真的很难得了。至少，她不会践踏任何同门，无论颜面自尊还是身体…… 然而下一刻，她的注意力就被拉回到了场内。 前方的红衣少女依旧趴在原地并未起身，她忽然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旋即她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许多人围了上去，她们的脸上带着担忧和惊恐，因为段妍现在是心宫最珍贵的宝贝，容不得丝毫闪失。 当然，也有人的目光之中夹杂着一丝隐晦的兴奋和快意。 素宓长老在第一时间探过段妍的腕脉和鼻息之后，稍稍放下了心来，还好，这伤势不至于影响段妍今后的进境。 “尹漓！你做的好事，段妍不过还是个孩子，你竟然下这么重的手，你的心为何这么狠？你是要杀了她吗，她可是你的同门！”她狠狠扭过头，双眸喷火般瞪着前方无动于衷的紫衣女子。 不光是她，许多弟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看向紫衣女子的目光也渐渐变了味。 她为什么会对段妍下这么重的手？她们似乎都忽然明白了点什么。是啊，这是她将来最大的对手嘛…… 对面尹漓并未理会素宓的喝问，她看向段妍的目光忽然变得玩味起来。 呵，自己确实恼怒于她对韩雪瑶下手太狠，可她终归是宫主和那些长老们的希望，自己当时是留了手的。 那一击，虽然会击飞她，但最多只是让她跌一跤罢了，连皮外伤都不一定会受，更何谈重创？ 以自己今时今日的实力，打算留手的话，那个人想受伤都难。 对一个破境初期出手，自己难道还控制不好分寸？如果自己对力道的控制力那么差，在外面那么多次战斗中，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不出意外，那吐出的鲜血和苍白的面色，是段妍自己刚刚灵机一动的‘杰作’了。 这位‘天选之女’，还真是不负聪颖之名啊…… 第1204章 挑战 “啊，原来是同门啊？那真是得罪了，我还以为……是敌人呢。”尹漓一边掩唇轻笑，一边连连抱歉。 只是，从她脸上那毫无愧疚的笑容来看，还真看不出丝毫的歉意。 是啊，她根本就没打算辩驳什么，也没打算拆穿那段妍的把戏。 因为没有用，素宓亲自探过了段妍的脉象，以她天境中期的实力，几乎是瞬间就能探出段妍的实际情况。 然而她却当作毫不知情，反而顺势训斥起自己来了，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同门？段妍可曾将韩雪瑶当成过同门？ 这种区别对待，尹漓完全就是洞若观火。尤其刚刚那战斗的最后一刻，素宓挡住素柔的施救，瞒得过别人，却根本瞒不过她。 “这位是第三天印的修炼者，天选之女段妍！你出手狠辣，几乎酿成大错，还不过来赔罪！”素宓厉声喝道。 她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面色便是齐齐一紧。 让尹漓对段妍赔罪？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如果她拒绝，那这件事势必会越闹越大，最后尹漓的罪名也会再多一条，那甚至可能会引动那位太上长老亲自出面。 毕竟，段妍现在算是她最器重的弟子了。 至于段妍刚刚也差点伤了韩雪瑶，那又算得了什么？她的命，怎么比得上段妍的命？ 这门派的门规是长老会定的，也是她们来执行的。她们可以根据谁更重要，来决定如何处置，现在的尹漓当然不如段妍重要，而韩雪瑶自是更加不值一提了。 更何况，韩雪瑶现在不是没受伤么？ 可如果尹漓真的赔罪，那可就等于彻底对段妍俯首弯腰了，心宫数万弟子今后会怎么看待她？ 所有人的反应，都没能逃过尹漓的眼睛，哪怕依旧倒在地上的段妍，那一缕一闪即逝的得逞和挑衅眼神。 “段师侄现在并无大碍，我看不如大事化小吧……尹漓，你快回云汐岛。”那位素柔长老忽然劝说起两人来。 她何尝看不出段妍只是在装伤，至于那所谓赔罪背后的用意，她更是看得分明。她只希望这次能保下尹漓，她不想看到她被折辱。 虽然她没有真正站出来，却也足以让尹漓欣慰了。 无论如何，这门派内终归还是存在着一些真正的修行者，而不是权谋家。 只是，素柔的话却终归没能起到作用，因为素宓再次发话了。 “大事化小？素柔长老，你将门规置于何地？若是因为尹漓曾经的天赋就对她网开一面，那门规如何能让心宫数万弟子信服？殊不知，大错便是由小错演变而来，她今日重伤同门，明日谁知她会否杀死同门？只是让她赔罪，都不愿意，我看她根本毫无悔过之心，将来必定酿成更大祸患，岂能不加惩戒？” 她这一番长篇大论，显得义正词严，素柔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样去辩驳。 而周围众弟子也是神色各异，她们见证了刚才那一切，又哪有那么容易被愚弄？她们就算看不出段妍在装伤，起码也看得出同样是被下狠手，韩雪瑶就那样被人遗忘了。 只是，谁不知道现在的场面是何等‘危险’的漩涡，这是心宫下一代两大巨峰之间的争斗，她们还是不要贸然搀和的好。 “你要惩戒我？”尹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你以为你可以凌驾于门规之上么？门规之下，人人俯首！哪怕你曾经是心宫最出色的天才，也不得例外！” 尹漓嗤笑了一声：“是么？就凭你素宓，也配在我面前谈门规？” “大胆！你，你竟敢……” 尹漓笑眯眯截断了她的话：“竟敢什么？竟敢直呼你的名字？修行界实力为尊，你若想要我尊重，想要我低头，就拿出让我信服的实力来。否则，只会让我觉得可笑啊！” 她的话音一落，场内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哪怕韩雪瑶也不例外。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尹师妹口中说出来的，她竟然会变成一个如此蛮不讲理的人？ “你……竟然要挑战我？”素宓的面色变了变。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了。 尹漓在三年前就已经晋入了天境，三年时光，以她的修行天赋，只怕也已经是天境中期了。 更何况，她的战斗天赋同样极为惊艳，和她交手，自己根本毫无把握。 她着实是没想到，尹漓竟然会突然变得如此霸道张狂，如此富有攻击性。毕竟从前的她，在心宫长老眼中一直都是乖巧听话，柔和可亲的。 是啊，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尹漓的实力，她其实也算是心宫的天境长老了，她其实本就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 只不过从前她根本不参与门内决策，只是偶尔旁听而已，再加上她晋入天境后，也还是那少宫主之位，看似毫无变化，而且又消失了一年半…… 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她已经不是自己可以随便揉捏喝问的小辈了， 而这一战，自己根本避不过去。 尹漓比自己的年岁小了两三倍，面对她这个后辈的嘲弄和挑战，如果自己还避战的话，只会把脸都丢光。 就像刚刚韩雪瑶根本避不开段妍的挑战一样，毕竟，她算是段妍的前辈，而且这里有太多的弟子在看着。 “尹师妹，不要冲动啊……”韩雪瑶的俏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 她很担心尹漓是为了给自己出头才一时冲动，她能不能赢素宓尚且不提，即便赢了又有什么用？ 素宓之上，还有素凝素叶素韵乃至宫主冷筠等许多天境后期高手呢。 真要是击败了素宓，那些长老只怕不会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就那么过去。毕竟，尹师妹在她们眼中可还是罪人啊。 她们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罪人得意？ 然而这一切，显然不是她所能阻止得了的。 因为下一刻紫衣女子的镰刀已经指向了前方的素宓：“没错，你可敢一战？” 对于愿意讲道理的人，她自然会讲道理。对于不愿讲道理的人，她已经不想讲道理了，哪怕是心宫前辈也不例外。 当那镰刀扬起的一刻，众弟子终于忍不住是一片哗然了。 此情此景，对她们的冲击实在太大…… 每个人总是不自觉的忽略掉紫衣女子天境之上的实力，因为她实在太年轻，于是这给了她们一种以下犯上的怪异感受。 “有何不敢？就让我看看，私自挑衅门规的狂徒，究竟有何底气吧！”素宓冷笑了一声，抽出了腰畔的长剑。 就在刚刚，她已经悄悄传音给了一名极境弟子，让她飞奔前去告知宫主和素凝长老等人这里发生的一切。 如果自己落在了下风，那些人一来，必定会强行终止战斗。 以那位弟子的速度，飞奔而去之后，用不了半刻钟的时间，而长老们过来只会更快。 尹漓即便再强，半刻钟之内也不可能击败自己。 还不等她想及太多，比如是否要多说几句话拖延时间时，这场战斗便已经开启了。 前方的紫影一闪而逝，旋即滔天的紫芒向着汹涌扑来，仿佛要将她淹没在其中。 素宓连忙撑起了结界，同时挥剑拦去。 但下一刻，那紫芒毫不停留的越过了结界的拦阻，随后重重打在了她的长剑之上。 冲天而起的紫芒仿若黑云压城，而落在一旁措手不及的众人眼中，竟是产生了尹漓将天上大片云彩直接拽落下来砸向素宓的怪异错觉。 紫芒阵阵，电火齐鸣，就在那一瞬间，素宓的结界突然如同脆弱的镜面一样崩散当场。 这完全就不是一场实力对等的战斗，尤其对于当事人素宓而言。 她本以为，以自己天境中期的实力，即便战不过这个绝世天才，至少也能拖个上千招。 然而现实给了她残酷的一击，面对这一刀，她避不开，也挡不住。 她仿佛不是在和同阶高手战斗，而是在面对一位圣境。因为两者的力量速度差距实在太大太大…… 素宓不是没和天境后期交过手，但还没有哪一位能带给她这种被碾压般的无力感。不过，尹漓也没展露什么圣境该有的威能啊。 如果她是圣境，那她要击败自己，根本都不需要过多的动作，自己就会被她压制。 轰！ 震天的嗡鸣之声在两人兵器交击的那一刹那达到了顶峰，那一刻，场边所有人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也看不到其他景物。 即便，天境初期的素柔也不例外。 她原本打算阻止这一战，她不想看到同门相斗，这两人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友好切磋。但现在她的脚步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再也无法挪动半分。 这一战，她加入其中，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而且，面对那如同滔天巨浪般的紫芒，她根本生不出什么对抗之心，甚至隐隐产生了一丝敬畏。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素宓的身影向后跌退。如果不退，她或许会被那庞大的冲击力震出内伤，但即便如此，她持剑的右手也是血染剑柄了。 而她那柄算得上名贵的长剑，甚至已经被镰刀砸得弯曲了几分。 她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而是和一尊庞大强悍的魔兽。看着那依旧窈窕婀娜的身影，她只觉得一阵不真实。 但战斗中，根本没有让她遐想的空间。 她不得已改成双手握剑，此时的她苦不堪言，很想早点结束这一战，却根本得不到机会。因为下一瞬间，镰刀便再次撕开了她的防线，重重砸在了那柄已经弯曲的长剑之上。 素宓觉得自己就像铁铺内的一块被巨锤砸着的顽铁，也许下一刻就会崩溃。她不想撤剑，于是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她被连人带剑砸得飞了起来。 第1205章 践踏 被劲气切割成一段段的草叶漫天飞舞，紫芒忽然消失，旋即那轻盈曼妙的身影终于显现在了外界所有人面前。 只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她们赫然看到那道身影闪了闪，便后发先至般出现在了素宓的高空上方，并且毫不停留的狠狠一刀向她劈了下去！ “不要！” “不……” 众人惊呼，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刀两断的残忍画面，她们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她们又哪里来得及阻止，又哪里阻止得了？ 想象中一刀腰斩的景象并未出现，那一刀依旧劈在了素宓的剑身，而那柄剑也因此彻底变成了一柄曲尺。 轰！ 素宓被重重砸落在草坪上，下方的草地被那可怖的力量砸得仿佛震荡了一瞬，旋即一个偌大的深坑出现在了草坪之上，而躺在坑中的素宓早已昏死了过去。 三刀，仅仅三刀，这位在大陆上也颇有名气的天境中期长老，就这样彻底被击溃了。 望着那衣带飘飞缓缓下落，如魔女降临般的紫裙女子，众人一时间竟是险些生出了不敢和她对视的寒意。 是啊，直到这一刻，许多人才终于想起，尹漓并非只是个被美貌天赋宠爱等无数光环包围着的精致易碎品， 她其实还是个真正的高手，一个足以靠自身实力说话，根本无需在乎太多人看法的超级高手。 她们竟然将她当成了一个需要顾及许多人感受，需要谨小慎微小心翼翼，需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需要好好表现，好好维护形象，一旦失去了同门爱戴和长老呵护就跌落凡尘一无所有的可怜女子，这是何等的可笑？ 她其实，是很可怕也很强大的。这一点，或许玄罗大陆那些和她敌对过的人最有体会了。 这一刻，她们甚至不敢上前，更遑论指责她？ “师叔……” 凄厉的呼喊声打破了场内这诡异的寂静，那段妍艰难的以手撑地坐了起来，她直勾勾看着那远处的坑洞，满脸的悲哀和伤心。 她哆嗦着向前探出手，身旁两名弟子本能的搀住了她，随后在她们的搀扶下，在众人亦步亦趋的跟随下，她努力的向着那坑洞挪去。 她是那般担心素宓的情况，以至于眼眶内都聚起了泪水，脸上也浮现了担忧。 她没有看尹漓，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才忽然停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狠毒？你为什么能下这么重的手？素宓长老，难道是你的仇敌吗？” “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为了证明你很厉害，所以就可以践踏宗门前辈是吗？你这一身实力，是宗门前辈一点点培育起来的，而现在，你却用来对付她们！你眼里，可还有丝毫的同门情谊？” “你这种人，就算实力再强，也不会得到别人的认可！” 她的声音无比幽冷尖利，她脸上洋溢着昂然和不屈，丝毫没有因为尹漓的实力强大，就畏惧于她。 在说完这三句话之后，她冷冷转过头，继续艰难的向着那坑洞挪去。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哪怕素柔长老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她很清楚，这一战尹漓是赢了，但这一战她却也输了门内许多弟子的心。从此，在许多弟子眼中，她将会变成一个目无尊长，恃强凌弱，心胸狭窄的叛逆。 她这些年来给门内弟子留下的温和可人形象，将会轰然坍塌。 尤其，是在段妍这三句话的刻意导向之后，许多弟子会跟着那么想…… 是的，素柔可不是个随便就会被愚弄的人，她很清楚这是段妍在向尹漓‘出招’。 论实力，段妍现在根本没有和尹漓交手的资格，于是她用了其他手段。 段妍根本未曾受什么伤，可她现在却要两名弟子搀着才能行走。段妍表面无比着紧素宓的伤势，可在这关头，她竟然还有闲心停下来‘训斥’尹漓。 简简单单的举动和区区几句话，她便给人周围这些弟子留下了尊敬师长、关心前辈、不畏强敌、仗义执言、顽强不屈的形象。而与此同时，还顺便踩了一下自己的宿敌…… 这种小心机，小手段，瞒得过其他弟子，却瞒不过她。 她摇了摇头，心内忽然变得无比的担忧。 不是担忧素宓的伤势，她已经看出来，尹漓并没有真的废了她，她只是担心这两位天才。 尹漓的转变，让她极为意外，不知该怎样去看待。而段妍那不符合自身年龄的复杂心机，更是让她叹息。 她不知道，将来她真的成长起来，对心宫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但下一刻，她的面色就骤然大变！ 面对段妍指责怒斥，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笑意，却始终未发一言的尹漓再次‘出手’了。 而这一次，她出手的目标赫然就是段妍！ 以她的实力，对付这位破境初期的后辈，根本就不需要作什么势。当她的结界延伸出去，将段妍笼罩住的那一刻，段妍和身边那两名弟子便毫无抵抗之力的倒了下去。 她们本能的反抗，于是那两名弟子很快站了起来，然而段妍却再也站不起来，哪怕她想起来。 在尹漓结界的‘特别照顾’之下，她连撑坐起来都办不到了。 她仿佛被巨山压着，此时的她，似乎变成了无力的普通人。在这结界之中，她连喘息都变得艰难，尽管这结界看似不大，只有区区三丈而已，却比她之前见识过的任何一个结界都要恐怖。 “尹漓，你……不可！”素柔惊得花容失色，她终于意识到今天的尹漓似乎是失控了。 谁也无法预知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她会否直接杀死段妍？ 素柔再不犹豫的扑向了那个结界，她必须要阻止这个疯狂的女人。 只是很快，她就变得无比的惊骇，因为她竟然进不去尹漓的结界…… 那庞大无匹的斥力，非但将她这个天境初期高手阻隔在了外面，甚至还将里面那两名弟子给扫了出来。 这对素柔而言，是那般的不可思议，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是尹漓的对手，只希望能阻一阻她，马上冷筠和素凝等人就该过来了。 可是想不到，她竟然连这都做不到。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紫衣女子在结界内款款而行，如同在自己宫殿内巡视的女皇，她向着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段妍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 她步履优雅，可短短几步路，竟是给旁人带来了一种别样的压迫感，仿佛在那里，所有人都只能趴着臣服于她。 “尹漓，有话好说，不要冲动！段妍她还是个孩子，她纵有错，也不至于出手啊……”素柔努力向那结界内部挤去，却已经根本来不及。 而此时，尹漓已经来到了段妍的面前，居高临下淡淡俯视着那道带着恨意和不甘的眼神，她眼内忽然闪过了一缕嘲弄。 她没有扬起镰刀，但她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怀疑这是否一场梦。 轻轻抬起裙下秀美的右脚，她不紧不慢的踩向了下方少女的头顶，仿佛那只是一只虫子。 “你，你要做什么！”段妍惊恐尖叫起来，被结界死死压制着的她，根本就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鞋底一点点向自己接近。 尹漓给她的回答，只是冷漠的践踏，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 当头顶传来碾压之力的一瞬间，段妍的脑海一片空白，险些昏了过去。 伴随着那只小巧绣鞋的不断加力，她那张惊怒交加的俊俏小脸很快被踩进了草地之中，甚至深陷进了泥地。 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外面许多弟子甚至险些栽倒在地，哪怕韩雪瑶也不禁满面惊容的掩住了嘴，满眼充斥着不可置信。 她无法想象，那就是曾经和自己认识和相处过的那个尹师妹。那个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也没有一点脾气，永远笑脸迎人的尹师妹。 此时结界内的她，脸上依然洋溢着微笑，可她所做的事情，却是让人遍体生寒。她的笑容，现在无法让人感到温暖，只能让人感到可怕。 段妍是宫主和太上长老以及心宫无数人心目中最珍贵的瑰宝，是未来心宫崛起的最大希望，可现在，却被她如烂泥般踩在了脚底下。 可以想象，这两人从此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转圜余地。 段妍今日如果能够活下来，将来也必定背负着毕生的耻辱。除非，她将来能将这一切还给尹漓。 否则，就算她将来成为圣境高手，也洗不清此时此刻的‘伤疤’了。 这样的践踏，而且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足以让她这辈子无法真正抬起头来。甚至，可能会毁掉她将来的修行之路。 毕竟，对于天境圣境高手而言，心境是极为重要的。这样的屈辱，恐怕要比死还难受，尤其是对段妍这个即将一飞冲天的人而言。 她们简直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收场，更不知道它之后会演变成何等模样。 “既然你喜欢趴着，那就让你趴个够好了。我现在就在践踏你，你又能做什么呢？你现在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很好奇，你刚刚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紫衣女子笑眯眯的望着在自己脚下挣扎的红衣少女，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下方被踩着着的少女奋力扭动，然而她只是稍稍用了点力，对方便再也没有了抬头的机会。 很难想象，那看似娇弱的身躯，怎能爆发出那样强大的力量。 段妍羞愤得简直想要毁灭身周的一切，无论是尹漓还是周围所有的旁观者。她想杀死尹漓，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迫切了，甚至是狠狠折磨****一番再杀死她。 但她根本做不到，她确实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一张口，就会有泥土堵住她的嘴。 如果不是身为修行者，或许她会直接被这样踩死，因为她现在连呼吸都办不到。 “你只能等着长老们，师叔们为你出头，等着宫主和祝云前辈为你撑腰。”紫衣女子一边恶劣的用鞋尖揉弄她已经凌乱的头发，一边咯咯娇笑起来：“你猜，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她们还会为你出头吗？” 她的话，让周围众人连吸气都变得艰难了，而段妍更是浑身一阵冰凉，仿佛突然堕入了冰川深处。 是啊，所有人都忘了一点，心宫现在最珍贵的瑰宝纵然不是尹漓，可也轮不到段妍。 心宫最珍贵的宝物是第三天印，段妍死了，无非是浪费了她们一年半的期待。可是，心宫很快就能重新再找下一个天印修炼者替代她。 天印难得，可能够修炼天印的普通人，却是数不胜数。想要从中找出比段妍更出色的，并非办不到。 只要天印还在，一切就都还在门内前辈们的接受底线之内…… 而尹漓，她固然会承担一定的罪责，会受到一定的制裁。可长老们会杀了她为段妍报仇么？会将她逐出师门么？ 这样一个强大的高手，她们不会真的舍得放弃。 第1206章 强势 听着那蕴含笑意的声音，看着那依然带着嫣然笑容的绝美脸庞，众人完全没办法如往昔那般轻松愉悦起来。 她们的心在狂跳，她们已经不确定尹漓会否真的对段妍下手。 也许下一刻，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就会是血溅结界的残忍画面。 现在的尹漓让她们无比的陌生，她做出任何事情，恐怕都不会奇怪了。尤其此时她的镰刀，似乎又开始扬起来了。 素柔的脸上已经带着抹不去的惊惶：“尹漓……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很愤怒，但这对心宫和你自己都没有一点好处，而且她还是个孩子，你犯不着和她计较……” “孩子？我从不知道十四五岁也可以被称为孩子。连山十五岁时，经历过的生死之战已经不下数十次，他的敌人会因为他是孩子就不和他计较么？” 紫衣女子毫不避讳的提到了心宫最大的敌人，那个在她内心刻下了深刻烙印的男人。 她摇了摇头，仿佛在努力摆脱着某些情绪，于是她换上了一脸好笑的表情：“如果真的想要别人让着你宠着你，就乖乖的不要到处出头啊，外面很危险呢。” 旋即，她垂落眼帘俯视着下方被自己踩着的少女：“你似乎很能干，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心思要想，有很多手段要耍，但你似乎忘了一句话，实力才是真正可靠的东西。当你依附着的人不再可靠时，你便只能像烂泥一样被我踩在脚底下……” 如果她先前说这种话，只会被人当成耳旁风。 而现在她击伤素宓，踩着段妍再说出这番话，便没有人敢不重视了。 是啊，这才是尹漓和段妍最大的不同。 段妍现在是天才，是所有人眼中注定会超越尹漓的人。可是，那也只是将来的事情罢了。 这天下间早早被人杀死的天才还少了吗？他们现在又有几人还能被人记住的？ 段妍现在确实展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心机和手段，她也确实因此有了不小的‘额外收获’。因为她和她那位祖母的种种手腕，现在心宫内部有了一支以‘天选之女’为首的党羽。 她出入门派各处，已经是前呼后拥众星拱月，宛若世俗王国中的得宠公主。而同时，心宫内也已经有不少内外门弟子遭到了她们的打压和排斥…… 因为她天印修炼者的身份，这一切暂时都得到了默许和纵容。 然而，纵然她能得到整个心宫的支持，能得到所有人的拥戴，纵然她能把尹漓赶出这里又有何用？ 她依赖的，只是别人的支持。一旦失去那些支持，她现在也只是个天才破境弟子而已。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显得一点都不稳固。毕竟，心宫是掌握在圣境高手和长老会手中的，许多事情在她们眼中只是小打小闹…… 如果她惹怒了太上长老，如果她今后的进境不符合长老会的期望，如果她的举动严重损害了心宫的利益，也许她们就会考虑换一个人。 而到时候，她根本就反抗不了，那些因为天印而环绕着她的人会顷刻散去，她会瞬间变得一无所有。 她真想要直起腰来，惟有早日修炼到天境后期乃至圣境，否则一切的手段和心机，都是徒劳和多余的。 而尹漓不同，她没有什么天印，她一直就是无法被替代的。更何况她现在的实力已经强到不需要什么支持和庇护了，反而，现在的心宫需要她的力量。 “尹漓，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后果，考虑一下长老们的心血……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想想素秋长老，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做……” 素柔很清楚素秋在尹漓心中的分量，在她看来，现在能够改变她心意的，也只有这位已经去世的长老了。 紫衣女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以至于远处的花朵都仿佛失去了颜色。 “素柔长老说笑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呀。我只是，和这位段妍小师妹亲近一下而已啊。我怎么忍心……毁掉她们心中最大的希望呢？” 她移开右脚，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旋即如同很过意不去般掩嘴轻笑道：“哎呀，不会把段妍小师妹踩坏了吧？那可就真是罪过罪过了……抱歉抱歉……” “那就好，那就好……”素柔不着痕迹的擦了擦额前虚汗，心内连腹诽都兴不起来了。 她只希望尹漓能早点撤去结界离开这里，事后该怎样处置等宫主她们日后再定夺。 更何况，现在素宓长老依旧昏死在坑洞内，急需治疗啊，继续拖延下去恐怕真的会危及她的性命。 她已经看出来了，尹漓确实是真的没打算杀死段妍，因为她根本没把这个少女当成什么对手，更谈不上什么宿敌。 结界的光芒终于消散，先前头顶如山峦般沉重的右脚已经离去，然而段妍却并没有立即起身。 满面泥土和草叶的她只是缓缓抬起头，一脸茫然的望着前方。一直到尹漓走向韩雪瑶，她依旧还是没有起身。 她似乎，已经被踩掉了所有的锐气，此时的她仿佛失掉了魂一般。 素柔暗暗摇了摇头，这次的打击，对于段妍而言果然非同小可。 然而还不等她去安抚几句，场内的形势便再次发生了剧变。 “孽障，你找死！” 瞬间之前尹漓所站的那片区域，已经再次出现了一个巨大深坑，草皮和泥土冲天而起。 除此之外，便是那仿佛无坚不摧的金色剑气了。那劲气的余波，甚至在周围几名弟子的身上留下了伤口。 尹漓已经消失不见，当素柔以及周围弟子回过神的时候，另一场大战已经在半空爆发了开来。 而和尹漓交手的那人，赫然是心宫四长老，天境后期的素凝！ 段妍是她的孙女，素宓也是她的人，得知她们被尹漓招惹乃至欺侮，她恨不得燃烧自己的灵力赶到这里，然后狠狠将紫衣女子暴打一顿。 刚刚大殿内的谈话不欢而散，已经让她对紫衣女子积攒了一肚子怒火，更何况尹漓本就是段妍的‘宿敌’，素凝甚至巴不得能有这样一个公然对她出手的机会。 于是，她是第一个赶来的，而她赶到的第一瞬间，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孙女和生死未卜的素宓。 “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她听到了自己孙女那声音变得扭曲后的哭喊和尖叫，于是她更加愤怒了。 这一刻，她真的生出了要将紫衣女子灭杀在这里的念头。杀了她，免去以后的麻烦，杀了她，死去的天才不会有多少人为她出头。 只可惜，如果她能看到素宓和尹漓交手的那一幕，恐怕就不会如此的冲动急迫了。那时候她就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做，就能做得到的。 尹漓不会如她所想的那般不敢全力还手，而尹漓的实力，也不比她低。 于是下一刻，扑击在半空之中的她便受到了迎头阻击。 汹涌如海啸般的狂暴紫芒瞬间淹没了她的长剑，也淹没了她的身形，她没能顺利落地，而是被那迎面一刀带得再次倒飞而起。 金色的结界在半空张开，如同神威降临一般凛然不可侵犯。但下一刻，深紫色的结界就渗入到了那金色结界之中，令得它摇摇欲坠。 素凝面色大变，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一战从刚开始，自己就落在了下风。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深切体会到了苍罗大陆第一天才的真正含义，她竟然已经是天境后期，而且是力量速度修为结界全部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天境后期。 别说是自己，即便当年号称大陆第四的十绝剑神应海天，或许也无法硬撼紫衣女子此时这霸道无匹的锋芒！ 原本因为素凝到来而快速翻身坐起，并且露出一脸狰狞解恨之色的段妍不可置信的望着上空的激战，小脸上的血色险些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惊惧。 那个女人……竟然能和自己那近乎天神般的祖母一战，而且只是转瞬间就占据了上风。 当她兴起这不愿相信的感受时，结界内早已响起了无数声刀剑的清鸣碰击之声。 她看到她那位不可一世的祖母被直直逼落了下来，甚至就连结界都已经散去。而上空毫发无伤的紫衣女子则是如影随形般挥刀追杀了上去…… 这才刚刚交手不久，难道祖母就要败了？ 她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如果连她都不能为自己出气，那还有谁能？三长老素叶？宫主冷筠？不不不，她们也只是天境后期，她们的实力和素凝相差不远。 她们至多，只能在那可怕女人的刀下多撑一会而已。这一刻，她终于感受到了无力和绝望，她甚至生怕祖母被那女人杀死。 她后悔在祖母到来的那一刻突然出声了，谁知道那女人会不会被那句话激怒，然后再次踩在自己头上宰割自己？这一刻，在她心目中，紫衣女子已经彻底成了一片挥之不去的梦魇。 “住手！” “停下！” “住手尹漓！” 终于，宫主冷筠，素韵素叶素梵等人赶来了。 她们到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画面，便是披头散发的素凝惊恐的向着自己这边飞奔逃来。而她身后那滔天的紫芒，仿佛择人而噬的凶兽巨口。 这才多久啊？素凝即便赶得最快，也快不过她们几个呼吸的时间。 而当她们到来时，她竟然已经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直到她们拦在前方，将那素凝护在身后，对面的紫芒才骤然消散一空，面带微笑的紫衣女子这才再次显出了身形。 “快杀了她！杀了这个叛逆，她竟然对本门长老出手，她要叛门！她罪该当诛！”尚未缓过气来的素凝在看到那双幽幽注视着自己，仿佛带着极致嘲弄意味的紫瞳时，手舞足蹈般嘶喊了起来。 这短暂的一战，打掉了她的颜面，打掉了她的信心，也打掉了她的理智，却没能打掉她的怒火。 这一战必定会传遍整个心宫，乃至外界。到时候，沉寂了许久的天女尹漓将会重新被无数人提起，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现在有多强，而她素凝只是凑上去当了她的踏脚石而已。 她已经不敢第一个冲上去，她只想趁着这个机会，和宫主以及其余四位天境后期长老一起围攻这个妖孽。 不杀死尹漓，她已经无法安心，无法顺气，甚至无法安枕。因为她已经不确定段妍将来是否真的能斗得过她了。 只可惜，她的提议并没有能够得到响应。 当尹漓停手之后，无论冷筠还是素韵素叶，都没有对她出手，甚至连攻击的意图都没有生出一丝。 她们，只是一脸失神的望着前方那熟悉无比的紫影，面上的焦急和怒意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复杂。 段妍能想到的，她们也能想到。 她们知道，这位曾经被当成心宫瑰宝的后辈弟子，现在已经真比她们每个人都强了。 而修行界，向来就是实力为尊的。 第1207章 不了了之 “你现在是天境后期了？” 在经过了一段令人压抑的沉默之后，冷筠忽然试探着问道。 “是。” 虽然早已猜到答案，但在经过她亲口证实之后，冷筠依旧还是感到了一阵无言。 她和素韵等人眼中的尹漓，一直就是个需要长辈庇护才能顺利成长起来的天才小辈。心宫确实需要她，但她们知道那是未来的事情。 她们一直在等，也愿意继续等下去，等到她强大起来的那一天。她们未曾想到，她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她们同一个境界。 在苍罗大陆，除了三大圣境和剑宗之主以外，天境后期便是最强大的存在了。而由于圣境不便轻出，加上她们极少理会事实，天境后期已经算是这大陆实际上的巅峰。 而她现在，已经站在了那个位置。 这一切来得太快，也太突然，甚至让她们觉得不太真实。 “你是什么时候晋入天境后期的？”她忍不住继续问道。 “快有一年了。” 于是，场内再次响起了一片吸气之声。 素凝缓缓低下了头，她是想除掉这个自己孙女的挡路石，但她明白，已经不可能做得到了。 冷筠不会答应，素韵和素叶等人也不会答应。 一年前晋入天境后期，那意味着她仅仅花了两年时间，就从天境初期修到了天境后期。 天境之前重在修为积累，一个修行者晋入极境后，如果持续努力不懈怠，即便天赋不太够，有生之年也有很大希望修到极境后期。 但天境之后，重要的已经是境界的感悟了。一个修行者修到天境后，如果迟迟摸不到后面的门槛，那之后的两百余年，他都只会停在天境初期。 从天境初期到天境后期，这相同的过程，冷筠花了十年，素韵花了十四年，素凝花了二十一年。 而她们，已经算是无数人眼中的天才了。毕竟，还有更多人困在初期中期数十年不得寸进。 两年…… 这是一个足以让她们窒息的数字，她们终于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千年一遇的修行天才。 原来，天境之后，她的进境反而比破境之时更快了么？ 那些天印修炼者修到天境之后，能达到这样的突破速度么？ 她们已经不确定了，她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将来真的会晋入圣境，而且那时间，恐怕不会太遥远了。 难道，她真能只凭自身天赋，就和天印修炼者抗衡？ 她根本不是什么心宫年轻一代第二天才，也不需要争那个名号。因为她已经是除去那位圣境太上长老之外，心宫的第二高手了。 素凝很清楚，除非冷筠和素韵素叶等人一齐疯了傻了，否则现在她们不会再想着敲打她，掌控她。 她的实力不同了，所以她们的态度和手段也会改变，会从居高临下的强硬支配变成平等和善的温柔安抚。 从此以后，她们只会尽可能地满足她的要求，将她人和心都留在心宫。留住这位心宫第二高手，甚至可能是圣境之下的第一人，才最符合心宫的利益。 心宫那位圣境太上长老一直在风止岛闭关，而那座方圆千里的岛屿虽然并不止她一人居住，但其实依然等同于她的地盘。哪怕冷筠这个宫主过去，都需要提前请示。 这就是拥有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实力之后，所拥有的待遇，她显得是那般超然，但却超然在所有人之上。 可以预见，尹漓虽然并非圣境高手，但她在这个门派的地位，同样也会渐渐变得‘超然’。 至于之前所谓的隐瞒第一天印消息，所谓的包庇林四，这些罪名很快就会被人遗忘，长老会甚至极有可能会对这件事下‘封口令’，以免她会因此而不快，变得和心宫离心。 “我知你受了委屈，可是……”冷筠摇了摇头，忽然露出了一抹埋怨般的苦笑：“你今天的手段也未免太过激烈了点。” 这也就是她改变了对尹漓的态度了，否则绝不会是这种抱怨一般的口吻的。 她确实不知道段妍被尹漓践踏的事件，但至少现在段妍满面泥土，看上去比一个乞丐也好不了多少，明显就是遭受了非同寻常的对待。 至于依旧躺在坑内一动不动的素宓，就更不用提了。 尹漓的脸上露出一抹歉然笑容：“今日之事，我很抱歉，至于具体经过，之后您可以找其他弟子仔细询问。此事如果能到此为止，那自是再好不过。” 她抱歉，只是因为给宫主和长老会添了麻烦，给周围弟子造成了困扰而已。 她没有冷面相对，也没有跺着脚指着素凝段妍等人，要和她们势不两立。这已经让冷筠很满意，也让素韵素叶等人暗暗松了口气。 那至少代表着，她不打算就此背弃心宫，虽然实力已经超越了她们，但她还是尊重她们的。 至于要她当面赔罪什么的，那还是免了吧。 想想要是将尹漓换作那位太上长老，那现在地上会多出三具尸身，而她非但不会对此做一句交代，反而冷筠等人需要想办法让她消气。 “也好……”冷筠笑着点了点头，现在她只觉得尹漓能继续呆在这里，是心宫的幸事了。 她挥了挥手，正打算让人将素宓抬回去医治，但就在众人齐齐松了口气，庆幸一场风波就此消弭的时候，场内却再次传来了凄厉的哭喊声。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打伤了同门却不用受到任何惩处？凭什么？这种事情传出去，门规还怎样服众？就凭这个贱人实力够强吗？” “好，好！你们不帮我，我去找祝云师祖！有朝一日，我……”红衣少女段妍红着双眼，怨恨的盯着面前每一个人，仿佛要将所有人都记在心底。 她虽然聪颖，但有些东西，终归不是她这个年龄能立即想通的。此时的她，只觉得自己受了极其不公的对待，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往常对她呵护有加的宫主和众位长老竟然不给她出头，反而对那个贱人好言好语，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以至于她忘了，如果不是尹漓出现，她现在已经将韩雪瑶打伤了，而且还是伤残肢体那种无可挽回的伤势。那时候，她口口声声抬出来的门规，又放在了哪里？ 尹漓并没有出声辩驳什么，她只是微微浮了浮嘴角。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她向来都算是个讲道理的人，这门内的门规，她守了二十余年，几乎连小过都没有犯过。但对于自己都不守门规的人，她又何必讲什么道理，在乎什么手段？对于这种人的指责，她只当一个笑话。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更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而她没有出声，对面的素凝长老却已经用咆哮打断了段妍的话语。 “闭嘴！你这个蠢货！”她简直无法想象这番话传出去会怎样。 她的怒斥以及那狰狞的面色，让段妍心内一寒，旋即便是极度的不忿和委屈。 是啊，她不理解，为什么连最疼自己的祖母都不帮自己了？难道她被尹漓给打服了？ 她哪里能想到，此时因为先前的动静，附近已经聚过来了更多的弟子。她刚刚那公然的指责，已经狠狠削了冷筠和几位长老的颜面，让她们很是不快。而她满脸的怨毒之色，更是让她们大皱眉头。 如果她再多说几句，或许她们真的会考虑换个人来修炼第三天印了。 段妍平日里的那些小聪明根本就瞒不过她们，对于那些事情她们倒是不太在意。她们在意的只是她现在的心态，这让她们感到了一丝不安。 这样的人，将来因为天印晋入圣境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会不会记恨这里的所有人？会不会心生报复之念？ 继续让她修炼第三天印，会不会变成养虎为患？ 至于找祝云师祖为她出头？那只是个笑话而已。那位太上长老虽然不怎么理会门派俗务，但行事向来都是以心宫利益为先的。 当她得知这里的一切之后，她只会欣慰于尹漓的实力和天赋，她反而会因此而更看重尹漓。 素凝一脸诚恳的对身边几人躬了躬身：“宫主，诸位师姐师妹，我今后定会严加管教这个孽障，她还小，还请再给她一个机会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素韵悠悠叹了一声。 素凝面露急色：“师姐，她毕竟已经修炼了天印一年半，如果中途换人，只会让之前的心血白费啊……别忘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玄罗大陆那边……” 她这句话，倒是真的触动了冷筠等人。 是啊，如果再换人从头开始，说不定就赶不上将来的异大陆入侵之战了。 “类似的话，我不想再听到，否则我定会请示太上长老，让她老人家亲自定夺！”最终冷筠还是放过了她这一次。 “我知道了！我会让她规矩起来！”素凝咬了咬牙，斩钉截铁道。 尹漓一脸好笑的望着这一幕，她没想到自己透露的玄罗大陆敌情，竟是变相救了这段妍一次。 若是没有玄罗大陆的威胁，若是时间没那么紧迫，宫主和长老们这次是一定会换人的，她们不会放任一个可能会报复自己的人壮大起来。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便先回去了。”她微微躬了躬身，便打算告辞。 “等一等！” 尹漓讶然看向了突然出声的五长老素梵，等着她的发话。 “你之前说，你杀不了那个人，难道他的实力……” 她知道尹漓不会对林四出手，甚至会维护他，此时此刻在她面前提到那个人，并不算是什么好时机。 但她实在忍不住想要问一问这个问题，因为那个人是她们接下来很可能要对付的目标，而那个人的实力，从前就是和尹漓并驾齐驱的。 她想知道，她之前说的杀不了，是不忍心杀，还是杀不过？ 她的话音一落，冷筠和素韵素凝等人也立即露出了关切之色。 面对这个问题，面前紫衣女子的脸上涌起了轻快的笑容，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没错，他现在的实力，也许在我之上哦。” “这……怎么可能？”她们本以为，以尹漓现在这种实力，足以称得上是天境无敌了。 这样的实力，应该能甩开那个人了吧？却没想到，她竟然表现得这般毫无信心。 “我所言千真万确，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月国的消息就会传过来了，毕竟总会有人忍不住会对他出手。” 冷筠和身旁几位长老互望了一眼，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1208章 破绽 “你以后，还打算住在云汐岛？”在她即将离开之际，冷筠最后问道。 “是啊。”她笑着转过头，旋即来到了韩雪瑶的面前：“师姐，要不和我一起过去住吧？我很怀念当年和师姐一起讨论修炼心得的时光……” 她的话音一落，韩雪瑶的脸上焕起了一阵激动之色，而一旁众弟子则是一脸的艳羡。 尹漓说的是讨论，但事实上韩雪瑶哪里还能给她什么指点？而得到她这位天境后期的贴身教导，对于韩雪瑶这个破境中期而言，意义自是不言而喻的。 她能这么快修炼到天境后期，自然有着许多对旁人而言无比珍贵的心得感悟。别说韩雪瑶，就连冷筠和素韵等人都恨不得想去听听她的见解了。 她们很清楚，这种天才往往会有许多旁人根本没有的想法。 “好啊！”韩雪瑶迫不及待的答应了下来，她知道这算是尹漓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毕竟这件事现在是平息下来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再次被暗中挑起？ 因为尹漓出手，她已经被彻底打上了她那一系的标签。而相对于素凝素宓和段妍这些人，她这个没有靠山的破境管事长老实在太渺小了。 那些人现在不敢动尹漓，却不代表不会动她。 对于这位尹师妹，她早已经是发自内心的认同和感激了。 仿佛是看出了众人的心内所想，紫衣女子笑着将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各位同门师姐妹若是愿意，将来尽可以去云汐岛和我探讨修炼问题，尹漓欢迎之至。” 说完之后，她又一脸不好意思的掩住了嘴：“宫主，这样做，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没有没有，你愿意就好……”冷筠连忙笑着摆了摆手。 对于这种事情，她是求之不得的。 许多天境长老是不太愿意浪费时间去教导弟子的，那会耽误她们自己的修行和正事。而除此之外，敝帚自珍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都很普遍。自己的心得见解感悟，凭什么全部教给其他弟子？ 除非真正得宠亲近的入室弟子，否则一般长老是不会太过在意其他弟子的，毕竟这门派内的弟子太多了。 尹漓愿意抽空指点弟子们，让她感到无比的欣慰，她虽然不愿帮心宫对付林四，但此举也算是真正为心宫的将来着想了。 至于尹漓会否借机收拢人心，她已经根本不在意了。她甚至后悔之前卸掉了她的少宫主之位，将来她若是晋入圣境，这些位置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和她们这些潜力用尽了的前辈，有着本质的不同。 而得到冷筠的点头应允之后，许多弟子已经露出了心动和向往之色。 “这不会影响你自己的修行吧？”三长老素叶有些担忧的问道。 是啊，对她们而言，心宫多出一百个破境，多出十个天境，也比不上多出一个圣境。 尹漓笑道：“不会，我自有分寸。” “那就好。” 随后，在近千人的注视下，紫衣女子挽起韩雪瑶的手向着人群外行去，她还要去素秋当年的住所看一看。 而就在她即将走到这片草坪的边缘时，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了头。 她的视线忽然落在了那瘫坐在地，一脸失魂落魄的红衣少女身上。 “如果三年之后，你还没有晋入天境，我会杀了你。”她勾了勾嘴角，笑容之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红衣少女满眼惊恐，素凝面色一变，但最终却没有再说什么，而冷筠等人则是摇头苦笑。 尹漓现在的胆大妄为程度让她们无奈，然而因为她这句话，这段妍以后恐怕只会如同被鞭子在后面抽着一般拼力修炼了。 虽然，她修炼的最大目标会变成报复尹漓…… 一天之后，整个心宫都已经知道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而长老会也做了个并不算出人意料的决定，将云汐岛那间阁楼周边百里范围都划为了尹漓的修炼起居之所。 而也就是在这天，久居风止岛的那位太上长老，破例来到了那间阁楼，和紫衣女子长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 数日之后，尹漓已经再次成为了苍罗大陆最引人注目的那个名字。 她的风头，已然盖过了刚刚回来的林四。 消失了一年半的她，回来之后不久便将心宫那位天选之女踩了下去，三刀击伤素宓，几个呼吸的时间击败素凝。 她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天境后期，而且很可能已经成了最强的天境后期。 这个消息，令得无数人为之震撼。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仿佛忽然从‘大陆三凶’的传说和‘天选之子’的遐想之中醒了过来。 直到她这次在人前全力出手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她才是被低估的那个。 没错，天印确实神妙无比，现在大陆上几乎人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属于天印修炼者的年代，其余人只是陪衬。 然而天女尹漓的光芒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暗淡，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或许，她依然还是苍罗大陆修行天赋最强的那个人。 已经有人再次忍不住拿她和林四对比了，毕竟这两人无论年龄还是修为都最为接近。而慕哲平至今生死未卜，聂河的出身来历太过神秘，至于那三位天选之子，目前实力和他们还是差得太远了。 林四在这大陆上固然是树敌无数，但另一方面，支持他的人其实也数不胜数。他的经历有着一定传奇色彩，再加上他最初出现在圣山之战时，只是个平民，之后也并没有依赖过什么门派。 这一切，让许多普通人和出身草根的修行者对他产生了莫名的认同感，毕竟那些高门大派门槛极高，往往令人望而却步。 不过，支持尹漓的人似乎更多。 在外人眼中，林四终归是依赖天印这个外物而崛起的，尹漓却完全依赖着自身的天赋，她取得今天的成就似乎更能令人信服。而除此之外，她成名太久了，早已在许多人内心占据了一席之地。 这种支持，当然不足以真的为他们带来什么，更多的只能算是一种追捧而非追随。 不过，关于两人谁的天赋更高，谁的实力更强这一点，一时间竟是引起了大陆上的一番热议。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争论之中的另一位当事人林四，现在却是很头痛，非常的头痛。 最近这段时间，凉月召他去弦城的旨意早已昭告了整个月国。对于这道旨意，他麾下的群臣自是强烈反对的，这旨意背后的意味能瞒得过许多民众，却根本瞒不过他们。 不过，对于这件事，林四本人倒不怎么担心。一如尹漓所想，他既然敢公然站出来，那就是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他真正头痛的，是尹漓的消息。 紫衣女子在心宫做过的那一切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林四自然不会毫不知情。尹漓能有那样的实力，他一点都不意外，他甚至清楚那并非她的全部实力，毕竟她还没有用那足以令人绝望的一刀呢。 对于她践踏那名天选之女的经过，林四听说之后，自是极其惊愕的。他想不到尹漓竟然已经恶劣到了这个地步。他不禁感到一阵庆幸，当初自己在天河地牢落在她手上时，还好没有遭受类似的侮辱，否则林四大爷这辈子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那个女人，是打算公然在人前露出某些本性了吗？这倒是一件好事啊，哈哈，让所有人都看看她的真面目吧！ 他恨不得引吭高歌拍手称快，凭什么以前都只有林四大爷一个人被她无耻而又无赖的戏弄，而其他所有人还一直被她的表象‘蒙骗’，将她当成温婉善良娇柔优雅的完美女神？ 只不过，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可不止这么一点点啊。 现在他身边的人，哪怕扬昱和杜启在看向他时，偶尔都会带着好奇了。 他明白他们在好奇什么，显然现在就连这些老臣也不能免俗，他们也很好奇自己和尹漓究竟谁更强。 但除此之外，他们更好奇的，恐怕是那一年半的时间，自己是否和尹漓在一起。 没错，林四终于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破绽。 他这才终于想到，无论自己还是尹漓，在这大陆都算是名人了。自己和她同一时间消失的，又是同一时间重新出现的，但凡注意到这一细节的人，都会轻易想到自己那段时间其实是和尹漓一起的。 于是现在的林四很焦虑，他很清楚，既然别人能想到，那唐小芷定然不可能会什么都想不到。 他很自然的回想起了那天回来时，对唐小芷编造的一番谎言。 自己当时，可是完全没有提到尹漓这个名字啊。以唐小芷的聪明，她会看出比旁人更多的东西。 尤其他忽然想起了当时她的反常态度，最后甚至还不断问自己，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难道她更早就已经猜到了点什么，只是在等着自己的坦白？ 完了，一滴冷汗自额前滑落，这一刻林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灰色的了。 他不知该怎么向她交代了，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坦然说出实情，那或许现在一切早已过去了，唐小芷虽然敏感，但却并不小气，更不会庸人自扰。 可偏偏自己自作聪明的隐瞒真相，哄骗了她，现在再去解释，似乎已经晚了。 在外面一直磨蹭到入夜时分，他才揉了揉脸，迈着沉重而艰难的步子向家门方向行去。 第1209章 胡编乱造 一路上，林四不断考虑着接下来该怎样解决这个困局。 虽然，这局面算是自己自作孽引起的。 唐小芷或许不会计较玄罗大陆那些事情，但她却很可能会在意自己的欺骗，对她而言，那恐怕才是真正难以接受的。 更何况，原本没有什么的事情，因为自己这样极力隐瞒，可能反而会引起她更大的疑心呢。 毕竟，越是不可告人，就越说明心里有鬼啊。 坦白一切，然后说点软话？她一心软，也就那么过去了？只是，会有那么顺利吗？ 继续隐瞒，就说自己只是被迫被尹漓追杀，之后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不不，唐小芷没有那么好骗，她会一点点问出很多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疑点。 要不，表现得有一堆苦衷，巧舌如簧把黑的说成白的，说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为她着想？他摇了摇头，这种小伎俩想要糊弄过唐小芷，似乎也不太可能。 从头到尾，他并没有想着去学当初少女小说中看来的那些男子，勾起伊人的下巴然后霸道深情一吻，最后就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了。 他很清楚，那种蠢事自己最好不要做。 或许吧，那或许对某些女人有用。但对唐小芷而言，那只会真的点燃她的怒火，因为她是个清醒的女人。 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应该认真坦白的时候，做那种自以为是的多余事情，只会被她当成逃避过错，不尊重她。 他脑袋内一边转动着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一边向前而行。 然而这可是大街上啊，而经历了数日之后，他已经再次和周边街坊四邻拉回了从前的关系。 这两天他出现，已经不会引起什么轰动和围观了。这明城的百姓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怪异的身份变幻。 但今天，因为尹漓消息的传回，周围那些人顿时又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殿下殿下，你听说了吗，天女尹漓回来了！” 在这里，尹漓还是颇受欢迎的，哪怕她是天河人。毕竟尹漓和林四私下算是朋友这一点，在大陆上并非什么秘密，更何况她还来过明城。 “咳，听说了。”林四暗暗腹诽，你们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自己正为此而头痛呢。 “你和尹漓，到底谁更强啊？” “是啊是啊，天女尹漓一定不是殿下的对手吧？” 这个问题，现在算是整个大陆无数人都颇为好奇的一件事。当然，也只是茶余饭后的好奇而已。 事实上很多人都明白，如果林四和尹漓真是朋友，那这个问题很可能根本不会有什么答案。 毕竟，他们之间不会爆发什么生死大战，自然也就分不出什么高下了。如果只是切磋的话，又不能发挥出彼此全部的实力。 然而正因如此，这个话题才更加让人津津乐道了。 相比于大陆诸国其余的普通民众以及修行者，明城这些百姓倒是占了个先机，因为他们能够直接问当事人林四。 当这个问题被问出来之后，整条街忽然安静了许多，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悄悄支起了耳朵，打算听听他本人会怎么评论。 林四本想给个很平常的回答，比如我也不清楚，应该分不出什么高下，又或者发扬风度说可能她稍强一筹之类的。 但在看到众人那一脸期盼的表情之后，也不知出于哪种恶趣味心理，话到嘴边的他忽然改口了。 “那还用问？当然是我更强！”他一本正经道。 “哇！” “果然是殿下更强！” “我早就说过，殿下一定比天女尹漓更厉害，你们还要和我争！” 一时间，整条街再度变得喧闹起来。他们之前倒没有真的期盼殿下能压尹漓一头，毕竟这两人本就不是什么敌人。 不过，林四更强的话，终归还是更能让他们接受一点。 一时间人人喜笑颜开，仿佛打了一场胜仗。 看着众人这样的反应，林四不禁尴尬的挠了挠下巴，这谎言要是被戳穿，那自己该有多丢人啊。 不过转瞬间，他的心就是一横，怕什么，自己也不见得就不如那女人啊。 再说了，谁能拆穿？就算这句话传到她耳朵内了，她又能怎样？难不成还提着刀来明城找自己决斗？她有那么无聊吗？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她好像还真的有那么无聊…… 不管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那女人得意了那么多次，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得意一回？她骗着自己叫了那么多次姐姐，这个场子自己怎能不找回来？ 再说了，自己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把柄被她捏着了，根本犯不着怕她。 想到这里，他一边含笑摆了摆手，一边假模假样谦虚道：“这不算什么，哈哈，哈哈哈……” “殿下你和她交过手吗？” “咳咳！”林四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旋即一脸神神秘秘道：“我现在也只是悄悄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外传啊。” 他这句话是何等可笑，这当着大街上数百人的面说话，还悄悄的？而且还别外传，这里的话不出意外，很快就会传得满城皆知。 不过现在，倒也没人去想这一茬了。 “嗯嗯！”满大街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一个个露出了无比兴奋的表情。 显然他们也知道，接下来会有很劲爆的隐秘了，而自己竟然是全大陆最先得知的。 “其实，我和她有过一次惊天动地的大决战！”林四面容一正，一脸肃然道。 “然后呢？结果如何？你赢了？”一旁众人简直是急得抓耳挠腮。 林四淡淡道：“不错，我赢了。不但赢了，还赢得干净利落，毫无难度！” “哇，你的实力比她强那么多？” “那是自然，我只用了三百招，就将她打翻在地。”他忽然又一次压低了声音：“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那次她被我打败之后，还哭鼻子了呢。” “啊，不是吧？那可是堂堂天女尹漓啊……”人群之中爆出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哼哼，你们还别不信。你们可知道我和她为何会有那次不为人知的决斗？” “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想啊，她毕竟是我朋友，又是个女孩子，好男不跟女斗嘛！我林四原本是很不愿意和她一战的，传出去也不光彩，别人还说我欺负女人呢。” “是啊是啊……”众人一想可不是么？那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不知不觉间，许多人竟是真的被他给带了进去。毕竟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堂堂王子殿下，天境高手，会这样的幼稚，编造这样无耻的谎言，更想不到他的故事会编得这么快。 “她一直不太服我，你们也都知道，我比她大两个月，于是就让我喊我林大哥。结果她非但不答应，还说修行界要以实力论排行，如果我不敢接战，以后就喊我林四小弟。” 哇，这个消息果然够劲爆，谁也想不到林尹二人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争执。 “那后来呢？”哪怕先前明明已经听过了结果，依旧还是有人忍不住追问起来。 “你们想，我明明比她大，却要喊她姐姐，这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吧？” “嗯嗯！” “所以呢，我只能勉为其难和她一战。但是，我也不能太让步啊，就说如果我赢了，你以后都要喊我大哥，而且见面就行礼，这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 “然后我就和她打了起来，那一战真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可你刚刚还说轻松获胜啊？”他身边一名年轻人小声打断了他的话。 林四一瞪眼：“这你就不懂了，我是胜得轻松，但她输得可不轻松啊！她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她堂堂天境后期，用尽全力，那场面能不天昏地暗吗？” 众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在他们看来，天境高手出手，那当然是毁天灭地一般的场面嘛。 “不错不错，陈七你个笨小子不懂就不要瞎问，是你懂得多还是殿下懂得多？”有人训斥起刚刚发话的那名窥境修士来，直让那年轻人掩面羞愧不已。 “然后呢？”众人迫不及待追问道。 “高手相争，自然容不得马虎！”林四一脸高深莫测状，但只是保持了一瞬间就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我左一剑龙腾九天，右一剑虎啸山河，她只能连连败退，狼狈不堪……” 以他今时今日的剑术境界，用剑其实已经不拘泥于什么招数，甚至有了种大道至简的意味。 不过，他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如果在这些街坊四邻面前说什么剑尖一旋、反手一撩、挺剑疾刺，他们根本听不出什么厉害之处来，还不如编点听上去就很有气势的剑招名，那样反而能唬住他们。 果然，在他的连比带划，唾沫横飞之下，所有人都不知不觉沉浸在了那激烈的战斗画面之中。就连林四本人，也不例外…… 或许，把尹漓打得落花流水连连告饶，本就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此时的他，已经不自禁的将那幻想捏造出来的画面，当成得偿夙愿了。 这一番讲述，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此时正值夜间，许多人都空闲了下来，于是闻讯赶来的人也是越聚越多，最后竟是变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宛若一场盛会。 直到他结束了‘那一战’的描叙，许多人竟然感到有些意犹未尽。 “那最后呢？你赢了之后，她喊你大哥了吗？” 林四心道来得好，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得意的一扬脖：“那是自然，尹漓这个小妹妹，虽然有些不懂事，但还是一诺千金说到做到的，当场，她就喊了我林大哥！不过你们也知道，这一战让她受了不小的打击，女孩子嘛，所以之后会抹眼泪也就不奇怪啦……” “哇，原来是这样……” “想不到，天女尹漓，竟然成了殿下的小妹。” “哈哈，殿下果然厉害！” “那这么说，尹漓倒也算是我们的人了？” 林四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尹漓就算想要拆穿辩解，又哪里能拿出什么真凭实据来？ 尹漓啊尹漓，你可别怪我，谁叫你先惹林四大爷的？ “不错不错，以后她要是来明城，你们都可以喊她尹漓小妹妹，她脾气很好，不会生气的，哈哈哈！” 这句话，自然又让周围众人一阵大笑。 而林四这才想起，自己这一番得意，又磨蹭了大半天了，险些把正事都给忘了。 “那个，我该回去了。你们可千万别外传呐，毕竟传出去，有损她的颜面，而且我们也不看重这虚名……低调啊，切记切记……”他一边向着人群外挤去，一边‘千叮万嘱’。 众人一边哄笑着应诺，一边暗暗盘算着回去后该怎么向亲朋好友渲染这第一手消息。 第1210章 坦白 林四回到家中之时，若若不出意外的又腻在了唐小芷的房内。 而此时，二女同样也在谈论尹漓，甚至就连林四进门，也没能让她们停下热烈的讨论。 林四只能一边摸着鼻子一边尴尬的找了个地方坐下，这一天下来，怎么到处都在谈论尹漓，他心内不停的腹诽着。 他很清楚，唐小芷或许是真的对尹漓的事情很好奇，而若若则是纯粹要和自己作对了，她恐怕巴不得唐小芷无视自己。 此时心内有愧的他，自然也不敢擅自出头，只好先耐着性子听听她们都在说些什么。 “真想不到，尹妹妹竟然还有那样的一面。” 两人谈论的是尹漓脚踩段妍一事，而这件事显然给了唐小芷极大的冲击，以至于她脸上依旧残留着不可思议。 若若精致的小脸上浮起了一抹玩味笑容：“是啊，我也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能做出那种事情来，算我低估她了。” “段妍和素凝那批人，以后会报复她吗？” 虽然唐小芷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通透，但门派终归算是她不太了解的一个领域。 若若一脸好笑道：“报复是一定的啊，难道你还指望她们在被踩被打了之后，还感激她的敲打和激励不成？” “啊？那她现在不是很危险？”唐小芷的脸上浮起了担忧之色。 说实话，她对尹漓的印象一直很不错，哪怕知道了林尹二人曾经一齐消失过，却也没有因此而讨厌她。 相比于捕风捉影胡乱揣测，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 而相对于素不相识的段妍和素凝，她当然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曾经救过林四，又和她认识的尹漓那边。 若若嗤笑了一声：“她还用你担心吗？你也不看看她现在是什么实力？素凝那批人就算想要报复，也只会是很久以后，等那个段妍能修到圣境再说吧，否则她们这辈子也动不了她。在那种门派，实力就是一切，阴谋诡计的作用要小得多。” “噢，那就好！”唐小芷这才放下心来，旋即一脸赞叹道：“不过尹妹妹那天，还真是很强硬霸道啊。” 若若点了点头：“是很霸道，完全不像她以往展现的形象。” “是啊是啊，太厉害了。”她一脸向往之色。 “你不是吧？难道你喜欢那样践踏别人的人？”若若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心道难道自己对唐小芷还不够了解，没有发现她潜藏的其他一面？ 唐小芷哭笑不得的连连摆手：“不是啦，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在门派闯荡也不容易，如果不够强，就会被人欺负什么的。觉得她这样实在是太厉害了，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为别人出头，完全依靠自身实力说话，不需要弯腰求别人帮自己……” 若若这才恍然大悟，也是，骨子里来看，唐小芷和尹漓其实还是有着共同点的。她们都很独立而又有主见，不喜欢依赖别人，或许是因为这个，唐小芷在她身上找到了共鸣吧？ 只是，一旁的林四此时却无心去想那么多。 他不确定唐小芷现在不停的谈论尹漓，是不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了，要不，先表现得很看不惯那个女人？这样，小芷说不定就觉得，自己和她不可能有什么了。 “嘁，她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那个恶趣味的女人，纯粹就是喜欢欺负别人罢了，蛮横霸道，我最反感了！”他一边偷瞄着唐小芷的反应，一边撇了撇嘴故意不屑道。 唐小芷不假思索的反驳道：“谁说的，那件事，分明就是那些人先招惹她。她真要是蛮横霸道，事后也不会那么简单的放手了。以她的身份实力，真想要欺负谁，这么多年来恐怕数都数不清了，你还能找出其他的吗？” 林四没想到唐小芷到了今天，竟然还会为她说话。 “那是她以前一直都在伪装，现在才露出了恶劣本性而已。” 说实话，林四内心未尝没有为尹漓叫好的想法，尹漓的做法很合他的脾性，不是扮可怜装柔弱保持风度博支持同情，而是强硬的还击，这向来也是他林四的行事作风。 此时的他，不过是故意在唐小芷面前这么说而已。 他心内暗笑，我把尹漓说得越坏，你反而越维护她。继续下去，你都要把她当成自己人了，这样你呆会还怎么对玄罗大陆的事情发难啊？ 哈哈，唐小芷啊唐小芷，你终归还是嫩了点啊！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唐小芷就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似乎他成了个大恶人。 “尹妹妹救过你，也放过你，那次剑宗之主到来时，她还维护过我们，你怎么能这么说她？你真是太可恶了！” “那是你不了解那个女人，她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现在她已经暴露了，以后你们迟早会知道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林四嘿嘿笑道。 “哦？你很了解她嘛，连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你都知道……”唐小芷的语气忽然变得玩味起来。 望着唐小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林四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英明一世，竟然在这个时候大意了。 他根本没想到，唐小芷竟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和这个丫头相斗，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啊。 “我早就说过，这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小芷姐，踹了他踹了他！” 若若先是一愣，旋即毫不迟疑的开始煽风点火起来。 她似乎是真的希望唐小芷和林四分开，虽然那样她会少去很多眼前的权势以及光环，但却也会脱离许多漩涡，真的变得安宁清闲许多，而她若若也能轻松不少。 “你给老子闭嘴！”林四咬牙切齿的怒骂了一声，旋即不顾若若的不甘示弱，转而换上了一副诚恳表情面对着唐小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想的是哪样？”唐小芷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 林四已经只能苦笑了，他举手连连告饶：“瞒着你是我的错，但我当时只是怕你多想，其实真没什么。” “是吗？我也没说什么呀。”唐小芷歪着脑袋故作天真道。 她越是这样态度模糊的装糊涂，林四便越是没有底。 “好了，若若你可以离开了，我有话要和小芷说。”他挥了挥手再次赶若若离开。 这次的事情关系到了尹漓的某些经历，他不打算传入更多人耳中，哪怕若若也不行。 而唐小芷似乎也明白，这次和从前不同了，还不等若若开口反抗，她便抓起她的手好言安抚道：“好若若，这次你就先回避一下吧。” “可是，万一他又花言巧语……” “没事，你要对我有信心嘛。”她捏起拳头晃了晃。 “好吧。”唐小芷的要求，若若只能答应，不过临离开前，她还是递给了林四一个警告的眼神。 房内很快安静了下来，林四和唐小芷面对而坐。林四在考虑着该怎么说这件事，而就在此时，唐小芷却率先笑了笑。 “抱歉，我知道需要给你信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有些事情能装糊涂就装糊涂，那样才显得大度豁达。但却发现，这件事我终归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去想。” 她的话，让林四原本不安的心很快放松了下来。 “我家小芷，本来就是个耐不住好奇心的疯丫头嘛。”他扯起嘴角打趣道。 “你才是疯丫头呢，还有，谁是你家的了？”唐小芷气急，作势打了他两下，这个家伙真是给一点好脸色就要上天了。 林四得意洋洋道：“很快就是了啊，再说我喜欢的就是疯丫头啊，哈哈！” “哎呀，你还不快从实招来啊！在外面学了很多甜言蜜语嘛，别以为我这次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哼，这些花招对我没用！”她气哼哼道。 “咳，好吧。这件事要从垣崖山那一战说起了，当时我出来后，就碰到了尹漓。她原本，其实是来救我的。但你也知道，我杀了素秋和冷瑶，而那两人对她很重要，所以仇恨已经无法化解。然后我们打了一场，当时我状态不佳，败了，然后被她一路追杀到了大陆北面……” 唐小芷忽然打断了他，她小巧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揶揄：“我记得某人上次说追杀自己的是圣境高手啊，尹妹妹是圣境了吗？” “你还是放过我吧……我错了还不行吗。”林四哭笑不得的揉了揉额头。 唐小芷笑眯眯的撑住了下巴：“那你继续吧，我要好好听听你们之间的精彩故事。” 林四只能苦笑，事实上他内心很庆幸，庆幸唐小芷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换作另一个女人，恐怕早已闹翻天，根本失去正常谈话的理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问道：“你还记得连山吧？” “记得，难道……”唐小芷眼内的轻松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没错，这其实也是她一直以来担心的一件事。 她知道，七年前从青月森林苏醒后的那个人才是林四，而之前的十五年，其实都属于另一个人。 关于那个人，她是知道一点的。毕竟连山的存在现在早已不是秘密，而若若也曾提到过他在十方楼的一些经历。 连山这个名字，她又怎么可能会忘掉？ 第1211章 意外反应 那是个和林四截然不同的人，是个让她哪怕只是听到有关他的只言片语，都会感受到寒意的人。 然而那个人终归还是林四，她内心有时候盼着林四能找回那段记忆，毕竟那是他缺失的一部分。但有时候又‘自私’的盼着他永远不要找回那段记忆，因为她害怕。 失忆这种事情太过离奇，而连山和林四实在是分割得太过彻底，两人的差别也实在太大，很难让人将这两者当成同一个人，她很难说服自己同样喜欢上那个人。 她不确定林四找回那段记忆后，是否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而真要算起来，连山可是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十五年时光，而林四到今天只有七年。这样一对比，似乎连山还要占点上风。 一旦找回那段记忆，林四还会像从前那样吗？还会喜欢自己吗？以连山的心性，他还会天天和自己嬉戏打闹无话不谈吗？ 她眼内的担忧和后怕，林四自然是看在眼底。 他没想到，原来唐小芷内心深处竟然还有这么一片自己从未注意到的阴影。 “放心吧，我是林四，不是连山，那已经是过去，我不会再变了。”他轻轻握住了她的芊芊素手，柔声安慰道。 “嗯。”她忽然一脸愧疚道：“我是不是很自私很差劲，真的喜欢你，就应该接受全部的你啊。” 林四摇了摇头：“不，我从来没那么想过。” “噢……”她默默低下了头：“那后来呢？” “玄罗大陆的经历属于连山，并不属于我。当时我和尹漓在大海一战，我体内出了问题，你该知道，天印源自琴英，当时……” 随后的时间，唐小芷再也没有插嘴，而林四也陷入了漫长的讲述。 从海岛到倚海城，从圣海宫到迦王殿，他全程都在以连山的口吻说着那一切。他隐瞒了沦为奴隶的经历，也隐瞒了连山的一些感受。而对于尹漓，他也只是在连山见到她时，才会提到她，并没有对她一些举动背后的意义动机妄加评论。 他觉得，这一切还是交给唐小芷自己来判断比较好。 一直说到双圣宫重逢，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唐小芷这才知道他和尹漓在玄罗大陆都经历过一些什么了，以她的聪明，哪能看不出连山和尹漓这两人最后都动了真情了。 哪怕那两人自始至终似乎也没有真的向对方直接表达过爱意，可那种‘姐弟之情’背后意味着什么，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真要算起来，林四那算是背叛了自己啊，哪怕那不是他的本意。而尹漓，虽然一直坚守着底线没有陷进去，但那一切却也都是因她而起。 她的面色阴晴不定，于是林四的内心也是忐忑不安。 平心而论，他觉得想要唐小芷平静接受这一切恐怕很难很难，设身处地想想，换作自己，恐怕就没办法心平气和。 不过，无论她会否接受，自己都不会松手的。 已经七年了，自己不能没有她，也只能有她一个。 在这种事情上，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和固执，完全没想过自己以后会否再被其他女人吸引。 于是，当他看到面前伊人那原本灵动活泼的双眸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流下无比悲伤的泪水之后，他的心也变得无比的灰暗。 “对不起，我从没想要背叛你，以后也不会……但那些经历，确实也属于我……我不知该说什么，我不想看你难过，如果能出气的话，我任你处置……然后，希望你不要恨尹漓，她其实也很苦……”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解释实在太无力了，尤其自己竟然还在她面前为另一个女人说话。 唐小芷并没有打他，只是她却终于哭出了声来，以至于林四不得不悄然将这整个房间都隔绝了起来，以免若若会在这个关头跑进来捣乱。 固然那样捣乱或许会暂时转移唐小芷的注意力，但他现在只想正面面对和解决这件事，不想再避开了。 “呜呜……”她忽然扑到了林四的怀里大声抽泣起来：“尹漓妹妹太可怜了，连山也太可怜了……我以前，误会连山了……为什么她们会那么痛苦啊……呜呜呜……” 轻轻抚摸着她柔软肩头的林四忽然愣住了，唐小芷是为这个而哭的？这也未免太离谱了点吧？ 喂喂，真要算起来，玄罗大陆时的尹漓算是你的‘情敌’吧？你就算再大度，也不至于为情敌着想吧？ “连山……真的已经不在了吗……”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问道。 “嗯。” “呜呜……那尹漓妹妹怎么办啊……”她的哭声又变大了，林四胸前的衣襟都被泪水打湿了。 林四抽了抽嘴角，只感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状况。 “可是，我也不能把你让你她呀……再说，她喜欢的又不是你……呜呜呜……”怀中的她，依旧在一边抽泣，一边努力诉说着内心感受。 林四终于算是明白了过来，唐小芷这是完全没把连山当成自己。她从来没有见过连山，连山对她毫无印象，她对连山也同样没什么感情。 自己和连山，当初分割得太清晰了，尹漓无法将连山当成自己，她其实也一样。那段经历之中的连山，根本没法让她联想到自己。尤其最后，自己和连山甚至出现了对话的过程，在她眼中，那或许就是另一个人…… 对于那个人，她一直就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什么要求。 如果连山还在自己体内，和自己一同掌控这身体，那她恐怕很难平静。那意味着她需要作出抉择，而之后还会很多难题等着她，但关键连山的意识现在已经消失了。 那一切，都已经彻底结束了，之前的经历也只是过往了。 于是现在，她根本就只是当成了另外两个人的故事来听。而对于向来就喜欢看少女爱情小说的她来说，这真实的经历无疑更加令她触动。 她被连山和尹漓的感情感动了，她觉得她们之间的故事太凄美，也太悲惨，两个相爱的人生离死别，没能在一起，这让她很难过，她反而对她们产生了同情。 说实话，虽然明白了她的感受，可林四依旧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只能暗暗感叹，唐小芷的想法还真是不同于常人。换作另一个女人，是很难会有她现在这种念头的。 毕竟连山和尹漓的‘故事’之中，她唐小芷其实算是个未曾出现的当事人。如果那两人真有个好结果，那现在真正痛苦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虽然很希望她能看开，可她这也看得太开了。这已经称不上什么大度，更像是一种痴傻，尽管她向来都是个聪明得有些过分的姑娘。 林四只能紧紧抱着她，内心暗暗为这件事莫名其妙被解决而感到庆幸的同时，又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感动。 “那一切都过去了，他们两人最后都已经放下了，你不用为他们难过。”他只能尽量安慰着她，内心却觉得自己这样的言辞实在有些无耻了，毕竟连山就是自己。 “真的吗……”她揉了揉红红的眼睛，抬起头看向了他。 “嗯，连山最后很平静，尹漓她……也看开了。”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连山，恐怕尹漓妹妹也没办法放下和你的仇恨吧？毕竟，你杀了她最亲近的两个人，而且还和心宫作对……我们应该感激他化解了那段仇恨……”尽管只是听了一遍，但她却看懂了许多东西。 “是啊！”林四轻叹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连山，尹漓最终就算不再报仇，也只会从此和自己成为陌生人。 “你以后，会报复心宫吗？” 林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心宫出手对付的并非我一人，还有老慕和老聂，父王和薛玄将军等人，以及舟西城将士。我内心，也很矛盾……” 是啊，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心宫。 “嗯……”她并没有劝林四学着尹漓放下仇恨，这件事，她不想左右他的态度。 “如果心宫从此不和我们，不和月国作对，我会尽量不主动对付她们。” 尹漓在那里，他根本没办法对心宫出手。不过，这也是最后的底线了。 至于和心宫化敌为友，那恐怕是不太可能了。他很清楚，尹漓是尹漓，心宫是心宫。尹漓不会害自己，但心宫那些女人却很可能不会那么想。 如果她们还要招惹自己，那自己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唐小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知沉默了多久，她才低声道：“你以后要对尹漓妹妹好点，不要再和她作对了。” “呃……我知道了，我尽量！”林四心内一阵苦笑，心道这话由你说出来，怎么这么让人别扭呢？ “但你也不能背叛我，你可不能再变回连山，然后和她跑了。不然，哼，我不会再理你了，就算不是你自愿的，也不行！别以为我真那么糊涂好说话！”她捏起拳头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仿佛这就是她对林四唯一的发泄了。 “怎么会，放心吧，我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她也一样，连山不会再出现了。” “嗯……你们在那边，又吃了好多苦啊。而且，她又救了你。唉……你以后，不要再总是陷入那些危险之中了，我很担心，也很害怕……怕你回不来，怕现在都是梦……” 林四默然无言，这便是自己这类修行者的‘宿命’吧？学的是杀人的技巧，伴随着的自然是刀光剑影和丧命受伤的危险。 有些事情，又哪里是自己不想，就能避免的？ “嗯。”过了许久之后，他轻声给了她一个回应。 而怀中的伊人似是哭累了，此时早已闭上了双眼，终于睡了过去。 他抱着她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将她放到了床上，褪去鞋袜和外衣之后，又为她盖好了被子。 似乎是这动静又惊醒了她，朦胧中，她原本舒展开的眉头轻轻瞥了起来。 “就这样饶了你，好像太便宜你了啊……你上次……还骗了我呢，我应该给你一点教训的……”闭着眼睛的她，仿佛无意识般的迷迷糊糊说着话。 林四也不明白她这是梦话还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也只能掩面苦笑了。 第1212章 鸡丝粥 林四并没有太将唐小芷最后那句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只是佳人担心自己将来犯错，所以提前给的一个警告。 既然唐小芷连玄罗大陆那段‘经历’都能理解，甚至是产生同情，那之后自己欺骗她，自然也不算什么了嘛。 她应该知道，自己之所以瞒着她，只是怕她因此而难过。 唐小芷是很能理解自己的，没错，她能看得出自己背后的好意。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他此时只觉得天都变高了，呼吸都变得清爽了。 夜间一直在自己房内修炼的他，甚至已经想到了更远。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太怕她了点？ 回想当初学园之城初识之时，自己在她面前，可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啊！ 那时候，林四大爷还是强硬的吧？有时候对于她的要求，自己根本就是无视的。怎么随着自己的实力越来越强，身份越来越高，在她面前的地位反而一降再降呢？ 这样不好啊，非常不好。他想起了那次在扶摇面前的心虚，当时可真是够丢脸的啊。 未来还有很多年呢，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自己的地位会不会继续一直往下降？最后甚至变成别人口中的笑柄？ 今后自己必须要强硬起来了，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有些底线不能退让，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一家之主。 不错，自己在外闯荡这么多年，怕过谁来？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是自己的对手？他重重扬了一下拳头，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斗志。 一直到他修炼到天光未亮时，才终于又被外面的些微动静给惊动了。 唐小芷的房门忽然打开了，随后穿戴整齐的她悄悄溜了出来。这就让林四很诧异了，他很清楚，唐小芷并不是个喜欢早起的人，哪怕她当了那个御令。 而今天，外面甚至才有寥寥几个家丁在忙着洗嗽，她起这么早做什么？ 不光是他，就连若若都被她这动静给惊动了。 一时间，两大高手不约而同放出了神识感知，跟着她的身影向前探去。 林四很快知道了唐小芷的目的地，而这个目的地也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竟然是这将军府的厨房。 这府内因为住的人不少，厨房自然也不小，不过唐小芷来到这里，好像还是第一次。 府内每天的膳食自有佣人安排，林四只有极少的次数会亲自下厨，至于唐小芷则是从来没有过。 唐小芷的厨艺倒也没有差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能吃的，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在这方面她没什么天分，也没什么热情，林四并没有强迫过她，所以此时对她进入这偌大的厨房，自是感到无比的好奇。 难道，她非但不怪自己了，反而要亲自做东西安慰自己？ 这让林四心内涌起了浓重感动之情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惭愧。是啊，唐小芷这般大度，自己却还想着要压她一头，实在是太差劲了点。 唐小芷到来之时，这厨房里已经有了几名家丁在干活。她的到来，自然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在月洛宁住进来之前，这府邸是林四的，而那时候这个家谁做主，这些家仆其实清楚得很。 不过对于他们上前问好，唐小芷却是摆手连道不用，随后她饶有兴致的在这厨房内转悠了起来。 过了片刻，她指着一锅鸡丝粥说道：“你们先出去吧，他的粥，今天由我来准备。” “这……” “他一直那么辛苦，我也该为他做点什么嘛。但我又不太会做饭，借用一下这个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众人自是连连应诺，原来是殿下和夫人之间的柔情蜜意啊，他们当然不会那么没眼色了。 一直到众人暂时离开，唐小芷才终于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的饭量一直很大，这么小的碗肯定不够。”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找了个小盆，随后就开始朝着那盆里舀粥了。 她的话，自然是全都落在了林四的耳内。一时间，他只觉得又感动，又好笑。 这丫头也未免太敷衍了吧？就算要示好，也不用这么没诚意啊。亲手做点东西，哪怕没有那些家仆做得好吃，自己也会觉得更美味的。 不过，他这念头也只是持续了那么片刻罢了。很快，他就因为感知到的情景而瞠目结舌。 那粥本就已经算是成品，她却仿佛觉得还不够，忽然拿起一个大勺子在盐罐里挖了一大勺盐放了进去。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大勺盐足以将人咸得舌头失去知觉一整天了。 然而搅了搅之后，她似乎是觉得意犹未尽，又挖了一大勺糖放了进去。 “嘿嘿，你可别怪我，谁让你上次骗我的。这是你自讨苦吃，免得你下次再犯！”她一边向那盆鸡丝粥里添加各种酱料，一边自言自语。 “再放点酒吧……”她仿佛已经玩起兴致来了，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瓶子开始倒了起来。 林四险些忍不住要咆哮出声了，喂喂，那不是酒，而是醋啊！而且酒也不能放啊，唐小芷啊唐小芷，你也太狠了吧？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他再也没有一点感动了，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真是太蠢了。 这丫头确实放过了玄罗大陆的事情，但自己回来那天编谎言骗她的事情，她依旧牢牢记着呢！ 原本林四觉得，就算她对那件事不快，自己哄哄也就过去了。 只要唐小芷不故意不理自己，他就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说白了，她就算不高兴，也只是使使小性子罢了。林四是天境高手，她就算想惩罚他，也很难办得到啊。 以他现在的身体强悍程度，修行者是能给他伤害，但唐小芷还真办不到。 用兵器？唐小芷她挥得动吗？就算挥得动，她撼动得了林四防御吗？用锁链禁闭？以林四的力量和毁灭印力，能困住他的镣铐还真没有。水淹？他可以在水里呆很久。火烤？他可以强行将火从自己身边弹开。下毒？他现在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百毒不侵了…… 更何况，以上那些残忍狠辣的事情，唐小芷也不可能做得出来。她做事还是知道分寸的，既给林四一次难忘回忆，又不会真的伤了他，就像这次。 林四固然是百毒不侵，但他的味觉却并没有坏掉，他的肠胃也还是正常的。 甚至，因为他的修为，他对味道的感知要比常人敏锐数倍。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粥有多难吃，尤其分量还是那么的足，那足以让自己这一整天都苦不堪言。 当看到唐小芷向着那早已彻底变样的盆内倒着某种辣粉时，林四再也坐不住了。 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啊，这粥说什么也不能吃！ 唐小芷啊唐小芷，你以为你使坏，我就只能乖乖认命吗？我难道……不知道开溜吗？ 去外面吃点好吃的，等到晚上回来，你的气也该消了。 他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当着唐小芷的面，这盆‘鸡丝粥’他是逃不掉的，否则她一定会说自己毫无认错的诚意。 大不了回来后，悄悄把那粥偷偷倒掉，再装出很痛苦的样子骗她说自己已经吃了。 哈哈，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想到这里他再不迟疑，迈开大步便向房门外走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无奈了，黑裙少女若若笑吟吟的堵在了房门口。 “呵，你要去哪？” 林四心下一沉，表面却是不动声色：“出去转转。” “这么早就出去？” “是啊。” “你好像忘了吃早饭啊。” “没事，我可以在外面吃。” “家里已经做了，去外面不太好吧？” “我去哪，还用经过你的允许吗？闪开闪开！”林四心内焦急不已，他已经‘看到’唐小芷端着那盆鸡丝粥出来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他何尝不知若若的来意，她分明就是和自己一样，偷偷看了唐小芷的举动，所以拦在这里不让自己逃走的。 这女人完全就是想看自己受苦啊，自己岂能让她如愿？ 若若扬了扬手中的圆盘，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我要是不让，你是不是要对我出手了？” “你知道就好，说实话你现在恐怕是拦不住我的。”林四勾了勾嘴角，他当然不可能会对若若动真格的，但只是突破她的防线应该没什么问题，哪怕她现在把这房门赌得死死的。 “呵，那我可就要叫了啊！” “什么意思？”林四愣了愣，忽然觉得这句话很耳熟。 “叫得让小芷姐姐听到啊，让她知道你急着逃走，而且还打伤了我，看看等你回来时，她会是什么反应。” “我哪里打伤你了，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耻！” “跟你学的！” 林四咬了咬牙，最终换上了一副笑脸：“别这样行不行，我们俩其实无仇无怨的，你为什么老是要和我作对呢？” 若若咯咯娇笑起来：“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要不你再多说几句软话？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改变主意了。” 林四哪能不知道她这是故意戏耍自己，等自己再多说几句，唐小芷都已经过来了，到时候让不让又有什么分别？ “行！算你狠，我会记着的！”林四大步回到了房内。 眼见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林四恼怒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呵，看你怎么把那盆粥吃光啊，我想那一定会是很精彩的一幕。” “你……”林四哆嗦着手指向了她，最终却还是颓然放了下来，因为此时唐小芷终于来了。 “饿了吧？看看我为你准备的鸡丝粥。”一进门，她便甜甜笑道。 “咳，辛苦你了，其实我不饿。”林四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 “啊？这可是我一番心意，你要是不吃，我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这粥，我真没办法吃啊……” “你昨晚还说只要我能出气，就任我处置的，这么快就变了吗？难道又是在骗我？”她立刻就变得无比的痛心和失望。 哪怕明知她这是故意演戏，林四依旧只能默默哀叹。这一刻，什么夺回原本的地位，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1213章 接受和谈 房间内，林四痛苦的和那盆鸡丝粥搏斗着，而唐小芷和若若则是兴致盎然的趴在桌子的另一面，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整个过程。 似乎不到他当面吃完这加了太多料，以至于彻底变得不成原样的鸡丝粥，她们是不会离开的。 “好吃吗？”唐小芷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好奇。 “要不你自己尝尝看？”林四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愤愤道。 “不了，我怎么好意思抢夺你的美味呢？”唐小芷连忙笑眯眯的摆着手。 “不不不，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嘛！”林四狠狠笑了一声，旋即作势要逼着她也吃一口。 到了这一步，他也不管什么得罪不得罪了。这丫头也未免太狠了点，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当年林四大爷给她带‘爱心午餐’的感人过往了吗？ 但很遗憾，这里终归还有若若在。 她毫不犹豫的拦住了林四，恶声恶气道：“小芷姐问你好不好吃，你老老实实回答就行了，不要动手动脚的！” “就是！犯错的人，就要有认错的样子！”得到了若若撑腰之后，刚刚吓得花容失色的唐小芷立刻又重新‘得意’了起来。 “不好吃，非常不好吃，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林四怒道。 唐小芷掩唇娇笑：“是吗？那看来我的手艺还不到家，明天我再改进改进。” “还有明天，你杀了我好了！”林四咆哮了起来。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可别说这么吓人的话了。乖，快点吃完，吃完之后，你骗我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要是我不吃呢？” “那你就准备好一个月别和我说话吧，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谎话张口就来啊。不给你点深刻印象，以后还了得？” 林四心道我刚认识你的那段时间可是说过很多谎，那时候也没见你怎样啊。 “可这也太多了，我实在吃不下了。”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毫无形象的吐着舌头。 “是么，我看你平时挺能吃的啊。” “今天状态不好，要不就这样吧，你看我也吃了好几口了……” “那行吧。” “真的？”林四顿时喜出望外，这丫头果然还是心软的，舍不得看自己一直受苦。 唐小芷笑眯眯道：“那留着下顿再吃吧，我会记得给你加热的，也会继续看着你吃的。” 林四如霜打的茄子般面如死灰，这种痛苦，咬咬牙一次过去也就算了，还分几次？那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还是算了，我再努力一下！” 他其实也知道，唐小芷只是故意用这种荒唐的方式彻底揭过这件事，免得以后两人之间还存着个疙瘩，否则他又哪里会真这么乖乖就范。 有时候，小小的惩罚，要比言语的原谅好得多。 可是，理解归理解，这过程也未免太难熬了点吧？ …… 事实上，林四和唐小芷这次也不会再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了，再过几天，他就要出发了。 薛尘已经回到了明城，面对凉月朝廷，他们也该出招了。 虽然扬昱杜启等人强烈反对，但林四最终却还是力排众议，决定去弦城和凉月进行那所谓的和谈。 众人都明白这和谈背后蕴藏着怎样的阴谋，毕竟现在已经有外界修行者在明城出没。而他们的目标，自然是林四的天印。 如果不是因为‘大陆三凶’的凶名还没有散尽，让某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明城不是林四自己的地盘，在这里他有着大量的军队，那恐怕已经有人忍不住要对他出手了。 一如凉月所料，第一天印的事件不解决，林四是永远不会有宁日的。 对于某些人而言，抢夺天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不会在乎什么外界看法和形象，只要能得到天印，那就算是得到了一切。 更何况，现在许多人打着的旗号就是天印属于琴英，琴英现在已经不在，所以人人都有资格占有。 天外天三派实力强大，又有圣境坐镇，他们是不敢上门造次，但林四却不一样。他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晋入了圣境，而他身边也没有其他天境为他撑腰。 他能依赖的只有月国的大军，而现在那些人想要的就是让凉月牵制住林四的大军，给他们制造击杀林四的机会。 对于这一点，林四本人知道得很清楚。 他只能暗暗感叹，在见证过玄罗大陆的强大之后，自己本不想对苍罗大陆修行界造成太大破坏，那确实算是消耗将来抵抗外敌的力量。 然而，眼前的敌人又怎么能不杀死？ 回来之后，自己尚没有任何动作，就已经有很多人忍不住了。 不光外界那些高手，就连刚刚退兵不久的草原和青川，都已经再次趁势屯兵边境了。显然在他们看来，这又是一次大好的机会。 只要自己露出些许的软弱，就会有无数人扑上来，那些人的本性根本就改不了。 这次的挑战，自己必须要面对，否则天印这件事会一直伴随着自己，迟早会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更多灾难。 他命令扬昱和应飞等人散出消息，自己将会在十五天之后的九月初七正式进入弦城，和凉月进行正面谈判。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对于月国绝大部分民众而言，这个消息是让他们欣喜安慰的。月连山殿下没有直接掀起内战，而是选择了和谈的手段，让他们避免了兵祸，也避免了同室操戈的惨剧。 但在仲勒山和周子川等人看来，这个消息就显得很不可思议了。 “想不到他真的敢来。” 刚刚结束了早朝的仲勒山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周子川走在了一起。 在群臣眼中，周子川这个监察史是个见人就咬一口的疯子。而仲勒山这个百官之首的丞相，却是个处事圆滑行事滴水不漏的老狐狸。 这两人虽然同为凉月倚重的智囊，但并肩走在一起却还是第一次。过去哪怕他们一同被凉月召进书房，在路上时也往往是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而这次，显然是事情反常得让这两人同时有些无法把握，以至于不得不提前和对方交换意见了。 原本他们觉得林四不可能会蠢得跑来参加这个和谈，可现在他真的要来了，他们又不得不仔细去研究林四的用意了。 “以我对林四的了解，他虽然够狠，却并不蠢。”周子川一边对这老臣躬了躬身，一边若有所思道。 仲勒山微微颔首：“不错，他应该知道这里有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他的底气从何而来？” “难道，他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底牌？”周子川皱了皱眉。 “或许这一年半的消失，他又有了什么了不得的际遇？老朽并非修行者，对此着实是无从推测啊……” 周子川摇了摇头：“他不可能已经晋入圣境。” “为何？据老朽所知，天印修炼者根本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天印修炼者也需要遵循一定的规律，我研究过林四突破每个境界时所花的时间，虽然在天境之前，他的突破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但同样是越往后，所需的时间越久。这一点，和正常修行者是一致的。按照那个规律，他现在应该还在天境中期，同时具备着天境后期的战斗力。” “但林四是个每次都会让人意外的敌人，别忘了垣崖山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另外，慕哲平在明城那一战展露出来的实力，可不是天境后期那么简单啊。他能做到的事情，林四应该也能做到。” “慕哲平那次，明显是透支了潜力乃至生命，利用了无可挽回的手段才得到了那片刻的提升。他现在一直未曾出现，就足以说明许多问题。他或许还活着，但想要出现，恐怕已经不太可能了。我判断林四未入圣境，还有另一个原因？” “哦？什么原因？” “他若已经是圣境，只需公然宣布出来，便不会再有人敢动他。而到时候，他只需要飞到弦城上空，你我恐怕只能四散逃窜……”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到了那时候，凉月不想让位都不行了。 那时候弦城的守卫和大军根本就拦不住他，王宫的禁卫也挡不住他，而民众则会一面倒的支持他强行登基。 因为那是圣境高手，大陆上只有寥寥几位的圣境高手。在许多人眼中，他们和活着的神没多大分别。 仲勒山微微恍然，确实，如果林四已经是圣境，那他早就可以直接杀过来了。 天境能被大军围杀致死，哪怕天境后期也不例外，但圣境却不会。仅仅一样飞行，就足以令他们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不是圣境高手的身体无法承受那种力量的摧残，无法肆无忌惮的出手，恐怕这天下间的战争早就失去了意义。再多的人，再多的高手，也架不住圣境高手夜以继日持续不断的灭杀。 这一点仲勒山和周子川并不了解，但至少却也让他们稍稍安下了心来。只要林四未到圣境，那他就还是可以被杀死的。 “那此事就极为蹊跷了，他明知弦城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他凭什么敢孤身赴会？” 周子川的眉头同样皱得很紧，片刻之后，他才摇了摇头：“或许，我们一直以来还是低估了他。” “低估？”仲勒山不解，按理说他们已经极其高估林四了，为了他一个人，他们安排了那么大的阵仗。 “不错，我们都觉得明城之战和垣崖山之战，算是慕哲平林四最后的底牌展现了，而那也确实是强得过分，几乎连圣境高手都办不到那种事情。但其实，我们还是算漏了一个地方。” “哦？漏了哪里？” “当年的上陵三鬼，除了月国大军之外，真的再也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力量了么？当年之事，来得极为突然，他们根本毫无准备时间，所以他们只能用出了某些决绝的手段。而这次，林四有着足够的准备时间……” 仲勒山昏黄的双眼陡然剧亮，他终于明白了周子川的意思。 “你是说……他这次，还能找来足够分量的帮手？” 第1214章 不择手段 “是的，林四这七年来，并非一直都在月国。” 周子川收敛了笑容继续道：“他在外的那些经历，我们并不熟悉，谁也无法保证他有没有其他帮手和底牌。尤其之前那一年半，他去哪里了？至今都还是个谜！” 仲勒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确实，他既然敢来，就不会毫无准备。看来这一次，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轻松了。” “是啊，照理说，天外天三派都站在了他的对面，神炎赤楼乌夏等国不可能与他和解。高真东煌乾蓝等国也参与了那场围杀，他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碧澜帝国了，可碧澜现在能腾出手来？他们会愿意帮他？而且就算有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吧？难道他暗中建立了其他力量？聂河？北谷一族？可他们应该也挡不住这场危机吧？” 周子川深锁着眉头，一点点推断着林四可能拉拢到的援手。 他从没有看轻过林四，对于这个敌人，他一直没有掉以轻心。以他至今不到极境的实力，明明一直处在林四这个月国王子和天境高手的对面，却依然爬到了今天的地位，着实也算是极为难得了。 不过这一次，他终归还是高看林四了。 林四并没有在外面建立什么势力，他没有想要拉拢碧澜，更没有打算去找聂河和北谷一族。 碧澜帝国没有介入明城之战，而垣崖山和舟西城那两战也没怎么参与，但那不代表碧澜帝国就是林四的朋友了。 他们所为的只是慕哲平一人而已，他们当时甚至很可能希望林四战死。惟有林四死去，慕哲平才有可能脱离他。 而那时候的月国正在一点点变得强大，渐渐有了成为东南域霸主的迹象，那或许也并非碧澜乐见其成的画面。 除此之外，另一件事也影响了月国和碧澜的关系，那便是月洛宁和碧澜当朝小皇帝的那桩婚事。 最初在聚灵阵事件时，碧澜帝国就向月国求过亲，只是那时候被月山拒绝了，那其实已经算是驳了碧澜的颜面。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碧澜君臣终于看出了月山的野心，不甘做碧澜的小弟，而是要和碧澜平起平坐。 而之后天印之事爆出后，月山果断将月洛宁嫁去了碧澜，而碧澜人也答应了月国这次主动的结亲。 然而这一次，最后却被又林四下令拦下了，事后月洛宁也根本没有再去碧澜的意思。 这件事，算是狠狠打了碧澜一次脸了。 碧澜国内对此未尝没有说法，堂堂碧澜皇帝，一般小国的公主根本就没有资格攀上，月国人竟然出尔反尔，简直是给脸不要脸，这自然让碧澜人很不满。 虽然因为之后月国的复杂局势，碧澜帝国朝廷出于某些目的考虑，没有公开对此谴责过什么，但两国的关系从此也变得更差了。 对于这件事，月洛宁和林四这对姐弟并没有丝毫的过意不去。原因很简单，碧澜帝国本身做得也很不厚道。 天印能够被修炼的秘密在各大势力高层流传时，碧澜是知情的，他们也参与了那一场场密谋。而那时候，月洛宁其实已经在前往碧澜帝国的路上了。 明明答应了和月国结为姻亲之国，却还在暗中合谋和别人一起对付林四，对付月国。从这一点来看，碧澜人其实比月国人更没有诚意。 这次林四归来，碧澜帝国方面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至于他们是否打算派人参与凉月这场阴谋，以便杀死林四夺取天印，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至少，林四确实是借助不了他们的力量。 而另一方面，聂河和北谷一族，目前林四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联系过。 只是这一切，却不是周子川和仲勒山所能知道的。 “无论他有什么底牌，都是由那些外界高手来承受，你我倒是大可不必太过担心。”眼见着就快要走到凉月的书房了，仲勒山捋须笑了笑，似是终于想通了。 然而周子川却高兴不起来：“如果那些人杀不死林四呢？” 仲勒山悠悠叹道：“那我们，只能指望今后在战场上击败他了。” “希望吧……”周子川默默点了点头。 仲勒山不着痕迹的望了他一眼，他明白周子川为何无法高兴起来。 如果最后真的出现了最坏的局面，凉月被林四斩杀，王位被林四抢过去，那他仲勒山这样的臣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他们最多也就是被削职为民亦或抄家流放，有一部分人甚至还能继续留在朝中为官。 但这些人绝对不包括周子川，如果真有那一天，林四是不可能放过周子川的。 而这一次，他就算想背叛，早早另觅高枝也是无门，林四不可能会接纳他。其他臣子算是立场不同又或身不由己，而他周子川却是林四的真正仇敌。 天印能够修炼的秘密，就是他猜出来的，可以说月国之祸因他而起。没有他，凉月现在还是个闲散王爷，月山还健在，上陵三鬼还在前线打着他们的仗。 他周子川，算是酿成之后那一系列惨剧的首恶。 而除此之外，凉月登基后，他周子川为了对付北境封地，可是主动出了不少毒计啊。 仲勒山还记得，那位庶公主华素素其实是和周子川一起长大的，两人当初甚至称得上青梅竹马。 即便之后发生过一些事情，但那位被月山封为素宁公主的女子也从没有对付过周子川。 然而为了让月洛宁和扬昱杜启等人俯首称臣回朝听旨，周子川却用出了令仲勒山都为之动容的毒计。 华素素的父母一直住在弦城，凉月上位后，他们没能及时逃出去。而那次，凉月以他们还有大将军闵然等十几位臣子性命为要挟，意图逼迫月洛宁等人就范。 此举当时并未外传，绝大部分民众根本就不知还有这么一件事。 如果月洛宁答应，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而如果不答应，那在某些人眼中，这些人就是她害死的，此举足以让明城高层出现裂痕。 对于这个计划，月洛宁最终选择了无视，她救不了这些人，也不打算因为这些人而让步。而事后包括大将军闵然在内的十几人全部被处死，这其中，便包括了华素素的父母。 而这个计划，正是出自周子川的建议。他明明和华父华母认识，甚至称得上熟悉，而当时这对夫妇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在意，若非他主动提起，凉月根本就不会记得他们的存在。 毕竟，无论华父华母还是华素素，在两大朝廷的对抗之中，其实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这件事的内情在之后被月洛宁大肆利用宣扬，最终反倒让凉月在民间的声威形象急剧下跌，算是让他这一计大败亏输。然而死去的那些人，却也还是死了。 仲勒山很清楚，林四不可能会放过周子川。这个人行事不择手段只为目的，根本毫无底线，也没有任何的原则，他随时都有可能出卖身边人，也随时都有可能在背后捅身边的人一刀。 如果这次的敌人不是林四，他和凉月是不会放心继续用这个人的。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凉月的书房门口，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一次凉月竟然满面大笑的迎了上来。 “哈哈哈，你们一定在担心林四会有什么底牌，但这次他必死无疑了！”他的话语之中透着浓重的喜意。 …… 而此时的明城，月洛宁和林四这对姐弟，同样也在讨论着这次‘和谈’的事宜。 对于林四的某些计划，月洛宁是知道的，毕竟这些事情林四不可能会瞒着她。 “不用调阿弘和少英回来吗？”她深知这次等于是在深入虎穴，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不用了，西北那边暂时不能缺少他们，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再说吧。” “弦城那边，真的不会出差错吗？”虽然林四的计划看起来很周密，但月洛宁却很清楚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那里毕竟不是战场，她对林四的信心也并没有高到盲目的地步。 林四笑嘻嘻的宽慰着她：“姐姐你要相信我的实力嘛，就算失败，我也有把握活着回来见你！” “唉，你不要太自大了，要是哲平还在就好了。” 在月洛宁心目中，慕哲平是个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的人，这种印象是从当年曲山峡谷时开始建立起来的，哪怕那时候他的实力只是元境而已。 如果有慕哲平陪同前往，她会放心得多。但是很可惜，他现在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是啊，不过没关系，他将来会回来的。”林四一直都对他充满着信心，他确实很想念自己最好的兄弟，但他知道有些事只能等他自己解决完。 “嗯，应老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林四向她身边的应飞点头笑了笑：“接下来有劳了。” 他这次的计划，需要用上暗卫，而作为暗卫统领的应飞，自然是少不了。 如果不是担心唐小芷和月洛宁这二女的安危，这次他甚至会把若若也带上。 同样熟知整个计划的应飞肃然道：“请殿下放心。” 林四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时，却忽然想起了一个数次浮现在自己心头的问题。 “对了，素姐和茜茜呢？我记得当时是让叶二哥将素姐一起接回来啊，为什么这几天都没见过她们，也没听你们提起过？难道她们不在明城了？” 是啊，虽然她和华素素的相处机会要比唐小芷月洛宁等人少得多，但那同样是一个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人。 她没有很强的实力，也不像唐月二女这样擅长政务，不过她在林四内心同样算是‘亲人’。 失去了父王和容叔，老慕老聂和小云又不在了之后，他对亲情已经更加珍惜。 他的话音一落，月洛宁的神色顿时暗淡了下去。 而看到她的表情，林四的心便是陡然一颤。 “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215章 前往弦城 当林四第二天独自踏上前往弦城的路途时，一如当年的历史重演，这个消息很快便落入了许多人的耳中。 心宫和碧澜帝国这次没有派人前来，正在开战之中的神炎高真赤楼等国同样也没有因此而停战，但那不代表此次的阵仗就小了。 无上云颠白云道以及无极殿等门派再次派出了天境后期高手，尤其无极殿，这一次他们最后的两位天境后期长老荣开和步飞扬已经不顾一切的带着无极殿十余名天境赶来月国。 这几乎算是无极殿最后的家底了，此时他们留在门内的天境长老已经只剩区区五人。 对于无上云颠和白云道而言，这枚天印自然需要尽力争取，但却也没必要如此的不顾一切。 无极殿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首先因为林慕聂三人，他们先后损失了太上长老应海天和门主玄明，以及另外数名天境高手，这已经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其次因为门主玄明的突然战死，这一年半以来，无极殿内部并不算太稳定。围绕着门主之位，荣开和步飞扬之间展开过多场内斗，到现在依然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 这一次，他们竟然以谁能斩杀林四，谁就当门主这种荒唐约定来决定门主之位的归属。 而最后，无极殿对第一天印的需求最为迫切。 无极殿一直都是苍罗大陆第四大派，在之前的千年间，这个门派也曾出过两位圣境高手，而他们还长时间拥有过第二天印。 这几十年来他们虽然不复从前的荣光，却也依旧算是个大派。 然而这两年，因为玄明和应海天的战死，现在的无极殿已经隐隐快要被星罗门和琉璃宫等门派超越了。在天境后期高手层面上，他们甚至已经落在了下风。 而他们和天外天三派的差距也是越来越大，天外天三派终归是有圣境坐镇的门派，除此之外便是因为那三位天印修炼者了。 谁都不会怀疑天印造就不了圣境高手，那也就意味着天外天三派数年后，很可能会各自再多出一位天境。 面对这种状况，曾经的第四大派无极殿怎能继续坐得住？这枚天印，他们势在必得。 除去这些大派之外，这次的行动和上次还有一个极大的不同之处。 上一次的林慕聂三人固然毫无准备，但除去当时那些大国大派的高手之外，大陆上其余的修行者其实同样也毫无准备。 天印能够修炼的消息，当时根本就没有传开。等他们之后得到那些大战的消息时，林慕二人都已经消失了。 而这次，林四公然回到月国，自然有很多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这大陆上，既不属于各大门派，又不属于各国的闲散高手还是有很多的。 这一次出现在弦城的外来高手，恐怕不会少过千人。这其实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毕竟现在还觉得自己有希望得到天印的人，恐怕没有低过破境的。 林四独自出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许多人觉得他就算要去弦城，也会带上近千名亲卫，甚至暗中埋伏下高手，谁能想到他会那么胆大？ 毕竟当初的慕哲平不就是因为孤身一人脱离大军，才会被追得险些丧命么？ 然而即便知道了他只有一个人，现在却也没有人敢去半路埋伏他。谁也不敢保证他是否在路上设下了圈套，毕竟林四向来就是以诡计多端而闻名的，垣崖山那一战至今都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除此之外，许多人都担心他会像慕哲平那般实力突然狂涨，哪怕只是短暂的时间，哪怕他自己可能会付出极大代价，可当时直面他的人却全都死了不是么？ 天印再好，也要自己活着才有意义。 他们的战场在弦城，在那里，他们有着绝对把握杀死林四。 不过他们恐怕不知道，原本前往弦城的林四，心情是平静的，而现在却变得很狂躁。 他昨夜去见过华素素了，原来她一直都还在明城，只是没有出门，而唐小芷和月洛宁等人也不忍在他面前提及罢了。 他终于知道了华父华母的死，而华茜茜似乎在明城之战后不久就失踪了。 这一切，对于华素素的打击极大，以至于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她整个人依旧处在自我封闭的状态中，即便见到了林四也没有露出太大的反应。 在林四的内心，华素素一直就是个占据了特殊位置的人。她是林四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引导他重新回到外界的人，也是真心希望他好的人之一。 而华父华母，他同样是见过的。当初他曾在华家住过一段时间，对于那两位长辈，他一直敬重有加，而他们对他也颇为照顾。 他想不到，当初那场惨剧竟然连他们也被牵连了。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若若的存在，现在恐怕连唐父唐母都已经不在世了。如果不是老慕回到明城，小芷和小云也已经陷入悲惨的命运之中了。 如果不是聂河及时赶到岚国，蓝岚和蓝海或许后来也会遭遇不测。 踏入了江湖和战场，就等于是踏入了无法脱身的漩涡之中。 敌人不会那么仁慈，指望着敌人自重身份，不对亲人朋友出手，指望着祸不及家人本就是很可笑的不是么？那种天真的事情，只存在于孩童看的故事书中。 自己今后要做的，就是更加努力的保护好身边的每个人…… 而他回想过往之后才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希望对方能过得好，却偏偏害了的人就是素姐。 如果不是认识了自己，她现在依旧是容城一个快乐的大小姐吧？根本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痛苦的经历。 自己没出现的话，她和周子川，其实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不是吗？周子川后来在学园之城招惹她，就是为了故意对付自己。 而没有那件事的话，素姐不会认识月洛宁，也不会进宫…… 虽然周子川没有喜欢上她，可如果没有自己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恨她。那样他便不会为了报复自己和她，而将华父华母置于死地。 自己其实害了她啊，虽然她从未埋怨过自己，只是如同无力的浮萍一般任由着别人拨弄。 昨夜他希望能够开解她，却根本不知该说点什么，安慰总是那般苍白无力。 他努力说话希望分散她的沉重心情，可华素素却只是勉强对他笑着。 直到他临走时，她才终于开口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小四，帮我报仇啊……” 啊，是啊，自己要为她报仇。 自己是害了她，可那个杂碎，却更该死。这一次，自己不会再漏掉周子川了。 哪怕为此影响所谓的大局，为此耽误了更重要的事情也在所不惜，自己会尽一切可能，让他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 他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他很清楚现在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但他同样也很清楚，暂时没有人敢动自己。 那些贪婪的人，只有在聚在一起时，只有在自认为万无一失时，才会化身所谓的勇士冲上来。 而现在，他们生怕自己这反常举动是个圈套，所以他们只敢在弦城等着自己。 然而没有啊，林四在这路上，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安排。那些人只是被他过往的战绩以及‘大陆三凶’的凶名给吓住了。 他再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角色，他的名字现在已经足够让每个对付他的人冷静下来，变得小心谨慎。 三天之后，他到了封城，这里现在已经算是前线了。 薛尘和古于达的四十万大军驻扎在这沿线，而对面则是月琦和申焯的百万大军。 林四接受了和谈，绝大部分月国民众都觉得内战不可能会打起来，他们期盼着殿下和凉月陛下能够和解。 然而林四和薛尘等人却很清楚，这一战，其实依然无法避免。 那和谈不会有什么结果，凉月不可能会让位，林四也不会让他继续活下去，双方根本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现在因为林四尚未到达弦城，对面的月琦和申焯还处在克制之中，两军暂时只是在封城内外隔城相望。 对上林四，申焯确实没什么信心，但现在这支大军是薛尘和古于达在指挥，他不认为自己毫无希望。 虽然北方军的士卒战斗力更强一筹，但朝廷大军却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这一战鹿死谁手，还尤未可知。 在封城，林四只是停留了一天。在这里，他和薛尘等将领谈论了许多有关接下来一战的事宜。 随后，他便在对面东北军和其余几大兵团的复杂注视下继续启程，进入了凉月朝廷的境内。 没有人拦他，接下来有时候他甚至会进入沿途某座城池休息。当地的城主官员们对此颇为头痛，相对于普通民众，他们知道得更多。 他们既不敢得罪凉月这个当朝陛下，又生怕怠慢了月连山这个王子。偶尔会有官员主动上来示好，但更多的却只敢出来打个照面。 林四没有给他们出难题，他每次都住在了客栈之中。而他的到来，也让这些城池内的民众情绪高昂不已，和官员们不同，对于这位王子殿下，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有着发自内心的爱戴。 而在感受到他们的态度之后，他的内心变得欣慰和平静了许多，这一刻他无比确信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确实是对的，也是值得的。 第1216章 进城 九月初六这天，林四进入了弦城。 望着这座雄城那熟悉无比的城头，他也不禁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自己极度抗拒回到这里，因为生怕父王又要逼迫自己。而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再逼迫自己了，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高耸幽深的门洞之内，缓缓驶出了一支羽林仪仗。 足足五百余名身着金色铠甲，头戴火红盔缨，手持长戈的禁军分列宽广直道的两旁，而居中策骑而来的并非凉月，也非仲勒山和周子川。 反而林四的‘老熟人’，弦城禁卫统领月鹏。 当年在学园之城时，月鹏为了打击月洛宁，曾经带着一批被选上参加圣山之战的修士前来挑战宗越扶摇等人。 之后的圣山之战中，他也曾和林四公开撕破了脸。 林四和他的关系，当然谈不上有多好。 而除去月鹏之外，礼部尚书以及数名礼官和禁卫副统领也赫然在列。 这欢迎的阵仗，倒也不能说小了。 望着前方那名布衣单剑，像江湖人更多过像贵族的王子，高居马背之上的月鹏眼瞳不自觉的缩了缩。 对于林四，他的印象当然极深。对于这个人，他当然也是极为忌惮，乃至于畏惧的。 这几年来，那些战绩和凶名就算他不想知道，也还是不受控制的传入了他耳内。 他很清楚，如果林四想要杀死自己，即便那五百名禁卫齐齐阻拦，即便自己身后的两名破境高手出手招架，也依然是无济于事。 哪怕有这么多人陪着他，他仍旧感觉不到丝毫的安稳。虽然这里人头攒动旗帜飘扬，他却生出了独自一人置身于猛兽面前的错觉——因为他在队伍的最前面。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没错，林四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自己怎样。 除非他想要当着无数人的面撕毁那和谈，而那样他会受到无数月国人的指责。 更何况，他已经活不久了，自己又何必怕一个死人？ “哈哈哈，王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多年之后的月鹏，终归要比当年沉稳镇定了许多。 他这声王弟，倒也不算叫错，真要算起来，林四确实是他的堂弟。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向了前方那直直站在吊桥之上的高大男子，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月国史上个人实力最强的一位王子。在之前的数百年间，他祖先之中最强的一位也只是破境初期而已。 于是，他们的眼神很复杂，有的人无奈，有的人抗拒，但也有人露出了隐晦的热切和崇拜…… “我很好，凉月王叔还好么？”当他出声之后，整个场内已经再无任何声响，哪怕战马的轻微喘息都被骑士小心控制住了。 而他这句话，也让许多人的心猛然一跳。 凉月是现任月王作为亲王时的封号，而他登基之后，自然再也不会用这个名号。更何况，林四说的只是王叔，而不是陛下。 这足以证明，现在的月王陛下，他不承认。 虽然这里的人几乎都能猜到他肯定不服，但这样公然宣之于口，依然有些过于胆大妄为了。 月鹏的眼内闪过了一抹隐晦怒意，旋即又用一阵夸张大笑掩饰了过去。 “我主陛下一切安好，有劳王弟挂念了，宫中已备好酒菜，王弟请！”他并没有下马，或许骑在马上才能给他一定的安慰，毕竟那样他看向布衣男子可以用俯视。 “不必了，明日直接谈判便可。”林四摆了摆手，他不打算赴什么宴。 “这……”月鹏的面色变了变，这和他们事先的计划有些出入啊：“王弟难道不住王宫？” 他来到这里迎接，就是为了将林四接进王宫的。 一旦住进王宫，他便是孤身进入了埋伏圈，很多人都在里面等着他。那样的话，根本不用等什么九月初七，今夜就可以直接下手了。 而且，外面的民众根本就不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到时候事后直接宣布一个王子殿下暴毙，谁还能对他说什么？ 林四一死，凉月的王位就彻底稳固了。 “不了，我住华府。”他所说的华府，当然是当年华父华母居住的那座府邸。 作为素宁公主的父母，他们当时也算是王亲国戚了。虽然没有丝毫的官职在身，但月山还是指给过他们一座府邸，作为他们住所。 华府是哪里，月鹏甚至皱眉想了片刻才想到。于是，他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华府现在已经是户部侍郎诸宣诸大人的府邸……” “那就让他马上搬出去。” 当年林四曾经在弦城呆过不短的时间，朝中众臣的名字官位乃至其他许多资料他都曾在月洛宁的强迫下背过。 这个诸宣，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很显然，他应该是凉月当初的近臣，之后才被提拔起来的。 “这……似乎不太好吧。”月鹏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先去王陵给父王上香，希望回来时，华府内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否则我不介意血洗那里。” 他淡淡说完了这句杀气凛然的话之后，便不顾所有人震惊的眼神，径直绕过了月鹏和他身边那些人，独自走向了城门。 穿过幽长宽广的门洞，他终于进入了这座城，曾经属于父王月山的城。 这一刻，他仿佛又嗅到了属于父王的气息，于是他迈步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一路上，他没看到一个普通民众。 这座王城仿佛忽然变成了死城，非但街上看不到任何摊铺和行人，甚至就连街边那些各式店铺都全都紧紧关上了门窗。 平坦整洁的弦城各条街道已经被提前清空了，入目所及之处，几乎每隔一丈都能看到一名笔直站立衣甲鲜明的持戈士兵。 在接下来那场战斗结束之前，凉月不会让民众见到这位王子，因为他怕出现变故。 清空街道，能够让这座城变得更加‘干净分明’，那时候在外面的，都是他凉月的人。其他任何一个闲杂人等，都是敌人！ 当他彻底进入这座城之后，弦城八门同时扎扎作响，轰然关闭，就连吊桥也被收了起来。 这座城在这一刻，彻底和外界封闭了起来。能看到的，只有城头和街道上刀剑枪戟全部出鞘的冷漠士兵。 对于这一切，他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他和凉月根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他知道凉月在这里设下了圈套，而凉月也知道他知道这一切。他明知这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却还是来了，那凉月自然也不会再遮遮掩掩。 这其实，已经算是一场正面对决。 他一无所觉的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心里想着的，却是在后面的大战之中，怎样尽量让这些街边房屋不受损，怎样尽量让那些被关在家中的百姓不被波及。 如果可以，他希望战斗能在城外进行。 可他明白，那是不可能的，凉月不敢出城，而有些事情也只能在弦城内解决。 王宫是个防卫更加森严的地方，甚至等于是一座囚笼。在凉月和月鹏等人看来，一旦他踏入那里，就是插翅难飞自寻死路。 可他们绝对想不到，他其实一开始就打算将‘战场’放在王宫内了。 王宫是自己的家，在那里打得再厉害，也波及不到外面那无数的家。 在一间同样紧闭着门的香烛店外，他停了下来，随后敲了敲那斑驳的木质门板。 只是很遗憾，里面根本无人应答，店家或许早已被赶到别处去了。 附近的数名士兵全都暗暗提了一口气，其中一名士兵撒腿飞奔去了远处，他需要向上级统领报告这一‘反常’。 而那时候，他已经轻易进了那空无一人的店内，自顾自的挑选起香烛纸钱来。 当一名城卫军统领匆忙赶来这里之后，他已经挑好了想要的东西。在柜台上留下了一枚金币之后，不顾那名统领和其余士兵愕然的眼神，他一语不发的离开了这里。 不久之后，他来到了城西一处幽静的园林之内，守卫这里的士兵同样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只是看着他直直走进了那园林深处。 他曾经来过这里，那是他得知王子身份之后的第三天，月山曾亲自带他来过这里。 这里是月国历代国王的陵墓所在之地，而他也很快就看到了那座新的陵墓。 君王的陵墓往往都会修建得浩大奢华，月山的墓也不例外。 虽然凉月是杀死月山的主使者，但在月山死后，哪怕他再痛恨这位王兄，却也不敢不好好安排他的后事。 他对外宣称的也只是月山因病而故，甚至对于王兄在位时的功绩，他还公开颂扬过。 没办法，如果他不表现出这样的态度，那他的王位会更加不稳。 在那高耸的碑前，林四跪了下来，随后他默默点燃了香烛，点燃了纸钱。 回想自己当初对父王的反感抗拒和逃避，他心内涌起了浓重的愧疚。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他有些想法和坚持依旧没有变，但他却多么希望自己当时能让他多高兴一下。 他的功过对错，林四不愿去想。他只知道，他对自己有的只有纵容和宠爱。虽然他在旁人眼中冷酷凉薄，虽然他终日里繁忙不堪，可在那有限的相处时间内，他依然努力让自己体会到了别样而陌生的父爱。 而现在，那一切已经不可能再重现了。 父王和容叔这对兄弟，现在分隔万里，不知在另一个世界，他们能否重新成为兄弟。他闭上双眼，脸上显出了遥想的神情。 “父王啊……您想要连琴死，可容叔却不想看到我们和他为敌，我以后该怎么做啊……”他的声音如同梦呓般飘荡在空寂的墓前。 “您应该很希望我能为你报仇吧？无论连琴凉月还是那些人……” “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月国会强大起来的。但是，也希望您能允许我最后再任性一次，就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直起了身来，而他的面色也终于被冷酷和杀意所替代。 第1217章 暗中谋划 夜晚的王宫之中灯火通明，凉月这几天夜间都无暇处理什么政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出面。 “他是否已经看穿了我们的埋伏？” 宽广的大殿内并无群臣百官，也无宫女太监，但人数却足有两千余众。 这要是换在过去，谁敢在这大殿内肆意聚集喧哗，那几乎是一定会被砍头的。然而现在，身为月国国主的凉月却没有丝毫不忙，反而要陪着笑。 哪怕，说话的那个人松松垮垮的穿着一身禁卫衣甲。 没错，此时这大殿内绝大部分人都穿着月国禁卫的衣甲，只不过他们的外貌体型着实有些令人发噱，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应有应有。 作为直接保卫王宫的禁卫，自然不是人人都够资格选上的。除去实力之外，外形仪态同样算是一样考量的标准，不求面貌英俊，但至少要英武勃发，毕竟他们算是代表着一国的颜面。 而这里的两千余人之中，甚至有人是弯腰驼背白发苍然的。除了随处站立三五数十成群窃窃私语的之外，其中一小部分人甚至毫无形象的坐在了大殿的地面之上，亦或倚靠在墙边。 这大殿，也因此而变得像一片嘈杂的市集。不知月国历代君王在九泉之下看到这一幕，会是何种感受。 没错，这些人都是外来高手。 这两千余人之中，天境高手足有九十余人，剩下的几乎全在破境之上。这些人来自苍罗大陆的天南海北，有的出身门派，有的出自大陆各国。 这样的力量，足以让凉月心惊胆战。毕竟他麾下连一位真正的天境高手都没有，而破境也只有十人而已。 这殿内的两千人要是对他出手，他死一万次都不够。哪怕他现在将弦城所有的禁卫军，御林军以及城卫军全部集中起来，也同样改变不了那样的结局。 这些人之所以穿着禁卫的衣甲，原本只是为了稍稍做一下掩饰。这里毕竟是王宫，哪怕凉月封锁了消息，两千身着各式衣物的人出入其中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他需要这些人的力量，而这些人同样也需要他的配合。虽然，他们要对付的目标仅仅只有一个人而已。 刚刚出声的那名‘禁卫’是乾雷府的一名天境中期长老，在这大殿之内，他的实力连前十都排不进去，因为这里光是天境后期高手，就已经有了九人。 这阵容别说是放在这月国王宫内，即便放在玄罗大陆，也足以让那里的任何一个宗门如临大敌了。 无上云颠的天境后期长老来了三位，分别是高逸、景白、伯尚，白云道同样派来了无慧无寒无曜等三位天境后期，而除此之外，剩下的三人便是无极殿的荣开和步飞扬，以及星罗门的冉正。 而除此之外的那些天境破境来历可就太复杂了，除去各大门派之外，大陆各国官方这次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其实都没有派人过来。但各国的闲散高手却来了许多，其中同样不乏天境中期。 闲散修士算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既不属于官方，也不属于门派，一如当初的容雨连琴，其实都是这类人。 他们或独自修炼，或三五成群聚众呼啸，或发展家族建立帮会乃至直接占个山头的不一而足。 这类人，其实才是大陆修行者之中数量最多的那一类。只不过，大陆绝大部分初境窥境底层修士，同样也都是闲散修士。 不听命于国家，他们自然也得不到国家的扶持，加入不了门派，那他们自然也得不到门派的资源，他们的修行往往要比其他人艰难许多。 如果不是得知了自己月国王子的身份，林四和慕哲平最后同样也会成为闲散修行者。 “谁知道，应该已经看穿了吧？”来自碧澜帝国的柳锐掀了掀嘴角，他同样是天境中期，在闲散修士之中，这已经算是顶尖水准了。 而在碧澜帝国，他还是一个名为星耀的冒险团首领。这个冒险团人数多达三千，在苍罗大陆能排进前三。这次不光是他，他团内另外两名天境初期，以及其余四十余名破境高手同样也都来到了这里。 对于他们而言，这就是一次‘任务’，任务的目的就是得到天印，只不过这个任务的雇主也是他们自己罢了。 “看穿是一定的，否则他今天不会故意不来王宫，那个华府是怎么回事？”柳锐对面远处一名笔直站立的黑须男子皱眉不已。 这里虽然有两千多人，但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发表意见的。 苍罗大陆修行界虽然不像玄罗大陆那般极度注重实力尊卑，但还是有一定规矩的。除非有着独到见解，否则在场两千多名破境修士只能听着。 而此时说话的这名男子，自然也是天境高手。神炎帝国最大帮会蓝水崖的帮主俞秀山，而在场许多门派长老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个人。 虽然他和他帮会的名字都称得上雅致，但他们做的事情却称不上诗情画意。和门派相比，帮会行事往往更加无所顾忌，更加不择手段，不需要顾及什么表面形象。 面对俞秀山的提问，凉月连忙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座前的周子川。 于是身着官袍的青年连忙堆起笑容：“俞帮主有所不知，这华府和林四有一定的渊源，当年……”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语速不快也不慢，华家和林四之间那点过往被他轻轻松松几句话说了个清楚明白，哪怕之后害死华父华母的经过，他也没有隐瞒。 他很坦诚，于是殿内许多人虽然瞧不起这个元境修士，却也没办法对他生出什么恶感。 “你们当初为何要处死那对夫妇？按理说，他们应该什么都影响不了吧？而且那对夫妇，和你还是熟识。”柳锐好奇道。 周子川收敛笑容正色道：“国家社稷面前没有私情，她们的女儿投靠叛臣分裂月国不思悔改，为了朝廷，为了月国千千万万百姓，我只能舍弃私情……”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落，眼眶也渐渐红了起来。仿佛在愧疚，又仿佛始终身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如果不是深知他的为人，或许就连凉月都会忍不住被他这番作态给骗过去，将他当成一个忠义无法两全，最终只能舍义取忠，却又无法从内心原谅自己所作所为的至情之人。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没有周子川提醒，自己根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对夫妇。 不过，殿内这些人似乎并不关心这一点。在他们看来，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华府，难道暗中被他提前做过布置？”琉璃宫的一名长老淡淡问道。 周子川斩钉截铁道：“这一点绝无可能，这几日，无论华府还是弦城其余各处，都被我们彻查过，更何况现在华府也同样处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俞秀山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那府内有何动静？” 周子川微微一笑：“他林四不是要所有人搬出去吗？我们满足了他，不光诸大人一家老小，就连家丁丫鬟乃至鸡鸭马羊都一个不留，全部撤出了华府！那里现在只有他一人，今夜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和他接触过。” “哈哈哈哈，你们还真是很能干啊！”俞秀山摇头失笑：“撤去所有人之后，现在任何一个和他接触的人，都会变成白纸上的墨点，无比清晰分明，他即便想用特殊手段联络帮手，也办不到了。” 周子川躬了躬身：“俞帮主谬赞了……” “看来，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明天进宫了。”柳锐轻叹了一口气：“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觉得他一个人能击败我们这里所有人？”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殿内所有人都明白，即便林四是圣境高手，也办不到那种事情。 “为何不趁着他现在孤身一人，直接包围华府对他出手？”青霜阁的一名天境长老疑惑道。 场内久未出声的无极殿长老步飞扬淡淡道：“那会打草惊蛇，弦城太大，地形太复杂，一旦他亡命逃窜，我们很难找出他来。” “他不过一人，如何逃得过你我这么多高手的围杀？” “别忘了当初被追杀的慕哲平，那时候所有人也认为他无路可逃。天印修炼者的手段……不可小视。” 当天印这两个字说出来之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瞬间闪过了精光。 这神物的许多玄妙能力，他们已经听过。而一旦得到天印，最后具备那些能力的人就会是自己了。 “王宫能困得住他么？”无极殿另一名天境后期长老荣开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周子川不假思索的答道：“应该没有问题，其一王宫要比弦城小得多，他的逃遁空间会被极尽压缩。其二，王宫是他主动踏入的，一旦他到来便进入了各位前辈的包围圈。其三，禁军和御林军会配合各位前辈，封死他的退路。” 饶是这些外来高手从来没把凉月和周子川放在眼中，却也不得不暗暗点头。为了围杀林四，月国朝廷算是极为卖力，让他们根本挑不出什么不满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始讨论起接下来的计划来。 “现在我们需要担心的，就是他明天会不会来了，万一他临阵退缩……” “那我们只能在弦城打一场围猎巷战了。” “林四向来诡计多端，他很可能会做出我们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 “我现在甚至怀疑华府内的那个林四，究竟是真是假了。” “是啊，如果那个林四是假的，真的林四暗中去了别处，那可就不妙了。” “华府内的林四是真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无上云颠的景白忽然出声了：“我见过林四，他今日进城，我曾仔细感知过，是他没错。外貌可以假扮，有些东西却扮不了。” 第1218章 蹊跷之处 一直到众人讨论得渐渐快要告一段落时，周子川才再次出声。 或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渐渐不再反感这位仅有元境修为的月国官员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觉得，听听他的意见也没什么。 这个人面对他们的态度很谦恭，但却又没有当应声虫，他的每句话似乎都能为他们带来新的东西。 一如现在…… “林四明天会进宫，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荣开冷冷道。 “荣前辈或许听说过，我很早就和林四认识，我对他的了解可能比诸位前辈要深一点……” 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让许多人横眉立目了，因为这在他们听来，这是在说自己不如他周子川。 绝大部分人都有表现欲，哪怕外在表现得很风轻云淡，但终归还是会有暴露内心虚荣的时候。 表现在外的话，最显著的一点，就是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尤其，是之前没被自己放在眼里的人，他们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对方重新踩回去。 哪怕，此时他们内心所计较的内容是这般可笑，不过是对林四的了解程度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你和林四，当年不过是有点仇怨而已，你在得意什么？” “就是，难道你以为林四眼中会有你这种小角色？” “年轻人，别把自己看得太聪明，也别把别人都看得太笨。” “你自以为你看得很通透，然而你根本不知自己有多无知，自夸也要有个限度。” 周子川固然聪明，但终归还是会有失误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无关紧要，而且并不激烈的话，竟然引得这么多人跳出来。 于是，他只能低眉顺眼的笑了笑：“是是，诸位前辈教训的是，子川太自大了……” 呵，这些人……如果不是有着林四这个共同敌人，如果不是担心他们把事情搞砸，自己根本都懒得出现在这里和他们说话。 周子川很讨厌蠢人，极度的讨厌。 他并不担心有人比自己更聪明，然后压制自己。他最厌恶的，就是和蠢人共事。 那样他会很累，自己随便扫一眼就能看懂，甚至眨眼间看穿内在本质动机用意，推出后续影响的事情，却要费力去和别人讲解。 自己觉得非常简单一目了然的事情，从最开始到最后，用了最详细的语言去解释它的来龙去脉，可有些蠢货依然还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而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很‘懒惰’。他们习惯了不去思考，不去尝试，而是等着别人帮他们思考…… 上天何其不公，若是给自己突出的修行天赋，让自己具备足够的实力，那这些人只会被自己当成玩物耍弄。 不过，即便如此，有朝一日自己依然会爬到那个位置。月国，根本就不是终点。 他很干脆的闭上了嘴，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满和不甘，因为他并不担心没有说话的机会。 他知道，马上就会有人请自己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们很需要林四的资料，因为这些人之中，还有着不少聪明人。 果然，对他的‘训斥’才刚刚开始，就戛然而止了。 “都给老夫闭嘴，好好听听他要说什么！你接着说，林四怎么了？”一直没有出声的白云道长老无慧一开口，这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场一共就九名天境后期，而他们显然就是这大殿两千人之中的领头者。 他们的意见，或许才是真正的最终决定。 “据我一直以来的观察，林四此人，有个缺陷。”面对众人重新聚集过来的目光，周子川没有丝毫作态的立即接口道。 “什么缺陷？”柳锐笑着问道。 “林四的心很软，尤其是对普通民众。他不会将决战的场地放在整个弦城，因为那样会误伤民众，会损毁民房。所以他最终，会将战场放在王宫内……”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便再次被人打断了。 “哈，真是笑话！林四心软，这算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大陆三凶，哪个不是杀人盈野之辈？他会在乎别人的命，你这说法未免太可笑。” “纵然他平日里表现得很在乎那些普通百姓，真到了事关自身性命的时刻，依然还是会以自己的命为先的，你的看法太浅薄无知了……” “以林四的狡诈凶残程度，我甚至怀疑他会否利用那些民众做后盾，来和我们周旋。难道，这才是他的底气由来？” 这一次，众人倒不是完全为了踩这个年轻的月国官员来表现自己，而是真的觉得他这个观点太可笑了。 但这一次的批判依然没有持续太久，便再次被人打断了。 “我觉得，他说得或许是对的。”来自无上云颠的景白这句话，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他是天境后期高手，于是同样的观点，没有人跳出来批判他，而是耐心等着他的解释。 “当年聚灵阵事件，我曾经去过明城，和他打过交道。此事，在座的诸位应该都有所耳闻，因为天陨冰石，那场风波最终平息……” 他这句话，勾起了许多人的回忆。 没错，那一次前往明城的天境高手并不比这次少多少。不过那时候的许多人，这次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未能到来。 白云道的无箴已经死在了垣崖山，神炎帝国的申鸿死在了明城，乌夏赤楼高真东煌这四国的几位天境后期长老死在了舟西城外。 素韵和钟离信等人没有参与这次的行动，于是真正见证过那一幕的，还真就只剩景白了。 “当时每个人都在为上陵三鬼联手击杀十绝剑神而震撼，为聚灵阵无法再现而遗憾，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无极殿的步飞扬沉声问道。 在那场风波之中，唯一遭受了惨痛损失的，自然就是无极殿。对于这件事，他们至今耿耿于怀。 “无论那一战还是那场有关聚灵阵事件的解决，都是在明城之外进行的。当时这个地点，是林四自己选定的，而我依稀记得，在我们出城之前，城门附近的百姓便已被他尽数清空。” “他可以选在城中，明城的城中广场并不小，足以容纳万人。然而他并没有，当时他们挑战十绝剑神，用的是圣山之战被偷袭的理由。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和之前那天明城三场灾祸有关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不可思议的观点。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们大陆三凶之首的林四是个‘滥好人’，他们一定会嗤笑不已。 但现在听景白这么一说，这竟然好像是真的了。 在座的这些修行者能修炼到破境天境，又有几人没经历过激烈战斗的？而他们战斗时，似乎从未考虑过什么场地问题。 没错，天境高手的破坏力是极其惊人的。 两名天境高手对决，如果不顾周围的一切，而又长时间战斗分不出胜负，那拆毁一片街区之类的事情，对他们而言是非常正常的。 实力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无论房屋山地平原荒漠，其实对他们战斗力的影响都不大。他们可以选择人烟稀少的地方，但他们没有。 他们完全就是想在哪里战斗，就在哪里战斗。有时候甚至会刻意选在人烟密集之地，或为了场面更加震撼，有更多人见证自己的英姿，或为了利用人群来给自己提供便利…… 因为，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得到惩罚。 事后谁敢去责怪他们这些天境高手？许多普通民众甚至只能将这当成‘天灾’，毕竟相对于整个苍罗大陆那么多人，那么多城而言，天境高手的数量是那么的少，他们的战斗是那么的罕见。 有的人在沉思，有的人在不屑，而还有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大可以主动将战场放在王宫之外啊，利用那些民众拖累他！” “不错，我们是否可以考虑以弦城和月国民众的命来逼迫他就范，让他乖乖交出天印？” “确实，这种人的弱点实在太明显，并不难对付。” 一时间，殿内再度掀起了热烈的讨论。 不过，这个提议终归还是没能得到赞同。 “林四如果有那么好对付，那他早已死过无数次了。你们这些人，真以为他会那么蠢？” “到时候他大可以离开弦城，你们会坐视天印离开而不追？” “我倒是觉得，真要是那么做了，以他的凶性，只怕会立即掉头去杀光你们的亲友。”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没错，这里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孤家寡人，他们也是有家人和亲朋好友的。除非有绝对把握能杀死敌人，否则一般没有几个人敢提前把事情做绝。 有些事你能做，你的敌人自然也能做。而到了今时今日，谁还敢说自己一定能杀死林四的？ 更何况，有些事情悄悄做还可以，以弦城全城百姓为质，那必然会传得天下皆知。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会被整个苍罗大陆无数人唾骂，就连他们本国百姓都不会例外。毕竟，修行者肆意对普通人出手，向来就是很容易招来反感的。 固然有些人不在乎这个，但在场许多人，终归还是有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不能不考虑那恶劣的影响。 这场关于次日行动的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而殿内这两千余人并没有离去，他们今夜会直接在这大殿内过夜，免得生出变数。 当讨论渐渐结束之后，星耀冒险团的柳锐不动声色的来到了俞秀山的身边。 “很蹊跷啊……”他选择了直接传音。 “是的，很蹊跷。”俞秀山的眉头深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虽然两人分别来自碧澜和神炎这两个互为敌对的国度，但他们的私交却还不错，并没有被那国仇所影响。 他们所指的蹊跷并非林四，而是这殿内的某些人。 原本应该成为领头人，也必然会夺过指挥位置的白云道和无上云颠那几大天境后期，今夜几乎没发表过什么意见，大部分时间都处在了沉默之中。 这不得不让两人遐想连篇，见惯了风浪的他们敏锐的从中觉出了一丝不对。 第1219章 国中之国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难以入眠。 不光弦城王宫内的那些人，封城内的薛尘古于达等将领，明城内的月洛宁唐小芷和扬昱等人同样如此。 她们知道，明天就是决定胜负关键的那天。 如果明天林四战死，那一切都不用再提了。即便他们取得战场上的胜利，也没有了太多的意义，因为她们连王都没有了。 虽然一直对他很有信心，但任何计划都有可能出现变故，谁也无法保证他一定就能成功。 夜幕下的明城将军府格外宁静，这府内的家丁丫鬟乃至那些护卫们并不知道，此时这府内的两位女主人都失去了以往的平和心境。 这种等待，让她们再也无法安心做其他任何事情。 唐小芷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落内，望着高空之中那一弯新月怔怔出神。 不知何时，月洛宁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下方。 “你也担心么？”看着坐在房门外石阶上的唐小芷，她率先打破了平静。 “是啊，怎么可能不担心？”唐小芷直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灰，旋即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 “你不是向来都对他极有信心的吗？” “那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有没有后悔当初选择他？如果你选择的是其他男人，现在根本不会这样担惊受怕。你应该还有机会抽身而退吧，我所知若是未错的话，你们两人之间的进度……还早得很？”月洛宁的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了一缕玩味笑意。 唐小芷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这种话从月洛宁口中说出来，着实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你连这种事情都调查，也未免太过分了吧？”她一脸没好气的埋怨道。 “过分吗？他是我弟弟，又是月国王子，我只是对他的事情负责而已。”月洛宁弯了弯嘴角揶揄道。 唐小芷不甘示弱的嘟了嘟嘴：“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恋弟狂魔。” “你说什么？”月洛宁眼内闪过了一丝慌乱，面色却是陡然沉了下来。 “我说你是恋弟狂魔，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对他的感情，早就超出了正常姐弟的界限。”唐小芷根本就不怕她生气，反正她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你当初看我不顺眼，就是这个原因吧？”她露出了一脸促狭的笑容。 一起共事这么久，虽然两人几乎从未谈论过私事，但总归算是熟悉了。如今的她，在见到这位月国第一公主之时，早已不会拘束和谨慎了。 “疯言疯语也要有个限度，你不知道，有些胡话是不能乱说的吗？”月洛宁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有什么呀，我又不介意。”唐小芷满不在乎，旋即又小声嘀咕道：“反正你都成他姐姐了，也做不了什么了……” 月洛宁好歹是个元境修行者，她的耳力要比普通人好得多，后面那句话根本就瞒不过她。 “你给我闭嘴！”这一刻，她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女人直接掐死。 “嘿嘿，好吧，不戳你的痛处了。”不知为何，唐小芷现在特别喜欢惹月洛宁。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过结’，或许单纯是因为月洛宁平日里太严肃正经，生气抓狂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反常的有趣。 “你还说！”月洛宁已经忍不住扬起了手，她冷声威胁道：“你以为我现在接纳了你，就万事大吉了吗？你想得美，我是他姐姐，你以后会一直处在我的眼皮底下，你给我小心点！” 唐小芷一边躲开一边告饶：“好啦好啦，是我错了。对了，他说过要将王位让给你吧？” “他连这种事都到处乱说？真是胡闹荒唐！”一提到正事，月洛宁立刻又认真了起来。 唐小芷不满的嚷嚷道：“喂，告诉我应该不算到处乱说吧？好歹我也是御令啊，这种事情，我难道没资格提前知道吗？” 月洛宁差点就想要激烈驳斥她，但旋即又像是想到了点什么一般淡淡问道：“你很希望我当月王？” “是啊是啊。”唐小芷连忙点头。 月洛宁冷冷一笑：“然后你就可以和他一起到处快活了是吗？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们俩在想什么？” “嘿嘿，这样无论对你还是我们，还有月国民众，都算是最好的选择啊。” “此事无需再提，我不会答应的。” 唐小芷难掩失望之色：“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你们两个人快活，这个理由够吗？”月洛宁露出了一抹极具挑衅意味的冷笑，心里莫名的觉得解气了许多。 “啊……你向来不都是以大局为重的吗？怎么能因为个人情感好恶，就置月国民众的利益于不顾呢？” “你们这两个想要逃避责任的人，还有脸提什么大局？他这次成功掀翻凉月之后，你会继续当御令么？” “朝中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女官啊，群臣不会答应。” “呵，你们连女王都敢提议，女官又算得了什么？” 她这句话，让唐小芷一时间没了声。她确实一直都抱着月洛宁当月王，然后自己就无事一身轻的念头。 可如果月洛宁还要安排个什么御令，那她可就要继续忙了。 这让她感到很纠结，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迟疑道：“我当御令，你就答应当月王吗？” 她认真想了想，觉得当御令，至少不用住在那王宫内，接受着许多人的关注，也不用如履薄冰。 这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啊。更何况王后是一辈子的，御令将来还可以卸任。 然而月洛宁却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我并没有答应过要以此为条件，你以为国事是什么，讨价还价的儿戏吗？” “那你刚刚还问我？” “耍你玩，不行吗？”月洛宁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心内暗暗得意，总算扳回一城了。 “你！哼！”唐小芷顿时是又气又恼。 她确实能‘克制’很多人，比如林四和若若，比如纪冰云，然而月洛宁却不在此列。毕竟后者的心思机敏程度完全不下于她，同时还不会在乎是否激怒她。 而此时，月洛宁却也真的提到了纪冰云。 “我听说，你和冰云很熟？”她试探着问道。 “是啊。”唐小芷先是一愣，旋即仿佛就看穿了这句话背后的意图。 “你想要拉拢她？” 月洛宁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不错，我想将她和五弟都拉到月国来，以纪冰云的军事才能，任命她为将军，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一点，唐小芷倒是很赞同的。 确实，纪冰云虽然同样是女子，可她要是入军中为将，入朝中为官，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阻力。 原因很简单，她现在就已经算是千宋镇国大将军了，如果投入月国，怎么可能不给她一个足以匹配的身份？ 而除此之外，天书策排名前二十位的名将，如果还有人执着于男女之分，反对她掌兵，那只会被人讥讽为心胸狭窄。 和政务上的能力不同，打仗的能力往往体现得更加明显，毕竟人人都能从战报上的胜负和战绩看出她究竟有多强。 “可是，她是千宋人，她最想要的是复国。更何况，月国民众现在依然很抵触千宋，他们恐怕很难接受她……” 唐小芷这句话，才算是说出了真正的难题。 没错，纪冰云和谢少英现在最想的是恢复千宋，而千宋是个国家，和月国并列的国家。 一旦千宋复国，他们怎么可能还投入月国，在月国朝中为将为臣？ 月洛宁冷冷一笑：“呵……复国？千宋已经没有王位继承人了，难道让那个白景焕上位？更何况，将来月国真要是一统东南乃至乾蓝紫星，千宋便会彻底被月国版图所包围。你觉得，这样一个国中之国，能长久存在吗？” “他们可是你的五弟五妹啊……你怎么能，破坏他们的愿望？”唐小芷失声惊呼。 她很清楚，月洛宁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来，那就代表着她早已经过无数次的深思熟虑了。这件事被她用如此正式的口吻说出来，只能说明她已经决定了将来要那么做。 “你错了，我不是害他们，而是帮他们。” “不让千宋复国，也算是帮他们？” “在你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你最好先明确自己的立场。你是月国人，其次，你才是他们的……四嫂。你该知道，月国没有多少人希望千宋复国。因为叶谦叶城两位将军的死，千宋被乾蓝攻占后，不知多少人拍手称快。” “可是我们……” “没什么可是的，即便我们允许千宋现在以国中之国的形式存在，将来呢？将来我们不在了以后呢？后世月王会继续允许他们那样存在么？后世的月国人就不会怨恨当年千宋人的背叛了么？他们会放心这个国家继续存在么？” “这……” “你觉得到时候掀起新的战争，他们的子孙被我们的后代诛杀得一干二净，然后再度被灭国，是个好结果？还是你觉得千宋一点点壮大起来，将来他们的后人再在月国掀起内乱是好结果？” 唐小芷无言了，她发现，这件事她看得确实没有月洛宁那般长远。她只觉得冰云那么苦了，自己当然要全力帮她，却没想过那究竟合不合理。 是啊，尽管月洛宁是带着私心的，她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纪冰云为月国效力。但她说得也没错，国中之国确实无法长久存在。 即便没有什么仇恨，也会因为种种利益原因而打破平静。后世月国君臣，怎么可能放任自己体内卡着一根刺而不去拔？ 她们和谢少英纪冰云是亲如兄弟姐妹，所以或许能够暂时压下月国国内的反对之声。可这种仅凭个人情感维系的美好局面，放在国与国之间，本就太过天真。那其实，就是埋下了灾变的种子。 “将千宋划给她们作为封地，但她们要向月国称臣，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解决之道。这样的话，便少了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纠葛和勾心斗角，而千宋人也会渐渐被当成月国人。月国人会逐渐接纳他们，总有一天，会再也不存千宋人和月国人之分。” “可是，她们肯定会很伤心的。” “她们和千宋百姓将来都能得到善待，而且，我会亲自说服她们。”月洛宁淡淡道。 第1220章 唇枪舌战 林四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已经想得那么远，此时的他只是枯坐于华府的中堂大厅之中。 他没有点灯，于是深夜中的华府一片漆黑。 在这黑幕之下，他依然没有停止修炼。 他知道此时的华府虽然只有自己，但外面却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 很多人想看着自己死，其实无论有没有天印，自己都挡了某些人的路。但另一方面，也有许多人需要自己活着。 为了后面那些人，自己会好好活着。 他没有进入月国王宫，但他能猜到那里面有什么在等着自己，他甚至能料到那里面会有哪些人。 面对那样的阵容，即便圣境高手也显得单薄。 稍有不慎，明天自己可能真的会死啊。然而，为了报仇，为了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月国王位的争夺，这一战自己根本不能避开。 一旦自己在王宫直接解决掉某些问题，那封城前线的战斗就会变得极度简单。 到时候，许多士兵，尤其是东北军很可能会直接放下武器。 用那种方式解决月国的内斗，已经算是最为缓和的一种手段了吧？连绵不绝的大规模内战，很可能会消弭无形。 除去凉月和周子川之外，他心头浮现过了一个个的名字。 乾雷府五长老岑易，琉璃宫七长老邬幸，心宫的素英素雁，这四个人是杀死父王的直接凶手！ 没错，他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但他其实已经知道当时的一些情形了。毕竟，当时月国王宫之中的暗卫终归还是有人逃到了明城。作为月国最擅长刺探消息的一支力量，他们对于这大陆上有头有脸的天境高手一点都不陌生。 素英在那之后赶去了南齐，最终死在了垣崖山底，邬幸则在明城之战中被老慕杀死。但岑易和素雁却还活着，只可惜，这次素雁没有来。 他暗暗感到了一丝遗憾，旋即眼内又浮起了更加疯狂的光芒。是了，当时还有其他人参与了那场针对父王的行动。 那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压力和仇恨让他身周的气息变得越来越狂躁，那是一直堆积在他内心的阴云，只是他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此时的他险些丧失了过往的理智，恨不得立即就提剑杀向王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努力冷静了下来。他很清楚，失去理智，只会是自取灭亡。 他继续思索着那个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修炼问题——结界和道心。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陷入到了更深层次的修炼之中。 一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显出亮光，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有的已经只是平静。 这一刻，对于接下来那一战，他终于有了必胜把握。 他步出中堂，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厨房，随后开始忙碌了起来。外面的摊铺全都被关闭，想要填肚子，便只能靠自己了。而这里的人和其他活物虽然全都撤走了，但米面油盐却都还在。 或许没人能想到这个时候他还有闲情做这种事情，毕竟实力到了他这个地步，几天不吃不喝根本没什么。 趁着粥在锅里加热的时候，他甚至还抽空洗了个澡。没有人敢来催他，甚至都没有人接近这华府。 他知道，这个时候王宫内的那些人恐怕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虽然这种晾着敌人的举动对这个级别的高手而言，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但自己凭什么要委屈自己迎合他们？ 他步出华府的大门时，阳光早已洒遍了这座雄伟的王城。 他独自行走在依然静寂的街道上，一旁那些值守的城卫军也依然站得笔直。 只不过，他们终归是人，而不是毫无感情和念头的木头，在他经过时，许多士兵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是的，很多事情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只是接到了上级的命令，为了迎接王子殿下，这几天封城清道，一旦遇到任何可疑人等，可以先杀后报。 他们不知道王宫内出现了很多外人，也不知道那些外人是来对付王子殿下的。 但他们至少知道，这场谈判恐怕不会顺利。而眼前这气氛，也未免太过肃杀了点，这让他们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仿佛体会到了这些士兵的感受，当那朱红色的宫门浮现在眼前时，他忽然顿住脚步回过了头。 这个简单的举动，令得许多暗中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人齐齐一惊。 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他掉头就走，那他们在王宫内的布置，就是一个笑话了。 这位王子在战场上不知多少次出其不意，谁知道他这次会不会又做出什么他们想不到的决定？ “大家辛苦了，今天应该就可以休息了，哈哈！” 他的声音灌注了印力，于是很快就在整座弦城的各个角落回荡起来。这一刻，不知多少士兵不自觉的抬起了头，一脸讶然的望着某个方向。 随后，高大而厚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他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没有人指引，没有人带路，没有人搜身，也没有人要求他卸下天缺剑。空荡的宫墙之间，除了他并不算大的脚步声，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如果不是有那些如雕塑般矗立的御林军存在，这里甚至就像一座鬼城。 这里本就是他的‘家’，哪怕再大，他也不会迷路。 当他走到第二道宫门之处时，刚刚开启的第一道宫门已经再次紧闭。 一直行过五道宫门，他的前方才终于变得热闹起来。 那足有两三里长宽的殿前广场另一端，已经站着许多人。 密密麻麻粗略一数不下上万的禁卫站在了人群最前方，而那站在大殿正前方，被一群侍卫高手拱卫在中心的男子身着一身王袍，不是凉月又是谁？ 然而林四的眼神只是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便落在了他身后那名身着官袍的英俊青年身上。 在看到林四的目光之后，周子川甚至微微点头笑了笑，仿佛在向他致意。虽然身为仇敌，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恨色，也没有什么敌意。 林四心内暗嘲起来，这个人还真是让人无法形容啊。相对于容城认识他时，他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进展，但其他方面却早已变得极为可怕。 这个人行事称得上是最无底线，最不择手段，但外在的他，偏偏又是个最有风度的人。 自己在外闯荡那么多年，还真就没见过这样的人，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还能表现得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过很遗憾，他到此为止了，今天自己不会放过他。 他轻吸了口气，而上方已经传来了凉月的声音。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敢来。” “看来，你已经连表面样子都懒得去做了，我以为在我进来后，你会好生问候一下，表现一下叔侄情深呢。”林四扯了扯嘴角，脚步彻底停在了广场正中。 “月连山，你可知罪！”凉月戟指林四，陡然厉喝。 “哦？我犯了什么罪？” “若非因为你的第一天印，月国何至于被围攻？若非因为慕哲平通敌叛国，月国何至于陷入战火？若非因为你意图谋反，月国又何至于今天依旧处于分裂之中！” “你诬陷我也就算了，把老慕都牵连上，有些不厚道吧？”林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难道你料定他已经死了，所以没法为自己辩驳？万一他还活着呢？” 这句话一出口，广场上许多人竟是四顾张望起来。 没错，这是很多人都担心，但又隐隐期盼的一件事。慕哲平消失得太彻底，没人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存活着。 林四独自来此，本就太反常，许多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还有帮手。而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就是当年一直和林四形影不离的慕哲平。 明城之战，让慕哲平成了无数人畏惧的对象，如果他出现，那现在许多人都会失去内心大半的底气。 但另一方面，慕哲平拥有第二天印。如果能将他一起杀死，他们就能得到两枚天印了。 “他也来了么？那就让他现身一见好了，本王要当面痛骂他！”凉月大义凛然道。 “他来没来我不知道，我只想问你，我父王是不是你勾结外面那些人杀死的？” “满口胡言！”凉月冷笑，有些事情虽然彼此心照不宣，但他却不会公然承认，他还没有蠢到那么地步。 “青川草原南齐天河会进犯我月国，是否你提前约定的？” “荒唐不堪！” “薛玄将军，是否你杀死的？青川草原进犯我大月时，你为何提前抽走东西两大兵团二十万士卒，致使留守将士死伤惨重，无数民众被奴役？” “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来人呐，还不快将这贼子拿下！” 倒不是凉月不想争辩几句，亦或颠倒黑白，不过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和林四根本就是不死不休，谁能说服得了对方？说服了对方，对方就会引颈就戮吗？ 更何况，这些事情很多都难以找出真凭实据了，要是互相指责辩驳起来，别说一天，就是三天三夜也争不出个结果。 他没有那个时间可以浪费，因为那些外来高手没那个耐心，他们可不想呆站着听自己和林四唇枪舌战。 他们并不是他的部下，他们是凌驾于他凉月之上的，他不敢不顾及那些人的感受。 而当他这一声令下之后，广场上立时就是风云突变。 第1221章 众目睽睽 广场四周的宫墙之上出现了五千禁卫，他们一个个张弓搭箭，箭尖齐齐对准了广场正中那道身影。 除此之外，就连攻城时用来击毁地方重要目标的大型强弩以及灵能炮都被架上了城头，而目标自然还是林四。 正前方的禁卫之中忽然杀出了两千余人，林四尚未动作，便被这两千禁卫封死了四面八方的退路。 至于凉月身前其余那些禁卫，则是纷纷抽出了腰畔的长刀，做出了迎战姿态。 这样的阵仗，用来打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都够了，而现在的目标仅仅只是一个人而已。 原本就极为凝重的气氛，在这一刻彻底变得剑拔弩张。 “这是什么意思？”林四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了高台上的凉月。 “诛杀叛贼而已，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凉月大笑！ 这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心来。 之前他担心林四有底牌，有布置，亦或暗中准备了帮手，毕竟现在面对林四，已经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但到了这一步，林四彻底被围了起来，他剩下的空间已经只有身边十几丈方圆了。 这个时候，就算宫门之外突然杀出十万大军，也来不及救下他的命了。 至于这殿前广场，又能有什么布置？一览无余的地方，地形又不复杂，他完全没有丝毫利用的余地。 “可是，你这些手下，似乎长得着实有点寒碜啊。” 林四一边抽出天缺剑，一边摇头失笑：“如果我记得不错，禁卫向来都是长得高大威猛的，怎么这里连年龄足够当我祖父的都有？难道王叔你上位后，连人都招不到了？” “哼，到了这一步，你还逞口舌之利，是嫌命太长了么？” 还不等凉月发话，无极殿的荣开便率先扯下了身上的禁卫衣甲。 是啊，他们的包围圈已经彻底成型，根本不需要继续遮遮掩掩了。现在这种局面，林四就是插翅也难飞，而他们的计划也到了最后一步，那就是战斗。 对于他们这些破境天境高手而言，这略显沉重的禁卫衣甲虽然不算什么，但终归还是会对战斗造成一定的不利影响。 于是下一刻，场边的两千余人纷纷用劲气将那禁卫衣甲震裂了开来。 出现在林四面前的，已经不再是两千禁卫，而是两千身着各式衣袍的男女老少。虽然长相各不一样，所用的兵器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是高手。 凉月心下大定，但他身后的周子川和仲勒山却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隐隐感受到了一丝不妙，因为这一切太顺利了。 林四的举动，简直就像是故意将自己送到这里，送到王宫来让敌人杀。他会有那么蠢吗？如果他真那么蠢，那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极度的异常，让他们内心的警兆不断提升。然而，他们实在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封城前线，已经是一片哗然。 封城是月国的一座重城，这座城，是有幻影阵的。而就在昨夜，城中心的幻影阵被军中阵法师拆卸之后，装到了封城的城头之上。 凉月之所以要把战场放在王宫内，最大的原因就是王宫是个足够封闭的地方。民众看不到这里的动静，在这里他做什么，都不会传出去。 那些禁卫，都是他这一年多来新换上的嫡系亲信，至于外面的御林军和城卫军，他们只是接到了坚守的命令，根本不知宫内在做什么。 月连山王子，是应凉月之邀前去弦城王宫和谈的。这一点，月国上下皆知，最初人们担心王子殿下不愿接受，而是刻意掀起内战。 但他终归没有让民众失望，他独自一人去了弦城，他已经将自己的诚意展现到了极致。 接下来，民众们期盼的就是他和凉月能够谈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最好是双方和好，亲如一家。 可如果在这场和谈中，连山王子死在了弦城，那会怎样？ 恐怕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民众都会第一个怀疑是凉月下的手，而他们也立即就会猜到和谈是假，阴谋害死王子才是真。 凉月会受到月国民众的谩骂和反对，因为林四在民间的威望实在太高，高到许多人甚至愿意为他效死命。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还是那句话，只要没人看到真相，他就可以随便编造。他可以编出很多借口，比如林四染病，林四暴毙，林四被别国高手刺杀…… 他是能够将这不利影响强行压住的，反正被骂和被怀疑也只是一时的。等时间一长，他的位置自然会彻底稳固下来。 但是有一个错，凉月却是绝不会犯的，那就是亲口承认自己对林四下手了，承认林四是被自己害死的。 如果他胆敢公然承认这一点，纵然他真的杀死了林四，这个月国依然还是很可能会乱起来。 林四是月国英雄，除了建立月国的开国君王之外，没有人的功绩能比他更大了，哪怕真川王的战功也无法与他比拟。对他下手，绝大部分月国民众根本无法接受。 民愤有时不会被人放在眼里，因为愤怒迟早会平息，更何况他们自己并没有受到切肤之痛。 但如果有人领头，那很快就会形成燎原之势。 如果到时候月洛宁登高一呼征讨凉月，或许整个月国会有无数人响应她，那时候，他女人的身份会直接被人忽略。 因为那时候，北境封地对凉月开战，已经不再是夺位之战，而是复仇之战。 她是月连山王子的亲姐姐，她要为自己的弟弟报仇，这难道不是很理所应当的吗？自己难道不应该帮她吗？ 而这，其实还不是最坏的影响。 最坏的影响来自军中，要知道，林四这个王子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威望，就是因为他在战场上立下了不世的战功。 他只指挥过北境封地的大军，但他在月国其余各大兵团的士卒军官心目中，同样有着极高的地位。 这一点，是薛尘和叶弘都无法比拟的。 薛尘出自东北军，叶弘出自西北军，这两支大军对他们有着极深的认同感，而他们的战绩同样彪炳，但很可惜，他们身上有着太深的固定烙印。 西北军将叶弘当成自家子侄兄弟一般看待，东北军呢？西南军呢？东西两大兵团呢？内陆军呢？他们也会那般亲近叶弘么？ 各大兵团之间，并非都是一团和气的，军中的派系同样林立。有些兵团的将领，当年甚至还和西北军叶氏父子有过不快与过节呢。 在提到叶弘时，他们固然也承认他是月国的英雄，他打退了草原侵略者，挽救了月国。 如果一同抵抗外敌，他们也会配合他。但无论如何，他们没办法将叶弘当成真正的自己人，他是西北军的，不是我们兵团的。 而出自东北兵团的薛尘，同样也有着类似的情形。 但这种情形，却不会出现在林四身上。 没有人会在林四身上安个什么北方军的烙印，因为他是月国唯一的王子。几年前他们就有了觉悟，将来整个月国各大兵团都会是他的。 他那极为崇高的身份，奇迹般的战绩，强得无可挑剔的个人实力，根本让各大兵团的将军们兴不起争雄之心。 许多士兵和军官对于文官总会有些轻视排斥，觉得他们整天就会耍弄阴谋诡计，干不了一点正事，有时候还会拖军队的后腿，比如克扣粮饷，派驻监军，插手作战等等。 能让他们服气和认同的，往往都是经历过血与火的将军们。而这一点，林四已经做到了极致。 至少相对于凉月这个没上过战场的当朝月王，他们内心其实更倾向于战无不胜的月连山王子，那才是他们心目中最适合当王的人选。 如果他们知道凉月杀死了林四，他们会怎么想？谋害月国最大的功臣，这会让许多士兵心寒和愤怒。 即便不足以让他们反凉月，但当月洛宁的大军杀过来时，恐怕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抵抗了。 这些不利影响，凉月是很清楚的。他不会犯那种错，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前提是要做得隐秘，事后也能盖住才行。 只要没有真凭实据，只要自己不亲口承认，那就不会出乱子。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林四根本不需要他亲口承认什么，他直接将这里的一切都传了出去。 当林四进入最后一道宫门的那一刻，除了弦城的四座幻影阵之外，此时月国境内拥有幻影阵的十五座重城，包括学园之城、明城、甘城、兰城、银城全都同时开启了幻影阵。 当看到当朝陛下和王子殿下出现在画面中时，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随后每一座幻影阵都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会突然将这些画面传出来，难道这次的和谈还要公开让外界看到？ 然而无论他们心内多么疑惑，他们终归还是耐心的看了下去。 在看到月连山王子独自一人进入王宫时，几乎每一座幻影阵前都爆发起了巨大的欢呼声。哪怕明知他不可能听得到，他们依然还是忍不住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很快，他们的表情就彻底变了。 “父王是你勾结杀死的对吗？” “谁让他当年逼迫过我？他该死！” “青川草原南齐天河会进犯我月国，是否你提前约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薛玄将军，是否你杀死的？青川草原进犯我大月时，你为何提前抽走东西两大兵团二十万士卒，致使留守将士死伤惨重，无数民众被奴役？” “他不愿帮我杀月山，我怎能留他？哼，我在东北军经营了这么多年，怎能让一个不听话的人继续活着？至于抽走东西两大兵团，那本就是我和青川草原约好的，月国东西五千里交给他们，他们才会帮我灭杀你的北方军啊！” “你竟敢承认这一切，就不怕月国百姓的愤怒吗？” “百姓的愤怒？可笑，民众只是被愚弄的棋子而已。他们不会知道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多年以后，他们会忘掉你！来人啊，给我杀了他！” 第1222章 一片哗然 林四和凉月的‘对话’，被每一位站在聚灵阵前的民众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没有人想过为什么幻影阵会突然传出他们的对话。当年林四等人参加圣山之战时，那画面里的战斗便不存在任何声响。 但是，战斗的声响虽然没有，却不代表幻影阵无法传出声音。当年那两位负责讲解圣山之战的破境弟子，他们的声音可是传遍了全大陆啊…… 他们当时并不在圣山，而是在天极城的幻影阵控制枢纽，他们的声音是直接从那里配合着画面传到全大陆的。 然而此时，根本无人去想那样的细节，因为他们听到的声音，确实和林四的声音一模一样。 人们的表情变得愕然，变得震惊，变得茫然，变得不敢相信…… 他们无法想象，当朝月王竟然会说出那种话来，更想不到那些事情竟然是真的。 没错，凉月那些‘罪行’，其实在一年前就已经被月洛宁等人公开过了。只是那时候遭到了凉月的极力否认，甚至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是啊，没有证据，难道还能指望他亲口承认吗？ 民众无法分辨对错真伪，毕竟他们又没有亲眼见过那一幕幕。于是，他们也不知该相信谁。 而现在，‘真相’已经出来了，得意忘形的凉月，竟然亲口‘承认’了那些罪行。 勾结外敌，杀兄继位，出卖月国，愚弄百姓…… 这一切，都已经突破了所有人能承受的底线。尤其凉月最后那一席话，更是让他们的怒火冲到了顶峰。 啊哈，百姓的愤怒不算什么，只是被愚弄的棋子。尽管有些人早就能看出这一点，但这样公然从一个国王口中讲出来，意义却已经完全不同。 是啊，就算他是国王，也不行了。 这样的国王，他们不服。 许多人强忍着愤懑和怒火看着那依旧没有停歇的画面，看着那架起来的弓箭，甚至还有攻城用的强弩对准了场中形单影只的身形，看着那两千人脱掉禁卫衣甲，露出本来面目…… 一切都已经明了了，已经不需要验证什么了。 那些人之中，有许多天境高手他们是能认出来的，而他们来自哪里，他们何尝不知道？ 就在一年半以前，另一批和他们来自同样地方的人还曾来过月国——带着刀剑来的。 而现在，在这场凉月发起的和谈之中，他们藏在了凉月的身边，将刀剑对准了月连山王子！ 这意味着什么，还需要费力去想吗？ 站在最上方的那个人，真的勾结了外敌，而且要谋害本国的英雄。这场和谈，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 最不想月国和平的人，是上面那个人！ “混蛋！” “这样的人，也配当王？” 仿佛如同一点火星丢入了油内，一直因为某种莫名敬畏而死死压抑着的愤怒火焰，在这一刻终于毫不掩饰的冲了出来。 “凉月，你这个杂碎！” “原来我们之所以会被青川草原攻打，全是因为他……” “反了他！” “月国的罪人，月国最大的叛贼，竟然就是当朝国王，哈哈！可笑，可笑……” “杀了他，杀了他！” “开战，开战！我宁愿追随北方军打过去，把那个叛贼碎尸万段！” 王权在民众的心目中向来有着极高的地位，人们平日里根本不敢亵渎一国之主，那会让他们心内本能感到惶恐不安。 然而这一刻，或许是怒火让人终于无法维持理智，或许是因为凉月正在谋害的是原本的正统王位继承人…… 每一座幻影阵前的人群都被彻底引爆了，他们变得疯狂而可怕，他们很想发泄，很想做点什么，然而此时的他们却根本帮不了那孤单的身影。 于是，他们只能用更加恶毒的话语去问候画面上那穿着王袍的中年男子。 从这一刻起，凉月一直苦心维护着的某种东西，终于轰然崩塌。再也没有人会敬畏他，没有人会拥护他。 即便他今天杀死了林四，他的王位也坐不长了。 很快，他就会成为整个月国的敌人。 同一时刻，封城之外的东北军以及其余几大兵团同样见证了这一幕。 两军对垒，于是城头上那巨大的幻影阵，那清晰的声音，同样全都落入了他们的眼里，他们的耳中。 他们也听到了那些话，他们听到了薛玄将军被杀的真相。 这一刻，许多东北军老兵咬紧了牙关，却根本止不住热泪的纵横。 哪怕月琦和申焯见势不妙，打算立即拔营撤兵，打算将大军带离那诡异可怕的幻影阵前，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封城的城门忽然开了，当看到一身素服的小将军薛尘独自一人驰出吊桥，来到两军阵前之时，许多东北军士兵已经握不住兵器了。 当啷！ 第一柄战刀掉落在地之后，仿佛瘟疫的蔓延，整个战场响起了无数的兵器掉落声。 “你们疯了吗？快攻击他，全军突击！”月琦尖叫起来。 “撤，快撤！”申焯却明白，这一仗已经没法打了，哪怕对面只有薛尘一个人。 因为此时此刻，没有哪个士兵能对他下手了。 纵然他们在东北军以及各大兵团都安插了亲信又有何用？这时候，谁敢冲上去攻击薛玄的儿子，谁就会立即被自己的部下背弃。 现在撤走，等到这些士兵冷静下来，再修整安抚，或许……还有希望吧？ 就连他也不确定了，他不明白，凉月为什么要当着林四的面说出那番话来。那幻影阵上的画面以及话语，几乎足以葬送一切。 就算是胜券在握，也不至于得意忘形到那种地步啊…… 别说是薛玄当年的嫡系部将，即便其他几大兵团的士兵和军官，也同样无法接受那一切。 是啊，那个人现在是国王，可他也是****。难道，他们要为一个出卖了月国，杀害自己人的人而战吗？ 现在就算军神站在这里，也根本没法打这一仗了。 “东北军的叔伯兄弟们，捡起你们的兵器……”阵前的素服青年忽然拔出了腰畔长剑：“与我一同，诛杀叛贼！” 愤怒悲哀、失魂落魄的东北军士兵们，仿佛因为这句话而重新找到了方向。 “你们，要做什么？”端坐在马背上的月琦惊恐大叫。 “杀！” 极短的时间内，薛尘的身边就多出了几十万大军，而且那大军的数量还在以恐怖的数量上升。 东西两大兵团的士兵，凉月登基后征召的新兵尽皆倒戈…… 中下层军官早已是义愤填膺，而许多高层将领在发现大势已去之后，干脆也长剑一挥，响应了这股洪流。 这是一场诡异而又神奇的战争，交战双方之一的北方军，此时甚至尚未出城。 而另一边的朝廷大军已经很快就没有了敌人，月琦和申焯等数名凉月亲信根本就来不及逃走，就被大军一哄而上直接杀死。 随后这支人数多达百万，战斗力参差不齐的大军浩浩荡荡杀向了弦城方向，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他们便只能走到黑。 只有把弦城那个人拉下来，他们才能算是名正言顺不是么？ 至于胜利了以后谁来当王，他们已经顾不得考虑了。 冲在大军前方的薛尘虎目终于被泪水浸湿，这是他得知父亲死讯之后，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出悲伤。 是啊，终于可以为父亲报仇了，哪怕相隔了一年半…… 这场战争已经胜利了大半，因为那幻影阵，这场‘内战’的损失算是降到了最小。非但东北军，就连其余几大兵团都直接投向了己方，大战现在其实已经结束了。 凉月之前几乎将弦城城卫禁卫之外的所有大军都派到了前线，现在他已经没有兵了。 不会有什么生灵涂炭，也不会有什么同胞厮杀了。 希望殿下，他也能够安然无恙吧！ 是的，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凉月的罪行是真的，但幻影阵，却有大半是假的。 凉月不会亲口承认那些罪行，凉月也不敢让人知道他要对民众心目中的英雄下手，许多事情他只能藏着。 只要不被人看到，就都能掩饰过去。 这一点，林四同样看得很是分明。 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其实刚回月国不久，就能潜入王宫直接刺死凉月。那时候，他同样能顺利夺回王位，但他没有那样做。 并非他不想，而是那样做的后果并不算好。 依靠杀戮夺位，往往都很难服众，哪怕林四在民间的威望极高，可如果他二话不说直接杀死凉月，时候绝对会有一部分民众因此同情和怀念那个人，而反感他。 毕竟，那个人也当了一年半的月王。 而除此之外，便是大军。杀死了凉月，不代表就不用打仗了。当初凉月杀死月山，如果不是因为叶谦父子已死，再加上青川草原入侵，让各大兵团脱不开身，或许那时候就会有人起兵反他了。 即便不进攻弦城，也极有可能会拥兵自立。 而最后，就是林四不愿意让他死后过得太舒服了。凉月杀死了父王，杀死了薛玄，出卖了月国，自己杀了他之后还要假惺惺的给他立碑表功绩？ 不，他做不到！他是江湖人，江湖人行事讲究的是一报还一报。他要给父王报仇，就一定会报得让他能够瞑目。 凉月做过的那些事情，必须要公诸于众，他必须要在死后还被无数人唾骂。在林四看来，那才是他应得的下场。 否则，他无法接受，当年受害的那些人也无法接受。 第1223章 理直气壮 凉月和周子川等人确实将弦城彻查了不止一遍，他们已经算是谨慎细心思虑周祥了，但他们终归还是疏漏了一些东西。 林四提前将到达弦城的日子定下来，而且定得那么长，难道真是毫无意义的吗？ 当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时，暗卫早已倾巢出动。 绝大部分暗卫的身份本就不为外界所知，或许实力称不上高手，但论起易容乔装，隐迹刺探，许多破境修士也比不上他们。 更何况，这里是月国，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在这个国度，他们从前就留下了太多不为人知的布置了。 学园之城以及兰城甘城银城等大城之内的幻影阵，早已在他们到达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住了。 但最关键的一个位置，却是弦城。 凉月做梦也不会想到幻影阵这种玩物般的东西，在关键时候竟然能发挥出如此之大的作用。 那种东西，只有新年庆典，战争动员，亦或偶尔的知名歌舞团表演才会被用上。他们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么一个玩物还要损耗灵石，着实是太过浪费了。 他们的防卫重心，一直就在王宫和其余各处重地。对于幻影阵，他们还真没怎么重视过。 但林四却很重视，因为他曾经最好的兄弟，来自另一个世界。很早以前，那个人就曾用玩笑般的口吻对他说起过幻影阵的别样用途。 凉月却是肃清了弦城各条街道，从林四进城那天起，弦城便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能够混入。 但他并不知道，闲杂人等在五六天前就已经提前进来，并且溶入民众之中了。而那时候，弦城还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那时候他们的目光一直就在中途某座城池休息的林四身上。 林四进城之后，根本不需要和他们联系，因为所有的计划步骤早就已经提前制定好了。每个人的任务，也早都分配好了。 暗卫轻易混入了弦城幻影阵的控制中枢，直到今日清晨才骤然发动，一举控制了这个近乎没有什么防卫力量的地方，而后应飞精心挑选出来的几名最擅长模仿声音的暗卫便登场了。 幻影阵上的声音，便是他们的杰作。凉月和林四的对话，实际当然并非那样。然而这些人早就已经得到了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只需要找准恰当的说话时机，用林四和凉月的声音念出来就可以了…… 毕竟，探测法阵距离凉月并不近，隔着画面，谁能看清他的嘴型？ 这种事情看似有些不可思议，但暗卫之中，擅长各种奇异才能的人着实是太多了。他们平日里做的事情，往往就需要那些看似小道的能力。 这个计划，最难的一环，是怎样将幻影阵的探测法阵安置到王宫内，将林四和对面的凉月等人全都笼罩到画面内的同时，还不能被凉月等人提前发觉了。 探测法阵并不大，也不算起眼，难的就是怎样避开禁卫和御林军的耳目。 这种事情，即便是应飞也办不到，不过好在，这一切现在已经全部解决了。 当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凉月已经输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不光失去了民心，就连前线的大军都已经全部没有了。 对于这个计划，林四一点都没有感到惭愧和不安。哪怕，这其实已经算是‘哄骗’月国百姓了。 但无论如何，凉月的那些罪行确实是真的，而他今天也确实是勾结外人，阴谋想要杀死自己。对林四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他行事，本就不会固执到连形式都一定要讲求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一定要搜集出真凭实据，逼着对方低头认错？那是何等天真的想法？或许永远都办不到，然后自己就打落牙齿和血吞吗？ 对付凉月这种人，他不吝于使用任何手段。 当计划进行到这一步时，幻影阵的画面才终于被突然切断。原因很简单，这已经足够了。 而后面出声的人会很多，还会有激烈战斗的场面，那几名暗卫根本忙不过来。 但是，林四本人却不算大功告成，因为他现在依旧被围着。 九十余名天境高手，两千余名破境，这些人可不会管什么月国局势以及凉月的命运，他们要的是天印和林四的命。 “你们又是为天印而来？”望着身前虎视眈眈的一众高手，他根本没有露出丝毫的惧意，哪怕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敌得过这么多人。 他的话音一落，四周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回应。 “你既然知道，就知道该怎么做。” “不错，天印是宝物，但也能害死人！” “以你的才华，即便没有天印，也依然是人中龙凤。天印对你而言，反而是负累，它会连累你和月国，你不如将它交出来。” “是啊，有些东西惟有舍弃掉，才能让你毫无负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些新颖别致的抢夺理由，倒是让林四愕然不已。 他本以为这些人会说什么交出天印留你一个全尸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编出了这种奇葩的劝说理由。 明明是抢自己的东西，反倒说成了是为自己好，这让林四也忍不住一阵无言。 他却是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了。 大陆三凶的凶名，现在谁敢忽视？这些人，其实很不愿和他战斗，他们更希望能够以势压他，迫使他主动妥协放弃。 事后那天印归谁，会因为争夺天印而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他们都不在乎了，只要不用和他战斗就行。 林慕聂三人出道多年，历经大小战斗无数，能从他们手下全身而退的人极少。一旦开启战斗，就一定会有人战死。 而且死的高手应该不会少，这是每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 林四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该做个假天印，抛出去让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的。 但转念间，他就又平静了下来。那样做是无用的，天印哪有那么容易伪造，自己真要献出天印，他们反而要怀疑了。 在双圣宫那次，是因为那确确实实是第一天印。再加上和连琴体内的第四天印互相吸引，那光芒，那气息，那声势都已经达到了极致。而伪造，是做不出那种效果的，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毕竟，这天下间并非人人都是蠢货。 “天印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他直接说出了真相。 所有人都像是被捏住了嗓子一般忽然失了声，以至于这场内出现了一段难言的沉默。 “你这样说，就没什么意思了……”无极殿的步飞扬轻叹了一声。 高逸也是连连摇头：“是啊，这个理由，未免太敷衍。” “这天底下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愚弄啊。”白云道的无慧脸上显出了一缕失望之色。 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子的回应了，至于其余人，此时如同忽然醒了过来一般，话语也变得很尖刻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 “用这种理由把我们骗回去？你是不是把今天这阵仗看得太简单了？”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区区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走？” “没有第一天印，你这一身实力是从哪里来的？失去了天印，你凭什么站在这里？” 林四只觉得很可笑，难道自己怎么修炼的，还要一点点解释给他们听？ “我很好奇，你们抢夺天印时，为什么能那么理直气壮？”他问出了一个至今都没法理解的问题。 是啊，他一直都无法明白这种事情，怎么会变成理所当然？哪怕月山当初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依然还是没办法真的体会这些人的想法。 因为这种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那明明是别人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大言不惭的要求他交出来呢？ “天印不是你的，是属于苍罗大陆的宝物。我们并非抢你的东西，而是神物惟有德者方能居之……” “什么叫做有德者？” 场内众人猛然一窒，这个问题他们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这完全就只是顺嘴那么一说，谁知道他竟然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就不是你需要管的了，至少，不是你这样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凶徒！天印落在你手中，迟早会给苍罗大陆带来灾难！”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反驳声。 仿佛忽然间就找到了大义的旗帜所在，顿时场内的声讨声交织不断。 “不错，至少你称不上什么有德者！” “你不配占有天印那等神物！” “我等来此，正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天印断不可被你这种人利用来作恶！” 林四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一脸好笑道：“那我该怎么证明自己没有天印？那三个天选之子，今天来了没有？” 只要那三人来了一个，就可以利用天印感知自己体内是否有天印。 不过他有些担心，那三人在成为天印修炼者之后，究竟会不会那感应的法门。毕竟自己和老慕都是后来才慢慢摸索出来的。 “没有。”景白摇了摇头。 天选之子，目前实力都还在破境阶段。谁也不敢贸然将他们带出来，一走到外面，他们就将成为群狼眼中的肉糜。 江湖险恶，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被人在外面杀死？ 尤其这次，参与的高手太多，凶险程度太高。 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那我总不能让你们搜身，用神识灵力检查我体内的状况吧？” 这种蠢事，他当然不会做。 被人搜身，是何等耻辱？纵然他向来没什么高人风范，可却也不是软骨头。更何况，被人贴身用灵力探测体内情况，是很容易被人趁机偷袭重创的。 “你心虚了？”无极殿的荣开冷笑起来。 第1224章 顾虑重重 林四没有理会他，而是摇了摇头继续道：“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景白肃然道。 不光是他，场边所有人也都变得认真起来。 他们仿佛已经料到，这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代表着这场战前‘言语交锋’的结束。 果然，还是要一战么？ “既然你们都觉得失去了天印，我就会一无所有，实力全失……”他晃了晃手中的天缺剑，一脸讥嘲道：“那你们是出于怎样的念头，才会说出让我主动交出天印那种蠢话的？” 是啊，之前这些人劝他交出天印，仿佛只是脱掉一件多余的衣服那般无关紧要。 每个人的面色都变得极为难看，这句话仿佛撕掉了他们表面那层遮羞布。 “至少……你可以留得一命。”步飞扬淡淡道。 “失去了天印，失去了实力，你觉得我还能活着？”林四摇头失笑。 步飞扬默然，就连他也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那种话，骗骗三岁小孩还可以。场内足有两千多人，和林四有仇的数不胜数，一旦失去了实力，他会死得很惨，那是必然的事情。 “还废话什么，杀了他再说！” “就是，说了半天，还是要靠杀的。” “一起上，杀了他！” 霎时间，这殿前广场就变得杀气腾腾，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拔出了刀剑。 然而，这一战却没能立即爆发，哪怕这场内众人看向他的眼神犹如看着杀父仇人般眼红。 “怎么没人冲上来？”林四抖了抖手中的长剑，玩闹般的挽了个剑花。 是啊，没人敢第一个冲上去。 最先和林四交上手的人必死无疑，这一点谁都清楚无比。 这一战，虽然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林四不可能战得过这么多人，但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刻，他们之中很可能会倒下百人。 他们不是来自同一个势力，这里没有谁是谁的部下，这里每个人都是苍罗大陆响当当的人物，他们不会被人赶着冲锋陷阵，他们都指望别人冲在前面。 “你们不是很想要天印么？” “来啊，来杀死我，哈！” “到底还打不打啊？不打就让让……”他扬起天缺剑，忽然向着前方高处的大殿望去。 凉月和周子川简直要骂娘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些外来高手竟然这么怂。 他们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名震一方，跺跺脚就山摇地动吗？这几天不都是高高在上，宛若世俗之中的神吗？ 现在竟然被林四一个人吓得不敢出手，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他们却是忘了，人多自然有着好处，却也有着坏处。 这些人确实忌惮林四，但还没有到畏惧的地步。如果战场和林四相遇，那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挥剑。 但很遗憾，这里有很多人。而且，这些人并非本门本帮的，甚至算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人多了，就容易想着自己不出力，同时还能捞到好处，毕竟这里并非军队。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会想着指望别人，让别人先上。 不过说到底，也还是垣崖山之战和明城之战的威名太盛，此时他们面对林四时的谨慎程度，其实并不下于面对圣境高手。 如果林四只是个寻常天境，哪怕是天境后期，战斗也早就爆发了。 这一战最终还是会掀起，毕竟他们占据着绝对的胜势，不可能会就这样收场。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就会全面引爆。 只是，谁也不愿充当那个契机。而林四，似乎根本就没有主动对谁出手的意思。 这样耗下去，这一战要拖到什么时候？ “唉，都散了吧……”广场上空忽然传来了一声幽幽长叹。 这声音之中透着一股子苍老意味，虽然声音不大，却仿佛在每个人耳畔低语。 当听到这声音时，不知多少人浑身一颤，一阵凉意自骨髓深处直透天灵盖。离得并不远的柳锐和俞秀山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内那一抹恍然和无奈。 是啊，难怪昨夜某些天境后期高手没有出头，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这天印，其实和自己等人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声音是从上空传来的，那说话的人，自然也在上空。 能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么多天境高手的头顶上方，而且直到出声才被人得知存在，那对方的实力便已经不用去猜了。 圣境高手来了…… 凉月和周子川仲勒山等人面现狂喜之色，虽然他们之前就已经得知了圣境可能会在这次降临的消息，但不到最后一刻，他们也不敢确定。 而在看到高空那须发皆白仙风道骨般的老者之后，他们这颗心终于彻底放下了。 这一战，不会有悬念了，林四必死无疑！ 白云道三名天境后期高手以及五名天境初期中期长老齐齐对着那个方向躬身施礼：“见过师叔祖！” “免礼。”老者淡淡出声。 于是许多人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荣开和步飞扬不约而同的咬了咬牙。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为了这次的第一天印，白云道竟然将妙空道人给请出来了。 作为无极殿的天境后期长老，他们其实也知道圣境不能轻易出手的秘密。 而与此同时，他们还知道，妙空已经活了三百年了，他的寿元其实不长了…… 虽然圣境高手就算在临死之前的那一天都能爆发出天灾般的力量，但那不代表年龄就不会影响他们的状态。 至少，越是年迈，就越发不能轻易动手，否则那只会加速毁坏他的身体，让他更快步向死亡的那天。 为了这天印，妙空竟然亲自出动了，这让他们感到绝望的同时，又感到了极度的不可思议。 妙空是圣境，他杀死林四自然毫无悬念，但那同样需要动手。林四不是普通的天境，他最后很可能需要动用圣境威能。 这简单的一战，或许会让妙空的状态变得更差。白云道的人，是打算孤注一掷了吗？付出妙空状态受创，寿元接近油尽灯枯的代价，就为了让白云道同时拥有两枚天印？ 是了，妙空本就寿元不长了，而天印却能很快再多造一个圣境。他们这笔买卖不亏啊，只是那前提，却是到时候他们能守住那两枚天印。 圣境一出，他们这些人几乎没有了任何得到天印的希望。 他们甚至庆幸刚刚没有打起来，否则只会白白浪费力气和性命，被白云道捡走最后的好处。 白云道这些人还真是可恶啊，之前竟然一直不动声色。恐怕是盼着自己等人和林四相互厮杀，杀个两败俱伤吧？ 只不过，因为这一战迟迟没能打起来，妙空才不得不提前出现。 他也不敢直接对这么多人下手，那会让白云道同时得罪许多势力。但如果自己等人和他抢夺天印的话，就很难说了。 果然，当妙空飘落下来之后，原本围着林四的人群很快就齐齐向后退了数十丈。 这是他们对圣境高手的敬畏，他们不敢触怒妙空。 “老朽的来意，林小友应该已经知道。”这圣境老者说话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四，至于其他人，仿佛已经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你也是来抢我的天印的？”林四笑了笑，这次的阵仗还真是强得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啊。 “只要林小友交出天印，老朽可以保证留下林小友一命。” “哦？你用什么保证？” “老朽可以立誓，一旦林小友交出天印，在场任何人再对林小友出手，便是与我白云道为敌。” “为什么？” 林四确实很纳闷，按理说圣境高手不至于对一个天境如此‘关照’，虽然他也是来抢自己东西的，但两者的实力不在一个层次，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废话，还做什么承诺的。 “老朽也不愿看到林小友这样的人中之杰英年早逝。” 林四忽然明白了过来，于是他只能摇头失笑。 白云道现在正在和碧澜帝国联手攻打赤楼王国，虽然碧澜实力占优，但战局称不上一面倒。 赤楼王国实力不下于当初的龙燕，而除此之外，他们不像龙燕那样一开始就被偷袭击溃了边境重城，他们有着充足的准备。 而除此之外，神炎对碧澜的牵制，也让碧澜不敢大举压上。毕竟，神炎和碧澜是接壤的。 这老头和碧澜人，恐怕是希望自己去帮他们吸引神炎和赤楼的注意力，分散他们的兵力吧？那样会让碧澜一方的战事顺利许多。 自己没了实力，可自己依然能够领兵打仗。 就像纪冰云和宓元韵，他们几乎称不上有什么个人实力，但他们依然能改变战争格局。 然后等到将来用不上自己了，或者月国成为了碧澜的阻碍时，再杀死自己？ 他的算计还真是打得精啊，不过也未免把这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林四可以肯定，如果真的如妙空所说的那般，自己交出天印，失去实力，然后回到大军之中。那将来自己也很难活得长，原因很简单，大军能挡住高手冲阵，却很难防住无孔不入的刺杀。 当天境后期高手，乃至圣境高手化身为‘刺客’，重重军营之中取大将首级这种事，并非办不到。 许多战场名将，其实都有类似的危险。他们能够做到许多天境高手也做不到的战绩，他们能逆转一场战争的局势，但他们自身实力并不算强。 相对于战场决胜，想要解决他们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刺杀。杀死那些天才指挥，自然就瓦解了最大的威胁。 宓元韵能安然无恙，是因为他身边有神炎帝国的高手护卫。而罗侯和夏毅管乘等人，身边同样也都是时刻有着本国高手贴身跟随。 纪冰云能够至今无事，除了有谢少英给她当护卫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她现在没有招惹到过于强大的敌人。 她的对手只是草原和乾蓝人，这两国高手目前想要突破谢少英的护卫，杀死纪冰云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刺杀讲究的是隐蔽和一击必杀，如果拖延片刻，那很快就会陷入大军的围攻之中。 自己之前也是如此，没人敢来刺杀自己，因为自己实力足够，他们成功不了，反而会把自己陷进去。 可如果自己失去了实力呢？自己能指望谁给自己当护卫？自己几乎将整个苍罗大陆的各大势力全都招惹了一遍，想杀自己的人多得是。 而月国目前根本就没有天境高手，到时候挡得住天境后期高手的刺杀么？ 一旦自己失去这身实力，这条命就会变成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这个老头，会料不到那些后果吗？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林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第1225章 不速之客 “你的提议很美妙，但很遗憾，我真的没有天印了。” 林四再次坦白了自己失去天印的事实，但他内心很清楚，这句话说了其实和没说一样。 没有人会相信，哪怕对面这名表面很讲道理的圣境高手也不例外。 “老朽能感知到，你的气息很强大。”妙空神色未变的说出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不过，这已经足够代表他的态度了。 是啊，失去了天印，你为什么还能有这样的实力？ 所以，这样拙劣的谎言，就不要再说了，只会贻笑大方。 “如果我说自己走上了另一条路，你肯定不会相信。”林四脸上并无丝毫不被理解之后的不忿，他显得很平静。 “不，老朽可以选择相信，你可愿让老朽的神识进入你的体内？” “不愿意。”林四摇了摇头：“你该知道，那对任何一名修行者而言，都算是莫大的耻辱。” “是啊……”妙空轻叹了一声，明白想要林四主动交出天印是不可能的了。 林四当然无法接受，除了耻辱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他不愿意让外人看出自己体内的状态。 而妙空，算是自己的敌人。 更何况自己失去天印，这一点还真的无法证明。 自己体内的经脉早已和常人大相径庭，而明明没有正常气海，却偏偏拥有这样的实力，这本就是很难解释的事情。 一旦传开，会引起无数的猜测。 对于外人而言，唯一能解释这种怪异状态的，恐怕就只有天印了。 即便妙空在自己体内找不到天印，他依旧很可能不会相信。他只会觉得自己运用某种特殊的手法将体内的天印隐藏起来，瞒过了他。 “看来，只能一战了。”妙空略带浑浊的眼中透出了一缕失望，旋即他缓缓抽出了长剑。 “是的，只能一战了。”林四已经做出了迎战的姿态。 对他而言，战斗就是战斗，不存在什么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哪怕对面是圣境高手。 场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息凝神起来，纵然妙空出现，天印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关联，但这一战他们却不想错过。 圣境出手的场面，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一次。 虽然这一战的结果毫无悬念，但林四，应该能让妙空动用一部分圣境才有的威能吧？而这，或许就能让他们从中得到某些启发了。 凉月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畅快的笑容，这一战终于不可避免了。 林四不可能敌得过妙空，而他一死，自己的王位就再无隐忧。月洛宁和唐小芷女流之辈不足为虑，薛尘叶弘虽然能征惯战，但失去了林四的她们，到时候已经彻底没有了大义名分。 只要自己不断对外宣传她们妄图分裂月国，他们迟早就会渐渐失去民心。 少则三五年，多则十余年，月国会重新统一，在自己的手中统一！ 只是，他身后的周子川却并不像他那般喜悦，他甚至皱起了眉。是啊，还是太反常了。 他相信林四不可能提前料到妙空的出现，也相信他现在还没有晋入了圣境。也就是说，局势发展到现在，对林四而言确实是个绝境。 那么，他为什么能这么平静？而且答应了圣境高手的挑战？ 难道是明知必死，不愿在临死之前露怯？不，以自己对林四的了解，他绝对还有后手。 至少，他原本应该有对付那两千多名高手的后手。 下一刻，他便被前方宫门之处的动静给惊动了。 不光是他，所有人，包括凉月妙空景白等人全都被那处突如其来的‘战斗’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那动静实在太大，而且太令人意外。 王宫一共有五道宫门，当他们听到声响时，应该还只是在最外面那道宫门。 那里忽然响起了喊杀声和弩箭破弦之声，这月国王宫，仿佛在那一刻被千军万马在攻打，以至于地面都微微震颤起来。 而在短短的半柱香时间之后，他们就见到了‘攻打’王宫的那群人。 并非一支人数多达上万乃至十余万的大军，而是区区二三十人。他们仅仅用了半柱香时间，就连破王宫五门来到了这里。 这样的速度，甚至要比普通人不受阻碍正常走过这五道门还快。 而他们，却是真的受到了攻击，在他们身后还有着许多披甲士兵不断出手。而他们的头顶之上，箭支和弩箭早已如雨般倾泻而下。 士兵们嘶喊着，统领们高声指挥着，但很可惜，这一切完全就是徒劳的。 正在被攻击的二十余人根本没有还击，甚至连剑都没有拔出来，他们只是如同闲庭信步般向前行走着，因为他们最前方的那名麻衣老者足以为他们遮挡一切的风雨。 所有的刀剑在碰到他的‘世界’之后都会不受控制的弹开，所有的箭支和灵能炮都只能溅起点点波纹，然后无力的滑落在地。而以身躯和长戈阻挡在他们前行道路上的士卒，全都被那无形的波动推挤到了两旁。 没有一名士兵能闯进那方圆五丈的范围之内，他们仿佛是在现实中对着梦里发起攻击，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畅通无阻的穿过了宛若铁壁般的防守，这一切在他们看来是那般不可思议。 他们是宫廷禁卫和御林军，他们有着极强的意志和战意。虽然到现在依旧未能伤及敌人分毫，他们也完全没有停手的打算。 因为陛下和统领们没有下令停手，于是他们依然在挥着兵器。 只是，他们心内未尝没有对此感到失落，感到绝望。 直到恍惚间，另一个人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内：“停手吧，将士们，这是自己人。” 这声音不是他们陛下的，而是王子月连山的。 但许多士卒却如蒙大赦一般停了下来，这样的敌人，让他们感到心内一阵阵发凉，感到极度的不安。 而另一部分士兵和军官们则是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上方身着王袍的男子，没有他下令，即便前面是洪荒巨兽，他们也不会退却。 他们的陛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张大了嘴，他眼内充满了不可置信和难以接受，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惶恐。 既然陛下没有反对月连山王子的命令，那就是默认了。 于是下一刻，所有的人终于停下了那仿佛毫无意义的攻击。事实上他们内心都很清楚，对方已经算是极为留情和克制了。 能够展露出这种神迹般威能的敌人，如果刚刚也对他们做出反击，甚至是主动进攻，那现在地上早已血流成河了。 周子川心内的担忧终于化作了现实，这一刻他感到了极度的不安。是啊，他终于看到了林四的底牌，可这底牌却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前方一共有二十七人，最前方那名峨冠麻衣老者，毫无疑问是一位圣境高手。 至于他身后身着布袍腰挂长剑神情肃穆的二十六人，恐怕全都是天境高手。因为在这群人之中，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当年寒月政变之夜的尾声，这宫内也曾闯入过两名不速之客。那两人都是天境高手，他们来自某个宗门，是那个宗门的第二十一和二十二长老。 而现在，无论凉月还是周子川都见到了这两位天境高手。 他们此时……站在了这二十余人的后半段。 如果这群人是以实力来定位置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前方那十几人的实力全都在他们之上。 这些人每向前走一步，都会让他们的心变得更加沉重一分。 不光凉月，就连场中那两千余人，也不由得一片骇然。他们想不到，这场关于天印的争夺战，竟然引来了第二位圣境高手。 而且，还是一位对许多人而言极为陌生的圣境高手。 这场争夺，似乎真的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他们之中没有人敢对圣境出手，尤其这位圣境高手似乎还带了一支强大无比的力量。 许多人甚至好奇这些人来自哪里，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苍罗大陆还存在这么多陌生高手。 于是人群之中响起了片片低语，随后便是阵阵吸气和惊呼之声。 妙空再次轻叹了一声，随后他缓缓垂下了手中的长剑。 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对林四出手了，因为那个人来了。不光他自己来了，还带来了宗内的顶尖力量。 那个人从未和他们这三大圣境真正交过手，但他们却不敢小觑他半分。 那个人在当年天印消息刚刚暴露出来时，就曾经警告过他们，保了林四一次。而作为代价，他自己当时也不得插手直接帮助林四。 林四觉得妙空一开始的‘以礼相待’，是为了碧澜和白云道的大业，这个猜测并不算错。 但除此之外的另一个原因，他却没猜到。 妙空内心不愿杀死林四，他怕激怒那个人。在他和齐无生祝云这三大圣境看来，这其实是一场圣境和天印修炼者之间的博弈。 他们三人各自护佑本门的天印修炼者，那个人，似乎也在保护林四这个天印修炼者。他们三人是为了门派的兴盛，而那个人是为了所谓的抵抗玄罗大陆。 如果他们杀死林四，那也许就会破坏掉某种默契。 就像现在，他妙空从不会把主意打到无上云颠和心宫那两名天选之子身上，因为一旦他开了这个头，那齐无生和祝云自然也会对白云道的天印下手。 他担心杀死林四之后，那个人会被激怒，而他愤怒的后果，妙空并不想承受。 第1226章 撑腰 但在另一方面，妙空的心内又存着一种想法。 林四和那三位天选之子是不同的，那个人真的会那般保他吗？ 林四这些年和那个宗门根本没有半点关联，那个人或许并不像自己三人一样，将天印修炼者当成不可触犯的逆鳞。 是啊，那个人需要林四将来帮他抵抗玄罗大陆，但更加看重的，应该是他战场上的指挥能力。 如果只取天印，不杀林四，那个人事后或许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一结果。 毕竟，苍罗大陆每个绝顶天才，他都很看重，林四只是其中之一。 白云道拥有两位天印修炼者之后，将来不也一样可以成为抵抗玄罗大陆的主要战力吗？那个人到时候，应该不会再做什么。 但现在，他这种念头已经全然消失了。他终于发现，事件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很不一样。 那个人对林四的保护看重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他今天带来的阵容，更是隐隐昭示了某种足以震惊整个大陆的可能。 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林四便已向对面那群人大步行去。 “见过宗主，还有各位师伯师叔。”他笑着抱了抱拳，旋即打趣道：“咳，我这样称呼没错吧？我应该没有被逐出师门吧？” 找回属于连山的记忆之后，面前这些人忽然变得熟悉了许多。这里每个人，其实当年他都见过，毕竟剑宗的人数并不多。 之前面无表情的剑宗之主不禁莞尔：“没有。” 林四的态度，似乎让他很是欣慰，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当年在剑宗受到的冷眼，以及之后的叛门追杀，就心生怨言恨意。 是啊，这毕竟是林四，不是连山了。 包括二长老和二十九长老在内的一众剑宗高手或点头，或从僵硬严肃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以示回应。 对于林四，他们的感情很复杂。 连山是在剑宗长大的，对于这剑宗第一天才，他们当然很熟悉。 连山从一开始就和其他弟子不同，他没有接受过其他长老的教导，他一直就是连琴独自培育，甚至连衣食住行都是他一个人安排。 虽然人在剑宗，但他却始终像是一个外人。 他没有和其他弟子一起练过剑，在剑宗他也没什么朋友。而因为那漠视人命和同门友情的心性，以及那万年不变的冷酷表情，他甚至让许多弟子产生了反感。 那时候，虽然他是剑宗第一天才，却并没有几位长老对他产生过喜爱之情。外表的冷漠并不算什么，真正让他们担心的是内心的冷漠。 他们仿佛能看出来，这个弟子虽然人在剑宗，心却并不属于剑宗。 指望他为别人而战，为苍罗大陆而战，似乎很不现实。 他们着实想不到，连山后来会变成林四那样一个人。 哪怕剑宗之主已经提前和他们说起过和林四打交道的过程，说起过自己的判断，说起过其他许多事宜，他们依旧还是没办法将他和当年那个年幼的连山联系起来。 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他们也很清楚，这名曾经的剑宗弟子，已经和其他剑宗弟子不同了。 他的成就和实力，比他们都高了，他也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剑宗弟子了。 但无论如何，他在玄罗大陆的所作所为，却又足以证明，他仍然还是‘自己人’，是一个不应该被敌视和排斥的人。 于是，他们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重新面对他。 直到林四主动展现善意，他们才终于放下了心来。这一声师叔和师伯，也让他们感慨万千。 “您老人家竟然带了这么多人来，着实是让我惊喜之余，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确实，剑宗之主就是林四的底气由来。事前他就已经和对方见过面了，也约定好了今天的行动。 那个探测法阵，就是剑宗之主亲自提前放到王宫之内的。对于这位圣境高手而言，这种事情实在太轻松不过，甚至让他做这种事情，都算是有些折辱他了。 有一位圣境高手撑腰，林四还怕什么？这才是他敢于独自一人赴会的真正原因。 只是，他着实没想到剑宗之主竟然这么够意思。 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剑宗三十余位天境长老带来了一大半。 除去剑宗大长老之外，剑宗另外的八位天境后期长老这次全都来了，这几乎让林四险些生出自己可以横着走的怪异感受了。 这种感受对他而言很陌生，但却真正感受之后，却又莫名的觉得无比舒爽。 “我已经答应了支持你，自然会全力以赴。” 林四面露狂喜之色，他险些惊呼起来：“您的意思是……” “不错。”剑宗之主以及身后众长老对他露出了微笑。 从未有哪一刻，林四有着如现在这般忽然获得无法想象的收获之后的狂喜心情。哪怕曾经的突破境界，也不曾如此刻这样喜悦简直快要冲出胸膛。 唯一能与之媲美的一次，或许只有青川海边，唐小芷答应他的求婚了。 没有人打扰他们的谈话，哪怕很多人依旧想杀死林四。 最终打破这喜悦气氛的人，依然还是妙空。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他做到这一步。”他昏黄的目光直直刺向了剑宗之主。 “我也没想到，你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剑宗之主踏前两步，将林四护在了身后。 “值得么？你今天的举动，似乎不是你和剑宗一贯的作风，也不符合你们中立的立场。你就不在乎外界会怎么看待你们？” 是啊，几乎每个知情人都无法理解。 剑宗创派已千年，他们的存在，天外天三派早已知晓。 最初的两三百年，他们确实对这个拥有圣境高手的隐世宗门充满着担忧和忌惮。哪怕这个宗门的人数极少，但他们之中的高手数量却着实让每个知情人都无法安心。 拥有圣境高手的宗门，如果想要壮大起来，并不算什么难事。 这也是为什么玄罗大陆那七大超级宗门全都拥有圣境高手的原因，不是他们一开始就强大，然后才出现了圣境。而是因为有了圣境，他们才会那般强大。 而之后，才会在强大的基础之上，多出了更多的优秀弟子，多出了更多的修炼资源，最终才能在未来塑造出新的圣境高手。 超级宗门，往往就是这么来的。 以剑宗的高手数量，他们想要崛起成为和天外天三派并列的超级宗门确实需要足够的时间积累和沉淀，但却并非办不到。 只需广收弟子，向外扩张，那他们迟早会变成一个庞大的宗门，进而威胁到天外天三派的地位和其余门派的利益。 但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一直很低调，数百年如一日，从没有扩张和壮大的打算。 而另一方面，这个门派在北面海岸线所做的努力，也渐渐被他们得知。 于是慢慢的，各门派的知情人都对这个门派放松了下来。 时至今日，他们甚至庆幸苍罗大陆还有这样一个门派的存在。确实如果没有他们的话，苍罗大陆的安宁早就被外来人再次打破了。 这个门派几乎是将中立做到了极致，他们从不参与门派纷争和国家争斗，他们不会帮谁，也不会打压谁。 哪怕是偶尔有宝物现世亦或天印出现，他们也表现得不太热衷，只是适逢其会才会任凭历练门人自由参与。 这样一个门派，着实是让人厌恶不起来。对于在外行走的剑宗弟子，他们也向来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尊重，至少不会主动去招惹，因为根本没必要。 久而久之，许多人甚至生出了一股错觉，这个门派会永远中立下去。大陆征战不休，但他们却也从未担心过这个门派会介入其中。 哪怕，他们其实根本就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这样甘于平静安于现状。 剑宗之主当初维护林四，已经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因为那已经不是一个中立门派的宗主应该做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就更加无法理解了。因为这一次对林四的保护，已经不是剑宗之主一个人，而是整个剑宗了。 他们这一次，算是彻底偏向了林四那一边，这还算什么中立？ “剑宗自即日起，将会全力助林四征战。我们当然，不会再坐视任何人伤害他。”剑宗之主一脸平静道。 “你说什么！”哪怕妙空是看惯了世情的圣境高手，此时也不由得为这句话而震撼。 至于他身后那些人已经是一片哗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 任何一个知道剑宗实力的人，都能明白这句话背后所蕴藏着的影响。而即便是今天才知道剑宗存在的人，在看到那位陌生的圣境高手之后，也无法继续保持平静。 那意味着，林四和月国最大的一个缺陷，在这一刻将再也不是缺陷！ 是啊，一直以来，神炎赤楼乌夏等国背后，有心宫无上云颠和无极殿等门派相助。之后碧澜东煌等国又与白云道和琉璃宫南无宗等门派达成了联手协议。 更何况，这些大国本身就不弱。于是，他们在战场上，能源源不断的派出天境高手。而天境高手虽无法像圣境那般直接主宰一场战斗，却也还是能够打破对战双方的实力对比。 林四呢？他背后什么都没有。之前月国真正称得上强者的，便只有他自己和慕哲平聂河。 而当慕哲平失踪，聂河沉寂之后，他更是变成了独力支撑。纵然他再会打仗，却也无法不多考虑一些其他东西，比如该怎么应付敌方数量更多的天境高手。 是啊，相对大陆中部那些庞大势力而言，无论他还是月国，都缺少高手和强者。这一直以来，就是他们最大的缺陷。林四是很强，但终归不是最强，而且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而从这一刻开始，这种局面将会彻底扭转。 当剑宗全面加入月国阵营之后，月国会凭空多出一位圣境，九位天境后期以及二十余位天境初期中期高手。 纵然剑宗人数不多，但月国大军的实力，却依然会因此而得到飞跃般的提升。从此林四再也不用担心战线拉得太长之后，自己不在的那一处会被敌方天境高手击破了。 这怎能让林四不喜？怎能让妙空不惊？ 第1227章 挑拨 “你终究还是选中了他？” “不错。” “为什么？” “你该记得，很早之前，我就有过这个提议。” 妙空忽然平静了下来，他想起了第一天印的消息刚刚流传开来前，剑宗之主曾经到白云山见过自己。 那时候，他曾劝自己和他一起帮助林四，前提是林四能够三年之内一统东南六国。 对于那个提议，妙空当时感到很惊讶。白云道和林四没有任何的交情，帮助林四，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而最后，林四值得联手吗？ 区区月国，纵然拥有他，似乎也还是太过孱弱了。那时候，妙空以白云道不愿干预大陆各国纷争为由，拒绝了剑宗之主。 就在那之后，天印的消息传开，一切戛然而止。对于第一天印，白云道一直势在必得，他们从此站在了林四的对立面。 这件事，妙空其实还记得。但说实话，他并没有太过当真。 毕竟，如果剑宗之主真那么看重林四，他早该公开发出声音，站在林四那边了。那样林四的麻烦会少很多，在妙空看来，林四无非是剑宗之主的某个可能选择而已。 之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月国分裂，尤其慕哲平和聂河都已经不在了。在妙空看来，剑宗之主也该彻底放弃林四了。 剑宗向来都是中立的，他们没道理为了林四而抛弃原本的立场。即便真的支持，也不太可能倾尽全力。 他没想到，到了这一步，剑宗之主竟然真的彻底站在了林四那边。而且，是在月国实力大减，林四失去了慕哲平聂河，已经没有多少人看好他的前提之下…… 这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为什么还是他？”他着实无法按捺住心内的疑惑。 对面的剑宗之主淡淡道：“他最适合。” “适合什么？抵抗玄罗大陆？” “不错。” “比他更适合的人很多，神炎碧澜，都有不逊于他的天才名将，而那两国的力量远超月国。帮助他们，岂非比帮助月国，要少掉更多纷争波折？” 他希望能劝说这强大的宗门加入碧澜，又或者，重新回到中立的立场，至不济，也不要把注下在林四身上。 只要他放弃林四，那自己便可以继续夺取那枚第一天印。 他的话，林四当然听得分明。他话语中的意思，林四当然能看得出。 不过，他并没有出言反驳亦或证明什么，更没有恶言相向。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等着剑宗之主发声。 他很清楚，这位麻衣老人不会再改变决定。 “他们……都没有他适合。” “为什么？”这已经是妙空第三次问为什么，因为他着实没办法理解剑宗之主的决定。 “相比于自始至终都在内斗的其他人，我更相信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过的他，在我看来，他是对抗另一片大陆的最大希望。” “实际行动？” “是的，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实际行动。” “什么行动？他杀过玄罗大陆的人？” “不错，他杀过，杀过很多。” “你的意思是，他那消失的一年半，是去了玄罗大陆？” “是的。” “就因为他在玄罗大陆杀了些人，你就觉得只有他才能抵抗玄罗大陆？”妙空摇头失笑。 “他做得足够多，剑宗上下，经过深思熟虑，一致认为他值得我们出山。” 妙空默然，久久没有出声。 这两大圣境的谈话并没有避讳众人，哪怕声音不大，凉月和周子川依然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毕竟，他们两人的实力虽然不强，却终归也都在元境和极境。 于是他们的心跌落到了谷底，他们能听得出来，对面那位圣境高手，不止是要帮林四抵挡这次的天印危机，甚至还要一直帮他征战四方…… 那么，这月国的王位，还用再问吗？或许对方根本就不觉得这算是什么紧要大事吧？ 除非今天他们能够杀死林四，否则他们日后只会是死路一条。因为广场上那名来自白云道的圣境高手，以及其余两千余名天境破境高手在这次之后，就会离开月国。 他们不会一直留在他凉月身边，帮他对抗林四以及那个强大的宗门。 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这一次。趁着现在在场的高手众多，一鼓作气群涌而上。剑宗确实很强，但现在的实力对比，其实还是那两千人占优。 剑宗有圣境，对面有妙空，剑宗来了八位天境后期，对面足有九位，剑宗还有十几位天境，但对面还有八十余位。更何况，对面还多出了两千余人。 双方的实力对比，其实依旧悬殊。 只可惜，那些人明明占据着极大的优势，却不敢出手，哪怕他们很想要天印。 之前他们围着林四一个人时，就在各自打着算计，都指望着别人出手，都生怕先出头会给别人垫背。 现在林四身边多出了这么多高手，他们恐怕是更加难以出手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并非一支统一的力量，他们没办法一条心。 “错过了这一次，林四的天印将再也无人可夺了，他背后已经站着圣境高手。”凉月长长叹息，语气之中夹杂着无尽的惋惜。 “岂止，林四得到了强援，从此他会肆意对外扩张。想要避免那一幕，只能是今天了，否则将来想在战场上击败他的大军，谈何容易？”周子川苦笑了一声：“或许身为月国人，我们应该为此而感到自豪吧？” 他和凉月这一唱一和，同样没有避开场内那些高手的耳朵，甚至是故意让他们听到的。 说实话，今天这种场合，已经没有他们出声的资格了。 而他们此时这番话，任谁都能听得出背后动机，无非就是希望借这两千高手的刀杀死林四。 他们是在怂恿和鼓动这两千人，这种话必然会触怒这两千余人。虽然他们本来就算是合作，但至少谁也不愿被人明着当傻子耍弄，尤其是实力不如他们的人。 然而凉月和周子川却不得不这么做，哪怕他们明知会面临着呵斥与警告。 都到了这一步，如果还瞻前顾后，那自己等人将会面临更加悲惨的结局。 果然，他们的话音一落，场内便真的传来了带着怒意的叱喝之声。 “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 “这里有你们说话的份么？” “找死么？” 他们不敢贸然对林四和剑宗之主出手，但凉月和周子川，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 有些话，别人对他们说可以，但有些人就是不行，因为实力不配。 凉月和周子川没有再开口，但却已经够了。 是啊，虽然以他们的身份说那种挑拨的话，显得轻佻而无礼，却终归是有不少人听进去了。 毕竟，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啊。 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机会再杀死林四了。下一次，他们还能再聚起两千余名高手的阵仗么？还有圣境高手领头么？ 想想似乎也不可能了，他们将来想要杀死林四，或许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战场上了。而一如周子川所言，想在战场上击败林四便已经足够难，更何况是杀死他？ 这次退去的话，几乎已经意味着再无希望得到那枚天印，同时自己所在的阵营将来还会迎来更加强大的敌人。 这么一想，他们似乎没有放弃的理由啊。这次退去，只怕会遗憾终生。 于是下一刻，许多视线便重新集中到了妙空道人的背上。 是啊，如果妙空退去，那这场战斗也就不用打了。面对圣境的剑宗之主，他们根本兴不起什么战意，他们最大的‘倚仗’就是这位白云道的年迈圣境了。 虽然即便战斗到最后，天印也不一定能被自己得到，但杀死林四同样是在场不少人想做的事情。 一时间，场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众人的想法，妙空当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一战他却不愿打，因为他的对手换成了剑宗之主。 之前只是和林四战斗的话，他有绝对的胜利把握，最后林四的‘天印’自然是归他所有。 对上剑宗之主，他必定要拼尽全力，那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创伤，而同时他还没什么胜算。除此之外，他妙空吸引了对方最强的高手，天印最后却很有可能会被下方某位天境乃至破境侥幸得走，这凭什么？ 可另一方面，他同样也不太甘心就此退去。 于是双方在这个时候，全都极有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天印，我可以作保。”剑宗之主自然能看出此时的僵局所在，他并不想在此掀起大战。 还是那句话，即便加入了林四这一方阵营，他依然希望能够尽量保存苍罗大陆修行界的实力。 “但他无法证明。”白云道的无慧沉声道。 眼见剑宗之主打算说点什么，林四终于无法继续平静下去了。 剑宗之主对他的维护，让他很感动，但有些事情，终归还是需要自己亲自来面对啊。 他已经不想再证明什么了，是啊，自己有没有天印，凭什么要向他们证明？ 这位老人不愿多造杀孽，自己也不愿让他为难，那么，只能用实力来让对面那些人死心了。 让所有人的都觉得，就算自己有天印，也是理所当然的，也不是他们能染指的。如果天印在剑宗之主身上，还会有人起心思吗？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需要用自己的实力来说话。否则纵然有人为自己撑腰，也只能护得了自己一时，护不住一世。 就像……那三个现在不敢轻易离开山门，被保护着的天选之子一样。他们其实，也敌不过外界的贪婪。 纵然他们来自强大的天外天三派也不行，天印修炼者在人们眼中就是行走着的宝藏。 “既然你们都不愿相信，那我有一个提议。” 他的忽然插入，让所有的目光瞬间再次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剑宗之主很自然的将话语权交给了他，而对面的妙空同样也没有因为他突然插言而不快。 “什么提议？”他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不如，两位圣境前辈作为见证人，我们其他人以比武切磋，来决定那所谓天印的归属如何？”林四勾起嘴角，露出了一缕意味莫名的笑意。 第1228章 比武切磋 林四本想说生死决斗，因为这种场合用什么切磋，着实太过荒唐儿戏了。 而且，对于对面那些人，他没有丝毫的好感。 如果能办到，他恨不得杀光那两千余人。 只是他明白，这种事情根本办不到，己方实力不够，其次剑宗之主不愿看到那一幕。 他愿意帮自己征战，但一举杀掉这么多天境破境高手，足以让这位苍罗大陆安危为己任的圣境强者心痛不已。 “比武切磋？” 包括妙空在内的所有人齐齐一愣，这个提议还真是极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天印争夺，哪一次不是伴随着流血杀戮？比试切磋这种事情，在这里确实显得有些可笑。 然而在经历了片刻的怪诞感受之后，许多人却又不知不觉的暗暗点起头来。 不错，眼下这种状况，比武切磋，似乎还真的成了唯一的解决之道了。 妙空的矛盾心情，在场许多人都看得出来。扪心自问，他们若是妙空，也不愿意独自拖住对面最强的剑宗之主，然后为他们做嫁衣。 所以，这一战很难打起来。而妙空一旦离去，那他们将再无任何机会。 既然很难掀起全面大战，那用某种类似赌约的方式来决定天印归属，似乎算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选择了。 哪怕，这种方式看起来很不可思议。 这种方式，已经算是双方各退一步了。他们不会一哄而上群起攻之，而林四也给了他们得到天印的机会。 “怎么比？”白云道的无慧沉声问道。 林四耸了耸肩：“如果我说单对单，你们肯定不会答应。” 那是当然的，单对单，那所谓的比试切磋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虽然内心不太愿意承认，而且也没有亲眼所见，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一点，论及个人实力，林四恐怕已经是这里仅次于两大圣境的第三人了。 毕竟，当初垣崖山之战和明城之战的战绩都摆在那，纵然那是利用特殊手段造就的，也足够可怕了。 如果单对单有把握的话，那这场大战在妙空出现之前，就已经爆发了。 “你们可以挑出十人，人选由你们定，我们一战定胜负。我若败，任由妙空前辈以及你们搜取那所谓的天印。我若胜，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林四的话音一落，场内便响起了一片嗡然议论之声。 剑宗之主目中闪过了一缕忧色，他不确定林四是否能胜，然而更多的却是欣慰。 他知道林四仇恨对面一些人，那其中有些人参与过当年谋害月山的行动。他能克制住自己的杀念，选择用这种相对缓和的比试手段来解决这次争端，着实是极为难得。 以一敌十，这是何等狂妄的提议？ 对面光是天境后期就有九人，也就是说真要战斗起来，林四需要以一己之力击败对面九名天境后期的联手。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恐怕也只有圣境高手了。而即便是圣境面对这样的阵容，想要胜利同样不会轻松。 林四现在还不是圣境，然而他提出这个提议之后，却偏偏没人觉得他狂妄。 现在各大门派都有一个共同的猜测，天印修炼者拥有一项常人难有的能力，那就是短暂将自身实力提升数倍。毕竟林慕二人最后那两战，明显就不是他们原本实力能做到的。 他们也许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也许会危及自己性命，但这项能力依然足以让无数人眼红。 天外天三派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都在研究怎样让本门的天选之子也能拥有那种能力。只不过，这种研究至今毫无进展，许多人推测或许要到天境才有机会拥有。 如果林四只用自身实力，他们不会担心什么，九大天境后期外加一位天境中期，难道还敌不过他一个人么？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林四再度用出那实力暴增的手段。从明城之战慕哲平的战绩来看，到时候十个人恐怕都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虽然他说了这是切磋，而非生死决斗，不会危及生命，可一场必败的赌局他们自然不会接。 一时间，无慧景白荣开冉正柳锐俞秀山等领头人聚在一起认真商讨了起来。 比武切磋对他们而言有些可笑，但此时作为赌局之后，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将之看成儿戏。 事实上，如果不是比武切磋，或许他们依然不敢接下这个赌约。 毕竟和林四战斗，是很有可能会失去性命的。自己战死了，就算最后赌约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用切磋这种方式得到林四的天印，反倒最合他们的意。 至于最后击败林四之后，那枚天印归谁所有，到时候他们之间再做定夺便是。 他们关键要防住的，是林四那激增自身实力的手段。 一时间，场内出现了漫长的讨论，而林四和剑宗诸人则是耐心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才终于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比试切磋可以，但我们要修改赌约。”无慧率先开口道。 “怎么改？”林四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毕竟，他自己其实知道这些人在担心什么。 “比试改为三场，三局两胜定胜负。” “你方每局十人？一共三十人？” “不错。” “我方只有我一人出战，似乎有点不公平啊。” “以一敌十，这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如果你还要帮手，那便不用说了。” “好吧，我答应了。”林四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 三局两胜，自己需要连战三场，这看似很艰苦，但却也有着好处。 分成三局之后，对面九大天境后期，便无法同时在一场出现了。否则他们等于是直接放弃了另外两场。 如此一来，对方的排兵布阵，会变得不太容易。 不过另一方面，对方最大的担忧却也会化去。 恐怕在他们猜测之中，自己和老慕那所谓的激增实力的手段，是不能一直保持的吧？老慕在明城的大战，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就结束了不是么？ 分成三局，即便自己第一局实力大增获胜，另外两局却也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是变得虚弱。 他们猜得确实没错，那种状态确实要付出极大代价，而且也真的无法长久保持。当初在海上时，自己仅仅战斗了半刻钟就昏过去了。 只是他们恐怕想不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再次轰击天印和魔核光团了，因为那些东西都已经不在了。 “每一局比试结束之后，你可以得到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无慧说出了一句看似很为他着想的话。 然而林四心内却是一片透亮，果然啊，对方真的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如果自己真是使用了那种手段胜了一局，那休息一个时辰，足以让自己变成软脚虾了。 “我不需要休息那么久。”他故意皱了皱眉：“我可以不用休息连续战斗。” 这句话一出，许多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他们看来，这是林四生怕自己的手段被破解了。 “不，既然是比试切磋，便需要公平起见。胜之不武，不是我辈所为！”无慧连忙道。 话音一落，后方众人顿时响应。 “正是，那种事情我们做不出！” “而且我们也需要针对下一场做详细布置。” “你若不答应，那赌约就此取消。” 林四苦笑了一声，最终一脸无奈道：“那好吧，何时开始？” “很快就可以。”无慧肃然道。 “等一等！”俞秀山忽然抬起了手。 在众人好奇目光的注视下，他恭敬对妙空和剑宗之主施了一礼：“我想请问，两位前辈会否中途插手此战？” “不会。”妙空面无表情答道。 “双方任何一名外人插手，便算负。”剑宗之主正色道。 众人听到这声保证之后，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这比试是在圣境高手眼皮底下进行的，如果他们要用点什么手段，那他们这些人还真是防不胜防。 “那若是我方最终获胜，天印如何处置？”步飞扬紧接着问道：“妙空前辈，您是我方实力最强之人，若是获胜，天印岂非没有我们的份？” “那你想如何？”妙空淡淡问道。 “我的提议是，三局两胜，胜利的那二十人最终可以得到天印的最终争夺权，其余人不得插手！若前两战我们就已经获胜，那三十人皆可加入天印争夺之中。” 妙空眉头一皱，便要拒绝这种天真可笑的提议。 他妙空是这边最强的人，最后赢了，他凭什么将天印让给别人？ 但他的反对的话语却没能立即出口，因为他看到在步飞扬这句话之后，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不错，如果胜利了之后，他妙空还要加入争夺，那这些人还卖力比什么？为你白云道做嫁衣么？把天印从林四和剑宗手上夺过来，然后献给你妙空不成？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不是你白云道的手下啊。 “可以，若你们获胜，最终天印争夺，任何外人不得加入争夺，亦不得追赶。但此约定，只有一天期限！” 妙空也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做出这个承诺，那接下来的战斗，他们是不会出力的。而有了自己这个保证，那接下来每个人都会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用出来。 哪怕，这只是一场比试。 步飞扬也明白，这算是妙空最大的让步了。 一天之内不插手，已经足够最终胜出的那个人带着天印跑出很远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山林一藏，还是有极大极为彻底占有天印的。 在经过了一番讨论和商议之后，三十名天境高手终于出现在了场内，而这殿前广场也第一次成为了比武场。 第1229章 激烈交锋 这三十名天境高手之中，九位天境后期自然是一个不少。 而除此之外，俞秀山和柳锐等实力较强的天境中期也位列其中。 三局两胜这种比试的方式，如果将三组实力尽量分得平均，比如九位天境后期，每组分三位，那其实并不算一个好的选择。 毕竟这比试只需要胜两场，最好的办法是将最强的力量集中在其中两组，放弃掉另一组。 否则，三组实力过于均衡分散，却又都不上不下的，很可能会全部输掉。 对于在场的这些天境高手而言，眼前这种分组比试的事情，他们是很陌生的。 各门派之间和门派内部，在过去当然有过许多相互间的切磋交流，但那都是弟子之间的。他们这些天境高手，无论在哪不是地位尊崇，谁能让他们下场比试给别人评点？ 即便是他们作为弟子的时代，偶有类似的门内大比，也只是单对单，还从未有过什么十人联手。 更何况自己身边的九人几乎都是来自其他不同门派势力，抛开这场比试，他们之间有些人甚至还有过一些过节。 不过现在，为了天印，每个人都将这场比试看得极重。 对他们而言，这或许是人生中重要程度排在前几位的战斗之一了。 在看到第一组对手时，林四就明白，对方果然和自己所料的一样，将强者都集中在了其中两组。 广场上已经腾出了一个百丈方圆的圆圈，其余人全都站在了外围，包括两大圣境也不例外。 而林四首先要面对的十人之中，便包括了无慧、无寒、无曜、步飞扬、冉正这五位天境后期，除此之外，还有包括柳锐在内的五名天境中期。 在每个人看来，这样的阵容除非林四使用那最后的手段，否则他必败无疑。 他显然没办法动用那种手段，因为每战间隔一个时辰，足以让他从任何状态之中退出来。 如果他能凭借自身真实实力击败这十人，那这天印归他，还真没有几个人会说什么了。毕竟这十人联手，连圣境都可以勉强斗一斗了。 在许多人看来，林四这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下去。 天境再强，也终归有个限度。就像当年号称天境最强的十绝剑神应海天，他确实强过其他天境后期，但同阶交手的话，即便是以一敌二，也很难做到。 不用特殊手段的话，林四最后一次的最强战绩，就是和慕哲平聂河三人联手斩杀应海天。 那一战，他赢得并不轻松。 而那一战至今，也不过两年多的时光而已。 即便是天印修炼者，两年时间也不至于突飞猛进到斩杀其他天境如割草。 就像周子川事前推断的那般，他现在应该只是天境中期的境界，天境后期的战斗力。而现在，许多人内心都有着类似的推测。 然而没人知道，此时的周子川自己却已经不自觉的推翻了那个推测。 是啊，他对林四的了解太深，他知道这还是太反常了。 林四会主动提议打一场必败的仗吗？在他看来，是太不可能的。 他不禁向着四周看了看，是的，他已经在考虑着退路了。然而这广场上下一览无余，他又能往哪里退？ 妙空无慧等人当然不会在乎他这个无名小卒，但凉月不一样。如果他在这个时候退却，凉月很可能会拿下他。 在他心内焦虑不堪的时候，下方的战斗已经正式开始了。 和之前围攻时的犹豫不决不同，这场战斗之中，没有人再想着后退等别人出手。毕竟，这是切磋，是不会伤及性命的不是么？ 五颜六色的劲气和结界瞬间就在场中亮起，而前方林四的身影已经彻底被笼罩在了其中。 用来铺就广场的厚重巨石或碎裂或凭空飞起，这庄严肃穆的殿前广场第一次遭到了刀兵的侵袭。 轰然爆响之声响彻整个王宫，宛若雷声一般沉闷，甚至就连那些被勒令不得出门的弦城民众也能隐隐听到。 地面早已在震颤，虚空中充斥着一道道足以将人撕成粉碎的剑气。 此时除了那两大圣境之外，其他人莫说是插手这场战斗，即便只是靠近都会变得艰难。 是啊，十大天境同时出手，类似的场面本就极为罕见，尤其这十人之中还有五名天境后期。他们同时出手的声势，已经称得上是翻江倒海了。 很多破境修士已经看不到林四的身影，望着那如同灾难降临一般比试场，他们只能感受到无力与紧张。 这虽然号称是切磋，可这激烈的程度也未免太过了点吧？这样的攻击之下，真的不会死人？ 剑宗诸位长老全都凝神望着那道灰衣身影，他们知道，林四依旧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在十名天境高手的联手轰击之下，他连一点伤都没有受。 只不过，他依然没有撑开属于他自己的结界。 难道，天印修炼者到了天境之后，也还是无法拥有结界？一时间，许多有心人暗暗记下了这个细节。 毕竟，无论他们能否得到天印，将来都很有可能会和天印修炼者打交道乃至交手。 没有结界的林四在十个结界的笼罩下，是不可能不受任何影响的。换作另一个人，哪怕是天境初期，只怕也会在这种混合结界的不断压制下，变得身体行动不受控制。 今时今日的林四，无论境界力量还是身体的强悍程度，都早已是今非昔比。只不过，这场战斗对他而言依旧谈不上轻松。 单对单对决一名天境后期，或许他能像尹漓那样轻松快速的击溃对方。 但多出一个乃至九个实力相近的对手，难度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不容易逼出了对手的破绽，逼得对手陷入下风，却根本没有机会乘胜追击，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九个人在攻击自己。 擅长群战，并不代表打十个和打一个没有任何分别。更何况到了天境之后，对方的反应也早已不是从前那些对手所能比的，这时候群战的意义已经被削弱了许多。 然而无论如何，这场战斗是自己必须要经历的。 无论是为了让这些人熄灭野心，还是为了从这场交手之中，找出更多有关天境的体悟，乃至其他一些原因，他都不能避开这场战斗。 战斗之初，他便很自然的陷入了下风。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十大结界同时压迫，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起。那种压力，早已凭空将广场正中方圆十数丈的坚硬地面压得塌陷了下去。 在这样的压力下作战，难度可想而知。 更何况，这些天境后期高手，对于结界的掌控能力完全不是从前那些天境初期能比的。 然而他却一点都不着急，手中的天缺剑划出了一道道残影，不断和身前身后的每一柄武器碰撞着。 是啊，至少还有一点他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那就是剑术。 在和剑主交手数百次之后，他的剑术早已今非昔比，即便不断落入被夹击的境地，即便不断面临凶险，可那柄剑却总是能在危急关头奇迹般化解掉危机。 以至于，开战半刻钟之后，他虽然没能击败一名敌人，却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许多人的眼神渐渐变了，他们开始怀疑林四是否已经开始动用那最后的手段。 毕竟，他现在并没有用出他那标志性的蓝色力量，他现在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灰色。 剑宗之主和妙空眼内的轻松之色也同样早已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甚至还有一缕震惊。 林四确实没有展露出圣境级别的战斗力，否则现在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但林四的剑术，却让他们不得不动容。 作为圣境高手，尤其是以剑入道的圣境高手，剑宗之主的剑术造诣当然高得不可思议。他早知林四是剑道境界，毕竟林四出自剑宗。 但那时候连山的剑术，和他却仍然有着极大的一段差距。 他本不认为这场战斗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毕竟天境他早已经历过。而另一方面，林四并非正常修行者，他的路当然不适合自己。 但现在从那不断舞动的石剑之中，他却莫名的感受到了许多新的东西，那让他见猎心喜，让他内心不断产生着共鸣，因为他能看懂那柄剑背后的许多本质。 他持剑的右手都忍不住颤动起来，险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想要冲上去和他进行一场酣畅对决。 因为源珠赋予的‘眼睛’，林四在那复杂的河流和细线之间不断穿梭。如果对手少掉一半，他已经能够破坏掉那些细线，让这场战斗快速结束。 只是此时此刻，他没有那样的机会。在十大高手的不间断的轰击之下，时机已经连稍纵即逝都称不上，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他拥有当初实力暴增时的力量，那他完全可以强行以力破巧，强行撕裂他们的结界。但很遗憾，当时那种力量，是倾倒了天印和魔核才得来的。 单凭力量，当时的他其实已经在许多圣境高手之上，只不过没有圣境的一些手段而已。而现在的他，当然不可能还有那种力量。 然而即便如此，这样的战斗力也已经足够令人心惊。 无慧步飞扬以及柳锐等人虽然依旧沉浸在战斗之中，但内心的震撼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慕聂三人会被称为大陆三凶了，因为这实力确实远远凌驾在了正常的天境后期修行者之上。 只不过，他们同样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林四的真实实力，还是他动用了最后手段，才激发出来的实力。 他们当然想不到，此时的林四虽然同样沉浸在战斗之中，但他却时候在不断将某些东西彻底变成自己的。 比如，连山感悟到的那神奇波动。 第1230章 诡异胜利 有些东西，哪怕平日里感悟得再细致，练习过无数次，也比不上战斗中的一次交手来得深刻。 虽然连山就是自己，但那波动本就是他无意中体悟出来的，哪怕连山本人对此也一样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林四在得到那份感悟之后，虽然加上了许多自己的理解，但仍然不够。 至少，在从双圣宫破山而出之后，他并没有怎么和外人交过手。 刀魔虚皇曾经都偷袭过他，但当时的战斗太过凶险激烈，而且结束得也极快。那时候只为保命的他，哪里敢运用自己根本就没掌握纯熟的能力。 而此时这场战斗就不同了，虽然名为切磋，但实际上和生死之战的激烈程度并无二致。 于是随着战斗的一步步发展，随着十大结界的不断混合分开移动运转，他终于看出了许多东西。 从前他虽然能看到那些河流乃至丝线，却没办法从那复杂到了极致的线条之中找出丝毫规律，完全就是随机应变。 而此时在结合了那神秘波动，再加上十大结界一起‘演示’之后，他看到了许多以往看不到的景象。 结界的任何变化，同样会引起那波动的变化。 借着对那波动的感知，他在结界之中变得更加如鱼得水。 混合结界固然能加大结界的压力，也能让结界变得更复杂，但这种强行叠加并非完全都是好处，同样也有坏处。 两个结界的叠加，很容易出现相互排斥的部分，而排斥便会产生缝隙和阻滞。只是，以往根本没有哪个天境高手能顶住这样的压力出手罢了。而另一方面，除了他，还有谁能利用那波动的变化，感知到那些排斥部分的存在？ 开战之初，他甚至还受了点小伤，但在一刻钟之后，他再也没有被攻击到一次。 他不断在那十个结界之中穿梭往来，不断寻觅着机会。 渐渐的，无慧和柳锐等人已经再也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因为太快了。 而在不知不觉间，林四也慢慢不再刻意追寻那些河流和丝线了，他的眼中已经只剩下了十个目标。 那十个目标之中有刀有剑，有山峦有河流，有岩浆有冰山…… 在这场战斗中，它们同样在不断的动着，但另一方面，它们自身其实一直就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它们的位置而已。 那是这十名天境高手的‘道心’，这一刻，它们全都落在了林四的眼中，一览无余。 如果只是面对一名对手，林四完全可以直接轰击那道心，那样他的对手会受到重创。但现在他面对的对手有十人，他根本无暇抽身去做那些事情。 不过至少，他已经找到了获胜的方向。因为那道心，也和那神秘波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道心是结界的基础，而无论道心还是结界，都是依托于这个世界而产生的不是么？哪怕，道心的景象并没有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 利用那神秘波动，似乎是能影响到道心的。他其实，并不需要直接去攻击那些道心。 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战斗中的他不断影响着那神秘波动，不断让它们向着那十个目标扩张和渗透。 战斗之中的他并没有占到上风，但他却真真切切的碰触到了那些道心。 并非他的人和他的剑碰触到那些本该虚无缥缈的存在，而是那无形的波动碰到了它们。于是，他也能感知到那些道心背后的许多本质。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明悟了这十个人当年突破天境之前的契机，也看到了他们那条路的一小部分。 这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体悟与借鉴？ 这一战，该结束了！ 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柳锐的道心被那无形波动带着轻轻荡了荡，于是他原本能够，也应该挡住林四的那一剑慢了一丝。 这样的破绽，林四怎么可能把握不住。更何况，这破绽本就是他制造出来的。 铛，柳锐在下一瞬间反应过来之时，手中长剑已经脱手飞出。 一旁匆忙赶来救援的无慧在那一刻向着林四的右肋刺出了一剑，然而这已经被他练习过千万次的一剑却忽然偏了数寸。 虽然仅仅只是数寸，但原本直奔着要害而去的剑尖却已经谬之千里，最终堪堪贴着林四的衣物滑去。 于是下一刻，他持剑的右腕便被天缺剑点中。 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就在之前十大天境还一直牢牢占据着场面上的上风。他们一直在轮番进攻，他们的配合越来越得心应手圆融自如。 在他们的攻击之下，林四虽然没有受太重的伤，却也中了数招，剑术毕竟也无法完全掩盖实力人数上的差距。更何况，林四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在见招拆招，而非攻击。 观战众人之中，能看懂的几乎都觉得林四确实是托大了，这场战斗继续发展下去，对他而言是很不妙的。 谁也没想到，十大天境竟突然开始自我崩溃了。而且，是事前根本没有露出丝毫疲态和破绽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先失两人。 长剑脱手，右腕中剑，这在正常的战斗中，其实已经算是战斗力被瓦解了。 而还不等柳锐和无慧两人决定是否要就此退出这一战时，场内便响起了密集无比的兵器交击之声和剑锋破体之声。 在那短短片刻间，剩下的八人全都出现了本不该有的失误，那样的失误外人或许很难看穿，更别提抓住。 可是，他们面对的敌人身经大小战斗无数，速度反应本就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林四。 场内的战斗已经戛然而止，十人之中，有六人兵器脱手，四人捂着伤处快速治疗起来。这一战，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虽然表面看去身负四处轻伤的林四状态更惨，但他还保持着完好的战斗力。而另外十人，如果不是战斗停下来，如果不是切磋，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妙空眼内透着浓重的不可思议，他当然能看清那片刻间发生了什么，然而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十人会先后出现不同程度的失误和破绽。 他能确定的，就是那十人并非自己出现了破绽，而是林四让他们出现了破绽。 或许，那是林四动用了某种天印修炼者才有的特殊手段吧？他暗暗猜测着。 这么看来，将来回到门内之后，也要让本门那位天选之子学会那种手段了，哪怕现在自己根本不知那种手段是怎么来的。 他很想问问无慧等人，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面对他疑问的目光，无慧等人眼内有的只是茫然。 就连他们，也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场边已经不可避免的响起了嗡然讨论之声，这一战的水准之高，过程之激烈，可谓是大陆罕有。 而这一战结束时的诡异程度，同样突破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占尽了优势的十大天境，会突然输掉。 剑宗诸位长老的眼神同样也变了，最后的变故，他们同样没能看明白。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林四的实力确实强得有些不可思议。 且不说最后的手段，光是之前独力抗衡十大天境时的剑术和战斗意识，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叹为观止了。 这名曾经的剑宗后辈弟子，在数年不见之后，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这让他们内心不由得生出了一缕感慨。 尤其他们是知道，林四已经没有了天印的。 林四在双圣宫抛出天印的那一幕，剑宗之主亲眼所见，而对于他的话，剑宗诸位长老当然不会怀疑。 于是他们才能更加明白，这样的战绩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这一战，林四胜。”剑宗之主平静宣布了结果。 而对面妙空白须下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胜负结果，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即便自己不甘心，却也只能承认林四胜了。 第一战，己方派出了五名天境后期，已经算是最强阵容了。 连这一战都输了，后面两战的希望只怕更为渺茫。而一旦林四取得两场胜利，己方便要履行承诺离开这里。 虽然只是答应这次离开，并没有承诺今后也不夺取天印，但从此以后，恐怕不会再有几人还会觊觎他这枚天印了。 以一敌十，还能取得胜利，那几乎已经可以证明一点，除了圣境，没人能留得住林四了。将来面对更强的阵容时，他纵不能取胜，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而他妙空这次退去之后，下次哪里还有颜面继续出手？更何况，他不能不顾及剑宗之主的态度。 妙空能想到的，所有人都能想到。 凉月脸上的血色已经彻底褪尽，他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很强，是月国史上战斗力最强的王子，可也没想到他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 照这样发展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晋入圣境的。而到时候，这月国的王位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这场围绕着王位的争夺，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上天太过眷顾他，给了他令人眼红的修行天赋，还给了他天印，却从一开始就没给过自己任何机会。 不光是他，那两千余名外来高手，此时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以林四这样的战斗力，他拥有一枚天印，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他们甚至也开始想起了这段时间流传在大陆的一个‘话题’——林四和尹漓，究竟谁更强？ 在看了今天林四的表现之后，他们觉得，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天女尹漓，不可能也具备这样以一当十的实力吧？ 剩下二十名即将出战的高手在这一刻，战意已经跌到了谷底。 然而，他们这些低落的念头却只是持续了片刻。 哇！ 离开交战场，向着剑宗门人走去的林四忽然晃了晃，高大的身躯险些栽倒，而一口鲜血也就此喷了出来。 那触目惊心的鲜血，是那般刺眼，那般分明。 在剑宗之主快步过来搀住他的时候，后方不知多少人眼内重新燃起了光芒！ 他果然，动用了某种不可挽回的手段。刚刚那胜利，果然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第1231章 报仇 这一口鲜血，让场内的形势以及许多人的心态，再次发生了转变。 无论林四有没有动用那最后的手段，至少这足以证明，他在刚刚那场战斗中受了沉重的伤，以至于连正常行走都难以做到。 而接下来，还有两战。他所需要面临的二十名对手，全都是天境中期之上。 以这样的状态，他凭什么和那样的对手交锋？ 虽然第一场派出最强的阵容都输给了他，但这场战斗终归不是无用的。 此时此刻，许多人甚至后悔给林四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了。万一他在这一个时辰内恢复了大半状态怎么办？ 早知如此，还不如接连不断的连战三场啊。 然而到了这一步，他们也没办法反悔了。 他们只能看着林四在剑宗之主的护持之下，缓缓坐到地上修炼起来。 他的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的气息时缓时快，显得极不稳定。 虽然表面的外伤看似并不严重，但他必然受了沉重的内伤。接下来的战斗，应该已经没有悬念了。实力到了这等境界，外伤倒是容易恢复，但内伤，一个时辰的恢复是起不了太大作用的！ 凉月和周子川的面色渐渐松了下来，他们希望接下来的战斗中，有人能够趁机斩杀林四。 比武切磋，说得是好听，但刀剑无眼，只看刚刚那第一场战斗的声势就知道，当时没有人留手。 天境高手之间的战斗何等凶险，一个不好，殒命也是很正常的不是么？ 林四一死，他们便无忧了。 于是，在许多人焦急的等待之下，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 当一个时辰终于过去时，林四已经重新站回了场内，而他面前也站着了十位新的对手。 这十人，全都是天境中期。 这一局，原本算是被放弃掉的一局。但现在，因为第一局的失利，这一局已经不容有失。 在许多人看来，此时的林四恐怕是已经很难再战斗了。 他的面色并没有好转多少，甚至就连他的步履都变得有些虚浮无力。 果然，刚刚那一战为了获胜，他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 没有经过什么多余的言辞交锋亦或寒暄，这一战很快就自然而然的爆发了开来。 战斗一开始，许多人便心下大定。 果然，林四落在了下风。别看他刚刚战胜了五名天境后期在内的十人，但那不代表状态大跌的他就能战胜十名天境中期，毕竟没有一个天境高手是好对付的。 他现在每撑过一招，都会让人觉得他在燃烧意志力。 在他们眼中，他现在只是苦苦支撑，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他们在等着这一战的胜利，而经过这一战之后，林四的状态会变得更差。 下一战，他将再无任何机会。 只是可惜了白云道，他们明明为重创林四付出了最大努力，按照那个协议，他们却没有资格参与到最后的天印争夺之中，因为他们参与的第一场败了。 妙空他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吗？他会否出尔反尔？此时许多人心内考虑的，已经是这些问题了。 妙空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交战场，表情并无丝毫变化，谁也看不出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而他对面的剑宗之主，则是在暗暗担忧。 只是，或许没人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相比于场内其他所有人，刚刚搀扶过林四，又离他最近的剑宗之主，知道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真相。 林四根本就没有受什么伤，他是装的。 剑宗之主是圣境高手，在搀扶林四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感知到了林四的真实状态。除了表面那几处皮外伤，他的状态好得惊人。 那面色，那鲜血，完全就是他自己故意弄出来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剑宗之主不太确定，麻痹敌人，让后面的敌人大意？可这种战斗本就不可能会有人留手不是么？ 之前那场战斗，面对强出了不止一筹的对手，他都能稳住局面保持不败，现在怎么可能一开始就落入下风？ 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陡然想到了点什么，因为他注意到了交战场内的某道身影。 那是来自乾雷府的天境中期高手五长老岑易，某些细节，剑宗之主是知道的，因为林四和他提起过。 他知道，岑易便是当年杀死月山的直接凶手。 而除去岑易之外，他在那十人之中还看到了琉璃宫五长老房景澄和星罗门的六长老杜正毅。 这两人，当年同样也参与了刺杀月山的谋划，而且同样侥幸避开了之后的三场大战，活到了今天。 比武切磋…… 事实上，林四的对手根本就没有点到即止的意思不是么？这两场战斗，对面的十人完全就是用搏命的打法，他们根本不在乎会否杀死林四。 这真的只是点到即止的切磋吗？而林四，他真的会不杀人吗？ 这切磋本就是他自己提起的，而说实话，他原本其实根本就不用提出这么一个不利于自己的切磋。甚至一步步退让，答应连比三场，答应所谓的休息一个时辰…… 因为就算他不比，今天这些人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 而这三场切磋，其实原本就有个最大的不公平之处。按照约定，谁误杀对手，谁本局就会被判负。 林四若杀死任何一个人，他那局就输了，他只能尽量避免杀死任何一名对手。可他的对手，却根本没有那种顾忌。 因为…… 杀死林四对他们而言，同样算是成功的。甚至，算是更大的成功。 林四，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么一场比试？ 当剑宗心内猛然跳出某个猜测时，场内的局面已经陡然发生了剧变！ 噗！ 鲜血飞溅，原本落在下风的天缺剑划过一道虚影，带起了漫天的血雨，而随之而起的，是高高飞起的头颅。 岑易死了！ 这是这场‘切磋’之中死去的第一个人，但却并非最后一个。 场边的惊呼声还没有传出来，天缺剑便毫不停留的倒转刺向了侧方，而侧面的房景澄在这危急关头，竟然停顿了一瞬，最终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剑刺向自己的心口。 噗！ 仿佛是故意让林四杀死自己一般，呆滞当场的房景澄心口被贯穿，而当他醒悟过来时，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他没办法怒骂和谴责什么了，明明说好了这是一场切磋，为什么要杀人？明明他落在了下风，为什么能杀死自己？ “住手！” “你输了！” “大胆，你疯了吗！” 直到这一刻，场边众人才终于醒悟了过来，而他们也终于忍不住纷纷怒喝叱骂起来。 只可惜，他们已经来不及为此做点什么了。 而事实上，除去死者所在的门派之外，许多人内心未尝没有为此感到窃喜。这一场林四杀了人，算是他自己输了，同时还帮他们解决掉了两个竞争对手…… 是啊，类似的想法在许多人内心回荡着，以至于他们嘴上虽然怒斥着这残酷的一幕，内心却是在暗暗高兴着。 他们巴不得林四下一场继续这么干，那样两场都算他输了，他便只能遵守赌约交出天印不是么？ 于是，唯一有可能阻止这一切的妙空右手颤了颤，最终却并没有出手。因为，这十人之中，没有白云道的人。 于是，下一刻当杜正毅被那柄石剑腰斩时，他们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感受了。 这样的凶残，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他们面前杀人，让他们很不满。然而这结果，偏偏又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们除了出声讨伐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什么都没做，但场内正在和林四交手的另外七人却如同被冰水淋透了一般清醒了过来。 岑易这三人的死来得太快太突然，他们直到此时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和岑易房景澄等人并非同一门派的，此时他们并没有什么报仇之念，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惊骇。 到了这一步，谁看不出林四刚刚只是故意装伤？ 刚刚瞬杀三人时，他仿佛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气势陡然就攀至了顶峰，哪里还有丝毫的状态不济？ 完好无损的林四能战胜包括五名天境后期在内的十人，现在他们这十人之中已经战死三人，而且连一名天境后期都没有。 这一战继续下去，他们剩下这七人的下场会是什么，还用去猜吗？林四明显是故意杀人，而非什么误杀，否则不会连杀三个。 罢了，他杀了人，这一场比试本方已经算是获胜了。 一时间，余下那七人几乎是如同逃难一般向着四周疯狂奔逃而去，再也顾不得这场战斗，他们只希望能脱出这个战圈。 林四没有追击他们，虽然他内心深处恨不得杀光在场所有外来修行者，但他知道剑宗之主不希望自己那么做。 眼睁睁看着自己诛杀这三名当年的仇敌，或许算是他此时对自己最大的让步了。毕竟没有他为自己撑腰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比试。 没错，他提出所谓的比武切磋，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故意杀那三人。 那三人实力都在天境中期，又出身名门大派，必然会被放在交手阵容之中。 第一战获胜之后，那些人恐怕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所以他才故意装伤，给他们信心，让他们放心大胆的下场比试。 父王的仇，自己必须要为他报。只可惜，让他等了这么久啊…… 而且，有些事情，终归还是需要用实力鲜血来解决。话语再有道理，再深刻，也依然无法让某些人感受到后果。 他们会觉得自己很好欺负，觉得做这种事情，即便失败了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想要让天印之事彻底了结，只能打怕这些人。 此时在场许多人内心的贪婪已经褪尽，取而代之的惟有恐惧和庆幸，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所做的事情，有多么愚蠢和危险。 一群羊羔要求猛虎交出猎物，这本就很可笑不是么？ 第1232章 天空之战 而还不等他们出声谴责什么，也不等妙空宣布此战判林四负的结果，他便已经毫不停留的飞掠而起，悍然向着上方的大殿杀了过去。 是啊，凉月和周子川终于看出来了，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他们今天必死无疑！ 此时这一对君臣以及仲勒山月鹏等人，正在周围侍卫宫人的簇拥下向着殿内快步逃去。 今天的林四，分明就是来报仇的。 其他人此时尚未反应过来林四为什么独独对那三人下死手，他们却能看得出来。因为当年他们全都参与了谋杀月山的计划，林四既然连那些人都不放过，那就更不会放过他们了。 而他的实力，也让凉月等人感到了绝望。 刚刚他竟然是装伤的，不是什么激发最后潜力的手段，而是他真的有着以一敌十的实力。 这两千人被他打发走之后，他凉月和周子川等人还凭什么活下来？禁卫挡得住他么？宫中高手挡得住他么？ 他们只能早作打算，早点逃出王宫，再顺着某些暗道逃出弦城！ 只是，林四怎么可能会漏掉他们？ 凉月和周子川，他必杀！ 哪怕第三场比试还没有开始，哪怕那个赌约还未完成，他也顾不得了！这个时候如果还停留一个时辰，那凉月和周子川恐怕会真的逃得远远的。 林四当然不会让他们逃掉，向着前方飞跃而起的他，直接横跨了那些外来高手的头顶，浑然不顾他们的惊呼。 随后，他的前方出现了铺天盖地般的箭雨。 拦阻在殿前石阶上的万余名禁卫在这一刻，对他发起了攻击。 飞在半空的他，几乎就像是迎面撞上了那一片巨大阴云。 弓箭对于修行者的作用已经小了许多，但不代表完全无用。在特定的情况下，箭雨射杀破境乃至天境，也并非完全办不到。当年沧城之下那些因为天印而来的外来修行者，便是被弓箭射杀的。 想要用弓箭射杀高阶修行者，需要两个最重要的条件，一是对方没有躲避空间，二是箭雨足够的密集，硬生生靠数量击破高阶修行者的防御。 而此时，飞在半空的林四又去哪里寻找躲避空间？他面临的箭雨又是何等密集？更何况，他甚至都没有用来延缓箭支速度的结界。 铛！ 身在半空的他，挥动天缺剑击中了第一支羽箭的箭头，他整个人借着这一击之力竟是硬生生将身形再度提向了上空。 叮叮当当，那一瞬间，半空中不知响起了多少次剑与箭的交击声，也不知溅起了多少次火光。 当众人再次看到他身形时，他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借力飞到了高空。 后面那阴云般的箭雨则是堪堪落在了他的脚下，第二轮箭雨的施射需要一定的间隔时间。尽管这些禁卫训练有素，那间隔时间可谓是极其短暂，但对林四这样的天境高手而言，那点时间已经足够他飞跃禁卫们的上空，杀入大殿之内了。 避开第一轮箭雨，他的前面便已经等于是一片坦途。 那些堵在宫门前的凉月死士根本就阻止不了他半步，凉月和周子川的命，他一定会拿下，谁也挡不了！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身后那两千余人此时根本就来不及为他破箭雨阵的举动而震惊，而剑宗诸人甚至已经是大惊失色。 前方已无人能挡他，可他的上方却出现了能够挡他的人。 那是早已等候在云层后方的另一位圣境，无上云颠的掌门齐无生。 直到林四被箭雨袭击的那一刻，他才骤然扑击而下，当林四出现在箭支上方的那一刻，他的长剑已经自上而下彻底笼罩住了林四。 是啊，第一天印何等重要？ 心宫因为某些原因而放弃了，但另外两个大派白云道和无上云颠却并没有。而一旦决定要拿下这枚天印，他们便不会再像当年那般功亏一篑。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圣境高手，是他们成功的保障。 齐无生的到来，除去无上云颠的三位天境后期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人知道。 否则，凉月和周子川也不至于早早逃走了。 否则，妙空也不会被剑宗之主逼退了。 谁也不知齐无生这一剑蓄势了多久，谁也不知这一剑会造成多大的杀伤力，但在看到那一剑的时候，下方每个人都生出了一股错觉——天塌下来了。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平面被那长剑顶着向下碾压而来，整个广场，似乎都在那一剑的笼罩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丝毫的躲避空间。 这一剑来得是这般巧，因为下方的箭雨根本就还没有结束。 面对这一剑，林四唯一的结局就是被逼落下去，而落下去的他，只能继续承受万箭的洗礼。 即便他能创造奇迹格开所有的箭支，那时候的他，又拿什么去抵挡上方圣境高手的攻击？ 他已经是死路一条，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唯一能救他的剑宗之主，才刚刚飞起，便被妙空不动声色的拦了下来。 两大圣境在那一瞬间便已经展开了交手，或许妙空事前并不知道齐无生的存在，但这一刻，他却更希望看到林四死去。 这个妖孽般的天才继续存在，让他感到了极度的不安。他几乎能预见到，用不了几年，此子也能破入那个仅有寥寥几人的境界之中。 到时候，以他的成长速度，还有谁能制他？ 妙空终归是圣境高手，于是当他出手阻拦之后，剑宗之主便没办法立即化解齐无生的偷袭。 而齐无生需要的，也只是那片刻的机会。 林四终于知道自己面临着怎样的危机了，而那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上方那柄剑的存在。 下方箭雨，上方圣境，人在半空虚虚荡荡毫无借力之处，也无闪避空间。几乎每个人，都预见到了林四的结局。 这位名扬苍罗大陆的妖孽天才，终于到了陨落的这天了。而想要杀死他，竟然真的需要圣境出手，而且是偷袭配合的手段才能办到，这不禁让许多人心内唏嘘。 他们齐齐望着上空那道灰衣身影，他们知道那是他最后的光芒绽放了。 但紧接着，他们眼内就被浓重的不可思议填满。 那道身影没有落下，在那毫无借力余地的半空，他竟然凭空向上飞跃而起，同时挥剑向着上方那金冠男子迎击而去！ 三十余丈的高空之上，两道身影终于正面碰撞在了一起。 无形的气浪在高空爆裂开来，犹如真正的海浪一般向着四周呼啸而去。 下一刻，十里之外，弦城之内最高的八座箭塔，超越三十丈之上的部分被那气浪快速摧毁！ 这便是圣境高手的实力，对他们而言，以一己之力毁城摧山已经并非办不到。 然而所有人已经无暇为那毁天灭地般的声势感叹，他们只是为那迎击圣境的灰衣男子而震骇。 他依然没有落下，他依然停在半空。 他挡住了那自上而下，如同天威般的一剑。 而现在，他已经正式和齐无生交上了手，天空中不断闪耀着剑光，那是一场他们只能仰望的战斗。 对于他们这些天境高手而言，天空，是他们力不能及的领域。他们纵身一跃，能过百丈已算难得，但却无法停在空中，更遑论持续交战？ 然而，林四现在已经做到了。 他正在圣境高手的领域内，和圣境高手正面交锋。此时的他和齐无生，已经到了百丈之上的高空，他们的战斗，简直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到了这一步，每个人都明白了那所谓的三局两胜有多么荒唐。 原来……他会飞啊，那还切磋什么？ 面对数量更多的天境，他纵然不能保证必胜，也可以稳稳不败了不是么？ 他们这些天境高手竟然还妄图抢到他的天印，却不知，他只需要飞上天空，他们便只能眼睁睁看着…… 除了圣境，谁也没办法奈何他了。 这枚天印，已经彻底和圣境之下毫无关系了。 “难道，他已经是圣境？” “除了圣境，还有谁能飞？” “应该不是吧？如果他是圣境，那今天的事情对他而言，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但他现在正在和齐掌门交手，而且恐怕已经过了百招了……” “或许，这是天印修炼者才有的能力？天境便可飞行？天境后期便可和圣境交手？” “或许吧……” 是啊，林四确实还不是圣境。 他会飞，是因为他已经彻底巩固了原本的境界，之后借着对青色丝线的认知与掌控，他终于在昨夜学会了飞行。 他能和齐无生战斗百招不败，是因为他本就有着那样的实力。 毕竟，在双圣宫他就曾在虚圣的圣域之中坚持过一段时间，而那时候他同样是遭遇了偷袭。 齐无生的圣域很强，足以让任何一名天境迷失其中，但却不包括林四。 那复杂的景象，在他眼中只是一条条丝线。那诡异的力场，在他面前只是一缕缕波动。 他虽然无法破除它们，也无法利用它们，但至少，他不会被它们困住。 圣境高手的世界，同样也是依托于这个世界而存在的。 纵然那里面的许多景象超出了正常规律，纵然圣境高手对这里面的一切有着绝对的掌控能力，但却仍然无法摆脱某些相同的本质。 身为圣境高手，齐无生的剑术造诣极高。 然而，他的剑术相比于剑主，却还有着一段差距。 见识过那样的剑术之后，齐无生的剑在林四眼中，已经没有太多神妙之处。如果不是境界上的巨大差距，他甚至可以着手反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招架。 他的实力是不如齐无生，但他至少，能坚持很久，坚持到剑宗之主杀上来…… 第1233章 穷途末路 林四知道，剑宗之主很快就会来救自己。 纵然这位老人在玄罗大陆受到过重创，但却依然不是妙空这位年迈圣境能够挡得住的。 当高空中的两人大战超过两百招，林四渐渐无力为继时，麻衣老者终于悍然突破了妙空的阻拦。 随后，上空的战斗之中便出现了他的身影。 他一加入，原本气势惊人，如同神邸降临般的齐无生便只能后退，而且是一退再退！ 面对麻衣老者的古剑，他纵有再大的脾气和再崇高的身份，却也不得不正视那实力上的差距。他退出了王宫上空，但依旧不够。他退到了云层之中，但还是不够。 一直以来从未在苍罗大陆那些修行者面前展露过锋芒的麻衣老者，这一次似乎是真的被激怒了。 他说过他要保住林四，可这些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他似乎，是打算给齐无生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于是，齐无生的前胸出现了血迹。这是他晋入圣境三十年来，第一次流血。 他很愤怒，然而面对那蛮不讲理的古剑，他却只能继续退，继续逃。 他终于知道一直隐而不出的大陆第四位圣境究竟有多强了，他忽然觉得，当年这位麻衣老人不干涉大陆纷争，愿意和自己以及妙空等人好言好语，甚至定下过什么十日之期，是多么值得庆幸和难得的一件事情。 他本不需要那样的不是么？他完全可以击败自己，用实力让自己让步妥协。 齐无生终于感受到了性命的威胁，这是他晋入圣境之后从未有过的感受。一直到妙空出现在他身边，和他一同挡住那柄古剑时，他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剑宗之主停了下来，而齐无生和妙空再也不敢主动出手，他们不确定两人联手是否就能敌得过这位声名不显的圣境强者。 林四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的剑宗之主能杀跑连琴了。 “我说过，剑宗自即日起和林四共进退，谁若杀他，我便杀谁。” 他的话语传遍了整座弦城，无论上方的两大圣境还是下方的两千高手，全都只能沉默。 林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抑着内心的激动，这一刻，他只觉得无比的爽快，也无比的解气。 是啊，自己从前没什么靠山，没有什么前辈高人帮助自己，为自己主持公道。 现在终于有了，而且还很可能是苍罗大陆第一高手。 “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有话要和他们说。”麻衣老者忽然转过头，对林四笑了笑。 林四知道剑宗之主要对他们说什么，应该是有关玄罗大陆即将入侵的事情吧，这位老人，依旧对他们抱着希望。 对此，他不想评论什么，他知道这已经算是剑宗之主能做到的极限了。 除非无上云颠和白云道做出更过分的事情，除非他们严重破坏苍罗大陆的安危，否则他不会真的对他们动杀心。 林四重重点了点头，旋即径直俯冲而下，向着那大殿方向杀去。 齐无生和妙空没有阻拦他，下方那些看到他下来的外来高手们也没有阻拦他，甚至就连乾雷府和琉璃宫另外几名义愤填膺的长老也没有。 他直接飞过了那些禁卫的上空，落在了大殿门口，神识一出殿内情形早已是一览无余。 五六名凉月的死士终归还是第一时间杀了上来，禁卫也有不少人回身追了过来，但却已经无法再阻挡他的脚步。 剑影连闪，关闭的殿门被飞溅的鲜血染红，随后又被剑光撕裂成了一地残骸。 当林四长驱直入杀到殿内时，凉月和周子川一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啊，毕竟他在上空战斗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足以让那些人逃出一段距离了。 只是这一切根本逃不过林四的感知，更何况，他曾经是月国王子，这王宫内许多隐秘的布置，月山早就告诉过他。 瞬间出现在大殿上方王座之旁的他轻拍了一记扶手下的某个部位，旋即那王座下方便快速出现了一道幽长的台阶。 他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冲了下去。而后，上方的王座再次盖住了这条暗道。 下方一片漆黑，但他的目力何等惊人？凉月和周子川等人逃得是不慢，但他的速度是何等之快？ 这条通路其实暗藏着许多的假道和岔路，更别提机关和陷阱了，那些布置原本都是在危急时刻用来迷惑和阻拦追兵用的。 但现在他这个追兵，却根本不受那些布置的影响。 这条暗道一共有三个真正出口，还有三十余个假出口，走过去只会是一条死路。然而这全都难不倒他，不光月山曾经教过他这暗道的构造，他本人现在甚至能直接‘看到’凉月等人现在到了哪里。 他的实力，相对于这东南域的月国而言，实在是太过强大了点。 他第一个追上的人是仲勒山，这位老者并非修行者，此时大难临头，凉月自己都在疯狂奔逃，已经顾不上这个为他效力不下三十年的老臣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也没有考虑过杀死这位‘当朝丞相’，会对后面的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林四只是自他身边一掠而过时，天缺剑微微扬起，带起了一缕血花。 随后，这位给凉月出过无数计策，为了让他坐稳王爷和月王之位殚精竭虑的老臣就那么干脆的倒在了暗道之中。 他早已老皱干枯的脖颈之处被开了道口子，鲜血汩汩流着，他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因为第一时间他就死了。一直到死的那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林四刚刚从自己身边经过了。 或许，他还觉得即便被追上，林四也不会杀他，至多只会下狱抄家吧？ 只是林四何尝不知，当年谋划杀死父王的人之中，也有这仲勒山的身影！ 相比之下，凉月和周子川逃得就快多了。 此时这对君臣已经逃到了王宫之外的地下，那条暗道的出口是在宫外一间不起眼的仓库里。 在那里，他们能够再度转移，重新自另一条地下通道逃到弦城之外。 一切都显得那般顺利，只是当凉月第一个冲开暗道上方的地板，来到仓库内时，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想不到，最后竟然是我们这条暗道赌中了。”说话的人，正是扶摇。 而这间不起眼的仓库内，已经站着不下四五十名暗卫。 是啊，作为林四最信任的人之一，扶摇同样参与了这次的计划。 和暗卫一同提前进城的他，先是配合暗卫掌控了幻影阵的控制中枢，现在又被林四安排在了暗道的三个出口之一。 凉月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他本人其实已经是极境后期了，但他却知道，扶摇已经是破境后期。 他后面还有二三十名宫廷侍卫以及高手，但这里的暗卫却有五十余人，而且也全都是元境极境之上的修行者。 想要闯出去，谈何容易？ 而即便能闯出去，一场大混战也势必会造成极大动静，到时候想要悄无声息逃出城，只是痴人说梦。 “你们见到本王，竟敢不拜，难道想要犯上作乱图谋不轨不成？”他一边缓缓抽出佩剑，一边森然喝道。 是啊，几乎所有月国人对于君王都有着天生的敬畏感。这种敬畏，是自小耳濡目染形成的。 没有几个人敢真的对一国之君下手，哪怕是修行者。 但此时的扶摇以及他身后的暗卫们，显然不在此列。 “你这个月王，我们从来没有承认过。如果你再向前走一步，我便会出手。”扶摇剑指凉月，一脸肃然道：“我建议你等月连山陛下前来发落。” 凉月勃然大怒：“大胆……” 然而已经没有他继续说话的余地了，因为除了他，后方再无一个他的臣下上来。 浑身染血，杀气凛然的林四右手提着天缺剑，左手提着周子川出现在了凉月的身后。 “凉月王叔，你急着去哪呢？父王他……可是一直在等你啊……”他的声音之中透出的狠绝意味令人不寒而栗，如同九幽中的厉鬼般如泣如诉。 凉月费力的转回了僵硬的脖颈，脸上已经再无丝毫血色。 “你……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林四粲然一笑，依旧在滴血的天缺剑缓缓抬了起来。 “你敢杀我，别忘了，我是你的叔父……” 呲！ 他的话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说完，林四便直接挥出了剑。 什么叔父，什么当朝月王，他要的只是能让父王月山瞑目！ 凉月的王袍瞬间被血水染红，临死之前，他眼内依旧充斥着惊恐和不敢相信。 扶摇的眼角不自觉的跳了跳，虽然知道林四不会放过凉月，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就出手了，连多余的废话都懒得再说，更别提什么关押审判再处死。 一代月王，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在了这个不起眼的仓库之中，这让他感到很是不真实。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四的左手之上。 周子川，他当然是认得的。当年在学园之城，他扶摇和周子川其实是同一年入学的，而那时候的周子川也曾是天风学院首屈一指的人物。 扶摇很清楚林四和周子川的仇怨，也知道周子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因此，在看到依旧活着，只是昏迷的周子川，他感到无比的惊讶。 “我废了他的修为，留着让素姐亲自来杀他吧。”林四随手将他抛给了一名暗卫：“好好招待一下这个人，别弄死就行。” 那几名暗卫不约而同露出了一缕了然笑容。 “请……陛下放心！” 林四点了点头，旋即笑着用力捶了捶扶摇的肩头：“随我一起去说服某些人吧，哈！” “你这家伙，咳，我得改口叫陛下了。”扶摇一边揉着肩头，一边笑道：“王宫内的那些外来高手都摆平了？” “那些人已经不足为虑，但其余人，还得靠你们帮忙了。”林四微微一笑。 第1234章 宽容 虽然解决了封城之外的大军，又杀死了凉月，但那不代表弦城就能立即平静下来。 林四这次到来，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人手太少。 他不是率军打进弦城的，事前他也没有和朝中群臣通过气，目前谁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支持他。 这次来弦城，他也没办法带着明城众官员一起，更没办法带着大军前来。 夺下王位对他而言不难，但怎样尽量平稳而不造成太大损失的接过弦城，接过朝廷和整个月国，就不容易了。 暗卫向来处理的都是暗处的一些事情，他们更像是一群精锐的战士，指望他们维护朝廷稳定是不太可能的。 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王宫的禁军，大半都是凉月登基后换上的心腹。 若换成当年的禁军，即便君王之命不敢不受，即便无奈将武器对准林四这个王子，却也不可能在凉月逃离之后，还毫不犹豫的对他射箭。 当年的禁军至少该知道，月连山王子对于月国以及先王月山而言，意味着什么。 而他们在看到凉月勾结外来高手谋害月连山王子之后，也该明白那究竟代表着什么。 只是，他们依旧无动于衷。 林四带着扶摇第一个去找的人，是弦城城卫军四大统领之一的邹得勇，至于王宫之内的情形，他暂时已经无暇去管。 当年弦城四大城卫军统领，两位在寒月政变时叛变被杀，另外两位忠于月山的统领在凉月登基时被除。 这邹得勇是寒月政变后被提上来的，而凉月登基之后，他选择了向凉月效忠，否则恐怕也没办法保住今天的位置了。 毕竟，弦城是王城，四大统领之位，凉月怎么可能不慎重？ 这个人林四不会杀，但那前提是邹得勇能够识相。 邹得勇确实很识相，当林四和扶摇凭空落在他面前时，他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喊着来人拿下凶徒，而是恭敬施了一礼，将林四当成一位正常王子来看待。 而当林四拿出凉月的人头时，邹得勇已经直接单膝跪地向新的陛下效忠了。 此举或许称得上见风使舵，但林四现在需要的不是那种忠于凉月，然后怒斥自己，甚至拔剑和自己玉石俱焚的人。 对于那种人，他不会有什么尊重和惺惺相惜，因为那是敌人。纵然再忠再义，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南城区的两万城卫军片刻后便尽数被集中了起来，随后在邹得勇和扶摇的带领下，向着弦城各处浩浩荡荡开去。 而此时的林四已经出现在了御林军大统领樊波涛的面前，他能看得出，御林军和禁卫终归有着很大的不同。 至少这次凉月谋害自己的计划，其实是瞒着他们的。这个樊波涛身为大统领或许知情，但林四现在已经无心计较这个。 一切都是那般顺利，在看到凉月的首级之后，樊波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向月连山‘陛下’效忠。 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身为拱卫王宫的御林军大统领，樊波涛已经知道刚刚宫内大战的经过。 他知道林四现在的实力代表着什么了，也知道得到剑宗支持后，他已经势不可挡，谁也阻止不了他登基。 更何况，凉月一死，他不效忠林四，还能效忠谁？ 负隅顽抗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在林四到来之前，他樊波涛就已经在考虑着之后该怎么做了。眼下这种情况，其实是他所想到的最好结果，他甚至还能趁机立功。而他最担心的，其实是林四不给他任何说话机会，见面就直杀死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许多原本会无比复杂的事情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在扶摇和邹得勇前去游说城卫军其他三位统领时，林四已经在樊波涛的陪同下，重新通过王宫五门来到了变得满目疮痍的殿前广场。 广场上，那两千高手仍在，但却无人轻举妄动，因为剑宗之主在这里等林四。 这一战，所有人都在为林四的实力而惊叹，谁也没能想到他能和齐无生交战百招不败。但经此一战后，剑宗之主的名字同样也会快速传遍整个苍罗大陆了。 这里的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而除去天外天三派那些天境长老之外，其余各派虽然知道他的存在，对他的实力却也一直只是猜测而已。 这一次，他们终于彻底确定了他圣境高手的身份。 而且，是能够以一己之力令得齐无生和妙空只能退却的强大圣境。 苍罗大陆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人物，而且他还加入了月国阵营，每个人都清楚，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月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月国了，林四回归，剑宗加入足以令这个东南域的小国快速崛起，成为大陆上一支可怕的力量。 望着林四和樊波涛以及他身后那数万御林军，两万禁卫的神色无比复杂。 “禁卫统领月鹏已伏诛，凉月首级在此，尔等放下武器可免罪！” 广场上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就连许多御林军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凉月已死的消息。 一时间，许多禁卫如同失了魂魄一般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噩耗’。 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了啜泣之声，旋即一名身着金甲的禁卫副统领拔剑悲吼：“为陛下报仇，诛杀逆贼月连山！杀！” 他单人只剑第一个向着林四猛冲而来，而他身后很快就聚起了两千余名禁卫。 这支禁卫军，绝大部分都是凉月当年在东北当王爷时的私军，哪怕明知凉月已死大势已去，他们依旧不愿投降林四。 林四心内暗暗叹息，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在战场上歼灭数万敌军已经不止一次，但那终归是敌国大军，而这些人却都是月国士兵。 然而，他又能怎样呢？ 他今时今日所做的事情，其实同样也是一场政变夺位。而但凡这样的事情，流血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他蠢到让别人杀死自己。 “杀。”他重重吐出了这个字，随后率先杀向了那名禁卫副统领。 面对他，那名实力不过极境后期的禁卫副统领哪有抵抗之力？而两千禁卫面对数万御林军以及剑宗高手们，又哪里能掀得起浪来？ 很快，这场最后的抵抗便被平息了下去，留下的是满地的鲜血和尸身。 这场小规模的战争，他又一次胜利了，但却生不出任何的欣喜之情。 他能看到，对面那些剩余的禁卫眼中有着不甘，有着愤怒，有着悲哀，也有着茫然…… 他不想杀他们，虽然他现在依旧很想杀光那两千外来高手，但这些并不忠于自己的禁卫，他却一个都不想杀。 “这一年多来，大月四分五裂，无数民众饱受奴役之苦，统一的曙光刚刚呈现，内战的阴云便再次笼罩，难道，就是你们想继续看到的吗？” “我不想对月国人出手，哪怕你们忠于凉月，哪怕你们之前想要杀我，现在依旧恨我。我月连山在此立誓，只要你们放下兵器，离开弦城，从此好好当一个月国百姓，我将既往不咎……” 他的话传遍了场内每个人的耳朵，包括那两千余名外来高手。 许多人眼内闪过了不以为然之色，都到了这一步，还妇人之仁，这是何等可笑？ 宽容，有时候并不能换来善意。 这些禁卫是凉月的人，放过他们，很可能会为将来埋下隐患。以林四现在的兵力和实力，要杀光这些不愿忠诚于自己的禁卫并不难。 而杀死他们的影响也不会太大，毕竟一切都发生在王宫内，而且这些人今天围杀他的举动，按照月律已经当死，处死他们，谁也说不出什么。 不光那些外来高手，就连樊波涛也是一脸的不解。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全力支持林四的每一个决定。 但许多禁卫的眼神却终于变了，或许他们根本想不到，也想不通，为什么林四到了这一步还愿意放过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场内终于响起了兵器落地的叮当之声。 禁卫们开始脱下衣甲，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在做完那一切之后，这将近两万名禁卫在一队御林军的带领下向着宫门之外缓缓行去。 “这几天，王宫内廷便暂时交由御林军保卫，其他的……以后再说吧。”林四目送着最后一名禁卫离开，旋即对身边的樊波涛挥了挥手。 “是！”樊波涛领命，旋即快速安排起来。 这王宫是很大的，以往都是禁卫守卫内廷，而御林军守卫宫城的城防。现在禁卫已经尽数解散，只能暂时由御林军身兼两职了。 宫内还有着大量的太监宫人以及凉月登基之后册立的妃嫔，这一切都需要林四事后去处理。 但眼下，他最需要处理的却是眼前这两千外来高手。 他大步走到了剑宗之主身边：“这次多谢您老了。” “既然答应了全力助你，这便是剑宗分内之事。”剑宗之主微微一笑。 刚刚林四放过剩余禁卫的举动，其他人或许嗤之以鼻，但他却深感欣慰。 他希望自己所选之人具备着强大的实力和足以翻云覆雨的韬略，但同时，又希望他是一个有着悲悯之心的人。 至少，能不杀的人尽量不杀。在他看来，那样的人，才能成为苍罗大陆真正的守御之剑。 这种想法有些天真，剑宗之主自己也明白很难找得出这样的人，于是这一刻他更加确信自己没有选错人。 “我们的比试，还有第三场，诸位还打算继续么？” 林四的话音一落，面前那两千人心内齐齐腹诽起来。 到了这一步，那所谓的切磋比试还有什么意义？ “咳，不必了，林少侠实力惊人，我等叨扰了，还望海涵，就此道别。”景白拱了拱手，他和无上云颠另外两名天境后期长老本是第三战的主力，但现在却早就没了丝毫战意。 林四都能和他们的掌门齐无生战斗了，他们对上他只有失败一途。 更何况，现在掌门和妙空都没有再出现，显然是放弃了这次的天印。 “那林某便祝各位一路走好了，不送！”林四侧过身子让开了一条路。 他当然不希望这些人继续留在弦城和月国，免得接下来又闹出什么乱子。这些人动不了他，但却不是其他月国百姓能承受得住的。 “咳，我等也祝林少侠荣登月王之位，告辞。” 一直到众人快要走出宫门时，林四才像是想起什么了一般嚷嚷起来：“那个，我真的没有天印……” 你没有天印，谁信啊？到了这一步，说谎还有什么意思啊？ 众人一边加快脚步向外行去，一边心内暗骂。 第1235章 王位空悬 三天之后，弦城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林四可谓是忙得团团转，不光要维护王宫的稳定，还要安抚城内的民众。 而御林军和城卫军的调动，也需要他亲自过问。 此时的弦城，已经恢复了过往的喧闹，但谁都知道，这月国已经再次变天了。 林四已经派人昭告月国各地，公布凉月等人的罪行，宣布他的死讯。 一时间，整个月国民间一片欢腾庆祝之声，人人都期盼着月连山王子登基后，能让月国重新变得强大起来。 这种反应，除了林四过往极高的威望之外，便是那幻影阵之功了。否则他杀死凉月之后，是不可能会有这种一边倒的支持的。 那毕竟，是弑杀国君。 此时的林四已经住在了宫内，只是他并未住在父王月山的住处，而是住在了当年自己身为王子时的寝宫。 后宫内依旧有着不少事情等着他处置，那些太监宫女还好说，但凉月的后妃却让林四头痛了。 月山死后，他的三位后妃之中，焦贵妃背叛了他。凉月登基后，她离开王宫回到了焦府，而焦家也因此受到了提拔。 冯王后目前被关在了冷宫之内，而沈妃，则是在月山死后不久便自尽而亡了。 至于凉月自己，他的妻妾被册封为了新的王后和妃子，其后他又大肆纳过一次妃，填充了较为冷清的后宫。 目前这后宫之内，自王后到各级妃嫔足有百人。对这些人林四倒不可能起什么色心，也没有动什么杀心，但继续留她们在宫内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 他杀死凉月，入住王宫之后唯一见过的，也只有冯王后了。 林四知道父王月山当年对这位王后还是有感情的，将她从冷宫之中接出来后，便当成了母后来对待。不过真正的太后之位，还是要等登基之后才能真正确立下来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最为困难的一件事，无疑就是朝中群臣了。 下狱的老臣，全都被暗卫放了出来，因为狱中受了太多苦难，目前大多还在调养之中。至于凉月朝中那些臣子，则是人人自危，生怕林四现在会拿他们开刀。 事实上，林四本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置那些人。 对于朝中事务，他本就不太喜欢，但朝政又不可荒废。这个时候如果他不站出来主持大局，那月国很可能就真的会乱了。 在接受了扶摇的建议之后，他已经下令让凉月麾下的那些臣子前来上朝，重新处理从前的政务。 他也亲自去见了老丞相扬劼，和太尉葛运，请他们出山重新总领朝政。 而也就是在这天清晨，林四主持的第一次朝会终于开始了。 凉月的旧臣没有几个敢抗命不来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谁都知道林四已经势不可挡，谁也动摇不了他的王位。 要么臣服他，要么等着将来悲惨的下场，这些大臣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恨不能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对新王表一表忠心，以免将来遭到清算。 林四毕竟是跟着月山一起经历过朝会的，对于类似的场面，他并不算陌生。 扬劼和葛运等老臣虽然下狱已久，但毕竟是在这朝堂上站过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人，许多事务当他们重新接手之后，很快就能重新变得顺畅起来。 更何况林四毕竟跟随月山和月洛宁身后学过许多东西，一些奏折该怎么批阅，他也是知道一点的。 只是，这次的朝会终归还是没有那么顺利。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坐在那王座之上。 当群臣看到他搬了张椅子坐在那王座侧下方时，顿时是一片哗然。 “陛下为何不坐王座？” 顿时，便有大臣一脸无法接受的进言了。在这些大臣眼中，林四已然是新的月国国王，这一点完全没有任何的疑问。 整个殿内，或许惟有扶摇明白林四的本意了。他很清楚，林四看来还是没有放弃那个荒唐的念头啊。 他现在不想坐上那个位置，是想将那位置让给他姐姐来坐。 只是，这种想法他只要敢宣之于口，就必然会让这朝堂一片沸腾。这大殿内，恐怕不会有一个人支持他。 而这个时候，如果他宣布那个决定，也只会令得尚未完全稳定下来的局势重新变得动荡起来。 “看到那王座，我便想起了父王……我实在，不敢也不忍坐上去……”林四黯然低头，以手掩面悲戚不已。 群臣一时间面面相觑，这个理由，着实是让他们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林四这样思念父王，说明他是个念旧的人，这让许多大臣心内暗暗感慨不已。可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一直让这王位空悬着啊。 “陛下感怀先王之心，令人动容，然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当为社稷着想，早离悲伤……” “是啊，丞相所言极是，陛下该早日登基……” 不光是当年月山的老臣，就连凉月的那些旧臣也连连劝说起来。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这月王之位，除了林四，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选。无论威望身份还是当前形势，这个位置都没有其他任何悬念。 这些臣子不支持他，还能支持谁呢？ “登基之事，还是暂缓一段时间吧。登基之前，我不便以月王自居，暂摄朝政便可……”林四不禁头痛起来。 一旦他真的登基为王，到时候想让都难了。 “陛下不可啊，此事不能拖延，迟恐生变啊！”太尉葛运连忙进言。 虽然他的话有些危言耸听，现在林四这王位根本就没办法被人夺走，但如果林四迟迟不登上王位，那确实是很容易让月国变得不安稳。 许多臣子此时也是心内暗暗腹诽，心道陛下你这番推辞根本就毫无意义啊，难道是为了展现谦和之风范？ 可这位置又不是从外姓君王手中夺来的，而且这就算是谦让也没有另一个目标啊。凉月和月鹏月琦都已经死了，这王位根本就没了其他继承人。 在他们看来，都到了这一步，林四坐上王位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在乎什么吃相不吃相的，何况他现在的情况，也没有那种说法，月山当年本就是属意由他来继承王位。 这些大臣的态度，让林四很是无奈。他现在是真的体会到了老慕和月洛宁当年都说过的那句话，有些事情你不想做，也会有人推着你做。 “登基大典，还是等洛宁公主，扬昱杜启郦木等诸位大臣，以及叶弘薛尘等诸位将军到来之后再举行吧……” 他只能选择拖延，而他这个理由，一时间倒是让下方那些臣子无法反驳了。 是啊，林四真正的班底是明城那些臣子和将军。 他在弦城朝廷呆的时间一直不算长，更何况凉月登基之后，弦城朝廷早已换了大半的臣子，和他也没有多大关系。 他登基之后必定会册封一批新的大臣，登基大典，也确实需要等明城那批人到来才算妥当。 只能说他登上王位的过程太离奇，大陆各国历史上又有谁像他这样，几乎等于是单枪匹马就将王位给夺了下来，而后方那些亲近大臣和将领还远在万里之遥。 对于他这个提议，凉月那些旧臣可不敢多嘴什么，毕竟他们自己现在的身份都极为敏感。 而扬劼这个丞相，自然更不会说什么，扬昱扬宥可是他的儿子孙子，他们当初去北境封地投靠林四就是他扬劼亲自提议的。 现在林四即将登基，那算是他们扬家收获的时候，这种事情他是乐见其成的。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林四也开始在朝中众臣的辅佐下开始处理起了朝中大事来。 这种事情，说难那是极难，这一点只看月山的勤勉和用心程度便可见一斑。 但要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并不是每个国王都拥有月山那样的才智韬略，更不是每个君王都有他那样的勤奋，但那些君王同样也能让国家太平，不出什么大乱子。 朝臣不是摆设，君王过于勤勉，多半只是对朝臣不放心，将朝臣的分内之事也揽过来做了大半而已。 林四没有偷懒，但也没有想着立即将所有权柄都收上来。此时的他，更多的是依赖扬劼葛运等人，而除此之外，便是扶摇和应飞了。 到现在，林四也没给扶摇安排什么正式的官位，目前他做的事情就是扬劼的助手。谁都知道他是新王眼中的第一红人，对于他上朝，谁也没说过什么。 至于应飞，他跟随月山多年，许多事情他自然是清楚无比。因为有了他，林四现在处理起政务来，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虽然有人辅佐自己处理政事，但这样的日子依旧让林四苦不堪言。 这些天他没办法修行，更别提什么偷闲游玩了，刚刚夺下王位，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月洛宁赶紧过来，替自己接过这副担子。 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也看得出来，无论扬劼葛运，还是凉月那些旧臣都认准了自己，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接受月洛宁这个公主当月王。 他不知到时候该怎么做，才能让每个人都接受月洛宁。 尤其现在不光是朝臣，月国百姓也早已将自己当成了新的月王。 到时候，当他们发现登基的不是自己，而是月洛宁，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一想到那一幕，林四便是头痛不已。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和剑宗之主在弦城王宫的战斗，也终于传遍了整个苍罗大陆。 一时间，全大陆一片哗然。 第1236章 各方反应 在此之前，月国以及弦城，就已经牢牢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但外界在意的不是什么月国王位的归属，而是第一天印。 当年围绕着天印的三场大战，至今被人提起时，依旧会引来感慨和唏嘘。而这次，争夺天印的阵容变得更加强大，每个人几乎都能预见到更加惨烈的大战画面。 人们好奇这次天印争夺战最终的胜者会是谁，人们更好奇大陆三凶之一的林四这一次又能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然而结果却让他们意外不已，这次围绕着天印的争夺，只死了三位天境。而有关天印的归属，最后竟然是用比试切磋这种近乎儿戏的方式来决定的。 但在得知全部的过程之后，便再也没人觉得这种方式可笑了。 苍罗大陆竟然还存在一个强大的隐世宗门，这一点在当年林四身世揭露后，便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了剑宗的存在。 但谁也想不到，这个宗门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 至少三十位天境高手，而他们的宗主竟然是圣境存在，甚至是比齐无生和妙空更强大的一位圣境。 这个消息，足以让每个初次听到的人无法平静。 在神境绝迹的年代，圣境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巅峰战力，在许多人心目中，三大圣境一直就和神一般至高无上。 而现在，苍罗大陆竟然多出了一位圣境。 尤其，这位圣境高手还和他身后的门派一起，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林四一边。 这让许多门派和国家暗暗警惕担忧起来，尤其是月国的那些邻国。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草原和青川连夜自边境撤兵。而乾蓝和紫星等国，也是极度的不安，他们能料到陡然变得强大的月国，会对本国造成怎样的影响。 于是就在这几天，本就已经快要无力为继的乾蓝大军终于撤出了月国西北，停在了千宋边境之上，并且摆出了防御姿态。 西北的战事，也因此而暂时告一段落。 薛尘带着的大军依旧在向弦城进发，古于达镇守在封城的数十万大军则是向着东西两线挺进，以防周边邻国会趁着这个月国动荡的机会发动偷袭。 而另一方面，碧澜东煌西陀乃至神炎等国，则是纷纷派遣使臣前来月国，恭贺林四登基。 除去剑宗之外，林四本人的实力，也让许多人震撼不已。 在此之前，许多人已经猜到林四的实力很可能又有了很大提升，但却仍然想不到已经到了那一步。 能够以一敌十的天境，能够和圣境相斗百招不败的天境，这完全突破了以往任何一名天境高手的实力极限，不由得让人再次想起了之前有关林尹实力高下的争论。 尤其此时，林四在明城编的那个故事也渐渐流传了开来，一时间林四比尹漓更强的观点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 支持尹漓的人依旧很多，毕竟尹漓成名太早，早已在许多人内心留下了深刻印象，更何况她击败素凝时，据说也没用多少招。 谁也无法保证她就做不到以一敌十这种事情，只是，此时就连最支持她的人似乎也没了太大底气。 毕竟，林四会飞啊。没有天印的尹漓，在晋入圣境之前，应该是不会飞的吧？ 虽然林四强调了许多次，自己已经没有了天印，而这句话也确实传了出去，但却几乎没有人当真。 每个人都将这句话当成了一个拙劣的玩笑和谎言，每个人都固执而坚定的认为林四是依赖天印才能拥有这些特殊能力的。 没有天印，天境修炼者凭什么能飞？ 没有天印，天境修炼者凭什么能在圣境高手面前撑住百招？ 更何况，林四现在用出来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任何一种灵力的色彩。 尽管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天印修炼者到了天境之后，会有一些怎样的能力，但却不妨碍他们将这当成了事实，当成了结论。 持着类似结论的，甚至包括天外天三派。 由于门内三位天选之子目前都还只是破境修为，他们同样不知道天印修炼者未来会拥有哪些能力，也不知道他们将来会遇到什么。 而林四这个‘先行者’，在他们眼中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标杆。 如果不是三派都和林四闹翻了，他们甚至幻想着能够让林四提供一下天印修炼的经验，让本门的天选之子能少走点弯路。 从林四身上，他们这次又发现了不少特殊能力。比如以一敌十时，让对手出现莫名其妙的破绽，比如灰色的力量，比如飞行…… 在他们看来，本门的天选之子，将来迟早也会拥有这些能力。 但某些能力，如果没有契机，或许是很难掌握的吧？而在他们看来，林四便是能够点出那些契机的人。 只可惜，现在虽然人人都知道林四‘拥有天印’，也知道天印有多么神妙，却没有几个人还敢对天印生出觊觎之心了。 对于这些猜测，林四懒得理会，他现在完全就是忙得不可开交。而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再做任何解释。 随着剑宗的加入和月国的统一，他很快就会开始对外征战。将来天外天三派很可能都是他战场上的敌人，他怎么可能会为敌人着想？ 到现在，他甚至提都没提过天印有隐患的事情。他知道那些人不会信，更何况他为什么要提醒那些总是想着要抢自己东西的人？ 他只是盼着月洛宁能早点过来，还有唐小芷，她们到来之后，就能让自己从眼前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和奏章之中解脱出来了。 现在有许多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去做决定。比如凉月那些旧臣该怎么处置，比如扶摇等人该怎么安排…… 这些事情，他全都打算推给月洛宁，让她将来亲自定夺。 为此，他恨不得每天都要派暗卫前去打探催促，据最新消息，月洛宁等人距离弦城已经只有五六天的路程了。 “你还抱着将王位传给你姐姐的打算吗？”能够对林四问出这个问题的，也只有扶摇了。 “是啊，我始终认为那才是对每个人都好的一个决定。” “可这个决定，根本就不会有人支持。否则，你早该去找扬大人和葛大人商议了不是吗？你自己也知道，他们会强烈反对。” “你说得没错，就连我姐姐本人，也反对这个提议。” 他这句话，让扶摇显得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林四竟然已经对月洛宁说起过这个荒唐提议，更没想到月洛宁竟然拒绝了。 以他对月洛宁的了解，她应该是欣喜若狂的接受才对吧？ 他一边努力抛去脑海中的杂乱念头，一边接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更该知道，这个提议有多么不切实际了，你应该趁早放弃才是。” 林四淡淡道：“很多事情一开始也都是被所有人反对的，但最终却被证明是对的。” “然而这件事，你甚至都不敢提前对底下的臣子们透露风声，你怕一旦提起，就会让局势不稳。难道你还想到时候给他们一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吗？恐怕到时候只会是惊天巨震，那必然会造成极坏的影响。” “这件事，我自有计较。”林四感到了疲惫，这件事，他甚至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个时候，他忽然无比的想念慕哲平。 是啊，扶摇终归不是他。如果是他，即便同样不太赞同，却也还是会选择支持自己，并且帮自己想办法。 “希望吧……”他的失望，扶摇自然是能够清晰感受到。 虽然嘴上说着希望，但这件事，他内心深处是真的不希望林四能成功。 第1237章 弥罗山中 弦城发生的事件，让许多人短时间内无法平静。 无论剑宗，剑宗之主还是林四的实力，都足以成为许多人很长一段时间的议论话题。 但有一个在外人看来最不应该平静的地方，此时却显得很风平浪静。 那个地方，就是弥罗山脉。 弥罗山脉位于乾蓝和紫星的交界之处，绵延数万里的群山将这两国分隔了开来。而极为隐秘的十方楼八大分部之一乾紫分部，就坐落于这山脉深处。 十方楼的天境高手不多，但因为极少在明面上活动，从来都只做刺探和暗杀之类的行当，一直就是外界各大势力不愿招惹的一个组织。 如果将十方楼刺客组织起来排成方阵和各门派正面厮杀，那他们连琉璃宫和乾雷府这样排名大陆六七位的门派都敌不过。 但他们强就强在从不给敌人正面交手的机会，而且极少会有十余人之上规模的结队行动。再加上他们的消息灵通程度堪称大陆第一，想要真正消灭这个组织，即便天外天三派也办不到。 一旦留下太多落网之鱼，那只会带来无穷后患。 尽管乾紫分部最顶尖的高手也不过是几名破境而已，但他们的力量却不容小视，即便某些知道他们位置的势力，对他们的存在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以有心算无心，破境初期的刺客刺杀破境后期的修行者，并不算难如登天的事情。而如果计划得当，机缘巧合，破境刺客暗算天境高手也非办不到。 正因如此，过去的弥罗山脉虽然偶尔也会有一些实力不俗的冒险团入山猎杀魔兽，但却依然算是乾紫分部的‘地盘’。 这里除了那头七级魔兽太古雷牛以及部分六级魔兽之外，便是他们说了算。 但最近这一年半以来，他们却不得不收敛了起来，因为聂河和北谷一族进入了这里。于是，这方圆数万里的魔兽森林也换了个主人。 聂河是被外界怀疑为青冥风狐王化身的人，那是圣境之中的顶尖存在，现在还有谁敢招惹他？ 北谷一族现在有三十余位破境存在，人数也有四五千，整体实力就已经凌驾于乾紫分部之上。而在山林之中作战，即便十方楼刺客的手段奇诡无比，面对他们也还是毫无优势。 而聂河还有太古雷牛和弥罗山数万魔兽的帮助，更何况，聂河本人就是出身乾紫分部。 他曾经在这个组织呆了三年，而且还是被着重培养的天才。无论是乾紫分部的内部状况，还是那些刺客手段，他全都熟得不能再熟。 他算是乾紫分部的克星，其他门派或许灭不了乾紫分部，但他现在想要办到的话，却是一点都不难。 因为这个原因，在聂河进入弥罗山的第一天，乾紫分部的几位首领便主动登门表达了亲近之意，甚至还对当年之事表达了歉意。 对于十方楼而言，这种服软的姿态是极为罕见，甚至根本不曾出现过的。谁能让他们让步？从来都是他们让别人害怕和忌惮不是么？ 但现在，除非他们主动找死，又或者放弃乾紫分部，放弃东南域的‘刺杀业务’，否则他们这‘地头蛇’只能承认聂河‘过江猛龙’的地位，然后在他眼皮底下继续混口饭吃。 如果换成曾经的林四和慕哲平，那很可能会赶走这个臭名昭著的危险组织，甚至是消灭他们。 毕竟十方楼和残涅游魂等人在天印事件之中，做出了让他们无法接受的事情。 但现在主事的人是聂河，面对乾紫分部的‘善意’，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接受。 而且，他不但默许了乾紫分部继续存在，还在和这个组织展开了一定程度上的‘合作’。 他聂河和北谷一族可以庇护乾紫分部，成为他们的靠山。但相应的，乾紫分部也要成为他们打探外界消息的眼睛和耳朵，甚至乾紫分部的收获，也需要上交一部分，作为所谓的‘保护费’。 对于聂河而言，这种决定显得理所当然。 和林慕二人一起时，聂河几乎是从不管事，仿佛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但那不代表他是蠢人。 相反，他一直就是个精明之辈，否则当初他也成为不了那个狡诈无比的天才刺客了。 十方楼在天印之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聂河本人其实一清二楚。 但对于那种事情，他完全就是无动于衷。 十方楼招惹的是唐小芷和方嘉云，对于这两人，如果适逢其会的话，当时的聂河也会出手相救，毕竟那算是熟人了。 但指望他事后拼尽全力为她们报仇，那就有点想多了。 他对残涅和游魂并没有多大恨意，对于曾经支配过自己，追杀过自己的乾紫分部，也同样没什么恨意。 因为他本人没有什么损失，他最多就是对那些人有些不爽罢了。而乾紫分部主动对他低头之后，他竟然觉得心内暗爽不已。 是啊，他是魔兽，他原本就很难生出什么人类的情谊。哪怕留在林四身边那几年，他对明城那些官员将领修士，也一直都是保持着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态度。 他心内有没有亲近的人，有没有真正被当成自己人的人，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至于灭掉十方楼替天行道，除掉苍罗大陆的一颗毒瘤，这种念头他更是从来就没有过。他自己当年就是个善恶不分的刺客，哪怕到现在，他行事也同样还是只看心情。他不去主动作恶招惹别人，就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现在没有谁来让他烦心，更没有谁想着要对付他。 诚然，很多人都能猜到聂河的状态肯定有问题，毕竟舟西城那一战，他出现的时间并不算长。 但现在，就连三大圣境也不愿去弥罗山惊动他。谁知道他能不能重新变回风狐王？而一旦得罪了他，也许就会给自己以及身后的门派带来灭顶之灾。 反正，他又没有天印，而且他也没有丝毫对外扩张和肆虐的打算，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他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当年风狐王的经历。与天狼王的交锋，千年前的圣山大战，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战，化生之术，这一切都已经真正成了他自己的记忆。 相比那漫长的上万年，这几年来的经历虽然多姿多彩，但却太短暂了点。 谁也不知他现在究竟算是风狐王，还是算聂河。真要算起来，太古雷牛这种活了数千年的魔兽，其实只能算是他的后辈…… 而现在他对林四和慕哲平是怎样的感情，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林四归来的消息，他当然知道，毕竟乾紫分部的消息是那般灵通。然而他并没有打算去找他，哪怕郁荼古卿和蓝岚等人都曾问过他不止一次。 他现在过得很好，每天完全可以吃了睡，睡了吃，再也没人要求他去战斗或者执行什么任务，更没有什么危机和凶险逼迫他。 这或许，就是他一直以来最梦寐以求的状态。毕竟，他一直就很懒，他不想这种平静被打破了。纵然有时候，他也会破天荒的独自一人枯坐在最高的树梢之上怔怔出神。 他们现在就住在弥罗山最深处，在这里他们建了许多木屋，种了菜，打了井甚至还开了田。 许多北谷族人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过得异常的平静。没有魔兽来袭击他们，也没有人来打扰他们。如果不是能从乾紫分部得到外界的消息，他们甚至已经算是与世隔绝了。 无论聂河还是郁荼古卿，都没有想着要再出去做点什么。北谷族人本就是山里人，这种平静祥和的生活，让他们很是满足。 而蓝岚，也再没有想过出去重建蓝海商会。经历太多风浪和磨难之后，对这种安宁她尤为珍惜。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将心思放在了已经快六岁的儿子身上，每天教导蓝海读书认字修行，似乎已经成了她最大的追求。 唯一一个对这种现状不满的，恐怕就只有蓝岚的弟弟蓝奇了。 自从得知聂河是自己的姐夫之后，他便一直抱着某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比如让聂河带着他去外面多露露脸，让那些高手大人物都知道蓝奇少爷今非昔比，不是好惹的了。 每每幻想那种画面，他都会觉得无比的舒爽和陶醉。 至于什么重建白风国，重新壮大蓝家，他还真是从来没想过。 这种念头，哪怕是在得知聂河魔兽身份之后，也没有丝毫变化过。他一点都不觉得姐姐嫁给一个魔兽有什么不妥的，反正聂河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人形不是么？他反而为聂河那更加强大恐怖的实力而兴奋，那代表着他蓝奇少爷的身份地位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了。 一旦出去，恐怕许多大国的公主，大商会的千金都会主动来亲近自己吧？ 说实话，他这种念头还真不算错。 现在聂河根本没有站在任何人一边，面对这样一个圣境之上的存在，谁不想和他拉近关系？ 只是，谁敢进弥罗山来打扰他？毕竟谁也不知道一头八级魔兽是什么样的脾气。而且，他们和聂河之前就谈不上认识。 如果这个时候蓝奇在外界现身，他很可能会成为无数庞大势力的座上宾。即便无法拉拢到聂河，只是为了搭上这条线，混个脸熟结个善缘，能让他将来不对付自己都已经很值得了。 那和蓝奇当初在岚国时已经完全不同，那时候的聂河是月国阵营的，其次那时候的他只是疑似天境，哪像现在，他一个人或许都能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了…… 这个时候，蓝奇这个‘聂河小舅子’的身份，确实是变得极为值钱了。 只可惜，他一直没能得到任何显摆自己身份的机会。 因为他的姐姐蓝岚，根本就不让他离开弥罗山。 第1238章 鼓动劝说 说实话，以蓝岚和蓝奇这种情况，当家的原本应该是蓝奇。 这算是苍罗大陆的惯例，哪怕蓝岚比蓝奇要大七八岁，更比他明事理得多，也无济于事。 原因很简单，就像月洛宁无法继承王位一样，许多家族同样有着类似的传统。 蓝奇是男子，光是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 蓝家将来是蓝奇当家，而蓝岚迟早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白风灭国时，他们的父亲蓝明诚公爵将剩余最强的那批护卫派给蓝奇的原因。 那些跟随蓝奇的蓝翎卫，将来效忠的必然是蓝奇而不是蓝岚。 只不过，这种情况放在现在，似乎有点不合时宜了。 蓝家早已没了，就算蓝奇将来真能重新让蓝家兴盛起来，那也是将来了。而现在，他们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没有蓝岚和聂河，谁会在乎他们？ 他们现在等于是投靠蓝岚，而所谓蓝家的‘家业’，根本就已经没了什么意义。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蓝奇本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满腹才华志向远大并且极有主见的人，他完全就反抗不了蓝岚的管束。 因为这些原因，蓝奇在这弥罗山中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 对他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来说，外面的花花世界和种种浮华才是最向往的。这山里面每天单调如一的生活，他过上一天就腻了。 这山里面，根本就没什么玩乐的地方，而且周围也没有能和他聊得起来的人。唯一一个爱好和他有些类似的，或许也就他的姐夫聂河了。 然而两人无论眼界实力还是经历，相差都太大了点…… 以蓝奇那转境初期的实力，如果无人护送，他自己根本就走不出魔兽密布的弥罗山。对他而言，这样的日子简直就像是坐牢，他巴不得聂河能够离开这里。 事实上，这一年半以来，聂河确实曾经带着他出去过一次。 那是他们当初进入弥罗山的半个月后，当时他们到了紫星王国的一座边境城池。只不过因为聂河选择了易容，才没有引起轰动而已。 而那次他们进城之后，第一个目的地，也是唯一一个目的地便是当地的青楼。 蓝奇这个小舅子根本就没有想过聂河进青楼，对自己的姐姐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当时是兴高采烈的，是欢呼雀跃的。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上阵’，仅仅进去不到一刻钟，尚处在调情聊天等前戏阶段的他就又被聂河拉了出来，然后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带回了弥罗山。 这件事，蓝岚原本不可能会知道详情。毕竟聂河并不会蠢到自曝那种事情，但蓝奇失踪了一天这种事情，怎能让蓝岚不担心？ 对蓝奇一番仔细盘问之后，她终于知道两人那天去了哪里。在狠狠训斥了蓝奇一顿之后，她和聂河之间好不容易变得融洽起来的关系也再度告破。 两人大吵了一架，最后甚至因此而连续一个多月没有互相说过话。如果不是为了让儿子能平安长大，或许那次蓝岚就已经离开这弥罗山了。 其后的一年半时间内，无论蓝奇怎样央求引诱乃至激将都没有用，聂河再也没有带他离开过这里一次。 说实话，蓝奇很奇怪那次姐夫聂河为什么会那般火急火燎的杀到青楼。 按理说，进城后可以玩的‘节目’有很多，青楼那种地方一般都是晚上才去的，而那天他们进城时还是上午。 当然，他更好奇的是姐夫进去后究竟干了些什么？ 那么短的时间，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吧？有时候他甚至恶意揣测，难道姐夫作为男人那方面的能力那么差？ 他却是不知道，虽然他这些猜想错得离谱，但却还真的沾边了。 聂河那次，确实因为那方面的原因才离开弥罗山，跑去青楼的。之所以带着蓝奇，只不过是顺便而已。 对于青楼，聂河并不陌生。早在认识林四之前，身为十方楼刺客的他就已经算是那种地方的常客了。 而那时候，他才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一直到蓝岚生下蓝海之后，他才算是稍微收敛了一些。 但这一次，他却是‘迫不得已’，因为他那方面竟然出问题了。只不过不是太弱，而是太强了…… 离开岚国，进入弥罗山之初的那段时间，他和蓝岚的感情一度变得极为亲密。两人早已是有实无名的夫妻，也因此，行男女之事也算不上什么奇怪。 但那次，却出了问题。两人才刚开始不久，蓝岚便昏死了过去。 这件事，让聂河猛然想到了一个快要被自己遗忘的细节。 那是风狐王漫长生命之中一段不起眼的记忆，八级魔兽，其实根本就不可能产得下子嗣，因为没有哪头魔兽能承受的住八级魔兽的某种力量。 连魔兽那种强悍的身体都承受不了，那人类女子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当时他停止得快，而且救治及时，蓝岚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 聂河原本没将这当成一回事，毕竟他是经历了化生之术，转化成了人类的。真要算起来，他其实已经不算是魔兽了。 而在此之前，类似的事情他做过很多，一直也没有出过什么状况。 他哪里能想到，当自己觉醒到这一步时，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八级魔兽的实力，却将魔兽某方面的特点给恢复了，虽然自己依旧是人形…… 这个发现，让聂河如遭五雷轰顶。 对他这种人而言，那种事情当然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将失去人生之中重要的一项乐趣。纵然他再强又如何，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够承受得住他的女人了。 他有蓝岚这个妻子又能如何？除非他想故意害死蓝岚，否则他们从此只能干劈情操，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当然不愿认命，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去了青楼。而最终的结果，只是证实了那个猜测而已。 这让聂河受到了沉重打击，禁欲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最痛苦的惩罚。他没有失去那种能力，但和失去了又有什么两样？ 而蓝岚因为恨他再次去青楼，甚至还‘带坏’了自己的弟弟，自然也是怒不可遏。 两人心情极度不好的人，大吵一架根本就不足为奇。 虽然经过时间的慢慢推移，两人又再次和好，但他却也再无去寻欢作乐的念头了。他生怕再看到那种烟花之地，会触景伤情。 蓝奇对这内情毫不了解，当然理解不了他这种心态。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劝聂河离开弥罗山，明明有那么强的实力，明明可以凭借那强大的实力获得无数的金钱美女权位声名，为什么要窝在这深山之中不出去？ 他无法理解，但可惜对他的话，聂河向来就只是当成玩笑。 林四回到明城时，蓝奇同样也从周围人口中得到了消息，那时候他就曾极力鼓动聂河去找林四。 不是他对林四有什么亲近感，他根本都没见过林四，他只是希望那能成为聂河离开弥罗山的契机。 只可惜，当时聂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开玩笑，就算林四本人亲自来请，聂河这次也不一定愿意再卷入那些纷争之中，更何况是他蓝奇。 而这次，弦城传来的消息，显然又让蓝奇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姐夫，难道你就没一点想法吗？”他好不容易才在一截树干上找到了躺在上面闭目养神的聂河。 “什么想法？”聂河眼皮都不睁的吹了口气。 “难道你没听说吗？林四啊，他现在厉害了，都会飞了，而且还有圣境高手给他撑腰呢……” “哦是吗？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是大陆三凶之一啊，凭什么只让林四一个人出风头啊？现在别人恐怕都忘了你了。难道你就不想让世人重新记起你的威名吗？你才是大陆三凶之首啊！” “我说过别提什么大陆三凶，难听死了！还有，我一直就是三人之首，还用管别人怎么评说，嘁！” “可是，你不出手的话，别人就会觉得你不行了啊。觉得你可能是出了变故，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世人就不会再提林慕聂三人，而是只提林尹二人了。” “那又如何？”聂河扯了扯嘴角。 就蓝奇这点道行，还想激他？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聂河可不是什么锐气十足的冲动少年，几句话就像撩动他，那是不可能的。当年库宁城那批人为了拉拢他，吹捧感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无所不用其极，可他始终就是不为所动。 还是那句话，他行事多半只看心情。他觉得没意思，不愿去做的事情，别人说破天也没用。 这也就是说话的人是蓝奇了，作为蓝岚的弟弟，聂河一直都会给他点面子。换作一般人这样将他傻子一样的挑拨，只会被他一巴掌拍飞。 他这无所谓的态度，让蓝奇心内憋闷不已。 “这还是传说中那个大名鼎鼎的大陆三凶吗？这简直和我想象中的那个聂河差太远了。唉，这江湖，已经是林四和尹漓的江湖了，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他故意一脸失望的大声感叹起来。 一时间，就连远处正在忙碌的北谷族人都不禁讶然看向了这边。 “说说看，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聂河饶有兴致的弯了弯嘴角。 第1239章 训斥 蓝奇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在看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胸怀大志的豪雄。你一出手，群雄只能俯首，提到你的名字，别人都会心惊胆战。” “是么？那现在呢？我不顶天立地了？”聂河语气忽然变得不善起来。 蓝奇连忙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虽然相处已经一年半，他也渐渐摸透了聂河的脾气，不再像最初那般敬畏，但这样用言语触怒他，却还是第一次。 无论如何，自己面对的终归是一尊凶神啊。他想要杀死自己，恐怕真的只需要吹口气就能办到了。 但转念一想，怕什么？有姐姐在，自己根本不需要怕吧？ 他亲眼见过蓝岚和聂河吵架，激烈的时候两人甚至大打出手过。 当时看到那场面时，北谷族人和卫轩等人是见怪不怪了，可蓝奇和那些蓝翎卫却是吓得冷汗直冒。 蓝岚不过元境，聂河恐怕都是圣境了，这两人哪里能打得起来，实力完全就是天差地远吧？而且当时的聂河，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他真要出手，蓝岚一招都不可能挡得住，就会被杀死。 而之后，他蓝奇会不会被迁怒波及？再多一百个自己，也不够聂河杀的啊。 可最后的场面却让他眼珠子都差点惊掉了，聂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风度，故意不还手。 可两人的打斗和市井泼妇也没有太大分别，扯头发抓衣服无所不用其极，最终结果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聂河根本就没展露出什么高手该有的实力，甚至连灵力都没有用。 之后的一年半时间，这夫妻俩时而蜜里调油，时而再度争吵，仿佛那是很平常的事情。 这一切，渐渐颠覆了聂河原本在蓝奇心目中的高大伟岸印象。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聂河那实力和威名，是不是被吹出来的。可那些北谷族人以及外界刺客对他的尊敬，那些魔兽对他的畏惧，却又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更何况，他唯一那次带自己出去，可是用飞的。 不过无论如何，此时的聂河都不像他心目中高手该有的样子。 “你连我姐都镇不住，传出去只会被世人耻笑。”他小声嘀咕起来。 “是么？那你希望我怎么做？狠狠教训你姐一顿？”聂河不阴不阳的回了他一句。 “最起码，也该让我姐知道你的厉害吧？那样她以后就不敢和你吵架作对了。” 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在他看来聂河之后不带自己出去快活，就是因为姐姐从中作梗。他内心确实巴不得聂河能把自己姐姐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二话。 男人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够资格多嘴的嘛。 他这点想法，聂河何尝看不透？这小子，动不动就在他聂河大爷面前耍弄心机，真是不知死活。 “你姐姐对我的实力一清二楚，要不你去问问她，为什么不怕我？或者劝劝她，让她以后对聂河大爷恭敬点？” “呃，这个……我一个外人哪里好插手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啊。”蓝奇一脸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这种话他哪敢对她姐姐说，找骂么？ “既然不能插手，那就给老子闭嘴，别没事找事，无聊就到一边玩泥巴去。”聂河一脸不客气道。 蓝奇不忿道：“可是，你自己也该表现出高手的样子来啊。” “什么高手样子？” “高手当然要不断去外界寻找对手挑战精进，还有，明明拥有一身强大实力，怎能不闯出一番名头，创一番基业。哪个高手像你这样，整天躲在深山野林吃了睡睡了吃……” “据我所知，你小子也是个修行者吧？” “咳，是啊。” “既然你想挑战精进，那可以啊，我以后每天给你当陪练，好好指点指点你。” “不用不用……”蓝奇忙不迭的摆手拒绝，他平日里修炼就极为懈怠，对他而言那实在太枯燥无味了，更别提什么对练了，挨打多疼啊。 “你的实力比我强太多了，我哪里能和你对练啊？” “对练挑战，当然是要和比自己强的人交手，那样才能得到提升嘛。”聂河一脸的不怀好意，他忽然觉得自己是该揍揍这个比自己还混账的小子了。 “不了不了，我自己修炼就可以了。” “那你还不快去？还有，以后别没事就教聂海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虽然他本人对教导儿子没多大兴趣，而且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却不希望蓝奇将自己的儿子熏陶成一个长大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花花大少。 “知道了知道了。”蓝奇一边悻悻点着头，一边慌忙逃离了这里。 一直到跑出数丈之远，他才再度不甘心的回头嚷嚷道：“对林四的事情，你就真的那么无动于衷吗？世人都在传当年的上陵三鬼友情多么深厚，多么肝胆相照，就像一个无法拆开的整体。可你现在……” 他这句话声音很大，也传出了很远，而因为这句话，附近所有正在忙碌的北谷族人齐齐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甚至就连远处正在教儿子认字的蓝岚，都不自觉的抬起了头，向这边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我现在怎么了？”重新开始闭目养神的聂河懒懒反问道。 “林四回来后，不知多少人在看着你，等着你去找他，和他团聚，然后并肩作战。你这样假装不知道，只会让无数人失望。从此世人都会认为你聂河是个不够兄弟义气，不顾兄弟死活的人，哼哼，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哟，你还懂兄弟情义啊？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找我么？” “不知道。” “不知道就滚蛋，别打扰大爷睡觉。” …… 蓝奇和聂河进行这场对话时，林四也终于盼到了月洛宁和唐小芷等明城一行人。 此时已经是他进入弦城十天之后了，对他而言，这段时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身心俱疲。 得知月洛宁等人到来的消息之后，他亲自迎出了城，一时间闹得是满城皆知，而群臣更是多出了无尽的猜测。 他们当然猜不到林四想要让位，而是猜测扬昱杜启等人在林四心目中的地位。 这看起来，着实是高得有点离谱啊，看来朝廷很快就会有一番大动荡了。 他们并不知道，当林四将唐月二女迎进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交接那些政务。 唐小芷还好，她知道林四有多排斥这些事情。但月洛宁在看到他这忙不迭推卸任务的做派之后，顿时就是大皱眉头。 “这是你将来的份内之事，你怎么能总想着假手于人？这样下去，你这个国王迟早会被大臣架空。” 林四打着哈哈，一脸歉然的笑道：“是是是，你教训的是，可我这刚刚接手，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熟悉啊。我需要有人指点我，那样我将来才能干的得心应手嘛。” “没有哪个国王在登基后，还依赖着别人指点的，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你们又不是外人，难道姐姐你想夺我的位置吗？哈哈，那我送给你好了……” “行了，那件事以后不要再说了。”还不等他说完，月洛宁便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那种念头，你以后不能再有了，知道了么？” 她语气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让步，这让林四心内再次忍不住苦叹起来。这件事，就连月洛宁本人都这样强烈反对，他现在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他不着痕迹的望了唐小芷一眼，却发现她也此时同样看向了自己。 两两相望，两人眼内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抹无奈。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当好国王的。只是，这段时间还需要姐姐你帮我啊，否则还没稳定下来的局势，恐怕又要出问题了。” “以前不是都教过你吗？”眼见他终于放下了那荒唐的想法，月洛宁的面色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林四苦笑着摊了摊手：“我这几年不是在打仗就是修炼，要不就是被追杀，那些东西时隔多年，我也记不清了啊。” 月洛宁仔细一想，似乎也真是如此。 当年自己不过教了他几个月，更多的时间他还是将军和修行者的身份，想要他马上适应国王的身份，确实有点不实际。 他这几年遭遇的战争和战斗，凶险程度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能够活到今天已经极为不易了，或许，自己真的太苛求他了。 更何况，自己这个‘老师’，其实同样也没当过国王，哪能保证他这个学生就能马上做得一点不错？ 她很快就和唐小芷一起很自然的翻看起那些奏章以及堆积如山的卷宗起来，渐渐的，她的面色再次变了。 “你这段时间究竟在做些什么？” “那么多事情悬而不决，你是希望等它们都变成大问题时，再来补救么？”她眼内再次现出了怒火，那是怒其不争的怒火。 “这几人跟着凉月时，贪赃枉法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件，你竟然还让他们继续站在朝中？你怎么这么糊涂？” “还有这几个，明显就是毫无才干的无能之辈，因为是凉月的亲信，才被提了上来，你都看不出来吗？” “户部和国库的账目，你怎么能不彻查几遍，你可是刚刚接过凉月的位置，他留下的问题你要及早弄得一清二楚才是，否则你的家底被人偷空了都还不自知……” “还有……” 不知不觉间，这王宫书房已经再次变成了她训斥林四的‘课堂’了，她一直滔滔不绝讲了半个时辰都没有结束。 她其实知道，现在他是国王了，自己根本无权这样说他，也不应该这样说他。 而在内心深处，她并不想和林四吵，她也很想和林四融融恰恰，她能看得出这个弟弟已经越来越不像从前那样和自己无话不谈无所顾忌了。 第1240章 用心良苦 月洛宁知道，林四之所以会那样，完全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如果不是自己总逼着他做不喜欢的事情，做出有违他天性的期许，他不会和自己变得距离越来越远。 然而，她忍不住…… 她忍不住不说，说出已经算是大逆不道的话。忍不住不做，做出已经算是越俎代庖的事情。 林四有林四的天性，她……也有自己的天性，无法更改，深入骨髓深处的天性。 那是从小耳濡目染，从小被月山刻意栽培起来的天性。 那种天性，让她无法不对林四抱着极高的期许，希望他能变成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君王。 而当林四让她失望时，她便会不受控制的变得无法继续平静。 对她的话，林四只能是不断点头称是。 然而月洛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眼眸深处那一抹笑意。 月洛宁所说的这些问题，确实有一小部分他根本没想到过，但剩下的那一大部分，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甚至，他自己早都可以想出解决之道了。 只不过有些事情，确实不需要急着处理，而有些事情，他也早就暗中有了布置。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对自己失望，让她清楚看到，自己有多无能，根本就不是当国王的料。 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慢慢改变决定。 他现在确实在月洛宁面前有些放不开，甚至有些逃避见到她，但对她的关心却没变过。他很了解自己的姐姐，他知道月国的江山社稷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当她发现这江山交到自己手中，很可能会被渐渐败掉，当她发现自己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昏君后，她是坐不住的，她会不由自主的站出来。 而最后，有些事情他其实……是想留给她亲自去做的。 惟有那样，才能在将来起到更好的效果。比如提拔臣子，将来由她亲自来提拔，会比自己现在提拔要好得多。 那时候，那些臣子感激的人，会是她。 “我听说，你没有杀死周子川，理由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看中了他的才华，那个人，根本就不能用。” 不知不觉间，月洛宁已经提到了另一件事。 提到那个人，林四眼内再次闪过了一缕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怎么可能会用周子川？哪怕他的才华再出众，他们之间也不会产生什么惺惺相惜的念头。 周子川是月国那一系列动乱的罪魁祸首，没有他，就没有天印之乱，也没有凉月叛乱。 他声音低沉道：“我废了他的修为，暗卫现在正在招待他。我只是希望……能让素姐亲手杀死她。” “愚蠢，有多少人就是像你这样自以为万无一失，给敌人留了一口气，才最终招来祸患的？” “他不可能会有翻身机会了，难道你觉得他还能颠覆月国？实力面前，他的算计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 “他可以投靠其他势力，借别人的势和你作对。” “他凭什么逃离月国？在这里，他已经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就算他侥幸逃到外面，这种背叛过数次的人，同样不会让人放心。” “你怎么知道外面那些人就不会看重他？他毕竟对你很了解，可以说是对付你的一柄利器。” “不会的，那些大国本就看不起东南域的小国，那些大门派也看不起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周子川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他们的赏识。” “凉月也看不起他，但还是用了他。” “这次他不会有机会，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凭什么逃出天牢，逃出弦城？更何况，素姐会杀死他的。” 月洛宁一时间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的话了，她只是觉得既然是祸患，就应该早点掐灭，免得生出变故。 但无论怎么想，一个已经被公布了罪行，修为被废，甚至被暗卫拷打之后，还不如普通人的人，确实是不可能逃得掉了。 而且，周子川虽然聪明，可这世上比他更聪明的人多得是。林四说得没错，不可能会有人为了周子川，还跑来劫狱什么的，他根本不值那个价。 “我觉得，根本没必要让素姐亲手杀他，那只会让她更加痛苦。毕竟周子川曾经是她喜欢的人，现在却又变成了仇人……那只会重新揭开她最不愿面对的伤口吧？”唐小芷忽然一脸担忧道。 林四摇了摇头：“那是她需要面对的，如果不剧痛一次，只会影响她一辈子吧？我不希望她一直那样消沉下去，手刃仇人，或许能让她解脱，从那阴影中走出来。” “我还是觉得那样不妥……” 他这个解释，并没能让唐小芷放心。 “她恨的人，并不止周子川一个，应该还包括我。”月洛宁忽然冷声道。 “为什么？”林四惊呼道。 “别忘了，她父母虽然是被周子川和凉月杀害的，但在那之前，见死不救的人是我。在那之前，我和她称得上无话不谈，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再也没对我说过一个字。” “这……” 华父华母的死，林四早已知道了事件的原委和经过。 平心而论，当时的月洛宁根本就救不了他们。援救人质和打仗不同，人在凉月手中，他随时可以轻易处死那些人。 当时北境封地的大军都在边境和敌国作战，而月洛宁身边也没有能够闯入天牢内无声无息救走人质，并带走人质的高手。 真想要救下那些人质，便只有一条路，答应凉月的条件，主动前往弦城对凉月朝廷称臣。 然而那样做的话，北境封地会归于凉月不说，无论月洛宁还是扬昱杜启郦木等人，在回到弦城之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到时候，他们很可能也会被软禁起来，甚至是被杀害。 而最后，凉月会否信守承诺放掉华父华母？在得到北境封地之后，他会不会反悔？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在内心深处，林四其实觉得月洛宁当时不受人质的要挟这一点，做得很对。当时自己挑选的人如果不是冷静果决雷厉风行的她，恐怕封地在自己回来时，即便没有被凉月收回，也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只是，受害人华素素却不一定会那么想。而最关键的是，月洛宁拒绝得太干脆了，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仿佛凉月用人质要挟是很可笑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她斟酌一下。 作为月洛宁身边最亲密的人之一，当时的华素素恐怕是目睹了她做出放弃人质决定的过程。 在她心中，月洛宁的形象只怕已经变得极为冷血，根本没有去尽最后一丝努力，连援救的样子都懒得做，也不去想还有没有其他可能，而是直接放弃了那些人。 她会因此而恨上月洛宁，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林四默然良久，才轻叹了一声：“我会劝她与你和好的，而且对她来说，这次还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唐小芷连忙问道。 她和华素素的关系很好，她也希望后者能重新变得快乐起来。 “这个好消息，对你来说，可不一定是好消息啊。” “哎呀，你快说啦，只要能让素姐好起来，我又有什么关系。”眼见他这个时候还卖关子，唐小芷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是茜茜的消息，她不是失踪了嘛？这次我得到她的消息了。” “是吗？”唐小芷一脸惊喜的追问道：“她去哪里了？她还好吗？” “她很好，她是被剑宗之主带去剑宗了。现在她已经是那里的一名弟子，修为也已经到了破境。我也是这次偶然听到他说起，才知道这件事。想进剑宗可是很不容易的，那里弟子数量极少，非绝顶天才不收，就像当年的本大爷……” 唐小芷无视了他后面那些自吹自擂的话，还不等他说完便一脸欣喜的拍起手来：“那太好了，素姐那么难过，除了父母被害之外，另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妹妹失踪后生死未卜。她要是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啊。”一旁的月洛宁也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在华父华母那件事上，她算是见死不救，但华茜茜失踪这件事，她却一直没有放弃努力。 不光在北境封地内派人寻找过，暗卫这一年多来，在外执行任务时，也都会顺便打探她的消息的，只是没有结果罢了。 “哼，你为什么说这对我来说不是好消息？难道我就不希望华茜茜回来吗？”唐小芷在高兴之余，可没有忘记刚刚林四那句话。 “嘿嘿，我不是看你们俩一直都互相看不顺眼吗？每次见面，你们俩都要斗嘴，哈。”虽然明知道这俩丫头并不是真的有过节，但他还是忍不住取笑她。 “我和她一直都只是闹着玩的，哪会真的希望她不好啊？那个怪老头带走她时，怎么都不和人说一声啊，还有她自己也是的，自己当时就不知道和她姐姐道个别再走吗，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这我哪知道，不过你说的怪老头现在就在王宫，而且以他的实力，只要他想，那你说的每句话，他恐怕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啊……”唐小芷连忙一脸惊慌的掩住了嘴，背后指摘别人这种事多丢人啊，更何况那个老头当初就很可怕。 但旋即似乎是想到现在这样做也晚了，又忍不住埋怨起林四来：“你怎么不早说啊，都怪你！” “哈哈，吓唬你的，他老人家可没那么无聊。宫里这么多人，他要是天天偷听别人说话，只怕是要烦死了。更何况，他现在正在闭关疗伤，早就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 林四大笑起来，耍了这丫头一次，他内心不知有多得意了。 “你！你给我等着。”唐小芷气急，如果不是月洛宁在这里，她恐怕又要扑上去动手动脚了。 “等着就等着，你以为我怕你啊。”林四满不在乎道。 反正玄罗大陆和尹漓的事情都过去了，他现在在唐小芷面前，也不会底气不足了，他怕什么？ 第1241章 坐镇王宫 望着这两人在王宫书房这种重地打情骂俏，月洛宁渐渐有些不快起来。 这两人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闺房么？ 将来林四登基后，这种场面会否无数次重演？ 确实唐小芷政务方面的能力出众，但这两人在一起时，真的不会荒废国事吗？ 曾经月洛宁就不希望林唐二人在一起，原因并非唐小芷不好，而是担心林四会因为她而变得英雄气短。 毕竟，温柔乡也是英雄冢啊。 这两人分别和自己一起时，林四不得不努力，而唐小芷也表现出色。可如果没了自己，只剩他们两人在一起的话，会变成怎样？ 那时候，他们会不会沉湎于享乐和那所谓的情情爱爱之中不可自拔？ 如果林四是普通人，那他如此在乎唐小芷，仿佛完全离不开她一般，当然是件好事。 可问题是，他是月国国王。他应该摆在第一位的是国事，而不是女人。 望着面前这对亲亲我我，哪怕自己在旁边看着也无所顾忌的男女，她感到了无比的担忧。 在她眼中，执掌一国必须无比谨慎和努力，甚至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的认真。而在这两人身上，她似乎没看到那种态度。 她忽然冷冷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吵闹。 “那位圣境在疗伤？难道他这次出了问题？” 在林四离开明城之前，就已经对她说起过剑宗之主的存在，也是因为知道有圣境作为底牌，她才放心的让林四一个人单独赴会。 对于圣境高手，她并不太了解，毕竟之前的月国连天境都没有。不过她很清楚圣境高手的意义，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有他坐镇月国，这个国就亡不了。 林四笑着摇了摇头：“不，他是在玄罗大陆受的伤，不过问题不大，休养个几年就会完全恢复了。” “那他……能出现在战场吗？” “不能。” “为什么？”月洛宁急声问道。 那位圣境是因为林四而来的，她至今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圣境高手，当然不可能会听她的调遣，只怕这世上也没人能调遣他们。 不过，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帮助月国征战四方。 想想圣境出现在前线战场的画面，她就不自禁的一阵激动。 “圣境不便轻易出手，尤其是受伤后。这一次他不顾伤势的帮助我，这个人情我就已经很难还清了。更何况，这大陆并不止一个圣境啊！” “你的意思是，他和另外几位圣境达成了协议？” “算是吧，一旦他打破这个约定俗成的惯例，那天外天三派那三大圣境即便不想轻易出手，也不得不出现在对面的敌军阵中了。” “原来如此……” “不过你也不用失望，宗主他老人家今后大部分时间会坐镇弦城王宫之内。至少，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这里出事了。” “真的？”月洛宁惊喜不已。 她当然惊喜，之前父王月山之所以会被刺杀，明城和弦城之所以屡次被外界高手盘踞，就是因为月国除去林慕聂三人之外，再无能够拿得出手的高手。 确实应飞扶摇等人都是破境后期，放在东南域，那是首屈一指的。可现在他们招惹的敌人之中，天境高手已经屡见不鲜。 月洛宁一直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林四在前线大获全胜之时，后方的朝中众臣被敌方那些天境高手刺杀，王都弦城被捣毁。 面对那些强大的天境高手，弦城的城卫和禁卫，显得很是无力。 可如果剑宗之主坐镇这里，那弦城就将会成为最安全的所在了。到时候，谁能在这位圣境高手的眼皮底下图谋不轨？ “当然是真的。”林四不假思索道。 “剑宗这个宗门，值得信任吗？他们真的愿意全力帮助月国？”喜悦的心情刚刚褪去，月洛宁就再度变得冷静起来。 林四摇头失笑：“你是怕剑宗此举别有用心吧？” “算是吧，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他们帮助我们，我们却给不了他们想要的东西，难道加官进爵么？他们应该看不上吧？” “他们确实看不上，不过剑宗这个门派，你完全可以放心将他们当成自己人。” 月洛宁不解道：“为什么？我记得这个宗门当年还追杀过你。”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宗门势力，这样不计回报的帮我们，我也会心里没底，但剑宗却是个例外……” 随后，林四详细将守御之剑的由来，以及之后所做过的事情，剑宗之主的态度转变过程全都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他当然要全部告诉月洛宁。 毕竟，将来首当其冲和剑宗打交道的人其实就是她。 月洛宁这才放下了心来，林四的叙述，让她感到很不可思议。她很难想象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门派，不为利益，只为苍罗大陆的安危。 这种人，她不太能够理解，更何况这样的人还是一群。 “剑宗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除去宗主他老人家之外，剑宗一共还有九位天境后期，这次来了八位。还有十一位天境中期，这次也来了八位。最后还有十四位天境初期，这次来了十位。” 月洛宁深吸了两口气，然而依旧无法让心情彻底平静下来。 八位天境后期，这已经比天外天三派任何一派都多了。 她忽然有了一种被金山砸中的感觉，月国得到这样的强援，她怎能不激动？要知道，月国之前连一位天境都没有。 “这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她的声音都因为心潮起伏而变得颤抖了。 林四哈哈大笑：“这件事，我们都应该感激小芷啊。如果不是她当时劝服了宗主，现在我们非但无法高兴，反而要头痛了。” 月洛宁的目光也不禁滑落到了唐小芷脸上，刚刚林四已经说起过剑宗之主那夜杀到明城，想要带走林四的经过。 她知道，林四说得没错。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那现在他们非但得不到这样的天大强援，反而会多出一批强大的敌人。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当时若换成自己的话，能做到她做到的事情吗？ 她的目光很复杂，她已经不知自己对这个女人是什么感受了。光凭这一件事，自己和整个月国就都应该感激她。 “多谢你了……”她最终还是坦然对唐小芷道了声谢。 唐小芷的脸红了红，月洛宁这样正式而认真的道谢，她还是第一次面对，这让她感到很不适应。 “不用谢我啦，我只是不希望他被带走，当时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她连忙摆了摆手。 月洛宁忽然觉得很无奈，自己究竟该怎么看待这两个人的感情？ 之后的时间里，三人继续商量着几天后的登基大典，商量着剑宗的天境高手们将来该怎样投入战场。 登基大典最终被定在了五天之后，那时候叶弘和谢少英纪冰云等人也都来弦城了，而薛尘在大军停下修整之后，也将抽空前来弦城。 到时候，弦城应该会很热闹。 只是，终归还是少了一些人。 慕哲平的下落依旧不明，没有了他，林四现在总会不自觉的感到内心空空荡荡。 哪怕现在身边有那么多人，但他却是从他从青月森林苏醒之后不久，便一直形影不离陪着自己的那个人。 他的存在，早已成了林四的一种习惯。而现在，想要改掉这个习惯，是何等的艰难？ 而华素素目前还在明城，林四已经派人去接她。至于聂河，他就懒得去请了，他知道那家伙不会来。 在月洛宁和唐小芷的帮助下，原本让林四头痛不已的公务变得轻松了太多太多，许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去思考，只需要不断点头称是，然后盖上属于月王的大印就是。 原本积攒了许久的事务，此时也终于得到了处理。 这一天，三人一直忙到了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早已劳碌惯了的月洛宁在天亮前一个时辰就来到了书房，重新开始批阅起那些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卷宗来。 此时的她，只是在每份卷宗和奏章上贴了字条，上面写着自己的意见。 至于那些事情最后的定夺，她还是会交给林四。 偌大的书房内，除了她之外，便只有门口的侍卫以及里面的两名太监。她不出声的话，这里便只有纸张被翻动时的轻微声响。 一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两名太监端着羹汤进来，沉浸于公务之中的她才仿佛如梦初醒。 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她忽然皱了皱眉，林四怎么还没来？ 难道他每天都是这样的，早上不来书房，而是直接睡到上朝前才起来。 月国朝廷的早朝，一般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了。这个时间谈不上很早，许多普通人这个时候也开始出门了。 按理说，林四在早朝前才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月洛宁对他的期许太高了。 她不指望他像父王那样有时候干脆批阅奏折直到第二天天明直接去上朝，连觉都不睡。但至少，早朝前半个时辰，他也该提前来这书房，为当天朝会要讨论的内容做做准备了。 普通人每天休息那么短的时间当然不行，但修行者却不同，就算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有多大影响，更何况可以用打坐修炼代替睡觉。 当初的月山，之所以能保持那旺盛的精力，就因为他是极境修行者。 而林四的实力比月山不知强出了多少倍，在月洛宁看来，他一天即便只睡一个时辰都够了。而其他的时间，他当然应该都放在朝政上…… 她忽然自嘲般笑了笑，罢了，这毕竟才刚刚开始，将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己对他确实抱着很高的期待，但却也不用操之过急，太过苛求，免得他对自己生出更大的抵触之心。 早朝她这个公主是不能参加的，于是她再次将心神拉回到了眼前的公务之上。 然而这次，只是过了一刻钟，便有一名太监连滚带爬的闯了进来。 “公，公主殿下……陛下他不见了……”他所说的陛下，自然是尚未正式登基的林四。 “你说什么！” 第1242章 你让位吧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的月洛宁犹如五雷轰顶般一阵头晕目眩。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林四逃了。 他不想接过月王这个担子，所以在自己到来之后，他便一声不吭毫不负责的选择了消失，指望自己能接过他的担子。 当月洛宁心内浮起这个猜测时，她心内的失望和愤怒之情，几乎是同时达到了顶峰。 但紧接着，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林四纵然想要逃避，也不至于就此消失吧？ 没有他，剑宗和月国的合作根本无法展开。没有他，对外扩张的战争谁来主持？ 他即便再糊涂，也不会到那种地步，更何况，唐小芷应该还在宫中吧？ “究竟怎么回事？” “陛下他今天没有去早朝，诸位大臣等了半个时辰了，实在等不及，便派老奴去催。” “然后呢？” “然后老奴找到陛下的寝宫，却找不到他。宫女侍卫全都不知他的下落……这可如何是好啊……” “唐小芷的寝宫，找过了么？” “这个，倒是不曾……” “行了，你退下吧，我亲自去找。”月洛宁挥了挥手，旋即快步踏出了书房的门槛。 他一定在唐小芷那里，这真是太荒唐了！ 自己知道他们两个的感情很深，可这也不过十余天未见而已，至于这样么？ 为了那个女人，他连早朝都不顾了！ 这才是第一天啊，第一天他就已经这样了…… 以后呢？以后他会‘堕落’到何种地步？ 在他心中，这月国江山，竟然还比不上多陪一陪那个女人吗？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月洛宁几乎已经能够预见到那副画面，因为大陆各国历史上不知出过多少类似的君王。 这些君王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全是昏君。 此时的她，怒火已经高涨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她早已忘了什么要尽量缓和与他的关系之类的念头了。 自己根本没有苛求他，而是他自己太过分了不是吗？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还当做什么都没看到，那等于是坐视他毁掉这月国的江山社稷。 她的脸色是那般可怕，以至于沿途的宫女太监在看到之后，无不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很快就闯到了唐小芷所在的那座寝宫，院外两名侍卫尚未来得及通报，便被她赶到了一边。 还不等她走近，便听到了不远处的花园深处传来的说话声。 月洛宁毕竟是元境修行者，她的耳力是要比常人好不少的，而那对话的两人此时似乎是浑然忘我，完全不知道有人到来。 “……你是不是该上朝了呀？继续留在这里不好吧？”说话的人是唐小芷，于是她的脚步鬼使神差般缓了下来。 而后，她就听到了林四那满不在乎的语气。 “没关系，让他们多等等也没什么。” “国事终归更重要啊。” “没事，耽误不了什么的，我想多陪陪你嘛。” “你这才第一天就这样，以后该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我本想让位给姐姐，可她不答应啊。看来，我以后只能依靠你了。” “我？” “是啊，不想荒废国事的话，以后就让你处理那些奏章好了。” “那你呢？” “我啊？我就负责盖玉玺啊，哈哈哈。你处理完那些奏章后，我装模作样盖一下好了。” “啊？那样的话，要是被大臣们知道了，会说闲话的。” “说什么？说你才是月王，我是傀儡？没关系啦，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们又能奈何？这江山是我的，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他们管得着吗？”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做得比我好，能者多劳嘛。这样对月国百姓来说，也是好事吧？” “要是被姐姐知道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会在她面前好好表现的，装出一副勤于政务为国操劳的样子，嘿嘿。” “唉，这样真的好吗？” “确实不好，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啊，那样就省事多了。要不以后我们玩一场宫廷政变吧？你推翻我，然后我假装败掉，让位给你。” “啊？你疯了吗？那个我可不敢，会被骂死的。” “不会啊，事前我们可以多谋划谋划嘛。我们可以先给你培植亲信，让你先拉拢一部分臣子的心，我也会故意在人前表现得对你言听计从，那些精明的大臣就会看出谁的权威更高了，有的人会提前站队的。那样到时候政变之前，你就能得到很多人的支持了。” “还是不要了，听起来很可怕。真要那么做了，你这个被推翻的国王就是罪臣了，我们还怎么在一起啊？” “没事啦，你到时候封我做王夫就是了，哈。” 月洛宁的脚步已经彻底顿住了，尽管她已经透过那树影间的孔洞，看到那相互依偎着坐在凉亭内的一男一女。 这一刻，她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头顶。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做梦也不会相信那些话是从林四口中说出来的。 原来，那才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吗？ 原来，他不光是懈怠政务，不光是逃避责任，不光是沉浸在温柔乡，他甚至还要主动将这江山送给自己的女人。 自己对他的期待，简直就像是一场笑话。 他居然，想着在自己面前演戏。 他居然，蠢到了主动配合外人，让外人夺走自己的王位，夺走月氏一族延续了数百年的江山。 他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他比凉月还不堪无数倍，后者就算卖国，可至少还在延续着先祖的基业。 自己本以为拒绝了王位，他就会认真而努力的扛起属于他自己的担子。却没料到，他竟然想出了这样的解决之道。 自己不敢要那位置，所以他就要送给另一个人，另一个女人？ 她对唐小芷的印象，在这一年多来，确实改观了不少。但那不代表，她愿意看到她成为月王。 她可以成为御令，可以参与朝政，但只能算是‘助手’，而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否则，那和亡国有什么分别？ 对于她这种把月国江山社稷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而言，那是比死更加无法接受一幕。 月国史上最强的王子，哈哈，是月国史上最昏聩的君王吧？ 这王位，真的能交给他吗？父王真的没有看错人吗？ 不知不觉间，她再次迈出了脚步，或许是因为脚步声，林四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 “啊，姐姐？你怎么来了？” “是来催我上朝的吗？放心啦，我马上就去，今天小芷刚进宫，我担心她住得不习惯嘛。” “我前几天一直都是按时去的呢，只有今天例外了。” 他在不断解释着什么，然而此时此刻落在月洛宁耳中，却全都只是在演戏。 她一脸漠然的望着他，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直到林四走出凉亭，她才忽然淡淡道：“你不用去了。” “啊？为什么？姐姐不是希望我勤于政务吗？”林四一脸讶然，然而眼底的那一抹惊喜，却是根本无法瞒过死死盯着他眼睛的月洛宁。 “呵，勤于政务的人……到底是你，还是她？”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起来，而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凉亭之中的那个女人身上。 林四眼内闪过了一丝慌乱：“这，姐姐，你刚刚听到什么了吗？你听我解释，我们就只是开玩笑的啦……” “国事，也可以用来开玩笑吗？在你眼中，祖先的基业，月国亿万黎民百姓是不是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是儿戏而已？” “没有啊，我只是说说而已。” “是么？”月洛宁只觉得无比的可笑，于是她轻声笑了笑：“说说而已？你当初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也是说说而已了？” “呃？没有啊，我对姐姐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啊。” “那你的承诺，应该也是真的了？” “当然啊。” “那你让位吧，我要当月国的国王。” “啊，啊？你……你说的是真的？”林四脸上显出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仿佛终于丢掉了一个沉重负担。 他的喜悦，月洛宁完全就是尽收眼底。 他究竟是有多抗拒，多想逃避啊？ “五天之后，登基大典，我要坐上王位。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希望到时候群臣都跪在我的面前。”冷冷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径直转过了身。 不等林四再说什么，她便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林四和唐小芷两人面面相觑。 一直到月洛宁走出很远之后，林四才回过头，对唐小芷露出了一个苦笑。 “对不起，连累着你也被她讨厌了。”他回到凉亭，轻轻抱了抱了她。 怀中的伊人低声安慰着他：“没事，为了那个目标，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唉，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对姐姐用这样的手段，我总觉得很不安。”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对你死心吧？只是，你刚刚也未免说得太可怕了，我差点都接不下去，什么宫廷政变，什么推翻你的，差点吓死我了。她以后会不会那番话，把我当敌人啊？” “这件事结束后，我会亲自向她解释原委。以她的聪明，应该会明白过来的。实在不行，将来你就随我一起去前线军营住吧。” 是啊，林四是在演戏，那番话，只是故意说给月洛宁听，让她对自己彻底失望而已。 他很清楚月洛宁的软肋在哪里，而唐小芷又是那么的配合他…… 否则，以他的实力，月洛宁接近后，又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嗯。”唐小芷轻轻点了点小脑袋，旋即又抬头问道：“你真的能做到让群臣都接受她么？” “怎么可能办得到？她应该也只是气话吧？”林四再度苦笑起来：“必定会有很多人反对，否则我何至于如此烦恼。唉，到时候尽力而为吧……” 第1243章 兄弟聚首 其后的几天，扬昱杜启郦木，薛尘古于达，以及叶弘谢少英纪冰云等人陆续来到了弦城。 这座王城，在这几天渐渐被喜庆的气氛彻底笼罩了起来。 每个人都知道，月连山王子即将登基了，就连月国各地都开始张灯结彩，更何况是这弦城？ 此时这里已然是一派过节的气息，前段时间凉月为了对付林四时的紧张肃杀气氛早已是烟消云散。 对于林四当月王，月国绝大部分民众都是发自内心支持的。 他是出身民间的王子，而现在距离他成为月国王子已经快有五年，民众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早已认准了他就是下一任月王。 他为月国打退了侵略者不止一次，他治下的北境封地欣欣向荣。 而最重要的是，他个人实力强得不可思议，几乎堪称圣境之下的第一人。 有他在，月国便能够变得越来越强，再不会受外人欺侮。而现在提到月国，谁也不敢说这里没有高手了。 他和剑宗的存在，就已经能让许多月国人多出几分底气，今后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外界那些破境天境高手来月国作威作福。 可以说，他已经成了月国几百年来最受拥戴的一位储君，这一点哪怕开国君王也比不上。 他登上王位，完全就是众望所归…… 街上那些灯笼彩带，甚至根本不需要大臣们提议和下令，就已经有许多弦城百姓自发提前准备了。 人人仿佛都能预见到一个属于月国的盛世即将到来，人人都在期盼着他登基之后的光景，即便是那些大臣都不例外。 是啊，相对于崇尚严刑峻法的月山，为了巩固统治而不断将臣子下狱流放乃至杀害的凉月，新王月连山实在是太宽容，太仁厚了。 到现在为止，他只是将部分凉月提拔的贪腐官吏和无能亲信下狱亦或撤职，然而也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除了那天在王宫杀死凉月仲勒山和周子川月鹏等首恶之外，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处死过一个人。 在月山治下，臣子们伴君如伴虎；在凉月治下，大臣们战战兢兢，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大殿内的金甲武士押出去处死。 而在月连山治下，他们仿佛从水底浮到了水面一般，忽然就有了轻松喘气的机会。 在他的朝会之上，任谁都可以随意进言，根本无需担心言语过激亦或失了礼数而触怒他。更不用担心平日里的言行会被他监视，然后某天突然就被酷吏从被窝里拉出来。 这样的君王，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他们巴不得他这个月王能永远当下去。 有时候他们甚至感到有些不太真实，毕竟林四在战场上杀死的人太多了，而那天杀死凉月和仲勒山等人时，更是丝毫都没有手软，更没有什么犹豫。 大陆三凶的名头，足以证明他确实是个绝世凶人。 这样的凶人，竟然会成为这样一个宽厚乃至心软的国王，这着实是让许多大臣私下里啧啧称奇。 对于这一切，林四本人是知道的，于是他现在只能暗暗叫苦。 按理说，臣子和民众都拥戴自己，是一件值得高兴和欣慰的事情，那代表着他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 但对于一个想要让位的人而言，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让所有人都不要支持自己，转而支持月洛宁，从眼下看来，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 他不知该怎么对大臣们透露，他可以预见到那激烈反对的画面。 而这件事，就连唐小芷也给不了他什么好主意。 此时的他，正和月洛宁面对而坐，只不过除去他们姐弟俩之外，还有叶弘谢少英纪冰云以及唐小芷。 重新见到林四的谢少英显得很激动，而纪冰云也在月洛宁的不断追问下，叙说着和草原国作战的详细经历。 至于唐小芷，则是不断拿谢纪二人的恋情打趣。 这算是一场久别之后的兄弟相聚，而在这充满喜悦气息的场合，林四和月洛宁这姐弟俩互相之间却表现得就像是陌生人。 自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交谈就变得极少了。偶尔会说话，也是在书房处理那些奏折奏章时，说两句政事上的看法。 仿佛很有默契一般，两人都没有再提过那个承诺，仿佛那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唉，可惜哲平不在，不然我们就齐了。”叶弘长叹了一声，语气中充满着遗憾和担心。 “是啊，慕三哥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吗？”谢少英也连忙追问起林四来。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他很想马上见到慕哲平，向他说声对不起。当初他误会的人，不光有林四，还有慕哲平。 而那本送给他的册子，除了林四之外，也有慕哲平的手笔。 “没有，暗卫一直在留意他的消息，但至今毫无收获。或许……要等他打赢那一战之后，才能重新和我们见面吧。” 林四这句话，顿时让谢少英和叶弘露出了紧张神情，即便月洛宁此时也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打赢那一战？究竟怎么回事？” “那是我和他在修行上遇到的一个难关，我之所以消失一年半，也是因为那个难关。” “很凶险吗？外人不能帮忙？”叶弘急声问道。 “很凶险，那一战只能靠他自己。不过他一定能获胜的，放心吧。到时候，他就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嗯！慕三哥一定会回来的！”谢少英重重点了点头。 林四心内也是感慨不已，他们这五人自从当年圣山之战开始之后，便再也没有真正聚齐过。 前几年谢少英不在，而现在慕哲平又行踪缥缈，真不知何时才能重现五兄弟聚首的那天。 他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无论如何，我们不会重蹈父王和容叔他们五人的覆辙，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的意思，在场每个人都明白。 月山容雨连琴那五人当初同样感情深厚，最终却反目成仇，互相残杀，着实是令人唏嘘感叹。 谢少英肃然道：“嗯，我们永远都是兄弟。林四哥你当了月王之后，可不要害叶二哥啊，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不过，林四哥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 “少英，别这么说……” 谢少英的话，让叶弘心内感动的同时，脸上也不由得浮起了尴尬之色。 没错，月山当年那五位兄弟之所以关系破裂，就是因为月山当了月王后，对钱无垠下手了。 这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毕竟登基为王之后，变得冷酷无情的君王数不胜数。叶弘也是月国的臣子，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历史的重演一般。 林四摇头失笑：“我怎么会忍心害叶二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月洛宁打断了：“我会善待阿弘的，他是我的二弟，这一点永不会变。” 谢少英和叶弘等人虽然惊讶于她突然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承诺，但却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林四和唐小芷却是心内了然，她这承诺是说给自己二人听的，也是提前说给其他人听的。 “可惜我们兄弟都是俗务缠身，否则也不至于有如此之多的烦忧了。如果我们都是普通的江湖人，一起呼啸山林仗剑天下，那该有多好啊。” 谢少英低声叹息起来，他想到了将来林四和叶弘君臣见面的情景，即便林四说不会害他，会善待他，可那身份差别，又怎么可能毫无影响？ 兄弟是平等的，不存在谁凌驾谁之上，更不存在谁被谁支配。然而君臣，却不一样。这身份的差距，会让这兄弟之情变得不太自然。 月洛宁淡淡道：“阿弘以后可以随意出入王宫，无需提前通报，面君无需见礼。除去朝堂大殿之内，其余地方，只有兄弟，没有君臣。” 众人再次惊讶，为什么会是她来做这个承诺。 而林四则是连忙点了点头：“不错，只有兄弟，没有君臣。叶二哥可千万别拘泥于所谓的礼数，那样会把自家兄弟变成孤家寡人啊……” 他很欣慰于月洛宁能做出这样的承诺，毕竟月洛宁和叶弘，在认识自己和老慕之前的十几年内，一直就是用殿下和臣子的关系在相处的。 自己和谢少英不习惯那种相处方式，但他们却是早已习惯了，改掉的话，反而会让他们觉得不自在吧？ “阿四，我……你，你不用这样的……”心绪激荡的叶弘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林四笑吟吟道：“哈，叶二哥你可别说了。唉，这个月王我是真的不想当了，少英说的对，如果能无牵无挂呼啸山林，当一个纯粹的剑客，那该有多好啊。” 月洛宁冷冷一笑：“你想得倒是很美，别忘了，就算有些事情你逃避过去了，但还有些事情还是你身为月国王子必须要做的。” 林四明白她的意思，她在提醒自己，就算放弃了月王之位，也别想放弃月国将军之位。自己注定成为不了剑客，将来依旧会有无数的事情等着自己。 “我知道，我只是想想也不行吗？” “你可以想，但我希望以后你能把自己的本分做好，不要做出什么抗旨不尊的事情来。”月洛宁的眼内满是嘲弄之色。 是啊，那个位置原本是你的，谁叫你要让呢？ 明明可以站在最高之处，却偏偏要甘居人下，受人辖制，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以为，今后作为臣子的你，真的能够快活自在无拘无束吗？ 对此，林四只能是一边苦笑，一边点头。 无论如何，月洛宁看起来总算是想通了，这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 第1244章 功高震主 月洛宁的话，让叶弘和谢少英暗暗纳闷不已。 什么叫做抗旨不尊？他们听不明白，将来还有谁能给林四下旨？ 月洛宁和林四之间的不谐关系，他们也看出来了，但他们却并没有太过担心。原因很简单，类似的画面他们已经见过太多了。 当年在曲山峡谷和在天河时，这两人的关系就一直没好过，每天不是斗嘴就是互相挑事。 不过那只是表面的，实际上那时候这两人内心还是为对方着想的。 在叶弘和谢少英看来，这一次应该又是如此。 “林四哥你现在的修为是何种境界？外界盛传的说法实在太多了，天印真的已经不在你身上了？”谢少英很快就将精力转移到了修行之上。 确实，什么国家大事他也不感兴趣，他最喜欢的事情还是修行。 提到修行，林四也变得兴致勃勃起来，骨子里他其实也是个修炼狂，否则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只是慕哲平不在了之后，他已经再也无法像当年那样无所顾忌的和人讨论修炼问题了。 他的境界太高，周围那些人根本就没办法和他生出共鸣。 别说是他周围那些人，就算是许多天境高手，恐怕都只能是一知半解，毕竟林四的修炼之路根本就和传统修炼者不同。 不过，谢少英应该是个例外。和林慕聂尹这四个或因为天印，或出身不凡的人不同，他是传统意义上的修炼天才。而且他早已看过那本册子，对自己的修行之路，他已经有了一定了解。 “我现在算是天境后期，天印是真的已经不在了。我能保持现在的实力，是因为……” 其后的聚会，变成了林四和谢少英探讨修行问题的场合。 叶弘偶尔还能说上几句，毕竟他也已经是破境后期了。而剩下的唐月纪三女，便是真的如听天书了。 林四和谢少英似乎是完全沉浸在了其中，早已变得浑然忘我。两人时而点头，时而争论，时而思索，竟是彻底忘却了其他人的存在。 这样毫无保留的讨论，别说是叶弘和谢少英，就连林四本人也是大有裨益。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修行之路，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哪怕叶弘偶尔都能给林四一些新的启发。 百无聊赖之下，三女只能无视他们，聊起了今后西北的战事。 这一幕，让唐小芷感到很奇妙。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很清楚，月洛宁和纪冰云此时的谈话，其实就是未来君臣之间的议事。 其他人不知月洛宁即将成为月王，更不知她早有收服千宋之意，但她却知道。 她不知月洛宁会怎么对纪冰云和谢少英说起那件事，但她知道，月洛宁既然早有了那个想法，那她就一定会去做，而且是雷厉风行毫不动摇的去做。 而以月国现在的实力，以她将来的月王身份，她真想要吞并千宋，是注定能够成功的。 而唐小芷更知道，月洛宁说的那所谓国中之国无法长久存在，固然是很有道理，但她真正看重的，恐怕不是千宋的疆土。 千宋的版图并不大，尤其相对于将来大肆扩张过后的月国而言，更是只能算弹丸之地。 她真正看重的，只是纪冰云这个人吧？ 纪冰云的指挥天赋太惊艳，她不会放过。 她不愿意只是和纪冰云联合作战，那样当千宋复国之后呢？难道还继续合作进兵吗？那到时候打下来的地方怎么分？ 所以，她想让纪冰云成为自己的臣子。惟有那样，纪冰云将来才会一直为她，为月国征战啊。 这个念头很功利，甚至让人有些寒心，毕竟谢少英和纪冰云是她的五弟五妹。而她，却想着要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然而唐小芷又能说什么呢？月洛宁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么？ 很久以前，她就想过要让林四慕哲平为她所用。那时候，林四还不是月国王子。 而现在，如果慕哲平还在这里，那她也一定会将他留在月国朝中为臣，让他继续为月国战斗。 曾经她看自己很不顺眼，可为了北境封地能够更加强大，她还是毫不犹豫的任命自己做了御令。 在她心中，月国实在太重要了。为了能让这个国度变得越来越强大，她不会放过任何一线机会。 而紧接着，唐小芷就听到月洛宁提到了那个话题，于是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冰云少英，你们接下来，是想要千宋复国吗？” 沉浸在修炼问题之中的林四谢少英仿佛忽然被惊醒一般，转头看向了月洛宁。 “复国，应该是吧？”谢少英皱了皱眉，他不自觉将目光移向了纪冰云。 唐小芷心内已经是一片了然，月洛宁此时提到这件事，算是最佳时机了。 此时林四叶弘也都在场，谢少英就算不高兴，也不会拂袖而去。 而且，此时的千宋还被乾蓝占领着。如果等到千宋被纪冰云打回来，那就已经晚了。 除此之外，月洛宁已经找到了这件事最大的突破口…… 谢少英是个纯粹的修行者，虽然他会为千宋，为纪冰云而战，但骨子里他并不喜欢这些俗务。 那所谓的国事战事，根本就引不起他的兴趣。他平日里，完全就没有去思考过那些东西。 这种事情，他恐怕是全然交给纪冰云去拿主意的。他充其量，只能算是纪冰云的护卫。所以这件事，只要纪冰云点头，恐怕谢少英是不会说什么的，哪怕他出身千宋将军世家。 “据我所知，千宋王室已无继承人，到时候谁来继承王位呢？” “这个……应该是白景焕吧？”纪冰云思索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道。 说实话，这个问题无论纪冰云还是谢少英，都从来没有考虑过。 纪冰云是天才指挥，却非权谋家，在许多地方，她其实都显得很迟钝。而谢少英，那就是纯粹的漠不关心了。 月洛宁微微一笑：“恕我直言，如果让白景焕当千宋国王，恐怕不是一个好选择。” 谢少英不解道：“为什么？白景焕是青王之子，青王是先王亲弟，他继位本就名正言顺吧？” “论出身，他确实是名正言顺，但论功绩呢？” “继承王位，还需要功绩？”谢少英愣了愣。 “继承王位，原本确实不需要什么战功，但现在他已经不算是继承王位了。千宋已经亡国，他若上位，也不是别人传给他的。他即便不算开国君王，也算是中兴之主。” 纪冰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中兴之主，需要战功才能坐上王位吗？我觉得，千宋举国上下，应该不会有几人会反对他吧？” 她已经在考虑着将来是不是要让白景焕多立点功了，比如攻打定川城时，让白景焕第一个带兵攻进城内。 她这种想法，月洛宁何尝看不出来？ “你一定在想，今后要让白景焕多立点战功，但我要说，这种想法是非常危险的。” “怎么了？” 月洛宁摇头失笑：“你们难道还没有注意到吗？那功劳都是你故意让给他的，他现在根本就是你的部下。你的部下将来当千宋国王，那你如何自处？” “我可以继续在千宋朝中为将啊。”纪冰云一脸的天真之色。 林四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只是听到这里，但他已经明白月洛宁想要做什么了。 他甚至能猜到她下一句话就会说功高震主，因为纪冰云和谢少英，在这方面似乎是真的全然不懂。他们很快就会被月洛宁牵着鼻子去思考…… 于是，他心内感到了一阵不舒服。 在内心深处，他其实也希望能和纪冰云并肩作战，成为真正的自己人。然而，那需要她自己心甘情愿，而不是用什么算计。 然而他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说什么。 他很快就不是月王了，他将这个担子交给了月洛宁，现在又哪里能够开口破坏她的计划？无论如何，月洛宁此举也还是为月国着想啊。 他现在已经有些不安，因为他发现月洛宁将来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比父王月山还要冷酷的君王，一个利益为先的君王。 他只能默默安慰自己，她那样的君王，对月国民众而言，或许是最好的吧？反而自己这种看重私情，不忍苛责臣子的君王，才会真正误国误民…… 果然，当他内心环绕着这些念头时，月洛宁轻笑了一声，真的说出了那句话。 “你们就没想过，那会功高震主吗？” “应该不会吧？白景焕他不是那样的人。”谢少英皱眉道。 “我相信他现在不是，但人是会变的。即便他自己不想变，时局也会推着他不断改变。试想，你明明是国王，可你朝中的大臣却全都在说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你的百姓也都在念着另一个人的功绩。而后世都会说这千宋是那个人打回来的，你只是因为身份才捡了那个成果。 更何况，军队乃国之重器，你的大军都在那个人手中，她想要颠覆你，其实只在一念之间。你的王位能不能坐得稳，完全就看那个人的心情。到时候，你会怎么想？” “这……白景焕他应该没那么糊涂，他不会对付冰云的。他该知道，冰云根本就不会威胁到他。”谢少英有些无法接受的摇了摇头。 “我相信冰云，但白景焕呢？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就将冰云的安危，寄托在对别人的信任之上么？” 谢少英一时间语塞了，他能感受到月洛宁这话有漏洞，她有些想当然了。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其实也有道理。 纪冰云的功劳太大了，千宋几乎是在她手中起死回生的，她的存在确实会让将来的千宋国王不自在。毕竟，应该没有哪个国王愿意有人压自己一头吧？ 而另一边，林四同样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忽然发现，月洛宁所说的这一切，其实在自己身上同样适用。 真要算起来，自己将来何尝不会功高震主？ 但转念间，他就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了。自己可是她的亲弟弟，她的王位都是自己推着坐上去的，那个位置她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她对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像当年的父王，他不也从没担心过自己功劳太大么？ 第1245章 以退为进 “我相信景焕，实在不行，千宋复国之后我就脱离军营，做回普通人。” 纪冰云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说出了这句话。 而在她的话音落下之后，谢少英立即点头附和：“是啊，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不入朝为官，只要能让千宋安定，我们退出也没什么。” 林四心道，这恐怕才是你们两个最想要的吧？ 事实上，谢少英和纪冰云这两口子，和自己与唐小芷，想要的都是一样的啊。 他们同样也没有什么权势欲，同样也不喜欢被那俗务缠身。 只可惜，这恐怕是不可能实现的了，不光月洛宁不想看到纪冰云脱下铠甲，还因为他们确实已经无法再退了，因为千宋根本不能没了他们。 “你们想要在复国之后，功成身退？”月洛宁掀了掀嘴角，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不错，那样对千宋，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吧？”谢少英和纪冰云四目相对，两人脸上溢出了一缕发自内心的笑意。 那一幕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他们一点都没有委屈和不甘。 月洛宁淡淡道：“恕我直言，没了你们，千宋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 “不至于吧？”谢少英的剑眉扬了起来。 “千宋现在才多少兵力，不过五万而已。当年的千宋呢？足有五十万披甲之士。那时候的千宋尚且面临着外患，更何况是现在？你觉得，你们凭什么能站稳脚跟？” “凭什么？” “除去和我们的联手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冰云用那五万人创造出了五十万人都难以做到的战绩。而除此之外，便是千宋终于有了你这个天境高手存在。正因如此，兵力上的巨大缺陷，才暂时被掩盖过去了。” “哦……”谢少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承认月洛宁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没有纪冰云横空出世，力挽狂澜，那千宋是不可能会有一丁点重新崛起机会的，恐怕现在那五万千宋残兵早就已经被乾蓝人和草原人绞杀干净了。 然而，他不明白月洛宁为什么要说这个。 不过下一刻，月洛宁就给了他解释：“千宋一直面临着外患，并非复国就能安枕无忧的。冰云和你一旦退去，千宋立刻就会显出疲弱之态。到时候，白景焕拿什么去抵抗将来的敌国入侵？ 更何况，现在的千宋，又有谁能取代冰云？她根本就不能退，她现在是千宋能重新屹立的底气所在。” 谢少英再度哑口无言，而纪冰云则是陷入了沉思。 此时这一对男女，脸上已经不可避免的显出了浓重的失落之色。是啊，听月洛宁这么一说，即便复国之后，他们也是无法脱身的，因为千宋已经不能没有他们。 他们再无机会过上那种无拘无束，快活自在的平静日子了。 林四已经在叹息了，月洛宁说得是很有道理，复国之后，同样会面临外患，根本不能松懈下来。千宋周围还有南齐草原和乾蓝等国虎视眈眈，当年的千宋就是那样一直活在忧患之中的。 因为乾蓝人的谋害，谢池纪景青王白元浩邱文栋等一大批良臣猛将全都不在世了，即便年轻一代之中的翘楚，在那场动乱中也同样是凋零了大半。 现在的千宋已经出现了人才的断层，之所以能有复国希望，除去和月国联手的缘故之外，便是出了纪冰云这么一位不世名将。 复国之后，纪冰云若是退去，那千宋大军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到时候他们又凭什么守住好不容易打回来的基业？ 她确实不能退，她和谢少英至少要撑到千宋重新回复元气，下一批人才顶上来时，才有机会松口气。 而想要等到那一天，至少也要十几年之后了…… 然而林四更知道，这一切的理由，其实都只是月洛宁在危言耸听，故意逼迫她们的。 如果千宋将来没有外患呢？如果千宋将来根本就不会被攻打呢？那纪冰云退或不退，千宋强不强，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迟早会灭掉草原，南齐乃至乾蓝，也就是说，千宋将来其实是没有那些外患的。 千宋将来惟有一个‘外患’，那就是月国。 而月国之主是月洛宁，只要她不想攻打千宋，那千宋就能保住安宁，谢纪二人也能卸下重担。 只是，她没有说，而谢纪二人在这方面着实称得上有些无知，他们根本就想不到那么远。 是啊，这两人平日里一个只想着怎样应付对面的敌军，一个只想着怎样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剑术。 如果没有月洛宁刻意‘点拨’，他们至今还是没心没肺过着的，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变得愁容满面。 按照月洛宁的说法，他们不能退，而不退的话，却又会引起白景焕的忌惮。真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得到一个好结果。 林四忽然有些不忍再听下去，然而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无法离开，也无法多嘴一句。 “想要避免那种结局，便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纪冰云仿佛迷途中看到了明灯，她满眼期待的看向了月洛宁。 月洛宁幽幽道：“很简单，取代白景焕，你们自己当千宋国王。那样，便不存在什么功高震主，也不存在什么君臣不和。以冰云的战功，以你的实力，千宋百姓会接受和拥戴你们的！” “不……”纪冰云和谢少英齐声惊呼，这句话险些让他们无法继续坐稳身形。 “不，我们不能那么做。” “那是谋逆篡位啊，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容忍我做那种事。” “是啊，千宋历来就是白姓为王……我们怎能……做那种事……”纪冰云缩在袖内的手指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仿佛只是想一想那种画面，都会让她觉得是一种罪过。 月洛宁冷冷一笑：“我记得还有谢姓为将，纪姓为相的传统，你们为何不一并维持？为什么纪家的纪冰云反倒成了将军？尤其，她还是个女将军。” 谢少英不断摇着头：“这，这两者不一样，将相和王位怎可混为一谈？” “千宋已经亡国了，说实话，即便复国，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千宋了，为什么不能换个人当国王？为什么一定要是白姓？千年来，大陆上类似的事情并不罕见不是么？” “不，我们不能那么做，也不会那么做。我和冰云根本就无意染指王位，更何况我们也不适合……” “没有谁是生来就合适的，更何况千宋的王位，也惟有你们坐上去，才会平息许多争端。” “什么争端？” “当年白元浩掀起的仇恨！” 月洛宁这句话一落音，无论谢纪二人，还是叶弘的面色都变得不太自然了。 “因为白元浩的谋害，月国上下对千宋充满着仇视之心，叶弘是原谅你们了，西北军将领呢？月国朝臣呢？月国民众呢？如果白景焕当千宋国王，月国和千宋会一直互相仇视下去，即便你我不想看到那一幕，却也无能为力，我们无法干涉别人的感受不是么？即便我们保持了克制，后世的月国人和千宋人呢？” 月洛宁这番话倒不算危言耸听，而是真正切切的实情。于是，谢少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我们当国王，就不会有仇恨了吗？”他本人可以不在意月国人的态度看法，但他不能不为其他千宋人着想，更不能不为后世千宋人着想。 “依然会有，但却会轻得多。因为谁都知道，你是我们的结拜兄弟，许多人会努力说服自己，千宋换了主人，已经不是原来的千宋了……” “可是，我们真的做不出那种事。而且我和冰云，根本志不在此，也当不好国王。”谢少英痛苦的抱住了头，他这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危机隐患是自己以前根本没想过的。 “为了千宋的安定，为了千宋子民不再受欺侮，你们不能退缩和逃避！”月洛宁正色道。 “我们，真的做不到……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纪冰云满眼的不安和痛苦。 她们不能退出，白景焕当国王似乎又不太合适，她们自己不能又不想夺位。于是眼下看来，她们似乎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让她很迷茫，也很难过。 当听到月洛宁强烈要求谢纪二人接掌千宋国王之位时，林四还以为自己料错了，以为月洛宁的本意是不想让自己的弟妹受委屈，希望战功最大的她，能够得到足以匹配自己的地位。 然而到了这一刻，在看到谢纪二人的反应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自己终归还是没有猜错啊，月洛宁的目的果然还是要将他们拉到月国来，她提出让他们接过千宋王位，只是以退为进的手法。 是啊，谢少英是个比自己还要纯粹的修行者。和自己一样，他追求的，同样不是那些东西。 说得难听点，那王位在自己和他的心目中，根本就比不上修炼到更高境界来得有吸引力。 在政务上消耗太多的时间精力，荒废了修炼，这种事情是他不能接受的。 自己身为名正言顺的月国王位继承人，尚且不愿意当月王。名不正言不顺的他，怎么可能答应月洛宁的提议？ 她早就料到谢少英会强烈抗拒这个提议了吧？ 所以接下来，当她抛出稍微能让他接受一点的提议，再描绘出更好的前景时，他很可能就会考虑考虑了。 哪怕，那个提议原本是那么的荒唐。 “那么，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那个办法，千宋和月国非但会消除仇恨，甚至会永世修好。而且千宋民众也再也不用担忧外患，再也不用受兵役之苦，他们也能像大陆其余各国百姓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1246章 大受启发 “什么办法？” 一如林四所料的那样，谢少英已经彻底陷入到了月洛宁编织的‘怪圈’之中。 在找出了那么多问题，推出了那么多的恶果，让他感到无力和走投无路的时候，突然给他一线光明，这时候谢少英就算想不被她牵着鼻子走恐怕都难了。 “唉，那个办法，我还是不说了。那个办法显得太不道义，而且你们也肯定不会答应，甚至会恨我。”月洛宁摇了摇头。 “我们怎么可能会恨你，你可是我们的大姐啊！”谢少英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坐得住？ “真的不能说，你们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吧……” “你说啊！要是不说的话，我们才会真的会怨你了。”情急之下，谢少英已经顾不上什么颜面了。 “唉，在说到那个办法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快问吧。” “假如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千宋复国，但民众也会恢复过去的宿命，继续面临外患，继续节衣缩食只为抵抗外敌，同时还受着周围别国民众的敌视，而且百年后几乎是注定会被灭国。 另一个选择则是千宋虽然名义上不再是一个国家，但却依然是千宋人主宰千宋人的命运，同时还能摆脱那种宿命，不会被人奴役，过上正常的生活，你们选哪样？” 终于摊牌了…… 当月洛宁说完这番话之后，林四和唐小芷内心同时一紧，他们已经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选择，如果让他们来选，毫无疑问是第一个。 即便再苦，也代表着自己的国家依然还在不是么？一代代的千宋人背着那样的宿命是为了什么？如果都选第二条路，那外敌打进来，所有人都直接投降好了。 虽然这样的类比并不太正确，千宋如果是被草原乾蓝灭国，那民众会被奴役，根本谈不上什么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而加入月国，会变成一块独立的封地，封地的主人依然是千宋人，情形确实要好无数倍。 但是，那依然算是千宋国不存在了吧？ 这种事情，不是什么民众过得更好就能选的。有时候，那个看似虚无的国家名分，偏偏就是最重要的，也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你的意思是……千宋加入月国？” 谢少英并不笨，到了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不明白月洛宁的意思。 而听到他这句话之后，纪冰云也终于从沉思之中惊醒了过来，如果不是谢少英这句话，她恐怕还在细细思量那两个选择呢。 月洛宁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是的，千宋加入月国，成为一块类似于北境封地的存在。封地的主人依旧是千宋人，属地官员的任免和军队的规模依旧还是你们自主，月国不会插手你们的内部事务，但千宋从此在名义上归属于月国。” 谢少英喃喃道：“可是，千宋那时候也算是亡国了……” “那和被灭亡，被奴役不同。被敌国攻占，千宋百姓会过得水深火热。而加入月国，他们从此再无外患，只会过得更好。” “但千宋国也不存在了啊。”谢少英的眼神渐渐变得无比复杂。 “你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吞并千宋是吗？之所以抛出那么多的理由，就是为了劝我卖掉千宋国？我的……大姐？”他缓缓站起身来，语气之中除了失望，便是痛心。 是啊，谢少英或许在某些方面很迟钝，但真让他了解了真正的内情之后，他还是很容易就能推出事件本质的。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骗的人。 一如当年夜梓和无上云颠的人哄骗他挑战林四，最终被谎言包围着的他，依然还是从中看出了破绽。 这些话如果是陌生人对他说，或许他还没什么感觉，但偏偏说出这番话的人是月洛宁。 他刚刚还在说五兄弟的友情永远不变，转眼间，月洛宁就在‘算计’他和他的祖国，这让他怎么能不痛心？ 面对他逼视的目光，月洛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并没有强迫你，我只是提出我的设想。你觉得我说这么多，是想侵吞千宋国？那我可以告诉你，即便你不答应，我有生之年依然不会入侵千宋国！你们是我的五弟五妹，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真正变成一家人，希望我们的后人不会变成仇敌，你若是一定要将我想成那种人，那我无话可说……” 她这番话，倒是让谢少英重新冷静了下来。 而林四也不由得暗暗惭愧起来，月洛宁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倒是错怪她了。 她确实是很想将千宋变成月国的，很想将纪冰云收为己用，但终归还是更在乎谢少英和纪冰云这两人自身的感受与意见。 如果这两人不愿意，她会很干脆的选择作罢。 事实上，以月国现在和将来的实力，想要灭掉千宋并不是一件难事。纪冰云纵然再会打仗，也抵消不了那巨大的实力差距。 光是剑宗那些天境后期高手就足够让她和谢少英疲于奔命了，更何况月国那几十上百万的大军？到时候即便林四和叶弘不愿意出手，薛尘的用兵能力也同样不差多少啊。 但月洛宁终归还是没有选择那条路，她不愿意和谢纪二人反目成仇。 这其中的关节，谢少英同样能想明白。 他沉思了许久，最终才诚恳道：“抱歉大姐，我误会你了。” 月洛宁笑了笑：“没什么，即便你们不答应，我们依旧还是最好的兄弟，这一点不会变。” “嗯！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这件事，我一个人着实无法定夺，毕竟事关千宋存亡。等回到千宋后，我会和冰云以及大家商量再做决定的。” 月洛宁点了点头：“无论你们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们。” “嗯，可是为什么是你来做那些承诺？我想问问，林四哥你呢？你为什么不亲口对我们说，而是让大姐来出面？” 在谢少英眼中，林四是月国的国王，所谓的承诺和设想，全都应该由他来做主才是，怎么刚刚一直都是月洛宁在发话？ 这让他觉得很是莫名其妙，甚至觉得林四没有担当了。 这让林四感到很无奈，月洛宁的这个设想，他其实直到今天才知道。 唯一的知情人唐小芷，这段时间并没有对他提到过这件事。 “这件事他并不知情。”月洛宁瞟了林四一眼，很干脆的说出了真相。 “啊？” 不光是谢少英，就连纪冰云和一直未曾开口的叶弘，也都是一脸的惊愕。 这么大的事情，林四这个即将登基的月王竟然毫不知情？ 月洛宁竟然能绕过他这个月王，独自决定两国之间的大事？这未免也太离谱了点吧？ 然而，月洛宁却没有再给他们解释。 而林四则是尴尬的揉了揉额头含含糊糊道：“你们很快就会明白原因了……” 叶纪谢三人当然看得出他似乎是有难言之隐，一时间心内好奇的同时，却又不便继续追问。 但他们却不知道，此时的林四，已经渐渐想得更远了。 他忽然发现，或许自己有办法让群臣接受月洛宁当月王了。 没错，月洛宁今天这一番话，给了林四启发，他发现自己其实也可以用以退为进的手段来让群臣改变心意。 就像月洛宁那个提议，如果直接说出来，谢少英和纪冰云是绝对会强烈抵触的。 但在她提前堵死了其他所有路，将那些后果描绘得无比恶劣，甚至提出让谢少英当千宋国王这种荒唐建议之后，她希望千宋放弃复国的提议似乎已经显得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至少，谢少英说了他会回去商量，而不是严词拒绝了。 事实上，尽管谢少英最后看出了月洛宁那些理由的用意，但月洛宁的目的，却还是很有可能会达成不是么？ 难道，她就是料定了这一点，最后再次来了一回以退为进？ 故意退回原点，承诺即便不成，也不会动千宋，其实是因为她知道当自己做出这个承诺之后，谢少英便不会再抵触她之前那些话，反而会认真考虑那个提议？ 一时间，林四已经摸不清月洛宁的真实念头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很在乎谢少英和纪冰云感受这一点倒是真的。否则她根本不用多费什么唇舌，如果谢纪二人和她不熟，她不需要如此费尽心思。直接攻下千宋，作为降将的纪冰云如果不想千宋百姓受苦，便只能乖乖为她效力。 罢了，这些事情，已经不是自己需要考虑的了。只要她将来能善待谢纪二人便好，至于每个千宋人的感受，自己又哪里有资格去操心？ 自己需要考虑的，是该怎样说服群臣。 他开始思考着该怎么找出一个更加荒唐却又无法驳倒的提议，故意让他们无法接受，却又根本无法解决。最后再让他们觉得月洛宁当月王，至少比那个提议要好得多…… 以退为进嘛，自己一样可以做到的。 而在另一边，唐小芷和纪冰云已经重新叽叽喳喳讨论起了各自的恋情乃至将来的婚事了。 两人甚至相约将来在同一天举行婚礼，而且是越说越起劲。 一时间就连林四也不由得张大了嘴，而谢少英更是呆愣不已。倒是叶弘，似乎很是欣喜于这两门婚事的临近，很快也加入到了她们的讨论之中。 第1247章 若若行踪 “我知道你和冰云情同姐妹，可你也不用做那种约定啊。”聚会散去后，回到寝宫的林四便忍不住埋怨起唐小芷来。 “什么约定？你是说同一天大婚？” 对他这‘指责’，唐小芷感到很莫名其妙，她本以为林四会很高兴的。 “是啊。” “为什么？难道你和谢少英关系很差？”她一脸狐疑道。 “怎么会？当年在曲山峡谷，我们五兄弟里面，第一个见到小英的就是我好么？”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难道一起大婚，让你很不爽？” “咳，我是四哥，他是小弟，我本以为这件事能快他一步的。” 看着他一脸郑重的表情，唐小芷险些笑出声来。 “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这种事有什么好比的？照你这么说，你的大姐，叶二哥还有哲平都排在你前面，是不是他们不成亲，你都要一直等下去？” “当然不会啊。”林四哑然失笑，他怎么可能那么傻。 “那你还争什么？同一天，热热闹闹的多好？” 林四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你不懂啦，其实当年结拜时，我险些当了老大，可惜老慕当时竟然反水了。这件事，本大爷一直耿耿于怀的。从此我就定了下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 “我当不成老大，下一代，一定是我的孩子最大啊，所以我要第一个成亲。” 唐小芷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了。她终于发现，尽管林四已经二十二岁了，但某些地方却还是傻得令人无话可说。 她忽然面色一沉，冷笑道：“你当年在青川海边向我求婚，就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因为你想早点有个孩子，抢占个第一，好让你面上有光？” 林四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啊，我当然是喜欢你的啊。终身大事，我怎么可能当儿戏？” “是么？我看你那个目标，似乎并不像是当成儿戏啊？你很看重那个目标嘛！在你心中，那个目标，应该比我更重要吧？”唐小芷的脸上依旧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 她这表情，让林四感到很有压力，他也不确定唐小芷是真的心寒了，还是故意装的。 “不是那样的，当然是你更重要啊，那个目标算什么？我在许下那个目标之前，就已经喜欢你了啊。” “在那之前？学园之城？我不信！” “是真的啊，我早就喜欢你了，只是一直没说而已啦。”林四已经顾不得丢脸了，此时他只想早点让唐小芷相信自己。 而在内心，他也是暗暗纳闷，他不明白，刚刚明明是自己在埋怨她，现在怎么就变成自己努力向她表忠心了？ “可在你去天河之前，我们只是在学园之城相处了两个月，你那时候就动心了？” “是啊。” “是什么时候，哪一天？你要是说不出来，那就是骗我的。” “这我怎么可能记得具体的天数？大概我们认识一个月左右吧？” “那么早？”唐小芷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经是乐开了花。 “是啊是啊，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 “哼，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又在骗我吧？那时候你总想着和我作对，根本就不听我的话。”还不够啊，自己还没玩够呢。 她一脸的痛心，仿佛因为林四再次欺骗她，而无法接受。 “没有啊，我真没骗你。我那时候和你作对，只是为了挽回点颜面嘛。”林四差点郁闷得想要吐血。 “挽回什么颜面？”唐小芷面无表情的追问道。 “就是……” 就是不想让你得意，怕你知道我早早就喜欢你，然后会拿着个笑话我。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出这有什么值得笑话的。 但这种话，让林四哪里能说得出口？在这方面，他是超乎寻常的胆小还死要面子，能当着唐小芷的面说喜欢她已经算是极限了。 还要他亲口说出是怎么喜欢的，说出当时的心理历程，这着实太难为他了。 “就是什么？” “喂喂，唐小芷同学，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你是装的吧？一定是装的，你在故意耍我对不对！”林四不忿的嚷嚷起来。 噗呲！ 直到此时，唐小芷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啊？当时装得挺像的嘛，掩饰得很成功啊，那时候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林四同学。” “你！”林四出离的愤怒了，她竟然真的是在故意吓唬自己，而且她也真的开始笑话自己了。 “你简直够了，这种玩笑你也敢开！”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愤愤坐到了床边。 “好啦好啦，对不起嘛，我只是好奇……”唐小芷笑眯眯的坐到他身边，伸出手来抱住了他，顺便小声嘀咕道：“直接问，你也不会说啊。” 林四差点被她给气笑了，他故意狠狠扭过头去：“你就是这样的道歉的？我一点诚意都没看到。” “哎呀，林四大爷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小女子一般计较了嘛。”心满意足的唐小芷也不介意他闹别扭了。 林四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旋即嘿嘿冷笑：“不计较？我记得某人说过，犯错的人就要有认错的样子，而且要惩罚一下，免得你下次再犯啊。这一切，可都是你教的。” 哈哈，唐小芷啊唐小芷，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林四心内狂笑不止。 他根本就没怎么生气，同样也只是故意装的。 为的，只是扳回一城而已…… “那你要怎样？”唐小芷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明亮的大眼睛内充满着无辜可怜之色。 “我的心受到了沉重的创伤，想要弥补的话，除非你给我当一天丫鬟，任由我使唤……”林四一脸不怀好意的勾起了嘴角。 “丫鬟？”唐小芷一脸惊惧的向后缩了缩。 “是的，为林四大爷端茶递水，捏肩捶腿，端洗脚水，还有其他各种事情，反正随叫随到……”林四已经开始幻想起那美妙的画面来了。 有了那样的丢脸经历，今后唐小芷还怎么爬到自己头上啊？ 从此，这个家就是自己说了算了！ “呵，那画面是不是让你很陶醉啊？”唐小芷的表情忽然一变，原本的可怜兮兮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的浅笑。 “是啊……”林四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旋即便是一愣：“你……大胆唐小芷！你这是犯错的人该有的样子吗？” “那要什么样子？刚刚我那么配合的低声下气，让你很满足吧？嗯？现在你也该醒醒了，你难道就没发现，你有件事需要给我个交代吗？” “还有什么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四一脸的不解。 现在不是应该林四大爷占据上风的时候吗？这丫头的底气从哪里来的？ “呵，我想问问你，若若去哪了？”唐小芷的表情转换着实太快了，转眼间就已经是冷笑不止。 林四心内咯噔一响，心内暗叫不妙的同时，表面却是不动声色：“这我哪里知道？她那么大一个人，去哪里还用向我报告吗？” “是么？若若前天和我一道进宫的，之后不久你消失了一刻钟，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若若。你能解释解释，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咳，那只是巧合吧？她怎么那么不懂事，离开都不和你说声，下次见到她，我一定狠狠骂她！”林四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义愤填膺道。 “哦？巧合？你确定？你该知道，如果再说谎，会有什么后果吧？”唐小芷缓缓起身，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林四的双眼。 那满是深意的眼神让林四很是无奈，他知道，和唐小芷玩小心思是赢不了的。 她平日里并不像月洛宁那般锋芒慑人，也不像尹漓那般古灵精怪，更不像若若那般咄咄逼人。 她给人的感觉，总是柔和无害的，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但惟有和她有过无数次‘交锋’的林四知道，这丫头最擅长的就是装傻充愣，很多事情她其实早就已经全都看在眼里了。 她懒得计较的事情，会随便自己怎么糊弄都无所谓，有时候甚至会兴致勃勃陪自己玩。 可她在意的事情，自己说谎就只是自讨苦吃了。 上次玄罗大陆的事情，自己骗了她，事后费了多大的劲才摆平啊？这次事关她最好的姐妹若若，她显然是再次认真了。 “好吧，我承认，是我让她离开的。” “离开？”唐小芷长舒了一口气，小手轻轻拍了拍心口，仿佛终于卸下了某种担忧。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还觉得我会杀了她不成？”她这终于松了口气的表现，让林四很是无语。 唐小芷赧然一笑：“嘿嘿，我只是生怕万一嘛，毕竟你们两个好像每次见面都会作对。” “那都是她挑事的好吗？我根本就没想要和她作对，谁知道她吃的什么药？而且我和她吵归吵，但也没真的往心里去。” “那我就放心多了，你这次让她去哪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去很远的地方了，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哪里知道？” “十方楼？”唐小芷眼珠一转就猜到了答案。 “是啊。” “啊，那不是会很危险？”她满是埋怨的剜了林四一眼：“你明知道十方楼是什么地方，怎么还能让她去那里？” “放心吧，她现在的实力，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这次的任务，也不是要她杀人，没什么危险的。” “是么？这次的事情那么急？难道十方楼又出手了？” “那倒没有，他们敢么？” “那当初在明城时，你怎么没派她去？” “这……当时我来了弦城，你们身边也需要人保护嘛。” “那件事并没有紧急到需要她连夜离开王宫对吗？因为晚个十几天也没关系。所以，你是故意支开她的吧？” “你既然什么都能猜到，还问我干嘛？”林四恼怒不已。 第1248章 因何叹气 “你为什么要故意支开她？” “你不是会猜吗？那就继续猜呗。”林四撇了撇嘴。 唐小芷微微一怔，旋即仿佛看淘气孩子一般无奈的摇了摇头。 “支开若若，自然是有些事情不想她看到，或者是不想她参加，那么……”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垂头思索着。 忽然，她陡然扬起了小脑袋，一脸惊讶道：“你是打算最近成亲？” “你怎么猜到的？”林四感到很是不可思议。 “这很简单啊，若若和你关系很不好，尤其是提到我的时候。你是怕她在婚礼时捣乱破坏，所以才把她支走吧？” 唐小芷在说起这个猜测时，自己也觉得很好笑。 林四这点小心思，还真是让她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那个女人……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她还说和你睡过觉，喂喂，唐小芷你可不能背叛我啊……” “哎呀，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唐小芷又恼又羞的捶了他一下。 “我只是合理推想啊，她对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看起来就像我是她的情敌一样，莫名其妙啊。” “我们都是女人，怎么可能呢？你的想法怎么那么污秽啊？我和她只是好姐妹，一起睡觉也只是说点悄悄话而已，明白了吗？”唐小芷一边用手指点着他的额头，一边好气又好笑道。 林四稍稍放下了心来，唐小芷的反应，足以证明她本人是很抗拒那种事情的。 既然如此，那若若再怎么蹦跶，也掀不起什么浪来了。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防着那个女人，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是你带来的，而且还救过我也帮过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她其实只是需要我陪她，并没有像你想的那样，你能不能把她往好点的地方去想啊，难怪她那么讨厌你。” 林四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是她自找的，她做过的某些事情，让我没办法把她往好的地方想。” “她做过什么？”唐小芷随口问道。 林四自知差点失言，连忙不动声色的含混道：“没什么，就是以前十方楼的一些刺杀任务罢了，你也知道刺客总是不分善恶是非的……” 唐小芷摇了摇头：“以前她也是身不由己的，她其实很可怜啊。现在难得有了做好人的机会，我们要相信她，尽力帮她才是。” 林四轻叹了一口气，他发现，唐小芷虽然已经得知了若若十方楼刺客的身份，也知道她实力很强，却终归还是不了解真正的她。 若若和老慕不同啊，她可不是什么被迫加入，并且内心抗拒十方楼所作所为的人。 她甚至连聂河都比不了，聂河虽然行事多半只看心情好坏，不受世俗约束，但至少不会刻意去作恶。 而那个女人，她是真正热爱刺客那一行的。 她喜欢见血，喜欢杀人，她享受折磨目标的刺激感觉，在那之中，她能找到扭曲的乐趣。 这样一个人，林四不相信她会被唐小芷变成一个好人。 这次自己只是提到了有关十方楼的行动，她就立即答应了下来，丝毫的迟疑和犹豫都没有，仿佛早已经蓄势待发，就等着这一天了。 是啊，她很早就在自己身上下注了。而现在，已经到了她收获的时候，仅此而已。 她并没有因为陪伴唐小芷的这几年时光，就忘却从前的计划，和十方楼彻底割裂，更没想过什么所谓的洗心革面金盆洗手。 罢了，这也不能怪唐小芷看不穿，因为若若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也是真的。只不过那一面，只有唐小芷一人能享受到而已。 自己没有必要去拆穿她，就让小芷觉得她是一个好人也没什么，反正她也不会害她。 “是是是，她是好人，好人……”他只能跟着附和。 唐小芷当然能听得出他的言不由衷，不过她也懒得去计较了，而是皱眉问道：“这才是你不愿等少英和冰云一起的真正原因吧？你想趁着现在若若不在，早早成亲？” “没错，不过我倒也不全是为了躲开若若，更多的是为了尽快啊。我们已经拖了太久，已经出过太多意外了，我很害怕你知道吗，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唐小芷这才明白了林四内心的担忧，她不禁感到了一丝惭愧。他那般看重两人成亲的约定，以至于都变得患得患失了，自己却还总是拿这个打趣，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了。 “没事啦，现在谁也拆不开我们了。”她重新抱住了他安慰道：“少英和冰云，应该也快了，我们不用等多久的。” “嗯。” …… 次日清晨的早朝，大殿内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因为再过一天，就将是林四的登基大典了。 殿内群臣，无不挂着笑容，似乎全都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而当例行的朝会结束之后，许多大臣忽然发现，坐在上方的林四在不断的叹气，显得郁郁寡欢。 一时间群臣心内纳闷不已，明天就是登基的大喜日子了，陛下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陛下因何叹气？不知可否说出来，让老臣为陛下分忧！”丞相扬劼连忙出言。 “陛下有何烦恼，吾等愿为陛下解忧！”太尉葛运亦是跨前一步诚恳道。 他们是月山时期的老臣，当年就是月山留下来辅佐林四的股肱之臣，而这次林四杀回弦城，亲自将他们从狱中救了出来官复原职，他们更是感激涕零。 对于林四，他们是无比拥戴的。为林四分忧这番话，倒也是真心实意的。 这两位一开口，后方群臣自是一片附和之声。 “是啊，陛下若有吩咐，下官愿意竭尽所能肝脑涂地。” “陛下有何烦忧，但说无妨啊！” 这些臣子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此时全都是一个个不甘人后。那也是很自然的，这可是一个不错的表忠心机会啊。 林四张了张嘴，仿佛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是欲言又止，只是长长叹了一声。 “唉，没什么，众卿还是退去吧。”他闭上双目揉了揉额头，显得很是疲惫。 这个时候，下方群臣怎么可能真的散去？ 他越是这么说，他们便越不会放弃了。 “陛下……难道还信不过老臣我吗？” “下官无能，无法让陛下放心托付，惭愧惭愧！” “陛下……” 一时间，大殿内群情汹涌，仿佛林四今天不说点什么，他们是不会离开了。 林四一脸落寞的摇了摇头：“众卿多想了，我没什么，只是忽然偶有所感，心内神伤而已……” “陛下想到了什么？”葛运立即追问。 林四摆了摆手，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我自己的一点小事而已，倒是让众卿家见笑了，不说也罢。” “陛下的小事，便是我等的大事！” “是啊陛下，您是大月君王，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没有小事啊！” 林四再度叹了口气，这才苦笑道：“我只是想到了我的修行。” “修行？”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愣住了。 他们着实没想到一国君王会在这朝堂上提到修行之事，这确实只是个人的事情，以往根本不会出现在朝会讨论上。 这殿内百余位大臣，修行者不过寥寥十几位而已，其余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而即便是那十几人，修为高的也不过破境，而低的更是只有初境。他们也都知道林四的实力有多强，他在修行之上的难题，这里恐怕没人能为他解答。 不过，林四和其他各国历朝历代的君王不同，他的个人实力实在太强了点。 他的修为境界，对于月国而言，还真是一件大事。如果他能晋入圣境，那月国的整体实力也会因此而提升一个台阶了。 就像天外天三派，能够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每个时代都会有至少一位圣境存在。 剑宗之主是圣境高手，现在也确实站在了月国这边，但他终归不是月国人。而月国和剑宗的合作，谁也无法保证能持续多久。 这殿内群臣，多半还是更加希望林四将来也能跨入那一步的。 “陛下的修行，出了问题吗？”丞相扬劼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了下去，尽管他不是修行者，根本给不出什么指点和建议。 林四点了点头：“嗯，出了点问题。” 话音一落，殿内群臣便是一片吸气之声，不能怪他们反应太大，而是因为这个坏消息着实算不上小。 现在除了极少数人，这大陆上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林四还是拥有天印的。这殿内群臣，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知道，林四之所以明明拥有所有人都觊觎的第一天印，现在却偏偏没人敢动心思，最大的原因就是林四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把那些外来高手给震住了。 而除此之外，便是剑宗在背后给林四撑腰。 这现在已经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也成了许多月国人最骄傲的一件事。 外面那些强大的各国各门派高手，面对他们的陛下，无不铩羽而归俯首认栽，这让他们觉得很提气，很自豪。 月国立国已经数百年，面对那些庞大势力时，何曾有过如此强势的时候？ 然而现在林四这一句话，却让这殿内群臣心头剧震。 如果林四没有了那身强大的实力，那会怎样？ 一国君王往往并不需要什么修行实力，只要出身王室，即便无法修行也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甚至坐得很稳。 然而，林四却和其他君王不同啊…… 第1249章 无法兼顾 如果林四没有了这一身实力，那他现在会遭遇到什么？ 不，他甚至不用失去全部实力，只需变成一个普通的天境初期，天境中期，那都会重新勾起许多人的贪婪之心。 这次他能将那两千余人赶走，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让那些人看不到任何成功的希望。 能以一敌十，能抗衡圣境，而且会飞，这让所有人明白，林四身上那枚天印已经不是圣境以下能够染指的了。 如果他失去了那样的实力，那就会让许多人重燃希望。 纵然有剑宗站在他这边，也只是将明目张胆的抢掠，变成暗地里的行动罢了。 毕竟林四和那三位一直在宗门不出的天选之子不同，他是会‘抛头露面’的。 而在这件事上，现在的月国给不了林四什么帮助。 相对于那些强大的天境圣境高手，月国显得很是无力。 相反，因为天印之争，月国反而会被连累。一旦那些外来高手在月国肆意妄为，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通了这一系列关节之后，饶是这殿内群臣多半都见惯了风浪，却又如何能够不惊？ “陛下的修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林四心道我等的就是这句话，没有这个问题，自己还怎么将水搅浑？ 没错，这就是他的办法。 用更坏的事情乱群臣的心，最后群臣会发现月洛宁登基其实也没什么，反而是所谓的解决之道…… “你们也知道，修行之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位破境后期修士，如果长久不修炼，几年后，十几年后，修为跌落到破境初期也不算奇怪。” 林四这句话，倒不是胡编乱造，而是确有依据。 修行界类似的事例还是有不少的，其中尤其以中低阶修行者最为普遍。 长久不修炼，缺乏灵力的淬炼后，好不容易扩张的经脉和气海会渐渐收缩，甚至出现更多问题，而这全都是会影响修为的。 这种说法，殿内群臣多半倒也都曾听过，于是一时间倒也没人能够反驳。 “陛下的修为，难道下跌了？”扬劼之子扬昱连忙问道。 “不错，我自从接掌月王之位后，终日里忙于政务，根本无暇再去修炼。现在境界已经隐隐松动，怕是用不了一年，就会跌落到天境初期了！” “这，怎会如此之快？”杜启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大殿内，第一个见过林四的人就是他，那还是林四当初刚刚离开容城的时候。 那时候的林四和慕哲平，实力在转境，但境界却不过是初境窥境而已，杜启算是见证了他们修为突破的恐怖速度。 按理说，即便是因为长久不修炼而修为下跌，也不至于跌落得那么快。 修为最容易因为不修炼而跌落的，往往都是低阶修行者，而且跌落一个小境界，往往也要经过两三年时间。 仅仅一年，就连连跌落两三个小境界，而且还是天境高手，这实在是太离谱了点。 更何况，这种事情还发生在天才横溢，充满朝气的林四身上，听上去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然而上方的林四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杜爱卿有所不知，我是天印修炼者啊。” “天印修炼者，难道还有这样一个缺憾？”身为修行者的郦木诧异道。 “不错，正所谓，有得便又失。天印修炼者的突破速度有多快，你们也看到了，那完全就不合修行界的常理。这是一得，也因此，天理循环，便注定了会有一失……” “这失去，便是修为跌落速度也同样太快？”郦木不由自主补上了林四最后那句话。 顿时殿内群臣纷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一时间，殿内议论纷纷，群臣的脸上不禁浮起了担忧之色。 是的，他们很自然的相信了林四的说法。 除去林四和已经消失的慕哲平之外，这世上也没有了其他天境之上的天印修炼者。 因此，没人知道天印修炼者身上会发生什么。 这完全就是随便林四怎么说，根本由不得他们不信。 更何况，林四用出了看似很玄的得失之道来解释，这很容易引起这些多半文人出身的大臣们共鸣。 “这，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这该怎么办？”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他们根本就不是天印修行者，又哪里能想得出什么解决之道？ 难道他们要劝说林四别太操劳国事？把主要心思和大部分时间放回到修炼之上？ 他们倒是想那么说，但他们更知道，这种话是很犯忌讳的。 历来君臣之间，便也同样存在着权柄的争夺，就像当初月山收回丞相部分权柄一样，那算是君王和臣子之间的博弈。 林四这个月王不操劳国事，谁来操劳？你们这些大臣吗？ 让国王别忙了，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你们来做？那这国王究竟是林四，还是你们这些臣子？ 而此时，上方的林四也再次长叹起来。 “唉，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是王子，只是一介草民，那该有多好啊。那我便不用如此分心了，那也许将来我真有机会得入圣境……” 他的话还未说完，下方群臣的面色便是再次骤变。 从林四的话语之中，他们听出了去意。 “陛下不可啊！” “陛下万万不可那么想，月国不能没有陛下啊！” “是啊，陛下要为月国江山社稷着想啊！” 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下方群臣一个个慷慨陈词，大声疾呼，仿佛失去了林四，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一般。 事实上，这倒也不算太夸张。 失去了林四，月国或许还能继续屹立在东南域，但却很难再有扩张的希望。 且不论林四个人那强大的战斗力和指挥作战能力，就说月国现在最大的倚仗剑宗，一旦没了林四，他们还会留在月国吗？ 更何况，没了林四，月国连王都没有了，恐怕下一刻就会再次陷入内乱之中。 这些大臣们有一句话确实没说错，现在的月国根本离不开林四了。 “诸位大臣不必担心，我无意背离月国，否则我何以面对列祖列宗？诸位便当我这是……发一发牢骚吧。” 他轻叹了一口气，缓缓低头以手撑额，满脸的寥落和不甘之色。 这一幕，让下方群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说实话，林四的难处，他们现在是彻底体会到了。 月王之位，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坐。而他的修为，又不能跌落，否则天印会重新招来敌人。 这看起来，已然是一个死结。因为按照林四的说法，这两者根本就不能共存。要么将精力放在修行上，可那样朝政就荒废了；要么做一个勤勤恳恳的月王，可那样他的修为就荒废了。 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不是修行者，但正因如此，他们才知道能修行有多么宝贵。 如果林四的修行资质不那么突出，现在不过破境亦或更低的极境元境，那荒废掉倒也没什么。毕竟相对于月王之位，一个破境修士不算什么。 但林四在修行上是个绝世天才，年纪轻轻，潜力尚未用尽，就让他自己这样慢慢毁掉自己的修行之路，他们想想都觉得可惜。 当月王当然不算什么牺牲，这个位置有无数人做梦都想坐上去。 但他们扪心自问，这位置对林四而言，恐怕还真不如他的修行重要。 他现在的实力，已经算是圣境之下第一人。如果他能晋入圣境，那他便和天外天三派那三位平起平坐了。 而那三位，即便是神炎碧澜的皇帝见到他们，往往都会主动行礼，以表达对这大陆最强之人的尊重。 而那三位圣境，以及那些门派内的绝世天才又是怎么过来的？ 很简单，超然的地位，但却又不会让他们被俗务缠身。除非他们自己热衷于权位，否则门派是会尽量避免他们分心，以免修行受到影响的。 与此同时，还会尽可能满足他们修行之上的一切要求，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条件。 可月国，非但给不了他修行上的帮助，反而还要他分心，乃至于彻底荒废掉修炼。 这样想想，确实很让人无奈。 “老臣今日才知陛下之苦，实在令人感触良多。” “陛下着实不易，臣惭愧，无法为陛下分忧……” 一时间，殿内群臣风向一变，又开始同情乃至颂扬起林四来。 这可不是林四想要的啊，此时的他，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把月洛宁顺利带进这个‘议题’之中。 而不是被安慰几句，夸几句，就那么过去了。 他摆了摆手：“众卿不必再劝，我只是担心，一旦我修为跌落到天境初期，甚至破境，到时候天印会否给月国带来灾难。到时候，我可能真的要远离月国了。” “陛下……” “臣等愿与陛下共进退！” “到时候尽起大月之兵，与外敌做殊死一搏！” 林四摇了摇头：“那会给月国百姓带来灾难，我于心何忍？” 扬劼叹道：“陛下心性仁厚，令人感动。但此事并非陛下一人之事，而是整个月国的事！” 这老臣，不按自己预想的套路来啊，这让林四内心苦笑不已。 按理说，这些大臣现在应该是主动帮自己想办法，然后想着想着，就想到换个月王嘛。 可他们倒好，竟然想着什么一起共同面对将来的后果了。 是啊，他们这份心，自己算是领了。可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啊，不行，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第1250章 难以抉择 想到这里，林四便不再犹豫了。 继续任由他们这样说下去，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 “唉，我若是还有一个亲兄弟，那该有多好啊。” 他的话音一落，群臣便是一愣。 “陛下何出此言？” “我若是还有个兄弟，便可以效法天外天三派那三位圣境啊，将月王之位让给我兄弟，自己专注于修炼和在外征战。如此，朝政不会荒废，我也有机会晋入圣境。对月国，对我自己都是最好不过，不是吗？” “这……” 众人面面相觑，旋即纷纷摇头苦笑。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如果、若是，那根本没有太大意义。 “陛下所言甚是，只可惜，先王未曾留下更多子嗣……” “是啊，月王之位，还是非陛下莫属啊。” 如果林四真有一个兄弟，那这些大臣是万万不会这么自然的接过这个话头的。换个国王，那是多大的事情，谁敢随随便便开口。 万一林四只是开个玩笑呢？自己一脚踏进去，说换个国王也好，那岂非会得罪他？ 但很遗憾，林四没有。 他现在不但没有亲兄弟，甚至连堂兄弟都不存在了，凉月和寒月这两支已经被杀绝了。 他只有一个亲姐姐，那就是月洛宁。 然而或许是直接被遗忘了，或许是被刻意忽略了，林四等了半晌，却也没能听到一个人提到她的名字。 他暗暗一叹，论才华，月洛宁要比自己适合这个王位数倍，但看现在殿内群臣的反应就知道，她女人的身份完全就是一道天堑。 “如果女人也能当月王，那该有多好啊。诸位爱卿应该知道，我的王姐长于政务，满腹韬略，北境封地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条，可惜，唉，实在是可惜……”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许多精明的大臣，此时已经是彻底恍然大悟。 诸如扬劼扬昱等人，已然猜到了今天会有这么一番‘闲谈’的原因了，他们已经猜到，这才是林四的真正目的。 他之前说了那么多，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句话。 他竟然，想让月洛宁公主殿下为王？ 扬劼葛运等人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震惊。 “是啊，着实可惜了。” “可惜公主殿下不是男子啊……” 纵然许多人已经明白了林四的用意，然而在这个话题之上，却没有人敢出面支持他，以博取这位新王的好感。 女人不能当王，这是大陆各国的惯例，是祖制。 这条规矩，早已深入人心，被人当成了理所当然，不需思考的公理。 想要打破，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们从来没想过要去打破这个规矩，他们本就是这规矩最忠实的捍卫者。 “你们说，为什么女子就不能为王呢？如果我姐姐可以接过王位，那我就不用担心修行被耽误了，更何况我以后会常年在外领兵，本就无法兼顾朝政。” 他这个问题，让扬劼等人眼中的忧色更甚。 如果没有林四之前那番话，那现在他面临的将会是激烈的驳斥。 因为提前有了那番话，有了那个难以两全，却又不能不两全的困局，群臣的抵触之心才没有那么强烈。 相比那个困局，月洛宁当月王这种荒唐的事情，已经显得不是那么荒唐了。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彻底确定了林四的念头，他就是想要让位给月洛宁的。 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面对王位，谁不是打破了头去抢的，哪有谁会让？但对林四这将来极有可能修到圣境的天才修行者而言，还真不难理解。 对于圣境高手而言，世俗之中的王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吸引力啊。 只是，理解归理解，他们却没办法支持他的决定。 虽然他说得看似很有道理，月洛宁当王，自身能力是足够了，同时还解决了林四的修炼和带兵问题，算是一个几全齐美的选择。但还是那句话，她是女人，所以再完美也不行。 “女人不能为王，这是惯例祖制！”年迈的太常丞祝明博白须震颤，语声却犹如金石般坚硬沉重，仿佛根本不能违背。 “为何会有这等惯例祖制？难道女人低人一等？”林四淡淡反问道。 众人心道还真就是如此，在这苍罗大陆，女人还真就是低人一等。否则为何这朝廷之中没有一位女官员？ “女子才德不足，无法堪当大任！”礼部尚书沉声道。 林四朗声大笑：“在场的诸位，有谁敢说才华高过洛宁公主的？各国名将，有谁敢说自己能在战场胜过千宋冰云的？这天下间，有谁敢说修行天赋高过天女尹漓的？她们都是女子，难道她们才德不足？” 才华这种东西很难说有什么高下之分，但月洛宁的才华是从小就闻名东南六国的。而长大后，她在政务上的能力，在北境封地上的建树，也是被众人看在眼底。 这在场众多臣子，哪怕自视再高，也没有谁敢说自己的才华就一定比她高的。 至于纪冰云，她在草原和西北的战绩已经传了出去，现在虽然只排在天书策第二十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她出身大国，如果她的仗是在大陆中部打的，那她现在至少也已经排在前五位了。 击败她？恐怕林四和宓元韵也不敢这么说。 而天女尹漓的修行天赋，一直就是公认的苍罗大陆第一。现在唯一能拿出来和她对比的，也惟有林四本人了。他都这么说了，众人还能说什么？ 林四列出的三人，在各自的领域中都称得上是个异数。 月洛宁本就天才横溢，而除了她，还有哪个公主会被自己的父王从小当成王位继承人去培养的？ 而除去纪冰云，大陆之上根本就没有其他女将军。至于尹漓，那本就是千年都难得一遇的修行天才，她们三人其实根本就代表不了所有女人， 在苍罗大陆这男子当权的世界里，要让林四再多列举出三十乃至三百位类似的女中豪杰，他是很难再办到的。 然而这已经够了，毕竟他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所有女人和所有男人的高下强弱问题，而是讨论月洛宁够不够格当月王。 至少在才德方面，已经无人能够再多说一句。 “洛宁公主若是继位，她将来会否婚嫁？若是嫁给外人，这月国将来是谁的？难不成，到时候她的王座之旁还坐着另一个男子？”鸿胪寺卿忽然道。 此言一出，许多大臣便是眼前一亮，旋即大声附和起来。 “不错不错！” “正是如此，那等事情，恕我等不能接受！” “此举很可能会令月国落入外人之手，还望陛下三思啊！” “请陛下三思……”一时间殿内群臣齐声高呼。 林四缓缓闭上双目，他忽然再次生出了退却之心。 是啊，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因为他从没担心过这种事情。 月洛宁将来是否要结婚，他林四根本没想过要插手，他完全就是看月洛宁自己的心意。如果她将来有了中意之人，那林四不会介意她和别人成亲。 他很清楚，即便她成亲了，这月王之位也还是稳稳被她掌握在手中。除了已故的父王，这世上没人能支配她。 她将来的男人，顶多就是类似于各国王后一样的王夫，她根本不会给予对方干预朝政的机会。 在某方面，她和月山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甚至比月山更甚。 她会被身边男人夺去权位？只怕她的男人稍微露出一丝野心，就会被她不留痕迹的废掉乃至处死。 因为在她心内，月国是摆在第一位的。所谓的私情，根本就左右不了她。 在这方面，林四是非常放心的。他觉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需要担心的应该是和她成亲的那个男人吧？ 然而他自己放心又有什么用？群臣是不会放心的。 和其他国王背后站着的女人不同，月洛宁的后宫之中，站着的可是个男子啊。 对于男人，这些大臣的警惕和排斥之心，要重千百倍。 惟有月洛宁承诺将来不结婚，他们或许才能暂时勉强放过这一点，尽管依旧不能让他们彻底放心满意…… 林四之前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个阻碍，现在他知道了。于是他觉得那样对月洛宁很不公，他开始犹豫了。 换作自己，是不会为了王位而放弃唐小芷的。 月洛宁现在似乎没有喜欢的人，但不能保证她将来也没有。就此斩断她这条路，是否太残忍？ 自己不光需要姐姐替自己接过这副重担，还要她放弃自己的终生幸福吗？ 他的沉默，下方群臣全都看在眼底。 “请陛下收回成命！” 殿内群臣齐齐躬身，他们的声音犹如山呼海啸，让林四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之前那番话确实起到了作用，群臣没有如从前想象中那般全然无法接受，乃至崩溃。 他们现在算是在和他辩论，这个机会已然极为难得。 那至少代表着，他们已经不再认为这种可能毫无讨论的必要，只是无法完全接受而已。 而他们抛出的这些难题，自己需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自己必须尽量说服他们，否则强行将月洛宁扶上去，也会出许多问题。 可是，自己能替月洛宁做出承诺，表示将来不会结婚吗？ 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第1251章 无话可说 除去这殿内的群臣百官，以及禁卫太监之外，没人知道这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足以改变许多结果的重大辩论。 一旦林四获胜，成功说服了群臣，那月国很快就会变天。 然而此时话题之中的当事人月洛宁，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身为公主，除非是一些庆典和宴会，否则她是没有资格站在这朝堂大殿之上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后半生命运最大的转折点，就发生在此时此刻。 不过，正在书房之中忙碌的她，终归还是不像外在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淡然。 是啊，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无论是对是错，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再犹豫退缩了。 这个国度，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自己不能让它偏离正确的道路，不能让它被败坏掉！ 明天就是见分晓的那天，她也无法预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那个位置毕竟是她自出生后，十几年来的唯一目标。而现在，终于已经变得已经触手可及，她怎么可能真正平静得下来？ 在内心深处，惟有她自己知道，当得知月鸿存在时，自己是绝望的。 而当得知林四是月国王子时，自己也曾失落过。 当林四在明城提到要将王位让给自己的那一刻时，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欣喜若狂的…… 到现在，外界还没有传出丝毫风声，每个人都认为明天登基大典是为月连山王子准备的。 然而她知道，他会为之努力的。 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他会怎么做呢？他会怎样消除那些不利影响呢？ 她不知道，也没有去问，更没有对此提一点建议。这件事，她完全交给了他，她只是等着坐上那个位置。 不过，她仍然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念头，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患得患失，不去瞻前顾后。 直到，她的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林四的声音。 “姐姐，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这声音惊醒了心绪不宁的月洛宁，她不禁抬头向四周望去。偌大的书房之内，除了她自己之外，便只有应飞侍立于一旁，而除此之外，便是门口的侍卫了。 虽然明白林四的实力已经强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此时她仍然感到了一阵不可思议。 她知道他现在应该在正殿之内主持朝会，那里距离书房足有一里半之遥。他是怎么做到将话语准确送入自己的意识之中，并且一旁的应飞还一无所觉的？ 自己该怎么回应他？直接用嘴说吗？ “你问吧。”她对着前方空无一人的房门说道。 虽然不知道林四具体会问什么，但她已然料到朝堂内正在发生什么了。于是一旁应飞那惊讶的目光，她此时已无暇顾及。 “我在和他们讨论那件事，他们提到了你登基之后的王夫问题，他们无法接受你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 已经讨论到这一步了吗？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让那些顽固的大臣耐下心来认真讨论这种可能性？ 还不等林四说完，她便快速打断了他的话：“告诉他们，我不会结婚。” “这……姐姐你不用再多考虑一下吗？这事关你一生的幸福……” “不用了，我本就没有喜欢的人，没什么可考虑的。”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也没有啊……” “将来也不会有！” “你现在哪里能预知将来啊……” “我说了不会有就不会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啰嗦？你就那么想看到我和其他男人一起吗？”她忽然不耐烦叫了起来。 以至于门口的侍卫，都不禁因为那动静而推门闯了进来。 那边林四的声音明显停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我知道了。” 面对应飞那满是疑问的目光，她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而是闭上双眼，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在心底，她已经忍不住再次后悔对他发脾气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在外人面前，她从来都不会那般无法控制情绪，难道就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吗？ 她是知道好歹的人，所以她其实能感受到林四的关心与担忧。他的问题，其实一点都不啰嗦，事关终生幸福，再啰嗦都是完全必要的。 而即便退一万步，如果把自己和他换成另外两人，同样的身份，那么另一个月洛宁别说是这样对自己的弟弟发脾气，就算是自己的婚事，她都无法做主吧？ 换作另一位公主，如果自己当国王的弟弟要将自己嫁出去，她能反抗得了吗？ 她只会被当成一个正常公主养在深宫之中，等到合适的某一天再嫁出去，根本无权对他的事情说一个字，更别提什么朝政了。 他对自己，太包容，也太迁就了。自己或许，是被他惯坏了吧？她自嘲般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恶劣无比的女人。 “洛宁公主此生……不会再和人成亲了，所以，这种担心根本就没有必要。” 大殿之上，林四不知是用何种心情才将这句话说出口的，他感觉此时的自己仿佛在扼杀着什么一般，充满了负罪感。 原本沸腾的大殿陡然为之一静，旋即再次掀起了阵阵波澜。 “陛下何以做出此承诺？”太常丞毫不退让的追问。 “她亲口说的。” “洛宁公主登基之后，若是反悔，吾等又能奈何？” 林四狠狠呼了口气，咬牙道：“那时候，我还是活着的。若真有那天，诸位大可找我，让我出面……这个结果，你们满意了吗？” 群臣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了。 这些大臣也能看得出来，随着他们的步步紧逼，林四已经渐渐被挑起火气了。 说白了，那个王位是他的，他真要强行让位给月洛宁，谁也反抗不了。群臣真要是坚决不支持，他完全可以再换一批更听话的臣子，而不是不断的让步，不断的解释。 毕竟他的威望和实力太高，有他在，月国就很难乱起来。而月国足有数亿人，从中挑出成百上千的臣子，又有什么难的？需要的，无非是过渡的时间罢了。 更何况，他之前提到的那个困局，确实也需要解决。 让月洛宁当月王，现在看来的确是解决那个困局唯一的，也是最好的一个办法。 “老臣斗胆发问，将来洛宁公主退位后，月王之位，又由谁来继承？”丞相扬劼徐徐问道。 林四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答道：“那时候，我还在。” 简简单单几个字，让这朝堂之上出现了更加长久的寂静。 如果没有那个两难兼顾的困局，那他们或许会不顾一切的强硬反对。因为他们没办法跨过那道坎，女人称王，他们从内心就觉得无比的抗拒，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那个困局，如同一座巨山压在他们和月国头顶。他们也很清楚，如果不解决的话，将来月国会出现大乱。 如果月洛宁只是个不懂国事正事的普通公主，那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她继位的可能。其他王子继位或许不需要看什么才华，但她这个公主却一定需要，因为他们对她自身条件的要求要苛刻无数倍。 如果林四不是天境后期，并且还是极有可能晋入圣境的天才修行者，并且保证将来还在的话，那他们现在同样不会默然。 他的实力足够强大，只要保持着王子的身份，他随时能用实力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会让群臣觉得，月洛宁当月王只是过渡的权宜之计，将来随时还有机会回到正常的道路上。如此才能让他们尽力去接受这荒唐的事情，毕竟那只是暂时的。 虽然，谁也不知这个暂时是几年还是几十年。 如果月洛宁没有承诺自己终生不婚的话，那他们更是不会接受。那非但会出现另一个男人争权的可能，还会给将来的****之位带来无穷变数。 而现在，当这所有条件全部齐备之后，他们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 退朝之后，群臣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王宫。 林四知道群臣不可能因为这么一场讨论，就全部被自己说服，更不可能因此而全力支持月洛宁。他们只是找不出什么理由辩驳了，仅此而已。 这世上最打的战争，不是门派之间的争斗，也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战场之争，而是理念之争。 极少有人能做到毫无阻碍地改变自己的观点，去认同别人。尤其是那些深植内心多年，早已变得根深蒂固的思想和观念。 纵然再有道理，再无从辩驳，人们也会固执的不愿推翻自己。 因为那些东西，已经近乎信仰一般顽固。 所以，他选在了今天才挑明这一切，因为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留给这些大臣犹豫思考乃至反悔的时间已经只有一晚，这一晚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做什么了。 时间太短，短到很难再生出什么变数。 而登基大典一过，一切便已经是木已成舟，到时候他们只能接受月洛宁成为月王的事实。 更何况，经过这大殿一席话之后，这些大臣还会齐心吗？ 至少，某些人已经在暗暗考虑着该怎么支持这苍罗大陆的第一位女王了。 谁都看得出来，现在林四已经铁了心要扶月洛宁上位。 他征询群臣的意见，只是希望到时候能多获得一些支持而已。这件事，其实已经成为了定局。 既然根本就反抗不了，那还不如顺应。 哪怕自己内心依然接受不了，可怎么做才能让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对于这些深谙官场之道的大臣而言，似乎还是很容易想明白的。 有时候为了利益，抛弃所谓的坚持，又算得了什么？ 前提……是那利益足够的大。 大部分人都在反对和观望，而自己却在支持她，那月洛宁上位后，自己能获得什么？ 走出宫门之后，一些人的眼睛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第1252章 登基大典 天刚蒙蒙亮，弦城的各条街道便有了城卫军的身影，而城门也被封闭了起来。 这一切，看起来和上次凉月清空弦城很是类似，但却终归有着极大的不同。 上一次弦城的百姓们内心或抗拒或不安，而这一次他们却多半只有喜悦。更何况这一次街上虽有城卫军守卫，但却并没有肃清人群。 这是月连山王子登基的日子，不知多少人盼着想要亲眼目睹那一幕，然而王宫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得去的。 除去弦城的众多官员之外，月国各地这次也来了不少贵族富绅。 而除此之外，便是其余国家派来道贺观礼的使节了。 林四在这苍罗大陆结下的仇敌实在太多，说实话，月国之外，没有多少人愿意看到他登基的。 青川草原乾蓝南齐等‘敌国’自然是无人到来，神炎高真东煌赤楼乌夏等或在战场和林四战斗过，或在天印之争时有过重大损伤的国家，此时同样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这次来到月国‘捧场’，真正称得上够分量的使臣，也就是碧澜帝国的一位亲王了。 虽然因为天印之事和月洛宁的婚事，碧澜和林四之间算是各自摆了对方一道，但双方终归没有太大的损失。 当年的天印之争，碧澜虽然派出了三位天境后期，但他们全都是出现在了明城之战，而他们最终也没有插手那一战。 因为这个原因，双方留下了转圜的余地。 月国和碧澜现在并无利益冲突，没有必要的话，碧澜帝国没理由会故意和月国过意不去。 至于西陀，宇海，雪等国因为距离太过遥远，而且和月国并无任何交情，这次同样也毫无动静。 但在此之外，却有两个让人意外的国家派出了使臣，那就是紫星和天河。 紫星王国当然算是月国的敌人，无论当年协助南齐入侵月国，还是之后的沧城之战，都算是月国和紫星的直接交锋。 不过另一方面，在最近这一年对乾蓝的战争中，两国又进行过合作。真正算起来，现在倒算是两国关系的缓和期了。 林四回归，剑宗加入，月国很快就会崛起，这一点谁都能看得出来。紫星王国显然不希望月国强大起来后，将兵锋指向本国。 派个使团道贺又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能就此稳住月国，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抱有类似想法的，自然还有天河君臣了。 天河国立国两百余年，几乎从未真正对外发动过大规模战争，唯一的一次就是针对月国。 舟西城之战，他们配合着青川南齐大军围城，最终被青冥风狐王以及薛尘的北方军杀得死伤惨重。 也因此，林四当年那个不进攻天河的承诺就此被撕毁。 现在月国重新变强了，最害怕被报复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或许是因为尹漓在回心宫之前又见了他们一次，让他们得到了某些提示，于是这次他们也巴巴的派了一位亲王过来道贺。 对于这两国的使臣，许多月国人自是颇为排斥的。但最后在林四的力主之下，他们还是被迎进了弦城王宫的别馆之中。 至于最后，真要算起来，谢少英和纪冰云倒也算是千宋的使团了。 虽然千宋背叛了月国，称得上是月国民众最仇恨的国度，但因为谢少英和林四月洛宁等人的结拜关系，月国人现在对他们的感受也颇为复杂。 不过无论如何，对于谢少英和纪冰云这两个人，弦城上下还是颇为欢迎的。 此时的王宫城楼之上，这些各国使节以及各地来的贵族富绅早已是盛装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而王宫之内，头戴王冠，身着王袍的林四也已经在礼官和太监的引导之下，缓缓出了宫门。 登基大典的仪式是相当繁琐的，祭天祭地祭祖，全都是不可或缺的过程。 在此之前，林四已经在礼官的教导之下，在宫内练习过数遍。加之他现在也不再是当年的懵懂小子，宫廷礼仪早已是熟练无比，倒是不用担心会出错了。 祭天地是在弦城北面的一处祭坛，而祭祖则是在王陵之中的一片塔群之间。 于是在礼官禁卫太监以及诸多大臣的簇拥之下，在街边百姓的欢呼之中，他不得不用缓慢的速度，将半个弦城都转了一遍。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顺利无比。有着圣境高手在弦城坐镇，谁也没办法在这里闹出什么事端来。 而林四本人并没有想着在这个场合玩什么新花样，他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在礼官的唱喏声中，完成了一项又一项仪式。 上午时分，他又在礼官的指引之下回到了王宫之内。 各国使臣，各地的贵族豪绅们早已下了宫城的城楼，来到了殿前广场之上。 上次林四和十大天境那一战对这广场造成了不小的破坏，而此时那破损之处，早已被修葺一新。 现在这庄严肃穆的广场，已经被欢乐的气息所妆点。 无论宫廷，还是民间的乐团歌舞团，都同样等候在了这里。虽然她们会等到登基仪式完成之后，才会进行庆祝表演，但此时厚重的鼓乐之声已经缓缓响起。 而在那鼓乐声中，众人纷纷放慢脚步，由林四独自上前，踏上了那高耸的白石阶，向着那上方大殿直行而去。 殿门前方，已经有一名年迈太监手持诏书等候在此。 一直到林四走到殿门之处，缓缓转身面对下方众人时，鼓乐声才骤然一停，随后那太监尖细清亮的声音便传了出去。 “先王骤崩，归于后土。凉月叛贼，倒行逆施。先王次子月氏连山，承上天之眷命……” 月国开国已经数百年，期间登基过的国王早已不胜枚举，这诏书往往都是大同小异，这一次自然也没有多大的不同。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许多人的面色才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经历了昨天的早朝之后，下方群臣都能料到，今天登基的应该是月洛宁。 林四到现在也没有公然对外界说过要让位给月洛宁，这广场上包括御林军和那些歌舞团在内，足有两三万人，真正提前知道内情的也只有昨天那百余位大臣。 他们原本以为今天的仪式从一开始就是月洛宁接替林四，而那很可能会让这登基仪式变得无法进行下去，因为那对所有人的冲击实在太大。 一部分顽固大臣其实已经打算在月洛宁祭天地和祭祖时，突然出面阻挠破坏了，毕竟按照月国祖制，女人是没有资格做这些事的。 这种破坏，可能会直接让月洛宁登基一事胎死腹中。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仪式都已经进行到颁布诏书这一步了，月洛宁的身影竟然还未出现。 而那诏书，分明就是借着月山的名义，传位给林四本人不是吗？ 难道陛下改变主意，不打算让位了？下方许多臣子不着痕迹的偏过头和身边同僚交换起意见来。 第1253章 三道旨意 大臣们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时的他们，已经不知是什么心情。 有的人盼着出现意外的一幕，又有的人庆幸这大典没出现任何意外。 上方的林四已经接过了那传位诏书，并且开始宣读另一份登基诏书了。内容依旧还是和从前那些月王登基时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接过王位多么惶恐，将来必将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云云…… 这一切看起来，完全就是正常的登基大典。按照这样的步骤继续下去，林四马上就要真的成为月王了。 在念完那份登基诏书之后，林四没有立即进入殿内，然后再在群臣的簇拥之下登上王座接过玉玺。 而是摆手示意众人停了下来。 “在登基之前，我有三件事要宣布。”他终归还是不太习惯那些文绉绉的词句，甚至又一次忘了自称孤王。 一时间，整个殿前广场变得鸦雀无声，人人屏息凝神看着高台之上的林四。 大部分人只当这是正常的步骤，但许多经历过昨天朝会的大臣却是猛然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难道，他要在此时宣布让位？ “第一件，便是大赦天下。” 话音一落，广场上许多人山呼万岁，而群臣也莫名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其实依然还是正常的登基过程。 但凡新王登基，往往都会大赦天下，这已经算是一个惯例了。这个命令，倒不算是林四自作主张独树一帜，而且这大赦也不代表所有囚牢之中的罪犯都会被赦免。 对于这个命令，群臣百官以及广场其余人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 “第二件，想必诸位也都听过了，我诛杀叛贼凉月时，剑宗出力甚多。而今我与剑宗宗主达成了长期合作的协议，自即日起，剑宗成为月国护国宗派，剑宗长老同时亦拥有月国护国长老身份，并助我大月抵御外侮，共抗外敌……” 当他宣布这个消息时，八位剑宗天境后期长老也缓缓从殿内鱼贯而出，分列两侧，站在了他的身后。 此情此景，让广场上的数万人心内震撼不已，旋即便是欢声雷动。 林四说得没错，现在几乎全大陆都知道剑宗和月国联手的消息，但那终归只是道听途说，而且谁也不知那联手的程度究竟到了那一步。 剑宗是只帮林四一个人，还是帮整个月国？是只帮天印那一件事，还是以后月国征战也会跟着出力？这一点，许多人都只是猜测，而现在，答案终于揭晓了。 所谓的抵御外侮共抗外敌，说白了就是帮月国打仗。 而护国宗门这种名号，大陆历史上倒也不是没存在过，那并不代表这个宗门就归属了国家，只不过算是更深层次的一种合作，只是类似于客卿门派了。 那种合作程度，自然要比白云道帮助碧澜，无上云颠心宫帮助神炎要深得多。毕竟天外天三派的长老们，并没有成为两大帝国的护国长老。 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战争中，是不受两大帝国节制的，只能算是友军。 剑宗长老成为月国护国长老，这等于是名义上成为了半个月国人，这意义已经完全不同。虽然在战争中，像他们这样的天境高手依然不是谁能呼来唤去的，但终归已经算是自己人了。 这个消息，当然让月国人欣喜不已，许多大臣原本悬着的心，在这一刻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们很清楚，从这一刻起，月国算是真正迈出了向强国蜕变的脚步。 于是每个人都变得无比期待，第三件事又是什么喜讯？ “第三件事，便是撤除北境封地，从此收归朝廷所有。” 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这个消息同样不算多么意外。北境封地是当年月山封给北王月连山的，是林四自己的地盘。 现在他成了月王，整个月国都是他的了，那封地当然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必要。 但对于经历过昨天朝会的大臣们而言，这个决定却让他们更加迷惑了。 如果林四要让位的话，那到时候他非但不再是月王，甚至连封地领主都不是了，那岂非是砍了自己的‘地盘’？ 月洛宁至今尚未出现，难道林四今天真的改主意了，决定不让位了？ 已经由不得他们多想，当三个决定宣布完之后，登基仪式已经顺理成章的进行到了下一步。 鼓乐声再起，在仪仗的带领下，群臣拾级而上，来到了林四的身边。 礼官挽起了林四的一只手，缓缓带着他进入了殿内，而外来使节们和贵族们则是跟在了最后方。 众人很快依次进入到了宽广浩大的正殿之内，而在看到那空荡大殿最前方的身影时，群臣顿时心头咯噔一声。 王座前方是一名手捧玉玺的太监，而王座之旁，月洛宁与唐小芷一左一右，分立两旁。 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一幕。 月洛宁是公主，登基大典这种场合，她当然是有资格出席的。 而唐小芷，现在谁不知道她是林四的女人？也许就在今天，林四就会当场册封她为王后，她当然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许多大臣却是心内不自觉的担忧起来，他们已经不确定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 当群臣百官和使节贵族们停在殿中，将目光聚集到前方林四身上时，他已经接过了那玉玺。 仪式进行到这一步，可以说是快要结束了。 下一步，当林四捧着玉玺坐上王位，他月王的身份就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虽说在之前那些天，林四已经坐过那个位置许多次，用了玉玺很多次，行的也是月王之职，但有时候，仪式本就是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没有登基仪式，便不够正式，也不够神圣，史书难以记载。甚至将来真要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也会成为重大的破绽缺陷。 而在接过玉玺之后，原本将会扶着他的手，牵引他坐上王位的那名太监竟然是一动未动，至于林四本人，则是再次转过身，看向了下方的数千人。 看到这一幕，其他人不明所以，群臣哪还能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吾王万岁……” 猛然间，便有太常丞以及礼部尚书，礼部侍郎，鸿胪寺卿等三四十位大臣跪倒在地高呼万岁，领头的那个人，赫然便是丞相扬劼。 他们已经知道林四想要做什么了，而他们不想看到他那么做。 当他们高呼万岁时，许多不明所以的贵族官员面面相觑一脸愕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仪式已经结束了？ 可按照正常步骤，不是应该林四坐上王位之后，才接受群臣跪拜的吗？ 而且就算提前结束，那中间的百余位大臣之中，为何还有一半人未曾跪下去？一时间许多人手足无措，不知自己是该跟着喊万岁，还是应该继续站着。 其中的一部分人，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跪了下去。 甚至，他们还听到了极为反常的呼喊声。 “月连山陛下万岁！”太常丞那苍老的声音之中，带着极为浓烈的感情，仿佛在呐喊在高呼。 “月连山陛下万岁……”顿时那跪倒在地的其他大臣也高呼起来。 紧接着，之后不明情况，跟着跪下的那批贵族官员也高呼起来。在他们看来，无论如何，向林四表忠心，应该不会错吧？ 但凡登基之后的君王，都会有自己的年号，至于封号那是死后的事情了。林四现在还没有定下年号，这些大臣只能是直呼他的本名了。 而林四本人却是清楚无比，这是扬劼和太常丞等老臣在对自己‘出招’了。 是啊，他们不想看到自己让位给月洛宁，所以他们想在这个时候，提前将自己的月王身份坐实下来，他们想让一切骤然变成定局，变得再也无法更改。 事实上，因为他们的领头，已经有不少人跟着向自己表忠心了。 这当然是自己极度不想看到的一幕，扬劼等人表面上是在向自己跪拜表忠心，实际上却是在逼迫自己就范，破坏自己昨天说好的决定。 林四心内暗暗一叹，他知道今天会受到一部分顽固守旧大臣的阻挠，但没想到就连扬劼也在其中。 他面色未变，向前伸出双手朗声喊道：“众爱卿平身！” 之后跟着跪下的那些贵族官员们顺理成章的站了起来，而扬劼和太常丞等数十位老臣却是纹丝不动。 到了这一步，任谁都能看得出，这登基大典出意外了。 如果不是他们高呼着月连山陛下，那其余人甚至会以为他们要掀起一场政变。 无论林四还是扬劼等人身边那些大臣都明白，他们在用这种姿态表达对林四决定的反对。 这已经等于是另一种形式的逼宫了，于是人人色变，谁也不知林四接下来会怎么做。 “诸位老臣为国操劳，身体有恙，来人，扶他们起来！” 扬劼等人面色一变，他们没料到，到了这一步林四还能如此平静。平静的‘镇压’他们的反对，根本不再问什么原因，也不做任何的劝说…… 面对搀扶着自己的侍卫，他们无法不站起来，因为侍卫们全是修行者，而他们只是孱弱的普通人。 而后，他们便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话。 “我月连山自幼便加入了修行宗门，终日以剑为伴，早已将此生托付在修炼一道之上。直到十七岁，方知自己身世。父王之宠让我得尝亲情之乐，月国臣民之爱让我感动之余又恐辜负期待…… 我大半生所学，皆为功法剑术，又侥幸在军阵之道略有建树，然而人力有穷尽，术业有专精。天资愚钝，且蹉跎了十几年时光的我，已经无法将月国国王这个承载着数亿人命运的职责做好。 这段时间亲自处理朝政，更是让我深切明白了何谓力不能及强行为之，我没有能力当好一个月王，我打算将王位让给我的王姐月洛宁公主。同时，我也将继续为月国而战……”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整个大殿已经是轰然沸腾。 第1254章 让位 事实上，沸腾的又何止是这大殿。 此时整个月国那二十四座幻影阵前，同样已经是一片轰然嗡鸣之声。 每个人都在等着看月连山殿下登基为王的画面，谁也想不到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他竟然要让位。 而且，是让给月洛宁——一个女人。 人们已经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知该反对，还是该一如既往支持他们的月连山王子。 没错，林四这次将幻影阵的探测法阵放在了大殿内，同时还让暗卫将自己那番话给传了出去。 他不得不这么做，惟有这样，才能让这让位之举的后果变得尽量不那么严重。 如果只是事后宣布月洛宁登基，自己让位的话，那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事后会有无数个猜测版本流传在民间。 比如月洛宁掀起了一场政变，比如林四受到了胁迫，比如群臣背叛了他，比如剑宗站在了月洛宁那边，比如这场变故死了多少人…… 这些猜测，会让月国变得动荡不安，尤其这种局面再被有心人利用的话，更是不堪设想。 到时候就算朝廷出来辟谣，也已经晚了。相对于官方的辞令，许多人是宁愿相信自己的推测的，他们会固执的认为那里面包含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所以他只能让月国百姓亲耳听到原因，亲眼看到过程，让他们知道这是自己自愿的，没有经历什么冲突和流血。 惟有这样他们才能不胡思乱想，才能在震撼的同时，不至于感到心内没底。 是啊，相对于那些顽固的老臣，民众在这件事上的接受能力反而要强得多。 确实大陆上从未出过女国王，但林四刚刚那番话他们也听清楚了。他并没有打算离开月国，他是个修行者，是个将军，他只是要做他最擅长的事情。 而对于月洛宁，月国百姓其实早已熟悉无比，毕竟在林四出现的之前十余年间，她就是以月国唯一王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的。 她本就被月国百姓当成了下一任月王，只是因为之后她的女儿之身暴露，才失去了王位的继承权。 事实上，当时民间未尝没有人为她感到惋惜。毕竟她的聪颖之名，早已传遍了东南六国，在那之前，许多人都以为她将来能成为一位明君的。 现在林四主动让位，而且有着不得已的理由，再加上林四本人依旧还在月国，他们反倒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大臣们觉得很荒唐，民众们未必也会那样认为。 就像凉月登基之初，许多人都能猜到其中可能有内情，可当时也没有哪个百姓想着要反他。 就像月山当年借着连琴的帮助杀兄继位，在弦城掀起了腥风血雨，传出去后，同样也没有哪个百姓因此而背弃他。 因为……那一切离他们太遥远了。 宫廷政变，对于许多人利益攸关的大臣贵族而言，那是滔天的大事。但对于百姓而言，那又算什么呢？ 还是那句话，无论谁当月王，其实和他们关系都不大。他们要的，只是月国还在，自己不受伤害便已足够。 幻影阵前的喧嚣之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每个人无论学识高低，无论身份贵贱，都不约而同的变得沉默了下去。 他们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这样算是妥还是不妥，更无法预料这一幕对将来的月国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于是他们只能继续看着。 真正捍卫那所谓规矩的，正是大殿内的大臣们。因为这一切，离他们很近，近到和他们休戚相关。 他们的力量，甚至已经能够影响王权，所以他们不想看到不符合常理规矩的事情发生。 于是此时此刻，王宫大殿已经是一片哭喊之声。 “陛下！” “陛下不可如此啊！” “陛下三思啊，此举不合祖制，必定会让大月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不光那数十名被扶着的老臣，那些贵族和各地赶来的官员也是面色剧变，不少人也同样是一脸的无法接受。 这个消息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他们几乎是本能的觉得，自己应该反对。 是啊，自己是要反对的，这种荒唐的事情，本就必须反对的吧？ 而各国使臣则是面色各异，他们显然没想到这次还能看到这样一场大戏。此时此刻，他们同样也不知林四让位对本国而言，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本国在这次事件之中，以及之后又该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他们同样不知道。 紫星和天河希望月国因此乱起来，无论是现在乱，还是将来乱。 月国内部混乱的话，那便无暇顾及外界。然而林四登基会乱，还是不登基会乱，他们现在根本看不出来。 至于碧澜帝国，他们希望月国能帮他们牵制神炎赤楼紫星等国，但又不希望月国攻打乾蓝，更不想看到月国变得强大。 于是此时那位碧澜亲王，同样是表情复杂，他现在自己也不知该盼着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了。 人群中的谢少英和纪冰云互望了一眼，似乎希望能从对方眼中找到对这件事的解读。 即便谢少英这样的修行者，此时也同样被林四的举动冲击到了，他同样也觉得这实在是太胆大妄为，让人心头狂震。 他唯一明白的，就是上次为何做出千宋并入月国提议的人是月洛宁了，也终于明白她为何会说林四不知情了，原来继承王位的人是她啊！ “我的王姐月洛宁自幼便是被父王当成下一任月王来教导的，她的才华远在我之上……” 林四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殿内群臣迫不及待的打断。 “陛下切莫糊涂啊！” “洛宁公主是女子，她不能继位，否则必生祸端啊！” “陛下此举，会让万民失望，会让月国动荡啊！” 许多大臣已经大声嚎哭起来，他们涕泪满面，仿佛林四已经驾崩了一般伤心。 他们的表现会让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然而对于这些有着外人所不理解坚持的文臣而言，这却并不足为奇。 只是，林四并没有理会他们，他灌注了印力的声音很快就盖住了其他所有声音。 “……她十一岁，便被父王带上朝堂，旁听朝会议政……十三岁，便入尚书台为尚书郎……十五岁，便被委以重任，身兼户部刑部两部尚书之职……二十二岁，接掌北境封地领主之位……” “陛下！” 或许是因为侍卫疏忽大意，或许是因为举动太过突然，年迈的太常丞忽然摆脱了身边侍卫，扑向了前方。 还不等那侍卫前来阻止，他便以头抢地，嘶声恸哭起来。当那侍卫重新将他拉起时，他的额头已经是血流如注，整个人都昏死了过去。 林四平静而坚毅的脸庞不禁颤了颤，然而他最终只是用眼神示意那名侍卫将这老臣带下去医治。 是啊，这个时候，不能停下啊。一旦停下，就是妥协和放弃，那就会前功尽弃了…… “……时值月国风雨飘摇之际，凉月逆贼谋害先王勾结敌国，青川草原乾蓝南齐天河诸国纷纷入侵我大月！退一步，便是亡国，便是生灵涂炭家园尽毁……她执掌封地的一年半时间，未曾让北境七大行省受到丝毫战火波及，未曾让封地百姓生活困苦……在她的主持之下，东西两线战事进展顺利，分别打退了入侵的敌人，解救了更多的月国百姓……” 下方一些大臣依旧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然而林四的声音却清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内，乃至殿外广场上的那些御林军和歌舞团也不例外。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了王座之旁的月洛宁。 “她做到的这些事情，我做不到……由她继承月王之位，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才是月国亿万黎民百姓的幸事！” 说罢，他便直接登上台阶，走向了王座之旁的女子。 “陛下……” 扬劼等老臣大声悲呼，如泣如诉，却根本无法让他的步伐有丝毫动摇。 他终于站在了月洛宁的面前，双目炯炯看着她那依旧保持着平静的俏脸。 姐弟相望，仿佛已经跨越了时空，回到了曾经圣月学院初次见面的那一刻。 林四双手端着玉玺，缓缓向前递了出去。 “你会当一个好月王的，对吗？”他仿佛是最后一次确认着什么，哪怕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儿戏。 月洛宁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依旧连出声都极为艰难。 下方群臣的呼喊依旧在，只不过被侍卫挡住，才没有冲过来打断他们吧？ 她同样无视了那些人，不知过了多久，才直视着林四的双眼说道：“是的，我会当一个好月王。” 随后，玉玺便被送入了她的手中。 她怔怔接过之后，便看到林四在摘下头顶的王冠。 所有人几乎都能猜到他即将要做什么，无论这殿内的群臣，还是幻影阵前的百姓。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在屏息凝神看着那足以颠覆他们心内许多东西的画面。 “不……” “不能这样啊……呜呜呜……陛下……” 殿内的老臣之中，已经有两人昏厥了过去，然而这姐弟俩主导的‘仪式’，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两名侍卫快速带着那两名老臣去医治了，这‘仪式’，谁也阻止不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再停下！ 摘下的王冠，被林四亲手戴在了月洛宁的头上，他甚至还小心翼翼为她系上了王冠的丝带。 月洛宁一动未动，如同木偶般任由他施为，只是那渐渐被雾气填满的凤眸却再也无法保持宁静了。 随后，她和殿内所有人亲眼看着林四缓缓解开王袍的束带。 片刻后，他亲自为她穿好了那显得精美华贵而又复杂的王袍，并且对她伸出了右手。 第1255章 尘埃落定 摘冠脱衣，戴冠穿衣，这原本是每天都会被无数人重复的平常举动。 然而此时此刻，这简单的动作，却给每一位旁观者带来了极大的震撼。无论哪个动作，仿佛都在挑战着他们原本的认知。 他们知道，这是注定会被载入月国史册的一幕，也是从未在大陆各国发生过的一幕。 而这一幕，现在正在被自己见证着。 幻影阵前依旧静悄悄，人们甚至连小声议论的余暇都不再有，而是全都仰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画面上的两人。 殿内的老臣们依旧在呼喊哭号，却仿佛已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而‘年轻’一代，无论是扬昱杜启郦木，还是扶摇叶弘薛尘等人，也全都是面色复杂不已。 他们内心的想法，或许惟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吧？ 至少，他们此时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一切。 月洛宁距离王座仅有区区三步路，而她的左手也终于和林四的右手轻轻碰触在了一起。 按照正常的步骤，最后一步本该是礼官牵引着新王坐上王位，但现在这一步却被林四越俎代庖了。 他亲自牵起了月洛宁的手，带着她向那位置走去。 这一瞬，月洛宁终于无法控制自己早已狂乱的心绪，她的心在刹那间，似乎飘回到了许多年前。 幼年时便确定的目标，在此刻已经变得那么近了。尽管，过程是那般的曲折。 自从在圣月图书馆五层见到他之后，那个位置便开始远离自己而去。 燕家林夜话，他和慕哲平提到的女皇，让自己受到了极大冲击，却又觉得那般的不可思议。 自己是想登上月王之位，但却是以‘男子’的身份。女人？那时候就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和不可能实现吧？ 千里湖时，他做出了那个承诺，但自己却也并没有太过当真。 而之后，他成为了月国王子，那个位置更是彻底变得和自己无关。 真要算起来，自己那些年之所以会被父王放弃，就是因为他的劫持，导致了身份败露。 然而现在，自己能坐上这个位置，却又全是因为他的扶持。 是啊，自己这些年根本没有为登上王位做过什么努力，没有拉拢群臣，没有四处造势，没有暗中谋划，完全就是他一己之力直接带上去的。 他做到了当年的承诺，扶着自己登上月国王位。 甚至，是以女人的身份登上王位。 无论他的身份经历了怎样的变化，心性经历了怎样的成长；无论时光流逝，周围一切经历了怎样的演变，他的承诺却终归还是实现了。 恍惚间，手捧玉玺头戴王冠身披王袍的月洛宁，已经真的坐在了那张宽大王座之上。 她没有立刻去俯视下方群臣，而是怔怔看着他。 你真的……不后悔吗？ 随后，她看到了他的‘回答’。 “参见月王！” 林四松开了她的手，早已变得伟岸的身躯忽然矮了下来，他单膝跪了下去，头颅低垂，用这种姿态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他跪在了自己姐姐面前，第一个选择了向她效忠。 是啊，对他而言这是最后一步了，惟有自己领头，其他人才有勇气效仿。 如果要将他扶着月洛宁登上王位的举动比作攀登高耸山巅的话，那他现在这一跪，便是最后向上推了她一把。 连他都臣服了，其他人今后又还能说什么呢？这一跪，会免除今后无数的事端。 殿内一片静寂，哪怕那些老臣，在这一刻也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月王跪在了公主面前，这无比荒唐的一幕，强烈刺激着他们那苍老的心。在他们眼中，这俨然是天塌地陷，世界毁灭一般的景象。 “参见月王！” 当殿中又有两名老臣昏过去时，殿内终于传来了第二声清朗喊声。 林四心内一笑，这是扶摇的声音。 虽然在此之前，他一直劝说自己打消让位的念头，但到了这一步，第一个支持自己的终归还是他。 “扶摇，你怎敢如此胆大……”一名老臣尖叫着指向了他：“你罪该当诛，你罪该万死……” “参见月王！” 冷峭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那位老臣的指责，而扶摇身边那位仿佛永不会有剧烈表情的年轻男子也直挺挺跪了下来。 “薛尘！你要谋反吗……” “参见月王！” “叶弘，你怎可如此，别忘了你的父兄……” “参见月王……” 郦木古于达孟真樊星等军方大将尽数跪了下来。 “参见月王……” 扬昱杜启扬宥等北境封地臣子也终于跪了下来。 仿佛一场波及速度极快的‘瘟疫’，无论老臣们如何怒斥，无论扬劼怎样痛骂自己的儿孙，无论他们自己内心觉得这件事多么的不可思议，片刻之后，这殿内还站着的人终归是寥寥无几了。 除去那些反对的老臣和那几国的使节之外，殿内其余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谁都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了。 从此，苍罗大陆第一位女王出现了。 “众卿平身！”她缓缓起身，双手向前张开，仿佛在拥抱着整个月国。 林四站起身来，很自然的走到了王座另一侧的那个女人身边，挽起了她的小手。 他眼内露出了一缕歉意，抱歉啊，原本应该是我们一起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你原本是可以成为王后的。 而她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蓄满泪水的眼内有的已经只是感动。 是啊，她才是他让位的最大原因，也是自始至终未曾对外公布的原因。 当年她第一次进宫时，表现出的不安惶恐，如履薄冰，强颜欢笑，他完全就是尽收眼底。他知道宫中生活的她，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的鸟雀。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决定为了她而放弃那个位置。 …… 月洛宁登基之后，林四便已经不是王子，而是王爷了。他原本就已经被月山册封为了北王，现在这个爵位自然也沿袭了下来。 直到这时候，许多人才终于明白了他登基前那道废除北境封地旨意的意义。 如果他当时没有下那道旨意的话，北境封地今后是很难再收回的。 月洛宁当然可以下旨收回，但那必定会让许多人觉得寒心和不满。她才刚刚登上王位，就剥夺了自己弟弟的封地，这会让别人心内怎么想？ 而一旦拖延不决，那将来只会变得越来越难办到。当年月山的旨意可是说得很清楚，那封地是根本没有边界的，林四打到哪里，封地就扩张到哪里。 在当时的月山看来，林四迟早会是月王，他的封地再大也都是月国的。而现在林四放弃了王位，和弦城朝廷分而治之的庞大封地显然有些不利于月国的安定。 那道旨意，惟有林四自己下，才算是最合适的。 而这也是他自己最想要的，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脱去了月王这个沉重担子之后，还重新接回封地领主的位置。 月洛宁登基之后下的第一个旨意，便是册封林四为月国大将军。 这个位置历来都是军方第一人，也算是众望所归了，无论身份还是战功，除了他都没有其他人够资格坐上去。 其后在重订年号，昭告天下等一系列命令之后，扬劼葛运等老臣纷纷主动请辞。 他们并没有向月洛宁表达效忠之意，甚至还极力阻挠过。现在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纵然月洛宁本人表示自己不会计较那一切，他们自己也不愿效力于一个女人。更何况，谁能保证月洛宁将来不会改变主意呢？ 最终在挽留无果之后，月洛宁准了在场四十余位老臣的请辞意愿。 其后的两天，弦城朝廷算是经历了大刀阔斧的改造。当然，也可以称之为大肆封赏。 不光请辞的老臣退去，凉月朝中的部分臣子也被月洛宁快速拔去，一时间留下了大量的空缺。自然，也就有许多新人被凭空提了上去。 扬劼之子扬昱被任命为新的丞相，杜启被任命为御史大夫，而太尉之职则是归了郦木。除此之外，这三人全都被册封了公爵之位。 这算是不折不扣的任人唯亲了，这三人都是当年在北境封地和月洛宁共事过的亲信臣子，也是这次最先支持她的那一批人。 然而又有谁能说得出什么呢？有着林四的支持，再加上老臣们的退去，月洛宁虽然只是刚刚登基，却已经有了极大的话语权。 除去三公和大将军之职外，叶弘被任命为车骑将军，领侯爵之位，依旧统领西北军。薛尘为征东将军，领侯爵之位。一如林四当初所想的那样，他‘继承’了薛玄的东北军。 樊星被封为了镇北将军，古于达则被封为了镇南将军。除此之外，其余众将也都各有封赏。 就连扶摇，也被封为了卫将军，官居二品，并领侯爵之位。掌管弦城城卫、御林军以及重新组建的禁军。由此倒是可见月洛宁对他的信任程度，毕竟这个位置着实称得上非同小可。 无论月山，寒月还是林四的三次政变，弦城的城卫御林军禁卫，都是他们无法直接忽略的防线。 而在文臣方面，包括扬宥在内的许多年轻官员都受到了重用，称得上是焕然一新了。 一时间，弦城朝廷内的变化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不光是朝廷，就连后宫，也被月洛宁快刀斩乱麻般梳理了一遍。 当年凉月后宫之中的妃嫔早已被林四遣散，但其中终归还有一些心腹太监宫女是他提拔起来的，而现在月洛宁当然不会任由他们继续留着。 而除此之外，月山在位时的冯王后，虽然不是月洛宁和林四的生母，但却还是被她正式册封为了太后。 人人都知道，月国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只是将来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便只能留给时间去证明了。 而就在月洛宁登基之后的第三天，林四和唐小芷也悄然搬出了王宫，住进了他们在弦城的王府之中。 第1256章 外界反应 如果不是唐小芷和纪冰云约定了同一天大婚，恐怕现在的林四已经开始准备婚礼了。 不过现在谢少英和纪冰云已经启程回返西北，那一天恐怕也已经不远了。只是千宋命运究竟如何，现在仍然还是个未知。 月洛宁的那个提议，到现在也只限于他们几人知晓，并没有传出去，因此现在外界根本就不知这么一件大事。 人们只是好奇，为什么月洛宁封了那么多的将军，却唯独留下了骠骑将军这个空位。 现在大陆盛行的军阶军衔，都是当年琴英一统大陆时流传下来的，骠骑将军自然也不例外。 通常这个位置，是仅次于大将军的军方第二人，自然是重要无比。 大将军之位由林四接掌，这倒是每个人一开始就能猜到的。而骠骑将军，原先众人都认为很可能是叶弘。 叶弘是月洛宁和林四的结拜兄弟，自小就和月洛宁相识，更何况也已经是战功赫赫。再加上朝中老将在凉月朝中被清除得寥寥无几，他倒是有资格接过这个位置了。 但最终，叶弘却被任命为了车骑将军。一时间，有关骠骑将军之位，也是引起了一番猜测。 不过林四和叶弘本人都知道得很清楚，这个位置应该是月洛宁刻意留给纪冰云的了。 如果千宋真的并入月国，那月洛宁不可能不给纪冰云一个足以匹配她身份和才能的位置，毕竟她现在算是千宋第一人。 这一切，林四已经懒得去过多思考了。 他现在只觉得整个人都骤然变得轻松了下来，自从王子的身份被揭开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这么快活过。 再也不用考虑什么国事政事了，这一切自有月洛宁去操心，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事一身轻。 如果不是还有着征战计划，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当一个闲散的逍遥王爷了。 至于外界的风起云涌，他暂时也无心去顾及了。 …… 这大陆上足有二三十个国家，王位更迭本就是很频繁的事情。 除非是两大帝国，以及赤楼乌夏高真这样的大国，否则换个国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足以让外界其余国家的民众多么关心。 类似月国这样的偏远国家换个国王，和神炎碧澜等国的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许多人能叫得出的国王名号都不超过一手之数。 事实上，中小国度换主这种事情，恐怕就连两大帝国的皇帝都不会太过在意。 但因为剑宗的加入和林四的存在，这次月国国王登基大典，还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的。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月国已经今非昔比。 谁都不觉得这登基大典会出什么问题，谁敢在圣境高手和数十位天境高手面前造次呢？而即便出手破坏又有何用，刺杀林四？有丝毫的成功可能吗？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原本不可能出事的登基大典，偏偏就出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林四竟然主动让位了，月国竟然让一个公主当了月王。 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许多人都觉得这只是个玩笑，哪怕各国掌权者都不例外。但当这个消息被再三确认为真实之后，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人们不知该怎样看待这件事，女人称王这件事突破了很多人的想象范围，也摧毁了许多人内心的固有观念。 或许是因为事不关己，又或许是因为看热闹不嫌事大，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各国民间对此竟然是一片叫好之声。 月国百姓知道月洛宁是个极有才干的人，无论是她过往的声名，还是她在北境封地的经历都足以让他们放心，他们相信她能将月国治理好。 但是，其余国家的百姓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说实话，对于苍罗大陆第一位女王，他们更多的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件乐子来看待的。仿佛那是一件很新奇，很有意思的事情。他们很好奇女王当权，究竟和其他国王会有什么不同。 她会否让月国变得乌烟瘴气？她的臣子在大殿上，是不是一点都不怕她？传闻月洛宁的长相其实颇为漂亮的，她在朝堂上，不会被大臣欺侮和调戏吧？ 另外，女王会有后宫佳丽吗？还是说，女王的后宫之中会养着一批美男子？ 这一切，都引起了无尽的好奇与猜测，许多人甚至开始羡慕起月国群臣来，在他们看来那是既能一亲芳泽，又能平步青云的机会。 各国民间已经有赌坊开出了所谓的赌局，赌月洛宁这个月王能当多久。 在许多人看来，月国人着实是有够荒唐的，王位都可以当成儿戏来玩。不过嘛，这似乎和他们大陆中部这些国家没什么关系，月国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他们只是看戏而已。 月国周边那些邻国，诸如青川草原天河等国的民众更是齐齐松了口气。 之前林四回归，月国得到圣境高手撑腰，着实让他们心惊胆战不已，生怕本国接下来就会被月国攻打乃至被灭。 而现在，他们终于放下心来了。因为月国的主人不是林四，而是月洛宁这个女流之辈。 女人能成什么事？女人向来都是软弱的象征嘛！ 一群狼在一头羊的带领下，最终也只会变成一群羊。月国在一个女人的带领下，最终自然也会变得软弱下去。 纵然它的实力再强，也不会对外形成什么威胁。 只是，终归不是所有人都会那么想的。 普通人不知月洛宁的能力，但各国掌权者却早已有所耳闻。毕竟林四归来的这一年半时间，月国几乎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才没有崩溃，反而开始恢复了过去的实力。 而在月洛宁登基之后，他们也开始大肆收集起这位过去在整个苍罗大陆声名不显的月国公主的资料来。 于是，他们得知了许多她曾经的经历。 碧澜帝国的百姓并不知道，碧澜那位太后和丞相苏缪，曾经在宫内彻夜长谈了足足三个时辰。 两人进行了无数的推测，也进行了激烈的争论。 而他们面前摆着的那一摞卷宗，上面每页都有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月洛宁。 大陆诸国，唯一和这位月国女王搭上过关系的，恰恰就是碧澜帝国。她曾经险些嫁到碧澜帝国，而在那时候，碧澜君臣并没有太过重视她。 那时候，她之所以会被碧澜帝国点名求亲，只是因为上陵三鬼的存在。而之所以给她‘高攀’碧澜皇帝的机会，只不过因为她是‘林四的亲姐姐’。 是啊，那时候月洛宁这个名字偶尔被外界提到，都会带上‘林四的亲姐姐’这个前缀，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而现在，在看过那份卷宗之后，碧澜太后和苏缪忽然庆幸起来。 这个女人没有嫁过来，对碧澜帝国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 在研究了她过去那些经历之后，碧澜太后和丞相苏缪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她确实比林四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在那个位置，她能做得比林四更好，哪怕她是个女人。 而因为她坐上了那个位置，林四从此便彻底从所谓的朝政之中解脱了出来。月洛宁承接了当年月山的作用，为他经营一个不需操心的稳固后方，他从此可以尽情在前线挥洒自己的战争天赋。 某种意义上而言，外界当成笑话来看的让位之举，事实上却是神来之笔。因为这看似荒唐的举动，月国变强的脚步会大大加快。 这一夜之后，碧澜帝国再次向月国派遣了使臣。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已经不再是道贺和观望那么简单，而是正式结盟。 神炎帝国的百姓也同样不知道，他们的丞相魏仲和第一将星宓元韵，此时虽然身在高真王国前线，却也同样在谈论那个月国王宫内的女人。 “你觉得，月洛宁登基，对我们是好是坏？” 虽然神炎和高真两国最近一直在持续交战之中，但魏仲看起来却并不像是被战火熏染过的人。 神炎对高真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一年多，至今在外界看来，却并没有太大的进展。 高真依旧固守着北部沿线的边境城池，历经一年，神炎帝国不过是向南推进了数百里，有时候甚至还会不得已退回去。 这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神炎现在算是跨越十余万里的异地作战，纵然龙燕已经被他们征服，却也还是不能忽视和神炎本国距离太远带来的不利影响。 无论是粮草辎重的输送，还是士卒的内心想法，诸如思乡心切，全都是无法避开的问题…… 而对面的高真则是在打一场捍卫本国命运的反击之战，退一步便是国破家亡，士卒怎么可能不效死命？ 除此之外，当初神炎进攻龙燕，是偷袭闪击，当时的龙燕根本就没有丝毫准备。 现在攻打高真，自然再也不会有那么好的局面了。神炎进入高真之前，高真人几乎已经将北部边境打造成了一片长满了尖刺的堡垒群。 白云道等七大门派和碧澜联手之后，高真王国同样得到了不少门派高手的加入，再加上乾蓝碧澜等国援助，实力已经和对面的神炎大军旗鼓相当。 这样的战斗，当然称不上好打。 而最后，神炎有宓元韵，高真同样也有罗侯。 当年龙燕最后一战的那场溃败最大的原因是龙燕将军吴伦的叛变，那固然也算是罗侯自己思虑不周，但却不足以证明他就不如宓元韵。 至少现在，他已经成功将宓元韵挡了一年多时间。 第1257章 共同目标 在外界许多人看来，堂堂神炎大帝国，攻打个高真王国竟然做不到势如破竹，着实是太无能了。 如果不是宓元韵之前的战绩太耀眼，恐怕神炎国内已经有许多人喊着要换帅了。 而事实上，神炎朝廷也确实有了类似的声音。 这么大一个帝国，群臣以及各大家族自然都有着各自的利益，同心协力精诚合作本就是个笑话。宓元韵现在算是丞相魏仲派系的人，打击他，便也是打击魏仲。 但魏仲本人对宓元韵的器重程度，却并没有减少半分。 他很清楚，在内部存着争斗，士卒战意削减许多，外部高真一方实力得到增强等一系列不利情况下，宓元韵还能一直保持着压制之势，算是极为不易了。 许多人被当初龙燕短短时间内就一溃数万里的战绩给蒙蔽了双眼，浑然忘了，高真本身也是个强国。攻下这样一个大国，原本就需要数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 这一战，他们需要的是时间。 只要神炎国内不出太大变故，只要宓元韵还在，继续下去这一战迟早还是神炎获胜。 而除此之外，便是外界不出现变数。 对于魏仲而言，外界最大的变数，自然就是林四和他身后的月国。 这个东南域小国的一举一动，现在都会让他们关注不已，这一次月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事实上现在魏仲和苏缪等人最后悔的一件事，恐怕就是给了月国喘息机会。上陵三鬼消失的那一年半，月国其实已经被打残了。 那时候他们这些大国和大门派如果稍稍加点力，月洛宁即便是手腕通天，也改变不了月国彻底败亡的结局。毕竟，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 林四即便再能打，也只是一个人。他的指挥才能即便再卓越，当月国大军提前全部被灭之后，他就算回来了，又能做什么呢？ 只是那时候，他们哪里能料到会有今天，哪里能料到剑宗竟然毫无征兆的站到了月国一边？那时候他们只觉得月国已经不足为虑自身难保了。 无论和月国暂时联手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也比不上少去一个将来的强大敌人不是么？ 月国要扩张，就会影响两大帝国的利益，这是必然的事情。 现在后悔已经于事无补，当务之急，是怎样减轻不利的影响。 宓元韵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面对魏仲的发问，他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坏事。” “哦？为何？” “很简单，月洛宁登基，等于是释放了林四，从此他能够心无旁骛的出现在战场上。这对我们来说，并非一个好消息。” 对于宓元韵而言，他所思考的方向很简单，那就是将来的战场上会出现一个强大对手。 魏仲饶有兴致道：“你觉得林四将来会和我们交锋？” “那是必然的吧？东南六国，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他和剑宗。更何况他还有纪冰云相助，有叶弘薛尘辅佐。” “但月国也会进攻乾蓝，而乾蓝同样是我们的敌人。因为月国和紫星联手对敌乾蓝，分散了他们的精力，我们这半年来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魏仲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月国反攻西北和千宋，和乾蓝对战，其实是变相帮了神炎帝国。 高真一破，乾蓝就将直面神炎大军的兵锋，因此对面高真大军之中，是有着大量乾蓝人援助的。 因为月国和紫星在牵扯乾蓝王国的兵力，现在乾蓝对高真的援助力度已经小了许多。 而如果神炎没有进攻高真，乾蓝能够倾尽全力应对月国和南齐的话，那当初的叶弘纪冰云，恐怕也是很难抗衡乾蓝大军的，毕竟双方实力差距太大。 虽然月国从未和神炎有接触，但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现在月国和神炎其实倒算是心照不宣的联手了。 如果从这方面来考虑的话，月国越强大，反倒对神炎当前的战事越有利了。毕竟月国真强大到一定地步的话，乾蓝是不敢再继续分心援助高真的，他们甚至会将南齐那边的人手都全部撤到南面，然后全力防御月国。 到时候，神炎大军对面的敌人，自然会进一步削弱下去。 “但月国一旦灭掉乾蓝的话，下一步便是高真了，到时候我们将会不可避免的和他们交锋。” 魏仲含笑点头：“你说得没错，月国必定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我们不需要帮手，我们需要的是南面没有强大的新敌人。如果我所料不错，碧澜帝国这次会选择和月国结盟，而他们也一定会顺势提出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月国不要攻打乾蓝，乾蓝帮助高真抵抗我们，算是碧澜阵营的，碧澜帝国不会坐视月国撤高真的后腿。” “月国人会答应么？” “这件事取决于月洛宁和林四这姐弟俩的态度，但站在神炎的立场，我同样不希望他们攻打乾蓝。” “为什么？”宓元韵不解。 碧澜和神炎毫无疑问是敌人，碧澜不希望出现的事情，神炎难道不是应该希望发生吗？ 魏仲哑然失笑，确实宓元韵在战场上堪称算无遗策如有神助，但脱离战事，其他方面他终归也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强一点而已。 他是名将，却不是权谋家，对于所谓的国家形势，权力倾轧，他懂的并不多。 “因为乾蓝将来也会是我们的地盘，怎能提前被月国占去，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 宓元韵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我们和碧澜，都不希望月国变得强大，在这方面，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我们都想遏制月国？” “不错。”魏仲笑道：“我们不希望月国进攻乾蓝本土，但又希望他们牵制住乾蓝的部分兵力，为我们创造有利条件。看来，需要向国主进言，让他和碧澜人联手给月国施加压力了。” “这一点怎么可能做得到？月国怎么会答应这种事情？” “别忘了，还有千宋没有收回。月国和乾蓝的战争，并不会就此结束。在我们和碧澜的压力之下，月国最有可能做出的决定，就是一方面妥协不进攻乾蓝本土，另一方面我们让步，让他们攻打乾蓝收回千宋。” “收复千宋的战争，正是既拖住了乾蓝的兵力，同时又保存了乾蓝，遏制了月国的扩张步伐？”宓元韵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而且，还不止如此。” “还有什么？” 魏仲淡淡道：“千宋的位置太过重要，处在乾蓝南齐草原三国之间，称之为咽喉要地也不为过。你是知兵之人，该知道这种要地的重要性。月国要对外征战，这种地方是必须要掌握在手中的。我若是月国国主，是不会坐视千宋继续存在的。” “千宋和月国会出现矛盾？月国会对千宋下手，纪冰云今后不会帮月国？”宓元韵面色一喜。 对于纪冰云的能力，宓元韵的体会是极深的，他能从那些战报之中看出许多旁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尽管两人从未交过手，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但他并不想和纪冰云对决。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在神炎和月国对战之前，林四就先和纪冰云自相残杀，杀个两败俱伤。 战场决胜，有些人或许会天真的幻想着双方全力以赴，展露出最强状态公平对战。 但真正的战争并非表演，不是为了取悦什么所谓的观众，而是生死和更加残酷的后果。如果能在战前尽量削弱敌人的力量，宓元韵是不会考虑什么胜之不武，赢得不光彩，没有说服力什么的。 在这一点上，林四同样也是如此。他们追求的是胜利，而不是周围以及后世人的评价。 魏仲摇了摇头：“不，如果月国侵占千宋，那纪冰云会成为降将，反倒会被迫为月国效力了。” “那您的意思是……” “月国要扩张，千宋同样是拦路石。白元浩做的事情，早已让两国结下了仇怨。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月国大可荡平千宋。可纪冰云和谢少英，却又和林四月洛宁私交甚笃，这很可能会让千宋继续存在。” “千宋的存在，会制约月国发展？” “正是如此！”魏仲大笑。 …… 林四并不知道魏仲和宓元韵的这番谈话，不过即便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吧？ 此时的他，已经再次出现在了王宫之内。尽管他已经不再是月王，但在这里，他依然还是畅通无阻的。 说实话，现在在许多人眼中，他只是没有了月王的位置罢了，但真正的月国第一人还是他。 原因很简单，他毕竟才是王室正统的继承人，同时个人实力太强，强到了可以忽视这月国的王权。 他当初是怎么从凉月手中夺回王位的，无数人都已经见证过。在许多人看来，类似的事情，他随时还有能力再做一遍。 对于这一点，林四本人同样也是清楚无比。他知道外人是怎么看待自己和月洛宁的，而这正是他现在最担心的地方。 许多人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拿回那个位置，势必会让某些人多想。这对月洛宁的统治其实很不利，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然而，人心又哪里是他能够轻易改变的呢？ 他希望月洛宁在月国具备独一无二的权威，那样才更有利于月国的安定和朝堂的稳定。然而月洛宁是他一手推上去的，任谁去看，至多也只会将她当成第二人而已。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再次来到了书房，也再次来到了月洛宁的面前。 第1258章 御令 “微臣月连山，见过月王陛下。”一进门，林四便笑嘻嘻的躬了躬身。 “看来这几天的快活，让你的心情变得异常之好，好得已经让你得意忘形了？”眼见是他，月洛宁很自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站起身来之后，便一如既往的指责起他来。 “有吗？我这么懂礼，陛下可不要无端发难啊……” 月洛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何尝不知道林四这是故意耍宝。 他们两人之间，哪里还存在什么君臣之礼？林四这分明就是故意拿她取乐罢了。 脱去了月王继承人的身份之后，林四仿佛是终于能在她面前喘过气来了一般，再度恢复了从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 最初那两天月洛宁还颇为欣慰，但现在却莫名的觉得他很欠收拾，偏偏自己还收拾不了他。 “行了行了，你来得正好，我正巧有事要找你。” “啊？有事找我？”林四愣了愣，他来宫内，是有事要和月洛宁说的，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先开口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抗拒，他很担心月洛宁又给自己一个什么重担或者重大使命。 “怎么？很不情愿？以为你这王爷能逍遥一辈子？” “哪有？只是，现在能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去做的？”现在战事未起，林四每天除了修炼，便是和唐小芷拌嘴取乐，这样的日子都快让他有些无法自拔了。 “不是有事需要你去做，而是需要你的女人去做。”月洛宁的眼眸之内掠过了一缕深意。 “小芷？”林四先是眉头一皱，旋即反应了过来：“你还要让她当御令？” “不错，这本就是我和她约好的。” “可是，她是女人啊，怎么能当官？”林四本能的便想要替唐小芷拒绝掉。 开玩笑，他为什么要推掉王位，还不就是想将来战事完结之后，卸去一切重担，和唐小芷过上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日子吗？ 一旦她被那繁冗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公务缠住，那还快活个屁啊？ 他林四到时候倒是解脱了，可又把唐小芷给陷了进去，那算怎么回事？要知道，唐小芷这几天可是又将那些少女小说给捡起来了。 “呵，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月洛宁嘴角划出了一抹浓重的讥诮笑容。 “有什么可笑的？”林四只能装着糊涂。 “你连女王都敢推出来，还怕什么女官？对你来说，这应该根本不算什么吧？” “咳，你也要为大臣们想想嘛！”林四很快就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你这个女王才刚刚上位，他们尚且还没能完全从内心接受过来，你立刻就又弄出个女官，还是个权力极大的女官，他们会疯的……” 林四这句话虽然算是故意夸大其词，但御令的权力极大却是不假。 御令是月洛宁独创的官职，之前只是在封地内施行过一段时间。这个官职的品阶并不高，说白了只是领主的助手，然而实际意义却远非如此简单。 虽然没有最终的决断权，但光是提前批阅卷宗，起草一些命令，就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 当时的唐小芷，在扬昱杜启等人眼中，俨然已经是封地的第二号实权人物。 在封地时还好说，那毕竟不是一个国家。 而现在搬到朝廷之中，那可就真的是有些吓人了。 那等于是将来的奏章也会被唐小芷提前过目，女王的诏令圣旨，很可能有些就是出自她的手笔了。哪怕那些诏令最终还是月洛宁的意思，却也还是和她商量过的。 虽然她名义上只是女王的助手，但实际上，却已经是在行丞相都难有的职权了。 “是么？他们连女王都能接受，我想区区一个女官，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这并没有分他们的权。”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你就算要效仿那位女帝，也不用把小芷拉进来啊。你完全可以换个人嘛，小芷她才疏学浅，根本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啊……” 御令这个官职虽然从未在苍罗大陆出现过，但林四却知道它出自哪里。 那是当初慕哲平在燕家林夜话时，讲过的那个‘女帝故事’，在那故事之中，那女帝的身边同样有一位类似的女官。 虽然也不叫御令，所行的职责和御令也有一定差别，但却已经极为相似了。 故事中那位女官才华极为出众，堪称一位奇女子。只不过让林四有些腹诽的是，她的风流韵事同样也不少，而且最后还被卷进了权力争斗之中，没能得到善终。 林四可不想唐小芷也在这朝廷内外接受着熏陶，被卷进无数的是非以及官场倾轧之中。朝廷之中，有些事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官场上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自己将来是会出去打仗的，她要是在这里当御令，那就等于是常年分隔两地，自己到时候根本就管不了弦城这边的事情，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他相信，唐小芷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当什么御令。 “你在担心什么？难道你对她这么没信心？”仿佛看出了林四内心的想法，月洛宁深深注视着他。 “我对她有信心，我相信她不会变，但我对你没信心。” “你这句话，让我很痛心。”月洛宁嘴上说着痛心，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你会好好待她么？能让她不被那些流言蜚语，官场争斗波及么？” “我为什么要好好待她？她是臣子，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女儿，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好生照顾她？你不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很可笑么？你让其他臣子怎么想？” 林四摇了摇头：“你该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你一直就看她不顺眼！” “所以你怀疑我要她当御令，是没安好心故意害她？” “你自己知道就好，你对她的看重，我们心领了，我代她谢谢你了。但御令什么的，还是算了吧。”话已经说开，林四便也不再顾忌什么了。 “我和她共事过一年半的时光，你该清楚，我是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个人好恶，就影响正事。更何况，我为什么要害她？我和她的关系，应该没有差到那个地步吧？”月洛宁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 “以前没有，但不代表现在也没有。” “你的意思是……上次你们故意在我面前演的那场戏？什么让她夺位？” “你知道我们在演戏？”林四顿时一脸愕然，他这次来，原本也正是要向月洛宁解释一下的，免得月洛宁因为那番话而对唐小芷生出极大的忌惮与敌意。 却未曾想，她早就看穿了。 “当时不知道，但回去后就知道了，反常之处实在太多。” 虽然看穿了那件事，但她此时却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对此多说什么。 林四暗暗松了口气：“好吧，那这么说，你不会敌视她？不会将她当成心腹大患，潜在对手？” 月洛宁眼内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呵，心腹大患？你对她应该足够了解。她确实有着足以让我侧目的才华，但她的心性，根本不是那块料。 她不习惯站在人前，也不习惯对人发号施令不是么？她这种人，别说是月王，即便是丞相和尚书这样的位置，她都做不了。她注定只能躲在背后辅佐别人，而不能自己出面主事。” 虽然月洛宁这番话算是让林四卸下了某些担心，但紧接着他却又感到不满起来：“喂喂，你这什么表情啊？用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啊？她没那么差吧？” “怎么？只是说了她两句而已，都让你心疼了？” “你管得着吗，我将来会带她去前线的，我可不想和她分隔两地。” “带去前线？她能帮你什么？你能保护好她么？前线不是儿戏的地方，任何危险都有可能会发生。” “我不需要她帮我，我会尽力护住她。” “最安全的地方是弦城，这里有那位圣境高手坐镇，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她的安危。而且，你不需要她帮你，她却不想拖你的后腿。” 月洛宁的话，让林四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她说得没错，唐小芷其实一直在努力跟上自己正在做的那些事情，她希望能用她的方式帮到自己。 否则，她不会渐渐蜕变成一个政务缠身的女官。那其实，根本就不是她内心真正喜欢的。 “我还是反对，我不会让她做什么女官的。” “你的反对没有用，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知会你而已，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她，她会答应的，相信我。”月洛宁淡淡一笑，眼内满是罕见的揶揄之色。 那目光和语气让林四不禁恼怒起来：“月国能人那么多，又不是缺了她就不行，你完全可以找出比她厉害数倍的其他人，为什么非要揪着她不放？” “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两个郎情妾意，就是不想让她快活，就是要让你们分隔两地，不行吗？” 御令这个位置何等敏感，如果不是真正信任的人，自己又怎么可能放心？ 只可惜，她的心声，林四却听不见。 “你……”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揍她一顿。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怀念当年刚刚劫持月洛宁的光景了，那时候她完全就只能屈服在自己的淫威之下，完全就没有反抗之力啊。 只可惜，那种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还不等他发作，月洛宁便快速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你可以说出你今天的来意了。” 林四不禁深吸了两口气，否则他怀疑自己会按捺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此时他的内心着实是无比的憋闷，他没想到让位给月洛宁之后，非但没能逍遥快活，反而还更加受制了。 “你想知道我的来意？听过之后，可别吓着啊。”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玩味起来。 “你若是不想说，就可以离开了。”月洛宁径直走向了书桌，她很忙，没工夫陪着林四耍宝。 “好吧，我来这里，是来向你辞行的。” “你说什么！”月洛宁霍然转身，脸上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饶是她很难被扰乱心境，此时依然还是被林四这句话给搅得心绪天翻地覆。辞行？这个家伙，难道想就此丢掉所有的担子？ 第1259章 惊骇不已 “难道你没听清？我说，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我要离开弦城了。” 林四一边观察着月洛宁那阴云密布的脸色，一边暗暗快意，仿佛终于反击成功了一次。 “离开弦城，你要去哪里？和你的女人双宿双飞？置月国于不顾么？”月洛宁一步步走上前来，幽邃的眼瞳之中，透着的是无边的压迫力。 林四心内暗暗腹诽，现在的月洛宁，真是越来越爱‘作势’了啊，刚刚这一瞬，自己险些还以为是见到了极具威严的父王月山呢。 自己可不能弱了气势啊，想到这里他嘴角一勾，露出了一缕你能拿我怎样的欠揍笑容。 “不行吗？我想走，谁也拦不着。” “你要是就这么逃掉，今后就别再回来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月洛宁的声音冷若万年玄冰，而话语之中的决绝之意，也是没有丝毫的让步余地。 林四哑然，旋即失笑不已。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何必那么认真。” “这种玩笑，你以后最好少开，否则我会当成你在试探我的底线。” “你现在还真是变得越来越无趣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月洛宁淡淡道：“如果你要追忆过往的话，可以去找叶弘。” “行行行，我确实要离开弦城一趟，但却是有要事要做。” “何事？” “我们需要援手。” “什么意思？” “月国和神炎碧澜高真赤楼等国相比，不论什么国力和富足程度，只论战斗力，最大的差距在哪？” 林四的话音一落，月洛宁便陷入到了思索之中。 月国现在最大的优势，当然是顶尖高手层面。 在天境后期高手方面，现在的月国算是一骑绝尘了，八位天境后期，也就得到了天外天三派相助的神炎碧澜勉强可以比拟。然而他们只是合作者，不像剑宗，现在都已经成为月国的护国长老了。 但要说劣势，却依然存在着不少。 军队的数量规模便有着巨大差距，月国现在能派上战场的大军数量，大概在一百五十万，而两大帝国恐怕能组织起千万大军。 月国有数亿百姓，但大军的数量，却并非有多少人就能组织起多少来的。 军队是烧钱的地方，士兵的兵器衣甲口粮衣物帐篷以及俸禄，受伤后的医治和战死之后的抚恤，除此之外还有战马的养护以及其他零零总总的东西，这全都需要钱来支撑。 养一只大军会给一个国家带来沉重负担，钱花得少了，军队的战斗力便很难保证。 而最后，百万人的军队出征，恐怕需要征用千万人规模的民夫。不是什么战斗都能以战养战不考虑后勤的，而那才是最耗国力的地方。 于是她很自然的答道：“大军的数量，我们远不及他们。” “除此之外呢？” “高手的数量吧，我们虽有顶尖高手，但从破境到初境，我们却全都远远落后于那些大国。可惜，剑宗是个人数极少的门派。” 月洛宁轻叹了一声，这一点是无法弥补的。剑宗是给月国带来了高手，但只是顶尖高手。在中低阶修行者层面，月国和其余大国的差距太大了。 她和林四就算手眼通天，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月国多出数十万的中低层修行者。 林四摊了摊手：“剑宗其实是有不少人的，但很可惜，那些人我们指望不上……” “哦？此言何解？”月洛宁的细眉微微一扬，眼内顿时显出了急切之色。 “剑宗在大陆北部其实有着不小的力量，那是剑宗历代门人为了封锁海岸线而渐渐传承和壮大起来的势力，只是很可惜，他们不会为我们而战的。” “为什么？” “他们早已经脱离了剑宗，和剑宗只能算是合作者。而为了封锁海岸线，他们和北部三国合作更加密切，历经数百年，早已经被打上了那三国的烙印。更何况，玄罗大陆随时都有可能入侵，他们现在不会离开那里。” “原来如此”月洛宁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此事没有一点可行的余地吗？剑宗应该能影响他们吧？或许我们可以先行借用他们一批高手？” 林四知道月洛宁在想什么，相对于什么两大陆之间的大战，自己这个姐姐，同样更看重自己所在势力的发展。 只要月国能变强，她才不会管什么其他国家的死活。 “借用不了，这种事就别想了。” “是么……”月洛宁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 “不过你也不用失望，没有他们，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月洛宁顿时眼睛一亮：“你是说聚灵阵？不是说需要什么天陨冰石吗？” 聚灵阵的真相，这大陆上除了林慕二人之外，便只有经历了垣崖山一战的谢少英明确知道真相了。 至于月洛宁，她只是猜测而已。在她看来，想要在短时间内造就出大量的中低阶修士，聚灵阵算是最有效的手段了。 林四连忙摇头，聚灵阵确实可以再次被布置出来，但现在他可不敢那么干了。 那东西和天印不同，一旦现世，又会有无尽的麻烦。 更何况，那个阵法需要大量的魔核，因为聂河的关系，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在魔兽之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聚灵阵布置不出来了，不过传送阵倒是可以考虑，如果你将来能招揽一些阵法大师的话。” “传送阵？你能布置出传送阵？” “传送阵太过精妙复杂，我现在是办不到，但我可以提供传送阵的材料。”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让月洛宁惊喜了，只要有了材料，其他一切都好说。而传送阵对于月国而言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是清楚无比。 “这件事我记下了，以后我会留意阵法大师的事情。那你所说的高手……” “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秘密？” 林四不着痕迹的用神识将自己和月洛宁同四周隔绝了起来，因为这个秘密着实有点惊人，一旦传出去，又会引来不小的风波。 “你听过十方楼吧？” “听过，难道……你和十方楼也有关系？”月洛宁一脸惊讶。 这倒不能怪她反应太大，而是十方楼的凶名实在太有威慑力了。苍罗大陆最强的刺客组织，谁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有多少刺客，又会在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 尤其对于月洛宁这种从出生就是‘大人物’的人而言，刺杀这种事情，从来就是无法避免的。 别说是月洛宁，即便是天外天三派以及两大帝国，在面对这个组织时，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林四面色一正，缓缓道：“我是十方楼的门主。” “你说什么？”月洛宁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以至于面对林四的她都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仿佛对面站着的人已经不是她的亲弟弟，而是一个绝世魔头。 “姐你也不用吓成这样吧？十方楼的人又不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林四笑眯眯的扶住了她的肩头，心内却是暗爽无比。 终于把你给吓到了，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怕呢，哈哈！ 月洛宁急剧的呼吸了两次，旋即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咆哮起来：“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可是十方楼，这大陆最可怕的组织！” 这话倒是一点都不夸张，虽然十方楼的实力不及天外天三派，但要评一个让人最害怕的组织，那绝对是十方楼。 这道理，就像是许多人虽然也畏惧猛虎，却更害怕毒蛇的原因一样。 “但如果他们成为我们自己人，那就算不上什么可怕了，不是么？” 月洛宁一脸失神的摇了摇头，她依旧沉浸在震撼之中，以至于思绪都不如往常敏捷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成为十方楼的门主？这个消息，实在太离奇了。如果你是十方楼门主，之前又怎会遇到那么多的波折？” “这件事一言难尽，我和十方楼扯上关系是因为连琴，以及一些意外。能当上门主，同样也是意外。十方楼非但不会听我的命令，反而算是我的敌人。” 林四并没有透露慕哲平聂河以及若若的身份，而此时他眼内已经是毫不掩饰的狠意：“至于现在么，我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快活！有些事情做过了，就要还回来！” 十方楼在天印之战中做过些什么，他现在已经是一清二楚。 自从明城之战后，这个组织便再也没敢来月国触他的霉头，哪怕前一次那么多外界高手齐聚弦城，其中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显然游魂和残涅都很清楚，现在的林四已经不是他们动得了的了。相对于其余各大门派，他们要谨慎和小心得多。 但这不代表林四就会同样息事宁人，跟他们河水不犯井水。这个门主，是时候变成真正的门主了！ 月洛宁这才稍稍明白了过来，但紧接着便有涌起了担心，那毕竟是十方楼啊。 他们不动月国就不错了，还主动去招惹他们？一旦激怒了这个组织，数万刺客出现在月国，那就真是天翻地覆了。 “招惹他们，真的没关系吗？而且，还能得到他们的力量？” “放心吧，别人怕十方楼，我可不怕。” 林四并没有夸口，十方楼之所以令人畏惧，就因为他们太神秘。 即便知道了他们的分部位置，也难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即便侥幸找到了他们总部，他们也可以换地方。 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些人是刺客，一旦混入外界，他们会变得比普通人更像普通人。当他们出手时，却又已经无法挽回。 然而这一切对林四而言，却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他是当过十方楼门主的，那几个月的时光，可不是虚度的。 十方楼总部和分部以及大部分据点的位置，十方楼各个分堂和分部的架构，绝大部分骨干成员的资料，十方楼内部那些复杂神秘的联结手段方式，他全都是一清二楚。 更何况，他还有若若这个比他更熟悉十方楼的人联手。 在外人眼中，十方楼是个蒙着重重面纱的神秘组织，但在他眼中，也就是一个精于刺探和暗杀的普通门派罢了。 第1260章 当年之事 当林四离开时，月洛宁已经陷入到了无边的喜悦之中。 从林四口中，她得知了十方楼究竟有多么强大，这股力量一旦真的为月国所用，那意义完全就不下于剑宗的加入。 八大分部，一共十几万青衣以上级别的刺客，这些人刺杀转境修士完全就不在话下，更何况还有更高级的灰衣，黑衣刺客。 月国真要是得到这些人，那就真是极为恐怖了。 将他们直接派到前线冲锋陷阵自然是有些浪费了，毕竟他们的正面作战能力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但要是将他们运用在许多暗中的刺探和刺杀任务中，那他们能发挥的作用可就太大了。 只是，这件事成或不成，她心内却是一点底都没有。 那毕竟是十方楼啊，一个总人数堪比天外天三派相加的庞大组织，真有这么容易拿到手中吗？ 一时间，即便沉静如她，也忍不住陷入了患得患失的心境之中。 而此时的林四，已经来到了宫内的某座不起眼僻静院落之中。 和四周的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相比，这里显得很是朴素，也很是幽静，仿佛不应该是王宫该有的地方。 即便是这附近的太监宫女，以及守在外围的侍卫，或许也不知道这里面住着的是一位圣境高手。 这里是剑宗之主闭关休养的地方，自从那天殿前广场的一战之后，他便住到了这里。 在玄罗大陆，为了带走尹漓，他和天狼王一战受了不小的伤。而这次和妙空齐无生的短暂交手，显然再次触动了那伤势。 对于圣境高手而言，一旦负伤，往往便需要漫长的时间来调养，剑宗之主也不例外。他住在这王宫，一方面是为了帮林四稳定后方，另一方面便是疗伤。 这些天来，林四只是过来见过他一次。那是月洛宁登基之前，林四带着她来照了个面，并且告诉了他自己即将让位的打算。 对于那个让位的决定，剑宗之主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他虽然在帮月国，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对抗将来的玄罗大陆。他原本就不希望林四过多分心在月国的内部事务之中，此举倒算是正中他的下怀。 至于将来月国会不会因为女王而出什么问题，他就无暇去管了。那已经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那时候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的大战恐怕都已经结束了，月国变成怎样，又与他何干？？ 林四本不打算打扰他的休养，但这次却不得不来见他。原因很简单，收服十方楼，他需要剑宗的帮助。 虽然不用请动剑宗之主亲自出手，但剑宗那些天境高手却还是要跑一趟的。 否则光凭他和若若两个人，纵然对十方楼再熟悉，纵然他现在比游魂残涅联手都强，想收服这么大一个组织，也依然还是痴人说梦。 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剑宗或许是这世上最省心的合作者。 林四根本不需要像两大帝国和天外天三派合作时那般，彼此互相提防，互相耍弄心机手段。 剑宗根本就不会和月国争什么利益，他们要的只是将来月国能在对抗玄罗大陆时全力以赴。 一切都显得很顺利，对于能够加强己方实力的行动，剑宗之主根本就没有道理拒绝。 在林四简单说明了自己和十方楼的渊源过节之后，他很干脆的应下了这件事。 “真是没想到，十方楼竟然真的是暗夜之刃……”他长叹了一声，对于这个组织如今的状态，他是惋惜不已的。 对此，林四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他只能随口附和：“没办法，琴英离世太早了。” “唉，琴英前辈当年恐怕想不到，守御之剑有一天会对暗夜之刃出手。” 剑宗之主对于当年的传承，似乎看得很重，言语间充满着感慨，甚至还有些许的无奈。 林四微微一笑：“他会对此感到欣慰的，出手只是暂时不得已为之。不出意外，很快守御之剑和暗夜之刃将会站在同一阵营。而他们将来，也会一同为了抵御玄罗大陆的侵略者而战。我们这是将暗夜之刃拉回它原本的正途，这或许，是对琴英前辈最好的告慰吧……” 林四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内心却是暗笑不已。 琴英的转世连琴，是绝对不希望看到这一幕的。他那所谓的计算之中，苍罗大陆是比玄罗大陆稍强的，他巴不得苍罗大陆的力量被尽量削弱点。 惟有那样，才能实现他那个疯狂的同归于尽设想。 千年前的琴英能否料到后世的自己会是这样的人，林四不得而知。 也许当时的琴英在弥留之际，就已经是现在连琴这种心态了。也许连琴是在经历了兄弟决裂，被各门派追杀之后，才心性大变。也许，其中有着更加曲折和复杂的过程…… 不过这一切，已经和林四无关了。 他只知道，琴英肯定做梦也想不到，守御之剑和暗夜之刃这两个由他一手创建的组织，最后会成为对付他自己的两柄利刃。 “嗯，也只能这样想了。”剑宗之主点了点头，林四这个说法，倒是让他心念通达了许多。 望着他那带着期许与鼓励的眼神，林四忽然生出了无颜与之对视的惭愧。 是啊，剑宗之主至今都不知道连琴就是琴英转世。而自己，也根本没敢告诉他这个秘密。 因为自己不确定告诉他之后，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他对剑宗之主的了解并不深，但他却看得出来，这位老人是个很看重传统，很尊重宗门先辈的人。 尽管他已经是圣境高手，甚至可能是苍罗大陆第一高手，但在提到剑宗千年来已故的历代门人时，哪怕实力是远不及他的天境长老，他都会怀着敬意，言语间更是极尽推崇，仿佛在那些人面前，他这个圣境高手根本不值一提。 那么，对于创立了守御之剑的琴英呢？他又会怀着怎样的感情？ 一旦他得知连琴就是琴英之后，他会怎么做？ 在林四的猜想之中，他倒不至于倒向现在的连琴，然后和苍罗大陆作对。但得知真相后，他却是一定会受到极大打击的。 守护苍罗大陆一直就是他秉持的信念，这信念已经彻底贯彻在了他的修行之中，成了他的道。 然而这个信念，恰恰是从当年的琴英那里传承下来的。 一旦得知琴英自己都背弃了那个信念，那很可能会让这位老人的修行之道受到极大影响。 也许到时候，他可能会选择封山，彻底归隐不问世事吧？ 自己瞒着他，只是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壮大月国，这个念头……着实有些卑劣自私了。 内心深处，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这么做，虽然算是为了一己之私，但最终也是为了尽量整合苍罗大陆的力量，也是为了抵抗玄罗大陆的入侵。 是啊，自己将来会在对抗异大陆的战争中，战斗在最前面的。自己一定会实现这位老人最大的愿望，打退玄罗大陆的入侵者，保住苍罗大陆。 自己会和玄罗大陆的圣境高手们战斗，会和剑主战斗，会和连琴战斗，会率领大军和玄罗大陆的各大门派战斗。 自己不会让他失望，即便对他耍了手段，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是他想看到的…… “你想到了什么？心境的变化如此剧烈，又出了什么大事吗？”他的眼神变化，并没能逃过剑宗之主的感知。 望着他那关切的目光，林四却只能用一阵笑容掩饰。 “没什么……” “那便好……” “嗯。” 剑宗之主的眼内忽然浮起了一缕歉意：“当年那件事，是我们做错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林四先是一愣，但下一刻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或许以为自己在想连山叛出剑宗的事情，所以才会有那种神态，然而那件事自己还真没有怎么想过。 不过此时此刻，林四生怕他再次提到琴英，自是巴不得岔开话题了。 他试探着问道：“当年的事情，是因为大长老？” “你猜到了？” “嗯，我毕竟在剑宗呆了许多年。” “也是，你是林四，不是连山，很多事情瞒不过你的眼睛。” “何若谦和大长老关系很深？” “是的，他们是祖孙。” “难怪了……”林四微微一叹，心内不禁再次涌起了担忧。 看来，剑宗虽然人少，却也同样存在着问题啊。 剑宗的门内架构极为简单，自上而下分别就是宗主，天境长老，破境长老，弟子这四级。 而其中，当年追杀过连山的执法者，其实就是剑宗的破境管事长老。 因为没有什么太上长老，剑宗确实就是宗主说了算。而宗主之下的第一人，自然就是大长老。 这次剑宗大长老没有过来，任谁都能猜到原因应该是留在了剑宗镇守山门。然而林四却能发现一些不协之处，比如剑宗之主和剑宗诸位长老，至今竟然连提都没有提到过这个剑宗二号人物。 至于何若谦这个原本陌生的名字，林四现在当然是记起来了。 那是当年和他一辈的剑宗弟子，他比连山年长一岁，但修为进境以及战斗力自然是比不上连琴亲手栽培的连山。 那一代五十余位弟子之中，连山最后成为了大师兄，而何若谦则是三师弟。 真要算起来，连山与何若谦并没有什么瓜葛。或者也可以说，他当时和剑宗所有弟子都没有多大的瓜葛。 然而林四之所以第一个提到他的名字，原因却很简单。当年的连山之所以被扣上弑师罪名，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告发。 第1261章 往事如烟 当时事件的经过很简单，剑宗之主与连琴那一战并没有在剑宗山门内进行。 战斗结束后，连琴身负重伤消失无踪，而剑宗之主同样状态大损，什么都没有交待便直接进入了闭关。 因为这个原因，剑宗门人那时候根本就不知有过那么一场圣境之战。 事件的发展到此结束的话，那连山根本就不会被牵连进去。剑宗长老们能知道的，最多也就是封琴长老失踪了。 但就在剑宗之主前脚进入闭关之后，伤势沉重同时又胆大包天的连琴，竟然后脚就回到了剑宗，他找到了自己的弟子连山，并将第一天印传给了他。 或许是天意，或许是刻意，连琴在交托了天印之后，浑身浴血被连山搀扶的场景被何若谦撞见了。 他第一时间便上报了本门长老，当他带着门内长老过来之前，状态不济的连琴自然是直接逃离了剑宗。 于是当众位长老和弟子赶来时，看到的只是双手沾满鲜血的连山。 对于长老们的质问，根本不擅和外人打交道的连山自然是百口莫辩。 面对门内的天境长老，他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最终被关在了后山之中，等候长老会的调查和发落。 之后的事情在这大陆上已经不算什么秘密，连山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而除了连琴，其他任何人他都信不过。让他乖乖等候发落，在他眼中不啻于任人摆布死路一条。 后山毕竟不是什么森严的监牢，哪里能关得住他？或许剑宗长老们也没想到这个弟子会如此张狂，在事件尚未彻底水落石出之前就选择了伤人逃亡。 自此，连山便再也没回过剑宗，他被当成了畏罪潜逃，而他弑师叛门的罪名也被坐实。 这件事的真相，一直到剑宗之主数年之后出关，才算是彻底明了。 这件事看起来，只是一个并不算复杂的误会，然而林四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做出这个结论？ 虽然连山是剑宗弟子之中的第一天才，但剑宗长老们还不至于为了对付他这么一个弟子，就策划一个惊天大阴谋。 最简单一点，他和那些长老无仇无怨，也没有什么利益纠葛，那时候他的天印也没有暴露，他们犯得着对付他么？ 然而这件事的背后，依旧有着许多的疑点。 连琴虽然身负重伤，但他毕竟是圣境高手啊。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回剑宗，那还会被当时只是极境后期的何若谦撞见？ 在林四看来，这极有可能是连琴刻意为之，目的就是要将连山逼出剑宗。 其次，这件事对绝大部分剑宗长老而言，确实是个误会。但对某些人而言却不一定是，林四清楚记得当时何若谦带了众长老过来之后，一口咬定自己杀了封琴长老，仿佛亲眼看到过自己将剑捅入连琴体内一般。 如果不是他言之凿凿，长老们也不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弑师。 他们都是和剑为伍的修行者，什么事情没见过？双手沾满鲜血这种画面确实触目惊心，但蕴藏的可能性依旧有很多，并非就一定是杀了人不是么？ 而最后，剑宗之主出关后，虽然撤去了对连山的追杀命令，却也没有就此宣布真相。 事实上即便是到了今天，这件事的真相也没有被彻底公布出来，依旧有不少人以为林四真的是弑师叛门的。 他为什么要低调淡化这件事？很显然，他不想打何若谦以及大长老的脸面。 剑宗之主未出关之前，剑宗事务都是大长老在主持，彻底将连山定为弑师叛徒，下达追杀连山命令的都是他。 为连山翻案，就意味着公然指责大长老做错了。 承认错误对许多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对某些大人物而言，那会影响他们的形象颜面，以及威信和身后评价。 这些关节，林四在得回连山的记忆之后，就已经全部想到了，但他一直没有提起过。 还是那句话，在他心目中，仇怨也是分等级的，至少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甚至算是因祸得福。 如果不是离开了剑宗，他不会修炼天印，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会认识慕哲平和唐小芷等人。 甚至，根本就不会有林四这个人存在，只会有从前的连山。 内心深处，他仍然没办法对连山的过往感同身受。就像连山对连琴充满着源自骨髓深处的敬畏，而林四却完全没有那种感情。 他当然不会感激剑宗大长老和何若谦，但现在和剑宗联手的阶段，他不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 “我当年也杀死过剑宗执法者，这件事，我也有不对之处。” “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剑宗之主脸上涌起了畅然笑意，林四这句话，让他放下心来的同时，又颇感欣慰。 他不是没见过林四对付敌人和仇人的手段，他想要杀的人，无论过了多久都不会放弃，哪怕别人自己都忘了。 就像他上次在殿前广场杀死那三人时一般，不到出手，恐怕都没人想得到。而当他真出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惟有他亲口承诺过不再追求，剑宗之主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嗯，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他并没有让剑宗之主失望。 “那是最好不过了，希望他们也能像你这样心胸豁达。唉，可惜大长老不会来月国……” “怎么了？” 剑宗之主眼神暗了暗，似是欲言又止，但最终却还是下定了决心般徐徐道：“他此次未到，除去当年之事外，还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他不赞同和月国联手的计划，其实也不止月国，他不赞同剑宗出山帮助任何一家。他希望剑宗继续保持过去的传统，继续独善其身。” “这样么……” “不错，这一点，我也无法强求。毕竟真要算来，他坚持的，才是剑宗祖训。” 林四微微一笑：“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念，他并非士兵和部下，不存在什么令行禁止。更何况他同样也是为了苍罗大陆的安定着想，避世并不会损害任何人的利益，已经比这世上九成的宗门帮会都高尚得多了。” 剑宗之主愣愣看了他许久，最终才满眼复杂道：“你的出现，真是天不欲亡我苍罗大陆。我现在无比确定，选择你是最正确不过的事情。” 以林四的脸皮厚度，这样的夸赞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宗主您老人家实在是谬赞了，小子快要承受不住了……” “哈哈哈哈！”剑宗之主大笑。 “您老当年为何会突然对连琴出手？他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他并没有露出破绽，但我一直就关注着十方楼这个组织，刺皇的存在，引起了我的追查。他或许是提前有所察觉，知道无法隐瞒，最终主动对我出了手。我也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他原来还兼着十方楼门主之位，并且暗中挑起了如今的大战。” “他这是想要将守御之剑也一起掌握在手中啊，而想要降服剑宗，您老这一关，他便绕不过去，否则再多的阴谋设计也是枉然！” “是啊，当年他带艺入剑宗，是我允许的。当时他虽化名封琴，却也并未对我隐瞒连琴这个身份，此人的天分才情着实惊艳。我本以为，他在第一天印的事件中算是受害者，本性还是纯良的，加之惜才……却未曾想，险些引狼入室，此事算我识人不明。” 其后的时间，两人简单讨论了针对十方楼的行动。一直到林四即将离开时，剑宗之主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当年提到的那两人，其中一人是纪冰云，对否？” 当年剑宗之主初到明城时，曾经险些带走了林四。而那次林四曾说起过，还有两人的指挥天赋并不逊于他，只是那时候，任谁也不可能猜到纪冰云。 而时至今日，纪冰云已经渐渐声名远扬，这个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 林四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不错，如果是和她对阵，我没有多少胜算。” 剑宗之主微微颔首，在军阵之道，他当然相信林四的判断。 “她会否加入月国？若是被神炎碧澜拉拢过去，那可能会生出许多变数。” “她会不会加入月国，我也不确定。但我和她，是不可能成为敌人的。” “那便好。” “我只希望，将来能在她身边安排几位长老，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战场上对垒难以胜过她，就怕有人会用刺杀手段。” 纪冰云现在并没有招惹太过强大的敌人，谢少英倒是足够护住她的周全了。 但将来真要是加入了月国阵营，和神炎碧澜交锋的话，那她面对的可就是天外天三派的大批高手了。 和自身实力强悍的林四相比，纪冰云显然要孱弱无数倍。到时候，她的个人安危确实很难保证。 这一点，剑宗之主显然也想到了，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事，你到时候与他们商量便可，无需过问我的意见了。” 在剑宗之主心目中，修行天才和指挥天才，显然是他最看重的两类人，因为那都是将来抵抗玄罗大陆的中坚。 他旋即又问道：“另一个人，是慕哲平？” 自从天书策开出名将篇以来，慕哲平便一直没能排进前二十位，尽管他同样打过几场难得的胜仗……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很多，而最大的原因，便是林四的存在。 慕哲平的战绩，多半都是和林四一起获得的。除非无暇分身，否则大战都是由林四主持，这自然会让他的光芒黯淡许多。 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哪些计谋是他献的，哪些仗是他打的，即便知道了，也会当成是林四提前做了安排。 第1262章 小卒林三 这种想法看似对慕哲平不太公平，但却又显得理所当然。 这一点，只看大陆中部那已经进行了五六年的大战就知道。那些名将，多半还是两大帝国以及高真乌夏东煌等国本土的将领。 他们几乎都是从知名的军事学院毕业，然后入伍一点点历练擢升起来的。 天外天三派以及各大门派虽然派出了大量长老弟子加入这场战争，但至今也没有涌现出几个出色的指挥。 并非有人排挤他们，以他们的身份，如果真有才华，是会比各国将领更容易得到上位机会的。 只是很遗憾，天才修行者往往只是修行者，名将往往也只是将军，这两者仿佛很难同时具备在同一个人身上。 这一点，即便是惊才艳绝得如同受到了上天眷顾的连琴尹漓，也无法例外。 他们虽然在修行之路上势如破竹，天资悟性以及聪慧程度都堪称绝顶，但指挥大规模的战争，却仍然是力有不逮。 人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修行和指挥这两者确实不矛盾，但却也并非什么相辅相成。如果想要同时兼顾，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只会是两样都无法出色。 门派弟子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功法剑法刀法丹药灵石等等和修行有关的事物。指望他们上了战场之后，指挥水准立刻就赶上那些在军事学院接受过数年教导，然后又在军营历练过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将军，那又怎么可能？ 别人的努力，不是白费的。更何况能够称为名将的，更是这一门天才中的天才。 既是修行天才，又是名将的人之中，能有一个林四，已经算是异数了，怎么可能还有一个慕哲平？ 在许多人看来，慕哲平或许有一定的指挥功底，但也不过是普通将领水准而已，只不过因为有林四，所以谁跟着他都能打胜仗罢了。 没看当年龙燕库宁城以及周边各城那些将领吗？因为林四，当时他们全都被传成了名将。慕哲平，显然也是沾了林四的光嘛！ 而除此之外，天书策终归是看重门第出身的。月国不过是东南域的小国，而东南域的战争在大陆中部的许多人看来，终归还是小打小闹。 有了个林四能进榜，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而他当时之所以能排名靠前，多半还是因为他在龙燕的那些战绩。 名将篇一共就排二十人，神炎碧澜一共就占据了七个席位，而即便龙燕沉海已经被灭，大陆也依旧还有三十国。不少国力比月国更强的国度，尚且无人进榜，月国何德何能，能占据两席？ 因为这些复杂原因，慕哲平自然是被那名将篇拒之门外了。 普通民众或许会把名将篇的排名当成不可置疑的权威，但在许多掌权者的心目中，却自有另一份排名。 明城之战时，碧澜人公然拉拢慕哲平，为此甚至愿意放弃争夺第二天印，愿意为他和在场其他高手开战，这已经足够说明许多东西了。 明城之战的细节，在这大陆上并非什么秘密，剑宗之主当然不会被瞒着。 再加上林四当初的那句话，他能猜到慕哲平，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他的问题，林四现在当然不会再隐瞒什么。提到慕哲平，他的脸上莫名的涌起了一缕微笑：“没错，另一个人当然是老慕。” “他将来，还能回来么？”对于这个无论修行还是指挥都不逊于林四的年轻人，剑宗之主怎么可能不在意？ 这个问题，林四已经被许多人问过，而他的回答一直就没变过。 “当然能。” 无论林四还是剑宗之主，乃至这大陆上其余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此时的慕哲平已经因为某些意外，而被迫开始为碧澜帝国征战了。 只不过不是什么慕将军，而是小卒林三而已。 碧澜掌权者将来若是得知这件事，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 次日清晨，林四和剑宗诸位长老悄然离开了弦城。 他们的目的地，自然就是十方楼总部。 在约定了汇合的日子和地点，并且做出了一定的部署之后，林四选择了独行。 能够飞行的他，现在的赶路速度当然不是其他天境修行者能比的。短短三天时间，便进入了曾经的龙燕地界。 沿途神炎和高真在下方的大战并没能够让他驻足，在龙燕西面的一座城池内，经过了简单易容的他进了一家客栈。 或许也不会有人猜到，刚刚经历过登基大典不久，本该在月国的林四现在会出现在数十万里之外。 他很自然的推开了客栈某间客房，映入眼帘看到的景致，也是最美景致，便是黑裙女子若若那宛若少女般的娇美容颜。 那吹弹可破的俏脸带着丝丝娇怯，又带着楚楚可怜，着实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揽入怀中好好呵护一番。 只是林四却没有那种心情，尤其是在对面女人开口之后。 “你的易容水准真是差到了极点，当初的刺王就这点能力？真是让人失望。” 果不其然，当两人独处时，她从来就不会给林四什么好脸色。 或许是习惯了，林四懒得‘回敬’她，只是耸了耸肩：“有必要么？只要普通人认不出来就行了。更何况，就算被人认出来也晚了，他们再快，也快不过我。” 说罢，他便直接越过若若，毫无形象的躺坐在了房内一张高背椅上。 “累死我了，连飞三天，简直是要命。” 若若心内掠过了一丝的羡慕，飞行是很多人的梦想，她也不例外。然而她现在还没有那种能力，甚至可能这辈子都难以掌握那种能力。 她可不会当面让林四知道自己的艳羡，她能想象到这家伙的得意嘴脸。 “小芷姐怎样了？她还好么？” “她很好。” “你离开弦城，她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有宗主在那里坐镇，没人敢在弦城放肆。” “月洛宁呢，有没有欺负她？”危险的光芒自黑瞳之中一闪而过，但却没能逃过林四的眼睛。 “喂喂，你这什么反应啊？难道你还打算对我姐下手不成？” 林四在玄罗大陆的那一年半，若若陪着唐小芷的时候，是和月洛宁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对于月洛宁，她算是非常熟悉了，虽然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过交流。 “没有，你想多了。” “没有最好，小芷在那里过得很好，就不劳你操心了。”林四撇了撇嘴，心道有剑宗之主在，自己也不需要担心月洛宁的安危。 “你对十方楼这件事似乎很热心啊，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好像是在故意拆散我和小芷姐？”若若的小脸上忽然涌起了一缕狐疑之色。 “你也想多了，十方楼能给月国提供很大帮助，我没道理放过。还有，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做拆散？我和她才是一对好吗？”林四不得不佩服这女人的直觉，但他当然不会承认这种小心思。 若若当然没有那么好骗，她自顾自道：“可我分明记得，你特意叮嘱我不要回月国，直接在龙燕碰面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你这女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虽然你是刺客，但也不用这么多疑吧？我让你在龙燕碰面，是因为我会飞而你不会，我赶路比你快，更省时间，明白了吗？” 他这毫不留情面的驳斥，倒是让若若一时间找不出什么疑点来了。 而在内心，林四本人却是狂笑不止，这女人想跟自己斗，还嫩着呢！尽管，她其实比自己年长…… “别让我发现你在骗我，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四不屑道：“我瞒着你的事情多了去了，我凭什么要所有事都对你坦白？” “我说的是有关小芷姐的事情。”若若幽幽注视着他的眼睛。 林四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唐小芷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凭什么还要对这个女人也有所交代？自己欠她的吗？真是莫名其妙啊！ “知道了知道了，十方楼那边怎样了？别忘了，这件事最后拿好处的可是你，你最好给我卖力点。”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最后拿好处的人是我？”若若忽然冷笑起来，笑声之中有的只是满满的嘲讽。 林四也不禁尴尬的挠了挠下巴，她说得没错，收服十方楼这件事最后真正获益的，其实是月国。 虽然按照他和若若的约定，事成之后，十方楼会由若若接掌，等于她才是实际的门主。但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若若适合，同时他将来无暇从战场分身，需要一个代理人而已，而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十方楼帮助月国征战。 对于月国，若若能有什么感情？帮助月国原本就不是她的意愿。 “行了行了，我们就别因为这点蝇头小利伤和气了，反正你也得到了好处不是吗？而且这也充分体现了我对你的信任啊，你该感动才是！” 对于他这无耻的话，若若直接选择了无视。 “十方楼确实在提防着你的报复，无论总部还是八大分部，最近的戒备等级都提到了最高。而且，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放弃总部的打算。” “然后呢？对于这次的行动，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林四不由得暗暗庆幸这次有若若帮助，否则就算自己对十方楼够熟悉，也很难成功，至少不会轻易得手。 原因很简单，十方楼的情报能力太强，一有风吹草动，他们明知打不过自己，是会提前逃走的。事后想要找出他们，着实很不容易。 自己的目的不是消灭十方楼，而是收服他们，难度显然是更高的。 “呵，你不是很擅长阴谋诡计吗？还用我建议？” “喂喂，别忘了这是正事，能不能别这样啊？” 林四不禁回想起了当初刚见到若若时的情景，他忽然觉得，还是那时候的若若比较可爱。 而对面的黑裙女子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了，于是重新换上了一副冷静表情。 “你的运气不错，有个好消息等着你。” “哦，是什么？”林四兴致勃勃问道。 第1263章 堕落刺客 “我们有了新的帮手。” “你的意思是内应？” “不错。” 林四脸上满是喜色：“是谁？我认识么？我就知道，你在十方楼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呵，你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若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很熟？除了面前这个女人，自己在十方楼还有其他熟人吗？ 旋即，他的面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你说的，不会是游魂和残涅吧？” 游魂和残涅算是林四此行最大的敌人，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那这两人便是敌方主帅。 这两人的实力，倒是不会让林四多么在意了，但就怕他们提前逃走。而且，光是杀死他们两人，也没有多大意义。 没有他们，自己很难号令整个十方楼十几万刺客。 想要做到那一步，便只能活捉，然后想办法让他们臣服。 如果连这两人都投向了自己这边，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行动了，自己要的不就是那个结果么？ 若若一脸平静的摇了摇头：“只有游魂，没有残涅。” 林四只感到无比的不可思议：“你究竟怎么办到的？别告诉我，游魂是你的暗子，那我是不会相信的。” “游魂当然不是我的暗子，他一直就是十方楼的前两号人物之一，我以前只是仰他们的鼻息过活罢了。” “那你是怎么和他搭上线的？难道你不知道计划一旦泄露，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十方楼是条毒蛇，计划泄露，自然会打草惊蛇。 这也是林四这次行动只请了几个剑宗长老，而没有大张旗鼓的原因。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知道他可靠就行了。” “是么？那你为什么不找残涅？如果我记得不错，残涅可是你的师傅。” “呵，相比于他，我更信任游魂。” “为什么？游魂应该更狡猾吧？” “你说得没错，游魂更狡猾，所以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是识时务的人，只要你能一直强大下去，他就会心甘情愿臣服于你，不会背叛，更不会有什么仇恨和不甘心。” “那残涅呢？” “残涅还是杀了吧，有了游魂的配合，足够你掌控十方楼，他已经是多余的了。” 林四张了张嘴，虽然对若若的冷酷一面，他一直就有着清醒的了解，但此时他还是感到极度的难以理解。 那可是她的师傅啊，在她口中就像是随手碾死一只虫子一样轻描淡写。 “我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闯进十方楼对你出手时，残涅极为在乎你的性命。为了维护你，宁愿答应极度不愿意的条件，而你现在却要杀他？” 林四并非是在维护残涅，如果可以的话，他连游魂都不想留着。 他只是觉得，若若这种态度，也未免太过了点。 如果她刚刚说，事成后能不能留残涅一命，自己其实是会答应的，哪怕只是为了她一个人的感受。 然而自己还没想到怎样处置残涅呢，她就主动提议要杀死这个人了。 自己也没指望她变成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但至少，也不用这样吧？纵然十方楼内极少有什么师徒之情，但此时他还是忍不住为残涅感到不值。 “留着他，将来会留下后患。” 对面女人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从她眼中，林四看不到丝毫的挣扎和恻隐之心。 自己果然没有料错啊，这女人根本就是个极度冷血的人，没人能感化她。林四现在甚至怀疑她对唐小芷的感情，是不是也随时都能切断了。 “你是认真的？”他不得不再次确认。 “怎么，你很想留他一命？” “我不想，他对唐伯父伯母还有小芷小云下过手，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那就是了。” “好吧。”林四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 “算了，我改主意了。”面前无论面容还是身段都像十四五岁少女的若若忽然伸出小手掩住了樱唇，仿佛很是过意不去一般。 “哦？这么快就改了？” “他毕竟是我师傅，从我三岁那年开始，他就开始抚养我，教导我了。这样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啊……” “你真的这么想？”林四满脸的不信，这女人的转变会这么快？ “是啊，知恩要图报嘛。” “你不会是说反话吧？会不会是残涅为了带走你，杀害了你的父母，你们其实有血海深仇？” 若若满是莫名的斜了他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被他们卖掉的。暗属性嘛，我小时候和其他人是有些不同的，算是被当成了异类吧。” 她的语气渐渐低沉了下去，眼内也浮起了追忆之色。 林四的心猛然一颤，他不禁开始同情起她来。 “卖掉吗？” 算起来，她和尹漓的身世还真是很像啊。都是被周围人当成了异类，然而尹漓却又比她幸运。 至少尹漓的母亲在离世之前，对她是极好的。之后也还有天河山林内那些魔兽照顾她，亲近她，最后还被名门大派心宫接走了。 而若若，她的父母明明还在，她感受到的，却仿佛是另一个极端…… “是啊，我懂事比其他孩子早很多，至今还记得，我的价格是五个银币。”她弯起嘴角笑了笑。 “想不到你还有这样悲惨的过往……” 一直以来，她给自己的感觉都是千变万化的，仿佛有着无数的面孔。但自己着实没想到，隐藏在最深处的，竟然是那样的悲伤。 “你在同情我？”她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 “我……”看着她一如既往的笑脸，林四只觉得内心无比的酸涩，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同情，有时候反而是最大的羞辱和伤害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看法和态度，着实是太过分了。 自己一直就没有真正信任过她，从来都觉得她是真正的恶人，没有任何改变的机会了。却从没想过，要为她考虑一下，没想过对她伸出手。 “其实没什么，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的存在，他们被所有的村民孤立排斥……” 强颜欢笑吗？内心的痛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她也有柔弱和宽容的那一面，只是自己从前没有发现啊。 “你父母，后来你去找过他们吗？” 林四不知该怎么评判她的父母，他不知该谴责他们，还是该附和她。 “去过，去过两次。” “他们还好吗？现在……他们接受你了吗？” 她的父母，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为一个堕落刺客了吧？ “还好，他们睡得很安详。”她露出了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 林四先是一无所觉的点头，旋即眼内便只有震惊了。 “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他已经不知该怎样发问了，他只希望自己那个猜测是错的。 那是她心内仅有的温情吧？如果熄灭了，那就真的再无任何机会挽回了。 “你猜的没错，我杀了他们。” “你，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他们没有受到什么痛苦，死的那一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 “怎么，又要谴责我了吗？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是个怎样的人了，不是吗？我记得我还说过，如果你愿意合作，那以后就不要接受不了那样的我。” 呼！ 林四重重吐了口气，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接她这句话。 她说得没错，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做出‘痛改前非’的样子，她一开始就已经说清楚了，她就是十恶不赦的人，自己是在接受了那样的前提之后，还答应合作的。 只是自己刚刚因为那错觉，又对她生出了某些不切实际的期待而已。 “那些村民呢？”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问这个。 “村子里闹了一个月的鬼，他们有的死了，有的疯了。”她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说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林四无意识的摇了摇头，是啊，自己根本就不该问的。 他并不是想要为那些村民和她的父母主持公道，内心深处他也觉得那些人确实该受点报应，虽然这报应的手段和程度太过了。 他只是对她感到了失望而已，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若若留在小芷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确实她已经将小芷当成了唯一的朋友，对小芷简直比对她自己还好，因为她，小芷才能平安活到今天。 但是，将来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如果将来某天，小芷也让她失望了，她会不会……毁灭她？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对面的黑裙女子却仿佛看穿了他现在的念头。 “我不会害小芷姐，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所以，你千万不要拆散我和她，那样我会很难过。” “到了这个地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连亲生父母都能下手，更何况是她？” “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别告诉我你被她感化了，那是个笑话，她只是个普通女孩，我不觉得你这种人的心，能被她解冻。” “无论是我那父母，还是那些村民，之后十方楼的那些刺客，都没有接受过我。不是欺侮，就是排斥、敌视、戒备、提防……没有人真心对我，你也不例外，对吗？” 林四默然片刻后，才低声道：“她是唯一的那个例外？可明城那些街坊，对你也很好啊。” “呵，那不一样。能够毫无保留向我分享一切的，对我完全不设防的，只有她。” “那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只是你没有给他们机会。” “没有发生的事情，谈论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她将来也对你有所隐瞒，对你不再真诚呢？”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冰寒：“我说了，没发生过的事情就不要再谈！” 这天夜间，两人通过传送阵离开了这座龙燕边城，他们的目标自然就是十方楼总部。 那场谈话，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林四已经隐隐猜到她为什么要留残涅一命了，真心对待她的人之中，不包括残涅么？ 他脑海内忽然闪过了一个细节，若若说她回去找过她父母两次，杀死他们自然是第二次。那第一次时，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1264章 轻松战斗 五天之后，两人已经重新回到了那片茫茫沙海。 按照林四的原计划，他会等剑宗那几位天境后期高手过来，然后一起对这里进行雷霆打击。 一举制住残涅游魂的同时，尽量不让这里出事的消息传出去。然后和若若暗中慢慢接手十方楼的各项事务，同时逐步掌控八大分部。 如果游魂和残涅被制住后愿意配合，那掌控十方楼各分堂和分部的速度当然会快很多。如果他们不愿意配合，那这个步骤恐怕需要几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 而到了最后，真正掌控了十方楼之后，残涅和游魂这两大天境，林四原本是不打算留的。那两人，他本就不会真的放心。 他忽然有些好奇，当年连琴单人只剑，根本没有帮手，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 固然连琴当时比十方楼几名天境联手都强，而且知道他们的位置，但就像现在自己所遇到的难题一样，杀死他们容易，掌控他们不易，掌控整个十方楼更不易。 不过现在对于林四而言，这个计划显然已经简单了无数倍，步骤也完全可以省略一大半了。 在一片不起眼的沙丘北面，他见到了等候在此的游魂。 “下属见过门主！” 在看到林四的第一眼，游魂便长揖到底，极为恭敬的行了个礼。 对面挂着温和笑容的游魂依旧做着文士打扮，浑身透着仿佛久经世情的洒脱气息，但眼底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忧郁却又为他平添了一份别样气质。 每个看到他的人，或许都会忍不住觉得他是个值得一交的人，同时又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恐怕没有人会将他联想成一个狡诈残忍的刺客。 林四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年见过的那么多人之中，给人感觉最像连琴的那个，似乎就是游魂了。 外在都让人觉得安心亲切，甚至称得上颇有魅力。同样的狡猾，善于审时度势，但骨子里却又都是行事不择手段的。 难道今时今日的连琴，脸上那副‘面具’，就是在十方楼时，从游魂身上借鉴来的？ 不过或许是刺客当得太久了，加之实力上的差距，游魂缺少了连琴那份舍我其谁的气魄，更没有连琴那份果敢决绝的胆气。 他暗暗摇了摇头，自己真是想太多了，或许是连琴给了自己太深印象吧？ “你真的想好了？” 相比于当年初入十方楼，只能在对方眼皮底下小心翼翼隐忍伪装的窘迫，费尽心机的挣扎求存，此时林四和游魂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调换过来了。 现在已经是游魂需要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是他需要担心林四会灭杀自己。 尽管如此，林四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风水轮流转的快意，更没有狠狠羞辱面前这个‘对手’，因为那根本毫无意义。 面前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想好了。” “十方楼将来会成为月国的一支力量，你也不介意？如果我的观察不错，你们这些人，是不愿意为任何一个势力征战的。” “你说得不错，但我不介意。” “为什么？” “相比于好好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不是么？” “十方楼我会交给若若掌管，你也不在意么？她只是你的后辈。” “她现在的实力比我强。” “这样就已经够了？” “足够了，当年的刺皇，按年龄应该也只算我的后辈。修行界，讨论年龄没有意义。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十方楼交到她手中，我很放心。” 林四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道：“我能承诺的只有两点，十方楼刺客不会被用来冲锋陷阵，我会让他们做最适合的事情。另外将来的大战结束之后，十方楼可以脱离月国，恢复自由，到时候我不会再插手这里。” “多谢！你果然和刺皇完全不同，我们或许该庆幸你是这样的人。” 林四摇了摇头：“是么？希望到了那一天，你和若若不要做出让我难以接受的事情吧……” 他恐怕永远都没办法从内心认同十方楼这样的组织，虽然他很快就会成为这个组织的真正主人。 消灭了十方楼，将来还会有新的刺客组织出现。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它继续存在，毕竟那也算是掌控在自己熟悉的人手中。 这就是他此时的心内所想，有些虚伪，又有些无奈。 “我们会尽量的。”游魂再次躬了躬身，却并没有给他绝对肯定的答复。 之后的时间里，林四和若若再度做了一定程度的易容。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们现在算是去‘对付’十方楼的，而林四和若若的身份，现在在十方楼称得上极度敏感。 一旦他们公然出现在总部里，立刻就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残涅或许会提前逃走，亦或是反抗。 有了游魂的帮助之后，一切都显得那般简单而顺利。 林四根本不需要等几位剑宗长老过来了，不久之后，他就已经重新通过那长长的甬道回到了十方楼。 以林四今时今日的实力，他其实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这里，但想要像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是不可能的。 十方楼内部都是刺客，所谓的易容和伪装，在他们面前其实只能算是班门弄斧，很容易就被看出破绽。 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上来盘查他们，也没有人暗中注视和观察他们。他们仿佛忽然变成了隐形人，附近那些刺客也仿佛变成了聋子和瞎子。 因为，游魂掌管着十方楼的情报堂，十方楼负责这类事务的人，全是他的属下。 邪骨和胖总管死后，十方楼四大分堂，残涅掌管着杀生堂和刑堂两大分堂，而游魂则掌控着情报堂和胖总管的总务堂。 尽管残涅无论本人还是他所掌控的力量，战斗力都在游魂之上，现在甚至算是十方楼的真正主人，但林四却很庆幸，幸亏这次投向自己这边的人是游魂。 原因很简单，游魂等于是十方楼的耳目。 有他配合自己，残涅和十方楼其他主事人等于是被蒙上了眼睛和耳朵。惟有这样，计划才能更加顺利。 如果投过来的人是残涅，那自己反而很难在出手前保证丝毫风声都不漏了。 原本应该复杂甚至有着一定凶险的计划，此时显得简单无比。 林四和若若顺利进入了那间大殿，随后游魂出去了一段时间，便将各个分堂的主事人全部带了过来，其中当先一人赫然就是残涅。 游魂用了什么借口哄骗他们，林四并没有问，不过此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最后一人进入殿内时，殿门骤然关闭，随后林四没有打什么招呼，直接就提着天缺剑杀向了人群。 当看到林四的身影时，残涅心中的惊骇可想而知。 这其实已经算是他心内的一片梦魇，他这一年半以来，一直就担心林慕二人回来报复。好不容易因为时间推移而快要卸下担心时，林四竟然真的回到了月国。 而不久之后，便传出了林四在弦城王宫内的那些战斗过程。 这段时间，他本就在提防着林四突然杀过来。在这总部，他其实是有逃走手段的。 但现在，那些所谓手段尚未用出来，他就已经先一步直面林四了。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天缺剑重重轰在了他勉强提起的长剑之上，火光四溅的同时，偏偏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这整个大殿，此时已经彻底处在了林四神识的笼罩之下。 仅仅一招，残涅便开始向后跌退。 这一幕，仿佛多年之前那场同样发生在这山巅大殿内的一战重演，只不过结局却已经完全不同。 当时慕聂二人面对天境中期的残涅，使尽了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招架数十招，而这次却换成了残涅无力招架。 殿内并没有响起什么惊呼之声，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刺客，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常人难有的冷静。 只是第一瞬间，他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情报堂和总务堂那十几位管事面面相觑的同时，却并没有太过惊慌，因为游魂在向杀生堂和刑堂那十几位管事出手之前，已经提前让他们住手了。 杀生堂和刑堂算是十方楼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分堂，但那也只是相对于外界而言的。 他们作为刺客时，甚至有机会成功刺杀天境高手，然而他们自身实力毕竟还在破境，而此时他们面对的是正面战斗。 只是一瞬间，这大殿就仿佛成了一个战场。 浓烈得让人无法视物的毒烟、数值不清的暗器、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匪夷所思的战斗手段…… 这是一场和外界迥然不同的战斗，激烈凶险的同时又透着奇诡怪异。如果不是有游魂的配合，林四是一定不会这么快就发动的。 任何一名到了破境的十方楼刺客，都很不容易对付。不是正面对决的话，杀死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难度，都不会比天境低。 不过现在，这场战斗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多少悬念。 对于林四，游魂，若若这三人来说，他们现在尽力要做到的，就是不让任何一个人逃掉。 虽然即便逃掉，这些人也至多只能给他们制造一些混乱而已。 如果不是为了制住残涅，只是杀死他的话，那即便残涅那柄剑在中途忽然变成了两柄，即便他前胸衣物突然碎裂喷出大片毒雾，即便他的修为距离天境后期已经不远，他在林四手中也依旧活不过十招。 二十招之后，残涅昏死了过去。 半柱香之后，场内的战斗戛然而止，最后一名杀生堂主事倒在了血泊中。 第1265章 素素回宫 “残涅意图反叛，现已被擒，尔等还不见过门主？” 浓烟散尽，地上除去横七竖八躺着的杀生堂和刑堂两堂十几名主事之外，剩下的就是另外两堂那十几名呆立原地不敢动弹的破境刺客了。 这场变故对他们而言，来得太快也太突然。 当他们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就已经结束了。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已经只有两条路，要么服从，要么被杀。 没有经历什么挣扎犹豫，游魂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他们选择了顺从。 “见过门主！”十几人齐齐对林四躬了躬身。 林四点了点头：“免礼，十方楼今后还需各位多多出力。” “愿为门主效力……”殿内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回应。 望着眼前顺利得不可思议的归顺画面，林四只觉得一阵不真实，然而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这也就是十方楼了，换作其他任何一个门派，都不会如此。 这些刺客，他们自己对十方楼这个组织同样也没有多么的维护。 这里只是他们的栖身之地，加入后就没法退出，退出后他们自己或许也不会习惯。他们在乎的，只是自己能不能活着，能不能活得更好，会不会有后顾之忧，仅此而已。 这里根本就不会出现什么忠于门派，为门派效死命，与门派共存亡的人。 更何况，林四本就是十方楼的门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但那至少代表他不是外人，代表这并非什么外敌入侵。 而残涅被擒，游魂和若若倒向了林四，他们还能有什么后顾之忧，根本不用担心此时立场改变后，将来会遭到报复。 这已经足够让他们过掉内心最后一道坎了，反正，实力为尊，不是么？ 林四有多强，他们也听过了。有他为十方楼撑腰，自己以后应该能过得更好吧？ 是啊，这就是这些人此时此刻的想法。 在林四的原计划之中，要杀死和制住这些人，都算不上太难。真正的难题，在于怎样让他们效忠自己。 他不会什么读心术，没办法探知每个人内心的真实念头，他不敢保证这些人会不会虚与委蛇。表面装作顺从臣服，内心却想着怎样将匕首送进自己体内。 但现在，这一切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操心了。 就像国王只需要考虑大臣是否忠诚就行，至于中下层官吏以及百姓内心在想什么，他们又哪里顾及得了？ 现在的林四，只需要考虑游魂是否会背叛自己就行了。至于其他人，根本不需要他去管。 游魂倒向了他，那游魂自然会帮他收拢这些人。而相对于林四，游魂显然更适合也更擅长做这件事。 邪骨和胖总管死后，游魂本就成了十方楼的半个主人。现在残涅被擒，杀生堂和刑堂两堂高层被一锅端，他要彻底掌控这里，根本就不存在多大难度。 游魂很快就告了声罪，旋即带着他麾下那两堂的人手离开了大殿。 林四知道，他这是赶着去收服残涅的人手了。 他会怎样收服那两堂，怎样安插亲信，林四根本不想管，也管不了。 这里本就没有他的自己人，他也没想要在这里培植亲信。他要的只是十方楼帮助月国，能达到这个结果就行。 至于十方楼内部的争斗，十方楼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一切他都不想去考虑。 需要考虑的人，应该是若若吧？毕竟她今后才是十方楼真正的门主，自己只是挂个名而已。 这个组织只是会和自己合作几年，并不会真的变成自己的。 当林四将注意力放倒若若身上时，才发现她已经将昏死过去的残涅提了起来，走向了殿外。 “你打算怎么处置他？真的要留他一命吗？” 眼见她即将离去，林四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追问起来。 “看心情吧。” 她的笑容很是甜美，但林四却是心内一阵腹诽。 只凭她这不确定的口吻，林四就已经有了些许明悟，或许残涅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吧？ 这对师徒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当若若离开之后，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所事事了。 原本觉得会棘手无比的任务，此时已经成功了一半。还剩下的一半，则是八大分部的那些首脑们。 游魂很快就会故技重施，骗那些人来总部了。 看到情报堂和总务堂那些高层的‘识时务’，林四已经完全不担心接下来的计划会否顺利。 有着游魂这个十方楼的实际主事人配合自己，整个过程根本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更何况在那之前，剑宗那几位长老也该赶到这里了。 用不了多久，十方楼就会真正开始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运转。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再次进了那个房间——当年刺王连山居住过，之后成为若若闺房的宽大房间。 推开厚重的房门，房内的陈设和当初相比，并没有丝毫变化。 当他们上一次离开十方楼之后，这里就再也没人住过。桌上椅上柜上床上全都堆满了尘灰，哪怕那张古旧的二十五弦筝也不例外。 得回了连山的全部记忆之后，他已经记起了曾经在这里的全部经历。然而此时望着那熟悉的景物，他脑海内回想的却不是那几年的刺客生涯，而是另外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这里太过寂静，或许是因为独处让他感受到了孤独，他忽然想到了那两个一度被外界看成和‘林四’宛若一体的人。 那天，还远远算不上什么强者的他们，从圣山传送阵贸然闯到了这里。 当时的情景，他至今还是历历在目…… 恍惚间，他仿佛又一次听到了那两人的笑声。他伸了伸手，似是要像从前那样和他们打打闹闹，然而却什么也没能触碰到。 这一刻，他终于不可抑制的想念起老慕和老聂来。 …… 林四留在十方楼总部的这段时日，唐小芷已经正式被月洛宁任命为御令，而华素素也已经回到了弦城王宫。 早已自我封闭的她，之所以愿意不远万里回到这里，除了得知妹妹无恙的消息，心内郁结稍有缓和之外，最大的原因便是周子川被擒。 面对亲自迎接自己的月洛宁和唐小芷，她仅仅只是对后者点了点头。 随后，她脸上便只剩下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他在哪？” “在暗卫手中。”月洛宁一脸平静道。 “我要马上见到他。” “我已经让人去提他了，相信当你回到寝宫时，他已经被绑在了那里等着你发落。” 华素素闻言便立即迈步向着宫内某个方向快步而去，她甚至已经不想再在这里耽误片刻时间。 然而月洛宁却伸手拦住了她：“说实话，我很不赞同我那王弟的做法，留着让你亲手报仇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 如果实力比月洛宁强，也许华素素现在已经对这个拦住了自己的女人出手了，哪怕她是月王，身边有着许多高手护卫。 此时的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甚至连脸都没有偏过来。 或许月洛宁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不但恨凉月和周子川，也恨月洛宁。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看到留下后患。你最好记住，他是你的仇人，也只是你的仇人。” 月洛宁在担心什么，无论唐小芷还是华素素本人都很清楚。 她担心曾经喜欢过周子川的华素素会不忍下手，担心她会放过周子川，以至于在将来再度酿成祸患。 “这种话，还轮不到你来说！” 拦在胸前的手被狠狠打开，旋即华素素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月洛宁身后。 “素姐现在心绪不稳，你别往心里去。”唐小芷有些担忧的劝慰着月洛宁。 这两个人都是林四的姐姐，而这两人现在的关系又很不好，这让她很是头疼。内心深处，她有些担心月洛宁会被华素素激怒。 她对月洛宁有着足够的理解，说实话，月洛宁对待华素素的态度，已经算是违背她本性的反常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对她有着怨恨之意的人，她是不会留着的。更遑论让对方住进王宫，还任由对方在自己面前发作。 “你在担心什么？一个可怜人罢了，还不至于让我动怒。” “那就好，唉，这件事，我也觉得阿四不应该弄得这么麻烦的。” 月洛宁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嘴角：“哦？我还以为你会旗帜鲜明的站在你男人那边，为他说话呢。” “你觉得，素姐会不会还余情未了？她毕竟很久以前就喜欢周子川了，一个女人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后……” 月洛宁忽然收敛了笑容，冷冷打断了她：“别跟我扯这些情情爱爱的，你在跟我显摆你有男人所以很懂这个吗？这里是王宫，无论她是不是余情未了，最后结果都会变成我想看到的！还有……不相干的事情少操心，做好你的本职，别忘了你是我的御令。” 言罢，她同样也径直离开了这里。留在原地的唐小芷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月洛宁这不留情面的斥责非但未曾让她恼怒，反而让她颇有感触。 以她的聪明，当然能听得出她不让自己卷入这件事，只打算单独面对的用意。 这难道，算是她对自己的一种保护？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过了许久，她才扬起粉拳不忿地朝她远去的背影挥了挥，却冷不防月洛宁也鬼使神差般转过了头。两人相望，彼此不约而同的一惊。 第1266章 身份转换 月洛宁并没有说谎，当年华素素住过的寝宫永秋殿，在她回来之前就早早空了出来。 而现在更是整理一新，和华素素当年离开这里时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 不过此时的她显然没有一点闲情去观察这些东西，进门之后，她第一眼寻找的便是周子川的身影。 此时这寝宫虽然敞开着门，里面却没有一名暗卫和侍卫的身影，甚至连宫女太监都没有。 显然这是月洛宁刻意交待过了，目的就是给华素素足够的空间，让她不受任何干扰的处理完这件事。 房内的地面上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袋子被绳索紧紧束着口。然而只要眼力不坏，都能看得出那袋子内装着的是什么。 华素素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距离那布袋不过短短几步路，她却花费了极大的力气。 铿！ 她拔出了长剑，剑尖直指那地上的布袋。 剑尖在颤抖，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旋即，她重重一剑挥了下去。 呲啦一声，布袋破裂，一道人影从那宽大的裂口之中滚了出来。 她终于再次看到了周子川，他依然完好，只是终归还是有很大不同了。 往常那仿佛一切尽在算计之中的了然气质，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颓靡和消沉。 而除此之外，那英挺的眉目和鼻梁已经变得青肿，冠玉般的面庞多出了刀痕和烫痕。当然，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气息变得无比的虚弱了。 周子川从前是个元境修行者，对于绝大部分普通人而言，这个境界已经算是万中无一。元境修行者的体魄自然要比普通人强得多，但现在的他却仿佛奄奄一息。 虽然修为被林四废掉了，但他这气色恐怕连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的普通人都比不上。这个人如果一动不动，或许真的会被人当成死人。 自从将周子川交给暗卫之后，林四便没有再见过他，恐怕他也想不到暗卫执行命令会这么一丝不苟。说了留他一命便可，他们就真的只是留他一口气而已。 华素素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是冷冷注视着那双曾经明亮深邃而睿智，现在暗淡无神得仿佛透出死气的眼睛。 随后，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她本想怒骂他，谴责他，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已经无话可说了。 只是，她不说，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却有话要说。 周子川不想死，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想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翻身机会，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此人的心志坚韧程度，完全就不逊于林四，不到真正死去的那一刻，他都不会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他不能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他看得出华素素现在的心潮起伏极为剧烈。 这个时候，自己如果不做点什么，或许她真的会双眼一闭，一不做二不休的杀死自己，为她的父母报仇。 自己必须要动摇她，一点点瓦解她的杀意。 华素素曾经是那么的喜欢他，哪怕明知他在容城和学园之城时，与其他女人有过不清不楚，却依然没有改变过心意。 那时候，当他表露出爱意之时，她立刻就投向了他的怀抱。 她喜欢他，甚至是崇拜他。曾经在她眼中，他就是完美无瑕的化身。 而那时候，他对她是不屑一顾的。在他眼中，她是那么的笨拙迟钝天真幼稚，而他一向就不喜欢笨女人。 需要的时候就给她点错觉，让她小鹿乱撞，让她激动好几天甚至是几个月，不需要的时候，可以冷落甚至抛弃，让她黯然神伤，以泪洗面。 这当然，是一种完全不对等的关系，根本谈不上什么爱，只是单方面的玩弄而已。 而现在两人的关系依然还是不对等，只不过却和当初完全不同了。 现在他的命，就在这个女人的一念之间。 如果他想要侥幸活下去，那他现在就必须要安抚这个女人，讨好她，取悦她…… 换作其他人，恐怕宁死也无法接受这种身份转换，那堪称极致的屈辱。然而同样是此刻骤然见到她的周子川，从一开始就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愤懑和无法接受。 他很平静的面对了这种现状，并且已经开始为改变这种现状而谋划，而努力。 他唯一能利用的，就是华素素曾经对自己的爱意，他希望她对自己还是余情未了。 “素素……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明美……” 或许是因为暗卫这段时间的摧残，他原本那低沉中带着温润的好听声音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砂石相互摩擦后的沙哑刺耳。 华素素没有眼中的冷意更甚，这一刻她看向周子川的目光已经彻底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周子川暗叹了一声，他知道这句话非但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反而适得其反。 看来，华素素也长大了，没有那么好骗了。 从前这种能够让她娇羞的肉麻话语，现在竟然让她生出了烦躁，甚至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如果自己不努力挽回点什么，或许下一刻她的剑就会落下来。 他忽然重重咳嗽起来，几滴鲜血伴随着那剧烈的咳声洒落在了地上。他真的很虚弱了，让人觉得他很可能会直接这样咳死。 绝大部分人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哪怕一个人明明对不住自己，可看到他的惨状之后，往往就会生出不忍苛责之心。 周子川很了解华素素，她正是那样一个心软的女人。 只是这一次，他依然还是失算了。 上方扬起的长剑并没有垂落，俯视着自己的冷漠眼神也没有丝毫的暖化迹象。 也是，杀父弑母之仇，想要那样糊弄过去，本就不太可能。 看来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直接面对的。 “我错了……大错特错，我对不起你！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这世间，我唯一感到愧疚的人，就是你……能死在你手里，或许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吧……” 率先认错，主动将自己说得十分不堪无可挽回，这看似很冒险，但其实是一种很巧妙的技巧。 周子川对于人心的把握，是超出了很多人想象的。 他很清楚，绝大部分人都有一种怪异心理。犯错后，如果你急着为自己开脱，哪怕再有道理和苦衷，对方也会本能的找你的错。而如果你把自己说得仿佛没有挽救余地，对方反而很可能会主动去找你值得原谅的地方。 这种心理，多半源自于对别人的否定。对于别人抛出的观点话语，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挑错，以表达不一致的观点。毕竟附和，往往显得自己并没有强出别人一筹。 他的话，确实起到了作用。 只可惜，却是他不想看到的作用。 “那你就去死吧！”上方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周子川宁愿她没有说出这句话。 是了，华素素并不属于那绝大部分人之一，她从前就是个想法简单的女人。 眼见那长剑已经落下，情急之下，他的面色竟然依旧未变，只是快速叹了一声。 “唉……临死前，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长剑仍然还是劈在了他的肩上，他早已破损脏乱的衣衫，瞬间便被鲜血染红。 他的锁骨已经被斩裂，这让他眼内闪过了一缕无法掩饰的痛楚。 不过他却并没有喊叫出声，甚至连闪避的意图都没有。 周子川的实力确实被废了，现在的他面对转境实力的华素素，完全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即便再多十个他，也改变不了结局。 只是，他曾经身为元境修行者的眼光和意识终归还在。这一剑下来，以他原本的战斗本能，是应该能提前做出反应的，哪怕最终还是避不开，却也不至于一动不动。 但是，他硬生生受了这一剑，甚至因此而放下了心来。 看来，她终究还是不忍杀死自己。否则以她转境修士的实力，这一剑应该是毫无偏移的落在自己的脖子上，而不是肩上。 “那些话，我本不想说……因为我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而且那些话你肯定不会相信，毕竟我的所作所为伤透了你的心……而我自己，也不是一个喜欢为自己开脱的人……”强忍着剧痛，他的话语却根本没有停下。 或许当初林四不光应该废掉他的修为，更应该割下他的舌头。 华素素的长剑并没有离开周子川的肩膀，甚至向那被劈裂的锁骨用力压了压，于是那里的痛楚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剧烈了。 望着周子川那强忍着的痛苦，故作平静而无法成功的抽搐面庞，她眼内涌起了丝丝快意。 然而下方男子的意志力，着实是极为惊人。 到了这个地步，原本就虚弱不堪的他，竟然还能冷静的组织起语言，并且说出口来。 “一直以来……我心里真正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个。呵……你肯定不会信，因为我做了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我是有苦衷的……我是从林四手中夺走你的，他比我强太多，他的朋友，他的靠山无不比我强，他唾手可得的东西，我却要拼尽全力……” 华素素冷漠的俯视着他，除了手中长剑丝毫未曾松动之外，她并没有开口打断他。 内心深处，她忽然觉得很是可笑。 他知道周子川现在要做什么，他打算用花言巧语欺骗自己，然后指望自己放过他。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自己怎么可能会那么蠢？ 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会信。 自己只是在折磨他，让他在死前多受点罪，顺便看他的拙劣表演，仅此而已。 是啊，华素素已经不是当年的华素素了。 她曾经在王宫住过数年，那时郁郁不得志的月洛宁，曾经将她当成了唯一的倾诉对象。在那个女人的影响和熏陶下，她又怎么可能还像当初那般天真单纯？ 第1267章 巧舌如簧 她眼底的嘲弄，自然是瞒不过周子川的观察。 看来，想要让这个女人重新变得对自己死心塌地，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也是，自己都做到那个地步了，如果这样区区几句话就让她回心转意，那她也未免傻过头了。 换作自己是她，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根本就不会给对方什么开口的机会。 直接一剑杀了就是，还磨蹭什么？ 不过现在，自己当然应该庆幸他给了自己继续说话的机会，自己现在需要的，也仅仅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只要这个女人回心转意，自己就能暂时活下来。 有她做挡箭牌，林四根本杀不了自己。这个宿敌虽然实力强大精于算计，但却是有弱点的。 他不像自己这样可以抛开一切，他会在乎华素素的感受，尊重她的决定，哪怕他明知道那是错的，哪怕他很不情愿。 自己真正需要担心的，其实是月洛宁。 周子川和月洛宁真正面对面打交道，也仅仅只有学园之城那一次，之后去参加圣山之战的路途，以及在天极城，虽然也经常照面，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这已经够了，在他心目中，月洛宁是个比林四难对付数倍的人。 林四在意着一些多余的东西，但月洛宁却不一样。这一点，只从她放弃营救华父华母，甚至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反戈一击便可看得出来。 那是个行事不受外人摆布，被外界看法影响的女人，她看重的只是结果是否对她有利。 以月洛宁的行事作风，她当然不会愿意留下自己这个后患，到时候即便华素素出面，恐怕也保不住自己。这一点，还真是要好好谋划了。 不过眼下，自己还是需要先取得华素素的信任才行。 “我是个男人，我只想让自己的女人不后悔她的选择……我只想，比林四更强。修行天赋天注定，实力上我做不到，那便从权势上做到……我那次，并不是真的抛弃你……我只是希望能借着那次机会乘风而起，有朝一日……带着无尽的荣华和耀目的光芒回到你身边……让你成为人人都羡慕的女人，让世人不再说你有眼无珠……选了我而没有选他，让他们知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周子川最后那句话，倒还真不是无的放矢。事实上，月国民间确实流传着类似的评价。 时至今日，林四早已是整个月国最炙手可热的人。强大无匹的实力，王室的身份，中上的姿容，当然……还有年轻。 这俨然就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完美另一半，不知多少人想要将自己或者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一旦攀上他，那意味着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很可惜，他已经有女人了，而且他完全没有再找另一个的迹象。 林四现在的女人是唐小芷，一个毫无实力，出身平凡的普通女孩。 在许多人看来，他之所以选择唐小芷，原因很简单，唐小芷是在林四尚未发迹和成长起来之前，就和他认识并熟悉了。 她的运气很好，华家的药馆和林四的住处离得不远，其次她当时的座位就在林四身后，等于是近水楼台。 说实话，许多人都觉得林四挑选女人的标准很低。在他们看来，如果将唐小芷换作另一个女孩，只要姿色不差，那当时也一样可以打进他的内心。 林四本人又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到现在她身边也没有其他女人。需要的也就是抢占个先机而已，只要抢到了那个先机，那就可以得到这位月国王子天境高手的心了。 按照这种说法，华素素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成了许多人唏嘘乃至嘲笑的对象。 林四是被华素素带出青月森林的，最后却被华素素一巴掌抽走了，这已经不算什么秘密，毕竟当时的‘见证者’并不止一个。 真要算起来，她才是真正抢占了‘先机’的那个人。如果她当时愿意，那后面根本没有唐小芷什么事。 这就是许多人的看法，华素素的‘条件’要比唐小芷好得多不是么？她毕竟是修行者，姿色并不比唐小芷差，家境虽然称不上豪富，却也比唐小芷优越。 而最重要的是，她认识林四，要比唐小芷早得多，那时候她同样也没有其他‘竞争者’。她是引导林四重回人类世界的人，这一点谁也无法和她比拟。 只可惜，她‘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看中了周子川，而没有看上当时实力还没有完全展露的林四。 她目光短浅，所以才错过了林四，她后来一定很后悔吧？ 这就是许多人对她的评价，如果不是她最后还是成了月国公主，算是得到了令人仰望的荣华和身份，恐怕她早已成为无数人口中的笑柄了。 至于她和林四根本就没有互相生出情愫，只有姐弟之情；她认识林四的几年前就已经喜欢了周子川，如果转而喜欢林四那才算是真的见异思迁；以及林四和唐小芷之间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人去想过，人们只是固执的将事件按照自己想当然的方向去推测，他们觉得换成自己，当时就会如何如何，现在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然后他们便觉得当事人也一定会是那样…… 最后，他们就能得出结论了。 周子川这张嘴，确实称得上是舌灿莲花，明明是他自己想要飞黄腾达，却说成了为华素素着想。 如果没有之后害死华父华母那件事，也许他真能挽回华素素的心也不一定。 “接着说，我倒要看看，你会怎样将杀死我爹娘这件事，也说成是为我着想！” 卡在锁骨上的长剑再度下陷了些许，华素素甚至还狠狠转了转手中的剑柄，让剑身在那骨缝间肆虐了一番。 那种痛苦，着实不是谁都能够承受得住的，然而周子川偏偏没有昏过去，他甚至还努力扯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意。 “如果……这样能让你出气的话，我甘愿受任何惩罚……” “但是不包括死对么？你这个懦夫！”华素素冷笑了一声。 周子川惨然一笑：“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死后还让你带着误会！等我说完之后，你要杀……便杀吧！反正……你随时都能杀死我……不是吗？” “呸！” 他的脸上忽然多了一口唾沫，而这就是华素素给他的回应。 唾沫顺着脸颊滑下，于是周子川的心也渐渐滑落了下去。望着上方那不屑而讥嘲的眼神，他彻底发现了一点，华素素确实很难骗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好像真的斩断当年的情愫了。 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就算她放不下父母的仇恨，当自己那番话说完之后，她至少也该稍稍展露些许的在意。 不是在意自己这个人，而是在意当时究竟有什么隐情。等到问完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 然而此时他面前这个女人，似乎根本就不关心那些了。 尽管已经暗呼不妙，他却不能不继续编造下去。他看得出来，现在故弄玄虚玩沉默的话，华素素只会彻底失去耐心，这个女人从进门后，就一直处在疯狂的边缘。 “但之后……月洛宁强占了你，你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却成了失败者。我忽然发现，我们的距离变得遥远了……我想你，想当面为当年的事情向你忏悔……可我根本没有机会……因为得罪了林四，我连弦城都进不了……我快疯了，我的心一直处在煎熬之中……这时候，竟然传出了你要嫁到碧澜的消息……我崩溃了……” “然后呢？”华素素淡淡问道。 “我决定铤而走险……想要见到你，便只能扳倒月山父子……把你抢回来！这在当时看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然而为了你，我宁愿颠覆整个月国……我孤注一掷……至于其他人的安危，又算得了什么！” “继续。” 锁骨上的长剑，似乎有些松动了，这让周子川心神大定。 “我成功了……成功杀死了月山，逼走了林四……然而就在我打算找机会追回你的时候，却忽然得知……你已经在明城了，而明城……成了我新的敌人……阻碍我去见你的敌人……” “然后你就杀了我爹娘！”对面的女人忽然嘶喊起来。 她的长剑陡然再次扬起，旋即重重劈落了下来。 噗！ 周子川的前胸出现了一道狭长血痕，这一剑他依旧一动未动的受了下来，哪怕那痛楚已经让他差点咬碎了牙齿。 他忽然大声咆哮了起来：“我没想杀他们！我之所以抓住他们，要挟月洛宁，只是希望能将你逼过来！然后我能和你相会了，那时候我已经快疯了，只要见到你，哪怕你怪我手段下作，我也甘愿！我根本不想杀他们！我没想到月洛宁会那么干脆的拒绝，更没想到凉月那个狗娘养的，会真的不顾一切的杀死他们，我来不及阻止，也阻止不了！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他再度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说实话，周子川这解释，还真的有那么几分说得过去。 因为他抓住华父华母这件事，原本就让人很难理解，这本就是一件多余的事情，那对夫妇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除了他对华素素也有恨意，不想看到不如自己的女人过得比自己好之外，似乎很难再有其他解释了。 尽管这个解释，显得有些荒唐。 但现在他这么一说，倒像是道出了背后的复杂隐秘了，倒更像是‘应该’富有深意的真相了。 “我酿成了大错，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华伯父和华伯母。无论我说什么，也掩盖不了我做的错事，我确实该死……我的话说完了，也无憾了……如果你还恨我，就杀了我吧。” 第1268章 胯下之辱 华素素手中的剑，终于垂落了下来。 周子川的脸上依旧是沉痛悲哀和落寞混杂着的复杂神色，哪怕他心内在狂喜，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应该……成功了吧？ 为了你，我不惜和一国作对，不惜堕落自毁，不惜被世人误解唾骂，这种感人桥段，不是最能打动很多怀春少女的吗？ 世间还有比这更壮烈的爱吗？ 或许有吧？但自己实在是编不出更感人的了…… 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本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最嗤之以鼻的。 情和爱，一旦真正投入之后，就容易丧失原本的理智和冷静。而自己，当然不会将精力浪费在那种事情上。 在不愿花心思的领域，都能这么游刃有余，自己还真是个天才啊！ “没有了么？”他听到了面前女人那不带丝毫感情的追问。 呵，明明已经心潮起伏，却还装着一脸冷漠。 女人啊女人，你还真是口是心非。不过这么一看，现在的华素素，倒是比当年出色了太多。 换在从前，她恐怕早就激动得难以自抑，最后扑进自己怀里痛哭了。 而现在，她的定力和城府倒是让自己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没有了……谢谢你有耐心听我说完这一切，想不到，到了最后我还是不甘沉默着死去。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他缓缓闭上了双目，脸上神态变得无比的安详。 仿佛，已经得到了最后的解脱，终于可以放下一切了。 “噢，那你可以死了。” 呼，劲风袭来，长剑直指他的脖颈正中。 这一剑，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是直奔着周子川的要害而去的。 中了这一剑，周子川必死无疑。 没错，华素素的修行天赋平平，但终归已经是转境修行者了。她真想要杀死一个虚弱的普通人，根本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除非，那个普通人的反应和眼光超乎寻常。 周子川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费尽唇舌之后，竟然得来了这样的结果。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难道她不应该是长剑堕地，再也无法对自己出手吗？她不是很能了解别人的‘苦衷’吗？她不是最难抵挡这些深情话语的吗？ 前两剑，他没有闪避，而是选择硬生生承受下来，是因为他知道那两剑不会致命。 他曾经是元境后期修士，他的眼光还在。华素素的剑只是刚刚挥出，他就知道最后会落在哪里，分毫都不会差。 而这次他明白，如果这一剑还不躲，那就真是坐以待毙了。 他的反应可谓极快，尽管这具身躯已经变得无比虚弱，但在那间不容发之际，终归还是就地一个翻滚，努力避开了要害。 长剑撕开了他的衣领，擦破了脖颈的一层表皮，却终归没能杀死他。 他只想努力的逃，尽管明知逃也是白费力气，但他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他的眼光和反应再好，也抹不去这完全没有翻盘希望的实力差距。现在的华素素要杀他，根本用不了三招。 更何况，就算他能逃出这个寝宫，又有什么用？ 到时候，他会被外面的侍卫和暗卫轻易灭杀。 然而当他飞快扑出一丈之后，却发现华素素并没有追击。 他骤然回头，便看到了她讥诮无比的眼神。 她忽然吃吃笑了起来：“你不是说，我要杀就杀么？不是说，你不怕死么？不是说，能死在我手里，是上天对你的恩赐么？那你现在还躲什么？” 这一刻，周子川恨不得掐死华素素。 他刚刚一切的努力，都已经白费了。因为她这致命的一剑，因为他这连滚带爬的躲藏，刚才那些看似剖心挖肺的话语，已经变得可笑。 原来你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视死如归啊，明明怕死，却还故作姿态。 那么，你刚刚说的其他那些话，又算什么？你根本没有你自己所说的那么高尚，不是么？ 这看似很不讲理，有时候却偏偏很有道理。 华素素根本不需要寻找什么话语之中的漏洞，也不需要驳斥他，只是一剑，就拆穿了他的谎言。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真的……要杀死我？”他眼内透着浓重的失望和悲哀。 仿佛华素素的选择，让他死心了一般。 “是啊，我要杀死你。”华素素笑了笑，手中长剑也再次扬了起来。 “为什么？”周子川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明白，华素素早就不喜欢自己了，根本就没有什么余情未了。 “知道吗，你说得越多，就越显得怕死，越让我觉得失望和恶心。我以前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这样一个虚伪的人？杀了你，我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剑！”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轻蔑。 “既然如此，那你就让我继续肮脏的活下去吧，免得污了你的剑和你的眼……我活得越悲惨，你就越快意不是吗？给我一个痛快的死，你反而不能出气吧？” 到了这一步，周子川已经顾不得什么颜面和自尊了，他想活，乞求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真的很好奇，你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华素素只感到无比的好笑，这个男人终于在自己面前撕开伪装了，而现在展露在自己面前的东西，是那般的丑陋。 周子川默然，这一刻他破天荒的感到了无地自容，虽然仅仅只是那么一瞬。 他向来就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被形势所迫，不得不暂时隐忍和折辱自己，以图将来东山再起，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但当屈膝的对象换成华素素时，他却还是从心底感到了难以接受。 这个女人曾经只是自己不屑一顾、随手玩弄的蠢货，曾经在这个女人心目中，自己就是天，就是一切。 那时候，她只会笨拙而刻意的关注自己、逢迎自己、讨好自己，以求得自己恩赐的虚情假意。 自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甚至没有看得起她。 即便她后来成了公主，自己依然觉得她是个可怜虫，只是任由月洛宁和月山摆布的蠢货棋子罢了。 而现在，自己那一层遮羞布，却在这个女人面前掀开了。 先前那番话，固然是在安抚她，取悦她，可在骨子里，他却并没有卸下身段。那时候他依旧在想，看吧，我回心转意了，你又可以重新接受我了。 但此时他却已经明白，如果自己还想活着，那就只能丢掉所谓的自尊，在她面前展露更多的丑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在下着最后的决心。 “我想活着。”他低声道。 “你真是贱得让人想吐！” “是……让我卑贱的活下去吧。” “求我！”俯视着他的华素素冷冷道。 “求你让我活下去。” 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抛开一切了，只要活着，颜面不算什么。 “跪着求！” 跪在这个被自己看不起，曾经被自己当成蠢货看待的女人面前么？真的是屈辱得令人想要自杀啊。 然而片刻后，他终究还是一点点撑坐起来，然后又费力的摆出了跪着的姿势，正式跪在了她的面前。 “求你饶我一命，我想活下去……”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有些事情他虽然很早就能够想通，但真正做起来，过程却是那么的难熬。 然而这一切，却并没有结束。 “爬过去。” 他不可置信的扬起了头，却发现华素素的表情依旧是那般淡漠，看自己的目光就仿佛在看一条爬虫。 她的手指着裙底，意思已经很明显，让他从下面钻过去。 胯下之辱，这或许已经算是羞辱的极致了。如果不是害怕被她看出自己的愤怒和恨意，也许周子川已经捏碎自己的拳头了。 他终归还是个人，飞黄腾达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成为人上人么？ 现在钻过一直以来看不起的女人的裙底，就算今后还能再爬起来，这样的耻辱也会留在内心一辈子，成为挥之不去的伤口吧？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满腹才华韬略过人，却无法真正得到想要的？而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蠢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却能凭空得到比自己更多的东西？ 而这也就算了，凭什么自己还要跪在她面前被她侮辱？ 但是下一刻，他却还是动了起来。 在华素素的冷漠注视下，他一点点爬进了那裙底，随后又艰难的爬到了另一边。 是啊，那只是伤口，伤口总比死要好吧？人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他默默想道。 他忽然觉得，或许今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击垮自己了。因为这段时间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的折磨，自己都受到了极致的摧残，却全都挺过来了。 许久之后，终于爬完的他翻过身来，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这个女人，还能有什么话说？ 只是这一天，他注定会失算无数次。 因为下一刻，那柄剑又一次对准了他。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纵然是心志坚韧如他，也终于感到了疲惫和无力为继。 “杀父弑母之仇，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有可能会放过你吗？” “想不到，你竟然会出尔反尔。”周子川简直是怒火滔天，这个贱女人竟敢耍自己！然而在脸上，他却依然不敢露出一丝的怒意。 “我从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华素素嘲弄般笑了笑。 “哈，你真是变了……” “这种话，你还是留着到地下去说吧。”下一刻，长剑亮起了微弱的光芒，这已经是华素素身为转境修士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虽然，杀死周子川，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费力。 眼见她已经下定决心，周子川情急之下大声喊道：“等一等。” “呵，又想出什么说辞了？” “让我活着，我能帮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死。” “不，你有，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我能让你的实力更进一步，我的天赋虽然一般，但我对修行有着独到见解，你其实有机会破入元境！” 眼见华素素的眼神没有半点动心，他连忙再次换其他条件：“我能帮你得到金钱，数不尽的钱！我可以帮你取得更高的权位，有我帮助，你掌控月国也不是不可能……你恨月洛宁对不对？我可以帮你对付她，让她也付出代价……我能帮你得到男人，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男人！对了，林四，就算是他，我也能帮你得到……” 第1269章 生不如死 这或许是周子川第一次变得语无伦次，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华素素已经铁了心要杀自己，之前给自己说话机会，折辱自己，只是故意玩弄自己而已。 从一开始，她的杀心就没有丝毫的松动。 感化不成，周子川只能选择最后的手段——利诱。 然而即便是他自己，也根本没有对此抱多大希望。 一个心丧若死，除去仇恨再无其他的女人，还有什么能打动她的？ 权位？金钱？男人？那些东西，华素素从前就没有想过吧？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时候。 然而偏偏，就在他最不抱希望的时候，希望却忽然降临了，那柄剑在距离他心口仅有五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命不凡啊，不觉得这些话由你说出来，很可笑吗？你现在一无所有，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了，有什么资格夸下海口？” 虽然她的话语之中蕴藏着的只是讥嘲，但周子川却涌起了无尽的狂喜。这一刻的他，俨然再次看到生存的大门向自己敞开了缝隙。 他不知道华素素究竟被其中哪一条打动了，难道是报复月洛宁？是了，对于一个满心只有仇恨的女人而言，能打动她的，恐怕只有更彻底更完整的报复了。 只要她还有所求，只要她还用得上自己，那自己就能活下来。 他立刻就冷静了下来，开始组织着新的思路。 “我确实已经一无所有，连命都捏在你手中，根本没资格妄言更多。但你不同，你是月国公主，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的条件有多好，月洛宁和你关系匪浅，林四对你关怀有加。 在这个国度，有了这两个人的纵容，你完全可以肆意妄为，那是无数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机会！而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提防你，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毫无威胁的……” 他并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因此他也没有明说华素素究竟想要什么，他只是尽力旁敲侧击，为自己寻求着一线生机。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你又算什么东西？”她的话，听上去根本没有丝毫的松动意味。 但周子川却已经彻底放下了心来，果然，她确实是有所求的。 “恕我直言，没有人帮助你，你根本成不了事。”到了这一步，周子川已经不在乎这话语会否得罪她了，反正自己本来就将她得罪死了不是么？ “是么……” “不错，你需要我的帮助。对于我，你应该足够了解，有了我，你便很难犯错，也能少走许多弯路，更容易达成想要的目标。” “可你现在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不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失败者的帮助。” “我倒向月山，最终失败，是因为林四以月国王子的身份突然出现，那种变故，没人能料到。我倒向凉月，落到这步田地，是因为那些门派高手太无能，而天印也太神奇，根本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这一切，根本就非战之罪，而是天不帮我！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 “有什么不同？” “我两次失败，是因为林四这个异数的存在。而现在，林四却是你这边的。他会对付你么？他会伤害你么？不会！我很了解他这个人，我甚至可以断定，就算他发现你做出了让他不想看到的事情，也只会默默接受，连重话都不忍对你说一句……” “你明知他对我好，竟然还鼓动我去对付他？”华素素的声音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修行至今已经快二十年，她其实从来没有杀过人。但周子川毫不怀疑她此时的决心，他可不想成为她手底下的第一条人命。 他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华素素是恨月洛宁，但她并不恨林四。她并非不知好歹的女人，或许林四已经算是她内心深处唯一能带来温暖的那个人了。 别说是对付林四，就算只是利用林四，都会让她生出抵触和不满。 “我并没有鼓动你去对付他，我只是告诉你，我们的优势所在。只是告诉你，他不是我们的敌人，所以这次无论我们要做什么，成功的机会都很大。” 华素素嗤笑了一声：“我们？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我似乎并没有答应要放过你。” “是……决定权在你手中。”周子川低声道。 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周子川知道华素素此时正在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没错，她应该看得出，有了自己的帮助，她不管想要什么，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但另一方面，自己是她的杀父弑母仇人，她无比的想要杀死自己。 至于从前那些情分，在那仇恨的碾压之下，早已烟消云散了。 自己只能等这个女人的‘判决’，或者死，或者生，甚至是重新爬起来。 有一句话，他并没有骗华素素，他确实认为她这个月国公主有着绝佳的崛起条件，只是一直以来，这个胸无大志目光短浅的蠢女人根本不自知，白白浪费掉了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而已。 如果她答应和自己合作，那自己反而算是重新从她这里得到了一个高台。 就像当年的月真，寒月，月山，凉月一样，傍上那些参天大树，他自己便能借风而起。 华素素当然算不上什么位高权重之人，但她却可以变成那样的人，只要她能好好利用她所拥有的那些条件。 这或许算是周子川人生之中最大的一次转折了，前一刻还是谷底烂泥一无所有，下一刻也许就能得到飞跃的机会。 纵然以他的城府，此时也不免变得忐忑不安。 “你是月国最有名的叛徒，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种反复小人？更何况，你还是我的仇人，留着你，只会害了我自己！”华素素的语气终于有所松动。 “我不会背叛你，你高兴了，我才能活得更好。但我也知道，我怎么表忠心你都不会相信。你可以用任何手段挟制我，只有你才有解药的毒药，时刻不停的监视，带上镣铐，甚至是暗中控制我的家人……只要你能放心的手段，都可以用上。” 周子川确实是有家人的，他的家境原本就比许多人优越得多，周家在容城算是豪富一方人丁兴旺了。 他的父母还在世，甚至还有兄弟姐妹。周子川跟着凉月发迹后，他们被接到了弦城。而周子川出事后，林四虽然没有捉拿他们，却也还是着人看管了起来。 华素素和周子川从小就认识了，他的家人，华素素当然是认识的。周子川现在已经出嫁的二妹，曾经甚至还是她的好姐妹，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人没有了往来而已。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听上去，你倒是很有诚意。”她不置可否道。 “相比于寒月，月山那些陌生人，我当然更愿意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效力，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努力更有意义……” 华素素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行了，这种虚情假意的话，你最好少说。” “是……” “我会将你锁在宫中，你哪里都别想去，谁也别想见。” “是，我心甘情愿。”周子川眼内的喜色一闪即逝，他明白，华素素已经放过自己了。 “毒药我会去找的，你的家人，我也会关照的。毕竟，这都是你提醒我的，不是么？”她满眼嘲弄的笑了笑。 “应该的……” 华素素幽幽瞥了他一眼：“先别高兴得太早，也许你将来会后悔活着。” 这句话让周子川心头一跳，是了，这个女人已经疯了，现在她行事根本就不能用常理去看待。 女人狠起来，有时候比男人还可怕。这一点，只从各国后宫之中传出的那些手段就能看出来，某些狠毒得令人发指的事情，甚至让男人都无法想象。 自己今后跟着她，不到彻底翻身的那天恐怕都不会好过，只会沦为她的发泄对象。 他咬了咬牙：“只要能活着，任何事情我都能忍受。” “是吗？”华素素轻笑了一声，眼内忽然流露出了浓重的讥嘲和快意：“但还有个难题需要解决。” “什么难题？只要你说出来，我都能想出办法。”周子川一边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一边心思如电转，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遗漏掉的？ “这里是后宫，除了国王和禁卫，这里根本不能有其他任何一个男人存在……” “你……”周子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忽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向外逃去。 华素素这句话的意思，他当然能听明白。 后宫之中，除了女人之外，便只有太监！ “你不是想要活着吗？怎么？这点代价都不想付出吗？” 这个女人确实比从前聪明了太多，占尽优势的她，竟然能够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了。但很可惜，她也疯了！ 她竟然要将自己变成太监，即便周子川再能隐忍，也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这一刻，他只想逃离这里，哪怕逃出去后，依旧没有丝毫的活路。 “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对你的提议动心了？是不是觉得，我刚刚在权衡抉择？哈哈，没有啊！我只是在考虑，该怎样让你生不如死！” 她只是不紧不慢走了几步，就追上了拼死向外爬去的周子川。 “我什么都不想要……哈哈哈哈……只想让你痛不欲生啊！” 伴随着她近乎癫狂的娇笑声，剑光闪落了下去。 “不……”周子川的脸彻底扭曲了，然而他的嘶吼声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 下一刻，他的某个部位已经是血流如注，而他也终于昏死了过去。 而只是片刻之后，书房内的月洛宁已经得知了这里发生的事件。 虽然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谈论了一些什么，但她至少知道，华素素做出了自己不想看到的决定。 眼内杀机一闪，她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宫内御医，今明两日不得出诊，不得借出任何药物，违者斩！” 任何一名太监在经历过那一步之时，都需要马上进行医治，否则很有可能会危及性命。而周子川在经历了暗卫的摧残之后，本就已经虚弱无比奄奄一息。 此时下这种看似毫不相干的命令，无疑是要让周子川因此而死掉。 “那个女人……她究竟要做什么？” 第1270章 心灰意冷 月洛宁当然不会在下过这么一道命令之后，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从这天开始，永秋殿附近时刻都有至少十名暗卫遥遥监视。即便她这几天已经开始忙于应付碧澜和神炎两国的使臣，却还是丝毫没有放松对周子川的警惕。 她是个不能容忍后患的人，那种错，她不会犯。 于是，当时间来到第五天时，她终于出现在了永秋殿，也再次出现在华素素面前。 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周子川活下来了。 确实没有御医为他医治，也没有对外支取什么药物，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是活下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月洛宁怎么可能还坐得住？看来，只能绕过华素素，强行杀死这个人了。 她见到了华素素，曾经情同姐妹的两人，爆发了一次不为人知的激烈争吵。 随后，月洛宁见到了被套着锁链，趴伏在地，双眸无神仿佛行尸走肉般的周子川。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子，此时就像是被彻底摧毁了一般。 纵然她在之前就已经从暗卫口中得知了部分情况，在亲眼看到这一幕之后，依旧不可避免的感到荒唐。 不是这种画面让她觉得触目惊心，她月洛宁自小长于深宫，什么事情没听过？她只是震惊于这种事竟然是华素素做的。 她无法想象，华素素是怎么做出这种事的，更无法想象此时的她是怎么装出平静的，这和她印象中那个华素素已经完全不同了。 她至今都还记得，当年在学园之城那场舞会之后，马车内先是小鸟依人，最后又痛哭失声的无助女人。 她已经无法将她和面前这个带着浅浅笑意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了。 强行杀死周子川，她这个月王当然能办到。她真要出手，华素素会瞬间变得四面皆敌。 只是到了这一步，她忽然失去了最初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意。尤其，是在看到华素素眼底深处那一抹隐晦的快意之后。 她终于发现，林四确实是做错了。 他不该将周子川留下来，给华素素处置。 错不在什么留下后患，而是这件事给华素素本人带来的改变。如果他当初干脆的杀掉周子川，直接帮她把仇报完，华素素随着时间的推移，应该还是能恢复正常的。 但他偏偏给了华素素这么一个亲手解决的机会，他的本意是让华素素宣泄，然后早点从仇恨中走出来。 却哪里能想到，这过度的刺激，华素素没能承受住。本就极度不稳定的她，反而滑入了另一个诡异的方向。 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了。 现在就算是杀掉周子川，也已经晚了，她的心性已经变了。 而周子川这个人似乎也已经不重要了，他确实没有了任何翻身机会。他是很狡猾，也许他还想着隐忍，也许他现在只是在忍辱负重，还想着将来借华素素的势爬起来。 但这世上并不只有他一个聪明人，更何况这里毕竟是王宫，是自己的地盘。 月洛宁真正痛心的，只是失去了一个曾经的好友。从华素素身上，她感受到的只有疏离和排斥。 罢了，她爱怎样，便怎样吧，自己懒得管她了…… 有些事情，月洛宁本就无暇去操心。在她眼中，那些荒唐事情相比于月国朝政而言，只是毫无意义的小事。 她原本就对心志不坚的人不以为然，也从来不懂什么关怀劝慰别人，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繁忙无比的月王。 永秋殿，这个曾经有一段时间就像她另一个家的地方，也许她很久都不会再过来了。 离去之后，她终究还是没有忘记叮嘱应飞，让暗卫时刻盯着周子川。 没错，自从当年临嘉城外，因为她的冲动害得林四陷入圈套之后，月洛宁便再也没有大意轻忽过一次。 有她在，便不会出错。 …… 身在十方楼的林四，此时距离弦城太远，而这种称得上隐秘的宫内消息，也根本就传不出来。 十方楼这里的行动，和他想象中一样顺利。 八大分部的首领们毫无悬念的被游魂骗了过来，随后在面对林四以及剑宗几位天境后期高手时，又纷纷毫无悬念的选择了臣服。 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残涅已经不在，原本这十方楼就已经变成了游魂说了算。 而现在，游魂自己都归顺了林四，四大分堂也全都被他收服，他们这些分部的首领还能说什么？ 反正只要比他们强，谁当十方楼的主人不是当？只要不危及他们的性命，不伤害他们的利益，不让他们不舒服就行。 这个时候，谁要是提出异议，那非但不是什么坚持十方楼正统，反而算是叛徒了。而叛徒的下场会是什么，他们清楚得很。 十方楼即将帮助月国，他们当然是有抵触之心的。 然而形势比人强，更何况林四也说了，只是和月国合作，而且不需要他们上前线。他们做的还是刺客的行当，除去帮助月国之外，十方楼其他的事务他根本就不会干涉。 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他们何尝看不出，以林四今时今日的实力和身后靠山，以他对十方楼的了解程度，他本可以将十方楼掌控得如同一个真正的门派那般严密森然。 虽然那过程会充满波折，但最后胜利的人终归还会是他。 刺客不是战士，作为一名合格的刺客，善于审时度势，知道进退，本就是必备的品质。 林四愿意主动退这么多步，这是给他们面子，让他们尽量舒服。他们当然不会不识相，故意去找不自在。毕竟林四退一步，不代表他们可以进两步，他沾染的人命其实要比他们每个人都多得多。 而最后，林四其实还是十方楼的门主呢。是经过了登位大典，经历过仪式，当着他们的面被选出来的正式门主。 这个身份，看似没什么实际作用，毕竟当时谁都知道他只是傀儡。但放在现在，却无疑成了他们说服自己的最重要理由。 他本就是门主，本就是十方楼的自己人。这一点，就已经够了。 若若和游魂，以及分堂和分部的首脑们开始着手安排和月国合作的具体事宜了。 作为‘合作’的另一方，林四当然算是月国方面的全权代表。 一时间，这总部的议事殿内，倒是出现了一道奇景。 这算是一场合作谈判，而但凡是谈判，便会有分歧。作为名义上的门主，独坐长桌一边的林四，往往会和对面的十几名属下讨价还价争锋相对。 而这其中，让林四觉得最难缠的那个人，自然就是若若。 这女人原本算是林四选定的‘代理人’，但很显然，月国和林四，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根本比不上十方楼。掌握了十方楼的大权之后，她开始真正为这个组织着想了。 林四唯一能稍稍感到安慰的，或许就是她当十方楼主事人，唐小芷从此能得到更好的保护了。 但也因为她和唐小芷的姐妹关系，林四现在没办法用实力威吓逼迫她让步妥协，更没办法将她变成听话的傀儡，这女人料定了他不敢对自己怎样。 如果不是有她带头，有些对月国更加有利的提议，游魂和那些分部首领是没胆反对的。毕竟林四的实力和凶名摆在那，他们其实对他有着畏惧之心。 当年的刺皇，也是凭实力收服这里的。当时他是怎么立威的，这些人依旧历历在目。现在的林四如果不嫌麻烦，愿意耗时间，其实完全可以复制当年连琴的做法。 这是一场范围极广的合作，除去刺探军情之外，还涉及到了其他许多方面。诸如大陆各国朝野各门派内部的情报消息，诸如某些涉及到商会亦或政局的刺杀任务，诸如传递或散布某些消息，甚至还有护卫任务，帮助月国培养斥候乃至将来对玄罗大陆的行动等等…… 十方楼几乎等于是成了被月国长期雇佣的超大型冒险团，偏偏月国还不用付实际的金钱报酬。 而十方楼能得到的，就是林四和剑宗这两尊靠山。或许，对于现在高手凋零的十方楼而言，这就是他们最迫切需要的。 这样的合作，十方楼当然不可能只是单方面和林四一个人接头，月国到时候是需要成立一个新的部门，专门处理此类事务的。 相对于十方楼而言，月国几乎是一片透明的，根本不存在多少秘密。而对于月国而言，十方楼是无比神秘的，即便林四，到时候也不会知道他们究竟多做了什么，少做了什么。 就像当年的天印之战，十方楼掐断情报来源，他一开始根本就是一无所觉。 那时候，他只能被动等待十方楼的消息，自己并不能主动获取什么。那样的合作，让人心内很没有底，就像是单方面的赐予。 而这种事情，他可不想再看到，他要将十方楼也拉到明处。至少，在自己眼中，他们必须站到明处，月国负责相关事宜的人，到时候要能随时找到十方楼的人。 而这，也成了双方分歧最大的地方。 十方楼最大的特色，就是一直处在暗处。他们希望继续保持隐秘性，他们不愿过多的显露于外界，对于和外人联系以及合作，他们是很抗拒的。 而林四则希望他们不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他需要对方在合作时，能尽量做到让自己这一方也了解对方的情况。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让暗卫和军方的人也暂时进入十方楼，和十方楼的人共事。 为了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双方不知浪费了多少口水，耗费了多少时间。 第1271章 沙海闲话 一直到五天之后，这场看似永远不会得出结果的谈判才终于结束。 最终的协议依旧还是双方各让一步，月国方面不得涉足十方楼内部事务，所谓的派人进去监察这个组织更是不可能了。 而相应的，十方楼也会加深和月国方面的联系。 在于月国合作的这段时间，他们会尽量不再以对外封闭的神秘方式出现，他们会和月国人共事，共同联手执行某些任务。 也许将来，月国军方高手，暗卫与十方楼刺客为某个行动而并肩作战的画面会很常见。 至于其他细则，自然是更加繁杂。 林四已经决定，回去后就从军方以及暗卫之中抽调一批能手，组建一个专门处理此类事务的部门。 结束了谈判之后，他也将启程回返月国了。至于十方楼这边会怎么安排各个分堂以及分部的具体任务，这已经和他无关了，那是若若和游魂等人的事情。 临行之前，他特意见了见那位乾紫分部的首领。 这是一名年过六旬的破境后期老刺客，并没有什么阴险狡诈的眼神，尖刻狠厉的面容，如果不是熟知他的身份，或许林四第一眼都会将他当成一个慈眉善目的普通老头。 谈判时，这位被其他人称为鹤角的老头也曾给林四制造过一些困扰。但在单独见面时，他眼内却不可避免的浮起了戒备和恭敬。 这或许是他谨慎的本能，面对实力远远超出自己，可能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强者时，他这种人往往会显得很没有安全感。 林四找他过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只是为了闲谈，因为当年慕哲平和聂河都是出自他的乾紫分部。 他只是想从他的口中，听到更多次那两个人的名字。 对于那个时期的慕哲平，鹤角并没有多深的印象。如果不是慕哲平后来声名鹊起，恐怕他对这个被判定为死亡的叛徒仍然是一无所知。 乾紫分部的人太多了，类似慕哲平那样的青衣刺客，原本就惊动不了他。 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后来那些下属回忆的些许细节而已。 但对于聂河，他知道得可就多了。 当年的聂河本就是乾紫分部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刺客，甚至被另一名破境刺客收为了弟子。鹤角当然见过他，更何况聂河之后叛出十方楼时，卷走了大量的丹药和宝物，那时候他对聂河是恨之入骨的。 而现在，盘踞在弥罗山中的聂河等于是和乾紫分部做了邻居，鹤角时不时还得亲自抽身去拜会他一下，俨然一副老友模样。世事变幻，着实是令人感慨万千。 “那个家伙，现在还好么？他天天都在忙些什么？” 鹤角心道，现在还能毫无顾忌称聂河为那个家伙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 “聂河大人还好，据我所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山间修炼，吸日月之精华，收万物之灵气，感悟山川河流草木……” “睡觉就睡觉，何必为他说得这么动听？”林四一脸好笑的打断了他。 “嘿……”鹤角自己也不禁感到莞尔。 “他没有出去过了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他和蓝岚还好么？” “这个……” “还是隔三差五的吵架？” “是的。” “小蓝海也长大了吧？” “咳，是的，很……可爱。”他似乎在搜肠刮肚，找着词来形容。 对于这个幼年就加入了十方楼，早已泯灭正常感情的老刺客而言，‘很可爱’这三个字或许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说出口，以至于听上去很别扭。 他自己心内也在暗暗腹诽，你什么都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以你们的交情，想要见一面又有什么难的？ 而且，怎么光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不问问他现在的实力，不问问北谷一族现在有多少高手，也不关心他们会不会重新出山帮你？ 其后的时间，林四就连聂河那个小舅子蓝奇都没有漏掉，全都打听了一个遍。他看起来，似乎只是单纯的对他们感到好奇而已。 一直到鹤角离开，他依旧没有收敛嘴角那丝轻快笑容。将来大战结束之后，自己会去那个家伙的老窝作客的。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他离开时，若若和游魂两人为他‘送行’那一刻为止。 “你好像，真的是故意支开我。让我留在这里，就是故意让我和她天各一方对吗？” 总部之外的茫茫沙海之上，只有他们三人，剑宗长老已经提前回月国。 若若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连游魂都能听懂。到了今天，他当然知道唐小芷在若若心目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 当年他们针对唐小芷的计划，如果不是因为若若，根本就不至于失败。 面对她的质问，林四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我支开你做什么？你现在是十方楼首领，又不是我女儿，我又限制不了你的行动。” 嘴上这么说，内心他却是暗骂不已，这个女人真是有点不可理喻了，唐小芷是自己的女人，怎么弄得好像在偷人一样，还得躲着她？ 如果不是她一直在保护唐小芷，到今天也没变，林四早就无法忍受了。 他早已打算好了，这次回到月国，第一件事就是和唐小芷成婚。 反正这女人还得在十方楼总部忙一阵子，毕竟十方楼也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这一两个月内，她都有的忙的。而之后，她同样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闲下来。 更何况，他现在确实觉得若若有些危险，一直放在唐小芷身边，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这女人和他认识几年了，他至今仍然摸不清她的某些想法。 残涅自从那天被她带走之后，到今天也没有出现过一次，林四也不清楚他怎样了。 她能对自己的师傅和亲生父母下手，那谁敢保证她将来某天会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对好姐妹唐小芷动手？ “你最好别骗我。”对于唐小芷的事情，她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了。 换作其他事情，她不可能会这样咄咄逼人。 林四险些被她气笑了，他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你是不是有病？她究竟是我女人，还是你女人？就算我不存在，你能给她什么？让她跟着你一起和那些刺客打交道吗？天天看你们怎么残忍杀人？” 向来在他面前伶牙俐齿的若若突然语塞了，她似乎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 “我……我可以让她远离那一切，给她一个安静的地方……”她努力找着理由。 “是么？让她一辈子不和别人打交道？你觉得那样对她公平吗？你为她着想过吗？还有，别忘了你现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你自己哪天横死不要紧，会不会牵累她？” 林四只觉得无比的可笑，自己现在究竟在说些什么？这是在排除情敌吗？可她明明只是个女人。 意想之中的激烈反驳并没有到来，面前的黑裙女子忽然软化了下来。 “可是我好想她……你能不能，让她过来陪陪我，哪怕只有一个月也好……反正她也知道我是十方楼的人了。”她语气之中，带上了极为罕见的哀求。 到了这一刻，林四终于发现，她对唐小芷的感情或许不是自己那种爱，但在意和依赖的程度却完全不逊于自己。 她很孤独，需要一个不设防，能说心里话，了解她，关心她的朋友陪伴她，仅此而已。尽管这对一个刺客而言，显得有些可笑。 她原本早已习惯了孤独，根本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的，但现在…… 林四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在学园之城刚认识唐小芷时，老慕说过的那句玩笑话。 ‘这个女孩只认可了你这一个同龄的朋友。在你的世界里，她没占多少分量，但在她的世界里，你占的分量……’ 时至今日，唐小芷已经有了许多其他朋友，老慕，聂河，叶弘，谢少英，纪冰云，扶摇，素姐，茜茜，北谷族人，蓝岚，若若，以及明城那些街坊先后都成了她的朋友。 她早已不再孤单，但她最亲密的朋友若若，却并非如此。 一个人如果只有一个朋友，那会怎样？林四无法领会这种感情，当他有闲情思考这种问题时，他身边的人早已渐渐多了起来。 但想来，应该会不太一样吧？至少，会更关心一些吧？ 因为除了她，也没有其他值得关心的人了呀…… 莫名的，他的恼怒愤懑忽然烟消云散。 “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十方楼和月国相隔太远了……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弦城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你真为她好……反正你们又不是永诀，你以后还是有机会去弦城看她。” 他柔声劝慰着她，却无法阻止她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失望，越来越落寞。 以至于林四不得不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他像是忽然想到一般笑着问道：“对了，残涅呢？你最后将他怎样了？” “死了。” “啊？我记得，你不是说要留他一命吗？”林四故作惊讶的叫道。 “我给了他机会，让他逃亡了三次，逃掉就可以活命。但可惜，他三次都被我找出来了，我只能杀掉他。” “这……你这是什么怪规矩？要杀就杀，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他是我的师傅，当然要隆重一点嘛。” “你怎么总是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将来别因为这种习惯而意外翻船。” “谢谢你的关心，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她似乎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兴致。 望着她渐渐消失在夕阳沙海之中的窈窕背影，林四轻叹了一口气。 旋即，他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游魂。 “他们师徒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如果我记得不错，残涅对她应该很关心啊。” 第1272章 一个承诺 对于残涅的死讯，和他‘共事’过数十年，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甚至和他形影不离的游魂根本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没有唏嘘和感慨，也没有什么遗憾和同情，更没有什么痛苦和仇恨。 仿佛死去的那个人，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果然啊，十方楼内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同门之义’，虽然得回了连山曾经在这里的记忆，但现在林四算是有更加深刻的体会了。 面对他的问题，游魂只是摇头失笑。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她和你一起几年，都没有提到过吗？” “没有。” “看来这件事，除了她们师徒俩，可能也只有我知道真相了。” “哦？”这一点，林四倒不怀疑游魂在说大话。 毕竟游魂和残涅之间本就是既有合作，又有互相提防猜疑争斗的关系。而掌握着情报堂，消息最灵通的游魂，这些年来不可能没调查过残涅。 “关心，应该也算吧，只不过是带有目的的关心。” “你的意思是，残涅收她为徒，是别有用心？”林四明白了过来。 “不错，那事关一个并不算太隐秘的传闻。” “什么传闻？” “据说，光暗这两种极为罕见的属性，一旦结合，产下的子嗣就会天赋异禀。而在那胎儿降生的一刻，吸收胎儿和母体的精血精气，便能极大提升自己的修行天赋。母体的修为越高，效果越好，也许破入神境也不是没有希望。当然，那时候胎儿和母体也会立即死去……” 林四张了张嘴，只感到一阵荒唐。他看过的修行秘籍不知有多少，还真没看到过这种说法。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修行史上有人成功过？用这种残忍到有伤天理人伦的方法，也能得到感悟？” “没人成功过，只是传闻。光和暗这两种属性本就极为稀少，我到现在也只见过若若一个暗属性修行者。” “传闻就有人相信？” 游魂无奈的耸了耸肩：“正因为没人试过，所以谁也没办法证明这是错的。神境的诱惑，没多少人可以抗拒。为了破入那个境界，更加残忍荒唐的方法都有人试过。就算是传闻，承受代价的也不是自己，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会去试……” 林四轻吁了一口气，他知道游魂说得有道理。 当年天印散落，有传言说六印合一，就能臻至无上神道。为此，围绕着天印，修行界掀起了一场场争夺和杀戮。 可事实上，同样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不是么？ 最初那个说法是谁传下来的，已经无法考证，这世上聪明人很多，那些人自然也知道这只是个传言，但就像游魂说的那样，因为没人试过，所以没法证明它真的是假的。神境的吸引力太大了，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会试一试。 即便是在魔兽界，不也流传着化生之术这种诡异法门吗？ “残涅是光属性？”林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惊呼起来。 “不，他不是，你和他交过手，应该也看得出来。” “那他还有另一个光属性的弟子？” “据我所知，没有。他收下若若之后，一直就在暗中寻找那种人，但应该一直没有成功，否则若若侄女应该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也早该死去了。破入天境之前，她根本就违逆不了残涅。” “我很好奇，既然若若对残涅这么重要，那残涅后来为什么还会放若若和我们一起去月国，而且一呆就是几年？他就不怕若若越来越强，最终脱离他的掌控？” “这一点，我当时也颇为疑惑。可能是这么多年的搜寻无果，他自己慢慢放弃了吧。或许后来，他已经真的决定将她当弟子看待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已经晚了，那时候若若侄女已经知道真相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将残涅当自己的师傅来看待？” “若若她自己也知道真相？” “残涅大哥的口风极紧，他不可能犯这种错。但若若侄女也不是简单之辈啊，她应该是暗中查到了真相。毕竟这件事真要怀疑的话，还是能查出来一些反常的，残涅大哥四处寻找光属性弟子，这件事哪能瞒得过她？” “她暗中查到了真相，你怎么知道的？你这只是推测吧？”林四林四对他笃定的口吻感到惊讶。 “有一个细节，你没有注意到吗？” “什么？” “她很排斥厌恶男人，虽然表面看不出，但却瞒不过我。那很明显就是知道了那真相之后，内心渐渐变得抗拒男女之事。” “这个，这种女人应该并不算罕见。” “但她十五岁之前，却还是正常的。而自那之后，她对残涅，应该就是暗中戒备的。” 经过游魂这么一提醒，林四发现似乎还真是如此，若若似乎真没有和哪个男人走得近。不过游魂这观察力，也未免太恐怖了，这种几乎算不上蛛丝马迹的东西都能被他找出来。 尤其那时候，残涅根本就没有带若若回总部，而是一直将她藏在外面的。 只能说，他这情报堂的堂主，着实是人尽其才称职无比了。 “连琴知道这件事么？” “他知道若若的存在，但其中内情，他应该并不知道。” 林四暗暗放下了心，对于当时忙着大事的连琴来说，一个暗属性的小天才，或许根本就引不起他的注意吧？ 但旋即，他就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从若若那里不可能得到答案，但游魂的消息那么灵通，应该是可以知道的吧？ “对了，你知道若若父母的事情吗？” 游魂含笑点头：“略有所闻。” “她真的亲手杀了她的父母？” “这件事她竟然告诉了你？看来，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低啊。不错，她确实做了那件事。” 林四心道她最讨厌的人应该就是我吧？因为我强占了她的唐小芷。呸，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明明是她半途插足进来没事找事才对。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那毕竟是她的父母，就算毫无感情了，也不至于下那种毒手吧？” “这件事，确实很难让人理解，即便是我们这种人……不过她也确实有隐情。” “什么隐情？” “她是被卖掉的，在被残涅大哥收下之前，就已经被卖过一次了。被残涅大哥当成刺客培养后，自然是吃了很多苦。那种苦，当然不是一个孩子能承受的。但很可惜啊，她太聪明了，又太天真了……” “怎么了？” “她第一次被卖掉时，连三岁都不到，却已经记下了家的位置，这种事其他孩子四五岁也不一定办得到。被残涅大哥带走后，她一直就想逃回家，七岁那年，她逃了出去。” “最后她成功了？” “也不算成功，残涅大哥应该是看着的，只是故意让她绝望而已。” “绝望？” “不错，她以为她逃掉了。她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那村庄，回到了她父母的面前。她以为回到家就得救了，但面临的却是噩梦。” “当时，发生了什么？” “那对夫妇贪婪又怕事，生怕买主找回来。得知她是逃回来的之后，他们要将她绑起来送回去。她那时候，已经有了转境的实力，只可惜还是太小了。更何况她的父母在她挣脱之后，很快就喊了全村人帮忙抓她。” “全村人，抓她一个孩子？” “不错，有人拿着柴刀，有人拿着锄头，近百人追她一个人，仿佛她是一头不慎闯进村的野物。” “然后呢……”林四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哪怕那个女人现在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可这一刻，他偏偏为她感到担心起来。 “她受了伤，但还是逃进了山里。又饥又累，一个人在山里躲了一夜，原本或许有机会逃掉。但很可惜，毕竟是个孩子，她不慎踩中了捕猎用的兽夹，脚差点被夹断，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最后残涅出现了？” “是的，在她最终被村民发现，要用锄头砸死之前的那一刻，残涅大哥出现了，将她带了回去。” “原来如此……”林四缓缓闭上了眼睛，多年后她第二次回去，应该只是单纯的亲手报复了。 果然，她并不是天生的恶人。如果她当初像尹漓一样进了名门大派，那今天又会是什么情形？ 只是可惜啊，有些事情早已发生过了，又哪里是自己能够逆转得了的。 现在再谈如果，再谈假设，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你对她现在虽然是服从，但如果将来有机会取而代之，还是会下狠手。”他忽然对游魂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却又足以诛心的话。 游魂脸上惯常的微笑骤然一窒，旋即再次苦笑起来：“你说得没错。” 他当年和残涅邪骨胖总管之间，虽然平日里在合作，但暗地里却何尝不是那种关系？即便是刺皇连琴，如果他的实力被游魂等人追上，他也会被反噬。 事实上那些名门大派何尝不是如此？长老们如果有机会取得某个位置，如果有机会推翻掌门自己坐上去，同样也不会放过机会。 只不过，表现得不如十方楼这般直接，这般激烈罢了。 “我说了不会干涉你们内部的事务，但还是希望能得到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游魂面色一正。 “如果将来你赢了，尽量不要杀死她。” 游魂现在的个人实力，已经不如若若了，更何况若若还年轻，还有继续精进的机会。但在林四看来，这两人将来如果真的掀起争斗，游魂并非没有胜算。 这个人能活到今天，明明是自己的仇敌，自己现在却快要失去了对他的杀意，这又哪里是简单能做到的？ “这……”游魂脸上泛起了难色。 如果真有那一天，留下后患，只是给自己留下仇敌，只是害了自己。更何况，如果他失败了呢？若若是不可能留着他的。 纵然林四的实力远强于他，这种承诺他依然不愿意做出，因为对他很不公平。 林四这个要求，原本就太过天真了点。甚至就连他本人都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竟然在替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求情’吗？ “如果真是那种结果，到时候我会约束她，让她留在小芷身边，不会再找你报复。”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游魂也知道，这件事自己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林四现在是在好好和自己商量，但他真要用实力压自己，真要是不讲理的话，自己又能奈何呢？ “我会考虑的。” “多谢了。” 第1273章 更改计划 十天之后，林四回到了弦城。 许多事情都在等着他，和十方楼的合作事宜，对青川草原的攻打计划，以及和唐小芷的大婚。 得知十方楼之行的收获，月洛宁自然是欣喜无比的。 她当然明白得到这么一个可怕刺杀组织的帮助，对月国而言意味着什么。 以十方楼的力量，真要是不顾一切暗中破坏的话，或许能够仅凭一己之力颠覆东南六国。而现在，这个组织成了月国的帮手，这将会使月国将来的征战计划变得顺利无数倍。 东南六国现在除去月国之外，根本就不存在天境高手，试想青川那些大臣将军甚至国王，草原那些部族首领汗王全都提前死在家中，这两国想不乱都不可能了。 到时候，内部变得混乱无比的他们还拿什么去抵抗月国大军的攻击？ 不过对于这个看似完美无比的计划，月洛宁却提出了反对。 原因很简单，神炎和碧澜两国前来施压的使臣，前两天才刚刚离去。 月洛宁当然不是怕了这两国，但要说一点都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这两国现在确实无法顾及偏远的月国，不过要找点制裁月国的手段，却还是有的。 最简单一点，驱逐境内月国商会，拒绝月国货物进入，这对庞大的两大帝国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月国而言却会造成不小损失。 固然月国的商业并不算发达，就算被打击了，也伤不了月国根本，但月洛宁还是不愿意看到那一幕。 因为这个原因，她做出了魏仲意想之中的决定。 月国会帮助千宋收服失地，但不会进攻乾蓝王国本土。为此，三国之间甚至还签订了永不侵犯的协议。 不过，即便是魏仲也算不到一点，那就是千宋诸人已经同意并入月国了。 整个千宋目前都在乾蓝的占领之下，当年乾蓝攻入定川城时，已经将千宋君臣一扫而空，现在的千宋其实根本就没有主事人。 无论纪冰云，谢少英，还是黎桦，白景焕，赵兴等人，都不是什么老谋深算之辈。让他们打打仗可以，但让他们考虑国家大事，他们还是很吃力的。 说白了，经历当年那场浩劫后，能活下来的那几万人，除了纪冰云之外，都是一群武人。他们那几万人之中，别说是什么文官，就连个谋士都没有，作战计划完全就是出自纪冰云一人之手。 至于千宋复国之后，该怎么治理，千宋将来又该怎么发展，他们根本都没怎么想过。亡国之后，颠沛流离的他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安定。 然而面对周边各国的乱战，他们到时候又哪里能够独善其身。 面对月洛宁那个立白景焕为亲王，将千宋划为封地，由月国庇护和援助他们，不干涉千宋内政的提议，他们最终在经历了无数争论之后，选择了同意。 现在白景焕和谢纪二人，已经在来弦城的路上了。 确实无论黎桦还是白景焕赵兴席飞远等人，都很不甘心这样的结果。他们骨子里，还是希望能够复国。 但形势比人强，他们还是能看懂的。现在的形势很明显，月国强大了，他们根本就不会任由身边存在不安定因素。 正常情况下，千宋本就不可能继续存在下去。能成为一块独立的封地，反倒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千宋真要强行复国，是可以办得到，但那是凭借谢少英和月洛宁的良好关系办到的。月洛宁承诺即便千宋复国，也不会攻打千宋，可将来后世月王呢？ 而且，谢少英信任月洛宁，他们却不敢全信，谁知道月洛宁将来会不会反悔？真到了那一步，千宋就不是灭国那么简单了，面临的将会是一场浩劫。 如果魏仲知道千宋会并入月国，成为月国的领土，恐怕他现在就不会那么放心了。 在他预想的之中，千宋的存在会制约月国扩张的脚步。而千宋并入月国之后，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那时候，千宋反而会成为月国的帮手，纪冰云会成为月国将领。 在这种情况下，月洛宁和林四这姐弟俩，真会不攻打乾蓝吗？ 乾蓝又不是他们的朋友兄弟，反而是攻打过月国西北，害死过叶谦叶弘的仇敌。那种互不侵犯协议，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撕毁啊！ 在林四的原计划之中，他是打算先打回千宋，然后攻打青川草原，扫除边患，再徐图北面的南齐乾蓝的。 而现在，月洛宁却决定更改这个计划了。 “我决定暂时先不对外宣布千宋归顺的消息，也不攻打千宋。” 只是这么一句话，林四便已经听出了月洛宁背后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闪击乾蓝本土？” “不错，签了那个不侵犯协议之后，乾蓝人暂时是会松懈下来的。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那么快就会攻打他们。也想不到，我们敢打他们！” 林四不得不承认月洛宁说得对，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谁都知道月国不会甘于平静，但恐怕每个人都会认为月国会先打下青川草原千宋南齐天河这几国，再慢慢考虑乾蓝和紫星。 毕竟，乾蓝的国力现在是凌驾于月国之上的。 边患未平，就去攻打比自己更强的敌人，这很可能会崩坏自己的牙。 乾蓝君臣当然也不会天真的相信那个永不侵犯的协议，但他们绝对想不到变故会来得这么快。 在许多人看来，月国想要考虑乾蓝，至少也要在三五年，乃至十余年后了，而那已经算是极快了。 打仗是会让本国承受巨大负担的，固然能收获领土城池人口，但消化下去，增强己身也需要大量时间。 而这，还是建立在能打胜仗的前提下。 有时候一场没有结果的大规模战争，甚至会使发动战争的国家自己陷入衰落的境地。那时候，没人会说国王雄才远略，只会说她好大喜功徒耗国力。 确实，没人能想到月国会这么快就去攻打乾蓝。 而闪击偷袭意味着什么，现在大陆上恐怕没有多少人会不明白了。龙燕和沉海是怎么灭亡的，东煌明明不比乌夏弱，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能彻底收复失地？ 因为他们都是被偷袭的，事前他们根本没有防备，边境重城就陷落了，边境大军就被打散了。 正常情况下，即便月国占据着顶尖高手的优势，即便有林四纪冰云这样的出色将领，要打下乾蓝，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极大的代价。 这一点，只看现在神炎打高真有多艰难就知道。乾蓝的大军数量，整体实力，以及中低层高手的数量，都远在月国之上的。 而闪击偷袭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在有十方楼的配合下。 真要是能打下乾蓝，碧澜和神炎的态度，又还算得了什么？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对于打乾蓝，林四一点抵触都没有。 他有时候是很宽容，但对于刚刚伤害过月国的敌人，他还没有大度到那个地步。 “是啊，但偷袭并不容易做到，很容易就暴露意图。近百万大军的调动，想要瞒过探子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神炎乌夏早已做过类似的事情，只怕我们稍有动静，乾蓝人就会有所防备。还有更重要一点，就怕我们打乾蓝时，草原青川趁着我们后方空虚，袭击月国本土。” 月洛宁微微一叹，设想很美好，但做到却很难。 “看来，要等冰云过来一起商量了。”林四看上去却好像并不担心那些难题。 听到他这句话，月洛宁也不由得振奋了起来：“是啊，我真期待你们两人联手，会有多么强大。有了你们两个绝世战将，一切应该都能迎刃而解！” 林四无奈的摇头失笑，月洛宁本人对于军事并不算多么了解。但和月山一样，她同样极为推崇那些出色的将领。 或许这对父女骨子里，都有着亲自上战场杀敌的欲望吧。只是他们办不到，所以便在麾下将领身上寄托了极大期望。 “姐你也未免把我们两个夸得太高了，我也很期待和冰云联手，不过你刚刚担心的问题，我倒是已经想出解决办法了。” 他的话音一落，月洛宁先是一愣，旋即便是满脸的狂喜之色。并非她反应太大，而是这个计划一旦成功，乾蓝这个比月国本身还要大三四倍的强国，就将成为她的。 许多君王都有开疆拓土的野望，然而纵观月国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君王，又有谁能创下这么大的功绩？到时候，哪怕是她崇拜的真川王，也远远比不上她了。 此战若成，她月洛宁这一代女王，将会在月国乃至整个大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还不快说，究竟怎么解决？”她连声催促起来，甚至忍不住用手推起林四来。 这种显得很不沉稳的举动对她而言，着实是太过罕见了。 林四微微一笑，像是早已成竹在胸，然而偏偏他其实只是刚刚才得知月洛宁的打算。 “很简单，先打草原！” “打草原？草原本身就极为难缠，一旦陷在草原，我们如何还有余力进击乾蓝？” “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的意思是，明打草原，暗攻乾蓝。别忘了，乾蓝和草原其实是邻国！” 月洛宁的表情呆滞了，陷入深思之中的她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感慨起来。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之前那些战绩是怎么来的了！” 第1274章 无所适从 是啊，她已经明白林四的打算了。 月国千宋与草原本就是仇敌，而草原国，原本就是许多人猜测的首要进攻目标。 当月国和千宋联手，百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入草原之后，没有人会怀疑他们别有意图。 他们甚至可以先在草原打几场小规模的战争，以掩人耳目。 在草原上作战有个最大的麻烦，就是地形单一，没有什么参照物。从前进攻草原的乾蓝月国大军，有时候还会迷路。 但有纪冰云这个草原克星在，这一切根本就不是问题。 她会准确的将大军带到草原北面的乾蓝边境，同时乾蓝人事前还根本发觉不了，因为草原不同别国，没有什么城郭村落，人烟稀少，大军行进根本就不会闹出什么动静，也很难安插什么探子耳目。 百万大军看似极多，但洒入草原之后，就像是水滴入海，到时候谁能知道他们到了哪里？ 那时候，月国大军突袭乾蓝南部边境，乾蓝人根本就不会有丝毫防备。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前两天还在和草原人鏖战的月国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再加上十方楼的帮助，偷袭成功的机会可谓是极大。 一旦乾蓝边境陷落，边军被冲垮，那月国大军到时候完全就可以长驱直入了。 有了林四这个计划，百万大军根本无需遮遮掩掩，做那几乎不可能成功的隐藏行迹了。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浩浩荡荡大张旗鼓杀过去，最后竟然也能起到偷袭的作用。 这如果不是林四提起，她只会觉得那是痴人说梦。甚至如果林四不说出背后意图的话，她一时间都猜不出来。 而此举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草原国本身。 月国担心月国攻打乾蓝时，草原人会趁机偷袭月国本土。但按照林四这个计划，这种担心完全就可以放下了。 历来草原人面对实力数量远超己方的大军，所采用的战术多半都是先退，以避敌军锋芒。将敌人引入草原腹地后，再寻找机会一点点蚕食掉。 面对百万大军，以及林四和纪冰云，草原人自然不可能会正面交战。他们会提前逃之夭夭的，逃到很远很远。 这其实，也等于是将草原人先驱逐走了。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月洛宁心情大好。 对外的征战，她自从林四归来之后就已经开始筹划了，虽然这准备依旧不太充分，但她却恨不得明天就开始这一战。 至于具体的战略和战术，自然要等林四和纪冰云以及其余诸将去拟定。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并没有打算插手其中。 这也就是林四和纪冰云了，这两人一个是她的亲弟弟，一个算是她的五妹，都算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要是换作其他将领出征，自然不可能会这么简单。 “除了冰云，这次你还打算让谁一同出征？” “叶二哥和薛尘当然要带上，乾蓝国太大，到时候战线会拉得很长，需要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薛尘离开，不怕青川会趁机过澜江吗？”月洛宁有些担心道。 现在薛尘已经回到了月国东北，为的就是防止青川人蠢蠢欲动，同时为将来征讨青川做准备。 “古于达和于文城可以留下，一拒青川，一拒草原。” “可是他们的兵……” “西北军不会参与攻打乾蓝的计划，至于东面，上次征讨凉月时的五十万败兵可以抽调三十万填补东北军的空缺，另外二十万去银城驻守。” 对于月国本土，林四当然会加以防范，丝毫都不会放松。而攻打乾蓝，要带上的也当然是月国战斗力最强的兵团。 北方军和东北军，算是月国现在保存最完整，同时战斗力最高的两支兵团了。 不过，这并不能让月洛宁彻底放下心来。 “那样你们带去乾蓝的兵力会否太少了点？” “不少了，四十万东北军，六十万北方军，这已经是我拥有过的最强力量了。更何况，还有冰云的四万千宋军。” 听他这么说，月洛宁便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百万大军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数字，说实话，这种规模的大战，月国历史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一场大战能有个三四十万大军的规模，已经很惊人了。那并不是集齐三四十万人就万事大吉了，背后往往还有着数以倍计的民夫，以及无法想象的开销负担。 而这，就是她月洛宁今后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 但想要攻下乾蓝那样的大国，在许多人看来，即便百万大军也还是不太够。就像攻打高真的神炎帝国，现在已经足有两百余万大军，却还是没有太大进展。 而乾蓝论及疆域大小以及国力，并不比高真弱多少。 不过，打仗这种事情，月洛宁对林四和纪冰云有着绝对的信心。 “其实，真要是打下了乾蓝，青川天河这两国或许可以不经历战争了。”林四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你的意思是，劝降？”月洛宁皱了皱眉。 “不错，乾蓝那一战，十方楼会全面出战。一旦我们赢得那一战，青川天河君臣只会惶惶不可终日，到时候许下他们一些荣华富贵，这两国或许会直接投降过来。” 林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确实没人愿意亡国，为了捍卫国土誓死抵抗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稀奇。但真要是打下了远比他们强大的乾蓝，青川人不会看不到自己接下来的下场。 青川毕竟是掌握在王室和贵族大臣手中的，如果明知抵抗会国破家亡毫无希望，自己还会提前被刺身亡。而投降虽然很难保存现有的权位，却依旧能保有荣华富贵，甚至有机会继续在月国为官，那就由不得青川君臣不仔细思量一下了。 当然即便是投降，也不可能像林四当年那个停战协议一样宽松了，这次投降是真正的亡国，而不只是什么收拢青川的大军。 如果青川天河将来能直接投降的话，那倒是免去了生灵涂炭的战争。虽然依旧会有零星的自发抵抗，却会小很多了。 类似的事情，在大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那多半发生在一些实力相差悬殊的大国和小国之间。 只是这件事成或不成，林四也无法保证，毕竟万一青川君臣宁死不降呢？他只能等待将来的形势明朗了。 月洛宁思索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如果真能平稳收服青川天河，确实是再好不过。如果真能成，我会善待青川人，天河人，有才能的，也会继续重用。只是这一切，还是要等你们打败乾蓝再说了。” “嗯。” 两人结束了这次谈话之后，离开书房的林四，便径直去向了永秋殿。 从唐小芷口中，他已经知道了华素素回来的消息，对她颇为担心的林四，当然希望她能从此忘却仇恨，快乐起来。 只是刚刚和月洛宁谈论的都是大事，他也没机会去问，免得她又埋怨自己只关心儿女情长。 在他看来，周子川应该已经死了吧？否则月洛宁是不会这么平静的。 月洛宁已经严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永秋殿，并对这寝宫内的十几名太监宫女下了封口令，而这附近更是有着十余名暗卫一直监视。 不过林四的到来当然不会引起丝毫惊讶，甚至没有人考虑要去向月洛宁通报。在许多人心目中，这月国仍然是林四的，这里就是他的后花园，他随时都可以回来。 他很快顺利来到了那寝宫之外，而他虽然没有刻意凝聚印力去偷听什么，那如银铃般的笑声却还是传入了他的耳内。 林四的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起来，因为那轻松欢快的熟悉笑声，他上一次听到，还是多年前的青月森林山洞内。 自那之后，她似乎就再也没有那么高兴过了。 “素姐，我来了……”他径直跨入了院门，映入眼帘的是寝宫之外的园林。 他的话再也没能继续下去，因为眼前一幕，让他感到极度的荒唐，荒唐到令他险些无所适从。 华素素确实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她也确实在笑，笑得忘乎所以，只是她正在做的事情，却让林四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正在这花园内‘骑马’，只不过若真是马儿的话，这颇为幽静的花园只怕也被踏得不像样了。 她骑的是人，那个人虽然早已不复当初的风姿气质，眼内也再无从前的神采，林四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周子川。 他没有死，只是林四却忽然觉得，被这样折辱的他，或许还不如壮烈死去的好，哪怕是自杀…… 趴在地上被华素素当马骑的他，嘴里套着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被挽在华素素的右手上，而她左手则是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树枝当做马鞭。 周子川穿着的衣物，竟然是太监的，而那身衣物的膝下部分早已被磨破。 林四不知两人这种诡异的事情持续了多久，但他知道周子川一定不会是自愿的，否则那石子路上不会有着点点血迹，那是从他被磨破的膝盖处流出来的。 对于林四的到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帘。没有什么羞愤，更没有什么恨意，有的只是一片死灰。 看着周子川沦入这样的下场，林四心内涌起了强烈的不适应。 他和周子川之间，当然不可能会化解仇恨，也不存在什么惺惺相惜。他不可能同情周子川，但他却还是无可避免的觉得，他这样的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无论如何，周子川是自己重视过的敌人，是成功算计过自己，让自己都不敢轻忽大意的人。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涌起这种怪异的念头，按理说，仇敌无论怎么对待，都不为过吧？ 当华素素笑吟吟‘跃下马来’，一脸惊喜的喊着‘阿四，你来了啊’，他已经不知该怎么去接她的话。 第1275章 良苦用心 当林四回到自家府内时，他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是因为在华素素那里的所见所闻。 他不知该怎么评判这件事情，真要算起来，华素素无论对周子川做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林四于情于理，当然会站在她这边。 于是，他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会感到担心，感到难以接受。 将周子川留给她处置的人是自己，也就是说，现在自己其实根本没理由干预她的决定。更何况，她的报复完全谈不上宽容，甚至可以说是比死更让人痛苦。 林四只能看着，他没办法中止这一切，因为他不确定强行杀死周子川之后，华素素会否因为失去这种‘扭曲的快乐’，而再度变得郁郁寡欢。 虽然这种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可周子川本来就活该，不是吗？ 和月洛宁一样，他对华素素做的事情，同样是纵容的态度，虽然两人考虑的地方不同。月洛宁只是判断出没有大害，懒得再管，而他则是希望能尽量满足她的快乐，哪怕显得极度荒唐…… 周子川曾经那句话确实没说错，纵然林四内心无法认同，他却还是连重话都不忍对华素素说一句，只是尽量隐晦的劝慰她。 而那，当然是无用的。 对他的安慰劝导，华素素从头到尾都是满面笑容的顾左右而言他。 她提到了当年青月森林的相处，提到了容城，提到了华茜茜，提到了学园之城，于是林四只能跟着附和她。 而对于脚边的周子川，她根本就没有提到一次，仿佛这个人根本就没存在。仿佛她现在做的事情一点都不奇怪，仿佛她寝宫内那个新制的铁笼子是很平常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 她变了，转变的速度之快，程度之彻底，让林四有些措手不及。眼前的华素素，甚至比当年他初见时的华素素更加活泼，更加具有活力。 林四不知道这种转变是好是坏，将来又会彻底变成什么样子，但至少目前来看，她似乎是真的走出了仇恨和悲伤。 她的表情并不似作伪，更没有强颜欢笑。然而这种极度不正常的事情，被她这样当成正常事情做着，真的没有问题吗？ 他本想去和月洛宁商量，他很奇怪为什么月洛宁会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然而在快走到书房的那一刻，他却又停下了脚步，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要求月洛宁什么。 力主留下周子川，让素姐亲手报复的人是自己，而月洛宁当时是反对的。 最终，他只能回到家中，他还有一个可以商量任何事情，倾诉所有感受的人，那就是唐小芷。 对于他所描绘的画面，唐小芷同样是震惊莫名。 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的华素素，竟然做出了这种突破了她想象极限，同时又让她无法评判的事情。 这段时间，她其实是想过要去见一见华素素的，只是她毕竟不是林四，没有月洛宁的允许，她根本接近不了永秋殿。 而另外，华素素倒是主动去书房见过她一次，当时她的气色很好。唐小芷本以为周子川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为了免得触及她内心的伤口，自然不会多问什么。 而现在，她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了，于是她和林四一样，感到了莫名的担心。 “这件事，不能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啊，那只会让素姐变成另一个人。” “可她现在看上去很好，很快乐。” “那不是真正的快乐。” 林四不以为然道：“可周子川做过的那些事情，遭受怎样的报应，应该都不为过吧？” “折磨人所获得的快感，也能算作快乐吗？你现在不正是担心杀死周子川之后，她会变回消沉吗？这种极度不稳定的快乐，也能算作快乐吗？” 面对唐小芷的反问，林四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是啊，能从快感之中得到快乐的人很多，天天流连青楼的人，天天流连赌坊的人，他们也能得快感，也能得到一时的快乐。 甚至就像十方楼某些刺客，杀人的时候，他们也能得到快感，那时候他们内心恐怕也是快乐的。反之无人可杀时，他们竟然会无所适从。 这当然，只是一种扭曲的快乐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林四顿时显得一筹莫展。 “要不，我们让她感受到其他快乐，让她把心思放到其他事情吧？现在她将自己闭锁在宫中，也不去和外面的世界接触，自然满心只有那些怪异的快感。如果让她的心被外界填满，那种快感对她来说，就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或许她就能真正恢复正常了。” 唐小芷自己也只是尝试着想办法，类似的事情，她根本就是闻所未闻，毕竟她从前只是个普通少女，而这些年她也一直都活在阳光下。 “怎么做？我们也没时间陪伴她啊。” 是啊，林四很快就要四处征战，而唐小芷已经成了御令，同样会繁忙无比。 “让她认识一些新朋友吧？让她彻底开朗起来。”这算是唐小芷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在她看来，自己当年能从某些阴影之中走出来，变成今天这样，就是结识了林四慕哲平，以及之后许许多多的朋友。 因为他们，自己的心扉才能渐渐打开。 让华素素认识许多新的朋友，她应该也会变得开朗正常起来吧？ 林四思索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唯一能帮到华素素的地方了。 就在两人谈话过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弦城的权贵圈内便传出了一个足以让许多人无法镇定的大消息。 北王月连山明日晚间，将会在府内举办一场晚宴，届时将会邀请弦城各界名流参加。 宴会这种事情，在各国贵族圈内，并不算什么稀奇事。许多家族商会之间的合作，往往就是因为宴会上的一次碰杯而开启的。 类似的宴会，不光会有贵族富商，还会有修行者、文人墨客以及许多为人推崇的大师。 这种宴会，往往是结交贵人的不错场合，平日里根本没机会接近的大人物，在这里并不算罕见。也许因为一次宴会，有人就能得到足以改变一生的机会。 因此，有些人对于这种宴会，是趋之若鹜的，甚至会有某些怪异的攀比炫耀心理。 林四要举办这么一场宴会的消息，在传出去后，不知多少人立刻亲自亦或派出家仆四处打听，甚至是掀起种种讨论。 原因无它，太罕见了。 林四成为月国王子已经有数年了，在此期间，他参加过一些宴会。而几乎每次，都是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在这方面，他似乎并不是很热衷。也是，他是天才修行者，有点空闲时间，他自然要用在修炼上。要不，就是在家陪陪唐小芷而已。 而除此之外，以他的实力和身份，根本不需要去攀附谁，即便是有事情，也不需要通过宴会去谈。 自己举办宴会，对他而言还是头一次。 他现在是整个月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的宴会，在许多人心目中和王宫的国宴没什么分别。毕竟许多人都认为，他将来还是会拿回王位。 更何况，他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站在大陆之巅的圣境高手。 他为什么会突然举办这么一次宴会，现在没人能猜到用意，但这个机会，却没有多少人愿意错过。 如果能借此和他拉近关系，那对自己以及身后家族而言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而即便不成，光是能够被邀请参加这种宴会，收获都已经足够多了。 那意味着自己够资格成为北王月连山的座上宾，传出去不仅是面上有光，以后家族事务恐怕都能因此而变得顺利一些。 真要将弦城大大小小，或没落或辉煌或刚刚崛起的新老贵族全部算上，恐怕得有数万人，更别提如同过江之鲫的大小官员以及富商和其他名流了。 这宴会规模就算再大，也不会超过千人，显然不是谁都能参加的。 于是，在宴会到来之前的一天一夜时间内，不知多少人在四处打听着情况。 林四确实邀请了许多人，但他也没料到这宴会竟然会引起这样的轰动，俨然已经像是一场盛会。 他确实如外界所料，邀请了不少贵族富商。不过除此之外，也邀请了一些文人雅士学者大师，虽然他本人在这方面算是朽木。 而在这些宾客之中，还有着相当一部分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才俊。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华素素多认识一些朋友，无论男女。反正，华素素也没有结婚不是吗？ 华素素本人并不知道这‘良苦用心’，不过对于林四的邀请，她还是欣然赴会了。 当宴会开始不久，林四便拉着她的手，隆重向众人‘介绍’了这位在场所有人都有所耳闻的月国庶公主。 “这位想必大家早已听过，我的义姐华素素，在我心中，她和亲姐一般重要。她在弦城住过数年，一直深居简出，我希望大家以后能够多和她亲近，成为朋友。” 他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一国公主，又有几人不愿和她亲近的，只是没有那个机会罢了，用得着这样主动为她找朋友吗？ 不过，虽然不理解，但他的意思，众人自然是听出来了。 虽然华素素出身不高，但就凭她现在公主的身份，凭林四对她的看重，她就足以成为许多人争相巴结的对象了。 许多人甚至在暗暗猜测，难道林四是要帮华素素找驸马？ 第1276章 林唐成婚 说实话，林四还真有这种念头。 月洛宁是没办法结婚了，他不希望自己另一个姐姐华素素也孤独终老。 而一旦华素素和别人结婚，那时候她和周子川那种怪异的关系，当然是要结束了。在他看来，到时候她就能彻底变回一个正常人。 只是婚姻大事，他也无法强求，更没打算插手干预什么，只能顺其自然了。 尽管如此，华素素还是立刻成了这场宴会的焦点。 她的身边很快就变得趋之若鹜，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迎来此起彼伏的问好寒暄之声。 一开始她似乎很不适应，但渐渐的，她也开始有所回应，也开始微笑着和周围人攀谈起来。 她本就出身殷富之家，又是个修行者，在容城和学园之城时，类似的场合她早已经历过，只不过在场的人不如这里的身份高罢了。 而在宫中那些年，虽然深居简出，但宫廷礼仪还是学过的，大人物也还是见过的。 看着她渐渐表现得游刃有余，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有礼有节，林四和唐小芷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那一抹欣喜。 她并没有抗拒和外人接触，这样下去，应该会有用吧？ 其后的十几天，林唐二人重新变得忙碌起来。唐小芷需要去宫中协助月洛宁处理奏章，而月洛宁新建了秘部，开始抽调暗卫和军中部分高手加入，为的就是和十方楼的合作。 而林四则是每天在军部和秘部两头跑，毕竟接下来的大战，还有着无数事情需要提前筹备和安排，一时间他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尤其是在谢少英纪冰云以及白景焕等人到来之后，他和纪冰云更是每天围着乾蓝地图和各类情报不断推演和讨论着今后的作战计划。 然而即便是在这种繁忙的情况下，十几天的时间，他还是再次举办了两次宴会，依旧还是将华素素请了出来。 他甚至向月洛宁建议，让华素素随时可以出宫。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用意’，他这是希望华素素能够尽快溶入弦城上流圈之中啊。 可是，明白归明白，却没有多少人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真要算起来，华素素这一国公主，本就算是那个圈子的顶端人物之一了不是么？ 无论如何，在林四和唐小芷这不断努力之下，成效似乎很显著。 虽然她和周子川那种诡异的关系，到现在依然还持续着。但华素素也真的已经渐渐开始有了新朋友，她开始出宫去参加一起其他聚会了，甚至某次还单独去一位侯爵的府上拜会过。 这一切，也让林唐二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他们并不担心有人会对华素素起歹念，在月国，恐怕还没人敢不考虑激怒林四的代价。至于那些人因为和她结交，而附带得到的好处，在他们看来，那已经是细枝末节了。 只要她快乐就好，他和唐小芷想得很简单。 当时间又过去一个月之后，另一件大事在弦城乃至整个月国传了开来。 林四和唐小芷要大婚了，而就在同一天，谢少英和纪冰云也将在弦城成婚。 林唐二人成婚，原本月洛宁是希望延期的，因为征讨乾蓝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她不希望林四在这时候分心，甚至是沉浸在温柔乡中。 然而在这件事上，林四的态度极为坚决，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让步。他的想法很简单，和乾蓝的大战不知要打多久。如果极为顺利，也许几个月半年就能结束了，如果出现变故，或许几年都结束不了。 难道自己还要等那时候再回来和她成亲吗？那之后还有草原南齐紫星呢？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等不及了，他已经等怕了。 而谢少英和纪冰云同样也不小了，他们两人今后同样也很难有空闲，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了。 无奈之下，月洛宁最终只能妥协。 她的亲弟和结拜义弟结婚，她当然会大办特办，不光叶弘等人赶了回来，就连千宋军的一些‘高层’，诸如黎桦赵兴席飞远等人也都来到了弦城。 而早在十几天前，林四便去明城接了唐父唐母以及青娑等人过来，甚至就连明城的那些街坊，学园之城过去的一些同学，都被他邀请了数十位。 他想能尽量热闹一点，只是很可惜，当初他和唐小芷计划过要请的那些人，终归还是有些无法到来了。 两场婚礼都放在了王府举行，虽然月洛宁本人并不崇尚铺张奢华，但她还是派出了王室仪仗以及宫廷礼官来助阵主持。 整个弦城也因此而沉浸在了一片庆祝的气氛之中，林唐二人相识相恋的部分经历，在月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人人都知道殿下和王妃相识之时，都算是寒微之身，彼时的两人并非什么王子和御令。也因此，这两人能够一路走到现在，彼此不离不弃，倒是让许多民众觉得符合自己心中期待的美好结果。 虽然婚礼的主角不是他们自己，但人们还是希望这场美妙的恋情能一直延续下去。 而谢少英和纪冰云，虽然是月国人现在最仇恨的千宋人，但因为他们和林四月洛宁的特殊关系，弦城上下这次倒是没有对那些千宋来人冷脸相待。 或许，唐小芷和纪冰云决定同一天婚礼是对的。因为这场婚礼，或许能让千宋和月国的关系稍稍缓和。这个意外结果并非她们一开始所料，但却是她们最想看到的。 婚礼很隆重，过程也很顺利，两对新人同时在王府拜堂，倒是一番奇景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谢纪二人的父母长辈早已不在，而林四同样也是如此。最终充作家人的，除了唐父唐母之外，便只有青娑以及当朝月王月洛宁了。 当一对新人被分别送入各自的洞房之后，王府内也摆开了盛大的筵席。 此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王府内高朋满座人声鼎沸，而洞房内，穿着大红喜服的林四唐小芷则是忽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任何人到了这一步，或许都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然而真到了这一刻，这两个早已熟悉得近乎不分彼此的人，却忽然齐齐变得畏缩了起来。 没错，林四还是那个林四。虽然实力早已今非昔比，经历过的也足够多，但在某些方面，他依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青涩单纯心态。 而唐小芷也依然还是那个唐小芷，虽然早已不再自闭，见识也越来越多，甚至因为看过太多少女小说，在这种事情上，早已算是理论上的‘大师’。但此时此刻，却还是不免害羞了起来。 那个木头，平日里动手动脚，急吼吼的要成亲，自己还以为他有多胆大呢，现在进了房间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他连气都不敢大喘一下，盖头也不敢为自己掀起。 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难道就这样枯坐一夜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得多丢人啊，以后自己绝对要这个家伙好看！ 在她心内嘀咕着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时，林四那久违的声音终于传入了她的耳内。 并非什么山盟海誓，也非什么肉麻情话。 “那个，咳！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这种话，让自己怎么接啊？唐小芷内心腹诽不已。 然而她不吭声，林四竟然没了言语了。此时的他，只感到无比的局促，唐小芷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回应啊？ 这丫头平时不是什么都懂吗？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现在一声不吭了，这让自己怎么继续啊？ 他甚至开始猜测唐小芷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又是什么态度和感受了。 恐怕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会在这种普通人都能顺利做好的事情上，表现得如此的胆怯不堪。 如果这两人都是心思简单的人，此时哪里会想那么多？ 但偏偏，这两人都是头脑无比复杂的人，于是许多在此时根本多余的念头，现在不断徘徊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莫名的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他在想什么，唐小芷何尝猜不到。 最终不得已之下，她只能低低嗯了一声。 随后，林四终于掀起了她的盖头。四目相对，两人的脸不约而同的红了红。 …… 有些事情，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也只是水到渠成。 然而无论外面那些宾客，还是终于大被同眠的林唐二人都想不到，一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此时正静静蹲坐在远处的屋瓦之上，幽幽望着下方那张灯挂彩，被映照得通红的房间。 若若那双黑瞳之中，涌起了她自己都无法明了的复杂之色。 她终于还是来了，哪怕林四瞒着她，生怕她在这婚礼上捣乱，但她却还是赶上了。 虽然十方楼总部和弦城相隔不知多少万里，但十方楼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组织啊，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瞒得过她。 得知两人即将大婚的消息之后，她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乘坐传送阵以及飞奔赶路。 她赶上了，但她并没有如林四所料的那般捣乱，甚至到现在，根本没人知道这位十方楼首领的到来。 对于这一天，她早有所料。林四猜得没错，她确实不想看到他们成亲。 然而她何尝不知小芷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她又怎么可能去破坏，让她伤心难过。 她会像自己想她一样想念自己吗？她结婚了，自己成了十方楼实际上的门主，以后还能有从前的美好情景吗？ 她本想去见见他们，向唐小芷道贺，顺便骂一骂那个抢了自己宝贝的男人。然而最终她却还是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展开神识去感知里面的动静。 片刻后，她悄然离开了这里，仿佛根本没有来过一般。 五天之后，月国正式对草原国宣战，百万大军在之前已经徐徐集结在了西线边境。 刚刚新婚不久的月国大将军月连山亲自挂帅，而纪冰云谢少英叶弘薛尘等人也纷纷开始赶赴前线，大战已经是一触即发。 剑宗高手们，已经分别出现在了各大兵团之中。 消息传出，不知多少人变得无法平静。人们明白，已经今非昔比的月国，终于迈出了扩张的脚步。 第1277章 大军出征 月国攻打草原国，这要是放在从前，根本不会引起大陆中部的关注。 毕竟数百年来，这两国之间的争斗颇为频繁，而东南域的小打小闹，在他们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人敢不在意。 因为这次月国出征的大军规模已经达到了百万，这毫无疑问，将会是一场灭国之战。 而离开战场已经快两年，被天书策除名的林四，和最近一年才渐渐开始声名鹊起的纪冰云联手，又将打出怎样的战绩，这自然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毕竟这大陆上，对军阵之道有兴趣和研究的人，并不在少数。 虽然世上没有真正的常胜将军，但这两人联手，还是给了许多人无穷信心。 确实草原很不好打，但这次他们拥有的力量，已经远远凌驾于草原国之上，而纪冰云更是草原人的克星，这一战在许多人看来根本毫无悬念。 需要猜测的，只是草原国这个让周边各国记恨不已的国度，能坚持多久。 和许多人猜测的类似，在进入草原国之前，林四便将百万大军分成了三部。 但又让许多人意外的是，林四这排兵，让人有些不太理解。 三十万东北军由薛尘统领，居于左路。十万东北军，三十万北方军，四万千宋军居于中路，由林四纪冰云统领。至于右路，则是叶弘的三十万北方军。 在许多人原本的猜测之中，林四和纪冰云这两个先后上过天书策的名将，当然是要独当一面的。在他们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林四纪冰云各领一路军，而薛尘叶弘等将合领一路。 即便如此，人们也还是会认为，其他人最后很可能会跟不上林纪二人的步伐进度。 只是许多人都忘了一点，纪冰云的统兵才能确实被许多人认可了，但她终归是千宋人。 真正直属于她的，只有四万千宋军。 月国大军，无论东北军还是北方军，会服她吗？ 这还真的很难说，认可她的才能是一回事，但军队的指挥权何等重要，怎能轻易交到别国人之手？ 哪怕当年林四在龙燕军中表现得那般惊艳，他也还是直到最后快要离开时，才真正走到了台前。在那之前，那支大军名义上的指挥，依旧是龙燕人。 原因很简单，林四当时是外人，而现在的纪冰云也是如此。 为了偷袭乾蓝的计划，月洛宁和白景焕等人没有宣布千宋即将并入月国的消息。也因此，此时的纪冰云在月国将士眼中，是外人。 能毫无芥蒂接受她的，恐怕只有林四和叶弘。 在这种情况下，让纪冰云独当一面，她恐怕只能带着那四万人单独行动了。否则给她东北军和北方军，她也很难调动自如。 如果千宋不会并入月国，林四会真的让她带着四万人单独行动。因为纪冰云在草原上的驰骋牵扯并不需要多少人，却会让草原人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到时候能给月国大军制造许多绝佳的破敌机会。 但林四却很清楚另一点，当大军真正开始偷袭闪击乾蓝的那一刻，月洛宁就会正式宣布千宋归属于月国的消息。 也就是说，在林四眼中，纪冰云已经是月国将军了，将来她迟早会独自带着月国大军外出征战。 这种情况下，林四自然会帮她早点熟悉‘本国军马’，早点和‘本国将领’多多接触，免得将来真要她独自领兵时，又来不及了。 因为这个原因，在大军朝草原开拔之后，林四每次军事会议，都会不断当着麾下众将的面虚心向她请教草原国作战的种种经验，夸赞之语更是只嫌少不嫌多，甚至从不称纪将军只称五妹。 他的用意很简单，让众将在不知不觉间将纪冰云当成自己人，同时将她在指挥一道上的厉害之处，深深印在众将心头。 他在帮她树立威望，这样等到将来需要她独自领兵时，一切都将会变得水到渠成。 不过，在军中想要真正取得威望，需要的还是实打实的战绩。 纪冰云以前打过的仗众将都听过，然而听得再多，也不及亲身经历一次来得深刻。 他们很快就得到了这样的‘机会’，由于月国大军的声势太大，草原人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惯常的战术——暂退。 不光草原骑兵，就连各个部落也开始了迁徙，不给月国大军丝毫就地补给的机会。 这种情况下，想要追上草原人并不容易。而若是贸然派出小股骑兵去追，又有可能会被草原骑兵蜂拥而上的蚕食。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纪冰云却将十万草原骑兵带回到了月国中军的口中。 当时的过程显得很简单，纪冰云主动带着三万月国先锋军前去吸引敌人，而林四则在她的建议下，提前带着大军去到了指定地点张开了一道绵长的包围圈。 最后纪冰云那三万月国先锋军果然遇到了大批草原骑兵，敌人势弱，草原人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而是径直选择了攻击。 见势不妙，三万月国先锋军疯狂奔逃，而逃遁的方向，自然就是林四的包围圈中。 追出不过百里，前方便出现了大批月国大军，十万草原骑兵仓皇掉头，却已经晚了。虽然草原的地形很难布下什么埋伏，但包围却是可以的。 如果这种情况，林四还让对方逃掉，那他也不配拥有今天的名气了。他早已将四十万中军分成了三路，提前包抄到了草原人的侧面。 面对拥有着八名天境高手，拥有着重盾劲弩的月国大军，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在失去了驰骋空间之后，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一战下来，月国方面仅仅死伤两千余人，而十万草原骑兵却是全军覆没。 这当然算是一场辉煌的大胜，过往月国乾蓝征讨草原，即便是持续时间长达半年乃至一两年的攻势，一共也未必能歼灭十万草原骑兵。 毕竟赶走容易，杀死难啊。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胜，让许多月国将士自己都觉得不太真实，他们也没想到这一战会顺利成这样。 不过刚刚开拔七天，就造成了这样的大捷，这难道就是林四和纪冰云联手的神奇之处吗？ 没有人知道，这场看似简单无比的胜利，背后是怎样做到的。 草原骑兵一路撤向西面深处，在这茫茫草原之上，谁能知道他们具体在哪，规模又有多大？ 即便是纪冰云，也无法这么快就提前得知草原人的位置以及兵力分布情况，她也必须在不断的周旋和辗转之后，才能凭借得来的资料一点点推断出来。 能够做到提前探知草原人位置，甚至连对方的兵力分布构造都说得一清二楚的人，只有林四。 因为他会飞，有些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已经变为了可能…… 第1278章 闪击乾蓝 这本就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争，不光光是实力上的差距，还有情报上的对比。 占据了地利的草原骑兵，原本应该能在大草原上将敌人耍得团团转。 然而现在，因为飞行这种惟有圣境才能办到的离奇之事，他们的行踪早已不是谜。 这场大战，如果真的是进攻草原国的话，那结果确实已经不会有太大悬念。 因为光是先知先觉这一点，就足以让月国大军立于不败之地。 纪冰云很清楚林四成全自己的用意，这个计划之所以要让她亲自带兵去吸引敌军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立头功。 林四对外宣称的，是纪冰云推算出了草原骑兵的位置。惟有她自己知道，这是林四暗中告诉自己的，也是他让自己这么做的。 虽然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也知道，这是为了今后的战事着想。 现在在许多月国将军的眼中，纪冰云已经变得高深莫测，她神乎其神的算出了草原骑兵的位置，又定下了精妙的诱敌之计。 这种事情，超出了他们过往在军事学院以及军营之中的所见所闻，他们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许多人心内已经不由得认定了一点，这场大捷，如果没有纪冰云，是打不出来的。于是，许多人看向她的眼神之中渐渐多出了信服。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她是月国人就好了…… 对于林四而言，这种事情他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的。以他在月国的身份威望和过往的战绩，这种功劳他已经不需要去计较。 更何况，这一战在战前的谋划，也确实有纪冰云的一份功劳。无论伏击的位置和阵型，还是决定用月国先锋军去诱敌，都有她的建议在内。 四万千宋军和草原人打交道的次数太多了，已经变得太过熟悉。若是他们去诱敌，或许草原人根本就不会上当。 在林四内心，纪冰云当然算是自己人，她是五弟谢少英的妻子，是唐小芷的好姐妹。他对她的扶持，是发自内心毫无芥蒂的。 而经历了这一战，他们也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没错，这场大胜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月国国内自是一片欢腾，果然月连山殿下一回来，月国就再次变回了当年的无敌之师，再次成了周边各国的噩梦。 群臣在殿内弹冠相庆喜不自胜，甚至就连月洛宁本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到现在为止，真正知道偷袭乾蓝计划的人寥寥无几，除去林四月洛宁之外，便只有纪冰云叶弘薛尘若若这几位。 这个秘密太大，一旦泄露，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不到最后那一刻，林四根本就不会说出来。 也因此，月洛宁是知道林四等人在草原上只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的。 她着实没想到，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竟然还能取得这样一场辉煌的大捷。 不过她也很清楚，因为这场大胜，接下来偷袭乾蓝的计划将会变得更加顺利了。 现在恐怕任谁都会认为接下来月国大军会继续大举推进，这个时候，谁能想到林四会突然放弃草原国，转而进攻乾蓝？ 草原国的大小可汗们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草原骑兵撤回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了。因为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次可能会亡国了。 草原确实很大，三路大军真正进入草原腹地之后，就像是三条小溪溶入大海，根本就很难再被外界关注到。 人们能得到的，只有滞后的战报。 没有人能猜到不断追击着草原人的三路大军，此时已经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西进方向。 当那场大捷过去了五天之后，三路大军已经彻底转向了北面。而名义上，他们依旧是在追击草原骑兵。 乾蓝南道城，是位于乾蓝王国南部的一座边境重城。过了这里继续向南，便是草原国。因为乾蓝和草原之间也时常会有摩擦，这南道城的重要性，和月国西面的银城平城没有多大分别。 即便现在乾蓝派了人手去北面的高真援助，又在东面与紫星交手，这座平静的南部重城之内，依旧有着十万常驻兵力。 而在乾蓝南部边境上，重要性和规模不次于南道城的，还有曲怀城，阳益城等两座重城，以及其余中小城池。 这沿线近百座城池，构成了乾蓝坚实的南部防线。不击破他们，草原人便没有办法进入乾蓝内陆抢掠。 而乾蓝人，对于草原国这个野心勃勃的邻居，也一直没有掉以轻心过。 但最近的情况却有些不同了，以至于守卫南道城的士兵们都变得懒散和迷茫了起来。 草原国快要亡国了，他们的老敌人很快就会消失了，到时候取而代之成为他们‘邻居’的将会是月国。 确实月国比草原更强，但说实话，乾蓝人更忌惮的还是草原人。因为草原骑兵，还真的是其他各国无法复制的。 同样出现在草原上的月国大军，并不能让乾蓝人有多么畏惧。更何况月国人占了草原之后，能做什么呢？ 草原上又建不了城，月国人怎么住？难道要让月国人变成牧民不成？ 这段时间，他们偶尔会想到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但却根本没人想到月国人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一如林四所料，没人能猜到月国会在攻打草原国的半途，突然转而偷袭乾蓝。 当南道城的士兵们就着夜色，看到城墙前方远处出现的密密麻麻黑影，听到那密集如雷霆的马蹄声时，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战斗素养还是让他们快速反应了过来。 呼喊声，信号声，锣声鼓声在这座边境重城飞快响起，许多正在睡梦中的士兵被惊醒了，他们匆匆忙忙向身上套着皮甲，找着自己的长枪和弓箭。 只是很可惜，这一切已经太晚了点。 林四的大军被乾蓝人发现时，距离南道城已经不足十里。 十里之距，对于先锋军和修士营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乾蓝人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林四的准备本就远不止这么一点…… 南道城的守将是乾蓝镇南将军司徒戎，他为乾蓝镇守南面国门已经二十年了。在乾蓝，他的地位不次于当年的叶谦之于月国。 然而这一次，这位乾蓝的南面柱石，久经沙场的老将，反应却着实太慢了点。 就连士卒都多半披挂着赶向城头了，他这位主帅竟然迟迟未曾出现。 不光他没有出现，南道城内的乾蓝军高阶将领，此时仅仅出现了一半，另一半仿佛依旧还在酣睡之中。 如此之大的动静，就连城内民众都被惊醒，更何况是本该第一时间出现在城头，组织士兵展开防御的将军？ 一支大军如果没有主帅，恐怕连两成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城头上，林四已经第一个飞落了下来，其后剑宗两名天境后期长老也不甘示弱的冲上了城头。 南道城内，天境级别的高手，仅有一名天境初期的乾蓝护国长老。其余人，皆在天境之下。 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而林四也根本就没有过多恋战，他的目标只是城门。 城外，月国大军已经开始轰击这座重城的城门。而城内，林四则是和两名剑宗长老一起快速攻击着疯狂堵门的乾蓝士兵。 只是短短半柱香的时间，这城门便告破，随后月国大军如洪水般涌了进来。 这座原本坚固无比的重城，就这样崩溃了。 这场胜利，看似简单得令人发指，战术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若是换做其他地方，林四是不敢这样区区三人就飞入城内大肆破坏的，哪怕他们的个人实力凌驾于在场所有人之上。 原因很简单，天境高手还没办法忽视人数的差距。陷入数万大军的围困之中的话，也很可能会被杀死。 他在南道城敢这么做，是因为这些士兵群龙无首各自为战，根本就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围攻和抵抗。 乾蓝士兵们此时散乱不堪，他们的主帅司徒戎直到城破的那一刻都没有出现。林四知道，他永远都无法出现了。 在大军攻城之前，十方楼的高阶刺客们已经提前混进了乾蓝沿线的各大城池内。 一刻钟之前，司徒戎刚刚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而杀死他的人，正是游魂。 除此之外，南道城内还有其余十余名高阶将领也分别死在了十方楼刺客的手中。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偷袭战，纵然乾蓝人的十万大军除去顶尖高手之外，整体实力根本不次于林四带来的十二万人，却根本没能给月国大军带来太大的麻烦。 城门一破，群龙无首的乾蓝士兵有的在拼死抵抗，有的在寻找上级将领，有的已经开始逃散了。 有的军官开始飞奔去周边城池求救，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他们周边各城也全都在被攻打。 纪冰云，樊星蒋奇等中路军将领此时全都在攻打着各自的目标，而左右两路大军，薛尘在攻打曲怀城，叶弘在攻打阳益城。 这一夜，乾蓝南线被全面攻打。 几乎每座城的情况都和南道城类似，城内主将以及重要将领多半提前被刺杀，城内士兵群龙无首，毫无准备。 偷袭的计划本就令乾蓝人措手不及，分散在各支军中的剑宗高手，让月国大军有了不惧乾蓝天境高手的底气，而十方楼的加入，更是成了压垮乾蓝人的最后一柄匕首。 这一夜过后，乾蓝南部边境全面崩溃，三大重城，近百座边境小城全部沦陷。百万乾蓝大军，死伤六十余万，余者逃散一空。 第1279章 疯狂刺杀 当边境沦陷的消息传回乾蓝国都常阳城时，已经是这场闪击战的两天之后了。 只是在边境各城留下了十余万军马稳定后方，三路大军当夜便齐齐向着北面的乾蓝内陆席卷而去，一路上根本就没有遇到多少抵抗。 驻扎着重兵的城池，多半都在边境。这一点，即便是神炎碧澜这样的超级大国，也同样不例外。 内陆地区极少会有战事，谁能长期在每座城池都养着几万士兵？恐怕没有哪个国家能承受得起这样的重负。 内陆城池，除去国都之外，大部分都仅有维持日常秩序的千余名城卫军。而一些小城，驻军甚至不过百余名而已。 有些官员在任上时，或许会注重城墙等防御工事的养护，但有些数十年数百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城池，城墙早都残破老旧不堪，久未修葺了。 边境一破，他们面对来势汹汹刀枪擦亮的月国大军，又能掀起多大的抵抗之力呢？ 根本就不是什么攻城，完全就是过城而破望风披靡。 这就是闪击突袭的最可怕的地方了，不光是击破了边境，边境后方也完全是等同不设防的。 这要是换成正常的两国交战，就算月国大军费尽力气突破边境，后方其余城池也早已严阵以待，做好了充足的迎击准备了。 而前线败退的士兵，也不可能会逃散一空，他们多半会退到后方城池，继续对敌人进行拦截。 但现在，因为那一夜突如其来的偷袭大战，所谓的阻拦，在此时已经化为了泡影。 这种情况下，完全就是月国大军能赶得多快，就能打下多少地方。至于最后能不能占得住，那自是另当别论了。 乾蓝人想要阻止这股洪流，便只能重新调集大军，去前方拦截。 然而现在的乾蓝，比之当年被神炎偷袭的龙燕还要更加不堪。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兵力太分散了。 为了支援高真对抗神炎，为了侵略南齐对抗紫星，为了占据千宋对抗月国，他们已经将大批兵力派到了国外。 留在乾蓝国内的最大一股力量，原本就是南部边境那百万大军。 可现在，那百万大军已经被打残了。 除去西部和流奴重罗等国交界处的七十余万大军之外，此时的乾蓝国内，竟然已经没有了其余可用之兵！ 这是何等危险的情形，朝堂上，乾蓝君臣在得知这一切情况之后，完全就是惊怒交加，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他们命令乾蓝西线七十万大军火速向东部聚集，抵挡北上的月国人。而除此之外，进入高真王国支援的乾蓝北部军团被下令召回国内。 占据了千宋的乾蓝东南兵团三十万大军，进入了南齐，和紫星正在僵持之中的五十万乾蓝大军，也同样接到了回国的命令。 这是一场灭国之战，乾蓝君臣对此已然是清楚无比。 如果不能及时挡住月国人，也许再过个十天半月的，乾蓝国都常阳城就要被攻破了。 到时候，他们这些国王大臣们，又该如何自处？ 等到乾蓝全境都被月国人占领，那他们留在外面的大军又还有什么意义？失去了家园的乾蓝大军，到时候连后勤补给都没有了，只能算是孤魂野鬼。 他们就算再打回来，也已经晚了。 而在另一边，乾蓝国王也对月国这种侵略行径表达了极大的愤慨和谴责，他严厉要求月国撤军并道歉。虽然这完全就是空口白话，根本不会有丝毫用处，但这大义的名分，他还是要占住的。 乾蓝国王对国内下达了全面抵抗的命令，号召民众们自发抵抗，用人数淹死月国人。对外，则是寻求碧澜高真等国的援助了。 五天之后，月国大军已经北上万里，沿线乾蓝各城毫无抵抗之力，全部沦陷。 这样的攻取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林四没有行什么屠城之举，但要说掠夺，却还是有的，否则他这早已离月国本土极为遥远的大军吃什么住什么？ 每下一城，他都会尽量不去扰民，不杀平民，不抢平民。然而这毕竟是侵略战争，反抗的乾蓝民众又怎么可能会没有？ 林四是主帅，他必须要对自己部下的性命安危负责。这种情况下，他只能任由部将自行出手镇压。 是啊，这是侵略战争，曾经他最抵触，最痛恨的战争。他一直不想破坏别人的安宁，而现在他做的事情，却正在最大限度的破坏别人的安宁。 他只能这么做，因为类似的事情，别人已经提前对他做过了。 他从前根本没想过要对付乾蓝，然而这个国家却率先占领了千宋，谋害了叶谦叶城，占据了月国西北，最后甚至还想攻打北境封地。 如果不是叶弘死死守住了兰城一线长达九个月，那北境封地内的亿万民众也早已家破人亡。他们的下场，会比现在这些乾蓝民众更加悲惨。 凭什么只准别人打自己，而自己却只能被动反击？ 林四不是迂腐的人，他也会变…… 他已经深切明白了一点，想要别人不攻打自己，想要让月国百姓不再受到欺侮，那便只有将月国变得足够强大。而强大，需要的是扩张。 就像神炎和碧澜这两大帝国，他们明明在四处征战，可他们那庞大的本国领土，却根本无人敢随便觊觎。 就像玄罗大陆千年前明明打了苍罗大陆，现在苍罗大陆的人却根本没人想过反攻回去。因为他们在千年前就被打怕了，对方的强大形象，早已深入了他们的内心。他们觉得，对方不打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整个苍罗大陆已经是一片哗然，这一战造成的轰动影响，恐怕也仅次于当年神炎闪击龙燕了。 谁也想不到月国竟然如此胆大，如此急迫，明明在攻打草原，竟然敢半途转向去打国力远强于月国的乾蓝。 可以说，全大陆都被月洛宁和林四这对姐弟给耍了。 除去几位主将以及十方楼和剑宗，其他中下级军官以及月国士兵们都是直到临近突袭前一个时辰，才终于得知真正的进攻目标，更何况是外界？ 月国明明不久前才和碧澜神炎签了协议，承诺永不侵犯乾蓝。 而现在，才刚刚过去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悍然撕毁了那个协议，月国大军的铁蹄已经彻底进入了乾蓝腹地。 他们就不怕两大帝国的雷霆震怒吗？ 神炎和碧澜这两国的掌舵人，现在确实是愤怒了，他们也对月国发出了强烈的谴责，要求林四撤兵，然而也仅止于此。 他们能对月国做什么呢？或许鞭长莫及这个词，现在是最好形容他们状态的了。 如果可以，无论神炎还是碧澜都不想看到月国一点点壮大。他们也不会给月国这个机会，那是给将来他们自己留下强大对手。 但很遗憾，神炎和碧澜距离月国太远了。而除此之外，他们自己也分别陷在了高真和赤楼的战争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月国一点点壮大起来。 碧澜只能看着月国打他们的盟友，神炎只能看着月国抢占他们的猎物。 他们甚至都没办法对这场战争做出多少破坏，因为随着对这场战争消息的不断收集，某些特殊的情报也渐渐传了出去。 十方楼参战了，而且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月国那边。 如果没有十方楼的刺杀，月国的闪击攻势不会顺利成那样。 十方楼这个组织如果倾巢出动，足以让乾蓝这样的大国彻底混乱乃至崩溃。而这次，他们似乎是真的倾巢出动了。 在前线的刺杀结束之后，他们将刺杀的‘战场’放在了乾蓝国都常阳城。 短短三天之内，已经有三十余名四品以上的乾蓝大臣和将领遇害，有的死在家中，有的死在筵席上，有的死在马车内…… 因为这些刺杀，现在的常阳城已经是人人自危，哪怕乾蓝国王都不例外。他也害怕某一天，自己会被人刺死在宫中。因为十方楼的刺杀，他现在无论走到哪，身边至少会有四名天境高手随行。 谁也不知身边某个人会否突然化身为刺客，十方楼刺客不到出手那一刻，只会比普通人更普通。 震怒之中的乾蓝国王已经下令举城搜捕，抓捕了数千可疑人物严刑拷打，然而那数千人，很可能全都不是刺客…… 而因为许多关键人物被刺，乾蓝大军的调动出现了许多问题，这无疑给月国大军的进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谁也不明白，十方楼为什么会帮助月国？ 这个可怕的刺杀组织，从来就是游离于各国争斗之外的不是么？难道是月国雇佣了他们？ 这个猜测只是一出现，就被许多人掐灭了，他们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确实，只要有钱就能让十方楼出力。但这么大规模的刺杀，别说是月国，就算是碧澜和神炎帝国，恐怕也不愿出那个数额恐怖的价码。 那么，惟有一个解释了，十方楼倒向了月国，成了月国的爪牙。 剑宗加入月国，已经足以让许多人暗暗警惕。 但月洛宁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剑宗只是让月国的顶尖高手阵容变强了，在中低阶修行者方面，月国远远比不上神炎碧澜等大国，甚至连乾蓝都远远比不上。 而不到圣境，个别高手也无法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那时候的月国，倒不是太让这些大国忌惮。他们之所以在意月国，更多的还是因为林四的指挥。 然而现在十方楼的加入，已经将月国最大的一处短板给补上了，甚至将那一项变成了最强。 这还让人怎么坐得住？这样的月国，已经足以让任何势力畏惧了。 第1280章 接连伏击 在许多人看来，接下来乾蓝的战事，应该就是月国大军继续飞速向前推进，抢占战果。而乾蓝各路援兵尽量快速的在前方各大重城集结，将月国大军的攻势拦截下来。 此时这场大战，是一场抢夺时间的战斗，月国能占下多少战果，就看他们的攻取速度有多快了。 当乾蓝大军纷纷赶回来之后，双方便会展开真正的大决战。 到时候，月国大军便不会再有现在这么顺利。 灭国之战，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打，月国人想再进一步并不容易，毕竟战争有时候比拼的不仅仅是什么战略战术，更多的是国力的比拼。 一直这么耗下去，月国是耗不过乾蓝的。 或许林四纪冰云等人能再创奇迹，但那注定会是一场艰苦而漫长的战争。 只是，远在高真北面的宓元韵却并不这么看。 月国闪击乾蓝，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在那之前，他也以为月国会先灭草原，平定东南域，再考虑乾蓝等国。 而现在，在收到那一系列震撼的消息之后，他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乾蓝快要亡国了，看来我们要加紧攻势了，否则月国很可能会染指高真。” 他面前的魏仲，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不可避免的露出了意外之色。 “很快？有多快？” “不出意外，三个月内，乾蓝便会灭亡？” 魏仲脸上的惊愕之色更浓，因为这句话着实是让他感到无法理解。 “为何？据我所知，乾蓝东西两大兵团已经在快速集结，对面高真大军之中的乾蓝北部兵团八十万人也在连夜撤回，就连占据千宋的三十万大军都在抓紧回归。他们是能赶上这一战的，到时候，乾蓝的总兵力不会少于两百万，实力其实是凌驾于月国之上的。” 是啊，纵然乾蓝没办法立即反攻回去，但月国人想要击破他们，其实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攻往往比守要艰难。 乾蓝的国力并不比高真差多少，强如神炎帝国，攻打高真已经快两年了，依旧没能取得太大进展。 区区月国，凭什么能在三个月内覆灭乾蓝？乾蓝这么大一个国家，哪有那么容易灭亡？ 这个结论如果不是宓元韵做出来的，魏仲恐怕会当成一个笑话。 只是，宓元韵看上去却像是笃定了这个判断。 “我知道，但对面那个人是林四，更何况还有纪冰云。” 魏仲那厚重的双眉渐渐皱起：“你会否将林四看得太玄了点？我承认他却有在战场翻云覆雨的能力，但他终归不是神。” 宓元韵含笑摇头：“我的意思是，现在乾蓝的情况，换做我，也能在三个月内结束战斗。” “哦？为何？” “如果我是林四，现在我会停下向前的攻势，转而分兵向东西两面，拦截乾蓝援兵。乾蓝的情况和高真龙燕不同，之前将兵力分在国外，将成为他们的致命破绽！” “为什么要这么做？” “乾蓝那几路援兵，都是从远处匆匆赶来的，他们甚至还没有赶到战场，更别谈稳住阵脚，这时候，是攻打他们的最佳时机。一旦让他们拒城而守，甚至形成稳固的防线，那就真的难打了。” 魏仲深知，谈到战事，自己根本比不上宓元韵。 他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提前伏击乾蓝援兵？” “不错，我几乎可以料定林四会利用伏击战术，而乾蓝人恐怕很难做出准备。” “伏击，并不是那么容易奏效的啊。位置的选取，敌军的动向，事前的保密，任何一项都难以做到，而最后，还要看敌军主将是否有所防范。” “乾蓝人很难做出防范，现在他们各路援兵，全都在拼死往回赶，他们都将这当成了一场抢夺时间的生死保卫战。他们和其他所有人，恐怕都认为阵地在常阳城前端，他们都认为这是一场保卫国都的坚守战。但很可惜，林四不会将战场放在那里，而除此之外，林四有十方楼相助。” “十方楼么……”魏仲沉吟了起来。 是啊，这天下，还有比十方楼刺客更厉害的斥候吗？ 拥有十方楼帮助的林四，能随时准确得到乾蓝援兵的动向以及兵力情况。 他和他麾下的将领，能得到足够详细的情报，那足以让他们拟定出完美的伏击计划，也能让他们随时依照情况变化，提前做出应变。 “你能想到这一点，不代表林四也能想到。” 说实话，魏仲不想看到那一幕，那代表着乾蓝最终会很快落入月国的口袋。将来神炎想要得到那里，除非是和月国对决。 相比于乾蓝，他更不想面对拥有林四的月国，因为后者不止一次击败过神炎大军。 他知道宓元韵说得很有道理，但这次，他却宁愿希望他失算。 只是，宓元韵在这类事情上，似乎并不太懂得顾及旁人心思感受，他在乎的只是推断合理正确与否。 “林四会想到的，别忘了他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而除此之外，林四打仗向来都有个特点。” “什么特点？”魏仲也不由得被吊起了好奇心。 “世人都言林四不喜欢正面作战，不擅长打攻坚战，但他们却忘了，林四歼灭的敌军恐怕比谁都多。他是个喜欢以歼敌为主的人，从不会在乎眼前的战果，更不会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相对于占城，他更喜欢尽量多杀点敌方士兵。” 魏仲回想过往林四的作战经历，不得不承认宓元韵说的是真的，因为林四一直以来，似乎真是那么做的。 只要能尽量杀敌，他随时可能会丢掉原本占据的城池，也会看着即将到嘴的战果不去吃下，转而去向别处，这和大陆上许多将军的想法是不太一样的。 在许多人眼中，城池当然是最重要的，有了城池，就有了坚固的阵地，有了补给和休养的后方。有了城池，就有了底气，有了喘息之机。 好不容易占据的城池，怎么能轻易丢掉？那将来想要再打回来，又要费多大的力？ “他可以不计较一城一地，但乾蓝人却不能不计较。因为那是他们的本土，他们寸土都不想丢。” “不错。” “这种情况下，乾蓝人又怎么可能不被他算计？” “是啊……” “即便伏击不成，他也不会有多大损失。无论如何，就算是正面野战，也比攻打稳住阵脚，修好了防御工事，严阵以待拒城而守的敌人简单许多。如果现在罗侯弃城而出，和我相约正面对攻，我是会欣然应允的。” “你说得没错。”魏仲轻叹了一声。 城池确实是极为重要，高真人能挡神炎大军这么久，就是因为拒城而守。正因如此，林四才不会给乾蓝人进城的机会。为此，他甚至宁愿自己也不进城。 所有人都觉得他会继续往前打下去，因为前方那些城池是多么诱人啊？ 谁能想到，他会突然停下，转而去啃硬骨头？ 然而恰恰，这才是对的。只要消灭了乾蓝各路援兵，那些城池将来全都会是他的，不是么？ “我们可否提醒乾蓝人？”魏仲迟疑了片刻，才皱眉问道。 尽管乾蓝也是他的敌人，但他更希望月国在这个敌人身上栽个大跟头，最好是双方鏖战数年，打得两败俱伤，最后被神炎轻松灭掉。 宓元韵苦笑了一声：“已经晚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现在他的伏击战应该已经开始了。” “看来，我们真的要加紧攻势了，只是我们注定是快不过他们了。”魏仲长叹了一声。 是啊，他们对面的高真人至今根本就没有犯什么错，他们准备得足够充分，根本没给神炎人什么可乘之机。 想要像月国偷袭乾蓝那样势如破竹席卷直下，是不可能的。 宓元韵的猜测并没有错，林四确实是选择了分兵主动迎击乾蓝援军。对他来说，能成功伏击自然是最好，即便伏击不了，也不能给这些援军修整下来的机会。 不过，他做的终归还是和宓元韵所想的略有不同。 他本人并没有离开中路战场，而在三路战场，他还是留下了二十万人继续向前推进。目的很简单，让乾蓝人继续以为他们在疯狂抢占城池。 他的名气太大，他在哪，可以说对方的目光主要就集中在哪。 这种情况下，薛尘迎击乾蓝西路军，叶弘迎击从南齐撤回的乾蓝东路军，纪冰云伏击从千宋撤出的乾蓝东南兵团，事前根本就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尤其，是在十方楼的沿途掩护下，当他们分别到达伏击地点时，完全就没有漏出什么风声。 当时间又过去三天之后，外界已经不得不为乾蓝战场上的风云突变而再次震撼。 纪冰云率领二十五万北方军顺利伏击了刚从千宋赶回来的乾蓝东南兵团，一战之下，三十万乾蓝大军死伤殆尽，余者不过两万。 这一战，算是报了千宋亡国之仇。 西线的乾蓝西部兵团尚未彻底集结起来，便被薛尘趁着对方立足未稳之际，连续突袭了数次。七十万西路军，目前死伤多达四十余万。 东路的叶弘则是成功伏击了刚刚从南齐踏入乾蓝境内不久的乾蓝东部兵团，战斗结束之后，乾蓝东部兵团已经只剩十余万人。 正常的伏击本不至于像这样连连成功，然而正如宓元韵所说，乾蓝人心中的战场是在国都前方，他们准备打的也是坚守战。恨不得赶得更快一点，以免被月国人抢去更多城池的他们，根本就没料到会这么快就碰到月国大军。 而除此之外，自然还要归功于十方楼的情报之迅速详细，乾蓝各路大军的动向完全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恐怕没有其他任何一支大军在战前能享受到这样如同亲眼所见一般的情报。 而对乾蓝而言雪上加霜的是，月国十万西北军已经趁机杀入了千宋境内。汇合纪冰云的二十五万大军之后，留守的数万乾蓝军根本就无力抵抗，千宋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被收了回来。 随后，两支大军一入东线叶弘所部，一入中路，再次回到了乾蓝战场。 第1281章 小弟林四 与此同时，月洛宁终于公开了千宋加入月国的消息。 她颁布了旨意，册封白景焕为定川王，封地便是曾经的千宋国，现在的千宋行省。纪冰云毫无悬念的被册封为月国骠骑将军，至于谢少英，则是领了个公爵之位。 而其余千宋众将，诸如黎桦赵兴席飞远等人也都各有封赏，从此他们也都算是月国将领了。 一时间，人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进攻乾蓝，是千宋人和月国人联手了。 当这一系列攻势结束之后，许多人才赫然发现，乾蓝除去尚未赶回国内的北部战区八十万大军之外，已经没有了多少可用之兵。 现在乾蓝国内，剩下的可战之兵已经不到五十万，而且多半都被冲散，短时间内根本就集结不起来，更谈不上形成战斗力。 散兵不是聚在一起，就能马上打仗的，哪怕有中层军官带领，他们最大的可能也只是成为流寇。 原因很简单，他们和后勤辎重脱离了。光有人有兵器，没有粮草帐篷，没有了补给，也没有了上级的统一调度，那除了抢，还能怎么活下去？ 想要将他们重新聚拢，还需要乾蓝将军们花费很长时间，很大精力。 面对月国大军，乾蓝国都常阳城，现在已经等同于不设防。 而此时距离月国大军突袭乾蓝，过去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林四没有去分兵追击那些散兵游勇，尽管他确实如宓元韵所说的那样，相对于攻城更看重歼灭敌军，但他更清楚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现在追击那些乾蓝残兵，确实能取得一定的战果，但却会打乱自己原本的部署。 流窜到各地的残兵数量不一，甚至可能毫无目标，为了追击他们，月国大军到时候也会分得越来越散。 这样持续下去，分散的月国大军，很可能会真的陷在乾蓝民众的反击破坏之中。 到了这一步，自己该做的很简单，就是攻打乾蓝国都常阳城。 只要将常阳城一围，主动权便完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乾蓝也将被自己彻底捏住要害。 当月国三路大军重新向着乾蓝腹地推进时，乾蓝君臣已经彻底变得惶惑不安了。 朝廷内，提议迁都撤退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乾蓝国王也终于放下了身段，派遣使节前往月国求和。 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亡国的威胁，除了不断催促尚在高真境内未曾赶回的乾蓝北部兵团之外，便只能指望乾蓝百姓自发的抵抗了。 而在外界，除了一片震惊之外，似乎已经没有了其他。 开战不到一个月，乾蓝竟然就已经出现了亡国征兆，这未免太不可思议。 当年同样被偷袭的龙燕，也在神炎手底下撑过了两三年不是么？这样的大国，本就不应该这么快崩溃。 只能说，乾蓝根本就没有发挥出该有的实力，就被提前打蒙了。 如果是正常对决，乾蓝的总兵力以及整体实力，全都远远凌驾于月国之上的。只是，这世间没有如果，人们现在只能看着月国大军一步步向着常阳城挺进。 在此战之前，许多人都觉得这将会是一场漫长的鏖战。而许多理智之人最终分析出来的结果，甚至是月军最终无法久占乾蓝城池，迟早会被逼退回月国。 毕竟城池不是占住后，就能安枕无忧的，民间的抵抗同样不可忽视。而那，将会让月国士兵疲于奔命，一点点被消耗干净。 但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已经可以忽略了。 如果月国以极快的速度早早结束这一战，那后面想要彻底平定和安抚乾蓝民众，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了乾蓝朝廷这个主心骨，没有了乾蓝大军为主力之后，民间的抵抗会渐渐变得毫无目标，就连战意也会变得涣散。 事前即便是对月国再看好的人，也没能料到这种结果。他们或许会盲目的认为林四能赢，但绝对想不到会这么快。 这就是十方楼和剑宗高手全面加入后的效果么？这就是林四和纪冰云联手的威力么？ 外界已经不知该如何看待这支月国大军，与之相比，千宋被收入月国囊中的消息，甚至已经不算什么了。 人们更加关注的，是纪冰云成了月国将军，从此她会一直帮助月国征战。 这样的月国，哪里是周边各国能够抵挡的？ 到了这一步，人们才终于发现，能挡住月国兵锋的，或许真的只有两大帝国和赤楼乌夏高真等强国了。 …… 苍罗大陆现在在讨论这一战的，不光是各国君臣将领以及民间百姓，就连前线士卒也不能免俗。 此时赤楼王国东北面泾江城，同样也面临着战火的侵袭。 只不过，这座离海边不远的边境重城，在经历了碧澜大军整整两个月的摧残之后，依旧耸立如初，根本就没有丝毫被攻破的迹象。 这或许才是各国战争中，最常见的画面。在攻守双方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围绕着一座重城，双方鏖战个数月乃至一两年，打到最后城内粮绝药尽，这种事情其实极为正常。 类似林四等人在乾蓝打的那种势如破竹般的战斗，才是真正罕见而又离奇的。不光需要指挥功底，还需要种种条件齐备，甚至还要一定的运道。 经历了乾蓝那一战，将来各国只怕是会更加警惕偷袭，也更加防范刺客的进入。至于伏击，恐怕没有那个将军不会小心提防了。 攻打泾江城的，是碧澜帝国东南战区第六兵团，除去后勤辎重兵以及民夫之外，作战主力不下十万人。 此时正值夜幕降临，城外十余里外扎营的碧澜士兵们已经纷纷在帐外埋锅造饭，一时间倒是好不热闹。 这两天攻势暂缓，他们倒也算是得到了片刻的休养时间。不过每个人都很清楚，很快他们就会再次被派到那座坚城之下，承受着箭雨落石沸油的洗礼，徒劳般推着冲车攀爬着云梯，轰击着城门城墙。 两个月前，他们还有十万人，而现在他们已经只剩下了八万人。其余那两万人除了战死的，便是身受重伤，被送回碧澜国内的。 他们能得到一定的抚恤，只是有些伤，恐怕也会伴随着他们一辈子了。 而在更早的一年之前，第六兵团其实有二十万人…… 下次当对面那座城被打下来之后，在场这八万人还能剩下多少？自己会侥幸在那些幸存者之中吗？打下那座城之后，前方还有多少城等着自己？普通士卒，根本就无法回答这些问题。 他们只能听从上级的命令，一次次的向前发起进攻。 当战争进行得顺利时，或许很多士卒都会斗志昂扬，但当战事胶着时，士卒的战意是很容易变得低落下去的。 尤其在这种侵入敌国，而非什么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士卒们不会像那些大人物一样，想着什么宏伟大计、远大抱负。他们要的很简单，俸禄抚恤以及活下去。 之所以会一次次的冲上前，除了军令不可违也不敢违之外，只是因为他们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到近乎麻木。 论国力，赤楼王国可以称得上是两大帝国之外的第三大国。 面对这样的敌人，碧澜没有得到太多的机会，在他们出兵之前，赤楼王国早已做好了迎战准备。 开战已经快两年，碧澜大军不过向前挺进了三千余里，而这已经算是进展顺利了。毕竟他们在西面还需要囤积重兵防备神炎，北面还需要继续支援东煌。 这场大战还要打多久，恐怕没有几个人说得清。 “嘿，你兄弟又有消息传过来了，据说又打胜仗了。” “哈哈，你什么时候让你兄弟来帮帮我们啊？” “就是啊，你是林三，他是林四，他应该会听你的吧？” 一群脱去了衣甲之后，敞着赤膊的士兵围着一名瘦削青年不断打着趣，而人群中那名面貌平凡的青年则是扯了扯嘴角，一脸无力的耸了耸肩。 因为那个名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打趣了。到了今天，他早已习惯了，甚至莫名将那个名字当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那小子不听话，我也没办法。将来见面后，我一定狠狠痛骂他一顿。”他一脸懒散的将众人的取笑给接了下去。 他的话音一落，便不知有多少只大手争相拍打在了那看似瘦弱，却极为坚实的臂膀上。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你够资格见到他么？” “等你能活到那天再说吧，哈！” 众人齐齐哄笑起来，这个在两个月前才加入先锋营的小子，这段时间倒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乐子。 无论怎样和他玩笑打趣，最终先‘败退’的，竟然是他们自己。这小子的脸皮厚度堪比城墙，说起话来生冷不忌，偏偏脾气还好得惊人，几乎就没人见过他生气发火。 “给你根竿子，你还真的顺着爬上去了！”一名疤面大汉满面大笑的擂了他一拳。 这种算作挑衅和欺凌的举动，在这里却是他们特殊的亲近方式。真要是关系不好，那就是被冷落孤立，在战场上无人管你死活了。 “好，你这拳我记下了，将来我定要让我小弟林四帮我出头。到时候，你们看到我只能是纳头便拜！”林三一边揉着胸口，一边一本正经的威吓起来。 他这模样，看上去就是活脱脱的小人得志。 这句话，令得原本显得有些低落的百人队变成了笑声的海洋，以至于远处其余各营的士兵都忍不住透过来了好奇的目光。 “好你个小子……”疤面大汉失声狂笑，旋即踉跄着爬起身来作势要追打他，却是发现他早已逃开了。 这陡然兴起的打闹自是很快就结束，只是众人眼中最没心没肺的林三，却又怎么可能真的会什么都不想？ 到今天为止，他依然还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操蛋了，自己凭什么为碧澜帝国打这莫名其妙的仗啊？ 第1282章 故态复萌 林三至今还没有得回慕哲平的记忆，否则他根本不会出现在碧澜和赤楼交战的前线，更不会成为一名普通军士。 如果他将来能得回那份缺失的经历，那他就会明白，刚刚那自夸自卖的玩笑话语，其实已经说中了事实。 慕哲平本人当初恐怕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在这流矢纷飞，劲气纵横的战场上，没有修行能力的林三其实是有着丧命危险的。 这绝对不是慕哲平一开始所期望的普通人生活，当然，也不是林三想要的。 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齐琪，那个因为意外而闯入他平静生活，并最终将之搅得天翻地覆的女人。 在她找回原来帮会的兄弟，并且成立了一个名为‘竹叶’的冒险团之后，林三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将会彻底恢复平静。 而一开始，也确实是如他所料的一样。 那个女人搬出去后，渐渐就变得繁忙起来。大部分时候，她都带着那二十多名冒险团兄弟出没于欣榆城周边的一些魔兽森林之中，做着接取任务，换取报酬的‘正经营生’。 当然，冒险团所做的事情，往往并不止于猎杀魔兽，还有其他类似护送和搜寻类的任务。 之前那两个月的时间内，齐琪仅仅回来看过他一次。 每天回家原本伴随着拌嘴和笑闹，现在陡然变得安静下来，倒是让林三在最初的几天有些不太习惯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确实是不想和这个‘危险’的女人有太多牵扯。她是修行者嘛，修行者的日子都是充满着腥风血雨打打杀杀的，自己一个普通人卷进去，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吧？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着，渐渐的，他觉得或许那个女人可能也快忘记自己了，毕竟她每天的生活是那般刺激而精彩，而自己却是那般的不起眼。 直到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是想错了。 那天夜里，她突然回到了他的房间。 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之后，林三习惯性的抱怨起来：“喂喂，你这么晚闯进一个男人的房内，很容易让人误会的，你明不明白？” “我不想做冒险者了。”齐琪却是答非所问，仿佛根本就没有心情和他继续开玩笑。 “发生什么了？”林三一边小心翼翼向外张望了一眼，掩上房门之后，跟在她身后追问起来。 他发现，这一次的事情，或许和自己想象的不同。 齐琪很自然的坐到了房内最醒目的床上，仿佛这就是她的地盘，只是此时的她却再没有了当初的娇蛮和意气风发。 “小九和吴叔死了，为了保护我死的……”她忽然扑到枕边低声啜泣起来。 林三没见过什么小九和吴叔，但他能猜到，那应该是齐琪的帮会弟兄。 “怎么回事？极夜会的人找上来了？”他顿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没有……是魔兽，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好？当初逃出竹屏城时，也有帮里兄弟为了救我而死，现在又是这样……呜呜呜……”她的哭声渐渐变大了起来。 片刻后，林三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一次猎杀五级魔兽的任务之中，他们的冒险团不慎碰到了两头结伴的五级魔兽。这超出了竹叶冒险团的能力范围，于是一番战斗之下，冒险团出现了减员。 事件当然算是一次惨剧，但真要说起来，类似的事情，大陆上可能天天都有发生。 猎杀魔兽，本就要做好随时被魔兽杀死的觉悟。毕竟同阶魔兽的战斗力，往往是高过人类修士的。 林三本以为齐琪虽然没有杀过人，但从小长于帮会，而且经历过灭门之痛，应该是见惯了生死和风浪。 毕竟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受了伤，顺着江水飘下来的。那种事情，哪里是普通人能随便遇到的。 却没想到，她原来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望着正在哭泣的她，他忽然也不由得为她感到难过起来。尽管她那些帮会弟兄，他一个都没见过。 他没有说什么节哀顺变，也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很正常，看开点。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呜呜呜，我不知道啊。” “咳，不打算干冒险团了吗？” “不干了，我根本就带不好冒险团。”趴在被子上的她猛烈的摇起头来。 “那你……是打算又住在这里了？”林三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房内出现了片刻的寂静，旋即原本还将脑袋埋在枕头内的女人翻身而起。 “好你个傻三，你什么意思，赶我走吗？”原本还在哭哭啼啼的齐琪，柳眉忽然就倒竖了起来。 她一脸气呼呼的模样，让林三无奈的同时，又暗暗卸下了某些担心。这女人，倒是很容易就被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啊，连悲伤都抛在脑后了。 “我没有啊，我这不是关心你的将来么？” “哼，话说得倒是好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我给你添麻烦。” “你住在这里，那你那些帮会弟兄怎么办？” “你果然还是要赶我走！你这个胆小鬼！小气鬼，忘恩负义，冷血薄情……” “你这女人，怎么连话都说不通呢……”林三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心道你什么时候对我有恩了？薄情又从何说起？ 铿！ 他的后半句话生生咽回了肚子，因为脖颈一侧，已经出现了一柄尖刀。 “我现在宣布，这里已经再次被我占领了，你又是我的阶下囚了！” “你……” “你什么你？还不快去给我买吃的，我饿了！”她恶声恶气，却掩盖不了眼底那一抹得意。 林三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一次毕竟不同上次，虽然同样是被这女人用实力压制着被迫效力，但感受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毕竟，早已是熟人了，他已经感受不到紧张。这女人在他眼中，现在也就是个纸老虎。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真的配合她，或许是看她现在可怜吧。 他很快买来了吃的，看着她狼吞虎咽，仿佛有人和她抢一样。也很快腾出了位置，将那张床交还给了她。 在林三看来，这女人也就是这几天情绪低落，需要在这里缓一段时间。过个几天，她应该就会回到那些帮会弟兄那边去了。 然而，纵然他对人心的把握很高明，对于事件的推断，往往也颇为准确，但这个女人却仿佛是他的克星，她那不按常理来的风格，已经不是一次让他吃瘪。 这一次，他的判断再次出错了。 这女人除了前三天白天会出去之外，之后便彻底赖在了这里，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故态复萌，再次过上了饭来张口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他上次给林三的金币，已经足够在欣榆城任何一家客栈住上一年有余了。 “你的帮会弟兄，现在就这样撒手不管了吗？” 尽管他早已不再反感她，但却还是希望她能忙自己的事情，这样天天住在自己这里算是什么事啊？ 万一她那些帮会弟兄找过来，看到这一幕，自己该怎么解释？那可都是修行者，自己也招惹不起。 “我已经解散了冒险团，他们现在找其他营生去做了。” 林三很想回敬她一句，就因为那一次出事，就不敢去接任务了，那你还算什么冒险者？但转念一想，她现在确实已经不是什么冒险者了。 “那你以后，和他们没什么瓜葛了？” “没了。” “那你自己呢？” “我怎么了？” “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总不能天天就这样混吃等死吧？” “为什么不能？反正有傻三你在，我也饿不着。我这个美女天天住在你这，应该让你很有面子吧？你那些搬运行的朋友，有没有羡慕你认识我呀？” 这女人说着说着，竟然又开始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林三已经连腹诽都生不出来了，他忽然很想知道，这女人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而且最让他憋闷的是，这女人说得其实没错。搬运行那些同行伙计，自从得知齐琪住在他这里之后，确实是羡慕的不得了。 这其实很正常，像他们这些普通人，每天卖力气挣钱为的是什么，多半还不就是为了盖房子娶老婆么？某些目标，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其实是有着惊人相似的。 而林三，身边已经提前有了一位千娇百媚气质不俗的女人，这怎能让其他人不羡慕？ 那是你们没有发现她的另一面啊，他心内暗道。 “你堂堂元境修行者，就这样胸无大志，毫无抱负，对得起你这一身所学吗？对得你父亲对你的养育和教导吗？”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再次陷入到从前的话题之中了。 而以这个女人的脸皮厚度，自己这番话注定是会无功而返的。 “你想多啦，我家那老头，根本就不指望我成什么大事。”她仰躺在床上悠哉的翘着腿，或许是因为早就听过林三这种话，此时已经没有感觉了。 “倒是你傻三，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就胸有大志了吗？天天当个搬运工，不也一样是不思进取？” 明明是自己在劝她，到头来，竟然被她给教育了，这让林三越发无奈了。 事实上，真要是针锋相对，他是能赶走这女人的。只是，没必要撕破脸面啊。 更何况在内心深处，他也看出来了，这女人虽然出身帮会，但其实根本不适合什么修行界和江湖。 她上次赖在这里，或许真的是懒散无所事事。而这次，恐怕只是为了逃避吧？ 她想避开那些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生活，却又不知该怎么面对那些帮会弟兄。最终她将自己这里，当成避风港了。 只是，真要逃避，可以选的地方多得是，为什么就认准了自己这里呢？自己欠她的么？ 第1283章 不速之客 林三担忧的麻烦，很快就不出他意料的到来了。 那是齐琪在他这里再次住下了一个多月之后，她那些帮会弟兄忽然找上了门。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这二十多个从竹屏城流落过来的帮会成员，其中固然有几个实力比齐琪更强的，但他们之所以会聚在一起，就是因为从前的竹节帮。 哪怕竹节帮已经土崩瓦解，但齐琪这个帮会大小姐，却已经算是他们汇聚在一起的理由了。 至少在明面上，他们还是惟她马首是瞻的。 齐琪住在林三这里，在这附近也算不上什么秘密，这些人找过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那天傍晚林三自搬运行做工回来，远远的便听到自己房内传来了隐隐的争执之声。 走到门口，便看到了五六名年轻修士抱着胸倚在门边，仿佛在充当着卫兵的角色一般。 他向前探了探脑袋，旋即决定还是先去远处等着。 他不认识齐琪那些帮会弟兄，但只从这阵仗，只从目前都没有发出激烈争斗之声就能判断出他们是谁，甚至能判断出他们来这里的大致目的。 毕竟他和这个女人一起住过那么久，就算是不想打听，也能看出许多事情来了。 这些人，或许是打算请她重新出山吧？他们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主心骨。 说得难听点，他们需要一个随时能出头，顶在前面的人。 只是，那女人明显就不是那块料，而且她对这种事情似乎也很是抗拒。 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么多？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对她也没有多大危害。 而且这也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插足其中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真要是被那些脾气火爆的帮会人士随手打伤杀死，谁来给自己出头？ 等这些人和她谈完再回家好了，这些人最好还是把她带走吧。 他脑袋内一边转动着这些念头，一边转过了身。 然而有些事情注定无法让他如愿，毕竟他这见面就转身的行迹，着实是有点可疑了。 “站住小子，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没错，说的就是你，还不过来！” 一名光头青年满眼凶色的对他招了招手，而周围其余几人则是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玩味表情。 这样的场面，林三无论是在那个世界，还是在这里都没有经历过，但却还是听过的。 这类人，普通人没有几个愿意招惹的，尤其面前这些人还都是修行者。 他心内一边暗暗叫苦，一边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他在考虑着该怎样蒙混过关，但就在他内心思忖着措辞的时候，房内忽然开了。 外面这点动静，原本就瞒不过里面的人。 很快就有一名中年大汉探出了头来：“怎么回事？” 随后他便看到了十余名帮会成员从自己那小房间内鱼贯而出，在那人群之中，他看到了齐琪的身影。 于是他甚至有了余裕去思索其他莫名其妙的事情，自己那房间竟然能装得下这么多人？ “这是谁？” “这小子就是你说的那林三？” 在看到他之后，这些人便掀起了此起彼伏的查问之声，仿佛他要不是齐琪说过的人，下一刻就要立毙当场。 “是他，那时候多亏他收留了我。” 齐琪的话让林三稍稍松了口气，这女人在这正经时候，倒是知道该说什么话啊。 “他会不会泄露了我们的身份？”人群之中，一名站得和齐琪极近的褐发青年皱眉道。 一时间，众人看向林三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 他心内一阵腹诽，你们这些人都在这欣榆城出没几个月了，到现在还想着所谓的身份问题，是不是太后知后觉了点？ 很明显，碧澜官方根本就不在意这点漏网之鱼。 不过这种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罢了，说出口是不敢的。 他的目光投向了齐琪，很显然如果这个女人不继续为自己‘开脱’的话，自己这‘收留了她的恩人’下一刻很可能就会被杀死在这里。 在修行者的世界中，杀人这种常人觉得惊世骇俗的事情，似乎是很平常的。只要做得不那么明目张胆，官方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会。” “真的？大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褐发青年似乎看林三很不顺眼。 “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不信了？”齐琪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浑身竟然散发出了林三前所未见的寒意。 褐发青年连忙笑着告了声罪：“哪有，我只是觉得，这种地方也配不上大小姐罢了。”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知道了……我们走！”那褐发青年拱了拱手，旋即众人便向着外面行去。 “小子，你最好识相点。” 在经过他身边时，褐发青年似无意般重重撞了他的肩头，毫无防备的林三向后一个趔趄，而一句轻飘飘的话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老五，你不要太过分了！”齐琪的娇斥之声下一刻就响了起来，林三发现她似乎已经真的动怒了。 这女人，竟然会这么维护自己？ “哈，大小姐，我只是和这位兄弟亲近亲近，希望他能好好照顾你嘛……你想多了。”那褐发青年夸张般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表情。 “他要是出一点事，我会让你付出十倍代价！” 褐发青年愣住了，就连其余人也不由得停下脚步，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齐琪。 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而且还是普通人，竟然对本帮兄弟说这种话，未免太过了点吧？事实上，就连她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也忍不住掩住了嘴，仿佛后悔于话语太重。 林三同样惊讶于她竟然会为自己说出这种决绝的话，齐琪这么维护自己，让他有些感动，这女人总算没白收留啊。 但另一方面他心内又在暗暗叫苦，自己好像已经被卷入某些不必要的事情之中了。尽管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想做。 “哈哈，行，行啊……我记住了。如果大小姐没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去，林三才回到了变得更加杂乱的房内。 “发生什么了，他们要你回去？”他轻叹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恐怕没办法继续安宁下去了。 齐琪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你的事。” 林三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怎么可能没有我的事？这种俗不可耐的情敌之战，根本就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降临到自己头上了好吗？ “那个老五喜欢你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没见过他。”齐琪终于惊讶了起来。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在说出这句话时，他才忽然明悟，自己竟然没有对这一点感到丝毫的不忿和酸涩。仿佛有没有人喜欢她，都不关自己什么事。 看来，自己果然是没有对这个女人动什么情的，虽然已经渐渐觉得她还有点可取之处。 只可惜，他对面的齐琪对此却浑然不觉。 “你在嫉妒吗？哈哈！”她似乎很容易就得意洋洋，这让林三怀疑刚才在门口时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她。 “是是是，嫉妒嫉妒……”他无力的抽了抽嘴角。 齐琪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大哥安抚小弟的表情道：“放心吧，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毕竟有我罩着你嘛！” 虽然林三内心很不想承认自己竟然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但实情却好像真的是这样。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的维护，刚刚那个褐发老五恐怕已经肆无忌惮对自己出手了。 自己只是个普通的搬运工，而他是强大无匹的修行者。他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看自己不爽，就有一百种方法杀死自己而且还不被追查，不是么？ 虽然这种觉悟很让人不甘，但这就是修者世界的‘规则’。自己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抛开多余的一切，努力适应这里的‘规则’。 当然，他仍然没有忘记，如果不是和这女人扯上关系，那自己现在根本不会有任何的烦忧。 “你和他们吵架了吗？” 齐琪本能的点了点头，但旋即便又娇声嘲笑起他来：“我用得着你来担心吗，你个傻三，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胆小鬼！” 随后的一段时间，林三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因为那褐发老五并没有再出现过。 只不过，他的搬运工生活也就此结束了。 那段时间齐琪每天早出晚归，直到某天才忽然告诉他，自己盘下了一间饭馆，打算和他一起开店。 “你不是说我就知道吃和睡，什么都不去做吗？现在怎样？惊喜吧？” 看着她一脸炫耀的表情，仿佛在等着自己的夸赞，林三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女人已经彻底渗透到自己生活中的任何一个角落了，现在就连自己的将来，都要由她来左右了吗？ 说实话，他确实不打算继续一直做搬运工。但他原本是打算离开欣榆城，去外界看看的。 那份泥地留字并没有说不能离开欣榆城，甚至没说不能离开碧澜帝国。 身为一个异界的‘旅人’，自己现在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所以也该启程去看更多的风景了。 更何况，他总觉得继续跟这个女人一起，自己迟早会被卷进更大的漩涡之中。自己只是个普通人，那些风浪，还是免了吧。 开饭馆？这是要一辈子留在欣榆城的意思吗？而且，继续被这个女人影响？ “哇，好惊喜！你是怎么办到的？我竟然毫不知情，你也太厉害了吧？”他一脸夸张的拍着手，仿佛小孩子忽然得到了新玩物，于是对面女人变得更加得意了。 “哈哈，我之前那两个月的冒险，毕竟也有点收获嘛。买间店铺还是可以的，怎么样？这下你终于可以不用做那毫无前途的搬运工了，激动吧？” “激动，真是太激动了……” “哼，知道我对你好就行了。” “是是是，你对我真好。可是，谁来当厨子？你会做菜？”他不着痕迹的劝说她打消念头。 “我不会，但你会啊！你的菜我尝过那么多次，不得不说，这是你唯一的长处，我很看好你的！” “那你做什么？” “我做掌柜的啊！”她理所当然道。 “可你堂堂一个元境修行者，开饭馆不嫌太丢身份了吗？”林三终于忍不住了。 第1284章 波澜微起 林三的反对，显然是没有用的。 这个女人一旦认定了的事情，他根本就劝说不了。 三天之后，他们的饭馆开业了。 饭馆不大，即便坐满，客人恐怕也不会超过三十位，不过位置还算不错，附近还算热闹。 齐琪似乎想得很周到，除了她这个掌柜和林三这个厨子之外，还招了个被唤作阿成的年轻跑堂。 只是，从开业第一天起，这家饭馆就注定了风波不断。 那天开业不久，他们还没有等来第一位食客，就等来了不速之客。 只看这些人的打扮和周围人畏缩的目光，林三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看来这两个世界真的有很有共通之处啊。 也是，这毕竟都是人类世界，殊途同归啊。 开饭馆需要向官方报备，这一条齐琪已经提前做过了。但她终归还是漏了一点，那就是这条街上的帮会。 虽然开店之前，他们没有帮一点忙，但想要将这个店继续开下去，就需要向他们交钱。 收保护费，这种明明可笑，却被许多人当成理所当然的规矩，现在也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这就是所谓的帮会，当年学园之城，沧城的那些帮会，以及齐琪自己曾经所在的竹节帮，都做过类似的事情。 来到店内的五名青年并没有带着兵器，他们甚至都不是修行者，毕竟修行者往往都是帮会高层，而有些小帮会甚至根本就没有修行者。 而占据这片街区的帮会，就是个小帮会，他们帮内仅有两名窥境修士和七八名初境而已。 面对他们要收钱的要求，齐琪险些气炸了肺。 她堂堂一个元境修行者，好不容易开家店，竟然还被几个普通人欺到了头上，这怎么能忍？ 更何况，她曾经还是个帮会的大小姐，类似的事情她虽然没有亲自做过，但却是听过的，她着实想不到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向别人交保护费。 当她满脸怒意的拔出尖刀，刀身还亮起了光芒之后，那几名青年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了这里。 从这开业第一天开始，他们的店内就再也没有一次生意。因为这个帮会的人时常会来这附近溜达，而他们的存在，自然让周围民众明白该怎么做。 不想被报复，就不要进这家店。这就是不交保护费的下场，他们没有做什么激烈的事情，但这家店只要还在这条街，就别想有生意，迟早只能关门甚至更惨。 能选择吃饭的饭馆那么多，普通百姓谁会去故意找不自在？ 对于这一切，林三看得是无比的通透。 平心而论，他当然很不舒服，如果有实力，他也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女人现在也该放弃了吧？那样自己也可以解脱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七天之后，徘徊在他们饭馆门口的那几名帮会青年，被一伙修行者当街打得口吐鲜血四散奔逃。 而出手的，赫然就是褐发老五那一行人。他们这二十多人实力全在转境之上，甚至还有两名极境，又哪里会怕这种小帮会。 当年他们在竹屏城时，可是城内最大的帮会骨干。而这种小帮会，按照某种级别，要比当年的竹节帮低了两三等，当年给他们提鞋恐怕都不配。 有些事情，只要不刻意掩盖，是能传得很快的。 林三不知是不是齐琪去找的他们，也不知他们事后又是怎么摆平那个小帮会，以后背后更大的其他帮会。总之在那之后，他们的生意忽然就好了起来。 褐发老五经常会带着人来饭馆吃饭，弄得整间饭馆都高朋满座喧哗不已，而附近的百姓也终于明白了谁的拳头更硬。 甚至连带着，街边许多百姓看林三的目光，都透着景仰和敬畏了，仿佛他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生意好，带来的后果就是他每天中午和傍晚都会很繁忙。 齐琪有一句话是没说错，他确实是个好厨子。毕竟他在这方面的手艺，是结合了这个世界的实际，又带着另一个世界某些特点的。 这或许算是穿越者身份带给他的一点利好吧，虽然称不上惊艳无比，但却也让这间小饭馆渐渐开始有了一些固定食客。 他确实是个很容易随遇而安的人，尽管一开始很抗拒，但在反抗无果之后，现在却也还是习惯了这种生活。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甚至会冒出一个荒唐不已的想法，难道这将会成为自己在异世界崛起的根本？ 然而内心深处对于修行的向往，却仍然是怎样都熄灭不掉。他一直没有停止练习那图形上的动作，尽管看上去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们现在就住在饭馆的后院，齐琪有了自己的房间。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一对夫妻，惟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 这个女人也就是嘴巴上厉害，行动上，根本就不是什么胆大之人。 有时候，就连林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和她这样下去，究竟算什么？ 她应该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普通人，而自己也不可能喜欢异世界的女人吧？难道男女之间，真有明明朝夕相处，却依然纯洁的友情？ 当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个月之后，他才发现这家明明生意蒸蒸日上的饭馆，竟然快要撑不下去了。 平日里，他负责的只是厨房内的事情。买菜买米和酒水等材料则是那个跑堂的阿成，而管钱的自然是齐琪，毕竟这家店其实算是她的。 直到某一天，她拿不出钱来的时候，林三才发现这个女人究竟有多糊涂。 他准备算一算账本，却发现她根本都没有记过账。而问题出在哪里，她在吞吐了半天之后竟然自己说了出来。 她之前那些帮会弟兄来吃饭，从来就没有给过钱，都是算请的自家人。 而偏偏那个褐发老五隔三差五的带人来，每次一来几乎就将整个饭馆给坐满，其他食客想进都进不来。 看似高朋满座，其实只是在贴钱请客而已…… 涉及到钱的问题，林三从来就没有插过手，毕竟她的钱是她的。然而这一次，他着实是感到无语至极。 感情自己忙了三个月，全都白忙了？ 她会去找那些帮会弟兄要债吗？要不是那些人帮她出头，她这饭馆都开不起来，她算是欠了那些人一个情。 只是，那些人是否太过分了点？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这样白吃白喝的后果？欠了一次，就要一直偿还，永远都还不够吗？ 看着她浑不在意的神色，林三知道这番话最好不要对她说，否则她可能会当成自己在挑拨离间。 “这个店，我看还是不要开了。” 面前的女人沉默了片刻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事情有多离谱，她到今天，连工钱都还没给过林三呢。 她破天荒的低声赧然道：“噢……” “知道错了？”难得看到这女人低头，林三忽然觉得这倒也值了。 这女人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也该让她受点打击了。反正自己志不在此，甚至志不在这个世界，这点事倒也不算什么。 “哼，你得意什么呢，你这傻三！”她气呼呼的扭过了头。 好不容易有这个打击她的机会，林三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哈，你连我这傻……” 他的话音突然中断了，整个人的面目忽然变得狰狞扭曲起来，喉咙里嗬嗬有声，却偏偏没办法再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齐琪原本还等着和他斗嘴的，这种事情她已经习惯了，反正每次到最后赢的都是她。 然而这次，她却半晌也没等到回应。 当她终于回过头时，看到的是从将椅子坐成一地碎木条，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林三。 “你怎么了？” “喂，你不要吓我啊！” 她慌忙跑了过去，准备将他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没他大，反而被他推得一跤跌了出去。 “你到底怎么了啊……你说句话啊！” “来人啊，阿成，阿成，快去找医师来！” “你不会是故意吓我的吧？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啊……你不会就这样死去吧，你别死啊……”她再次扑到了林三的身边，语气之中带着浓重的惊惶和害怕。 只可惜，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恐怕这世上除了林四之外，没人能解释得清了。 对于七彩空间之中的两大意识体而言，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战斗而已，然而对于外界的林三而言，那意味着极致的痛苦。 而和当初连山不同的是，他至今都不知道七彩空间的存在，也没有任何的修行底子。 否则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能趁机调用那神秘空间的力量，挥出那强横至极的吞噬印力了。 不过，这或许也是应该庆幸的一件事。 因为那是无法自控的状态，距离他极近的齐琪，是极有可能会被波及的，而她当然不可能承受得住那种天境级别力量的。 心口剧痛，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的林三，根本就没有余力回答她的问题，事实上他连声音都很难再听清楚。 然而另一方面，或许是第一天印作用在头部，而第二天印在心口，他的神智依然还保持着某种程度的清醒。他知道，自己这是再次‘犯病’了。 这种痛苦，在他刚刚进入青石搬运行的头一个月，其实也发生过一次。 他本以为那只是偶然，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的身体真的有问题了。 第1285章 无法沉默 神秘空间内的战斗来得很突然，但结束得也很快。 片刻后，他除了心口依旧隐隐作痛之外，倒是没有了其他痛苦。 “你别死啊，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身边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清晰传入了他的耳内，这让他感到很是不可思议。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有这么高？ 不就是个偶然遇到，随后又被她强占了住处的路人甲吗？ 她从小在满是修行者的帮会长大，奇人异事应该见得多了，自己这种无趣的人，她会这么在乎？而以她修行者的身份，也根本不需要依赖自己这个普通人不是吗？ 鬼使神差般的，林三决定套套她的话。这个女人的某些想法，即便是他，也没办法看得透，因为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而此时，或许算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哪怕显得有些卑鄙。 “我可能……快不行了……”此时的他显得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你怎么了呀，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啊！”他终于出声，令得齐琪惊喜不已，仿佛忽然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光芒。 她用力摇晃着他，仿佛生怕他就这么一睡不起了。林三险些被她摇得头晕目眩起来，不过此时他自然不会提醒她自己已经好了。 “是我自己的旧病复发了……” 她满眼的焦急和六神无主：“你别说话了，医师马上就要来了！” “不，我怕不说说话，会真的睡过去。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嗯嗯！”她忙不迭的用力点了点头。 林三甚至怀疑，这个时候自己无论要她做什么，她恐怕都会愿意。这也让他更加觉得匪夷所思起来，难道她真的喜欢自己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愿意一直住在我这里呢？” “这里很好啊！”她不假思索的答道。 “好在哪？我住的地方那么糟。” “是很糟……” 她竟然附和了起来，这让林三心内再次腹诽不已。 自己现在扮演的，可是个只剩一口气的病人，你明明在安慰我，难道不知道捡好听的说吗？ “你可以选的地方很多，相信只要你愿意，很多人都能给你更好的……”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无论如何齐琪都是个元境修行者，这已经算是千里乃至万里挑一的实力，更何况她还是个美女。 这种人，其实很容易受到欢迎。 她摇了摇头：“我和他们不熟啊。” “你一开始，和我也不熟啊。” “可我们现在熟了啊。” 就因为熟了，所以你就认准了我这一家，赖着不走了？这个理由，也未免太奇葩了点吧？ “你的帮会兄弟，不是更熟悉吗？” “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不会任由我欺负都不还手啊，也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他们还要我做很多的事情，和他们一起很不快活……” 这个原因，险些让林三真的气晕过去了。 他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继续问道：“那除了我，还有其他无数的普通人啊，只要你亮出实力，他们也不敢违抗你的。” 她再度摇了摇头：“他们会怕我，你不怕我，也不恨我，还会数落我，像我爹一样唠叨……” 林三忽然沉默了，他终于明白，或许齐琪真的对自己有好感了，虽然这并不能说成喜欢，但已经足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她紧紧抱着他，仿佛他随时可能会消失：“你不要死好不好，我知道总是惹到你，可你从没生过气，我以后会尽量改啊……” 我没生气，只是因为打不过你，不得不忍气吞声啊！ 林三很想这么说，但他却渐渐发现，或许自己之所以这样包容她，原因也不是那么简单吧？ 如果自己真的忍受不了她，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她，离开欣榆城的。甚至自己真想要报复她的话，也不是办不到。 然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反而留了下来…… 不久之后，医师赶了过来。 不过自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只是草草开了几份护心的药。 之后他们卖掉了那间饭馆，重新搬回了原来的住处，而林三也破天荒的享受了一阵子的温柔对待。 作为‘病人’，他连着好几天躺在床上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唯一的麻烦，恐怕就是每天还要吃药了。 他也不确定这药是不是对自己的症状，而在内心深处，他也有些怀疑那是否就是自己丢失这个世界记忆的原因。 时常摸着心口的他，很想知道那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可惜，他根本就不会什么内视的功法，更不会调动什么神识，否则他就该知道自己心口附近住着无数人都觊觎的第二天印。 在齐琪的‘强迫’下，他不得不每天按时当着她的面喝下那些又苦又难闻的药，虽然嘴上总是强烈的抗拒，但内心却又不自觉的兴起了一丝欣慰。 这药，竟然是那个女人亲手为自己熬的，真是难得啊。想不到，她竟然也会照顾人。 然而这种难得的美好时光，很快还是戛然而止了。 那天他的房内再次闯进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林三的记性很好，认得出那是齐琪原来的一名帮会弟兄，名叫阿银。 在见到他之后，齐琪不着痕迹的离开了房间，带上了房门，随后两人便在外面窃窃私语起来。 显然，帮会的事情，她不想把林三卷进去。而虽然她已经算是和从前的帮会脱离了，但真要有事，恐怕还是无法放心的下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事不好了，金剑帮要对付我们……” “怎会这样？不是说已经和他们说好了，都打点好了吗？” “唉，一言难尽，他们已经把我们的人围起来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林三原本以为自己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毕竟说话的两人距离这房间已经有了七八丈，更何况还隔着房门。 然而当他兴起念头，打算探听一下时，却发现自己真的听到了声音，而且还听得清清楚楚。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很是惊讶，然而此时他更多的还是为那女人感到担心。 他和这女人一起住了那么久，自然也知道金剑帮就是欣榆城最大的一家帮会，实力不下于从前完整的竹节帮。 而齐琪所说的打点，是因为褐发老五那些人在没做冒险者之后，在金剑帮的地盘开了家赌坊。 这种事情，往往算是从对方嘴里抢食。不过褐发老五这些人也算是过江猛龙，给足对方面子和好处之后，倒是被应允了下来。 难道现在，那赌坊出事了？金剑帮打算对那些人下手了？ 金剑帮内的极境高手据说不下五六个，就齐琪这元境实力，去了又能顶什么用啊？难道褐发老五等人还指望她去出头？ 他心内暗暗担忧起来，但他却知道，这女人一定会去的，哪怕她有些抗拒那些事情，也根本做不好那些事情。 果然，片刻后，她就回到了房内。 “我先出去一下，晚上再回来……”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她便重新走向了屋外。 “不能不去吗？”林三脱口而出的说出了以往不可能会说的话。 她一脸惊讶的转过了头，仿佛很惊讶于他竟然会挽留自己。 旋即，她脸上再次浮起了惯常的得意之色：“哈哈，你终于离不开我了吗？终于知道我有多好了吧？” “你……”林三本想反驳，他可不想助长她的气焰，但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唉，危险的事情，就不要去做了。” 她仿佛是重新认识了他般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最终却还是噗呲笑道：“没事的，我还不需要傻三你来担心呢，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啊，不然我要你好看！” 她扬了扬拳头，房门再次关上，屋内只剩下了林三一人。 当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起来，虽然总是被她当成随意揉捏的笨蛋，但他却能看出许多她看不出的事情。 反常之处太多了…… 那名青年虽然来得匆匆，但根本就不像是大难临头时该有的样子，他的表情……不到位啊！ 除此之外，吃垮他们饭馆的事情，他本就怀疑是那褐发老五刻意为之。那个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放下过提防之心。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但如果自己猜对了呢？ 那么，那个女人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然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那种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自己能做什么？自己能救下她？ 别傻了，英雄救美这种事情，是需要实力的。以自己这点实力，去了之后恐怕只会第一个死掉吧？ 更何况，她不在了，自己不就真的清静了吗？ 再说了，自己只是猜测，说不定她根本就不会出事呢？那些人，毕竟是她曾经的帮会兄弟啊！ 不知不觉间，他掀开了被子。 他本就没有病，早就可以行动自如了。他在床底下一阵摸索，片刻后，一柄早已开锋的短刀出现在了手中。 这柄短刀是他瞒着她买的，其实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用来对付她的。 那时候，他对她还抱着戒备提防之心，这算是他作为自保的一种手段了。为此，他当时甚至在脑海幻想过无数种和她对决的方法。 他小心翼翼将那短刀塞入袖筒之中，短刀的长短正好和他的小臂一致。在发现毫无异样之后，他轻巧的关上房门，闪了出去。 是啊，他终究还是无法放心。想不到，自己这种理智的人，竟然会有冲动的时候。 即便自己出现也只是飞蛾扑火，即便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总要看一眼啊…… 看一眼，确定她没事，自己就回来。 他不断说服这自己，给着自己勇气，片刻后，他看到了前方两道已经混在了街道人群之中的熟悉背影。 第1286章 借势 跟踪两名修行者，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尤其他只是个普通人，失败的可能更是极大。 他追踪的动作和姿态显得有点可笑，甚至是拙劣。不是目光过多触及目标，便是意图太过刻意。 那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某些东西慕哲平掌握得炉火纯青，林三却是一点都不会，这是他第一次跟踪别人。 如果鹤角知道出自乾紫分部的刺客会犯那么多蹩脚的错误，不知他会是何种表情。 不过这一次，或许是如有神助，或许是这具不可思议的身体给了他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哪怕前方那两人在不久之后走过了几条较为冷清的巷子，却也根本没能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城北的一片平民区。这里的房屋一间挨着一间，几乎算是挤在了一起，巷道内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气味。 他听到她在发问：“这不是去赌坊的路吧？” “他们不在赌坊。”那个阿银很自然的答道。 “哦，那快点吧……”她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啊，啊？好啊！” 就这样放下了疑心？这个女人的心能不能再大点？ 然而现在自己就算跳出来，也是没用的。因为自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对方有恶意，完全只是猜测，没有丝毫说服力。 不知不觉间，他们进了一间宅子。 林三停了下来，亲眼看着那阿银仔细将门关上，甚至还上了门栓。 他心内的警兆在这一刻提到了最高，只是他进不去，根本没法看到里面的情形，于是他本能的想要听听他们会说什么。 只要确认没事，自己就会悄悄离开。 他的心口在怦怦狂跳，一旦被人发现，自己会否横死在这里？ 声音不出意外的传入了他的耳内，尽管那声音相隔他足有十几丈，中间还隔着门和墙壁，但却偏偏瞒不过他的耳朵，原因只是他想听到而已。 他终于知道，自己确实不是个普通人。 除去那远超身边其余人的速度和力量之外，应该还具备着一些其他的超常能力。 或许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比初境修行者差？ 只是现在根本不是欣喜的时候，因为里面的谈话终于出现了他不想听到的东西。 “怎么回事？阿银你在骗我？”齐琪带着怒意的声音显得很是尖锐。 但下一刻，便被那褐发老五打断了。 “大小姐可别怪他，那是我的意思。”他笑着拍了拍手，随后林三便听到那屋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要做什么？金剑帮……你，你和他们勾结了？”那女人的声音完全就是惊怒交加。 “不不不，这不算勾结，只是投靠。良禽择木而栖，只是有些人偏偏看不明白，偏要死守着以前的竹节帮，大小姐帮我劝劝他们可好？” “呸！你要投靠他们，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凭什么强迫他们！” “唉，大小姐啊大小姐，你真是天真得让人觉得好笑……” “滚开！” “呵，又想回到那个无能的蠢货身边？知道我有多想得到你吗？怎么就不能稍微回应我一下呢？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也很难办啊……” 旋即话音骤歇，房内忽然响起了短促兵器交击声。 林三虽然无法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却能想象得到，甚至能推出来龙去脉。 褐发老五投入了金剑帮，毕竟竹节帮早已名存实亡。 说实话，这件事原本倒也没什么，金剑帮也不是竹节帮的对手和敌人。竹节帮已经没了，他加入其他帮会，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是想要早点在金剑帮混出名堂，想要在金剑帮有足够的话语权，他最好还是能把其余的竹节帮弟兄都拉进去。 而除此之外，金剑帮恐怕也想吞并掉这批好手。至不济，他们也不愿意自己地盘内一直盘踞着另一批外来高手。 这个提议，很可能是被其余某些竹节帮的人反对了。 而后，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将齐琪给骗了过来。 强占竹节帮的大小姐，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某些帮内铁杆或许就会改变主意，再次聚拢在这个大小姐身边吧？ 即便他们不就范，他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女人不是吗？反正他已经不是竹节帮的人了，她这竹节帮大小姐的身份，对他已经没有了丝毫威慑力。 林三已经无法再听下去，对方既然设了这么一个局，那么这个鲁莽的女人现在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不想看到她堕入险境，然而这个时候，他能做什么呢？ 就连她这个元境修行者都在片刻间就被擒了下来，自己进去恐怕连话都来不及说出来，就会被乱刀砍死吧？ 只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个女人会沦入怎样的下场，他无法想象。 她会否被打伤？会否被玷污？会否被折磨？甚至会否被杀死亦或自杀？ 这一切，他全然无法准确推算出来。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救她出来，然后逃离这欣榆城。 没有什么谋定后动的时间了，也没有什么布局算计的余地，他的力量实在太渺小。 他忽然转过身，拔足向着某个方向狂奔起来。 是啊，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还是报官。 帮会之间，修行者之间的事情，普通百姓根本就不敢沾染。就算自己大喊大叫，从街上招呼一堆人来，最终也只是看客罢了。 他又不认识什么‘正义’的绝世高手，那么有能力摆平的，惟有官府了。 他根本不知自己此时的速度有多快，从那片民房跑到城主府，一共有三里路，他只花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 在沿途其余人的眼中，他就像是一阵狂风，有些人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如果他直接闯进去，抢过那个女人就逃，那所谓的极境修行者，恐怕也只能跟在他身后吃尘。 只可惜，他不知道。 来自那个世界的他，将修行看成了一件宛如神话般崇高的事情。于是在他的想象中，初境修行者就应该有这么厉害了。 他很快来到了城主府的石阶之外，但却被拦了下来。 “站住，瞎闯什么？” 这城主府外，是有侍卫的。 “我要报官！我有大事！”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急声大喊起来。 面对着四名侍卫的拦在前方的长刀，他忽然失去了原本的畏惧之心。时间太紧，他一刻都不能耽误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后果，他已经顾不得考虑了。 “你是谁？修行者？” “我是林三，不是修行者，快啊，快来不及了！” 前方侍卫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你以为这是哪里？谁都能随随便便闯进去？那岂非成了菜市？” “帮会要杀人啊，你们也不管吗？”他大声喊了起来，以至于街边许多百姓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主意。 “闭嘴，再敢无事生非，当心你的小命！”那侍卫厉声喝道。 “我发现了逃犯！” “我看你就像逃犯，还不快滚！” 他闭上了嘴，因为他终于发现，有些事情确实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理所当然。 是啊，普通百姓，哪能随便见到大人物？而这些侍卫，明显就不想动帮会，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啊！ 现在趁早离开还可以免于麻烦，继续纠缠下去，只会真的惹祸上身。然后那个女人，自己就那样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悲惨的下场…… 不不不，自己其实根本不会再看到了。只要悄悄离开欣榆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一切就和自己毫不相干不是吗？ 那样自己就能继续做一个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不会得罪人的异界旅人了，自己就能看更多的风景，体验多姿多彩了…… 啊哈，她没有说错，自己真的是个无能的胆小鬼啊！虽然，那是自己一向恪守的理智。 他老老实实的转过了身，面对着远处那些驻足围观百姓的指指点点，他自嘲般笑了笑。 旋即他猛然转身，一脚踹向了身后那名侍卫的肚子！ 他确实不会什么修行者的招数，但无论如何，这种简单的动作，普通人也能做得出。 他根本不知自己这其实已经踢偏了的一脚有多快，威力又有多大。那名侍卫虽是转境修士，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离地而起，甚至还将他身后另一名侍卫也撞得向后飞退。 他不知当先那名侍卫已经被这一脚踢得昏了过去，他已经如亡命的野兔般，拔足向着人群外狂奔了！ “站住！” “找死！” 带着狂怒的喝骂声响起在身后，而周围百姓已经是一片哗然。 城主府内瞬间就冲出了更多的侍卫，甚至还有侍卫的首领…… 他不敢回头，然而内心深处，他却终于松了口气。 是啊，只能这样了。 自己虽然会吃官司，甚至是被报复，但总算可以将这些人带到她身边。到时候，便由不得这些人不管！ 那个褐发老五，还有那金剑帮的人，在看到这么多官方侍卫突然出现，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哈哈！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冲动这么蠢，竟然为了个一直被自己当成麻烦的，异世界的女人挺身而出，甚至主动为之奋不顾身。 哈，就当是疯狂一次吧，虽然那留字，是让自己做一个普通人，尽量不要引起注意…… 不过至少，自己应该不会死吧？ 他身后很快就跟着许多人，甚至就连有些看热闹的百姓都兴致勃勃的跟了上去。 竟然有人敢袭击城主府的侍卫，简直就是主动找死啊，那人是疯子吗？就算是修行者，他也别想好过了。 这么出格的事情，肯定会以极快速度轰动这座平静小城的，那将成为许多人接下来好几天的谈资。自己要是能亲眼目睹全部经过，也可以向周围人炫耀啊…… 事件终归还是和林三想象的有些不同，只是一个呼吸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身后竟然没了追兵。 那些人，似乎太慢了点啊，怎么会这样？难道这种事情，他们都只是追两步就算了？又或者，城主府的侍卫根本不是修行者？ 不至于这样吧？不是说城主本人是破境修士吗？他的手下怎会这么没用？ 这样下去，自己还怎么将他们带到目的地？ 看来，还得再挑衅挑衅？ 他只能转过身，片刻后，他迎面撞上了几名冲在最前方的侍卫，随后他再次逃了起来。 这一次，他刻意收了点速度，于是大队人马就这么浩浩荡荡穿越着一条条街道，一条条巷子，最终跑到了北城区。 他很快回到了那熟悉的屋子外面，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留的飞起一脚踹了出去。 厚重的门板猛然脱离了门框，向着里面高速砸了进去，溅起满地尘灰的同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里面那群人顿时一脸惊色的望了过来。 第1287章 蝼蚁的反击 当尘灰渐渐散去之后，他第一时间搜寻起她的身影来。 至于前方褐发老五以及金剑帮众人如刀锋般的不善眼神，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只希望那女人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他很快就看到了被捆缚着的她，虽然活得不太好，左脸上还有着明显的巴掌印，发丝也散乱了许多，但终归还是站着的。 看到他的出现，她眼内浮现出了浓重的不可思议之色，仿佛见了鬼一般。 但旋即，便是无不避免的担忧。 “你来这里做什么，讨打吗？还不快回去！”她习惯性的呵斥起他起来，却忘了自己现在根本没办法拿他怎样了。 “哈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怎么老五，你认识这人？” “当然认识，想不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真是情深义重啊，倒是省了我的麻烦了……”他啧啧感叹起来，却是放下了原本的担心。 对于林三，他早已调查过，这个人只是个毫无修行能力的废物而已，他原本就打算事后找机会弄死他。 “他和这件事无关，他只是个普通人，不要将他卷进来！”齐琪大声尖叫起来。 啪！ 褐发老五一边施施然收回右手，一边和声笑了笑：“我会当着他的面干你，再当着你的面杀他。” “我真后悔，当年没有让爹杀了你这个畜生！” 齐琪另一边白嫩的脸蛋也出现了巴掌印，她的嘴角甚至出现了血丝，然而林三除了紧紧捏着拳头，什么都做不了。 褐发老五一脸无谓的耸了耸肩：“嘿嘿，他老人家以后会以我这个女婿为荣的，如果他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两名闯上去打算拿下林三的金剑帮帮众尚未走近，这院内就再次出现了其他人。 那些城主府的侍卫，终于赶来了。 当第一名侍卫走进时，一名金剑帮的头目眉头一皱，这侍卫怎么回事，一点事都不懂。 然而当冲进来的侍卫越来越多，从一名到五名再到十名二十名乃至五十名时，他的怒意很快就消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戒备。 “这……孙统领，您这是……”他不得不堆起笑容凑上前去，对着一名侍卫头子套近乎。 “没你的事。”那侍卫统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是他？” 伴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场中那名瘦削青年的身上。 “就是他！”先前在外守门的另外两名侍卫连忙大声道。 “带回去！” “等一等……”林三忽然向后退了两步。 这事件的发展，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啊。 这些人明明看到了被捆着，被打了的齐琪，竟然如同没看到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睁只眼闭只眼，就这么纵容这些帮派？就因为他们是修行者，亦或是平时打点过？ “怎么，你还想反抗？”那侍卫统领冷冷一笑。 他也笑了起来：“你们是不打算管这里的事情了？” “那就轮不到你来操心了。”那位孙统领身边的一名侍卫一脸嘲弄道。 环顾四周，除了那女人在担心之外，其余人眼内有的只是冷笑。 他的意图，他们已经看出来了。他想借官方的势，来救这个女人。只可惜，他根本不明白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又哪里是他能搅得动的？ 他们都是修行者，此时他们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只闯入了猛兽丛中的蝼蚁。 他轻吁了一口气，自己都觉得自己变得可笑起来：“真的很好啊，真是烂到根子里了啊……” “大胆！还不快拿下？” 他已经彻底成了困兽，一个普通人，面对那么多的修行者，根本就不会有丝毫的翻盘希望，不是么？ 不，他甚至都算不上什么会咬人的困兽，只能算是待宰的家畜家禽而已。 他的下场几乎可以预见，被抓回去，被拷打。至于他想救下的那个女人，她的下场同样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如果，他真是一个普通人的话…… 袖内的短刀无声无息的滑到了掌心，当四名侍卫渐渐向他围过来时，他决定做最后一搏。 他是缺乏面对突发状况的应变本能，缺乏该有的反应速度，甚至还缺乏一点胆气，否则他也不会被一个女人‘欺负’那么长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却从不缺乏血气，而此时的情况虽然堪称绝境，却终归给了他思考的时间。 或许，自己会成为死得最不值得的穿越者吧？ 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在了原地，而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褐发老五的面前。 褐发老五是极境初期的修为，然而这一刻，他同样没能看清这个人是怎么来到自己眼前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眨了一次眼睛，以至于错过了什么。 不过此时此刻，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因为一道并不算刺眼的刀光袭向了他。 那一刀令他满眼大孩，因为它是那么的快，快得令他根本无法做出完整的反应。 在这样的挥刀速度面前，所谓的闪避和格挡，似乎已经成为了笑话，更遑论什么反击反制？ 只可惜，这一刀也只有快，没什么章法，没什么角度和后招，更没有与之匹配的身法和步法…… 如果这一刀是奔着他的心口，亦或脖颈，也许他马上就会变成一具尸身。 但这一刀终究还是偏了太多，惊恐之中本能向着后方狂退的褐发老五只觉得右臂陡然一凉，随后血花便飞溅了开来。 伴随着刀光，半截右臂高高飞起，而直到此时，剧痛才传入了他的心头，他的脑海。 “啊……” 他惨叫了起来，叫声是那般的凄厉高亢，再不复先前那稳稳掌控局面的淡然。 想不到，自己竟然真能暗算一位修行者。 林三并不知褐发老五是什么实力，这其实只是他被逼入绝境之后的唯一选择，他不会坐以待毙，仅此而已。 想要尽力救那个女人，便只能将她从褐发老五手中夺下来。 而对付一个修行者，自己只能偷袭了。 他并不知慕哲平当年被抓入十方楼后，同样在‘力量’上被人欺凌的他，也有过类似根本不考虑后果的决绝和疯狂。 他就是慕哲平，骨子里，他们当然有着惊人的一致。 他其实没有丝毫的成功把握，不过现在看来，这褐发老五可能是太大意了，又或者他其实实力不强？ 他没有时间再补一刀了，那一刀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 还不等那女人有任何反应，他便一把揽过了她，随后飞速向着屋外冲去！ 或许是他太快，或许是事发太过突然，又或许是这小城平静了太久，这些人同样缺乏足够的应变能力，以至于此时周围众人竟然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门口已经被侍卫堵死，他只能走院墙。 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能否提着一个女人飞过那高高的院墙，而他的速度又实在太快，快到他自己都无法把握好，于是下一刻他直接撞上了那面墙。 轰！ 直到那院墙被他撞出了一个宽大豁口，砖石飞溅尘灰飞扬之后，院内才再次响起了惊叫和呼喊之声。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敢负隅顽抗，甚至是肆意伤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此时的林三，只想带着这个女人一起冲出欣榆城。 他没有再去城中心，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对这座城的地形他已经很熟悉，他选择了城门方向。 到了这个时候，他谁都信不过了。 无论是什么城卫军，侍卫，还是城主和那些所谓的帮会。 或许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这城内包括城主在内的几名破境高手根本就还不知情。而后方那些侍卫，也根本来不及追赶，就被他甩脱了身影。 至于那金剑帮的人，一时间又哪里敢轻举妄动插手这件和官方有关的事？ 他们知道，那小子完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波折，如果他毫无根底的话，将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整死在牢里。 就算他不死，褐发老五恐怕也会买通狱卒扒掉他一层皮。 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褐发老五，金剑帮那名中年头目眼内闪过了一丝复杂神色。右臂断去，褐发老五算是半废了…… 只是，那小子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而且，他究竟是什么实力？ 那样的速度，按理说应该是个超级高手才对啊，怎么他们都说他是普通人？ 是啊，林三逃得很快。 当他再次展开全部速度时，就连那侍卫统领也只能一边怒吼，一边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 原本的百姓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很快恐怕就会知道了，这件事注定会轰动整个欣榆城，甚至闹出更大风波。 此时的林三，已经冲出了北城门。 无论进城出城，其实都是要经过城卫军检查的，因为现在的碧澜，算是处于战争时期。 但他怎么可能还会呆呆的停下来？已经得罪了人，就不用在乎得罪更多了…… 后方城卫军的怒喝声，他已经懒得去管了，他只想逃得足够的远。 被他紧紧夹在怀里的齐琪险些闭过了气去，经过了短暂的震撼和迷惑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眼内除了难以置信，便再无其他了。 林三根本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可思议，他以为那只是巧合，他以为初境修士都有这种能力。 但齐琪却不会，她是识货的人。 她知道褐发老五是极境初期，就算自己猝不及防的偷袭他，都不一定能得手。 她也知道，侍卫统领其实也是极境修士，而那些侍卫之中，同样不乏转境元境。可那些人到现在，全都被他彻底甩开了，他甚至还是带着自己一起逃跑。 这速度，或许只有破境高手才能追上吧？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难道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可是不对啊，当初他分明是被自己擒下来的。 难道他一直都是装的？装作不敌自己，然后任由自己欺负？ 不可能吧？那也太离谱了，不是说高手都有傲气的吗？实力到了那个地步的高手，就算心性平和，也不至于任由别人欺侮还忍气吞声吧？ 她脑海内浮现出了无数的问号，这一刻她的好奇已经提升到了极致。 耳畔风声呼啸，她悄悄向上看了一眼，看到了他紧绷脸色背后的惊惶和紧张。 她再次确定了一件事，他不应该是什么高手，他根本没有高手该有的气魄。他现在表现出来，完全就是普通人犯了事之后才会有的样子。 是啊，自己根本就没见他用出过任何的灵力，哪怕先前那一刀。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逃出了很远很远。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变慢的迹象，好像根本就感觉不到累。 第1288章 逃出生天 此时的欣榆城，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狂徒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对城主府侍卫出手不说，之后还当着一众侍卫的面悍然行凶。 这种事情，已经突破了欣榆城官方那些人的底线。 事件造成的直接伤害其实算不上太大，那名被踢晕的侍卫已经醒了过来，虽然还要休养个十天半月才能下床，但终归是没有伤残。 而褐发老五的伤虽然很重，但他并不是官方的人，他是死是活，并没有多少人关心。这种帮会内部的事端，原本就很容易闹出人命，只要影响能盖住，官方向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然而这一次，恰恰就是影响太大，根本盖不住了。 林三在城主府前的那一脚，当时旁观目睹的百姓至少有数百人。而之后在金剑帮那据点内的出手，虽然没有被百姓们看到，但在那之前却已经有很多百姓蜂拥着赶过去了。 他们至少看到了垮塌的围墙，踢飞的门板，以及那触目惊心的满地鲜血和气势汹汹的侍卫们。 这件事注定会一传十十传百变得沸沸扬扬，甚至会传出欣榆城，而关于事件背后的猜测，也会出现无数个版本。 比如，帮会和官方的火拼…… 这当然是欣榆城城主以及他那些下属官员们不想看到的，他们需要的是稳定，安宁，需要的是民众们安分点。 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战争时期，稍微出点纰漏，城主恐怕也逃不脱上级的追究和责罚。 这位破境城主，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 那狂徒，他必须抓回来，当众审判，澄清许多事情，免得事件的后续影响被无限的扩大。 只是，怎么可能还追得到？ 林三确实只是个碧澜庶民，但却不是什么普通百姓。 他是朝着北面狂奔的，然而却非正北面。 只是稍稍逃出十几里，他的方向就偏向了东北，随后不断偏转，最后甚至改成了南面。 在某些方面，他其实有着和自己兄弟林四一样的精明狡猾。只要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他能做出许多出乎后方追兵意料的决定。 他也会随手掩盖行迹，他也会故布疑阵…… 论及实力，欣榆城城主以及他麾下那些高手，自然要比当年追赶林四的月国暗卫要强不少，但还是那句话，术业有专攻。 论及追踪和刺探，这些高手其实颇为外行。 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对方踪影，只是顺着官道，盲目向着北面狂追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已离目标越来越远了。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他终于跑不动了。 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上，他重重跌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甚至怀疑自己会这样累死。 这算是一片陌生的地方，距离欣榆城已经有一千多里，但他知道这是哪里。 相比于其他普通百姓，他对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一直就很有兴趣，比如碧澜帝国以及整个苍罗大陆的山川地理。 从这里往西南再走百余里，就会到达源庆城，那算是一座大城。欣榆城与之相比，只能算是小地方。 追兵已经彻底甩脱，至少这三四天内，自己都是安全的。 想不到，自己竟然真能逃出来，他忽然有些得意起来，看来自己还是很厉害的嘛！ 不知喘了多久，待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不那么急促之后，身边才终于传来了齐琪那带着惊疑不定意味的问话。 “你真的是傻三？”她早已坐了起来，死死看着地上林三的脸，眼内有的除了浓重的疑惑之外，便是瑟缩，仿佛他成了可怕的陌生人。 “废话，当然是我，难道你连我都认不出了？呸，什么傻三，我是林三！”他没好气的回敬道。 “真的是你啊？”她仿佛终于松了口气般拍了拍胸口，旋即又好像依旧不能放心一般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掐了掐他的胳膊，这胳膊也不像之前那样如同铁柱啊。 “喂喂，你这是要做什么啊？非礼啊？强暴我吗？来吧，我现在没力气反抗！”被她这样当成新奇物种摆弄，林三也只能在口头上占点便宜挽回颜面了。 反正他和这女人相处了这么久，双方说话早就可以口无遮拦。 “你想得倒美！”她轻啐了一口，但终归还是因为他那句话而放弃了继续探索。只是松手之前，却还是重重打了他的手臂一下才肯罢休。 她的表现，让林三彻底放下了心来。 这个女人刚刚遭遇了背叛，遭遇了惊吓，他本以为那会在她心内留下阴霾。想不到，她竟然能这么容易就走出来。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为了你，家里那些金币银币我都没顾得上带出来，心疼死我了！你竟然还打我，还有没有点良心啊？”他不满的嚷嚷起来。 他并不知道，刚刚打了他一下的齐琪，原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是啊，他可能是个隐世高手呢，自己怎么把这个忘了？这样冒犯他，万一他发怒了怎么办？ 不过在听到林三这熟悉的语气之后，她终于放下了心来，看来自己真是想多了。 自己刚刚竟然差点怕他了，真是可恶！ 想到这里，她又仿佛不解气般狠狠捶了他一下：“哼，我就打你了，怎么样？看你那点出息，那点钱就心疼成那样，还有你竟然敢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她淡淡道。 她这故作威严的模样，让林三忍不住想笑，但又知道这不是该笑的时候，否则她恐怕真会恼羞成怒吧？ “你是说不该跟踪你？我那是担心你的安危嘛！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确实没错。” 他竟然这么关心自己？齐琪心内最后一丝愁绪都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欣喜。她并非不知好歹的女人，她知道今天要是没有他，自己就完了。 但在嘴上，她却是依旧不肯服输：“好哇，你竟然还跟踪我了，胆子很大啊！” 假装出来的愤怒，哪能瞒得过林三的眼睛？ “行行行，算我错了。”他随口敷衍起来。 “算你识相，下次可别这样了。对了，你怎么会那么快？” “快？” “是啊，就算你天生脚程快，也不至于快到那个地步啊。” 这要是换作另一个人，恐怕是不会像她这样疑惑不解的，直接就猜成极境破境修行者了。只是她曾经亲眼见过这个男子因为无法修行而情绪低落，何况平日里也没见过他舞刀弄剑不是么？ “快到哪个地步？”林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他隐隐发现，自己在某些事情上，恐怕是猜错了。 齐琪哪里能料到他在套自己的话，她一无所觉的摇了摇头，以无法置信的语气继续道：“普通人再快，也不可能比极境修士快那么多啊。天生脚力快，能达到转境的地步就已经算是骇人了，更何况是堪比破境。” 堪比破境？这个女人确定不是在开玩笑？这一次，轮到林三心内掀起惊涛骇浪了。 “极境？那些人里面有极境啊？哈哈，我一个都不认识呢。”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竖起了耳朵。 “是啊，老五那个狗贼就是极境初期，那个孙统领是极境中期，当时那院内所有人都在转境之上。要不是你那么快，我们根本就逃不掉。还有，你的力量也太大了，竟然直接撞烂一堵墙还毫发无伤，元境修士也做不到那种事，你究竟是什么怪胎啊？” 她幽幽看着林三，直看得他心内发毛。 “哈，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从小就力大无穷，只可惜不能修行啊，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你抓住了。” 齐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一脸感慨道：“也是哦，你连我都打不过。真是可惜了，要是你能修行，应该会是个绝世天才啊！” 她那故作深沉的模样，险些又让林三忍俊不禁。他心内不由得暗暗庆幸，幸亏是她啊，自己随便敷衍糊弄，她都轻易信了。 然而内心深处，他却又涌起了一丝歉疚，自己其实不用瞒着她的。难道到了今天，还无法将她当成值得信任的人吗？ 她对自己，早已不设防很久了吧？ 不过从她的话之中，自己也终于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看来自己之前真的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无法修炼，竟然能有破境的速度，极境的力量？ 那曾经的自己究竟是什么实力？难道就是破境高手？他张了张嘴，只觉得呼吸再次变得艰难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这么久，破境代表着什么，他又怎会不知？ 欣榆城城主是破境中期，在那城内，他已经算是无数人仰望，却又无法企及的目标。 那样的人物，已经是威震一方了。 看来曾经的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小角色啊！也是，这样才对嘛，这样才算是对得起穿越者的身份嘛！ 想到这里，他心内的振奋已经变得无法抑制。他再次回想起了当初泥地上的那段留字，那上面有一句话他依旧记得。 ‘……那将是我们将来重新踏入修行界的本钱。’ 是了，那图形上的动作，以及那吐纳功法，恐怕是无价之宝吧？只是齐琪实力仅仅是元境，根本看不出玄妙来。 自己要做的很简单，继续按照上面所说的去做，等待着留字上所说的时机来临便可！ 而在那之前，自己先要做到的就是活着，好好活着，尽量不引人注意的活着，活到那一天。 第1289章 迎头撞上 “你在张望什么？” 他看到身边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匆匆忙忙站起身来，手搭凉棚四处看着什么。 “我在看这是哪里，我们要想好接下来去哪啊。”齐琪俨然一副外出历练过无数次的老手模样。 林三强忍着内心的笑意，心道这女人在关键时刻，倒也不是那么糊涂嘛。 “这里距离源庆城不远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去那里。” “噢。”她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坐了下来。 “不过碧澜帝国，我们恐怕是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她惊呼起来，显然这句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林三不禁苦笑起来：“通缉啊我的大小姐，我们肯定会被通缉的，迟早整个碧澜帝国都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怎么会这样？不过是伤了老五，应该没什么吧？帮派伤人很正常啊，我爹以前还杀过极夜会的人呢。”她满不在乎道。 “今时不同往日啊，现在碧澜处于战时，他们不会容忍内部出现任何不安定因素的。而我们那件事，闹得太大了点，碧澜官方不可能会随便应付一下就过去。” 是啊，砍伤那个老五不算什么，但自己还打了城主府侍卫。而那也就算了，如果全都发生在暗处，确实算不上什么。 但关键那是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被许多普通百姓看到了，注定会传开，彻底变成大事。 这种情况下，官方为了平息所谓的民间舆论，也必须卖力的将‘真凶’抓回去做个交待。 碧澜是个统一的大帝国，上下都有着统一的调度，到时候只要自己还在碧澜境内，就有可能被人通缉。 最好的出路，还是离开碧澜，反正这大陆上还有许多国度。而自己也不是碧澜人，无论去哪都没什么。 齐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其实也就是惊讶而已，真要她离开碧澜帝国，她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但下一刻，她就再次大呼小叫起来：“那我们怎么还能进源庆城？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放心吧，通缉不会有那么快的。欣榆城想要将通缉的命令传上去，再散布到碧澜各地，是需要时间的。即便是相隔千里的源庆城，也至少要等三四天以后了。只要我们接下来赶得足够的快，是能在通缉命令追上来之前逃出碧澜帝国的。” 是啊，这个世界虽然有不可思议的修行，阵法，但某些东西却无法具备，比如瞬息间将消息传遍整个国度的手段。 至于碧澜帝国遍及各城的幻影阵，自己这点小事，还不配惊动它。 许多事情，他在路上其实早就已经思考过很多遍了，哪怕这次的事件是突发状况。 “那我们何必一定要进城呢？” “逃亡需要准备，毕竟此行足有十余万里。有些东西，需要在城内弄到，比如马和干粮……” 齐琪继续点着头，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此时的林三，给了她截然不同的感受。仿佛，他已经不是那个无论实力还是头脑都被她稳稳压制，什么都不懂，只能任由她揉捏的傻三了。 “奇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的？”她一脸狐疑的上下瞅了瞅他，仿佛他又变了个人一般。 林三的心骤然提了起来，她会不会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装傻充愣？平日里都是在默默看她闹各种笑话？ 任何人得知自己其实一直在被别人愚弄，恐怕都会很失落，很生气吧？ 但说实话，这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本就不是自己什么人，反而自己这一身的麻烦都是因她而起，何必要考虑她的感受？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本能的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仿佛不想看到她失落。 “那是，我本来就不笨啊，更何况一直和你住在一起，也涨了不少见识嘛！”他故意一脸得瑟的扬了扬眉。 这样根本算不上解释的解释，面对这个女人却已经足够了。或许，她根本就懒得去多想，因为早已习惯对他不设防了。 “也是哦，这都是我教得好！至于你嘛，还是傻三，哈哈哈！”她轻易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因此而变得心情更好了。 如果可以，林三希望能够连夜不停的飞快赶路，毕竟这是逃命。但有些事情他却不能不顾及，比如疲惫和饥饿。 他还是第一次一口气奔行上千里，这种在另一个世界不可能办得到的事情，即便现在早已不是正常人的他，也同样算是突破了承受的极限。 更何况夜间的城池是会关闭城门的，尤其这战争时期。 “唉，不知他们怎么样了，金剑帮的人和老五那个狗贼肯定会对他们下手的。” 两人生吃着地上挖来的红薯，齐琪在自己暂时脱险之后，又想到了那些帮会的弟兄。 是啊，并不是所有人都投靠了金剑帮的。没有投靠的人，恐怕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金剑帮就算原本不打算对他们下手，现在恐怕也不行了。 毕竟他们对齐琪下手这件事将不会是秘密，同时他们又没能制住齐琪。这明显会让其他竹节帮的人视金剑帮为敌，为了抹除潜在威胁，金剑帮也不会留着那些人了。 林三动了动嘴唇，却还是选择了沉默，他不想再在她面前展露太多和往常不一致的特性了。 然而在看到她因为担忧而变得越来越晦暗的面色，他终归还是不忍看她继续难过下去。 “哈，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件事，你倒是大可不必担心啦。” “你不懂……”此时的她，已经没了先前的笑闹兴致。 “金剑帮和那个褐发老五，都不会有好下场了。” 望着他那熟悉的笑容，她仿佛得到了莫名的安慰，好像他接下来说的一定会很有道理一般。 “为什么？”她连忙问道。 “这次的事件，伤害不大，如果发生在暗中，只能算是一件小事。但很可惜，这件事被太多人看到了，帮会争斗，百姓早就习以为常，避之如虎。但官方的人也出现在场，就会让这件事被极尽放大了。这固然对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利，但也害了金剑帮和褐发老五。” “怎么说？” “欣榆城主不想这件事被闹得沸沸扬扬，因为现在是战时，朝廷一定不希望下面出现任何事端。这件事放在从前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他却必须抹平，而这件事传开后，也必然会惊动他的上级。” 齐琪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平息这件事……” “聪明，正是如此。我记得你说过，朝廷原本就有个命令，拔除各地的帮会成员，充入前线军中。这件事原本是上有政令，下有对策，毕竟帮会在一座城池那么久，早已是盘根错节，官方甚至能从他们的打点中拿到好处，不到必要时刻，他们也懒得动本地帮会。” “但现在算是必要时刻了？”齐琪满眼惊喜的一拍手，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的，现在是最必要的时刻了。因为迟迟抓不到我们，没办法交差，而事件又传了出去，欣榆城必定会面临上面的问责。而这件事很容易就会被百姓们猜测成帮会和官方的冲突，如果这个时候他还留着金剑帮，那他根本无法向上面交待，他必须要做出样子。” 齐琪的表情已经变成了狂喜：“哈哈，所以金剑帮的人，会像当初我们竹节帮一样，被抓到前线去？” “当然，那个褐发老五也逃不掉。他们现在，根本就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胆子和余力去对付你的其他弟兄？” 这件事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堂堂金剑帮，之前都能挺过来，这次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倒掉？ 然而只能说时局不一样，林三确实只是小人物，然而他那一闹也掀开了某些幕布，令得有些心照不宣的事情暴露了出来。欣榆城主现在就算不想对付金剑帮，也不行了。 “嗯嗯！对对对，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哈哈哈，傻三你这脑袋还挺好使的嘛，这些弯弯绕的事情，你都能想出来。”她大力拍着林三的肩膀，仿佛爱卿所奏深得朕心一般欣慰。 “这都是你平日里教得好嘛，不然我连帮会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一脸苦笑的恭维着她。 “那是！” 次日清晨，两人终于顺利进入了那源庆城。 林三的推测并没有错，这个世界固然在某些方面极为神奇，但却也有着某些缺憾。比如传递消息的速度，是比不上另一个世界的。 他犯的那些事，在欣榆城是捅破了天一般，但千里之外的源庆城，根本就无人得知。 只要逃得够快，他确实是能顺利离开碧澜帝国的。 而到了那时候，他们也就算彻底安全了。 林三出来时没有带一个铜子，但这女人却还是带了些金币，两人兴致勃勃在街上采买起食物以及各种必需品来，俨然一副即将远游的样子。 而在最后，两人来到了马市，打算买两匹马代步。 只是，有些事情注定很难如人意。 刚刚进入马市不久，齐琪就猛然顿住了脚步，娇躯也不断颤抖起来。 这样的异常，林三当然能注意到。 循着她的目光，他看到远处几名帮会打扮的男子正在似笑非笑的向这边聚拢。 他的手心猛然传来一股大力，是齐琪在拉着他快步向外离去。 “怎么了？”他一边跟着她，一边皱眉问道。 “极夜会的人。”虽然她压低了声音，却掩盖不了语气之中的惊惶。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不是竹屏城的吗？” “源庆城是方圆三千里内最大的城池，他们的人时常会来这里，这一点都不奇怪。” 林三的心沉了下去，他想不到，好不容易脱险，却又这么快撞到了另一伙敌人的面前。 第1290章 迫于无奈 两人向着马市外面的喧闹街道快速挤了过去，这里人很多，对方当然不敢当街出手。 然而林三却没办法就此放心，因为极夜会那六个人已经紧紧跟上来了。 换作其他竹节帮的帮众，他们或许还不一定会锲而不舍，但齐琪的身份不同。她是竹节帮的帮主之女，拿下她，对极夜会应该有着不小的作用。 “他们是什么实力？” 被她拽着手在人群之中左冲右突，林三忍不住低声追问起来。 饶是他脑袋灵活，却也敌不过这样的突发状况。 如果他早知道极夜会的人有出现在源庆城的可能，那说什么他也不会进这座城，毕竟可以选择的城池很多。 但关键是，对于这些帮会他并不太了解，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可能。而明明知道这个可能的齐琪，之前却又根本想不到这一节。 “两个极境，四个元境。” 齐琪短促的回答，让林三的心沉了下去。 确实自己拥有极境都难比的速度，但自己的战斗力，却几乎可以忽略。自己根本不会什么刀法剑法，也不会什么身法步法。 早知道在欣榆城时，就该让这女人教自己了。 后方几人如同跗骨之蛆，哪怕他们连着转了好几条街，却是完全甩不掉。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对方的实力本就凌驾于他们之上，江湖经验也远比他们丰富，想要摆脱他们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那几人并没有聚在一起，反而散了开来。 他们的前后左右，其实退路已经被封死。如果现在不是在人潮涌动的街上，恐怕他们已经出手了。 现在就算他想要抱起齐琪拔足狂奔，利用速度甩开他们，也已经没有用了。 他加速，那几人也必定会跟上。 他要是逃的话，那几人注定会全力围堵。到时候欣榆城的骚乱，只怕是会在这源庆城重演一遍。 源庆城这样的大城，或许会有天境高手存在，这种情况下林三根本就不敢再闹出太大风波。 他只想早点混到城门附近，然后出城后再全速逃亡。昨天的成功，已经让他有自信不会被那些极境元境追上。 然而他还没有走到城门附近，齐琪便再次拉住了他。 “怎么了？” “完了，极夜会请了人帮忙。”她脸上透着绝望。 “什么意思？” “看到城门附近那几个盯着我们的人了没，那是龙辉帮的人，我们的出路被堵死了，现在根本出不了城。” “龙辉帮是什么来头？” “他们是源庆城的地头蛇。” “极夜会能驱使他们？” “怎么可能，龙辉帮是本地最大的帮会，帮主是破境高手，极夜会只能算是巴结他们的小弟罢了。但抓我们也不算什么难事，极夜会以前打点过那么多次，现在请他们给个面子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我们要强行出城，他们敢挡？城门不是守城军士把守的么？” “出不去的，他们是这里的人，守城军士恐怕早都和他们熟悉了。他们只需说两句，让他们帮忙截下两个可疑之人又算得了什么？” 当她说着这几句话的时候，便看到那龙辉帮的其中一名领头汉子已经凑近了一名城卫军队长，似乎在说着什么，甚至还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这让齐琪险些魂飞天外，龙辉帮和极夜会都不敢在大街上当场出手，他们的目的只是将自己二人逼到没有外人的地方再出手。 然而城卫军却不同啊，他们随时都可以正大光明的在这街上拿人。 周围的人虽多，但此时的两人，仿佛已经置身于刀剑之下。哪怕此时已经艳阳高照，两人却觉得遍体生寒。 “快逃，城卫军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叫我们过去！”齐琪拽着他便要离开城门附近。 林三转过身跟着她快步走了数步，却根本无法放下心来。 确实城卫军不太可能因为龙辉帮的人几句话，就卖力追赶，他们最多就是行个方便而已。但因为龙辉帮的人存在，现在自己和齐琪已经被困在了这座城。 只要一直在这座城内，自己二人迟早会被他们逼到绝境。 即便找到地方暂时躲藏，也没什么用处。用不了几天，欣榆城的通缉令就会传过来，到时候自己二人更加无路可逃。 强行闯出城去？万一惊动了天境高手怎么办？ 在他们两人心目中，天境高手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前已经成了一片绝境。 只是匆匆走了几步，他便骤然顿住了脚步。 “你怎么了？快走啊，被那些城卫军盯上，可就真的完了！”被他一起拉着停下来的齐琪，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不用走了，我们被困在了这座城内。这是对方的地盘，有龙辉帮的存在，对方有的是手段对付我们，现在怎么做都已经无用了。” “那也不能站着等死啊！”齐琪惊惶的四处张望着，远处几名极夜会帮众正在一脸讥诮的对他们冷笑着。 那表情，就像是看着掉入了瓶内后，徒劳乱窜却根本飞不出去的蝇虫。 “不是等死，活路有一条，但我需要提前向你确认一些事情。” “你有办法了？那还不早说！”她不满的打了他一下，仿佛他不该让自己白白惊慌害怕这么久。 此时的她，已经不自觉的认为他的话一定很可靠了。 “你之前说过，你爹被抓去从军，并不一定会死，而且还会过得不错？” 齐琪不假思索道：“过得不错倒不至于，那毕竟是前线战场嘛，打仗哪有不危险的？不过他有极境后期的实力，总比那些普通士兵的待遇要好得多，而且活命机会也更大点。” 林三继续问道：“龙辉帮的手，也伸不进军部对吗？” “当然，他们算什么。”她不屑的撇了撇嘴，但旋即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投军？” “不错，常人想投军也没那么容易那么快，但你不同。你其实，本来就算是逃掉了兵役不是么？” 齐琪一脸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你是说，我们主动送上门去，让城卫军把我们抓起来押到战场上去？” “是啊，押到战场上去。到时候无论极夜会龙辉帮，还是欣榆城那些事，都不算什么了。一旦我们到了前线，后方想抓捕我们回去，也已经晚了一步。毕竟军部本就是独立于他们之外的存在，根本就不会管那些破事，要的只是为他们打仗。为国效力嘛，他们是欢迎之至的……” 没错，他们如果投军，那其实是算犯了事，并不是身家清白的普通士兵。 普通士兵当然不会是押着上战场，但竹节帮的人是被清剿的‘害群之马’，他们上战场只是‘戴罪立功’而已。 无论齐琪还是其他帮会那些人，都没有什么为国效力的觉悟。强迫他们去战场打生打死，他们当然不愿意。 在后方逍遥快活多好？没有危险，日子还过得滋润。这就是齐琪当初为什么会逃到欣榆城的原因。 至于林三，他就更没有为碧澜帝国征战的念头了，他根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凭什么要去为这里的国度卖命？ 然而形势迫人啊，现在他们已经不慎踏入了绝境，根本就没有其他活路了。 他们现在唯一能寻到的庇护靠山，反而就是军部了。 去当兵，那无论眼前的极夜会龙辉帮，还是其他什么通缉以及仇怨，都再也无法波及到他们。 他们需要考虑的，就是怎样从战场上活下来。 打仗嘛，碧澜帝国本就比赤楼王国强大得多，这一战就算不是必胜，也一定不会败不是吗？相对于眼前的悲惨下场，去战场博一下，倒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齐琪并不笨，只是平时懒得想事情而已。现在林三这么一提，她自然也能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是，你不是我们竹节帮的人啊。” “咳，你说我是，我就是了，就说我是你们帮的小喽啰好了。” 齐琪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个傻三还真是不挑啊。 当他们两人再次转身，主动走向那些守城军士时，极夜会那几人的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那女人想干什么？ 就连那些军士也不禁感到一阵愕然，然而还不等他们上前发话，林三便率先迎了上去。 “我们是竹节帮的人，帝国征召我们上前线杀敌，我们之前逃避了这份神圣而崇高的使命。现在我们终于悔悟，若是人人逃避，谁去打仗？若碧澜再无人当兵，边疆谁去镇守？国何以成国，后方百姓何以为家？我们决定主动投军为国效力，只求多杀几个敌人，纵死无憾！” 他刻意加大了声音，一时间城门附近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这‘慷慨激昂’的宣言，一时间人人面面相觑，那几名龙辉帮的帮众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说实话，碧澜士兵那么多，还真就没有人在当兵前发表什么宣言。许多人之所以当兵，只是迫于生计亦或其他种种原因罢了，和什么觉悟根本无关。 尤其现在是战争时期，当兵不像从前那样在军营服役几年，就又能顺利返乡的。这次当兵，几乎是一定会上前线战场的，主动一头扎进去的人还真是极少。 那城卫军队长也是一愣，但旋即就明白了林三的用意。 刚刚龙辉帮的人让他帮个小忙，他也点了头。虽然不知他们这些帮会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林三这反常的投军举动，目的是什么，他当然是一清二楚。 这是借着军部来避祸啊，换作其他犯了事的，想要这么做也不太可能如愿。否则人人都可以随便杀人越货，然后去找军部说我要当兵了。 但竹节帮本来就是被清剿之后，被强行要求上战场的。在战时，这种命令具备着无比的权威，其他细枝末节统统都得绕道，他们还偏偏就有这立刻从军的权力。 现在欣榆城的通缉令还没传过来，他们这主动投军的诉求，这城卫队长还真没办法拒绝。 他和龙辉帮之间也没有太大交情，顺手给个方便也只是看心情。 而此时，这熙熙攘攘的城门附近，因为林三一席话而愣住的百姓此时都回过了神来。 “好！” “说得好！” “好男儿就要当兵！” “这位兄弟一席话，令我等热血沸腾啊！” 人群中响起了热烈的喝彩和拍手之声…… 第1291章 身份转变 眼前这气势如虹的场面，让这城卫军队长瞠目结舌。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当林三那番话说完之后，附近竟有几名当地青年也簇拥了过来。 “我也要当兵，我也要为国效力！” “大丈夫，何惧马革裹尸还？算我一个！” 说实话，征兵这种事情往往并不顺利。 尤其是碧澜这样的大帝国，内陆区域已经数百年没有经历过任何战火侵袭了。人人都不觉得当兵有什么好的，反正自己不去，自会有其他人去不是么？ 谁能打进碧澜？战火距离自己太遥远，根本就和自己无关。 更何况，好好的平民百姓不做，为什么要去战场上出生入死？ 碧澜帝国过往的边军，有一部分是强行征召服役的。还有一部分，那是日子不好过，看中了从军的俸禄粮饷。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真的从内心深处就愿意当兵，愿意为国效力，亦或是去军营历练。甚至还有想要借着战争，一展抱负积功而起的。 只是，这些人，终归只是少数罢了。 碧澜和赤楼开战之前，帝国朝廷就已经对各城发起过类似的号召，号召青壮年踊跃参军，号召百姓捐粮捐物。 只是，响应者寥寥无几罢了。 这次竟然会有这种反应，着实是让这位城卫队长太意外了，他简直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中邪了。因为现在根本不是太平时节，现在是战争时期。 确实这批人就算从了军，也不会马上去前线，还会在军营经历一段时间的训练，但最终上阵杀敌那是必然的事情。和他这种内陆地区安逸守着城门，是完全不同的。 这小子分明是走投无路之后，才厚着脸皮说了几句漂亮话而已，怎么可能生出这种神奇的效果？如果斗志有这么容易被鼓动起来，帝国之前那么多营造声势的努力宣传，岂非早就刺激得举国上下人人喊战了？ 他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不光是他，极夜会和龙辉帮那几人也同样想不明白。 “那个，大人，这小子分明……”龙辉帮一名小头目凑了过来，虽然他和齐琪没仇没怨的，但既然答应了极夜会的事情，做不到多没面子啊。 “闭嘴！”那城卫队长还不等他说完就严厉打断了他。 他知道林三在取巧演戏，但那又怎样？眼下这局面意味着什么，他清楚无比。 如果源庆城内，人人踊跃参战，百姓支持前线战斗，也不用付出太大实际行动，只需将声势做起来，让外面和上面的人看到，那对源庆城的城主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功！ 眼下是什么时候？碧澜帝国和赤楼王国开战的时候。 毫不夸张的说，被侵略的赤楼王国早已是一片风声鹤唳，民间群情汹涌，一片抵抗外敌之声。 然而碧澜帝国内部呢？民众们依旧是事不关己的姿态，依旧过着和从前一般无二的平静日子。 战争离他们太遥远了，远到根本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这种局面，碧澜朝廷看在眼底，却又无可奈何。毕竟碧澜内陆早已安宁太久，反倒不如一些小国民众那般具备忧患意识。 这个时候，如果源庆城出现一阵汹涌的参战浪潮和拥护朝廷军部的民间声音，那绝对会被上面当成典型来宣扬和表彰。这样，才能刺激其他城池效仿嘛！ 到时候，源庆城会举国闻名，而源庆城主和一众官员，只怕也会因此而受到封赏乃至提拔。 这个中关窍，龙辉帮和极夜会这些帮众当然看不出来，但这城卫队长毕竟是混迹于底层官场的，却是已经看出来了。 这股浪潮，他非但不能打压，反而还要鼓励。 “大家一片热血报国之心，令我等敬佩，只恨我等职责在此，否则恨不能与诸位一同上阵杀敌！这位小兄弟说得很对，如果人人都事不关己，谁来保家卫国？我今天就把话摆这里了，将来你们凯旋回来，我等城卫军上下在此列阵迎接，做你们的仪仗，你们是我们源庆城的骄傲！” 他这番话一说出口，顿时场边又是一阵喝彩鼓噪之声。 一时间，这城门附近的人竟是越聚越多，俨然一场大型的聚会了。 齐琪宛如见鬼了一般看着眼前众人，她怎么也想不通刚刚走投无路的局面，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这一切，好像全都是拜她身边那个男人所赐的。 这个家伙的无耻程度，简直令人发指。明明是来避祸的，还有脸说出那种慷慨激昂的话。而现在被周围人当成未来的帝国英雄一样了，他偏偏还一脸淡然，一点都不觉得惭愧和慌乱。 如果不是这次出了事，被迫离开了欣榆城，自己做梦也想不到他会做出那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 发生在城门附近的事情，很快就引来了公务繁忙的城主大人。 在得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之后，这位破境城主何尝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又哪能不知该怎么做？ 城卫队长看不出那些百姓为什么会被林三那几句话就鼓动起来，他却是看得出的。 因为这和帝国朝廷官方的宣传，有些不太一样。 官方的宣传是居高临下的，许多人听到后，只会本能的觉得朝廷又要哄骗愚弄大家去战场送死了，又要骗大家捐钱捐物，最后被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 毕竟，类似的愚弄，在碧澜立国这么多年间，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林三这种帮会中人说出类似的话，却很容易引起众人的共鸣。在众人眼中，他是帮会成员，原本是欺侮百姓的恶棍，是人见人避的对象，现在却说出了那么一番激昂话语。 浪子回头，往往更容易被人歌颂。许多人乐于看到那种事情，他们甚至希望其他帮会的帮众也能像他一样。 而且，就连一个帮会中人都能有那样的觉悟，自己怎能落后？ 官方的宣传，刻意痕迹太重了，百姓早已见怪不怪。而眼前这突然而然的个人悔悟，反而更具煽动力。 源庆城主知道，有些人现在只是被那热烈的气氛鼓动，一时间头脑发热罢了。甚至有些人，可能就是跟着起哄而已。如果放任不管，很快就会冷却下来。 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把火从城门一直引到全城，让它短时间内停不下来。 让外面都知道源庆城现在是多么支持前线战斗，让上面那些人看到源庆城百姓的觉悟有多高。 而这最后，当然还是城主大人平日里的功劳嘛…… 他当场重重夸奖了一番林三和齐琪，称赞他们深明大义，随后又在城门附近即兴发表了一番同样慷慨激昂的演讲。 城主大人的支持，代表着官方的态度。这让许多跟着起哄的人莫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果然是崇高的，许多人甚至生出了自己也已经化身帝国勇士的错觉。 而这种事，如果一开始就是城主出来说话，那许多人只会敬而远之。历来民与官之间，就有着深深的隔阂。 但现在，效果却已经变得不同了。 有时候，事件的发展就是那么的诡异，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源庆城主知道，只要这件事的声势真的做起来，那源庆城就会被帝国当成先进的典型来表彰。而这件事要成功，那自己就需要将林三这个典型给树立起来。 他亲自拉着林三的手，一路步行带着他来到了城中心。 城主原本就是很难被人见到一次的大人物，一时间自是引起了城内无数人的关注。不知多少人奔走相告，跑去了城中广场围观。 在源庆城主的授意下，心领神会的林三再次发表了一番慷慨感人的宣言。 说实话，他一开始故意大声说那么一番话，只是怕那个城卫队长拒绝自己投军的诉求罢了。 事后的发展，他当时也没能提前料到，更不是他刻意想要的。 然而当事件发展到这一步之后，该怎么做，他却是清楚得很。 “或许大家都不认识我，我来自竹屏城一个名为竹节帮的帮会，在那里我……之后帝国派人征召我们前去为国效力，我心想，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要去打仗……于是我逃到了欣榆城……但是时间长了，在看到一份份前线战报，看到……我幡然悔悟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是那般的不堪……是啊，在许多人看来，这或许才是聪明，才是明哲保身……但是……” 他这巴拉巴拉几乎说了足足一刻钟，在竹节帮那‘不堪回首’的荒唐经历，之后的心路历程，心理转变的过程。时而黯然低头，时而挥拳振臂，时而颜面低泣，完全就是声情并茂，说中了许多人的内心。 是啊，林三就是曾经的慕哲平，对于人心，他有着不浅的了解。 他在碧澜帝国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百姓们在想什么，他们面对征召令时是什么感受和念头，他完全就是洞若观火，他知道怎样才能打动这些民众。 他没有说什么大而空的煽动话语，全程都是在说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说什么希望大家如何如何，然而偏偏许多人都渐渐被他撩得内心沸腾起来。 尽管，他根本就没有在竹节帮呆过。尽管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所说过的那些想法，他所为的只是活下来。 他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个时候配合这位城主，显然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现在只希望能用这个表现打动源庆城主，虽然自己成了所谓的典型和榜样，从军已经是不可避免。但最好是将自己派到比较安逸的部队里，如果是文职就最好不过了，自己可不想去战场送命。 不知这个城主能不能干预那种事情啊，他心内暗暗想道。 源庆城主眼内不可避免的浮起了惊愕之色，他着实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能表现得这么好。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有了他这么一场演讲，自己几乎不用再说什么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啊！ 至于齐琪，已经无力抽动嘴角了。 她现在都不知道林三想要做什么了，只觉得这一切简直就像是个荒诞的梦境。 从平民百姓到逃犯再到现在被数万人簇拥着的勇士，他的身份转变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每一个身份，他都无需什么过程，直接就适应了。 而这一切所经历的时间，仅仅只是一天而已…… 第1292章 战死沙场 这天夜里，源庆城的城主以及城卫将军等人亲自在城主府宴请了林三和齐琪，以及另外二十几名踊跃参军的青年。 说实话，这二十几个人又能为前线提供多大战斗力呢？ 真要是在战场上，一名极境就能放倒他们所有人了，这还是考虑了齐琪是个元境修士的缘故。 这些人现在连新兵都算不上，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操练，战斗力什么的根本不要做太大指望。他们别说是什么准备参军，就算是真的立下了功劳，也没什么机会见到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 但林三心内清楚自己和这些人为什么能得到这样的待遇，所谓的‘千金买马骨’，意义便在于此。 看吧，一群普通新人都能得到城主以及诸位大人亲自接待，得到如此看重和厚待，你们其他人还在等什么？ 自己这些人自身其实并不算什么，关键是城主要做出这种态度，让外面其他人也跟着心动，明白这是一件多么崇高和光荣的事情。 对于城主和城卫将军的勉励，其他人是一脸振奋，林三同样是热烈附和着，但齐琪却是如坐针毡满脸不安。 她当然坐不住啊，之前还在逃命，现在莫名其妙来到这种场合，哪能让她安心得下来。 宴会一结束，她就迫不及待的把林三拉到了一边。 “你究竟在做什么啊，你疯了吗？这要是被戳穿了，我们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她习惯性的数落起她来。 林三哈哈一笑：“我没做什么啊，这样难道不好吗？现在我们就算大摇大摆走到大街上，再借给极夜会的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我们了。” 齐琪险些被他给气蒙了，如果不是远处有侍卫，她都恨不得揪着他的耳朵狂吼了。这家伙，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 “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们现在是逃犯啊，逃犯！你竟然跑到城主和城卫将军面前晃荡，信不信最后人家一根指头就碾死我们？” 是啊，竹节帮帮众的身份倒不算什么，也根本没瞒着外界。但欣榆城犯的事却不一样，尤其是距离现在太近太近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你说没事就没事？我们马上就要出名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正因为要出名了，所以就算通缉令下来，城主他们也会帮我们按下来。” “为什么？” “他需要我们去参军，我们已经被他架上了高台，现在他要是把我们扯下来，那就是跟他自己的政绩和颜面过不去。欣榆城的事情，真要算起来并没有多大危害，也没有闹出什么人命，他还是能盖得住的。” “什么高台，什么扯下来？”齐琪听得有些发晕了。 “你只要知道，现在他不但不会抓我们，反而会尽量保我们就行了。”林三拍了拍她的肩头，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是啊，现在整个源庆城都在谈论前线战事，都在议论今天发生的事情了。在官方的推波助澜下，前线的许多感人事迹被一遍遍提起，令得许多人心潮澎湃。 此时的源庆城相对于周边其他平静小城，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 这件事，已经闹开了，没有几天十几天恐怕都平息不下来。 在齐琪眼中，这宛然就是从平静港湾闯入了汹涌的浪潮之中，但林三却知道该怎么从这浪潮之中谋得生机甚至是好处。 这件事虽然并非他一开始就能料到的，也不是他的初衷，但现在想来，结局倒是很可能会比自己想象中还好了。 唯一一点不太妥当的，就是那泥地留字说了，要尽量当一个普通人。而按照眼前这局势发展下去，自己很可能会成为名人啊。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他心内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而他面前的齐琪只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幽幽叹道：“希望吧，唉，你最近变了好多啊。” 别人不知道，她却很清楚。这次完全就是突然撞上了极夜会的人，否则他原本是要离开碧澜帝国的。 可就是这样毫无准备的突发意外，他非但快速适应了，反而还显得游刃有余。 他明明去都没去过竹屏城，可他却在自己焦急不堪紧张不已的短短片刻时间内，就凭空编出了一个竹节帮帮众的蜕变史。而且编得丝丝入扣，引得周围数万民众为之心怀激荡，甚至连自己这个知道真相的人，当时都险些被他的话给触动了。 原因很简单，很多东西，他都说中了自己的心坎。 他翻云覆雨的手段，自己到现在甚至都还没能全部看懂用意，可笑自己之前竟然一直拿他当傻瓜看…… “有吗？我变了吗？”林三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摇头失笑。 但她却认真的点了点头：“嗯，变得让我都快认不出了。” “那个……这都是你的功劳嘛。是你的出现，让我见识了更多的风浪……” “不，不是我。你不要再哄我了，我没那么厉害。现在的你……让我有点害怕。”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齐琪打断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如往常那般激烈，反而显得有些低落，这让林三内心猛然一颤。 然而还不等他再说点什么，她便径直转身去向了早已安排好的房间。 林三本想追上去解释几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不愿看到她对自己失望，真要算起来，自己一直不都是想摆脱她么？ 然而最终，他还是停在了原地。 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她会慢慢接受自己其他无数面的。毕竟自己没想害她，而无论悲伤还是愤怒，她总是忘得那么快，什么都不会往心里去的，不是吗？ …… 只是，有些事情终归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他一直到第五天才在源庆城的城卫将军安排下，开始前往前线战区。 而在那之前的一天，一份通缉令已经到了源庆城主的案头。 林三意想之中，源庆城主帮自己按下这桩案子的画面确实出现了。因为上面已经注意到了源庆城这汹涌的请战声势，也确实打算将源庆城当成了先进的典型来嘉奖，甚至已经上表朝廷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退路。 事实上，碧澜朝廷确实急需源庆城这样的请战声音。因为这场战争，在碧澜国内并不是很被支持。 即便是被侵略，国内乃至朝廷，都往往会有主战和求和两种声音同时存在，更何况碧澜这是攻打别国。 碧澜国内，其实有一部分人是反对这场侵略别国的战争的。理由多种多样，比如战争劳民伤财，比如这是不义之战等等。 无论这些人是否出自内心真实想法，还是为了打击政敌，亦或是神炎赤楼间谍的暗中鼓动利用。总之这种反战的声音，无论碧澜太后还是皇帝亦或丞相苏缪，都很不想听到。 他们需要的是众志成城，需要的是万众一心，支持朝廷决定。不求民众真的去参军出多大力，但至少不要泼冷水扯后腿。 事实上碧澜帝国现在也不缺兵，而战事也根本没有紧急到需要大肆征召新兵的地步。朝廷需要的，也就是民间一片支持的声音和态度罢了。 也因此，当源庆城这诡异的现象传到上面后，某些大人物是乐见其成的。林三确实只是个小人物，他也只是点起了第一点火星而已，但大人物们会想办法将这火星变成大火。 如果这个时候把林三和齐琪抓入狱中，那之前的一切就将会变成笑话。 百姓们会怎么看？两个帮会成员犯了事之后，走投无路才投了军，而其他所有人都被他们愚弄了，反而被两个骗子感动了？ 到时候，源庆城上下全都会成为笑柄。 这种情况下，他非但不能捉拿林三和齐琪，反而要替他们掩盖，替他们销案。惟有这样，源庆城的请战浪潮才能继续下去，他的功绩才能落实。 而销案这种事，并非源庆城主能做到的，他必须要请求他的上级帮忙。毕竟，通缉的命令已经传遍了源庆城和欣榆城所在的整个宁平行省。 于是，当他拉下老脸，跨过传送阵去求宁平行省总督时，虽然得到了帮助，成功销掉了欣榆城那桩并不算大的案子，却也受到了毫不留情的奚落和痛斥。 堂堂城主，破境高手，竟然被两个帮会混混给耍得团团转，这是何等的丢脸。 到了这一步，源庆城主怎么可能还有好心情？他恨不得看到那两个混蛋去死！ 是了，让那小子战死沙场，他就真的成了帝国烈士了。到时候就算之前他犯的那点事被抖出来，也同样能被百姓接受，因为他做到了自己所说的嘛…… 他确实无法插手前线军中的安排，但他至少能做主将那两人分到哪个方向，甚至还能请熟人帮忙将他们调到哪支具体的部队。 而这两个掀起源庆城请战浪潮的‘先驱者’的名字，自然也是被官方极尽淡化之能事，以免将来闹出笑话，出名是不太可能了。 林三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终归还是被欣榆城那桩案子给连累了。 因为某些他所无法预料的内情，他和齐琪最终分别被分到了战况最激烈的东南战区。他更不知道，战区接管他们的军官在接收他们时，也接到了一道特殊请求，尽量让这两人死在战场上。 而他和齐琪，因为一个是普通人，一个是元境修行者，尤其她还是女人。于是从被带到训练营的第一天，就已经分在了不同的地方。 军营是个很难自由行动的地方，尤其是新兵期。 他不知道她被分在了哪里，那些事情不是他有资格打听的。东南战区的人那么多，或许她已经远在他万里之外了也说不定。 他终于如愿了，成功的摆脱了她。而这次和之前她组建冒险团已经不同了，这一次很可能是真正的分别。 然而有时候操练完毕，夜深人静躺在床上时，他却总是生出自己附近还有另一个女人的错觉。 或许是担心那个女人照顾不好自己吧？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总归会有点感情的，而她又总是那么的让人不省心。 从一种习惯转变到另一种习惯，往往需要时间嘛。就像当初她突然闯进自己的世界时，自己不也同样不适应吗？ 时间长了，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就好，他默默想道。 第1293章 随遇而安 林三并没有进过军营，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然而对于其中的一些情况，却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知道新兵期其实最辛苦，最严苛，为的是打磨掉他们身上的市井气息，将他们变成真正的令行禁止的战士。 这里的训练，相对另一个世界而言并没有太大分别，无非就是器械和工具有些不同罢了。这个世界某些东西很原始，有些东西借助了灵石和阵法之后，又显得异常的先进。 但无论如何，多半还是操演列阵，负重奔跑跳跃以及一些格杀技巧。 这是战时，新兵的训练自然要比过去更加认真，更加辛苦。他身边其余人一个个叫苦连天，许多人一到锣声响起就瘫倒在地，动动手指都难，但对他而言却根本不算什么。 是啊，和他分在同一个训练营的都是普通人。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有灵气，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论及体魄，确实比另一个世界的人要强许多，但相比现在的他自然是有着天渊之别。 针对普通人的操练，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难度和疲累。 他现在当然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正常了，每天训练他们的那名转境百骑长，在他眼中简直是又慢又弱又迟钝。 即便那位百骑长会一些他还没学过的刀法枪法，但他觉得，自己想要击败他并不难。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修行者也不是全都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厉害。并不是初境就能开山裂石，刀气剑气也不可能相隔数里取人首级，那一切根本就只是普通百姓以讹传讹，再加上自己胡乱臆想的而已。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么看来，齐琪当初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啊。 自己就算不会什么招式，也不可能是她能制得住的。 算起来，他其实是自己吓自己，将她想象得无限厉害，所以才被她白白欺负和使唤了那么久，这还真是够丢脸的啊！ 而在另一方面，他也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之处。 分在他一起操练的百余人，似乎都是一些犯了重罪后，从各地强行押到前线的罪犯。操练他们的十骑长和百骑长动辄打骂，根本就没有将他们当人看。 按理说，自己在源庆城演了那么一场大戏之后，不应该会被分在这啊。 退一步说，正常情况下，被拔除的帮会成员也同样不会是这种待遇。 难道，其中出现了变故？ 只可惜，纵然他再聪明，却也还是个小人物。限于身份和见识的缘故，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能凭空猜得出来的。 他在平时操练中表现得中规中矩，没有落后，也没有争先。自从知道自己的力量和速度其实是极境之上的水准后，他已经变得更加谨慎了。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或许有秘密。从齐琪当时的反应，以及最近这段时间的刻意打听来看，这世上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第二个这么强大的‘普通人’。 然而不久之后，让他心内不安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仅仅训练了十天之后，他和身边那百余名罪兵甚至都还没有全部熟悉起来，就一齐被送到了前线。 这绝对是不正常的，这样的训练时间太短了。 正常情况下，新兵起码要经历半年乃至更久的训练，才能被投入战场。而即便如此，其实依旧无法真正保证战斗力。 十天能练出什么来？只是稍微熟悉了一下简单的号令和部分规矩罢了，至于所谓的列阵和格杀技巧，根本就只是学了点皮毛，就那么算了？ 这样的士兵，就能派上战场了？这确定不是儿戏？ 他很快就明白这真不是儿戏了，他们被派到了第六兵团，而当时的第六兵团正在攻打泾江城，战况可谓是激烈无比。 他们被安排在了先锋营，每一战，他们都是最先冲过护城河，冲到敌人城下的。说得难听点，他们就像是敢死队。 几乎每支大军都会有先锋军的存在，毕竟打仗总会有最先和敌人接触的部分，真要算起来，那都算是先锋军。 能承担这项任务的，那多半都是百战猛士，无论实力经验胆气都远超其他同袍一筹的老兵。而即便如此，先锋军的死伤，往往还是一支大军之中最惨重的。 没有经过任何的适应过程，没有多少人教导他们该注意什么，该小心什么。他们被蛮横的带到了所在的位置，除了服从，没有其他任何话语权。一旦反抗，便会被就地格杀。 他们每个人都领到了一身轻甲，一杆长枪，一块沉甸甸的方盾。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了。 没有老兵来和他们套近乎，他们只是冷眼旁观着这群新来的罪兵，也没有上级将官来勉励安抚他们，让他们变得不那么紧张不安。 他们这群罪兵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被派到了攻城大战之中，并且冲在了最前面。 这是林三第一次上战场，他无法继续保持镇定，骨子里他还是普通人心态。 他一直都过着安逸平静的生活，哪怕他的适应能力极强，哪怕他的脑袋很灵活，可这转变已经称得上是剧变。 他希望有人能带着自己，教自己该怎么做，然而没有。他们只是接到了一个极为简单而又不容置疑的命令——向前冲。 他很紧张，他知道战场上就连天境高手都有可能不慎战死。 然而他不能退，否则他会被后方执行军法的同僚直接射杀。他只能向前，跟着身边的人一起，一脸茫然地举着盾，嘴里嘶喊着没有任何意义的污言秽语，卖命的向前奔跑着。 在震天的喊杀声中，他们艰难的冲到了早已被填得差不多的护城河，箭雨铺天盖地而下。他如本能般将身躯全部蜷缩在了盾下，然后如匍匐般向前爬行着。 他们终于来到了城下，落石沸油轰然落下，而敌方一些高手甚至直接跳下了城头砍杀起来。 林三终于明白，这或许算是‘行刑’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和自己一起冲过来的其余百余名罪兵，似乎已经只剩下十几个人还活着了。 碧澜一方的高手也终于迎了上去，于是双方高手在城上城下展开了激烈的对决。 其余先锋军也纷纷开始推着冲车，攻城锤，架着云梯以及其余各式攻城器具冲了过来。他发现，其实许多士兵是藏在那些器具之后的。 而最重要一点，在攻进城池之前，他们根本就不想着杀敌，更多的都是在保护自己，让自己尽量活着。 是啊，杀上城头，杀进城池之前，其实碰不到多少敌人，多半只是单方面的承受敌方攻击而已。 他小心翼翼的藏在盾后，放慢脚步，根本不敢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终于夹杂在了后方大军之中，于是他感受到了些许的安全。 他也跟着其余士兵一起推着攻城锤，然而他根本不敢脱离上方那一层挡板的覆盖范围，更不敢将脑袋露出盾外。 他根本不知周围杀成了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来。他没出什么力，就是做做样子，保证自己不被攻击到就行了。 至于什么碧澜帝国，见鬼去吧！碧澜大军和赤楼大军谁胜谁负，关自己屁事！ 有人在坑自己，有人想要自己死，他的心头早已是一片雪亮。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还会真的为碧澜帝国出生入死？这个国度乃至这个世界，都让他无比的反感和排斥。 半个时辰后，碧澜帝国方面选择了鸣金收兵。原本这么短的时间，又没有狂砍狂杀，他的体力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回营后，他却偏偏感到极为疲惫。 那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和他一起来到这先锋营的百余人，只是经过了这短短的一战，就已经只剩三人还活着。 先锋营的战损确实比其他部队要严重，却也不可能夸张到这个地步。他很快找出了问题，他们缺乏在战场上存活的经验。 两天后，第六兵团再次对泾江城发起了攻击。这次他从一开始就紧跟着其他人的步伐，他一点都没打算要立什么功，也没打算要杀谁，他只想早点学会那存活之道。 这一战之后，那批新兵已经只剩他一人了，他也终于被安排在了其他老兵之中。 无论排斥还是厌恶，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该和这些老兵熟悉起来。因为仗……不是一个人打的。 他主动和他们套着近乎，虽然收到的回应寥寥，但他并不气馁。 三天后的又一次攻城，他瞅准机会用方盾帮两名先锋营士兵挡下了流矢，等于是救了他们一次，而那之中，便有那疤面大汉。 这次战斗结束后，他终于被先锋营那些老兵接纳了。 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随遇而安是一样被人鄙夷的品质，那往往代表着没有进取心。但另一方面，这世上适应能力最强的人，其实也是随遇而安的人。 面对任何突变以及严苛环境，他们都不会有什么怨言，也不会心态失衡受不了打击，更不会崩溃。 骨子里，他就有着随遇而安这种并不算好的品质，他会让自己变得适应新的地方…… 他很快变得和他们一样言谈粗鄙，什么玩笑都敢开，什么粗俗举动都会做。他和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他见到谁，就知道该用怎样的相处方式。 虽然两个月来，他一名敌人也没有杀死过，更没有展露出原本的力量速度，但却还是赢得了其他人的尊重。毕竟，他适应战场的速度太快了，简直就像是天生的士兵。 他渐渐懂了许多流传于军中的不成文规矩，他甚至还缠着他们教自己格杀技巧乃至弓箭之术。 这场战争会打多久，他不知道，他不是什么上级将军，根本不了解许多情势。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才能解脱，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然而不到碧澜彻底收兵，他似乎是没有希望回去了。除非他要当逃兵，而对逃兵的追捕和惩处，碧澜帝国是极为严厉的，这个险他暂时还不想冒。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两个月后，他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蜕变成了一名老兵。 身边那些同袍战友有的会在某一天突然战死，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满脸落寞，但内心深处，他其实根本没什么感觉。 不光是因为在战场见惯了死人，还因为他根本没把这些人当成战友。这些人最初的冷漠，他并没有忘记。而某些人的陷害，他更是一直铭记在心。 他或许不会报复什么，但他绝不会再视碧澜人为自己人。 在他眼中，身边所有人都只是自己在战场存活下来的帮手而已。 第1294章 旁敲侧击 第六兵团的先锋军目前还剩两万多人，实力是参差不齐的。强的已经到了破境后期，不过那已经是将军之职了。而占据绝大部分数量的，还是普通人。 当林三彻底溶入这里，变得无比适应之后，他渐渐发现某种程度上而言，这里也算是个‘好地方’。 在这里，他能学到许多普通人根本学不到的东西。 不光是那些格杀技巧，还有许多流传于军中的实用技能。毕竟作为一只部队的先头攻坚力量，先锋军那些老兵的战斗素养是颇高的。 而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他结识了太多的人。 不光是他自己那十人队百人队，就连他所在的千人队几乎都已经是人人知道他的存在了。 这些人来自碧澜帝国天南海北，和他们认识后，无数的见闻和奇事风俗涌向了他。他终于明白，当初呆在欣榆城的自己，对这个世界只是了解了不过小小一个角落而已。 这些所谓知识与技能，许多人或许是不屑一顾，但他却不会，因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世界的许多东西对他而言，都是新奇而有趣的。 有时候他会不自觉的想到齐琪，不知她现在过得如何，甚至是否……还活着？ 在战场上，他见过太多修行者的死在自己前方了。 无论如何，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两年时间内，最熟悉的那个人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会对她念念不忘吧？ 这不是爱情，只是对朋友的挂念而已。 时间继续一天天流淌着，对面那座坚城仿佛可以矗立到地老天荒，无论第六兵团如何猛攻，对方始终就没有丝毫崩溃的迹象。 据说碧澜方面最顺利的西线战场，已经向前杀出上万里了。中路战场也同样颇为强势，目前已经挺进了五六千里，惟有自己所在的东线战场，还被赤楼人挡在两三千里之处。 西线和中路战场甚至已经有几名将领因此而声名鹊起，被接连提拔，甚至进了天书策名将篇，和宓元韵林四等人齐名。 想到那个名字和自己颇为接近的人，他不禁露出了一缕好笑神态。 那个人的事迹，他这段时间已经快要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个人物，但无论如何自己是穿越者，当自己真正‘觉醒记忆’的那一天，应该会不次于他吧？ 不过月国和碧澜相隔太远了，自己和他，或许这辈子都难有见面机会。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甚至没有正面和几个敌人交过手，更没有杀过一个人。毕竟对面赤楼人选择的是关门坚守，而他们又一直没有杀进去。 不过无论如何，他的表现终归还是颇为出色的。而一个新人加入先锋军之后，还能在这残酷的战场活到今天，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东西了。 只是或许没多少人知道，他每次攻城都会尽量不去爬云梯上城头，而是忙着和众人一起在下方轰着城墙和城门。 在他看来，这样才能避免正面对上对方的高手，免得一个不小心被人一道剑气给杀死了。 有时候就算他们这个千人队接到了攀爬城墙的任务，他也会在爬到一半时假装被人轰落下来，反正掉下来也摔不伤他。 不过表面上看，他是身先士卒的，每战都战斗在前方从不退缩。 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懒得去管，反正他是将这场战争当成一件不喜欢却又不得不做的工作，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根本不指望什么。 当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之后，他已经因为‘作战勇猛’，而被提拔为了十骑长。 如果这场战斗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他又能一直活下去的话，那将来被提拔为百骑长千骑长，也不是不可能。 而这时候，他那位‘兄弟’的消息也再次传了过来，乾蓝王国的国都被攻陷了，乾蓝国王以及朝中大臣被活捉。乾蓝北部军团数十万人在失去了支援之后，最终也同样选择了投降。 一个已经存在了七百余年，庞大得比另一个世界最大国家还大许多倍的国度，就这样被灭了。他心内涌起了一阵不真实感，甚至就连他身边那些士兵，虽然都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却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消息，让整个苍罗大陆许多人都无法平静，但林三暂时却无心去想这个，因为他眼前的战局也终于出现了变化。 或许是因为第六兵团的攻取进程太不顺利，上面从周边几大兵团抽调了三万修士军前来协助攻城了。 三万人看起来不多，但林三明白，泾江城很快就要破了。 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十骑长，根本就参与不到什么战局讨论之中，但他毕竟亲身经历这一战长达四个月了，许多事情他终归是能看得出来的。 碧澜这一方的将军其实并不差，否则这样久攻不下，他们自己也会提前崩溃，亦或被赤楼人抓住机会反击了。 虽然没有攻陷泾江城，但第六兵团其实也没有给敌人什么机会。连番的攻打，虽然往往都是做无用功，但却也极大的消耗了城内的力量。 最简单一点，他能从最近这一个月来城内的反击力度看出，城内的箭支以及落石都变得稀疏了许多，魔晶炮和灵能炮更是没有再亮过，因为他们快要将原料消耗干净了。 两边其实都已经打到了强弩之末，碧澜一方固然损伤惨重，但对面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时候，哪一方得到支援，很可能就会打破平衡。 更何况，这三万援兵还是修士军。 营地顿时变得气氛热烈起来，许多人都在为援兵的到来而欣喜，这一战打了这么久，他们也恨不得早点结束，然后进城好好休整一下。 远处一群先锋营士兵同样抱着胸乐呵呵打量着那缓缓开入营地友军，但林三的表情却渐渐变得精彩起来。 在那依次进入营地的援兵之中，他看到了一群女兵，人数不下上千。她们同样一个个身着轻甲腰挂刀剑，显得英姿飒爽。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他在看到女兵的第一时间，就本能的搜寻起某个可能的身影来。 他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毕竟战场实在太大了，碰到一起的可能实在太小。 然而这次，他还真的看到了那道熟悉无比的窈窕身影。 穿着一身青碧色的轻甲的齐琪并没有戴战盔，一头如瀑黑发被发带束着悬在了背后，除此之外并无任何装饰，却给人一种简洁干净的清爽感受。 她的面容和气色没有多大改变，人群中的她并没有看到林三，毕竟周围的第六兵团的士兵实在太多了，而她又只是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 她还活着，而且看那左边护臂上的一朵特殊刻纹，她竟然也成十骑长了。 也是，她毕竟是元境修士，而修士军中并不乏转境，何况她从前还带过冒险团，哪怕带得不好。 他很想冲上去和她说说话，问问她最近过得如何。 然而最终，他却没有向前一步，反而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是啊，说什么呢？而且这里人这么多，引起注意也不太好吧？现在的她，其实已经引起许多士兵的注目了呢，毕竟在那些女兵之中，她算是容貌出众的。 反正她还活着，而且似乎活得很好，这就已经够了。 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怎么了？你的表情怎么就像是见到了鬼？”终归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异状。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女人嘛，有些蠢蠢欲动了。”他故意色眯眯的笑了笑，一脸大家都懂表情。 身边众人先是一愣，旋即齐齐哄笑起来。 是啊，这样的话题，男人们往往都是乐此不疲的。 “哈，你这小子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看不出来，你竟然饥渴到了这个地步！”一名百骑长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摇头失笑。 “嘿嘿，你也知道，这打仗几个月，身边别说女人，母猪都见不到一头，难道你们就不想？话说这些女人什么来头，为什么军中还会出现数百个女人？”他不着痕迹的打探着某些消息。 “想是想，但我劝你小子最好把这份心思收一收。” “哦？为什么？” “这可是修士军，她们每个人都是修行者，有的还是来自大家族的，谁敢对她们动歪心思？” “但她们许多人军衔并不高啊，难道不会被上面一些将领暗中给……那个吗？” “你这混账的心思怎么那么污浊？”不远处他的一名直属上级千骑长眉头一皱：“你把将军们想成什么样了？实话告诉你，就算有那种心思也没人敢乱来。” “哦？动她们的后果很严重？” “不错，女兵本就少见，她们能出现在战场上已经极为不易。上面可不想在这件事上闹出篓子，一旦出事，影响是极为败坏的。”这名千骑长忽然压低了声音：“而且别忘了，当朝太后可也是女人，在女兵的事情上，她是很在意的……” 这位千骑长并不知道，他这句话让林三终于暗暗卸下了某种担心。 “可我在第六兵团根本没见过女兵啊。” 先前那名百骑长大笑道：“除了修行者，又哪里还有其他女兵。这些女人是不能当成正常女人看待的，他们的实力比我们要强得多，杀过的人很可能比我们多得多。你小子，真要憋不住，等破城了，老哥带你去快活快活。至于这些女修士，就不要去多想了。” “哈哈哈，也算我一个！”立刻就有许多人跟着附和起来。 “这样也可以？”林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样不会触犯军法吗？” “放心吧，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上面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总不能光卖命，不给点甜头吧？对不对，头儿？” 那名千骑长并没有加入这胡闹般的热烈谈话，不过闻言还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不要做得太过……” 一时间，这附近的气氛都变得热烈了起来。至于林三，则是一边跟着起哄，一边暗暗盘算着该怎么继续多打听点齐琪的情况。 第1295章 怀疑 “那些女修士，是哪个兵团的？他们也是先锋军吗？” “喂喂，你小子不会真的看上她们了吧？我劝你熄了这份心思，她们是看不上我们的。” “没有啦，我就是问问，这不是好奇嘛。” “第三第四第五兵团的都有吧，不过女兵一般不会被派作先锋，除非实力极强的门派女修士，才会在开战后直接杀上城头。” “那个小妞是那个兵团的，挺漂亮的。”他仿佛忽然兴起一般指向了齐琪。 那名百骑长看了片刻后顺嘴答道：“看她所在的阵列，应该是第五兵团。不过等战斗一起，她们这些女兵应该会统一行动吧。” “哦……那那个呢？”他随手又指了一名女兵。 “那个应该是第三兵团。” “那个呢？腿挺长的那个。” “也是第三兵团……” “那个，那个黄绸披肩的呢？” “第五兵团的吧，那是个千骑长，你小子还不快放下手，万一被她注意到就麻烦了！” “哦，那个呢？那个红色发带的。”林三放下了手，却努了努嘴。 “你这精虫上脑的家伙一下子看中那么多个，就不嫌累吗？就算都给你，你忙得过来吗？泾江城打下来后，我会亲自看着你的，我看你到底是有多龙精虎猛！”先前那名满面严肃的千骑长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 第五兵团么，那边的战事据说要比这边顺利不少。 那个女人，应该过得还好吧，按照刚才那些人所说，她女兵的身份，倒是受到了一些照顾了。 他终于彻底放下了心来，齐琪虽然平日里好像没什么心机，但正事却不会糊涂。他只希望她不要头脑一热，想着什么立功出头上位。 不过嘛，这一点倒也不用太担心。那女人表面虽然很要强，但骨子里却是个喜欢逃避，害怕困难麻烦的人。没有人逼她的话，她自己是不会太卖力的。 这次支援只是仅限于泾江城这一战，战后援兵就会回返各自的兵团，到时候那女人又会离开这里了。 她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吧？自己要不要在最后和她见上一面呢？ 他自嘲般笑了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还真的对她动心了不成？她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人，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他终于抛却了那些纷繁的杂念，开始休息起来。 明天将会有一场更加激烈的大战，这里来了援兵，城内不可能不知晓。明天对方的抵抗和反击将会变得空前狂猛，到时候自己要更加小心才是。 不过，明知必败，对方会怎么做呢？ 他不禁将自己代入对面那座城那些敌人的立场思考起来，然而限于身份，他所知道的对面情报少之又少，根本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一时间也难以推算出什么来。 躺在床上的他，不禁回想起另一个世界的那些战争来。 但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战争，终归还是有着不小差别的。修行者和阵法的存在，早已让战争变得面目全非，个人勇武在另一个世界的战争中起不了太大作用，但在这里却很难说了。 而且，这个世界的战略战术并不落后，各国将领并不迂腐顽固。而战争演变了千年之后，同样出过许多出色的兵法家。想凭空想出什么别人没听过的妙计，那只是在白日发梦罢了。 罢了，自己只是个十骑长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 当时间来到次日清晨时，这场围绕着泾江城的攻防大战，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作为先锋营的人，他熟练的站在了阵列前端，检查了一遍自己心爱的铁盾之后，他又紧了紧身上的轻甲。 说来也好笑，虽然他已经打了四个月的仗，但到现在他几乎没在战场上用过几次长枪，用得最多的反而就是铁盾。 最初他领到的只是个覆盖了铁皮的木盾，后来他还主动托人去军械官那里换了个纯粹的铁盾，因为他怕前者不太坚固，不能很好的保住自己的命。 至于铁盾那足有百斤的重量，对别人而言自是极大负担，对他而言却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这一次对面那座城很可能会直接破掉，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将会是第一批杀入城内的，势必会和城内敌人短兵相接。 到时候，他注定是要用上长枪了，看来考验自己格杀技巧的时候也到了。 此时的他，虽然依旧惜命，却已经不再紧张，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哪怕此时两军阵前的气氛极为凝重，哪怕对面城头已经站满了士兵，架起了弓箭和巨弩，他依旧感觉不到什么压力，因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隆！隆！隆…… 战鼓声一点点加快着节奏，伴随着悠长苍茫的号角声，他们开始缓缓向着前方推进。 直到某一刻，当他们正式进入敌方弩箭射程范围内时，他本能的举起了铁盾，和身边其余先锋军士兵一起推着攻城锤向前狂奔了起来。 “杀！” 霎时间宛若山摇地动，这战场上再也听不清其他声音，每个人的耳内都只是嗡嗡轰响。 明明处在非常激烈凶险的战场上，身边也不时有人倒下，但或许是因为根本没有以碧澜士兵的身份自居，又或许是习惯了，他已经无法为之血脉贲张心跳加速。 在他眼中，这确实就像是一样工作一样平常，该怎么做，他早已烂熟于心，简直就是按部就班。 这战场上十数万人，就有着十数万种心情，但可能没有一种是和他类似的吧？ 修士们杀上了城头，其余先锋军有的也开始架着云梯冲锋，而他则是跟着其他百余名士兵一起不停的推着攻城锤撞击城门。 事实上，他们是上方敌军最为‘照顾’的目标，因为城门一破，就真的大势已去了。 但在他眼中，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攻城锤太大太重太坚固了，而且上方还有特制的挡板，躲在后面反而能够得到不错的防护。 那城门他这几个月来已经撞击了无数次，早已是残破不堪，但却偏偏难以撞开，因为赤楼人也不知紧急加固了多少次。 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担心，因为上方的修士军注定会占据优势。 当修士军在城头取得优势之后，他们就能迅速杀到对方城内，到时候他们会帮着清扫城门内部抵挡攻城锤的守城士兵。 等到那时候，没了敌方士兵死命抵挡，仅凭区区一道城门是挡不住他们的攻城锤的。 一切仿佛如他所料，这一次的城门很快就变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破开。 直到他们撞击到第十一二次时，那几个月来几乎一直就没有开启过的城门终于轰然洞开。 城内四散奔逃的敌军身影在这一刻终于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欢呼声和喊杀声交织成一片，不知多少先锋军士兵在这一刻冲进了城内。 先进城的，确实会遭到最激烈的抵抗，但也容易立下大功，甚至还能在城内提前抢到一些好处。 后方的大军同样也跟着掩杀了过来，在那人群之中，他看到了那千余名女兵。她们还真是得到了一些优待，原本作为修士军，她们是该上城头第一线和敌方高手厮杀的。 城内的抵抗在这一刻显得有些苍白，因为守城方的赤楼人原本就实力稍弱于第六兵团，一直倚仗的也就是城防。 现在城门一破，失去了城防的他们正面对决有了援兵的第六兵团，当然只有败退一途。 然而这一刻，林三却已经无暇为之欣喜，他恨不得立即跑到那个女人的身边，将她给拽回来。只是人数实在太多，一时间他根本看不到她，而且战场实在太乱了。 是啊，他敏锐的发现了不对。 在他的预想之中，城门确实会在今天被击破，但不该这么快。 整个过程，和他想象的有太大差异。 他分明记得，城门破开的那一刻，内部虽有逃窜的赤楼士兵，却根本没有碧澜一方的修士。 是啊，修士们才刚上城头不久，他们根本还没突破赤楼高手的拦阻，还没有杀到内城。 也就是说，这次城门破开，其实不是修士们在内部帮忙的，而是正常击破的。 正常击破原本也不算奇怪，毕竟攻城锤就是用来破城的，轰破城门本就理所当然不是么？但在他看来，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巧了点。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难道赤楼人放弃抵抗了？可他们如果真要放弃抵抗的话，大可以直接撤军，而不是城头上的厮杀依旧在激烈持续。 说实话，这只是他的怀疑而已，根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很有可能，他只是想多了而已。 但他原本就不是来建功立业的，更不是来保家卫国的，他只是想活着。他很谨慎，如果不是这么谨慎，他一个新兵也活不到今天。 只要存在着危险的可能，他就会尽量避开，他不会冒险…… 但是，那群女兵已经飞快的杀进城了，那个女人必定也在里面。 她为什么就那么让自己不省心呢？难道她是自己的灾星，一出现就害得自己的平静再次被打破？ 如果不是她，他是不会明明怀疑有问题，还跟进去的，他只会留在已经被丢在原地的攻城锤附近等候观望片刻。 而当通过那门洞，进入城内之后，他所担心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第1296章 千钧一发 此时已经率先进城的，除了两万多先锋军以及那一千多女兵之外，还有一万多轻骑兵。 城门被破开之前，骑兵确实起不了多大作用，除非是敌军主动出击了，但破城之后可就不一样了。 仗着战马的冲锋之力，他们能将敌人最后的阻击冲得七零八落。随后在这城内的长街上纵马疾驰，四处绞杀逃散的敌兵。 城破之后，几乎所有的碧澜大军都开始向着城内涌去。如果将这比作一股洪流的话，那已经进城的三万余人就是无坚不摧的尖锋。 这三万人当然不是碧澜一方战斗力最强的存在，最强的修士军此时还在城头上和敌方高手进行和鏖战。 而后方中军之中的重装步兵刀手斧手也还没来得及赶进来，不过一旦这股洪流全部涌进城，那赤楼人确实是阻挡不了的。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出现了变故。 冲进去的三万人很快受到了迎头阻击，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对面的长街之上至少杀出了五六万赤楼大军。 这当然不是什么突然多出来的赤楼援兵，碧澜一方的情报还不至于滞后到这个地步。这或许已经是守城赤楼军最后的家底了。 除去城头上的正在缠着碧澜高手的赤楼修士和几万大军之外，他们将其余人全都投在了这里。 只要冲破他们，这城就算彻底崩溃了。 除去已经进城的三万人之外，碧澜后方还有至少五六万大军，想要冲破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让林三险些魂飞魄散的一幕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那原本畅通无阻的门洞内部，忽然缓缓落下了一道厚重铁墙。 那铁闸高达数丈，厚达两尺，上面还闪耀着阵阵光芒，一看就是阵法驱使，否则赤楼人自己恐怕也没办法轻易搬出这么一个大家伙。 这根本就不是寻常人能撼动的，一旦落下后，中间连个缝隙都没有，只怕是比先前的城门还要难破数倍。 如果碧澜大军真是洪流的话，那这铁墙就是一道铁闸。一旦它真正落下，那碧澜大军这股洪流就将被暂时被切成两段。 到了这一刻，林三哪还能不明白赤楼人的打算。 这是一次典型的各个击破战术啊，集中城内优势兵力，先剿灭已经进城后的三万主力。而后方大军被那铁闸所阻，想要进来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类似的战术，当初宓元韵尚未崛起时，也曾在龙燕勒河城用过。当时宓元韵故意放了部分龙燕军进城之后，又快速关上了城门，而那次燕高扬就因此而损失了十余万大军。 赤楼人这次的做法有些不同，这门洞上方竟然还有一道铁闸的秘密，之前根本就没人能料到。但达到的效果，却是一样的。 谁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做了这种隐秘布置的，但林三也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敢放弃城门了，因为这等于是重新树立了一座城门。 当年勒河城那一战之后，各国将军其实就已经提防着这种事情了。轰开城门后，再也不会给对方关闭的机会了。 正因如此，碧澜一方才放心大胆的冲了进来，但谁能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第二道城门？ 林三的第一反应就是逃出去，此时铁闸尚未降落到底，一切还来得及。 他的速度是何等之快，身周其余人甚至还来不及眨眼，他就已经出现在了铁闸的另一侧，彻底脱离了危险。 只是他见机得快，不代表其余人也能那么快。 他是一开始就提防着变故的，而他进城也是在那三万人之后，离门洞极近，其他人又哪里有那么好的命？ 赤楼人既然要用这各个击破的战术，那他们就不会给里面那三万人离开的机会，那五六万赤楼大军已经快速缠住了里面的三万人！ 铁闸缓缓落下，已经冲进了门洞一半的高大攻城锤第一个和它接触了。 在众人不断抽搐的眼神注视下，那同样覆盖着一层铁板，显得无比坚固的攻城锤简直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压得垮塌了下去。 这铁闸，只怕本身就有十几万斤吧？再加上阵法之力…… 他心内不断倒抽着凉气，同时又是心急如焚。 那个女人，到现在还没逃出来。 到现在，已经有许多人发现了这变故，许多人逃了回来，也有许多人冲了进去。 后方将军在嘶声咆哮着：“快挡下它！挡下它，扛住它！” 林三能看出来的后果，他们也看得出来。、 一旦被这铁闸彻底一分为二，先进去的三万人是不可能有生还机会了，胜仗很可能就会变成败仗…… “快，快冲进去！” “撑住那铁闸！后面的快冲啊！” “谁敢回头，立斩不赦！” 怎么可能扛得住？如果这里有一群天境破境极境修士，或许还有可能顶住这重得像座小山一样的铁墙，但这里根本就没有那种级别的高手。 高手们此时都在城头上和敌方高手厮杀，根本就脱不开身。而这明显也是赤楼人计划的一部分，不到里面那三万人被杀光，他们是不可能放上方高手过来的。 而就算碧澜高手现在拼死赶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这里留着的人，实力最强的也不过极境而已，这沉重如山的铁闸，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承受极限。 攻城锤已经被彻底压垮，而那铁闸离地也仅有不到一丈，很快就会彻底落到地面。他看到许多碧澜士兵原地停了下来，举起双手去接那铁闸。 不可能顶得住的，这种想法看似美好，但人力是有穷尽的。 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是比另一个世界的普通人体魄更强，尤其这些士兵，能力举六七百斤的人并不在少数，但距离这十几万斤还是有着太大差距。 而修行者的力量往往会更大一些，但也大得有限。修行者之所以强大，更多的还是因为灵力和剑气刀气，以及身法轻灵，至于纯粹的力量，却并没有大到哪里去。 他们的破坏力是很强，但这铁闸太厚重，再加上阵法的防护和加持，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撼动的。 想要力举万斤，恐怕至少也得破境，而这里甚至连一名破境都没有，更何况这铁闸根本就不止万斤。 这铁闸光是本身的重量，就已经超出了这近百士兵的极限，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扛得住的。 门洞只有那么宽，能站的人只有那么多。还要放后方其他士兵进去，根本就无法聚起更多人来抵抗这压力。 真要解决这道铁闸，最好的办法还是杀入那控制铁闸的阵法中枢之中，将那铁闸重新升上去。 然而现在这激烈交战的时刻，众人甚至连那控制中枢在哪里都不知道。直接破坏的话，虽然少了阵法的加持，却同样会让那铁闸直接掉落下来。 林三心急如焚的躲在某个角落向着城内张望着，那个女人究竟在哪里啊？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况吗？难道就不能机灵一点吗？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齐琪就算想回来，恐怕也办不到了，毕竟赤楼那五六万大军不是吃干饭的。 铁闸一点点的继续下降着，那近百名士兵的抵抗，完全就只是蚍蜉撼树，甚至连它的速度都没能延缓多少。 他们的手臂很快就压弯，然后铁闸降落到了他们的肩头，而后他们的腰也被压弯了，膝盖也被压曲了。 他们每个人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他们的脸早已憋得通红，脖颈处的血管早已暴突了出来，可那铁闸依旧在毫不停留的缓缓下落。 而这短短时间内，冲进去的士兵不过一千多人而已。他们进去，根本就改变不了内部的战局，只是多了一些送死的人罢了。 罢了，这一战就算败了也不关自己的事。 就算碧澜最后溃败，自己应该也还是能活下来的。毕竟，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十骑长，根本引不起敌方高手的注意，何况自己的速度是那么快。 这些人死了就死了吧，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就算全部死光了，自己也不会难过…… 他心内那么想着，身体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那铁闸之下。 罢了，做最后一次努力吧，那个女人还在里面呢。 哈哈，或许自己前世欠她的？所以才会穿越到这里，来为她还债？ 自从认识她之后，自己的谨慎和理智已经丧失好几次了。 他的表情似笑又似哭，那铁闸实在太重了，几乎瞬间就要压垮他看似单薄的身躯，以至于他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然而当他弯腰加入其中之后，那看似势不可挡的厚重铁闸却终于停了下来。 那一刻，他脚下坚硬无比的巨大青石砖块已经瞬间开裂，整个人甚至可能会被压得向下沉陷。 他觉得自己真的在扛一座山，根本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也许下一刻就会被压垮。他只觉得心口在狂跳，全身似乎都因为那巨力而变得震颤乃至抽搐起来。 他的内心在狂吼，自己是血肉之躯啊，这真是人力能做的事情吗…… 许多士兵忽然觉得压力变轻了些许，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是因为谁，此时的场面实在太乱，而他又是那么的不起眼。 他们之中许多人原本是必死无疑的，因为被压弯了腰的他们根本连逃都逃不掉，最后的下场很可能是被压成肉酱。 那十余万斤的铁闸，此时有大半的重量，都是他一人扛着的。除此之外，他还扛住了那阵法的加持之力。否则，又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是啊，换作另一个天境高手过来，都不可能办得到这种事情了。寻常天境高手即便是借用了结界之力，仅比较绝对力量的话，能凭空撼动七八万斤便已是极限了。 而他却不同，他的速度现在或许只是堪比破境，但他的力量，却怎么可能只是堪比元境极境？他是堪比七级的人形魔兽啊！ 每个得到天印的人，都能得到一样特殊能力。拥有第一天印的林四，曾经得到了堪称变态的记忆力。 而第二天印的获得者，在得到天印之初，就能得到千斤之力。 他是修炼第二天印的人，随着他境界的不断提升，那天印带来的力量，其实也在缓缓增涨。 世人都不知道一个秘密，曾经的上陵三鬼之中，实力最强或许是林四，速度最快的自是聂河。但力量最大的，却一直是最瘦弱的慕哲平。 当他在明城轰击天印，引动第二天印内部力量倒灌入体，并且经脉被改造成人形魔兽之后，他的力量又该强到何种地步？ 第1297章 归于平静 后方原本已经快要绝望的第六兵团主帅柯瑜，在看到那铁闸终于停下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 “哈哈，终于停下来了！快！” “快！快冲进去！” “杀！给老子杀啊……” 这位破境后期的将军，此时此刻，险些喊破了喉咙。 这一战实在太惊险了，原本胜券在握的碧澜大军，险些因为这铁闸而崩溃。 他当然能看得出这铁闸落下的后果，门洞只有那么大，如果短时间内后方大军无法冲进去支援，那前面那三万多主力将会全军覆没。 那三万多人虽然不是碧澜一方最强大的作战兵种，却已经算是仅次于修士军的战力了。 一旦损失了他们，后面的仗他简直不知该怎么打。如果赤楼主帅把握机会的能力不是那么差的话，他们甚至能击败己方大军。 因为到时候碧澜的后方大军被挡在了铁闸之外，敌人在解决了那三万之后，完全可以全部杀上城头，围歼己方的修士高手。 修士们最后能逃回来的还好说，逃不回来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一战真要是发展到那一步，敌军最后再开城追击的话，己方很可能会面临一场溃败。 最后，他这个主帅怎么向上面交待？ 这一战的战略战术全是他做主布下的，敌人的计，也是他中的。根本无需惨败，只需损失掉里面那三万多主力，他就已经难辞其咎了。 而此时此刻，那铁闸却终于停了下来，虽然离地仅余五六尺高，却终于停了下来。 五六尺，足以让人通过了，这已经够了！ 只要后方大军能源源不断的进去，那赤楼人的各个击破就是个笑话！那他们故意放弃城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昏招！ 内心深处，他其实也在疑惑，因为刚刚那铁闸明明根本就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现在怎么就突然被顶住了？ 己方一共就两位天境高手，他们现在都没有下来啊…… 不过这大落之后大起的狂喜下一刻就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膛，战斗他一定要重重嘉奖这批以身体扛住铁闸的勇士们，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解决掉城内的敌人！ 而除此之外，便是快点攻占控制这铁闸的阵法中枢，他根本不确定这铁闸什么时候会再次下落！ 望着后方大军一批批的从自己面前经过，林三只希望他们能更快一点。 他艰难看着前方城内那依旧在激烈战斗的战场，却根本看不到那女人的身影，因为人太多，战斗太混乱了。 而最后，现在的他已经快要看不清眼前景物了。 他早已到了极限，只是凭着最后一口气撑着，此时他已经听不清什么声音，视线也早已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片片虚影。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有某个东西在自己心口疯狂跳动。 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干涸，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悲鸣之声，仿佛随时可能会粉碎。 过去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个女人应该能得救吧？他努力的想要笑一笑，却发现根本办不到。 意识仿佛在渐渐远去，不知过了多久，右腿传来一阵剧痛，他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一柄大铁锤落在了他的脚边不远处，而他的右小腿已经是因此而变了形状。他终归是血肉之躯，而不是刀枪不入，尤其那铁锤是某位破境修行者运足了灵力掷出来的。 是啊，赤楼人怎么可能看不到那停下的铁闸？ 他们最想要的就是铁闸落下，而想要做到的最直接办法就是将扛着铁闸的百余碧澜士兵杀死。 碧澜第六兵团的主帅柯瑜自然也知道这百余人的重要性，他们非但不能被杀死，甚至不能被打扰丝毫。 此时那百余人在用自己的身体扛着这场战争的胜负，而他们根本就无法动弹，此时的他们面对攻击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也因此，就在他刚刚意识渐渐陷入昏沉的时候，他身前数丈范围内，其实已经爆发起了更加激烈的战斗。 碧澜一方已经进城的剩余修士们死死挡在了那铁闸前端，为的挡住前来破坏的赤楼人。 此间的战斗是那般的激烈，交战的双方非但是刀刀见血，甚至连牙齿都用上了，为的就是他们这道防线。 赤楼人最终没能突破碧澜人那道防线，而随着进城的碧澜大军越来越多，他们终于大势已去。绝望之下，有的赤楼修行者直接向着那铁闸方向愤怒的投出了长枪和战斧铁锤乃至石块。 铁闸下方的碧澜士兵有的被长枪穿透，有的被石块砸死，有的被砸倒在地。 但那铁闸，一直就没有落下来。 直到那柄大铁锤砸中其中某个人的右腿…… 林三终于无力为继了，他不知自己的右腿怎样了。他甚至已经站立不稳，更遑论是继续撑住那铁闸？ 人的意志虽然往往能让人做出突破自身能力范围的事情，但那却还是有极限的，而现在的他，便已经到了极限。 最后那一刻，他奋起余力猛然一顶，旋即快速向着侧方扑了出去，脱离了那铁闸下方。 一直没有动弹的铁闸，再次在阵法的加持下开始下落。 只是已经晚了，到了这时候，后方碧澜大军几乎已经全部进了城。 …… 林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干净整洁的床上。 入目之处，是并无多少装饰的房间顶板，床的左边是个布帘子，隔断了外界的视线。而右侧，则是绿意盎然的窗外。 相比于那脏乱而残酷的战场，这里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幽静、清新、安宁…… 只是他却根本无心去为这一切而感怀，身体似乎已经恢复了原状，但右腿的隐隐痛楚却在提醒着他，某些创伤是真的。 那一战的结果如何，此时的他已经无暇去顾及。 他第一时间就快速坐了起来，而这原本极为简单的动作，却已经牵动了那里的伤势，令得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掀开了被子，也终于看到了那被绷带包裹着，散发着浓浓药草气息的伤处。 右小腿断了吗？自己不会变成一个瘸子吧？他不禁闭上了眼睛，心内涌起了一丝后悔。 早知如此，就不该那般冲动了。 那留字一开始就让自己好好过普通人的生活，可自己偏偏冲动了不止一次。这样的下场，或许是报应吧？ 那个女人，如果再活不下来，那自己这伤可就真的白受了。 “你醒了啊，快躺下，别乱动！”一名中年医师在听到动静之后，快步走了过来，而跟随着他的，还有一名作学徒打扮的少女。 “这是哪里？”他问出了一个很正常的问题。 “泾江城的一间医馆。” “你们是赤楼人？” “碧澜人。” “军医么？” “军医？”这种称呼，让那中年医师愣了愣。 显然在这个世界，随军医师并不是那么称呼的，不过他还是反应了过来：“算是吧。” 林三轻吁了口气，看来那一战最终还是碧澜一方获胜，否则自己现在该是阶下囚了。 “我的腿还有救么？” “我们已经尽力，但你的右腿受创实在太重……”那医师的表情变得低落下来，眼底则是浮起了一缕担忧。 “我会变成瘸子？” “是……” “没有其他任何办法了么？” “没有了，除非……” “除非什么？”他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 能够做正常人的话，他当然不愿意做瘸子。 “除非有天境高手以神识探入你的体内，强行接续内部骨骼经脉，再以灵力温养一段时日，或许有一线希望复原……毕竟那种人物，往往具备不可思议的能力。” 林三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这位中年医师所说的方法，跟没有又有什么分别？ 第六兵团是有两位天境高手，他们是来自门派的帮手。别说和他们说话，林三甚至就连他们的真容都无缘得见一次。 他唯一一次看到那两人，只是在城下远远看到了他们在城头上战斗的背影。 别说第六兵团的将军根本支使不动他们，就算能办到，只怕也不会派他们纡尊降贵过来为自己这个小小十骑长劳心劳力。 至于这大陆上其他的天境高手，就更不用提了。 “我知道了，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上面对我有什么安排？” “这个，我等也不知，要等将军大人的命令了。” “好吧……”他点了点头，重新躺了下去，同时还顺手将被子盖了起来。 他本想问问齐琪的情况，但想来这医师根本就答不出来。 毕竟那女人根本就不出名，就算战死，也不会引起什么轰动。 这只是一名普通医师，从他嘴中，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那中年医师眼内终于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救治过的受伤士兵很多。有意志坚韧如铁的，也有哭号连连的，但任何人在突然得知自己肢体伤残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变得有些异样。 刚刚说出他伤情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场发泄的准备。他或许会咒骂，会哭泣，会大笑，会喃喃自语无法接受，砸身边一切能看到的东西…… 然而没有，这个人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平静。 除了得知没有挽救希望之后的片刻间，显得有些失望之外，他没有其他任何表示。他看过太多的伤员，自然能看得出来，那并非什么故作平静。 仿佛那伤残的人根本不是他，又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伤的后果。 从此以后，他行走都需要拄着一支拐杖了。 别说是上阵杀敌，就算是作为普通人，他的生活都会变得困难许多了。 他摇了摇头，最终将这些疑惑都抛在了脑后。无论如何，他这种平静反应倒是让自己也少了许多麻烦。 毕竟这名伤员确实很重要，他是柯瑜将军亲自关照过，要全力救治的十六人之一，他们在泾江城那一战做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全军上下。 他们是不折不扣的战斗英雄…… 第1298章 疑点 这中年医师当然不会想到，这名伤员其实已经是乱了心绪了。 否则，一直不想引起外人注意的他，是不会表现出如此突兀的平静的。以林三的风格，他本该故意演出‘正常’伤员的表情语气。 但现在的他，已经无心去想那些多余细节了。 他的脑海内，徘徊着太多的念头和顾虑。 他最先想到的，并非这伤势，反而是某个破绽。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用出自己的全部力量，而他也终于知道那力量对外界而言，有多么惊世骇俗了。 当时那铁墙明明不可能挡得住，但自己一加入后，就立刻停滞了，自己一离开，又继续开始下降。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已经是不言而喻。 这个细节如果被人发现，那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怀疑？ 自己根本就不是修行者，却能用出那样的力量，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只怕会引来无穷的怀疑与探究。 自己身上应该是有着天大秘密的，到时候会不会被人当成标本，拿去切片研究啊？想到这一点，他几乎忍不住要掀开被子夺路而逃。 但紧接着，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自己周围应该已经站着一大圈人了。根本不会如现在这般，完全没有任何的监视和看管。 或许，当时没人注意到自己吧？毕竟那时的场面太混乱了，而且扛着铁墙的人足有上百。 不过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掉以轻心，看来要先想好‘正常’的对答了。 其次自己这腿虽然伤了，但或许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正常情况下，以自己立下的这战功，封一个百骑长是极有可能的，之后也会有更多提拔机会。在许多人眼中，那自然算是平步青云，只是那也意味着自己从此再无机会脱离军营了。 他虽然只是个十骑长，却也看得出这一战没个四五年恐怕都结束不了。 而就算结束了赤楼境内的大战，也不代表可以刀枪入库安枕无忧了，到时候碧澜可能会攻打紫星，也有可能会打神炎乃至已经被占领的龙燕。 还有无数的仗等着自己打，而只要是打仗，就有战死的可能。 相比那战功和提拔，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的性命。毕竟，他原本就没有为碧澜帝国效力的打算。更何况他心内还做着找回那段记忆，变回天才修行者的美梦呢。 变成了瘸子，自然是没办法继续上前线了。这瘸腿来得倒是真及时啊，他心内甚至开始暗暗庆幸起来。 他的猜测其实并没有错，这一次第六兵团之所以能打下泾江城，首功不是城头上那些高手，也不是率先杀进城的三万人，而是他们那顶着铁闸的百余名勇士。 虽然战场上缺了谁都不行，但这次他们的作用太关键，没有他们顶开通路，这一战会从大胜变成大败。 当时那百余人，现在幸存下来的不过三十多位，其余的不是被对方高手利用投掷兵器杀死，就是最后没能及时逃开铁墙的碾压。 而这三十余人之中，又有十六人受了重伤，现在和林三一起正在这泾江城的某座医馆内接受着治疗，最终或许还会有人永远无法醒来。 他们等于是用自己的血肉铺就了胜利之路，明知可能会被压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下去，眼睁睁看着敌人的兵器砸过来，却依旧硬生生站在原处没有逃离。 他们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第六兵团，并且迅速向着周边各大兵团以及后方传去。不知多少人为之震撼，为之动容乃至落泪。 如果不是一共有着百余人，而是只有三两人，或许他们的大名很快就会变得碧澜上下家喻户晓，毕竟这种视死如归的英勇举动，是极为振奋军心的。 不过即便如此，碧澜军方也依然会重重嘉奖这批勇士，哪怕只是为了鼓舞士气。 林三现在已经成了先锋营最大的英雄和骄傲，毕竟除了他之外，先锋营其他人当时都早已冲进了城。 这几天其实有不少人来看过他，无论他身边的战友，还是他的上级百骑长千骑长以及先锋将军们…… 只是当时他处在昏迷之中，一直没能醒来。 然而另一方面，忙着庆祝大胜以及部署下一步攻势的第六兵团高层将领们，却也没有卸去另一个疑团。 那个铁闸，当时究竟是被谁扛住的？ 没错，这是个极大的疑团，只是当时忙于战斗的众位将军没有将这放在心上。但事后在抢占了铁闸的阵法中枢之后，再次重现当时景象后，所有人却是终于被震撼了。 那铁闸自身重量足有十七八万斤，加上阵法的加持之力，足有三十万斤的重量。 碧澜一方的两位天境高手亲自试过，即便是他们，也根本无法彻底截停那铁闸，甚至连延缓速度都难以办到。一直到数十位破境高手也纷纷加入之后，才终于做到了当日的效果。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保持太久，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众人就已经感到了无力为继。 当日那铁墙，可是足足被撑住了半刻钟之久啊，否则后方数万大军哪里能够尽数通过？ 也就是说，当日那百余人，竟然做到了这些天境破境高手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当时那百余人的身份并非什么秘密，别说那百余人，就是当时死在附近的其余将士都已经全部被确认过名姓和修为。 这些人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仅仅是极境后期而已，元境之上大约有三十余位，元境之下到初境的，一共也只有五十余位。 剩下的，全是普通人。 就是这些人扛住了这铁闸？这种事如果不是当时有着太多人亲眼见证，恐怕是没人愿意相信的。 在所有人看来，这些已经查明了身份的士兵固然也起到了作用，而且勇猛可嘉，但真正起到最大作用的，应该另有其人。 也就是说，当时这群修为不高的士兵之中，隐藏着一位超级高手。因为他的存在，这铁闸才被扛了起来。 然而来自白云道和琉璃宫的那两名天境长老却是直接下了断言，当时这群人之中即便隐藏着一位天境后期，也无法办到这件事。 这个结论，令得碧澜一方的将军们一时间心头狂跳不已。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某位圣境高手游戏人间，来到了这战场上，帮了他们一把吧？ 只可惜当时的情形实在太混乱，现在想要彻底还原当时的情景，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就此放下了这件事，如此一位来历不明的高手可能就在身边，谁能平静下来？第六兵团的主帅柯瑜当夜便已经将这件事以密报的形式上报给了朝廷那些军部巨头们。 至于之后，上面会怎样处理和调查这件事，就很难说了。 事实上，已经有人怀疑这批士兵之中有人隐藏了修为。以那个人的实力，他事后必定还是活着的。 也就是说，目标其实并不多，毕竟幸存者一共也就三十余人。 只是这种说法似乎更加无稽，毕竟那隐藏的修为也未免太高了点。实力真要强到那种地步，谁会这样折辱自己，跑来当一个小兵？ 他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位隐藏的超级高手，对碧澜一方没有恶意，甚至算是朋友。否则他没有必要帮助碧澜一方打赢这一战。 因为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原因，醒来之后的第二天，林三就见到了第六兵团的一位高层将领。 在这一天之中，林三已经从那医师以及那名学徒少女口中知道了不少事情。 泾江城攻陷之后，前来支援的那三万修士已经各自回返，那个女人的消息，看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打探得到了。 而停在原地修整的第六兵团，这几天则是在等着后方的补充，毕竟泾江城这一战的损耗极大。 无论心内怎么想，在见到这位将军以及他身后几名军中高手的到来之后，林三还是做出了连忙挣扎着起身行礼的动作。 样子当然要做做的，反正对方肯定会止住自己，毕竟自己受伤了嘛。 完全不出乎他的预料，他才刚刚掀开被子，这名将军便快步上前拦住了他。 随后的时间内，这名将军便夸赞着他当日的英勇事迹，夸他精神可嘉，堪称全军楷模。 林三自是不断谦虚着，同时大声表示这是自己尽到了一位碧澜军人的本分，根本不足道哉。 这样的态度，更是让这位将军欣慰不已，连连向那身后几人赞叹林三的质朴和忠勇。 事实上，林三内心已经在暗暗警惕了。 面前这名将军，已经算是第六兵团的前三号人物了。 虽然立下了大功，但再怎样，也不至于来这么一位高层亲自慰问自己这个小小十骑长，毕竟这次立大功的并不止自己一人。 说句不好听的，他平时根本连见到这位将军的资格都没有。而这功劳虽大，但因为立功的人数不少，能来个裨将级别的将军亲自单独看望一下，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想要这种高层将军来看望自己，那除非是所有立功的几十名士兵全部集中到一起，接受着他的‘检阅’。 看来这一次，他的到来应该是有其他目的啊。 果不其然，片刻后这位将军便将话题扯到了平日操练，以及修行之上了。 早有所备的林三，完全就是以一位普通碧澜士兵的立场来应对他这些问题，该知道的就知道，不该知道的就一问三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看似气氛融洽的谈话终于结束。 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已经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就要到接受奖赏的时候了。 第1299章 放弃 完全不出他所料，某种意义上的‘探询’结束之后，这名将军面色一正，用低沉的语气徐徐道：“你此次为帝国立下了天大战功，原本可以提升军职，但因为伤势过重……”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那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腿一眼，无比惋惜道：“已经不适合在前线作战了，所以……” “所以要脱下军装，离开军营了吗？”林三缓缓低下了头，声音都变得不正常的颤抖了。 那将军深吸了一口气：“是的。” 想来，任何人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恐怕都会很难过吧？ 毕竟许多士兵对军营和前线战友是有极深感情的，而除此之外，这样的晋升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能平静接受的又有几人？ 之前他已经去看过其他几名伤员，宣布遣返的消息之后，那几人无不痛哭。有两人甚至苦苦哀求他留下自己，不求提升，只求能留在军营。 哪怕不能上阵杀敌，留在兵营做个辎重后勤兵都可以接受。 那种情怀，外人是很难理解的，但他却很明白。在外人眼中，战时当兵是充满着凶险的事情，但他们这些真正的战士，虽然平日里也会抱怨，真到离开时却又往往显得不舍。 而除此之外，许多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军营生活。突然让他们回去，他们反而会无所适从。 这一点不但他明白，林三在这前线几个月，同样也已经见过许多次。 然而理解归理解，他从一开始当兵就是因为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而他又不是碧澜人，他根本都不知自己要为何而战。 他是想离开的，他极度的想要脱离这一战，毕竟他是那么的冷静，血仿佛永远都热不起来。 哪怕他现在已经猛然抬起了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颤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坚决服从上级命令……” 言罢，他哆嗦着左手，坐在床上向着那将军以及另外几名军中高手行了一个并不太标准的军礼！ 此情此景，众人无不动容。 包括那名将军和几名军中高手在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还了他一个挺拔端正的碧澜军礼。甚至，就连那中年医师都咬着牙缓缓举起了左手。 只是他们做梦也不可能想到，床上那小子内心已经在狂喜了。 哈哈，终于脱离了这里，因祸得福啊，这真是因祸得福…… “帝国不会亏待你们，我们也不会！”那将军放下右臂，以一种不可置辩的语气重重道：“你们是帝国英雄，这一点永不会变……” 林三含着热泪点了点头，他已经哽咽得无法出声了。 内心深处他却在暗暗腹诽，这种虚话空话勉励一下其他人或许有用，对自己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而言，根本无法有丝毫触动啊。 碧澜帝国，又不是生养他的国度。帝国英雄，又有什么意义，买东西可以不花钱吗？ 不过紧接着，他已经被热泪遮挡了光芒的眼睛还是亮了那么一瞬。因为他看到那将军挥了挥手，后方一名亲卫便珍而重之的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红色小盒子，盒子下方还放着一叠文书。 将军打开了盒子，一枚铭刻着碧澜军旗和一刀一剑的火红色徽章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军部已经决定，授予你二等赤血勋章，你从此就是帝国二等战斗英雄！”言罢，他亲手将那勋章配在了林三的胸前衣襟上。 林三的内心已经是百感交集，他只觉得世事真是太奇妙。 自己这个可能是第六兵团最无斗志，最想当逃兵，到现在一名敌人都没杀死过的人，竟然得到了这在碧澜帝国堪称神圣，惟有作战最悍不畏死的勇士，才有可能得到的勋章。 二等赤血勋章在碧澜帝国，仅次于一等紫血勋章。而在赤血勋章之下，还有三四五数等勋章。 为了免于这勋章变得不再神圣珍贵，帝国军部对于前三等勋章的授予一直控制得极为严格，能得到这勋章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一二等的勋章，甚至需要上表当朝国主，得到应允之后，才能得以发放。 现在帝国上下，拥有一等紫血勋章的，除去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之外，便只有这两年在西线和中路战场立下了极大战功，最终名列天书策的三名将领。 第六兵团，即便是主帅柯瑜也没能得到紫血勋章。 而拥有二等赤血勋章的人数，在碧澜帝国也不超过两百。这可以说是极为罕见了，毕竟碧澜举国恐怕足有上千万将士。 这次竟然能得到这个级别的勋章，这着实让林三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能给个三等青血就不错了。看来这一次，帝国是真的打算将这一批人打造成英雄来宣传啊。 这一点，只从那将军以及另外几人看那勋章的炙热眼神就知道了，这赤血勋章在碧澜军人眼中的地位，还是很崇高的。 不过，这勋章想要买东西不给钱，就是痴人说梦了。说白了，荣耀大于实际好处。 对于许多人而言，这荣耀是无价的，但他宁愿能得到点实际好处。他很清楚，既然帝国连二等勋章都授予自己了，那看重程度还是极高的，不可能没有一点安排。 这么看来，自己就算脱离军营，倒也还是前路一片光明了。 到了这一步，他倒也不打算离开碧澜了，反正之前欣榆城的罪已经销掉。退一万步来说，有了这勋章，就算犯了事，碧澜官府也无权捉拿自己，只能通知军部自行处置。 在碧澜能过得更好，为什么要去其他地方？ 这大陆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少平静地方，反而碧澜内陆是最不可能受到战火波及的地方。 果然，随后这名将军就给了他两条出路，一是回欣榆城履职，他很快就能成为一个城卫军百骑长亦或是更高。 而第二条路，便是去军事学院进修，这样出来后，可能还能混个参谋类的军官做做。不过碧澜的军事学院，并非进去都能顺利毕业，尤其战时的考量更是严格。 普通士卒限于学识上的差距，进去后几乎不太可能跟得上其他正常学生的课业。 但对于林三而言，这种选择几乎已经算不上选择了，他当然选第二条路。 回欣榆城，找死么？他已经得罪了那里的城主和侍卫统领，也得罪过城卫军和当地帮会了，回去后就算暂时能得到个小官做做，只怕也会挨阴招。 倒是军事学院很不错，像他这种立了大功的士兵去上学，是不需要什么学费的。而学院多好啊，平静又不受打扰。 至于所谓的顺利毕业，然后当军官，他还真没想过。他已经不想从军了，只想平平静静混过这几年，最好是早点出现那泥地留字上所说的契机，找回那份记忆。 当他做出决定之后，那位将军给了他一份前往碧澜第二军事学院的文书。而后方一名亲卫又给了他五十枚金币作为盘费，一时间让他的眼睛都差点瞪圆了。 在看到那金币的之后，他忽然觉得，这次出力还真是值得的。虽然为此而断了腿有点遗憾，但不用再出生入死，还得了一份前程，甚至还有一份让他心动不已的钱财。 对于这个结果，他满意无比。 只是，不行啊！这些东西，自己恐怕要放弃了…… 一直到这位将军即将离去时，某个念头一直徘徊在心内的他，才终于抛去了犹豫。 “那个，不知可否麻烦将军一件事？” “何事？”这位将军和颜悦色的转过了身。 他对林三的印象很好，毕竟这个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让他很满意，他并不介意满足他一些小要求。 “我想放弃这些奖励，将它们换成别的……” “胡闹！”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将军含怒打断了：“赤血勋章何等珍贵之物，第二军事学院进修的机会，你以为是人人都能得来的吗？竟然说放弃就放弃，换一个？你以为这是什么，买东西吗？” 他确实很不快，赤血勋章连他都没能得到过，这小子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将这神圣的荣耀当成什么了？难道在他眼中，还有其他东西凌驾于这荣耀之上吗？ 林三心内轻叹，看来这个要求真的很不容易做到啊。 只是那个女人，着实让他无法放心。她能照顾好自己么？她那样的人一直战斗在前线，只怕是迟早会出事的。 罢了，就当是最后再帮她一次吧。毕竟她原本就是很不愿意来从军的，而从军的提议也是自己做出来的。 “赤血勋章在我心目中无比崇高，即便没了它，这份荣耀也永远在我心间，我会用毕生来恪守它蕴含的精神，绝不会辱没了第六兵团血染的战旗！”他的神情也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仿佛在和这将军据理力争。 这举动看似很危险，毕竟这属于以下犯上了，在军中是很犯忌的，极有可能真正触怒这位将军。 然而他很清楚，这时候是说出这番话的恰当时机。和军人打交道，与其他人是有些不同的。这个时候如果还畏畏缩缩，只会让这将军更加嫌恶，坐实自己市侩小人的形象。 而除此之外，自己这番话，虽然言辞激烈，但听在他耳内，应该是很悦耳的吧？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那位将军的面色立即缓和了下来。 “那你为何要放弃它？” “我想用它，来换另一个人的活命机会！” “说清楚！” 将军终于彻底消去了心头不快，在他看来，如果是为了救人，那放弃赤血勋章，反而是大义之举了。 第1300章 稳定局势 “不知将军大人可我的来历，我原本只是来自宁平行省竹屏城的一个帮会。”林三再次搬出了那竹屏城帮众的身份。 如果齐琪在这里，那她就会知道，这个家伙又要编造谎言了。 那将军点了点头，因为事关那未知的超级高手，这批战斗英雄的来历，他们一开始就已经查了一遍。 林三来自竹屏城的竹节帮，随后辗转欣榆城，最后幡然醒悟，在源庆城主动投军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不过，他知道的也只是这样而已了。欣榆城的某件案子，上面已经有人彻底盖了下来。 “投军之前，我和帮主之女齐琪相依为命，随后我二人也是一同从军，但她是元境修士，我是个普通人，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分在了不同的地方。不怕将军笑话，我一直挂念着她，生怕她遭到不测。” “哦？她在那支兵团？”那将军不置可否道。 “她是第五兵团的，这次攻打泾江城，她作为援兵，也参与了这一战。但我知道军规军纪，虽然很想和她说说话，却也没有去见她。只是，我怕她在之后的战争中遇险，所以我……” “你想让她离开前线战场，不再打仗？” 林三当然很想点头说是，但他知道，有时候意图虽然是那样，但话却不能那么说。 身为前线军人，哪里能因为担心战死，就躲到后方去？ 他敢肯定，如果自己点头，那马上就会被这将军怒斥。贪生怕死，搞什么特殊化，是很容易被人反感的。 他摇了摇头：“我知道，身为军人当以为国赴死为荣！如果人人贪生怕死，谁还去前线？我的朋友性命宝贵，其他战士何尝不是？我自己随时都有着为国捐躯的觉悟，我想她本人，应该也是那样想的，否则她也不会答应和我一起参军。但是，人都有私心吧，不知为何，我总是很担心她，怕她照顾不好自己……如果可以，我愿意替她而战……” 他的语气是那般诚挚，而能够用来反驳的理由，都被他自己说完了，这让别人还能说什么？ 而且说实话，这将军虽然满口大义，但内心何尝不明白，底层士卒奋不顾身战斗并不一定真是为了什么国家大义，他们也有自己想要的。 林三那矛盾而痛苦的心情，他和身边那几名亲卫，倒是真的能理解。 换作他们，若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上了前线战场，而且相隔数千里，恐怕也无法安心吧？ “你和那齐琪是夫妻？”他忽然饶有兴致的问道。 林三赧然低头：“那个……还不算，大小姐毕竟是元境修士，我也不知她心意……” 将军佯怒道：“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拥有赤血勋章的战斗英雄，还配不上他第五兵团一个女修士？” 林三以手掩面，仿佛羞得说不出话来了一般，此情此景倒是让房内几人齐齐笑了起来。 在他们看来，战场上舍生忘死无所畏惧的英雄，也有‘胆怯畏缩’的一面啊。 只是他们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林三内心在想什么了…… 这件事应该成了吧？此事一成，自己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了。 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会见那女人了。和她一起，自己就没安宁过，她简直就是个灾星啊，自己跟着她迟早会出更多事…… 做完这件事之后，自己应该就能彻底忘掉她，然后开始新的生活吧？他暗暗想道。 “这件事，我会去和第五兵团的人商量的。脱离军营不太可能，不过让她留在后方城池驻守应该没问题。” 虽然不是同一兵团，但只是事关一名元境女修士，对这位将军而言，却也只能算是一件小事而已，他倒是并不介意帮林三一次。 这自然是让林三喜出望外，虽然齐琪无法脱离第五兵团，但留在后方已经打下来的城池内驻守，已经要比在前线安全无数倍了。 那个女人在得知这个调令的时候，一定会很惊喜吧？ …… 当林三在几天后启程回返碧澜国内时，他时常以玩笑口吻打趣的‘兄弟’林四，已经是忙得昏天暗地。 攻打乾蓝的最后过程并没有出现太大波折，那三场伏击成功之后，毫不迟疑杀向乾蓝国都常阳城的月国大军并没有给乾蓝人什么反应时间。 当乾蓝君臣还在为是否要迁都逃离而争论得不可开交时，国都周边几座卫城便已经尽数陷落，常阳城则成了一座孤城，想逃都逃不掉了。 一时间乾蓝君臣惶惶不可终日，尤其是在周边几支流散的乾蓝军想要突入重围勤王保驾，却反被早有准备的林四纪冰云觑准时机杀败之后，他们更是险些彻底绝望。 那时候，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刚刚从高真撤回不久的北部军团。 然而北部军团终归是来晚了，解决掉周边的麻烦之后，月国大军直接选择了攻打乾蓝国都，根本就不给乾蓝人里外夹击的机会。 常阳城是城高墙厚，一国之都的防卫力量自是极强，高手也是层出不穷，但和城外的月国大军终归还是有着极大差距。 林四和八位剑宗天境后期高手的存在，足以压制乾蓝宫廷高手的城头抵抗了，而月国大军的数量要比城内的乾蓝城卫军御林军多太多了。 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让这一战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悬念。何况月国方面还有林四纪冰云两人联手指挥，对面乾蓝的主帅根本没能找到任何侥幸机会。 常阳城被破之后，乾蓝国王以及他的那些王子和大臣尽皆被活捉，随后迫于形势的乾蓝国王下令让北部军团放弃抵抗，正式投降了月国。 到了这一步，乾蓝国王已经是阶下之囚，他何尝不清楚，如果想要后半生能继续享受富贵，那现在最好还是配合一点的好。 月国的崛起之势已经无可阻挡，乾蓝即便这次在月国的攻打之下撑了下来，将来也不一定能挡得住神炎帝国的攻打。 这大陆格局，很快就要发生巨大变化了。 无论乾蓝这样的大国，还是东南域那些小国，到时候都很难再继续保存。甚至就连现在没有被战火波及到的大陆西南西北诸国，也一样很难说。 乾蓝国王当然极度不甘，这一战乾蓝根本没能发挥出原本该有的实力，他们败得太快也太莫名其妙了。 而如果可以选择，恐怕没人愿意从自己当家作主，变成仰别人的鼻息过活。 在常阳城被攻陷之后，有十几位乾蓝大臣当场自杀殉国，他们无法接受矗立了数百年的乾蓝就这样灭亡了。 至于民间百姓不顾性命的自发抵抗更是层出不穷，哪怕林四从一开始就已经下令不得扰民，也依然无法改变这是侵略的事实。既然有侵略，那自然就会有抵抗。 不过，这位乾蓝国王却并不在此列。 他没有那种决绝和烈性，他没有自杀，他不想死，而他朝中的臣子也还有很多人放不下那荣华富贵。 正常情况下，只要月洛宁和林四不是那么疯狂，那接下来乾蓝国王应该会被封个闲散的王爷之位，而他们这些大臣多半还能继续受到任用。 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活得很好。怎么选，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因为他们的存在，打下乾蓝之后的安抚过程，变得顺利了许多倍。 刚刚打下来的乾蓝，想要彻底安定，没有几个月时间是不可能办得到的。而这，还要看月国君臣的能力手腕，否则民间持续反抗个几年也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稳定局势，林四只能留在常阳城主持这里的局面。 这件事他不可能全权交给乾蓝君臣放手去做，否则谁知道他一离开，乾蓝人会否重新复国？ 他麾下其他人，纪冰云叶弘薛尘等将领，原本就只是乱世将才，而非治世能臣。这件事，除了他还真没有其他人能做得了。 乾蓝投降的大军足有七八十万，这些大军需要他们重新打散重组收编，这些事情需要叶弘薛尘等人忙很久了。 更何况打下了乾蓝之后，也代表着乾蓝从此要接受月国的保护了。 北面的高真神炎，南面的草原，东面的南齐紫星，西面的重罗流奴等国，现在需要月国大军去面对了，许多将领此时都已经纷纷带着大军开到了各处边境。 虽然在战场上神机妙算，还没开战就能料到后面许多步的变化，但坐镇常阳城的林四还真没想到自己转了这么一大圈，又要重新开始和那些繁冗的政务打交道了。 好在这一次他终归有了不少经验，毕竟当年的北境封地虽然算是收复而非侵略，但同样是战事刚刚结束之后的休养生息。 平心而论，这次的大战虽然是一场灭国之战，席卷了乾蓝大半疆土，乾蓝大军更是死伤惨重，但乾蓝本土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破坏。 原因很简单，这次的大战结束得太快了，根本就没有出现那种鏖战数月，打得处处焦土家园尽毁数百里无人烟的画面。 对于林四而言，他需要安抚的主要还是乾蓝的民心。 除此之外，乾蓝各地的官员贵族，也全都需要梳理一遍，毕竟那都是乾蓝王国的旧臣。 这些事情原本都是需要月洛宁来处置的，因为乾蓝实在太大了，这根本就不是打下了区区几座城，而是打下了一个比月国还要大四五倍的国度。 堆积如山的事务让他苦不堪言，在让剑宗高手护送乾蓝国王和王子们前去月国称臣之前，他就已经遣人去催朝廷派大臣来帮忙了。 第1301章 特别人选 说实话，打下了乾蓝这么大一个国度，原本当然需要月洛宁这个月王亲自过来主持局面。 月国朝中大臣虽然早已收到战报，但至今还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许多人都觉得如梦似幻，毕竟这过程实在太快，而收获也实在大过了头。这让他们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这一切月洛宁完全是看在眼底，她很清楚，得到了剑宗和十方楼相助之后的月国虽然已经强大了，但月国群臣暂时还没有习惯将自己当成一个强国的主人。 骨子里，他们还是小国小民心态。 而现在的他们，就像是一夜之间得到了横财的乞丐，根本不知该怎么去面对突然到手的财富。 这种心态当然很不好，月洛宁只能寄希望于时间一点点扭转了。 她知道，不光殿内的大臣，就连月国百姓也同样是如此。 而这段时间，她自己同样也在忙着另一件大事，那就是和青川的谈判。 对青川的劝降，原本并不算顺利，毕竟那是一个疆土不比月国小多少的国度。要他们放弃抵抗，直接投降本就不太可能。 但随着十方楼在乾蓝大战之中浮出水面，再加上乾蓝的快速灭亡，青川君臣内心再不甘愿，也不能不考虑这个提议了。 像南齐还能指望一下紫星的援助，青川能指望谁，他们的西面是月国，北面是天河，南面是青月森林，东面是大海，根本没有寻求外界援助的机会。 抵抗的话，青川会遭受战火洗礼，而且不可能挡得住月国兵锋了。那也就算了，关键他们这些大臣很可能在亡国之前就已经被刺身亡了。 而且抵抗和投降，虽然都是亡国，但他们就算最后能活下来，得到的地位恐怕也是不同的。 接收一个国家这种事情是何等巨大，这件事月洛宁不得不亲自主持。说白了，这其实也算是一场战争，只不过是发生在谈判桌上罢了。 也因此，最终前去乾蓝帮助林四的，除去丞相扬昱和百余位朝中大员之外，就只有大批中下层官员了。 不过，在这些人临行之前，月洛宁倒是又加了一人，那便是唐小芷。 唐小芷算是月洛宁的助手，帮她翻看奏折卷宗，提提意见，偶尔帮忙草拟一下旨意。这个位置虽然类似于文书，并没有多大专断权，但毕竟是天天伴着国王的人，其实已经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丞相了。 因为早有了北境封地时的经验，这个位置她现在倒是做的得心应手。 而朝中大臣，就连月洛宁这个女王都接受了下来，她这个女官自然也没有多少人去反对。毕竟唐小芷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林四的妻子。 唐小芷的能力本就能够配得上御令之位，谁会没事跑去进言，让月洛宁罢免她，然后同时惹得林四和月洛宁都不快？那不是没事找事么？ 不过这一次，月洛宁让她去乾蓝帮林四处理政务，倒是让她意外不已。 原本唐小芷以为她不可能会放自己离开，毕竟月洛宁许多地方都好，唯独有一点很苛刻，那就是不希望林唐二人沉湎于儿女私情之中。 在月洛宁眼中，林四和唐小芷是月国极为重要的将领和臣子，她不想看到这两人把心思放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总想着享乐和什么情情爱爱，以至于不能全心全意为朝廷和月国鞠躬尽瘁。 她很清楚，这两人虽有才华，但都是胸无大志之辈。林四之所以能有今天，除了天生的修行和指挥天赋之外，更大的原因只是外界压力和危险逼迫着他不得不努力。 当年慕哲平聂河等人都在时，北境封地已经足够强大，但因为那时候局面显得安逸了，没有什么危险了，他便也什么都不想做，只打算守着那封地混日子等死了。 若非之后出现一系列变故，他恐怕还是在那封地内当一个逍遥王子，根本不会想着要主动做什么。 现在他虽然主动接过了对外征战扩张的大旗，显得野心勃勃，但那也只是因为周边各国当年都侵略对付过月国，再加上玄罗大陆的压力迫得他不得不赶快提升月国力量罢了。 说白了，他不是忽然变得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他只是在像江湖人一样报仇和提防玄罗大陆那边更强大的敌人而已。 对于自己的弟弟，月洛宁了解得很深，而对于唐小芷，她同样也看得足够透彻。 自己让她当御令，她从未有过怨言，一直显得兢兢业业从无懈怠，然而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她觉得要尽量帮助自己的男人，尽量不拖他的后腿罢了。 内心深处，她和林四都在盼着早点结束所有的战事，然后抛去肩上的担子，过着双宿双飞的小日子。 如果可以换人，那月洛宁绝不会用林四和唐小芷这样两个骨子里不思进取的人，哪怕他们很有才华，但月国现在需要的是扩张精进，需要的就是雄心。 更何况，那种心性和态度，她这种人本就极为反感。其他臣子要是在她面前作什么不喜俗务的隐世姿态，她是绝不会有二话，直接就撤掉的。 不过很可惜，这两人根本就无法被取代。 无论身份实力还是领兵才能，林四都是月国不可或缺的人物。而除去唐小芷，其他人当御令她也信任不了。 既然如此，那只能强行将他们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了。反正对于君王而言，最重要的才能就是要会用人，擅长驾驭臣子不是么？ 林四和唐小芷这两人身份特殊，她没办法直接逼迫，她选择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这两人分隔两地。 在她看来，这两人只要呆在了一起，就很容易互相消磨对方的心志。 让林四在外面打仗，再把唐小芷绑在自己身边，这样一来两人分开后，就能心无旁骛的全力施展他们的才能，为月国效力了。 唐小芷的心思是何等机敏啊，月洛宁是怎么想的，她其实一清二楚。 对此她是无可奈何，而且现在月国还有许多仗要打，林四和冰云他们都在前线奋战，自己当然要帮他们营造一个尽量稳定的后方。 因为这个原因，她虽然看出了月洛宁的用意，却也一直没什么怨言。 这次派人去乾蓝，自己并非什么不可或缺的人选。有林四在那里主持大局，丞相扬昱等人去了之后，足够帮他理好局面了。 可月洛宁却偏偏点了自己的名，这让她有些不解了。 “你这次，怎么会派我去？”临出发前，她在宫内书房之中，终于忍不住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和月洛宁之间虽然有着臣子和君王之分，但或许因为曾经互相看不顺眼，再加上明城共事过那么久，相处之道倒是一直没怎么变过。 如果这月王是月山，那唐小芷一定会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但换作月洛宁，她却根本没什么敬畏的。 在她心目中，月洛宁根本没什么威严，也没什么好怕的，说话根本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也不需要太在乎她的感受。 这方面，恐怕即便林四都没办法做到她这种程度了。 “怎么，你不想去？那我换人好了。”月洛宁头也不抬的回了她一句。 虽然明知月洛宁这是故意耍弄自己，但唐小芷却还是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问问而已，作为月王，你怎么能朝令夕改呢？” 对于月洛宁的脾气，她倒也摸得很清楚了。如果自己说随便你咯，那她是会真的换人的。 “你奇怪我明明想让你们俩分隔两地，这次却又为什么让你们相会？”月洛宁放下了手中的纸笔，饶有兴味的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唐小芷一遍。 “就是，你不是一直就没安好心么？这次怎么转性了？”唐小芷小声嘀咕起来。 “你说什么？”月洛宁面色一沉，顿时这书房内的气氛都显得肃然凝重起来。 她可是元境修行者，唐小芷的声音虽小，却也瞒不过她。 这要是换作其他大臣这么对她说话，那是会让她勃然大怒的，毕竟那算是藐视君王的轻佻言语了。 不过唐小芷显然早已习惯了，她只是一脸懊丧的掩住了嘴：“哎呀，又被听到了吗？” 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月洛宁咬了咬牙，虽然她也习惯了唐小芷这种相处方式，甚至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直言不讳，敢触怒自己的臣子，算是一件好事。 但这个女人，有时候怎么就那么可恶呢？ “我让你过去的原因很简单，他这次的战功太卓著了，其他人我尚且可以加官进爵赏赐金银财物。可他早已位极人臣，根本就是赏无可赏，只能将你派去赏他了。” 她淡淡瞥了唐小芷一眼，仿佛是在故意气她一般补了一句：“你只是我用来赏赐有功之臣的物品而已，还不谢恩？” 唐小芷好气又好笑的横了她一眼，明明是一件让自己和林四都高兴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那我就谢过陛下了，没事我就去回家收拾行装了。”她毫无恭敬之意的弯了弯腰，旋即便要离开这里。 “慢！” 月洛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小芷很清楚，她真正的用意，很可能就是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你和他是夫妻了，你们……” “我们什么？” “咳！”月洛宁破天荒的露出了欲言又止的尴尬之色，但最终却还是强自将话说了下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好自为之吧。” 唐小芷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是否听错了。而月洛宁却已经快速坐回了书桌前，仿佛瞬间投入了眼前的政务之中。 第1302章 失望 月洛宁的话让唐小芷感到很荒唐，这种话是她这种人会说出口的吗？ 而且，她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 但紧接着，她就反应了过来。这句话，由月洛宁说出来还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月国王室现在存在着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没有下一代继承人。 事实上这个问题从月洛宁那一代就已经出现了，否则她当时也不用被月山当成王子来养育十几年。之后因为林四的出现，这个问题才暂时得到了‘解决’。 或许因为在这个问题上困扰了十几年，月山变得非常有‘危机感’。或许惟有孙儿成群，才能让他真正安心，觉得后顾无忧。 想要做到这件事，那自然就是让林四多娶女人，多生孩子。 林四的婚事，他很难干预得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唐小芷出现后，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普通女人进宫。 现在月山已去，被他教导出来的月洛宁，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其实是颇为类似的。 她自己不能成婚了，何况即便成婚生子，也已经不是月氏一族的后人了。月鸿月真月鹏等王子世子已经全部死得一个不剩，这一代唯一活着的男丁就是林四了。 林四的实力很强，不出意外他或许能活个三四百年。但这种事，谁也不敢就此下断言。修行者过的往往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而现在又是战乱年代，更何况将来还有更强大的玄罗大陆即将入侵。 谁能保证，常年在前线战场的林四将来就不会出意外呢？ 如果他也不在了，那月国到时候就算再强大，也会出现一个巨大问题——没有王位继承人。 这件事，在月洛宁心头算是一件大事，她同样很有‘危机感’。她需要林四和唐小芷赶紧生下几个王子，如此她才能安心。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唐小芷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内心深处，对于自己未来的后人将来继承王位这种事情，她只觉得很荒诞。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虽然自己已经脱离了宫廷，但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彻底避开这件事。 难道自己的后人将来还会在这月国王宫内掀起一场夺位之争？这一切未免太不真实，也太可怕了点。 这个问题，她在想明白之后，就本能的想要避开。 “那个，我去素姐那里看看，顺便和她道别。”她如同落荒而逃般向着书房外快步行去。 “你不用去了，没什么好道别的。”月洛宁清冷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为什么？”唐小芷不满的扭过了头，事实上虽然华素素现在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但她的住处对其他人而言，依旧是禁地。 从她上次回宫之后，唐小芷就一直没有再进过永秋殿。不是她不想去看华素素，而是月洛宁封锁了那里，她根本就过不去。 “她时常出宫，你和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少。” “你究竟想要对她做什么？她毕竟是我们的好姐妹啊！”唐小芷终于问出了这段时间徘徊在心内的一个问题。 月洛宁和华素素，这两人现在的关系她根本就看不懂。 她们似乎已经成了陌路人，华素素变成了那样，月洛宁竟然表现得就像是毫不知情一般。这让唐小芷内心感到很不安，她直觉认为，月洛宁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随时可以出宫，可以做她喜欢做的事情。我和她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就行。” “可是……” “你可以离开了。” 一直到唐小芷离去，月洛宁才忽然问起了身后的应飞：“华素素在外面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这两个多月来，和她有染的男人，应该不下三名，分别是昌陵侯次子温启、利远商会会长五子利源笙，还有一位……”应飞忽然显得有些难以启齿来。 “还有一位是谁？”月洛宁冷声问道。 “城东南蝶歌舞团一位名为季英的优伶，此人在月国民间颇有名气，很受百姓喜爱。” 月洛宁冷冷一笑：“她倒是一点都不挑啊，什么人都能看得上！这三人，都是修行者么？” “温启是元境中期修为，另外两人应是无法修行。不过这三人，据说都生得极为俊美……” “行了，她是否还是完璧之身？” “据暗卫观察，她恐怕已经不是了……” “那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她疯了吗？”月洛宁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冰寒。 应飞默然，华素素是未嫁的公主，这件事是很有损王室声誉的。若换在月山亦或月国历代其他君王在位的时代，华素素的下场会极为凄惨。 以月洛宁的手腕，她想要收拾华素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以她的性子，这种事情她同样也不可能容忍。 她唯一需要顾忌的，也只是林四而已了。 不过林四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和唐小芷一番好心将华素素带出宫来，希望她能打开心扉的举动，带来的竟然是这样的后果。 月洛宁的面色沉凝了许久，最终却是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警告那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还有什么歌舞团。另外撤回她身边的暗卫吧，以后严密监视周子川便可。” “这是否有些不妥？”应飞皱眉不已，换作其他暗卫自然不敢质疑国王的命令，但他显然是个例外。 只是警告，只能让人怕一时而已，就算这三家老实了，弦城之内还有成百上千类似的家族和男子呢。 在他看来，这件事怎么能继续纵容下去？现在华素素的荒唐举动还算隐秘，但将来很可能会渐渐变得不再隐秘的。 “我能让那些人噤若寒蝉，但我管得了她么？她自己不自爱，我难道还能将她锁起来治她的罪？真要对她用出激烈手段，只会让我那王弟心生嫌隙，进而影响月国大计。我不想听她的事情了，她爱怎样便怎样，丢脸就丢脸吧！就当她不存在，让她自生自灭好了……”月洛宁挥了挥手，眼内是止不住的失望。 …… 当唐小芷在许多天后出现在乾蓝国都常阳城时，林四是喜出望外的。 他没想到，月洛宁竟然这么体贴自己，将小芷给送了过来。 数月未见，两人俨然是如隔三秋般好一番喜悦。而扬昱等大批月国臣子的到来，也终于让他松了口气。 许多事情，终于有人协助自己了。 虽然乾蓝许多大臣投靠了月国，但林四并不会什么读心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无法判断谁是可靠的，谁是有才华的，谁是怀着其他心思的。 反倒是唐小芷带来了月洛宁的一份详细无比的旨意，对于乾蓝朝野上下那些臣子，月洛宁似乎早已有所了解。 在那份旨意之中，乾蓝许多大臣被她召去了弦城，而留下来的许多大臣，她也各有其他任命。 至于前来乾蓝的月国官员们，她也同样全都做了具体安排。 这让林四不得不感慨，果然有些事情，确实只有她能做得好啊。虽然自己也有着十方楼调查出来的许多东西，但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哪些人需要重用，自己却无法看得像她那么清晰透彻。 乾蓝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国度，月洛宁不可能还会让乾蓝这么多行省和州城像过去那般，如同一个整体存在。更不可能会设立一个什么乾蓝封地，然后由某个人统一管理。 它们迟早都会被重新拆分划界，最后尽力抹去乾蓝的印记。 自从唐小芷和扬昱等人到来之后，这一切变得顺利了许多。许多梳理官场和安抚民众的举措被推行了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局面一天天变得安定起来。 投降的乾蓝大军重新打散整编的过程也同样没有出什么波折，乾蓝北部军团的主帅，征北将军沈卿依旧保持着原位。 这位参与过龙燕之战和高真之战的将军，是乾蓝唯一一名进入了天书策的将领，对他的才能，无论林四还是月洛宁，都是非常看重的。 不过他毕竟是刚刚投降不久的降将，现在想要继续带领他的乾蓝北部兵团是不可能了。乾蓝北部兵团之中的许多将领已经被分散到了各大兵团，沈卿则是被调到了东部边境和薛尘共事。 这种事情其实也算常见，别说是降将，就算是正常的边关大将，碰到善于猜疑的君王，也往往会每隔几年就换个战区，换一批麾下将士。 原因很简单，防止将领在军中培养自己的亲信乃至派系。 这样做，对于边军的战斗力而言，当然算不上一件好事，因为往往会造成将军对自己的下属不太熟悉，而下属对于将军也容易生出隔阂。打仗时，往往会出现麾下将领自作主张的现象。 但类似边关大将经营自己的派系，最终坐大，拥兵自重乃至反叛这种事情，在大陆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 只能说，打下乾蓝看起来很顺利，但想要彻底将乾蓝变成月国的一部分，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毕竟涉及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就在唐小芷到来乾蓝不久，月国那边就再次传来了消息，青川主动对月国称臣了。 青川国王已经主动带着降书去到弦城，并且和乾蓝国王一样，被月洛宁封为了亲王。而月国东面的几支兵团和许多月国大臣也被派入了青川，开始接收这个原本并不小于月国的国度。 这对林四而言，当然是一个好消息，那意味着月国的版图和实力再次得到了扩张。而且这一次没有通过战争手段，有了青川君臣的配合，青川等于是完好无损的被接收了过来。 第1303章 自大族群 这个消息显然是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月国率先攻打乾蓝，已经让许多人意外了，人们都已经在预测，接下来月国应该是要平定东南六国了。 类似乾蓝那样的闪击战，用过一次之后，谁都会小心防备。 就算青川比乾蓝弱许多，这一战也不可能还能想打乾蓝时那般顺利。谁也没想到，青川竟然根本没打算抵抗，就这样投降了。 回头再看过去，半年前还是分崩离析的月国，现在竟然已经将疆土扩大了五六倍之多。此时的月国，单论疆域大小，已经不次于赤楼乌夏那样的大国了。 而它的战斗力也根本没人敢小觑，接收了乾蓝八十万大军之后，现在又接收了青川百万大军。再加上林四，纪冰云和沈卿这三位名列天书策的名将，恐怕除了神炎碧澜这两大帝国，已经没人敢说能击败月国了。 虽然刚刚吞并乾蓝青川的月国，还没能将战果转化为国力，但谁都知道月国彻底崛起只是时间问题。 而不出意外，月国还会继续扩张下去，草原南齐天河只是囊中之物，紫星乃至高真将来都有可能会受到攻打。 真等到那一天，月国确实是会成为第三帝国。 一时间，这些可能会被攻打的国度，也是纷纷忙碌了起来。 草原和南齐紫星等国的使臣最近走得很近，似乎要进行联合，以防被月国分别击破了。而高真一方，也连忙请求碧澜对月国施压。 对于这些事情，林四倒不是太担心，大不了兵来将挡就是。 他只是觉得月国现在这扩张的速度太快了，会不会撑死月国自己。神炎能吞并龙燕，是因为神炎本就比龙燕强大得多。可月国拿下的乾蓝，论国力反而要比月国强大得多。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让他很在意的事情。 天河国并没有像青川那样直接投降，这原本倒也不算奇怪，毕竟让人主动称臣本就是强人所难。但天河不投降，那就意味着将来月国对天河迟早会有一战。 天河参与了当年的舟西城之战，虽然那一战因为青冥风狐王的出现，最后天河自己损兵折将，什么便宜都没占到，但他们已经算是和月国结了仇。 无论月洛宁还是月国朝臣将士，都认为将来征服天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只是个小国，将来月国一步步扩张下去之后，怎么可能还容许他们继续存在？ 这次他本以为天河会像青川一样主动称臣，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硬气。难道，是因为尹漓的存在？ 说实话，林四本人是不太愿意攻打天河的。 尹漓的交情固然算是其中一个原因，但那还不是主要的。 最大的原因是不值得打，也没必要打。 天河是个小国，而且因为多山林，适合耕作的土地并不多，人口在东南六国也是最少的。对于以农耕为主的月国而言，其实无论天河这样的山林，还是草原国那样的牧场都显得没什么价值。 如果不是草原国的攻击性太强，给月国的威胁太大，历任月王恐怕也不愿意总是将兵力耗在那样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国家上。 就算占领了草原，月国似乎也不能从中得到多大的好处。 因为两国是世仇，不灭掉草原国，无论林四还是月洛宁都无法安枕，所以征伐草原倒是迫在眉睫的。 而天河那样的小国，对月国却并没有多大威胁，反而主动攻打他们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山林地形作战，林四本人倒是习惯了，可月国士兵却没有习惯。 在那种地形下和世代久居山林的天河人作战，双方士兵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是此消彼长的。这一点只看当初北谷族人逃亡时，在上陵山中反击神炎大军就知道了。 当时几千北谷族人，造成了数万神炎大军的战损，原因就是北谷族人从小生长于山林之中，习惯了那种地形和环境。 月国大军虽然比天河大军数量和实力都强得多，但到时候，恐怕自身损伤会极为惨重。那绵延数千里的群山，只怕会葬送许多月国将士。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过去天河没有触犯周边几国的情况下，无论月国还是青川南齐，都不太愿意对它用过兵。 谁都知道，打下来很难，付出的代价太大，可收获却根本只是鸡肋而已。 如果可以，林四并不介意让月国和天河国共存，前提是他们今后能老老实实的。只是他也明白，月洛宁不会放过天河。 像她那样极具扩张野心的君王，怎么可能容忍身边枕着一根刺？就连五弟五妹的千宋她都想办法招降了，更何况是曾经的罪过她，追杀过她的天河？ “天河人真是不知死活啊，这样下去，将来迟早会有一战。” “你很不想打他们？因为尹漓妹妹？” 这样的对话，也只会发生在他和唐小芷之间了，换作其他人，他是不可能说得那么直白的。 “说不在意她的感受，那是假的。我和天河人又没有什么交情，真要算起来，还有仇怨呢。不过更重要的，还是觉得没什么必要去打那一仗。” 他并不担心唐小芷会因为自己提到尹漓而不快，那件事已经说清了，她还没有那么小的心眼。 而唐小芷也知道当年他劫持月洛宁之后，在天河遭遇过什么。 “可你姐姐一定会打。”她脸上浮起了担忧之色。 对于月洛宁，唐小芷当然是很了解的。她很清楚，这件事就算林四不想做，月洛宁也会逼着他去做。 就算林四能够强行抗命不遵，可月国也不止他一个将军，月洛宁将来大可派其他人打那一仗。 如果战事不顺，最后林四恐怕还是不得不亲自出征。这件事，他根本就是身不由己。 算起来这也算是他放弃月王之位之后的一些坏处了，某些事情，他现在要受制于月洛宁了，毕竟后者才是月王。 “是啊，我真不明白，天河君臣的底气从哪里来的？连青川都投降了，他们倚仗的是什么？难道他们觉得因为我和尹漓的交情，就能免于那一战了吗？有些事情他们做都做过了，就连尹漓自己都无话可说了，他们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寄希望于尹漓，确实算是一个原因吧，但归根结底，还是天河人和其他人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 “你明明去过天河，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触？” “我那时候只是忙着逃命，哪有时间和天河人细细打交道？” “天河人，有些自大。” “你的意思是，他们觉得自己能打赢我们？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忘了舟西城惨败了？” 林四感到很是可笑，他确实没有小觑天河这个小国，不过那只是因为他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敌人或者潜在敌人。 但说白了，天河无论国力，还是大军实力乃至高手层面上，都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就算退一万步，天河就是把心宫满门上下都给请过来，现在也一样改变不了胜负。而事实上，天河不可能请得动心宫。 唐小芷摇了摇头：“天河人的齐心程度，恐怕在大陆上仅次于一直有外患的千宋人。” “再齐心，也改变不了实力的差距。” “你没发现吗？天河人的荣辱感极强，他们对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极为自豪，仿佛那是世间最好的，最优秀的。不过那荣辱感强过头了，以至于他们现在显得有些……自大。” 林四思忖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天河人，确实有点自大，甚至是爱吹嘘。 他们的历史其实平平无奇，不过是个‘三不管’的贫瘠地带，最终被山里部落联合起来建了国，但这却被他们当成了最波澜壮阔的过往。 两百年前山中土著和南齐青川的几场规模不过数千人的丛林交手，现在被他们渲染成了滔天大战。当然胜利者是他们自己，因为青川南齐最后都退兵了嘛。 他们真正能在东南六国排上号的城池，也就临嘉城而已。但他们却认为天河虽小，但繁华程度仅次于两大帝国，天河建筑更是巧夺天工。 他们的军队不过五十万，在舟西城一战之前根本未曾打过真正的战争，但他们偏偏认为天河军是东南六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是足以和大陆任何一国大军对决的精锐之师。 当然，还有天河的名人，那更是他们的骄傲。其中最受瞩目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天女尹漓了。 原本林四觉得尹漓被天河人那样狂热爱戴，也不是无法理解，毕竟她确实称得上是苍罗大陆第一修炼天才，即便现在，这个称号也依旧无法被撼动。 换作神炎和碧澜出了她这样的人物，恐怕也一样会被当成骄傲。 那时候他甚至觉得，尹漓那样为天河着想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那里的人是那么的喜爱她，甚至胜过了爱他们自己。 可自从那次海边夜话，从她口中知道了她幼年在天河的凄惨经历之后，他的看法就渐渐变了。 那些人爱的，恐怕不是她这个人，只是她身上的‘第一天才’‘心宫下一任宫主’这些光环而已吧。 如果当年天河山林内那个紫眸女童没有被收入心宫，没有踏入修行界，展露那令人心颤的天赋，那她现在会怎样被天河人对待？她还会被当成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吗？当成他们的亲人吗？ 她能活到今天吗？或许吧，毕竟她有山中魔兽庇护，但也仅此而已了。她最好的下场恐怕就是一直深藏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一旦踏足外界，迎接她或许只会是排斥冷眼乃至敌视和攻击。 因为那时候，他们只会觉得那紫瞳不详，觉得她是异类，是耻辱。 过了许久，他才从那回想之中退了出来。 他点了点头，最终承认了唐小芷的看法：“是的，天河百姓很好面子，爱吹嘘。或许，他们自己都活在了自己编织的梦中了，觉得那些吹出来的东西是真的。他们过度高估了自己，所以他们根本看不清形势。可是我不明白，天河君臣怎么会也那般盲目？” 第1304章 惨绝人寰 天河百姓觉得天河兵天下无敌，盲目自大，这一点林四可以尝试着去理解。毕竟许多百姓一辈子也出不了本国一次，他们的所见所闻，也只是周围的人云亦云。 错误的消息被传得多了，有时候也会被人当成真的。 可是，天河国王和他的大臣们，不应该也看不清形势不是么？ 如果天河君臣也那么自大，那天河也不会平静度过两百年了，他们早该去攻打周边各国了。 可事实上，历代天河君臣其实一直很小心也谨慎的防备着周边各国，根本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这足以证明，他们其实是很清醒的。 “天河百姓之所以变得那般盲目自大，未尝不是历代天河君臣刻意引导的。”唐小芷仿佛早已看穿了背后迷雾一般笑了笑。 这些年在北境封地‘历练’时，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封地的幕后主人。而之后月洛宁到来之后，她接触的也依然还是封地最重大的事务。 有些事情，林四很少去想，但不代表她不会去考虑。 对于距离封地极近的天河，她其实早就有过多次研究，因为那属于北境封地的对外关系了。 林四忽然生出一股怪异感受，唐小芷好像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啊，有时候自己竟然会觉得她有些高深莫测了，这可真是够莫名其妙的。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愣了半晌，竟然没能想明白。 “很简单啊，就是为了让天河人更齐心。” “吹嘘本国，蒙蔽民众，就能让他们更齐心了？” “当然。” “为什么？” “民众觉得本国什么都是最好的，他们根本就不会羡慕其他国家。那时候，他们只会以本国为荣，而不会以当天河人为耻，不会整天想着如果我是两大帝国的人就好了，如果我是乌夏赤楼人就好了……” 她这解释，险些让林四语塞。 然而仔细想过之后，他发现唐小芷说的还真很可能就是对的。 如果百姓对本国充满着自豪感，那他们几乎不太可能背叛。而天河又和碧澜神炎乌夏等国不同，他们是小国，他们的百姓同时还具备着忧患意识。 攻打这样一个国家，可以预见，到时候遇到的一定会是最为激烈的抵抗。全民皆兵，处处袭扰，满山死士这种事情，到时候很可能会发生。 那和攻打乾蓝时的零星抵抗，大部分民众麻木观望是不同的。和青川投降后，百姓只悲不反也是不同的。 “可是，这算谁自欺欺人吧？这种欺骗手段，也值得称道？”他摇了摇头，只感到一阵无言。 “当然不值得称道，这就是愚民，但你不得不承认，它的效果很好。恐怕，很多国君都希望那样。” “我姐姐，将来会那么做吗？”林四忽然问了句一旦传出，就很可能会引起波澜的话。 “她心内想不想，我也不清楚。但她就算想，也办不到了。” “为何？” “愚民需要的是封锁，而月国正在向外扩张，无论乾蓝紫星乃至南齐，其实都比月国繁盛不是么？随着月国疆土的扩大，越来越多的新东西在冲击着原本的月国。月国百姓只会意识到自己的落后，她担心的恐怕只是月国民众无法适应这种变化。” 林四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有些问题，他确实想不到月洛宁和唐小芷那么远，更没那么深入，更何况他对这类问题根本就没兴趣。 反正她们两个都看出了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操心，自己需要在意的，只是能不能打胜仗。 “可是天河将来很可能会被攻打，天河君臣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百姓看不出什么来，但他们应该能明白，他们不可能赢得了月国。” “或许，他们也有什么倚仗吧？比如尹漓妹妹和心宫。” 林四摇了摇头：“尹漓这次应该不会出现了，作为一名门派弟子，她早就已经越界了。我猜心宫宫主和长老恐怕都对她那么维护天河的举动颇有微词，她终归算是心宫人，不可能会将心宫绑在天河这个小国之上，让那些心宫门人弟子为天河陪葬。就算她想，心宫那些长老也不会答应。” “那恐怕就只有你最初说的那个原因了。” “什么原因？” “他们觉得你不会打天河，毕竟天河难打，而获得的战果和付出的代价根本不匹配。这一点，天河君臣也想到了，所以他们觉得天河不会被攻打。” 林四不禁苦笑起来：“唉，他们难道不明白，打不打，已经不是我说了算了。” “是啊……” 这件事，林唐二人虽然看得透彻，但却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 他们不太想打天河，但除非他们能逆转月洛宁的心意，同时还让朝臣与将士也不再仇恨天河国，否则这场战争迟早会发生。 他们当然逆转不了那些人的心意，而这在他们心内也只是个遥远的烦忧而已。 摆在他们面前的，终归还是乾蓝的内部事务。 其后的日子里，乾蓝的局势在唐小芷和扬昱等人的梳理之下，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平静。 许多安抚民心的举措被一一推行了下去，诸如轻徭薄赋，抚恤战争中有亲人死难和受损的民众，开仓赈灾，修路筑堤，鼓励农耕和商会发展等等。 林四相信，这里的局势会一天比一天更好。 毕竟，他没打算奴役乾蓝百姓，也没打算将乾蓝人变得比月国人低一等，更不会像草原人入侵时那般只顾烧杀掳掠。 而月洛宁同样也是这种想法，在她的计划之中，迟早整个月国版图之内，不会存在乾蓝人青川人和月国人之分。 虽然想要实现那一步，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然而仅仅在他和唐小芷这次谈话发生不过一个月之后，乾蓝就出事了。 乾蓝王国西面，距离常阳城足有四万余里的西吴州发生了一件极为恶劣的事件，而这件事在乾蓝国内也造成极坏的影响。 西吴州境内一座名双泽集的城镇被高手袭击，一夜之间，双泽集两千余名百姓几乎全部死于非命，血流遍地，财物被洗劫一空，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最终幸存下来的乾蓝百姓不过十几人而已，而据幸存者所言，袭击他们的是月国军人。 当这桩惨案传开之后，乾蓝境内是一片哗然，甚至就连外界的神炎赤楼紫星流奴重罗等国，以及天外天三派也都发出了强烈谴责。 月国人的暴行令人发指，灭了乾蓝国不说，现在竟然开始杀戮无辜乾蓝百姓了。这种事情，足以让无数乾蓝人心寒和愤怒。 这样看来，月国人和草原人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屠杀和抢掠不是吗？ 之前月国官员们所做的安抚举动，好不容易营造的平静局面，此时几乎是顷刻间化为了乌有。 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而乾蓝境内是有传送阵的，消息传播的速度更是快速无比。一时间，乾蓝境内是一片反月之声，就连国都常阳城也不例外。 亡国本就已经让许多乾蓝人内心抵触月国，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完全就是将已经快要熄灭了的火堆灰烬给重新撩了起来。 许多人担心将来类似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于是越来越多的乾蓝人走上了街头，开始反抗月国人的统治。 各地城主府被百姓冲击，别说是月国官员，就连乾蓝官员都受到了围攻。 常阳城因为守卫森严，城内百姓倒是不敢做出太过激的举动，然而这几天来，宫门之前同样已经有了不少静坐抗议的乾蓝人，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这股浪潮，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一时间也是让扬昱和唐小芷等人焦头烂额。 这件事当然不是他们做的，然而他们的解释，根本就没有人相信。 说实话，乾蓝西面确实算是过去两三个月内，反抗月国统治最为激烈的地区。那个双泽集，自然也在其中。 原因很简单，那里算是乾蓝边境了，距离流奴国和重罗国不远。月国大军真要是前来清剿，他们随时能躲到那两国去。 在许多人看来，这明显就是月国军人在用残酷手段镇压乾蓝人的反抗。 只是月国人的做法未免太惨无人道，直接屠戮一个集镇两千余人，无论男女老幼，竟然一个都不放过，也不管有没有无辜。 类似的事情，即便是战争时期，都很少会有人去做，毕竟有时候影响也很重要。神炎攻打龙燕时，虽然有过抢掠和奴役，可也没有将占领区的龙燕百姓全部杀光。 而最让扬昱等人百口莫辩的是，距离双泽集五百余里处，便有一支月国驻军。 那是叶弘麾下的西北军以及部分北方军，他们之所以在那里驻军，除了防备流奴重罗等国趁虚而入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恰恰就是稳定局势，防止乾蓝人叛乱。 到了这一步，真相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当年乾蓝攻打过月国西北，帮助白元浩杀死了叶弘的父兄，杀散了西北军。月国人之中，最仇恨乾蓝的，恰恰就是叶弘和他的西北军。 所以，他们现在是在报复乾蓝人。 这‘个中内情’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直接想明白的，但只要有少部分人想到，就会很快传出去，最后变成所谓的真相。 最后就连某些身在常阳城的月国官员都在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叶弘私自所为？ 甚至有些月国官员心内在暗暗埋怨叶弘，就算你想要报仇，也不至于拿乾蓝百姓撒气啊。就算真要那么做，也把事情做得干净点啊，现在我们怎么给你擦屁股，根本就擦不干净不是么？ 难道要捉拿叶弘和西北军将领，然后杀了他们以谢天下吗？ 而也就在这天夜间，月国征西将军叶弘通过传送阵悄然进入了常阳城，并且出现在了林四的面前。 第1305章 应对之策 “阿四，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见到林四之后，叶弘的第一句话便没有丝毫的遮掩。 而林四给他的答复也很直接。 “我知道不是你。” 他根本就没有问什么细节，也没有问什么过程，更没有怀疑叶弘说谎。 然而尽管他这么说，叶弘却依然还是无法释怀。 “这件事，我没能提前预防。双泽集算是我的防区，保卫那里的民众本该是我的职责，这是我的失职。” 林四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那确实算是你的失职，但更多是西吴州上下官员的失职。保卫那里的百姓，本该是他们的职责，你不用太过自责。” “我根本没想过要报复乾蓝百姓……” “我知道，二哥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林四笑嘻嘻的拉着他坐了下来，而唐小芷则是连忙为他沏了一杯茶。 “唉，你能这么相信我，我真是……我其实，根本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林四哈哈一笑：“二哥出事，四弟当然要帮忙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就行了。” 看到他满面轻松之色，叶弘顿时满面惊喜：“真的？这件事你已经有眉目了？” 这要是换作其他人，他倒不会这么快就转忧为喜，但林四却不同。 他和林四相识很早，无论是当年劫持月洛宁那一路还是之后一起抗击南齐和紫星的战斗，他都亲眼见证过林四的神奇。 在他眼中，四弟是近乎无所不能的，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任何困境，别人都无法可想了，可他却总能轻松破局而出。 或许，当年的连琴在容雨等人眼中也是如此吧？ “眉目谈不上，但这件事本就不算复杂，毕竟当年有过类似的事情。” “当年？” “你忘了当年天河的黑巾盗了么？这次的事件，让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啊。” 林四这一提起，叶弘才豁然想起了当年从天河归来之后，林四说起过的一件事，活跃于月国青川南齐天河四国边境，到处劫掠的黑巾盗其实就是天河官方的一支力量。 这个结果，当时若非林四提起，他们是怎么都想不到的。 原因很简单，黑巾盗其实也杀过天河百姓，劫掠过天河的村庄。 而他们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人怀疑不到天河国身上。 “难道，这是乾蓝人自己做的？怎么可能……那可是他们本国百姓啊，而且那里的百姓算是最为抵触我们月国了，更应该是他们自己人啊！” 林四勾了勾嘴角，眼内闪过了一抹浓重杀意：“为了某些目的，大人物们能牺牲任何人，只要他们认为值得。” “他们能得到什么？嫁祸给我们，让乾蓝百姓仇视我们？” “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可是，这也未免太荒唐了。乾蓝早已被我们平定，民间就算反抗，也已经掀不起风浪。一旦朝廷要我们出兵镇压，那只会白白让那些百姓丧命……” 是啊，民间起事反抗朝廷这种事情，在大陆历史上，也不算多么稀奇。 那么多国家，历经那么多朝代，会出现一些昏聩无道的昏君佞臣，弄得民不聊生并不奇怪，活不下去的百姓最终聚众反抗，甚至形成大军洪流也很正常。 千年以来，确实有小国因此被推翻过。没有那个国君愿意看到自己的疆域内处处反抗，就算能镇压下去，最后也会严重损耗国力。 但这次的乾蓝却不太一样，现在乾蓝百姓虽然高呼着将月国人打回去，但他们其实根本办不到。 就连乾蓝大军都被月国击溃了，民间的反抗就算规模再大，对月国大军也形成不了威胁。临时成军的起义军，缺乏正规的训练，缺乏高手，缺乏兵器铠甲，缺乏行之有效的指挥。 真要算起来，他们和当年尹漓建立斩羽派之前的那支奴隶大军类似，虽有数量，但战斗力其实很难保证。 或许连琴有一句话没说错，修行者的存在，让这世上的反抗少了许多，也变得苍白无力了许多。 毕竟，修行者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他们多半都过得很好。他们往往不会出现在起事军中，反而会出现在他们对面。 平民起事有时候能成功，最大的原因往往是朝廷大军也糜烂了。又或者朝廷大军因为许多复杂原因，跟着一起反了，否则光凭百姓自发组成的大军，哪里能对抗得了朝廷？ 而这次，乾蓝境内的朝廷大军，就是月国大军。 他们现在实力保存完好，而他们不可能会背叛月国倒向乾蓝百姓。 最后，这一次民众的抗议，也不太可能形成所谓的起义。因为双泽集的惨案毕竟没有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现在是感同身受，也确实愤怒无比，但那迟早都会平息下去，毕竟百姓还要过日子。 这和那些因为朝廷苛捐杂税横征暴敛，导致他们自己连饭都吃不上，根本没有活路，被逼无奈反抗是不同的。 所以，叶弘不明白某些人这样做的意义，他们能得到什么？ 他们不可能因此，就将月国人赶出乾蓝不是么？ 林四冷冷一笑：“就算赶不走我们，让乾蓝乱起来也已经足够了。那样至少能够拖住我们，让我们无力再攻打草原南齐天河等国。” 叶弘惊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背后，还有周边各国的影子？” “我现在无法断定，但我只能说，这件事现在闹出来的影响，是某些人想看到的。判断凶手，往往看谁能最后得益。” 在林四眼中，这桩惨案的背后凶手存在着许多可能。 可以说无论乾蓝本国人，还是周围的流奴重罗草原南齐紫星乃至天河神炎赤楼等国，都有可能是凶手，甚至连天外天三派都脱不了干系。 因为他们都想看到月国内部出现动乱，现在的结果对他们有利。算起来，乾蓝人的嫌疑反而稍微小点。 至于月国，在这件事其实是受害者不是么？眼前的局面，无论林四唐小芷还是月洛宁都极度不想看到。 只可惜，他们能想明白的事情，很多人却想不明白。即便想到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因为他们已经认定了之前得出的结论，又哪里会那么容易推翻呢？ 一直到叶弘离去，唐小芷才终于忧心忡忡的问道：“你真的能找到凶手吗？” 别人她或许没那么深的了解，但林四她是知道的。 如果真的已经有了眉目，林四是不可能会安然坐在这里的。 “放心吧，别忘了我们有谁帮助。” “谁啊？” “十方楼啊，他们自己就是做这种事情的行家，这件事别人或许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但他们却不一样。” 双泽集的凶案，在外人眼中算是扑朔迷离，几乎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林四很清楚，幸存的那几十人，应该还是对方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开口说出‘凶手穿着月国军装’这几个字罢了。 有实力做下那件事的必定是修行者，因为死难者之中就有十余名当地低阶修士，连他们都逃不掉，可见那批凶手的实力之强。 换作世俗界的官府确实很难找出凶手，毕竟那些人现在可能都在万里之外，甚至根本不在乾蓝境内了。 但十方楼不同，他们自己就是最擅长暗中行凶，事后掩盖行迹的人。 和他们相比，这次的凶手恐怕根本只是外行人而已。 “是哦。”唐小芷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她一脸惊喜的问道：“那若若这次会来吗？她在那里还过的惯吗？好久没见，我好想她。” 提到十方楼，她立即就想到了若若。 若若想她，她何尝不想若若？虽然她身边的人很多，但若若是这几年来和她最亲密的那个人，在她心目中同样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现在她突然离开，而且几个月都没有再出现，唐小芷总会觉得内心空落落的。 林四尴尬的挠了挠下巴，心道那女人怎么可能会在十方楼过不惯？ “她在十方楼总部，离这里很远。你也知道，那么大一个刺客组织，每天该有多少事情要做，她太忙了，根本脱不开身。” “都怪你，她明明都已经快要脱离十方楼了，你偏偏还要让她再陷进去！”她的小脸上布满了不快和恼怒，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若若回十方楼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瞒着她进行的，当时若若甚至都没有跟她告别。事到如今，她已经成了十方楼的主事人，根本没有了回头机会。 想到这里，她再次不解气的捶打起林四来，若若就是被这个可恶的家伙给弄回十方楼的！ 她脱离才怪，让她回十方楼完全就是鱼儿入水鸟入林，她当时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犹豫行不行？ 不过这种话，林四也只敢在内心腹诽一下了，当着唐小芷的面，他是不会这么说的。 一番打闹之后，唐小芷才再次变得愁闷起来。 “那在你找出凶手之前，我们该怎么办啊？现在很多地方都在抗议，我怕会出更多的事情。” 唐小芷确实聪明，但应对这种突发变故，她终归还是做不到林四那样的镇定自若。 “很简单，继续安抚民众。他们围攻城主府，就让卫士挡着。他们静坐就让他们坐着，他们绝食，就把吃的摆在他们身边，爱吃不吃。然后就是继续公开解释，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无论他们信不信，听不听得进去。” “这样可以吗？万一他们做出更过激的事情怎么办？” “真正的百姓是很忙的，放心吧。而且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如果我们和那些民众对着干，只会让这件事闹得更大。而这，恰恰是那些人的第二步，挑起我们和乾蓝民众之间的冲突。一旦我们真的对民众出手了，就算查出双泽集凶案的真相，也已经于事无补了，到时候事件会变得无法挽回。” 唐小芷思忖了片刻，最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不动，其实就是故意让他们着急？” “不错，看不到自己预想的结果之后，他们迟早会再次按捺不住的。” 第1306章 遇刺 林四的判断并没有多大错，当时间又过去两天之后，乾蓝境内的反抗浪潮已经渐渐变得不如最初那般激烈。 确实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说实话，许多百姓是要生活的。 天天不去种地做工，跑去跟着闹事，会耽误他们过日子。何况月国官方并没有缄口不言，而是一直在解释辩驳，并且承诺迟早会给出交代，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这件案子是自己做的。 当时间长了之后，有些人自己也有了些许怀疑，因为月国官方的底气似乎很足，根本不像是要遮掩什么。 相比之下，倒是有些闹事者趁机哄抢打杂街上的店铺，让乾蓝民众变得越来越反感。而每次前来制止闹事者，前来保护他们的，恰恰是官方的士兵。 林四显得很有耐心，虽然十方楼还没有找出凶手，但他并不着急。 他相信，那凶手应该也快沉不住气了，因为自己的反应和他们预期的不太符合。 在某些人眼中，自己应该是个很残暴的人吧？毕竟自己在战场杀了那么多人。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当民众开始闹事时，自己就会残酷血腥的镇压。 而只要自己那么一做，乾蓝恐怕就会真的彻底乱起来了。 但自己偏偏没有那么做，他们杀了‘自己人’，最终却只是闹出了点小麻烦，这恐怕很难让他们接受吧？ 林四想得似乎很有道理，然而当这天中午，有下人惊慌失措的冲进他的房内，告诉他唐小芷受伤了之后，他原本沉稳平和的心境瞬间就崩溃了。 当林四发疯了一般赶到唐小芷面前时，看到的她正坐在病床上。 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旋即便是暴怒。他第一时间便看到她右肩绸衫上的点点血迹，也能看到她包着纱布的右手。 “谁干的？” 房内除了唐小芷之外，还有两名侍卫以及五六名月国官员。 林四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激烈，但房内却仿佛变成了尸山血海，令人压抑得心内烦闷。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处在了发狂的边缘。 但还不等他们说话，唐小芷就露出了一丝错愕笑意：“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你干嘛一副这么可怕的表情？太大惊小怪了吧？” 只是，她的笑这次却没能让林四忘却烦扰。 “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这确实只是皮外伤，但以唐小芷现在的身份，她受伤的可能几乎是没有，不是么？在她身边，不光有侍卫随行，林四和若若还暗中安排了十方楼刺客保护。 唐小芷在许多人眼中已经算是位高权重，但在林四眼中，其实依旧是脆弱无比。 她的伤，让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当年天印之乱时的明城变故，当时若非因为若若在保护她，若非因为老慕突然出现，或许他现在已经见不到她了。 每每回想到那件事，他都忍不住在后怕。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意外罢了。” 她似乎不愿意林四知道内情，但这件事显然不可能瞒得住。 “你们来说！” “是……”一名官员微微屈了屈身，旋即快速叙述起来：“今日午时，我们去宫门之外为那些静坐的百姓送饭送水，御令大人也在其中。但进行到一半时，人群中突然有几人对御令大人出手了……” 他所说的御令大人，自然就是唐小芷了。林四也知道，这几天唐小芷时常会抽空亲自去为那些静坐绝食抗议的民众送饭送水，同时劝说他们回去。 这种事，林四是不愿意做的，不过唐小芷的意思他也拗不过，只能随她高兴了。事实上她的做法虽然有些可笑，却也真的开始有了成效，这两天宫外静坐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少了。 毕竟谁都知道她是林四的妻子，是月国高层。以她的身份，不止一次的顶着寒风亲自出来劝慰他们，亲自将饭菜送到他们身边，即便人群之中有激烈言语，也从不生气…… 这一切，由不得他们不触动。因为这和他们从前见过的那些官员，完全不同。 林四只觉得那是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宫外本就有着许多侍卫，再加上唐小芷身边又有人保护，而那些百姓也该知道这样出手只会是死路一条，不会有人做那种蠢事。 但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对她下手了。 “出手？你们是说，那些百姓对她出手？” “是，那几人只有一人是转境，其余三人只是普通人，但身上藏着利刃，当时的情况危险无比，若非侍卫和暗处的暗卫们反应及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被刺伤了？”林四知道他所说的暗卫，其实是十方楼的人，不过现在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那倒没有，御令大人是因为战斗时的混乱摔伤的。” “还有没有其他人受伤？” “战斗结束得很快，我们随后稳住了场面，受伤的除了御令大人，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那几人呢？” “其中两人在战斗中被格杀，另外两人见事不可为，当场自刎。” “没有拦住？” “当时我们都担心御令大人有闪失，所以……” 林四轻吁了一口气，拍了怕其中一名侍卫的肩头：“你们做得很好。” 他的话音刚刚一落，外面便再度进来了一名刑部官员。 “见过殿下，那几人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 “哦？他们是什么来头？” “都是常阳城的人，身家清白……他们前几天就已经在静坐的人群之中了，所以谁也想不到他们会……” “你是说，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百姓，而不是有心人混入其中？” “这个，我们也无法断定，还需要继续调查。” 林四点了点头，他直觉感到这件事应该已经查不出什么来了。 这四人恐怕真的只是普通百姓，被人暗中怂恿鼓动的。而现在他们已经全部死去，线索已经断了。 谁能知道他们这三四天暗中见过谁，这种事情应该是极为隐秘的，对方不会留下这样的破绽。 当然，这条线索仍然不能就此放过。 这段时间，暗卫和十方楼其实已经在这场波及了乾蓝各地的反抗之中，发现了许多背后推波助澜的影子，只是暂时没有对那些人下手而已。 毕竟那些人不一定是双泽集惨案的凶手，只是想要借机掀起混乱和事端以博取‘好处’，甚至是妄图恢复乾蓝王朝的有心人。这些人之中，有的是乾蓝官员，有的是贵族名流，有的是修行者，当然还有来自周边各国的间谍。 现在并不是清算他们的最好时机，不过将来这些人迟早还是会被揪出来。 算起来，这次的事件，倒算是让许多人现了形。 “那些静坐不吃饭的百姓呢？还在外面？” “有一大半已经回去了，剩下的两百余人……” “呵，那两百人没走？”他忽然笑了笑，然而笑声却让人感到一阵危险。 “是，非但没走，还要我们对刚刚的冲突给出交代……要我们交出杀死那几名凶手的侍卫……” “哈！哈哈哈哈……”林四仰面大笑，猛然间，天缺剑已经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们那么想要一个交代么？一天复一天的，还真是不嫌累啊！那我去给他交代好了，看来有必要让这里的人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他们难道忘了，他们其实只是亡国奴而已吗？”他勾了勾嘴角，旋即大步拨开身前官员，大步向外行去。 “不要去……” 坐在床上的唐小芷焦急地呼喊了一声，房内众人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谁都看得出来，亲王殿下是要去杀人了。这场征伐乾蓝的战争，虽然是一场侵略战争，但从头到尾他都尽量在少造杀孽，哪怕显得有些天真。 但是，那不代表他真的软弱可欺，更不代表他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大陆三凶的名号，到现在依旧还在流传呢。 一旦他对那些宫外百姓出手，那事件立即就会变得无法挽回。到时候，乾蓝上下将会是一片沸腾。因为出手的人是月国亲王月连山，而他杀的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之前扬昱和唐小芷以及他们在场所有人前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将会顷刻间付之流水。乾蓝人将再不会信任月国人，民间只会仇恨月国人的统治。 反抗或许能镇压下去，但民心恐怕很难再被收拢了。 然而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去劝他？他的妻子是今天这场变故的受害者，他们用什么立场去劝他？ 唯一能拦住他的，恐怕只有唐小芷自己了。 “我只是出去和他们谈谈，劝他们回去嘛。”林四转头露出了一个夸张般的笑容，仿佛只是在开玩笑。 “用你的剑和他们谈吗？你又要骗我吗？”唐小芷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 看着她无比认真的眼神，本想随口敷衍，又或者直接强行不顾她意见的林四张了张嘴，最终只得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 “我只是气不过，那些人实在可恨……不是有意要骗你。”他终于软化了下来。 “你现在的冲动，就是那些人想看到的啊。不然，他们不会鼓动几个百姓来刺杀我，而是直接潜伏高手了。” 林四忍不住抱怨起来：“可是，那些人太过分了啊。明明他们之中的人刺杀你，我没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就好了，他们竟然还反过来要我们给个交代，这也太蛮横不讲理了吧？我们难道活该被人欺负吗？” “行刺的那几人已经死了，其余人只是普通百姓嘛，他们看不穿那么多内情，被人利用虽然可悲，却不至死啊。你这个鼎鼎大名的天境高手，何必跟他们置气呢？传出去多丢人啊！” “他们也算百姓？哈，简直可笑，我看没有比他们更难缠的人了！常阳城其余的百万民众都在好好过日子，为什么偏偏就是他们这几百人整天事多？我看他们不是被人利用，而是平时就蛮横惯了，对付这种人，就要用拳头！” 他这气呼呼的口吻让唐小芷一阵好笑，但她清楚现在不是笑话他的时候：“你说过的，我们要冷静，要镇定，难道你自己忘了？” 第1307章 探明位置 林四明白她说得对，如果对方今天潜藏几个破境极境高手，那唐小芷即便得侍卫和十方楼刺客的保护，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皮外伤而已。 对方之所以刻意鼓动其中几名百姓，而不用自己的高手，是因为他们主要目的并非杀死唐小芷，而是为了激怒自己，同时让自己迁怒那些静坐的百姓。 可那不代表，他们就真的只是吓吓唐小芷而已。 如果能办到，林四相信那些人是不会介意杀死唐小芷的。因为那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将自己逼得疯狂嘛！ “在常阳城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哪都别去了。”他终于发现，乾蓝并不如有剑宗之主坐镇的弦城那般安全。 这曾经的乾蓝王宫倒算是最不容易出事的地方了，毕竟这里几乎没有外人能混进来。 唐小芷立即摇头：“不行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在宫里一样能做，至于送饭送水那种事情，就免了吧，那些人想饿就让他们饿着吧。” “你要将我关在宫里吗？你胆子变大了啊！”她眯了眯眼睛。 “以后你要出门，等我有空再说。” “是吗？看来你还真是比以前厉害了很多嘛！”唐小芷莫名的笑了笑。 林四咬了咬牙，鼓起勇气继续道：“你说什么也没用，反正这里我才是最大的，侍卫和暗卫只会听我的。” 还不等唐小芷再继续说点什么，林四便快步‘逃离’了这里。 开玩笑，他已经很久没在唐小芷面前这么强硬了，以至于他心内其实都有些不太习惯，甚至显得很没底了。 他没有去对那些宫外百姓出手，这件事他直接丢给了扬昱扬宥等人自行处置。 虽然心内郁愤难平，但冷静下来之后，他也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对那些百姓出手，除非自己想要效仿草原人，乃至玄罗大陆那些修行者，直接用残酷镇压的手段，让所有人屈服。 像他们那样，将被征服国度的百姓当成次等人驱使奴役动辄杀戮，甚至不将他们当人看。那样总有一天，乾蓝民众会全部臣服于他们的武力和残暴之下，留下的只有麻木屈服和仇恨。 这种事，他内心其实很排斥。 或许连琴当年的教导终归还有一些效果，或许是慕哲平一些观念的影响，他骨子里也有这某种平等理念，他并不愿意凌驾于别人之上。 只要值得尊重，那无论普通百姓，还是如剑主那样的超级高手，无论他麾下的将士，还是他的女王亲姐，他其实都是相似的相处方式，不卑又不亢。不会觉得高他们一等，却也不会觉得低他们一等。 杀死敌人他能做到，但奴役别人，他着实很难做得到。 更何况，真要那么做了，小芷应该会对自己极度失望吧？ 他暗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如果不想破坏她和扬昱等人这段时间的成果，那就只能暂时先忍耐下去。 然而另一方面，他内心终归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焦躁起来，他现在只想早点了结双泽集那件凶案。 他第一次觉得十方楼办事怎么那么慢，都三四天了还没有消息么？ 以至于他都忽略了，这次的事件发生在常阳城四万里之外，当十方楼的人赶到那里时，事件都已经发生一天了。 他们能得到的线索本就极少，而一天多的时间，足够行凶者提前逃出很远很远了。 这件事，原本就不是短短几天能解决得了的。要知道数十年都找不出真凶的案子，其实比比皆是，尤其是在修行者存在的世界里。 不过这一次，或许是他的焦躁起到了作用，就在他从唐小芷的住处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双泽集的案子便出现了突破性的进展。 “你是说，那些人现在藏在重罗国境内？”林四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那些人真是周边国度派来的？ 依照面前这名暗卫所言，那批凶手藏在重罗国东北部一座裕梁的小城一家商会里，甚至还改变身份，化身成了商会的管事和护卫。 “我们也不确定他们是否就是凶手，但这批人确实都是修士，而且这几天进的城，是否来自乾蓝我们也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这批人之中，有些人给我们的感觉，不像是寻常修士。” “哦？那像什么？” 那暗卫犹豫了片刻，似在考虑着该怎么措辞：“他们的举止像是经历过军营训练，行走站立间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如同士兵一般。” 林四细细思索了一遍，最终点了点头：“那看来，是真的找到目标了。” 没错，寻常修士和军中高手，虽然个人实力没有太大分别，但展露出来的气质是不同的。 他原本就怀疑凶手不是什么民间修士帮会组织，而是某国官方的人。而官方训练出来的高手，除去像暗卫这种需要随时都能随机应变的人之外，还有一大部分其实和军营之中的士兵没有多少区别。 他们的实力同样高强，而且他们行动起来会更加干净利落，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因为许多东西，已经深深烙进了他们的骨髓深处，一时间很难改变。 “是，而且我们还得到一个消息，但不知是否准确。” “什么消息？” “这家商会，即将启程前往乾蓝西南的仁威州，预计三天后，他们就将到达那里。” “仁威州么？看来，他们是真的忍不住了啊！”林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可以做出某个决定了一般。 那暗卫恭声道：“我们也不知这判断是否正确，一切由殿下自己定夺。” “嗯，我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会那么快就查出真相？” “殿下有所不知，这件事也算是碰巧，我们暗卫一直有人在重罗国活动，最近正好因事经过裕梁城，得知双泽集之事后，便留意了起来。” “原来如此，你们做得很好，我会马上去那里。” 一直到那暗卫退去，林四才终于去向了宫内某处。在那里，还有两名剑宗天境长老坐镇。 是啊，自己的沉默，乾蓝民众渐渐偃旗息鼓，这不是那些凶手想要的结果。 他们想看到大乱，想看到两边爆发剧烈冲突。 于是，他们只能再次做一次凶案，闹一次更大的轰动了。 仁威州位于乾蓝西南部，距离之前的双泽集足有三万余里，如果不是暗卫得到消息，恐怕自己根本料不到对方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下手。 因为对方可以下手的地方太多了，即便他们出手次数越多，留下的线索也就越多，迟早会暴露他们自己。 但是被杀的民众，终归还是死了，再也救活不了。 这一次，暗卫算是立下大功了，他暗暗发誓，绝不会让那些凶手死得轻松！幕后之人，也一定要付出代价！ 不久之后，两名剑宗高手以及部分十方楼刺客离开常阳城，直接通过传送阵去向了仁威州的州城。而林四，则是快速飞向了重罗国裕梁城。 那些人，现在应该还没有启程，他会牢牢盯着他们。只要盯紧他们，那就不会出错。而且林四也需要和暗卫之中的接头人见面，了解更详细的消息。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当他到达裕梁城不久，甚至还没能来得及和暗卫的人接上线，就被十方楼的一名刺客给发现了。 他很快出现在了城内一间普通民宅内，这里显然也算是十方楼的一处据点。这个庞大的刺客组织，似乎没有哪里没有他们眼线的。 在这里，林四见到了鹤角，除此之外，还有分管西南分部的另一名十方楼堂主红影。 这次的事件，虽然若若和游魂没有亲自出面，但十方楼终归还是派出了足够分量的人手前来协助。 “你们怎么也来这里了？” “我们只是刚到，门主怎会提前知悉目标的位置？”红影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暗卫给我的消息，你们是刚刚发现这里的？” 鹤角愣了愣：“不错，我们是沿着双泽集一路追踪过来的，那批人昨日进的城，我们的人今日才探明了他们的身份。暗卫么？竟然比我们还快？” 无论是他还是红影以及附近数十名刺客都显得有些无法接受，十方楼是这一行的‘专家’，在这种事情上，他们竟然被区区月国的暗卫给抢了先。 那岂非代表着，他们竟然还比不上暗卫？ 他们的表现，让林四不禁哑然失笑：“他们只是碰巧撞上，暗卫最近正巧有人在裕梁城盘桓，而且他们只是怀疑，并没有探明身份，便直接上报给了我。” “原来如此，原来是碰巧……”众人长吁了一口气，仿佛终于能够心平气和了一般。 林四无暇为他们这种怪异攀比心态而感慨，他紧接着问道：“那伙人，是什么身份？” “是乾蓝人。”红影沉声道。 “哦？乾蓝官方？” “不错，那批人大约有两百，有五十余人是乾蓝隐藏的力量，类似于你们月国的暗卫，剩余的一百五十余人，是曾经的乾蓝禁卫和御林军高手。领头的是乾蓝曾经的禁卫大统领贺羽，实力应该在天境中期！这批人之中，除去贺羽之外，还有破境十人到十五人不等，极境八十到一百人之间……” 林四不由得暗暗点头，十方楼确实远非月国暗卫能比的。他们的情报详细程度，令人感到无语。短短三天，非但找到了对方的踪迹，还将对方的身份实力给摸了出来。 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或许连那批人入宫之前的经历，他们都能打探得一清二楚。 果然啊，这批凶手对自己而言不算什么。但对那双泽集的百姓而言，那真就是根本无法反抗的存在了，连逃跑乃至装死都不可能办得到。 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就是想让那两千百姓怎么死就怎么死，想让谁活就让谁活了。 红影的话音落下之后，鹤角又紧接着补充道：“如果不出意外，这批人应该是几个月前常阳城陷落时逃出去的，之后他们乔装打扮，便一路向西，逃到了重罗。” 第1308章 一路跟踪 林四思考了片刻后，缓缓推测道：“那时候他们就逃入了裕梁城？看来那家商会，算是乾蓝设在重罗的一处固定据点啊。” “大概……” “依你们判断，这件事和重罗国有没有关系？” “暂时无法确定，但多半应该没有的。”回话的人是红影，作为十方楼设在大陆西南分部的头目，重罗国本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活动范围。 “哦？为何？” “乾蓝人这处据点，据我所知，之前确实是一家真正的商会。在这次发动之前，那家商会我们早已暗中查探过，那时候他们是真的在经商，根本不曾有任何异状。之所以掩盖得如此之深，原因恐怕就是设在了重罗境内的缘故。” 林四点了点头，不错，乾蓝人在自己境内设了一处据点，这种事本就应该是重罗君臣不想看到的。 所以，这据点应该真的只是乾蓝人悄悄设下的。 那么，这次的事件真的没有周边各国插手的影子？只是那个贺羽以及他麾下那批人所为？ 在放下这个疑虑的同时，他心内再次浮起了另一个疑问。 “几个月前他们就曾到了裕梁城？也就是说，上次双泽集的凶案，是前段时间他们悄悄从重罗潜回乾蓝做的？” “不错，事实上乾蓝战后不久，这家商会就曾有生人出没，只是我们的人当时正忙于乾蓝内部的行动，一时间也没有过多查探。未曾想到，他们竟然是从乾蓝逃过来的。” 林四微微颔首，红影说得不错，当时乾蓝的大战刚刚结束，十方楼的主要力量还在那里帮助自己稳定局势。尤其是东南和西南这两个距离乾蓝最近的分部，几乎将人手全部抽调了过来。 这件事，倒也不能算他们疏忽了。毕竟每天进城出城的人那么多，而一个早已被他们调查过，被打上了‘没有问题’标签的商会，多点生人本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不是么？ 毕竟商会是要做生意的，而做生意，当然要和很多人打交道。 当时间来到傍晚时分，那家名为祥元的商会赶着十六车货物顺利出了城门。 十方楼的刺客堪称无孔不入，那十六辆马车上装的分别是哪些货物，他们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 这确实是一家正常行商的商会，所有马车上装的，全都是普通布匹。货物里面没有夹藏什么违禁物，更没有藏什么灵石魔核和神兵利器。 这商行一行足有三百余人，无论护卫还是管事以及仆役，看起来都没有任何问题，他们似乎是真的要去做买卖。 不过林四知道，这一行确实是真的找准目标了。 林四是能认出贺羽的，此人身为天境中期高手，本就不是无名之辈。而在攻打乾蓝之前，对于乾蓝王国的高手，他更是进行过一番研究。 哪怕此人现在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易容，但依然瞒不过他。 曾经的乾蓝禁卫大统领，堂堂天境中期高手，当然不应该屈身于这么一家小小的商行，当一个不起眼的管事。 论及易容乔装隐形匿迹，恐怕没人比得上十方楼刺客。这些人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行动已经落在了沿途那么多人的眼中。 唯一让林四有些意外的是，这祥元商会此行的目的地，其实并不是乾蓝西南的仁威州。根据十方楼的情报，这祥元商会的目的是北面的流奴国。 难道，他们是打算中途转道？ 无论如何，他们逃不掉！ 事实上，如果林四想要杀掉这些人，在他们出城之后就已经可以办到了。他其实也不需要什么证据，光凭这些人是乾蓝大战之后逃出来的，有可疑企图，对月国有产生危害的可能，就已经够了。 甚至根本不用等出城，即便在那重罗国的裕梁城，他都可以直接那么做的。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加上十方楼的配合，这件事并不难办到。 而事后，重罗国官方的人也不会敢拦他。 位于大陆西南的重罗国，疆域是很辽阔的，甚至比赤楼乌夏等大国还要大不少，但他们的国力却并不算太强。 他们的整体实力虽然比东南六国强出一筹，但却比不上乾蓝紫星等中部国家。之所以能占据那么大一片疆土，只是因为占了重罗一半地域的西面其实都是茫茫沙漠，根本没有多少人烟。 现在的重罗国，恐怕也同样担心着月国和林四的攻打。 毕竟乾蓝和草原都和重罗接壤，现在乾蓝被月国灭掉，草原也危在旦夕，重罗这个平静了许久，在大陆各处打得如火如荼之际依旧没有受到战火波及的国度，会担心月国大军将来杀过来，也算不上杞人忧天。 在月国打下乾蓝之后，重罗国主已经连忙派遣使臣前来月国献上礼物，只求结为兄弟之邦。为此，重罗国王甚至还曾提议将自己的其中一位女儿许配给林四，只是被婉拒了而已。 重罗国的交好之意，月洛宁已经答应了下来。 至于重罗北面的流奴国，则是搭上神炎帝国那条线，寻求着他们的庇护。 事实上，林四本人也没有攻打重罗和流奴等国的计划。 原因很简单，这两国和他并没有多大的仇怨。 虽然当年天印之战时，重罗流奴都曾有高手进入过月国，但在各大门派和各大国那些天境中后期高手面前，这两国那寥寥几名破境和天境初期并不起眼。 何况大陆三凶那三场大战，该杀的也几乎都杀得差不多了。 至于月国，因为和这两国相隔太远，从来就没有多大关联，更别提什么仇恨了。 打仗本就不是一件好事，不光会让士卒送命，还会增加本国百姓的负担。林四对青川草原南齐乾蓝等国毫不软弱，最大的原因还是这几国不久前侵略过月国。 他的想法很简单，你打过来，我就打回去。你做了，就要做好被报复的觉悟。 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并不会无端攻打重罗和流奴等国，虽然那会进一步扩充月国版图。 事实上，如果他想的话，他甚至能让重罗官方帮忙协助杀这批乾蓝高手。 想来，重罗官方不会错过这个交好月国和月连山的机会。 只不过，林四显然不可能那么做，那不符合他的计划。 只要杀掉这批人，那双泽集那些遇害百姓就算报了仇，也算是诛杀掉了将来的大患。 然而林四很清楚，那样还不够。 只是杀了他们，并不能化解双泽集那桩惨案的影响，也无法让逝者瞑目吧？ 毕竟，自己杀死贺羽这批人之后，就算宣布他们就是凶手，又有谁信呢？根本没有多少证据不是么？ 乾蓝百姓恐怕只会将这当成月国人找出来的替罪羊，毕竟阴谋论往往都很容易被人相信。 那时候，贺羽等人甚至会被当成乾蓝英雄，被许多百姓怀念。而杀死了贺羽等人，为双泽集死难者报了仇的自己，反而会被乾蓝百姓痛恨。 难道自己杀死这些凶手，还需要低调秘密进行，尽量掩盖不敢让外界知晓吗？那样双泽集那件惨案，最终谁来负责？ 既然已经找出了这批人，他就不怕没机会让他们现形。他很清楚，这批人不可能会就此甘于平静，或许最近，或许将来，他们迟早还会不甘寂寞。 他的推测似乎是一点都没错，当这批人离开裕梁城五百余里之后，包括贺羽在内的两百人脱离了商会的队伍，然而这商会很快就又重新变成了三百余人。 原因很简单，半途之上，又有两百人加入了这支商会的队伍。 这两百人是不是乾蓝人安排的，知不知道这商会的底细，林四暂时无从判断。或许他们只是祥元商会花钱请来的。 然而如果不是一路跟着他们，或许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商会有问题。 至少，谁也不会将他们和乾蓝境内发生的案子联系到一起。因为他们在事发时去了流奴，那里和仁威州相隔遥远，而他们的人数又没有变化。 这个祥元商会，他们今后还想继续用下去啊，林四心内冷笑不已。 这个商会，他当然不会留着，十方楼已经有人盯死了他们。至于他自己，则是跟上了贺羽那一行两百余人。 这两百余名高手很快就分散了开来，他们的方向看似各不相同，不过林四根本不着急，他知道盯着贺羽就行。 一天之后，这批人进入了乾蓝境内。 边境原本应该有月国边军设卡，尤其最近风头正紧，边境盘查得极为严厉。但或许这些人都是高手，而边境线也太长，很难面面俱到，他们最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当时间来到第三天傍晚时分，这批原本已经分散了的乾蓝高手齐齐出现在了乾蓝西南仁威州的一处乡间集镇。 而后，他们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月国士兵制式军装。表面看去，他们和月国士兵唯一的不同，恐怕就是每个人都黑巾蒙面而已了。 夜色之下，高空中的林四静静俯视着下方那一道道常人即便努力去看，也很难看得清的飞掠黑影。 这些人真的很能干啊，两百人，已经提前堵死了这座人数不过三千余人的小镇每一个出口。这一点，如果不是经历过许多训练配合，恐怕是很难办到的。 这些人行事，确实是小心谨慎，滴水不漏啊。 如果没有意外，这小镇上的三千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幸免机会。而不久之后，乾蓝境内就会再次被这里即将发生的惨案掀得天翻地覆。 只是这一次，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镇子内外，已经有了大量十方楼刺客提前埋伏。更想不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早已暴露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某一刻，明晃晃的刀光和五颜六色的劲气划破了黑夜，这座原本安宁的小镇，仿佛顷刻间就变成了战场。 而也就在这一刻，乾蓝境内所有的幻影阵上，全都突然出现了出现了这座不起眼小镇的景象。 第1309章 没有结束 林四的计划很简单，依然还是利用幻影阵。 事实上自从他前段时间在月国用了两次幻影阵之后，各国现在都已经明白这阵法的某个大用途。 这阵法的存在，让许多用言语解释无法让人相信的事情，直接变得根本不再需要任何解释。 阵法上的画面，往往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无论人们内心原本是怎么想的，无论他们有多么固执己见，多么想当然，在看到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实画面之后，都只能选择相信。 而事实也是如此，当幻影阵在乾蓝各大城亮起的那一刻，许多人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于是他们看到了这一战。 他们看到了‘月国士兵’对某座小镇发起攻击，于是一瞬间，几乎每座城都响起了猛烈的嘶吼和叫骂之声。 月国人所说的交代，就是这样吗？原来他们真的在说谎，原来双泽集那件惨案，真的是月国士兵做下的！ 做了一次不够，他们现在竟然还敢再做一次？ 理智和冷静的人当然有，因为这太蹊跷了。月国人占领了乾蓝，现在乾蓝的幻影阵应该掌握在月国官方手中。 他们怎么可能会主动将自己的暴行，自己的丑恶公布出来？这未免太过愚蠢了吧？ 难道这是一次失误？可这也不对啊，幻影阵的画面，需要浮空探测阵传回，难道月国士兵在屠杀乾蓝民众之前，还特意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然而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而且他们很快就淹没在了无数愤怒和狂热的唾沫之中。 在许多乾蓝人看来，这是月国人故意示威。 用这种残酷的杀戮，来震慑他们吗？ 亡国之后，许多人内心仿佛都藏着一团火，而此刻，这火终于不可抑制的腾了起来，并且欲燃欲烈，仿佛要焚尽一切。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将来会面临什么，如果不想被当成砧板上待宰的肉，那惟有反抗一途。 于是许多人呼喊着报仇，和他们拼了，打倒月国，赶走月国人！ 直到他们渐渐发现那画面似乎和他们所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那些‘月国士兵’个个都是高手，其中有人甚至张开了属于天境高手的结界。这原本在许多人看来并不奇怪，毕竟月国人要行凶，要做得干净，当然要派遣高手。 然而奇怪就奇怪在，那座小镇内的人竟然顶住了这些‘月国高手’。 他们之中同样出现了天境高手，破境高手，而且比月国高手更强更多。 不光是小镇内部，小镇外围也迅速杀入了许多黑巾蒙面的高手，而他们的目标同样是那些身着月国士兵服饰的‘月国高手’。 那座三千余人的小镇早已是一片混乱，人影来回奔走，哭喊和尖叫几乎发生在每一处。幻影阵外的人虽然听不到，却能感受到那里的激烈气氛。 小镇上的百姓已经彻底被这场战斗惊醒，那些色彩斑斓绚丽，却又带着恐怖破坏力的刀气剑气让他们心惊胆战，让他们惶惑不安。 许多人根本不知该逃向何处，只是疯狂的四处奔跑着。 有的房子已经被点燃，有的围墙被击垮，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处惨烈战场。 幻影阵前的乾蓝人渐渐捂住了嘴，许多人望着那些彷徨无助，如同受惊野兽一般的同胞时，自己的内心已经不可避免的被撕扯着。 他们的眼眶渐渐红了，他们甚至不忍再看下去，他们在为那些同胞担心。这一刻，他们对那些‘月国士兵’已经恨入骨髓。 但下一刻，他们的眼睛就瞪大了，他们看到了一道几乎无人不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 那个人是林四，而他落下之后的第一剑，就劈向了那些‘月国高手’的首领，那是一名拥有结界的天境高手。 到了这一步，许多人终于发现了蹊跷之处，月国人怎么会打月国人？ 只是，到了这一步，林四也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思考的时间。 在他的面前，天境中期的贺羽根本就没有任何侥幸机会，哪怕是想要逃命也办不到。 林四没有杀他，他特意费了点力，最终足足花费了三十余招，才将此人击晕过去。 而那时候，小镇内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大部分凶手被当场格杀，但在林四和那两名剑宗天境长老的特意关照下，依旧有着十几名头目被活捉。 留着他们的目的很简单，让某些人亲眼看看。 战斗结束之后，惊魂未定的小镇百姓被召集在了一片空地上。 “你们没事了，毁损的房屋，官府会帮你们重建，受伤的人，会有人为你们医治。今夜你们受惊了，我……” 林四不知该说点什么，他只能微微对着面前的民众们躬了躬身。因为他内心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计划虽然成功了，但却称不上什么问心无愧。 自己现在是救了这座小镇的百姓，甚至提前知会了十方楼刺客，尽量没有让一人死在刚刚激烈的战斗中。但其实，他们原本可以不经历这一战的。 自己早就知道贺羽等人要做什么，虽然不清楚具体地点。只要自己在重罗国时，就提前将他们全部杀光，那今夜这座小镇只会是一片平静，根本不会迎来什么敌人。 房屋不会被劲气冲垮，民众不会被战斗波及而受伤。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许多惶恐不安的民众一时间面面相觑。这一战对他们而言来得太突然，到现在许多人也不明白林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们之中有些人已经知道林四救了他们，于是他们的心情变得极度复杂。 提前将灾难掐死在源头，让灾难根本无法降临，其实才是最好的救援吧？然而世事就是如此令人无言，当面的施救，往往更加令人感动…… 尽管，林四现在根本没想要感动，他心内有的只是沉重。 和当初的双泽集一样，位于乾蓝西南边境的这座小镇，其实也是反抗月国统治最为激烈的地区。 这里的人，其实最仇视林四以及他身后的月国。 然而无论如何，终归还是有人不可避免的露出了感激和惭愧之色，尽管大部分人依旧还在怀疑着什么。 这会否是月国官方故意演的一场戏？这其中是否蕴藏着什么大人物的阴谋？ 林四不管他们在想什么，下一刻，包括贺羽在内，那十几名‘月国高手’的黑巾被扯了下来。 “这些人，就是要杀你们的人，也是双泽集凶案的凶手。” 作为一名天境中期高手，贺羽在乾蓝王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而他身边那十几名破境极境高手，有数人也同样经常在乾蓝抛头露面，认识他们的人并不少。 于是场边出现了诡异的寂静，旋即便是又一次的哭喊和叫骂诅咒之声。 而乾蓝各地的幻影阵外，同样已经沦为了一片沸腾的海洋。 尽管林四的解释他们听不到，但他们至少能看得懂。 刚刚进攻这座乾蓝小镇的，就是这些身着月国士兵服饰的乾蓝高手。而保护他们的，却是月国人林四。 无论林四用了怎样的计划，无论这背后经历了什么，无论他们有什么理由…… 都已经无法洗脱贺羽等人的罪孽了，他们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上月国人的军装？为什么要对乾蓝百姓出手？ 原来杀害乾蓝百姓的，竟然是他们自己人。 之前双泽集那场凶案，已经不需要什么证据了。 他们内心那团高涨炽烈的火焰，在这一刻已经彻底被冰雪浇灭，恐怕再也燃不起来了。 他们依旧愤怒，然而那愤怒只是针对那十几名凶手的。 到了现在，他们当然能明白贺羽等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故意杀害本国百姓，嫁祸给月国人，然后挑起乾蓝百姓对月国人的恨意。 乾蓝百姓，只是他们的工具而已吗？可以杀死，可以愚弄挑拨？ 贺羽这批人或许是最忠于乾蓝的人，否则他们当初大可投降月国，继续享有荣华富贵。也可远离乾蓝，四处逍遥快活。 可他们，最终却选择了最危险，最艰难的那条路。他们对乾蓝的忠诚，或许没人能比得上了。 只是，这些‘忠义之士’的忠诚方式暴露在无数人眼皮底下之后，却许多乾蓝人心寒，作呕。 林四很干脆的废掉了贺羽等人的修为，随后全部绑了起来，着人送往常阳城。如果不是发生了唐小芷被刺一事，他不会多此一举，毕竟现在已经可以杀掉贺羽了。 但现在，他只想狠狠的出气。 那些在宫门前静坐的人，不是要自己给他们一个交代吗？那些是非不分的蠢货，不是还要为行刺了小芷的凶手讨公道吗？ 现在自己给他们的交代来了——将贺羽等人送到常阳城宫门之前绑着，让那些乾蓝百姓自己处置。 哈，自己很想知道，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做？ 望着那些或茫然，或震惊，或激动，或仇恨望着那十几人，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的镇民们。林四忽然发现，这件事过后，乾蓝恐怕再也不会有任何反抗月国的声音了。 当贺羽等人的罪行被公开之后，再有人提起恢复乾蓝，忠于乾蓝王室，只怕会被人当成蠢货。 因为百姓的心，此时已经被那些所谓的‘乾蓝忠义之士’给寒透了。 这世上确实有不识好歹的人，但终归是少数。月国官方这段时间的忍让，前段之间的安抚，民众们或许原本没有多大感受。 但现在两相对比，恐怕就会真的有感受了。 这是一件好事，以至于他身边的剑宗五长老都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想不到这件事竟然会这样结束，那些乾蓝高手，算是自作孽了……” 这件事他事前并不知内情，他所参与的，也只是今天这场战斗。这真相对他而言，确实算是意外了。 是啊，这件事终于圆满解决了。 哪怕那些已经快速消失的十方楼刺客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林四原本木然的面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不，这件事没有结束。”他寒声道。 “哦？首恶已就缚，余者也尽皆伏诛，为何还未结束？” “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啊，背后的人，还没有给出交代呢……” 第1310章 醉眼朦胧 在剑宗长老以及十方楼那几位头目看来，双泽集凶案以及这次的事件既然都是贺羽这批人做的，而那重罗境内的祥元商会又只是乾蓝人的秘密据点，那么这次的事件自然就应该和外界其他势力无关了。 而事实上，这次十方楼的沿途追踪，也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外界势力插手的迹象。 这些事件，确实只是贺羽等人单独所为。 以贺羽天境中期的身份，他原本就不太可能被人当枪使，也没有谁能支配他，不是么？ 但林四却已经发现了太多太多的疑点，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继续平静下去。 他发现的东西并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因为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他独自一人飞向了边境大营，许久之后，他落在了叶弘的帐外。 作为月国车骑将军，军中第三号人物，叶弘完全称得上位高权重。他西北军的出身，他实实在在的卓著战功，再加上他和月洛宁以及林四的结拜关系，也造就了他在月****中难以动摇的位置。 不过，此时的他却并没有住在城内，反而住在了颇为清苦的边关大营之中。 时值深夜，他的营帐内依旧亮着灯火。 他的勤勉程度，其实并不次于月洛宁。 守卫在营帐之外的军士看到人影从天而降，原本正要惊呼出手，但在看到来人是林四之后，顿时齐齐露出了崇敬与亲近之色。 而帐内的叶弘，也已经循声而出。 “阿四，你怎么来了？” 他一脸喜色的抓住了林四的手，大步将他拉入了帐内。 “那件凶案有进展了？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吗，尽管开口便是！” 他并不笨，虽然这大营之中没有幻影阵，他现在还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却也明白林四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这里。 他的这句话，让林四莫名的卸下了某种担心，以至于面色都变得好了许多。 “二哥，那件案子已经了结了，凶手已经归案。” 叶弘脸上的喜色更甚：“哦？那太好了！快告诉我，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究竟是谁干的？” 说到这里时，他脸上的破天荒的浮现出了愤怒之色。 “那件事是乾蓝前任禁卫统领贺羽做的，他现在已经被抓捕归案了……” 叶弘重重一拍桌子，狠声道：“原来是他！我也怀疑过此人，毕竟他是乾蓝逃掉的高手之中，颇为显眼的一个了。他可真是做得出啊，那么多无辜百姓，竟然也能忍心下手！” 林四低声道：“是啊，这个人，千刀万剐，不足以偿还其罪。” 他的低落情绪终于被叶弘注意到，他不禁拍了拍林四的后背宽慰道：“那些百姓虽已无法复生，但你不用太过难过，毕竟你为他们报了仇，也算是让他们……” “不！我不是为这个难过。”林四忽然抬起了头，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二哥，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不要骗我！”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已经在发颤。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二哥何曾对你说过谎？” “双泽集那件案子，真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对吗？” 是啊，林四经历过欺骗和背叛，见证过身边亲近之人的转变，他不想再失望和痛心了。 他不想看到自己无比信任的叶二哥，也变成一个令自己陌生的人。 他的问题让叶弘惊愕不已，旋即他无比认真的答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林四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内莫名的感到一阵欣慰，他一脸歉然道：“抱歉二哥，我竟然对你也不信任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确认一下。” 叶弘笑着摆了摆手：“没事，你……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我发现了很多疑点。” “和西北军有关？” “我不太确定，所以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西北军的驻防兵力分布图以及安排记录。” “我知道了。” 对于他的要求，叶弘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是啊，林四已经发现疑点了。 他这次是跟着贺羽等人一起从重罗潜入乾蓝的，他跟着他们一起突破了西部防线。 突破防线的过程之中，他们没有被任何一名月国士兵发现，这原本没有太大奇怪的。毕竟贺羽那一行人，实力最低的都在元境之上。 以他们的实力，如果化整为零，乔装打扮是有机会全部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乾蓝境内的。 但林四本人就是军伍出身，对于军营和边境事务，他是非常了解和熟悉的。没有一名月国士兵发现他们并不奇怪，关键当时，他竟然也没能看到一名月国士兵。 当时注意到这个疑点之后，他就曾特意观察过，贺羽等人即便分散了，但他们通过边境时，每个人身周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一名月国士兵的影子。 除此之外，原本边境线上，许多该有的暗中预警布置，也全然未见踪影。 也就是说，贺羽那一行人，其实即便不乔装打扮，即便不化整为零，即便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也一样能大摇大摆进入乾蓝腹地。 这绝对不符合常理，如果月国西部防线如此疏漏，那边境驻军的意义何在？ 那岂非意味着如果重罗国想打进来，即便开个十余万大军，也能顺利进入乾蓝境内数百里都不被发现？ 如果这不是刻意安排的，那就只能说，叶弘这个车骑将军实在太失职了。 而如果这是刻意安排的，那便说明，西北军在配合贺羽，故意放他进来！ 他原本担心这是叶弘授意的，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不知情的，这让他莫名觉得安慰了许多。 他很快就从布防图和卷宗之中找出了当日突破的位置，而那上面赫然标注着西北军某营的字样。 一营的人数往往在一千到三四千不等，当时方圆百里内竟然一名士兵都未见…… 林四几乎已经不用想都能猜到，西北军中确实有人在配合贺羽的行动。而贺羽，很可能还是不知情的。 因为他和他的人，当时其实很谨慎也很小心，非但乔装打扮伪造身份了，还特意等到夜间才过防线，他们确实是怕一不小心被发现的。 西北军中，有一名甚至几名高层是提前知道乾蓝人这次行动的。 他们故意放了乾蓝人进去，毕竟贺羽那批人之中终归有元境，如果边境防卫太过森严，其实还是有可能截住其中个别人的。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是看着乾蓝人杀乾蓝百姓？ 也是啊，西北军本就是最仇恨乾蓝人的。 这件事虽然不是叶弘所为，而是他的部将做的，但却依然算是他的严重失职。毕竟，他是这支大军的主帅。 无论出了什么事，他都脱不了干系。 哪怕到了现在，叶弘依旧不知真相。他或许已经猜到了点什么，但自己不明说的话，他是不会凭空猜到这么多内情的。 面对着他依旧未曾明了的疑问目光，林四动了动嘴唇，最终却选择了隐瞒。 告诉他，只会让他自责，除此之外又有什么用呢？ 让他亲口下令，依军法处置那私自行事的西北军高层将领吗？ 乾蓝百姓，现在等于是月国百姓。 依照月律，谋杀本国百姓是死罪。西北军那名将领虽然没有亲手做那件事，但故意配合，知情不报，算是从犯。死了这么多百姓，同样是死罪。 而按照军法，擅离职守，甚至还暗通外敌，同样是死罪。 让叶弘亲自下令，杀死他麾下的大将？ 罢了，那只会闹出更多风波。甚至最终将西北军在双泽集惨案中扮演的角色，给传出去。 “哈，没事了，原来是我看错了啊！看来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都变得喜欢疑神疑鬼了！”他一脸哑然的笑了笑，甚至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尽管内心是那般的无奈和愤懑…… “这，真的没事了？”叶弘的语气之中依旧带着犹疑。 他并没有那么容易糊弄，如果他真的愚钝，又怎么可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 “真的没事了，来，咱们两兄弟今夜不醉不归！”林四搂了搂他的肩膀，大笑道：“我们两兄弟，好久没有痛饮一番了，今晚说好了，谁也不准用灵力解酒，我们一醉方休！哈哈哈……” “这，醉酒有违军规吧？”叶弘很快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林四重重拍着胸脯：“我是月国大将军，我说可以，谁敢多嘴半句！至少，今夜可以嘛！” 叶弘不禁哑然，旋即想到最近也不可能会有什么紧急军务，只此一夜倒也无妨，于是便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 当外面的天色渐渐泛白时，原本醉眼朦胧的林四站起了身来。望着那杯盘狼藉的桌案，以及对面沉沉睡去的叶弘，他轻叹了一口气。 “叶将军醒来后告诉他，我急着回去见唐御令，先离开了。” 他拍了拍帐外一名卫士的肩膀，还不等他回话便径直飞上了天空。 他的眼内，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有的，只是失望和痛心罢了。 这件事依然还不算完结，他也不会就此罢手。因为还有太多的疑点，让他无法释怀。 西北军那名高层将领是怎么知道贺羽有行动，甚至连路线都知道的？谁提前告诉他们的？ 这件事，他必须要一个交代。 第1311章 缄口不言 西北军那名将领的情报来源，林四很自然的想到了月国暗卫。 是啊，真要想起来，这其实才是更大的疑点啊！ 暗卫比十方楼更早就发现了祥元商会，而当时那名暗卫的解释是巧合…… 直到此刻，林四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蠢货，他竟然忽略最大的一件事。 乾蓝国王其实已经成月国亲王了啊，现在就住在弦城！ 乾蓝曾经的一些高层现在也成了月国官员，就连曾经执掌乾蓝秘密力量的头目都不例外。 也就是说，自己真想要知道贺羽等人的一举一动，其实非常简单，直接去问乾蓝国王那些人就行了不是么？ 因为祥元商会，乃至乾蓝更多的暗中据点，其实就是他们以前布置的。 相对而言，贺羽这个禁卫统领其实反倒不算乾蓝暗地里的那一支力量了。他很可能还是从某些逃出来的乾蓝暗部的人嘴中，才得知了祥元商会的存在。 而那些人亦或祥元商会之中，恐怕有的人已经暗中倒向月国了。因为他们的国王和直属首领都成了月国臣子…… 贺羽几个月前藏入祥元商会时，其实就已经处在了月国官方的眼皮底下。因为那个秘密据点，对于月国官方而言，一点都不隐秘。 他的一举一动，其实全都被某些人看在眼里。 所以，那名暗卫根本就不是什么凑巧知道了对方下落，而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在双泽集惨案发生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暗卫知道贺羽在哪里，知道他会在哪一天从哪里进入乾蓝，去哪里行凶。 于是暗卫知会了西北军中的那名将领，让他尽量给贺羽等人行一个方便，让他在恰当的时间调开布防区域的守军，以免节外生枝。 西北军那名将军是否得到了上面某些人的暗中授命，林四不得而知，但他确实配合了。 是啊，难怪以十方楼刺客的情报能力，反而只能打探出祥元商会的目的地是流奴国。最终得知仁威州这个真正目的地，还是一路跟踪的结果。 可暗卫，却在那之前就直接得知了仁威州这个最终地点！ 哈，他们可真是能干啊。连对方的人中途会转向都知道，这情报能力真是强得令人发指啊！ 这是暗卫有事要在重罗国办，路过裕梁城时，随手留意了一下就查出来的？ 十方楼那么多无孔不入的刺客，经营着西南分部，在裕梁城本就有人手的红影花了一天时间都没能得到的消息，月国暗卫只是路过就查出来了？ 林四可以肯定，恐怕就连跟随贺羽行动的那批人，在半途转向之前，都不一定能够全部得知最终目的地，能提前得知仁威州这个地点的，应该只是一些头目而已。 这是机密行动提前必须要做的保密措施，贺羽只要不是太蠢，都应该注意。 可这目的地，却提前一两天就被月国暗卫得知了。 月国暗卫……还真是天下无敌啊！ 他们要是有这么恐怖，月国当年会是那个样子？他们要是有这么强，只怕连神炎皇帝最宠幸的妃子今天所穿的底裤颜色都能查出来吧？ 暗卫有问题啊，而暗卫是对应飞直接负责的，应飞……则是听命于月洛宁的。 这个推测，让林四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起来，他甚至很想掉头真的回常阳城见‘唐御令’。在她身边，他从不会有什么烦忧，总是很容易就变得快乐起来。 回到她身边，忘掉这一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只要自己不继续追查下去，那就始终只是猜测，而不是事实。 只可惜，他办不到…… 月洛宁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这件事不是让月国官方焦头烂额吗？乾蓝内部混乱，得益的不是贺羽等人以及周边各国吗？ 哈，曾经的林四也是那么想的，所以他根本就没怀疑到‘自己人’这边。 然而现在贺羽伏法之后，再看结局…… 最终获益的分明就是月国啊！经历这件事之后，乾蓝境内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反抗月国统治的声音了。 因为百姓根本就不会相信那些所谓的‘复国义士’了，他们已经因为双泽集惨案，以及仁威州的阴谋死心了。 这样的结果，想必是自己那位姐姐最想看到的吧？ 他径直飞向了仁威州的州城，他内心终归还存着一丝期盼，希望这件事……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 他需要找到当初向自己禀报裕梁城贺羽下落的那名月国暗卫，向他求证某些事情。 他希望，他们真的是碰巧得知贺羽那批人下落的。 毕竟这世间的一些事情，往往存在着许多巧合嘛。 万一仁威州这个地点，真是贺羽手下的头目无意中说漏了嘴，又无意中被暗卫听了去呢？ 虽然明白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可能存在，他依然还是抱着侥幸，他不希望那些事真是自己的亲姐姐背后策划的。 在仁威州，他没有见到暗卫，他们行事似乎真的很紧急，此时已经乘着传送阵，连夜向常阳城进发了。 林四毫不停留的追了上去，毕竟那中途，还有一段路是没有传送阵的。 他是那般急切，当他追出两万多里之后，他终于截住了押送贺羽等人的暗卫。 林四见到了负责乾蓝事务的暗卫头目，没有任何的寒暄和解释，他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是：“让那天向我禀报裕梁城消息的暗卫过来，我有些话要问他。” 那名面色平静的暗卫头目眼内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一缕错愕之色，而这一切全都落在了林四眼底，于是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 “怎么，他不在这里？那你告诉我他在哪，我亲自去找他！” “殿下找他，不知所为何事？” “难道我还需要向你细细道来？” “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他已经在昨夜那一战中死去，无法回答殿下任何问题了。” 到了这一步，林四哪里还看不出来，这名暗卫头目，分明就是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而他的目的还用问吗？他知道自己猜中了一些东西，但他不会给自己证明的机会。 因为，他要保住上面的人，他要让线索从这里直接断掉。 没有了那名暗卫，自己又该问谁？这暗卫头目完全可以推作一无所知，甚至推作是那名暗卫一人所为。 自己能追究的，也只是那一名暗卫而已，而他现在竟然还死了。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昨夜那场战斗，确实有人战死。因为当时想到了太多的疑点，他也没有亲自去过问查看，不过他知道，死去的人数应该不超过五个。 毕竟本方有三名天境存在，人数也占据着绝对优势，贺羽那些人根本来不及展开全部实力，就被杀得节节败退了。 那名暗卫，就那么凑巧出现在了死难者之中吗？ 恐怕，只是故意搪塞自己吧？毕竟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名暗卫的姓名不是么？他们今后可以将他调到别处，从此再也不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么？他的遗体呢？带我去看看……” “这，恐怕有些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我作为月国王子，看一眼死难战士的遗容，送他最后一程，难道也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只是……” “带我去见他。” 到了这一步，林四已经猜到那名暗卫恐怕就就在附近，根本就没有死。如果事件不大，他是不会刨根究底的，但现在他却不得不那么做，他需要一个真相。 “这，好吧。” 当林四和那名暗卫头目一起见到之前那名暗卫时，他已经躺在了一副棺木之中。 心口处，大滩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衫，林四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名暗卫确实是死了。 他觉得痛心，又不禁生出了悔恨。 他杀过的人太多，而他还是十方楼出身的，他能看出很多东西。仅仅从那血迹的色泽和气味，他就知道这名暗卫其实是刚刚死去的。 哪怕那血迹其实已经被做了一定的处理，却依然瞒不过他的感知。 而从那伤口的角度，他也能看得出，那不像是战斗所伤的。 会有那种伤口，除非是自己直直撞上了敌人的刀尖。在战斗中，其实很难出现那种事情。如果林四猜得不错，他应该是……刚刚自杀的。 这名暗卫是死了，但是，也自己逼死的。 如果不是自己一定要一个真相，他不会自杀。 “好生安葬吧，另外，重重抚恤他的家人。”他的声音变得干涩起来。 “是……” 他没想到，仅仅只是为了保住上面的人，这些暗卫竟然会做到这一步。 只是，何必呢…… 到了这一步，所谓的真相，自己已经全部知道了。 当他离开这座城池时，内心已经只剩下了怒火。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明了了，这件事就是月洛宁授意的！ 她早就知道贺羽等人的下落，因为乾蓝国王都成了她的殿下之臣，乾蓝曾经的力量已经成了她的力量。 她提前就知道贺羽等人即将做下双泽集那件凶案，因为贺羽身边某些人，其实倒向了她，自然不会瞒着她。 贺羽的一举一动，其实全都发生在她的视线之中，所以暗卫才能提前知道那些连十方楼都查不出来的细节。 以她的聪明，当然早就能料到双泽集惨案爆发之后，乾蓝民间将会是怎样的反应。甚至会比自己等人看得更清楚更全面，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所谓国事政事。 但她非但没有提前阻止贺羽行凶，反而纵容和配合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知道自己会追查这件事，知道十方楼会查出贺羽。 她知道双泽集凶案最后会被自己查出真凶，她了解自己的行事作风，她料中了自己非但会杀死贺羽，还会将他的罪行暴露出来，让所有乾蓝人看到。 所以一开始她就已经料到，双泽集这件凶案最终的结局会逆转。 逆转成对月国有利，逆转成有利于她对乾蓝的统治。 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无论贺羽，乾蓝百姓，死难者，西北军那名将领，还是自己…… 这些棋子全都或主动，或被动，或一无所觉的被她拨弄，愤怒着、厮杀着、奔走着，最终不知不觉促成了她想要的局面。 她唯一算漏的一点，恐怕只是小芷被刺杀吧？ 第1312章 当面对质 事到如今，林四何尝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唐小芷遇刺，那自己到现在可能还不会知道月洛宁和这件事有关。 在月洛宁的原计划之中，找出贺羽那一行人的，应该是十方楼。 她清楚十方楼的神通广大，知道贺羽逃不出十方楼的追踪。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最终暗卫根本就不用告诉自己裕梁城和仁威州这两个地点。那样暗卫便不会被自己怀疑，自己自然也不会发现这么多疑点，更不会怀疑他们什么。 而事实上，十方楼后来也确实找出了贺羽的踪迹，只不过比暗卫晚了一步而已。 但因为小芷被刺，自己失去了冷静和理智，留在常阳城的暗卫慌了。 他们生怕自己会发狂，然后对常阳城百姓出手。 而后，那自然会激起月国官方和乾蓝民众的激烈冲突。到时候就算双泽集惨案的背后凶手被找了出来，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那不是月洛宁要的结果，那不利于月国对乾蓝的统治，暗卫头目应该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们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他们怕自己耐心耗尽，所以只能早点将线索交给自己，让自己赶紧去抓凶手。 难怪啊！难怪他们会在小芷遇刺之后的一个时辰内，就碰巧给出了碰巧得来的凶手下落。 小芷遇刺这种事，月洛宁不可能提前料到。如果自己所料不错，提前透露贺羽下落，应该也不是她本人的意思，而是暗卫自作主张的。 毕竟常阳城和弦城离太远了，他们就算想请示也来不及。 此时的林四，正在飞向弦城的途中。 是的，他要那个女人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她竟然会这么心狠。那可是数千无辜百姓啊，那些百姓，现在都已经是月国子民了…… 当终于他飞到弦城上空时，王宫之内的剑宗之主睁开了双眼。 “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心事重重？”他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了林四的耳畔。 “宗主多虑了，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和我姐姐商量。”高空之中的林四对着前方空处低声道。 这件事，他没打算告诉剑宗之主。 坐在宫中的老人点了点头，旋即再次进入了闭关之中。 当林四见到月洛宁时，她刚刚结束早朝回到书房。她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也根本没想过放松和享乐。 林四避之不及厌烦不已的政务，她从来就不会觉得枯燥无味。 但这一次，她尚未来得及回到那熟悉的椅子上，前方忽然出现的一道人影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身后的应飞面色陡然一变，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太多反应。不过在看到来人是林四之后，他自是重新放下了心。 “你怎么来了？乾蓝那件案子已经了结了？” 林四那生冷的眼神，月洛宁当然能看到，但她却根本懒得寒暄和招呼什么，而是直接就说起了正事。 她竟然还有脸提到那件案子，哈，林四险些被她气炸了肺。 “是啊，如你所想的那样，出现了你想要的结果。”林四皮笑肉不笑的答道。 “哦？你将凶手抓住了，并且公布了他们的罪行？” “是啊，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林四嘿嘿冷笑起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来向我邀功的话，我只能说那本就是你分内之事。你可以回去了，别忘了乾蓝还需要你继续坐镇……” 说罢，月洛宁便直接伸手向前，打算拨开他，继续回到那无休止的繁忙政务之中。 只可惜，这一次她注定无法如愿了。 她刚刚伸出的右手直接被林四闪电般一把抓住，随后一阵痛楚自那只素手袭入她的脑海，她原本淡漠的脸上闪过了一缕痛苦之色。 但是，也只是一闪即逝而已。下一瞬，她便恢复了平静。 应飞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月洛宁和林四之间出现了矛盾，他当然能看得出来。然而他现在不知是否该救月洛宁，而就算他想救，又哪里能救得了？ “殿下切莫冲动，有话好说……”他只能踏前一步，出声劝说。 换作旁人做这种事情，那绝对是滔天大罪，但林四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更何况，除了他，又有谁能有机会接近月洛宁，并且对她出手？ “哈，哈哈哈……有话好说？”林四如利剑般的目光猛然刺向了他：“你们对双泽集那数千百姓，怎么就不有话好说？” 应飞的面色猛然一变，而月洛宁却是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 她挥了挥空着的那只手：“应老，你先下去吧。” “可是殿下……” “无妨，他不会杀我。” “是。”应飞躬了躬身，最终退了出去。 而林四则是重新将目光直直对准了面前的亲姐姐，他的手并没有松开，于是月洛宁的痛苦并没有结束。 “呵，看来我还真是没有抓错人啊！” “想不到，你竟然能查出真相，而且这么快。”月洛宁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她竟然真的亲口承认了，而且还显得这般风轻云淡，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四的牙都快咬碎了，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他的亲姐，他现在恐怕早已控制不住力量，直接捏碎月洛宁的右手了。 在他面前，月洛宁本就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多年以前，刚刚被他劫持不久的月洛宁，在燕家林内试图逃走，也曾被他这样制住。只不过那次，他捏住的是她的玉颈。 自从那年天河之行归来，他们成为结拜姐弟之后，无论林四还是月洛宁，都以为他们从此再也不会有对立的那一天，林四也不可能会再对月洛宁出手。 尤其，是在月洛宁成为他的亲姐姐之后，他甚至对她有了敬畏之情。 论实力，月洛宁拍马也及不上他；论声威，他现在在月国乃至大陆上的地位依旧高于月洛宁。 但或许是因为亲姐姐的身份，他一直对她保持着尊重和敬畏，那是发自内心的。这样的他，又怎么敢对月洛宁出手？恐怕即便是内心想想都不可能了吧？ 然而仿佛是历史的重演，此时的他，终于失去了那份敬畏，重新站在了她的对面，制住了她。 “哈，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敢承认！你还有脸承认！”他的眼睛都渐渐红了起来，不光是为了那些百姓，更是因为对月洛宁的失望和痛心。 然而他的心情，月洛宁似乎根本就体会不到，她只是淡淡截口道：“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为什么你到了现在，还能有这样的底气呢？为什么你还能一脸的轻描淡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那是两千多名无辜百姓啊！两千多条人命啊……” 月洛宁满眼怜悯的望着他：“你在战场上杀死的人，是我的百倍不止了。想不到，区区两千人竟然能让你变成这样，看来你的心性根本就……”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林四猛烈打断了，此时的他显得极为激动，仿佛失控。 他甚至咆哮了起来：“别跟我提什么心性！我受够了，什么君王该有的心性，什么帝王心术，什么冷酷无情？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现在能做到问心无愧吗？” 他剧烈喘着粗气死死瞪着她，他倒想听听，月洛宁还能怎么回答？ “我为什么要追求问心无愧？问心无愧这四个字，放在朝堂上，你不觉得可笑吗？如果一个君王无论做什么都追求问心无愧，那他只会成为一个失败的君王。” “好！很好！看来你是一点都不觉得后悔了？”这一刻，林四只觉得失望这个词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忍不住加重了手心的力量，于是月洛宁原本颇为娇嫩的右手被他抓得仿佛已经变了形。 只是，他面前这个女人，从第一次和他见面那天开始，就从在没有对他低过头。 现在，依然没有改变。 “当然，如果时间倒流，我依然会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会做的更加隐秘，会将你提前调离乾蓝，免得你现在就像条被踢伤了的疯狗一样在这里嚎叫，甚至差点流下痛苦而又可怜的眼泪。” 月洛宁仿佛根本就没想过这番话会怎样激怒自己的弟弟，又或者她根本不在乎激怒他。她的眼内并没有什么不屈和愤懑，反而出现了轻蔑。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我至今依然记得，当年在东北边境碰到那群黑巾盗时，你也不顾自身危险的加入了战斗，为那些死难民众出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热心肠，只是表面冷漠而已，想不到……” 林四终于松开了她的手，他倒退了两步，同时不断的摇着头。他很难接受这样的月洛宁，那不是他印象中的月洛宁。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就不用再提了。” “不，我不信，不信当年那个人会变成今天这样！”林四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惊叫起来：“是因为当时那个孩子吗？是因为他那番话，让你心寒了？让你变了？变得不再爱惜百姓了？可他只是个孩子啊……” “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你满意了吗？我从小就是被父王和大臣教导长大，你觉得换成我们的父王，今时今日会怎样做？别忘了，当初南齐边境上，月国哨所被袭击的惨案……” 林四脸上的血色险些褪尽，那件事，其实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当时因为月国边境哨兵被杀，南齐和月国之间的局势变得极度紧张，最终酿成一场大战。 那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怀疑到了月山。因为那件惨案，最终的结果，似乎正是月山最想看到的。 他一直就想开战，只是自己不愿意，所以他暗中杀了本国士兵，然后让形势变成了不得不战。 第1313章 理念之争 这个猜测，当时其实一直徘徊在林四心头。 只不过，当时大战在即，而他又刻意逃避不想去查探真相，所以那件案子最终被他当成了悬案，深埋在了内心深处。 只要不去查，就只算猜测，只能算一个可能性而已。那样父王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就不会变。 更何况当时的自己也无暇去查，更查不出什么来不是么？ 事实上，当年月山登基之后做过许多事情，只是林四一直都刻意不想去探询。因为他很清楚，当年杀死钱无垠钱四叔的父王，那些年恐怕做了许多算不上光彩的事情。 他不想知道那些事情，哪怕明知那是自己刻意蒙蔽自己。毕竟，人总是有亲疏好恶的，而月山是他的父亲，他又能对他做什么呢？ 然而，月洛宁却刻意挑开了这一片他最不想触及的阴霾，碾碎了他对父王月山的美好期待。 他知道，月洛宁说的应该是真相，尽管她当时只是个不理世事的公主。 因为当年父王身边的第一心腹应飞，现在成了她的近侍。 很多事情，林四其实是早有知觉的。 他今天之所以这么愤怒的冲回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不想看到月洛宁变成月山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那样的月洛宁，让他痛心而失望。 他觉得，姐姐还年轻，她才刚刚登基不久，只是一时发昏犯错。只要自己态度激烈坚决，让她看到自己的怒火，让她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她应该还是能转变过来的。 但此时此刻，他终于发现，月洛宁并非一时发昏，她一如既往的清醒冷静。 于是，他变得更加的失望和痛心。她明知自己在做什么，却偏偏还是做了…… 叶弘没有变，但她变了。 “所以呢？父王当年犯的错，你就要重新犯一次？你不引以为耻，反而以此为荣了？” 月洛宁冷笑着嘲弄起他来：“我还以为，你会如从前那般继续尊重崇慕父王呢？怎么，认为他做过的事情是错误的，成了耻辱了？” “功是功，过是过，他是我的父亲，他对我的爱护，我永远无法忘怀，但他的过错我也不会拒绝承认。我只希望，能为他当年的某些作为，尽量做一些弥补。” “哦？怎么弥补？你的弥补，就是屠杀沧城那几千人？就是刻意激怒南齐人，然后弃城，引导他们满城杀戮？” “你连这件事都知道了？也是，事件发生在月国，之后又哪能瞒得过暗卫的调查？” “是啊，你杀起平民来，一点都不比我心慈手软啊！得知你当时的手笔时，我曾经觉得你比我更狠心……” “当时是战时，沧城那些帮会，几乎全都盼着我打败仗。那些人出卖我的情报，搅乱我的城池，令我无法安心和南齐人作战，等同于敌人。我必须为自己麾下的将士以及后方百姓着想。更何况，我杀那几千南齐人之前，曾经给过警告，下过命令，令他们出城，是他们自己挑衅……” 月洛宁似笑非笑道：“那宋振海呢？他是你害死的，对吗？如果我记得不错，他当时是月国镇北将军，你这算不算杀害自己人？” “不错，他是我害死的。”林四并不奇怪月洛宁怎能知道这件事。 害死宋振海，说实话根本已经死无对证。无论月山还是月洛宁，其实都只是猜测。但他和那几名将领的死，终归还是太过蹊跷了，不少有心人都能猜到些疑点。 “宋振海当时打算谋害我，我没办法再将他当成同袍。除此之外，他的存在，非但无益于战事，反而有害。” “真是精彩的自我开脱啊，你杀的民众和自己人，都是敌人，都是为了大局，都是有苦衷的。我做了同样的事情，就是十恶不赦了么？” 月洛宁冷笑了一声，还不等他开口辩驳便快速道：“双泽集，明明就是反抗月国最为激烈的地区不是么？他们这几个月曾经多次聚众闹事，冲击州城，挑衅官差，这难道不算我的敌人？而现在的局面，乾蓝不会再有反抗的声音，将来会少去无数的争斗和事端，其他民众能够安居乐业，这难道不算是为大局着想？” 她的话，让林四的面色变得晦暗了下来。 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宋振海之事，我至今无悔。沧城之事，我不得不承认，我做得太过了。至少，不该屠杀那些无反抗的南齐人……” 他无法告诉月洛宁，自己和老慕当时都被那体内魔核影响着心性。毕竟那些事情，就是自己做的，说什么当时不是正常的自己，才是真正无耻的开脱吧？ “你竟然会认错？你不是说什么问心无愧吗？” 林四的情绪再不像之前那般激烈，他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我只希望今后能尽量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我以前有过错，因此才要引以为戒。所以……你也和我一样改过来，好不好？” “我没有错，为何要改？” 她这样的回应，让林四的怒火再次被勾了起来。 “双泽集的百姓，根本就罪不至死！他们算不上敌人，他们并没有太大危害，只能算是一些麻烦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就算他们成了所谓的刁民，也并非不能扭转！更何况两千人之中，有许多老弱妇孺，他们难道也都是刁民吗？都该死吗？” 他几乎是凑到月洛宁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说完这番话的。 只是很可惜，对于他的激烈态度，月洛宁完全就如微风拂面，根本就不为所动。 “你该知道，很多时候教化远远比不上教训来得深刻。有些人，永远不会知道好歹，永远看不清现实。我们为乾蓝百姓做一百件好事，他们都不会感激，只会当成理所当然，甚至嫌弃我们，仇恨我们做的不够。 而给他们一次教训，他们反倒会幡然醒悟。所以，我抽了乾蓝所有人一个耳光，现在他们醒了，再也不会对那些反抗者和复国者抱希望了。他们现在需要新的保护者，我们会取代那些人的位置。” “让你一个杀害了他们自己人的幕后凶手当保护者，哈，简直讽刺！双泽集那两千多百姓，在你眼中，就是用来当一次教训的工具而已？你就不觉得这样的做法，太过残忍了吗？”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无话可说。至少我觉得，想要达到现在的效果，这样的代价算是最小的了，很值得。” “值得？你竟然说值得？杀一批无辜的人，然后说这是为更多人好，这种做法本就很卑劣不是吗？这种人，只是最虚伪卑鄙的伪善之人！” 月洛宁那样的说法，让林四完全无法接受。 事实上，林四并不是一个迂腐的滥好人，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杀人如麻的大陆三凶之一了。 但他还是觉得，月洛宁这样的做法太过了。而她此时的想法，更是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抵触和心寒。 除非是敌人，或者真的十恶不赦，否则没必要杀死啊。那些百姓并没有犯死罪，更谈不上敌人。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何来伪善？双泽集的百姓，我不认为能够扭转过来，我感化不了他们。而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整个乾蓝至少还有成百上千个类似双泽集这样激烈反抗月国的地方。如果你能做到，当初那几个月为何不去用你的善意去感化他们？为什么你这个好人要天天躲在乾蓝王宫内偷懒？” 月洛宁显然不是他能说得动的，而她的指责，更是让林四愣了愣。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发现，原来月洛宁和连琴，竟然是同一类人。 为了他们的大局，为了他们的计划和野望，他们随时能割弃一部分他们所认为的挡路者。 连琴为了他所谓的美好画面，决意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修行者，无论他们是好是坏，有没有无辜。因为他觉得修行者是害群之马，是让这个世界变得不美好的祸端。 在他看来，为了数量庞大了许多倍的普通人，杀光那‘少部分’的修行者，是值得的。 月洛宁为了她所谓的安定局面，很干脆的牺牲了双泽集的百姓，同样不管他们是好是坏，有没有无辜。因为她觉得，双泽集那些人是害群之马，是让乾蓝变得不安定的祸端。 在她看来，为了数量庞大了许多倍的月国人和乾蓝人，杀光那‘少部分’双泽集百姓，是值得的。 而这两人，还真就从没有标榜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都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自己应该都知道那根本谈不上是对的吧？ 但他们还是做了，因为他们觉得——值得。 这个发现，让林四的内心凉气直冒，不寒而栗。在他看来，这种人才是真正可怕的。 这种事，他绝不会让步，更不会继续纵容下去。 “我并没有偷懒，我和那些大臣，一直都在努力！” “你和他们的努力，我看到了，但成效并不能令我满意。我给了你们几个月的时间，给了你们极大的支持和自主权，可你们让我失望了，所以我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做，有问题吗？” “我现在觉得，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比你这个杀死自己无辜子民的国王要好得多！一个国王连自己的子民都不保护，反而随时可能会害死他们，还谈什么爱民如子？你的聪明，你的勤勉，只会让他们性命受到更大威胁，哈，这真是太可笑了！”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争论，已经渐渐变成了理念之争。 而这种争斗，往往才是最激烈，也最难有结果的。 第1314章 昏君明君 这一刻，林四不可避免的开始后悔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逃避，不应该将王位交给月洛宁。 她根本就无法成为一个好月王不是吗？ 这一次她为了所谓的大局，毫无愧疚和犹豫的牺牲了两千百姓，那下一次呢？ 下一次，她会否为了更大的所谓大局，牺牲两万乃至更多民众？ 野心勃勃而又冷酷无情的她，只会给无数人带来灾难，尽管她是那样的聪颖，那样的勤于政务。 现在拿回月王之位，还来得及吗…… “你真是天真得让我无言，看来当年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全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何为统治？统治是高高在上的支配，管束和驾驭！爱民如子？你内心还真的把民众当成自己的亲人好友？当你真那么做的时候，你会发现你根本无法继续统治下去，你的国家会乱成一锅粥。” 果然啊，在她眼中，百姓根本就不是什么需要爱护的子民，同样也只是任凭她拨弄的棋子而已吧？ 不，或许连棋子都算不上。 “统治，你只想着你的统治！根本没有为百姓想一想！身为月王，你不想着让自己治下的百姓过得更好，反而想着谋害他们……” “谁说我不想他们过得好了？我也希望月国所有人安居乐业，希望他们过得富足快乐，希望这个国度越来越强大。” “那我倒是想问问，在你眼中，亿万百姓究竟算是什么？牛羊？啊，是了，是牛羊……你希望他们长得更肥美，你也不允许别人来动你的牛羊，你确实是他们的保护者。但是，当你自己觉得有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宰杀他们对吗？” “我并没有那么想过……” “不，你就是那么想的！”林四激动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确实希望月国百姓过得更好，但却是完全符合你要求和利益的好！你需要的，只是顺从而已！如果他们不顺从你了，那你会怎么做？” “你说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面对他无比激烈而直接的质问，月洛宁只是冷笑着反问了他一句。 林四毫不迟疑道：“我会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够不对，以至于他们会对我不满……” “够了，我今天才发现，你竟然还是如此的天真幼稚。连顺从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统治？如果他们还是不满呢？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做不好呢？你是不是要主动卸下王位让能者居之？你这个蠢货！”月洛宁的声音也破天荒的显得尖锐起来。 “哈，照你这么说，就算是昏君，弄得朝野混乱民不聊生，民众也只能默默忍受了？他们只能顺从，让自己来适应那个昏君的统治？” “你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别忘了你的身份和立场，你是王室的人。还有，我并没有让朝野混乱，月国和青川乾蓝也没有民不聊生，你那种假设根本毫无意义。” 林四险些被她驳斥得哑口无言，他忘了，因为从小的经历和教导不同，他和月洛宁其实根本就是截然相反的两路人。 一旦涉及到这种理念和政见上的争论，他们之间注定了会是水火不容。 他最终只能嗤笑道：“现在没有，谁知道将来？你这种自负得不容任何反抗的人，你只会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当你酿成大错时，根本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确实不容反抗，但我从未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我并非容不下任何声音，也并非从不听取任何意见。这一点，你该有所耳闻，也亲眼目睹过。” 林四不得不承认她这句话并非说谎，他亲眼见过扬昱杜启以及其他朝臣当面驳斥月洛宁，无论是在大殿上还是在书房内。 有时候，那些大臣甚至会言辞激烈到忘记礼仪。 而她也确实从未因为这些驳斥和逾礼的举动，就勃然大怒，每一次她都是很平静的和他们讨论。 有时候，她也会因此改变自己的看法和做法。甚至，会提拔敢于直言的臣子。 她这种人，究竟算不算是自负，林四还真没法评判了。 “但是百姓呢……” 还不等他说完，月洛宁便快速问出了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问题：“那你认为，我们的父王在位时，月国百姓过得如何？” “这……” 说实话，这个问题真要去问月国百姓和大臣乃至史官们，或许绝大部分人都会说月山是个明君。 因为实情确实如此，他的治下，月国百姓的生活其实比他登基前要好得多，几乎没有什么吃不饱穿不暖的现象，更不存在什么民怨沸腾。 官场的贪腐渎职状况，算是被整肃得远比历代月王在位时好了。而民间，作奸犯科欺男霸女之类的事件也远比从前少。 除此之外，如果不是远强于月国的紫星支持南齐入侵过一次，那他在位时的月国，其实也算是东南六国之中最为强势的一个。 紫星入侵月国之前，月国根本就不惧周边各国。就连草原国都被月国打了两次，其后一直不敢继续犯边。至于青川南齐，那时候也同样不敢打月国的主意，反倒要提防着月国入侵。 可以说，月山在位时，月国人算是腰杆挺得很直的了。 正因如此，凉月登基，宣布他驾崩的那段时间，月国上下因为怀念而痛哭之人其实数不胜数。 还不等林四回答这个问题，月洛宁便再次追问道：“我再问你，你觉得宗汉王如何？” 林四不得不再次陷入了深思，宗汉王是月国两百年前的一位国王，对于他，林四的印象很深刻。 原因很简单，厉元弘横空出世，就是在他那个时代。 在王宫学习的那段时间，林四学过月国历史，而宗汉王在位时的一些事情，他当然是记得的。 “他是个仁厚之君，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 “只可惜因为厉元弘那天火阵，招来了太多强大外敌，他无从抵御……” “可如果没有厉元弘的天火阵，他其实早几年就被草原人打入腹地了，对吗？” “是的，没有天火阵，月国当时打不过草原国。”林四点了点头，涉及到战争，他有着足够的评判资格。 厉元弘当年那一战，他曾经仔细研究过。如果不是意外出现了天火阵，一举烧死太多草原精锐，那月国其实根本就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所以，那时候的月国，其实本就羸弱，不是么？” “你说得……不错。那时候的月国非但打不过草原，就连青川南齐都是虎视眈眈。” 天火阵和厉元弘，严格算起来，并不能算是月国国力发展之后的体现，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当时月国官场和民间如何？” “这个，算不上好。贪腐状况极为严重，更有权臣当道，而民间百姓也谈不上好过。” “可宗汉王偏偏是你心目中的仁厚之君，无论对臣子还是百姓，他都很宽容。而我们的父王，反而是你眼中杀死过自己人的凶手，也是朝臣眼中的刻薄之君！那你觉得，他们哪一位当国王更好？” “我……” 这个问题，林四还是第一次想到。而这样的发现，也让他心内极为震撼。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答不上来？还是不想答？” “自然是父王，可是，为什么……” 这一刻，林四只觉得心内许多一直坚持的东西开始变得动摇起来。 宗汉王明明是个宽厚的‘好人’，父王明明算是个冷酷的‘恶人’，可为什么前者险些成了昏君，而后者反而是明君？ 难道当国王，反而就要像月山和月洛宁这样的冷血薄情之人才行吗？ “不对，大陆各国历史上也有仁厚君王被称为明君的，他们治下，同样国泰民安……”他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需要维护自己的理念。 “你说得没错，确实有那样的明君。而宗汉王之所以会酿成那种局面，是因为他太宠信身边臣子了，他对他们太过宽厚了，以至于朝廷和地方官场以及军队一片糜烂腐败，欺上瞒下，他竟然不忍治罪。太多无能而贪婪的官吏，导致他许多政令出宫之后，便无法真正推行下去，亦或是被歪曲削减，最终民间苦不堪言。” “那父王呢？” “父王能做得好，是因为他崇尚严刑峻法。在他治下，无论官员还是百姓触犯月律，下场都会极为凄惨。所以政令畅通，朝野和民间一片清明。” 林四思索了许久，他不得不推翻之前那个念头。 许多方面像极了月山，同时还比月山更加聪颖的月洛宁，或许真能让月国百姓过得更好，让月国更强大？ 这个结论，让他感到匪夷所思，让他难以置信，因为她明明是个冷酷的‘凶手’啊…… “可这不代表仁厚之人，就无法成为明君，因为他们不一定个个昏聩，个个轻信他人。也不代表冷酷之人，就一定能成为明君，他们更可能成为暴君，不是吗？”他不得不捍卫自己的理念。 “确实。” “所以我不明白，杀害本国百姓，和让百姓过得好，有什么必然联系？你刚刚说了月律，我想问你一句，双泽集所有百姓，就算曾经闹过事，按照月律来判，是否全都该死？” “杀那些人，是为了更长远的目的。身为君王，自然需要权衡利弊，如果你要将那当成不择手段也可以。但那确实让国力不至于过多损耗在内部，也让月国其他百姓过得更好了。至于你说按照月律来判，那我只能说，不该死。” 月洛宁深深看了他一眼，她知道林四内心在想什么。 “可你却杀了他们，所以你也触犯了国法，对吗？既然连你都不遵月律，你凭什么要求别人遵守？当年我劫持你到燕家林之时，你曾说我是罔顾国法的祸害。现在呢？你这个极度维护月律的月王，现在又作何感想？” 第1315章 律法道义 林四在等着月洛宁的回答，他倒要看看，这次她还能怎样狡辩下去。 她不是把月律看得那么神圣崇高么？不是和父王一样崇尚严刑峻法么？那现在她自己都不按月律行事，还有什么资格为自己开脱？ 月洛宁默然良久，最终不带丝毫感情地答道：“杀死他们的人，并非是我，而是贺羽，我只能算是一个没有提前阻止的旁观者。从头到尾，双泽集之事，都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我没有加以任何的干预。” 虽然她这回答，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诡辩，见死不救反而加以利用，同样极为卑劣，但林四却莫名的好受了许多。 不过他可不会就此放弃这个问题，他只希望能因此而劝服月洛宁，让她‘改正’过来。 “但你还是严重触犯了月律，我实在无法相信你这样的人，会公正行事。” 只是，月洛宁的回答却让他大为意外。 “我确实不能，父王也不能。”她很干脆的答道。 “你说什么？”林四顿时皱起了眉。 “无论律法还是规矩，都是人制定的。制定规则的人，本就超脱于规则之外，否则怎样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律法就是他们维护统治的兵器之一，他们怎么会将刀刃对准自己？” “你的意思是，崇尚严刑峻法的父王本身就是个不遵法度的人？” “当然，按照月律，寒月叛乱之后，是需要经过漫长复杂的审判才能定罪的，可父王当场直接处死了他。按照月律，当时扬劼等数百叛臣，有一半都会处死，可最后全都留了下来。” “这……”林四险些语塞。 “在场所有臣子都明白那不合月律，可当时祁用葛运等大臣都开口为扬劼求情了。为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为了大局，当时只能变通。否则，月国朝廷会乱起来。” “这分明是……” “是什么？罔顾国法还是无法以身作则？可我记得，当时你也为扬劼他们求情了。我还记得，按照月律，你当初劫持我，本就是死罪，可谁问了你的罪？最后，按照月律，大赦天下本就很不应该不是么？虽然那是登基时的惯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自己眼中有过月律吗？你自己就是行事只凭心意的人不是吗？” “我……怎会如此？” 月洛宁直勾勾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窥探到他的内心深处：“你自己明明触犯了那么多月律，却偏偏还能觉得问心无愧，还能心念通达，我想问你，这又是为什么？” 这一次，林四沉默了更久。 这个问题，他根本答不出来。难道他能说，因为他觉得那些事情都是对的吗？那月洛宁岂非也可以那么说？ 他刚刚还指责月洛宁自负呢，他若是那么说了，他就是个更自负的人了。 最终，还是月洛宁打破了平静。 “你到现在还没发现么？你虽身在朝堂，却根本还是江湖人的心性。你眼里并没有什么国法不是么？你的实力太强了，律法对你本就没有束缚力，何来的敬畏？你遵从的，不是律法，而是道义。你觉得道义上说得过去，就能问心无愧了。” 林四愣了片刻，旋即长叹了一声：“你说得没错，原来我对自己的了解，竟然还没有你深。是的，我遵从的只是道义。” “其实，你已经比世间绝大部分修行者要好了。至少，你还能主动用道义来约束自己。道义在某些地方比律法宽松，但也有许多地方，律法虽然没有要求，道义却更严苛。” 林四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根本无心标榜自己：“那你呢？难道双泽集那些百姓的死，在道义上就说得过去吗？” 即便到了这一步，他依然无法对那件惨案释怀。 到现在，他自己也发现了，他和月洛宁今天这番有关理念的争论，或许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但无论如何，他无法接受那么多无辜百姓被害，却还一脸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在他看来，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洗不掉，月洛宁必须要给一个交代。 “说不过去。”月洛宁一脸平静的接口答道。 “可你还是做了，而且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因为我并不遵道义。” “哈，你还真是个恶劣到了极点的人啊！你这样的人，怎么能一直都这么理直气壮呢？” “我们的父王对于百姓来说，算是个好国王，他遵从道义了吗？他害死了自己的四弟，你觉得那符合道义吗？” 林四面色一变：“难道你要效仿他不成？我现在开始担心叶二哥和小英冰云他们了！” “我并没有那么想过，那段友情，对我而言弥足珍贵。” 林四幽幽看了她一眼：“希望你这句话，是真心话。” “呵，那我想问你，假如有一天，尹漓带着天河人出兵月国，杀戮月国百姓，你会杀她么？那时候，你是为了月国子民的利益着想，还是成全和她之间的道义，袖手旁观？” “她不会那么做的。” “我只是说假如。” “我会劝她放弃。” “如果劝说不了呢？” “我会将她逼走。” “呵，是约定同时退出吧？” “你……怎么会知道的？”林四惊讶不已，他简直怀疑月洛宁是不是会‘读心术’了。 “果然，那时候你只会逃避，想着成全你自己的道义。换做我是你，那时候就一定会努力置她于死地！” “你不明白我和她之间的友情，我和她其实根本就不会为敌，她不会出现在对面。你的假设，根本就不会出现。” “因为她也是一个讲道义的人是吗？为了你，她可以暂时抛却天河和心宫的利益？一旦面临两难选择，她便会逃避，避开和你的交锋？”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她？你和她，应该根本就不熟吧？” “尹漓这样一个强大而又和你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去探究？更何况，我根本不需要多么了解她，因为我知道如果你是她，你就会那么做。无论她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忍心杀她。” “是么……”林四很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但我是月王，如果我连自己的国家都不去守护，不去为自己的子民报仇，反而只想着什么朋友间的道义，那我还算什么月王？一个国王如果执着于道义，那他根本就不会是一个好国王。” “你的假设不会出现，所以毫无意义。我的朋友，不会对付月国，所以你所谓的道义和月国两难全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是吗？那你告诉我，当初父王在世时，你为什么不愿意攻打南齐青川？因为道义吧？当时你觉得侵略不合道义，不是么？可最终，得来的是什么？你强大时不打别人，当你虚弱下来时，别人早已迫不及待的扑了过来不是么？即便现在你打他们了，也只是因为他们打过你，你在报仇，所以你觉得道义上说得过去了，对不对？” “是……” “那我问你，当你守着你那份道义的时候，你将身后的国家和子民放在何处了？你只想着自己一个人问心无愧，可你想过没有，你所在的位置代表着多少人的决定？一个国王用道义束缚自己时，其实也变相用道义束缚了整个月国不是么？成全你一个人的道义，却牺牲了无数月国人的利益，哈，这是何等任性？” “我……根本没想那么多，那不是我所想要的。” “可实际却是如此，你还认为，一个讲道义的国王，对他身后的国家和无数子民而言是好事么？他真不会误国？一个讲道义的国王，真能让子民过得更好？” “你说得，没错。那在你看来，怎样才是一个好国王？” “很简单，遵从利益。符合月国利益，符合月国大部分百姓利益的，就要去做。无论是当强盗还是屠夫，无论抢掠还是出尔反尔，无论手段是否光彩，只要能为这个国度带来好处，我就会去做！不受任何束缚，哪管他身后骂名和外界评说？惟有这样，月国才能因此得到更多，才能让大部分百姓过得更好。” 林四的内心已经是一片波澜起伏，他终于发现，至少在当国王这方面，月洛宁确实要比自己合适无数倍。 她的存在，会让月国不受任何束缚的肆意发展下去。而自己，则会用许多东西去约束月国。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可是，再怎么追求利益，也需要有底线啊。无论如何，双泽集那件事我永远无法接受。牺牲小部分无辜的人，成全所谓大局这种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同。至少，我不想再看到你再对本国百姓出手。” 月洛宁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算是林四的底线了，如果连这个都不答应他…… 那他即便不杀自己，不反自己，也会背离自己吧？ 她的语气终于不再那般激烈，而是变得软化下来：“如果没有必要，我怎么可能会杀害自己国度的百姓？那件事，如果不是贺羽等人去做，我或许也不会想着杀死他们。” “双泽集那件事谈不上有必要，即便你真要设局，也可以在双泽集之事发生之前就知会我。我会在保住他们性命的前提下，让贺羽等人身败名裂。更何况，杀戮无辜百姓这种事情，永远都谈不上什么有必要！” “我知道了。”月洛宁点了点头。 林四不清楚月洛宁这是在敷衍自己，还是真的做出了承诺。然而他同样也清楚，这算是月洛宁能表达的让步极限了。 第1316章 唯一安慰 发生在姐弟之间的这场激烈争论，除去应飞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以至于次日早朝之时，群臣在看到月王陛下之时，对于林四曾经来过弦城这件事，根本就是一无所觉。 倒是有几位眼尖的臣子注意到了一个算是异常的细节，月王陛下的右手，始终都藏在了长袖之内未曾露出。 然而，任他们再会想象，也无法凭空猜出发生什么了。 是啊，林四来的时候是怒火滔天的，离开的时候也仍然是无法释怀的。毕竟那场争论，他们谁也没能说服谁。 只是，他没办法多做点什么了。 月洛宁是他的姐姐，他难道还能杀死她为双泽集百姓报仇么？又或者，将月洛宁的所作所为公诸天下？ 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何尝不知怎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他甚至要帮着月洛宁将此事彻底掩盖下去，除非他想看到乾蓝大乱，否则他不能让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 他很清楚，当双泽集那场凶案发生之后，自己在这件事上就已经沦为了月洛宁的棋子。最终会怎么做，完全就不会超出她的预想。 他只能庆幸这件事其实并没有经过乾蓝国王，而除去应飞和三名暗卫头目之外，便只有祥元商会那边的接头人得知真相。 他只能庆幸，这件事的真相将来就算被抖出来，恐怕也没多少人相信。 因为没有证据…… 他只能庆幸，至少叶弘真的是无辜的，扬昱等大臣也是不知情的。 离开弦城之前，他去‘看了’一次华素素。 她并没有在宫中，而是在尚书右丞卓林荫的府上作客。林四在高空遥遥看着她时，她正在卓府后花园的水池旁和一名青年并肩而坐。 林四想起自己也曾在某次宴会上见过这名青年，他应该是卓林荫的二儿子卓智渊，现年十九岁。 对于卓智渊，林四并没有多大了解，毕竟此人太年轻了，比他还要小三岁。不过对于他的父亲卓林荫，林四还是知道的，毕竟那也曾是他封地内的一位得力助手。 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关于卓林荫的印象，发现这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无论在封地还是弦城朝中，都算是一名能臣干吏。而且，也没什么作风不检点之类的传闻。 他不禁自嘲起来，也是，此人能在月洛宁眼皮底下坐稳尚书右丞这样的重要位置，他的人品如何还用自己操心吗？ 更何况有月洛宁看着，自己应该也不用担心华素素所交非人吧？ 远远望着那对相互依偎在一起，仿佛忘却了周遭一切，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年轻男女，他原本郁结的心绪忽然开朗了许多。 这两人的亲密程度，让他开始有了某种美好的遐想。 真好啊，素姐终于有了周子川之外的意中人了。这卓智渊看上去，倒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至少从表面看去，倒像是个青年才俊。 而最重要的是，这应该代表着素姐彻底从之前的阴霾之中走出来，变回正常人了吧？ 虽然这个卓智渊足足比素姐小了五岁多，但素姐毕竟是自己的义姐嘛，还是月国公主，更何况她也不过二十多岁而已。 如果不是急着回乾蓝，他甚至想要下去和那两人打个招呼，给他的素姐壮壮声势。 他此行不能被太多人看到，毕竟乾蓝那件案子是他亲自主持的，现在时间还不到一天，他就出现在弦城，谁知道会让外界有怎样的猜测？ 因此，他在远远看了几眼之后，便带着欣慰无比的心情飞离了弦城。 …… “素姐有喜欢的人了哟！” 回到常阳城的王宫内不久，他便迫不及待和唐小芷分享起这个‘喜讯’来。 虽然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两天，但她那并不算重的摔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而林四当然希望她能更加开心，他知道，小芷也很关心素姐。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唐小芷一脸惊喜的拍起了手，却冷不防触及了手掌的擦伤，于是林四顿时又手忙脚乱起来。 不过她显然是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毕竟那其实才她最喜欢谈论的事情啊。 “是谁是谁？哪家的人啊？我认识吗？他们关系如何啊？发展到哪一步了？我离开弦城也没多久啊，竟然这么快啊……” 她满眼的兴致勃勃，而问题更是如狂风骤雨般袭向了林四。 林四不禁好笑道：“你好歹让我缓口气嘛，那个人你应该见过，卓林荫卓大人家里的二公子，卓智渊。” “是他啊？我记得，他年纪不大啊。”唐小芷回想了一遍，确实印象中有这么个人。 毕竟当年卓林荫是北境封地的重要官员，唐小芷免不了经常和他打交道，而他的家人当时也住在了明城。 在她的印象中，卓智渊在明城呆的时间倒不算多，他更多时候都是在学园之城上学，每年只有假期才会回来。 她和这个人也没有什么交集，谈不上什么了解。毕竟年龄相差了四岁，都已经快不算一个时期的了。 林四撇了撇嘴：“十九岁也不小了，你以为谁都像我们一样，成亲那么晚啊？” 他说得倒也不算错，在苍罗大陆，十六岁成亲的都有。而大部分普通人，多半都是在十八岁左右成亲。 他和唐小芷成亲时，都已经二十二了，自然算是晚了不少。 不过，许多修行者比他们更晚，甚至根本不成亲的都有不少。毕竟江湖儿女嘛，往往有异于常人…… 唐小芷满眼深意的斜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我们成亲晚怪我咯？” 林四哪能想到这样一句话也能‘引火烧身’，真要算起来，这当然要怪他自己。毕竟唐小芷一直都在‘原地’等着他，反倒是他常年在外，一次次的拖延了下去。 “咳，怪我怪我，行了吧。”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很干脆的将话题转移了回去：“我们讨论的，这不是素姐的事情嘛？那个卓智渊的品性如何，你有没有了解？” 此时的他，俨然像是华素素的父母一般，开始为她的未来‘把关’了。 不过他看重的也只是品性而已，至于什么家世实力乃至才华，都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他只希望这个卓智渊别也像周子川那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周子川够有才华吧，可他的才华有点过头了。 他现在觉得，只要华素素喜欢，而对方又对她好，即便是平民百姓又有何妨呢？ 唐小芷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过很遗憾，她也不了解这个人。 “我和他也就远远见过两次而已，不过他倒也没传出什么坏的评价。” “他是修行者么？” “好像不是吧，我记得他在学园之城念的也不是修行系。” “不是修行者就好啊！”林四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为什么？”唐小芷讶然不已。 “实力越强，想要的往往越多嘛。我现在觉得，还是普通人更好，简简单单的。” 唐小芷先是皱眉，旋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普通人之中当然也有许多惊才艳绝之辈，但相对而言，普通人想要掀起太大的风浪还是不太容易，毕竟这是修者世界。 那个卓智渊如果真是个不简单的人，那以他的出身，十九岁也早该声名鹊起了，因为他的起点比别人高得多，路也比别人宽得多。 不过下一刻，她就不禁啼笑皆非起来。 “再说素姐好歹是转境修士嘛，他是普通人，以后两人成亲，他就只会被素姐欺负啊！哈哈哈！” 望着林四那乐不可支的模样，唐小芷满眼的无语。 这个笨蛋，有时候还真是把什么都想得很简单啊，他怎么不想想他自己？这种事情，和实力又有多大关系？ 两人随后又讨论了许多许多，最后甚至一起幻想起了华素素将来的婚礼。 华素素虽然曾经和月洛宁有过一次闻名整个苍罗大陆的大婚，但现在谁都知道那只是一次假婚礼。 她现在是月国公主，当然还是能够再嫁人的。 林四和唐小芷都已经在计划着，等到她婚礼之时，一定要赶回去参加了。 一直到结束这场热烈的讨论，两人心满意足躺在床上之后，唐小芷才突然问出了一句让林四头疼无比的话。 “你刚从弦城回来，也就是说，昨天结束仁威州那件事之后，你就去了弦城？” 仰躺着的林四知道她正看着自己，等着自己交待实情，然而这件事他原本是想瞒着唐小芷的。 双泽集凶案背后那些事情，他和月洛宁之间的争吵，他不想让唐小芷知道。 不是怕她泄密什么的，而是他觉得没必要告诉她。她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根本改变不了什么，那些沉重而肮脏的黑幕，她知道后反而会徒增烦忧吧？ “这次的事件那么大，我当然要急着回去向月王陛下禀报实情嘛。”他很轻易的给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解释。 “可这种事情，无论暗卫还是其他人都会禀报呀！你在乾蓝这么久了，发生的大事也不少了，我也没见你回去一次啊。就连攻下乾蓝那么大的事情，你都没有回弦城哟，为什么偏偏就是这次呢？” 她看似轻松简单的问题，让林四不由得暗暗叫苦。唐小芷的直觉和观察力实在太可怕，这种旁人根本注意不到的小异常和小细节，却总是瞒不过她。 这一点有时候是很好，但有时候实在是让他压力极大。 “我这不是怕我姐会太过担心乾蓝生乱，以至于派人派兵过来嘛，所以第一时间让她得知事件已经解决。你也知道，我会飞嘛，比暗卫什么的快得多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耳朵就被唐小芷揪住了。虽然林四的身体很强，但脑袋还是不受控制的随着她的小手动了起来。 “呵，你可以继续编下去，不过你该明白哦，说谎的后果。” “哎呦，松手松手，我坦白就是了……”林四一边奋力救下自己的耳朵，一边苦笑起来。 第1317章 传送阵 林四的担心确实并非多余的，尽管和月洛宁那场争吵的内容，他已经刻意削减了许多，但当唐小芷得知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姐弟俩发生过‘冲突’之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心绪低落起来。 她当然会低落，她没想到，看似圆满解决的事件，背后竟然蕴藏着这样的阴谋。 她原本以为这次的事件之中，林四以及他身后的月国算是功臣，算是抓住了凶手，救了乾蓝人。 却没想到，原来幕后还有一个凶手，而且还是当朝月王。 那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和焦虑，又都算是什么？ 对于月洛宁，她第一次感到了无比的失望。 这件事同样也突破了她的承受底线，因为她就是出身市井民间，在接掌北境封地事务之前，她和双泽集的那些死难者一样，都是普通百姓。 她很早就听过权力圈内藏着勾心斗角，藏着污浊和黑暗。虽然因为特殊的身份，没人和她争斗，而林四和月洛宁让她看到的多半也都是干净和光明，但她却一直也着有接受黑暗的觉悟。 然而她还是没能想到，那黑暗竟然已经浓郁到了这个地步。 这件事，她岂止是心寒齿冷，甚至已经心灰意冷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是在为月国百姓过得更好而努力。但现在，她终于开始怀疑起自己努力的意义了。 这件事还是林四知道后告诉自己的，林四他一直也不喜欢管这些事情不是么？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而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多少是他和自己不知道的呢？ 除了月洛宁之外，还有多少做过见不得人，损害百姓事情的大臣呢？ 她忽然很想彻底脱离，卸下御令的位置，什么都不管不问了。那种事情，令她愤怒，也令她厌恶。 只是，望着眼前同样浮现着忧愁之色，却只是在担忧自己的林四，她最终却还是生生将那句话咽了回去。 自己脱离并不难，而且影响也不大，但他不一样。他离开了，根本没人能替代。 而且，下一任月王…… 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退出的机会不是吗？非但是自己，就连自己的后人都无法脱离那漩涡。 这一刻，她只感到极度的烦闷，同时还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间，两人相对而望，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内那复杂无比的感受，却又久久无言。 许久之后，唐小芷闭上了眼睛，似是已经睡去。 房内灯火灭去，除去两人的呼吸声，一切都归于宁静。无论华素素的‘喜讯’，还是双泽集事件背后的沉重，似乎都已经过去了。 “我会看着她的，不会任由她继续乱来。”林四低低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他确实有资格说这句话，现在唯一能制约月洛宁的人，或许就是他了，前提是他愿意。 双泽集那些人，和他们根本就是素不相识。 在发生双泽集凶案之前，那里的百姓甚至是和他们对立的，那时候那些反抗月国统治的乾蓝百姓，是他和唐小芷平日里最烦心的存在。 对于许多人而言，陌生人遭遇了惨事，至多愤怒一下，同情一下，转眼也就结束了。 但林四很清楚，她和自己一样，恐怕很久都无法释怀。哪怕那显得有些天真，甚至是矫情。 “嗯……” 唐小芷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声应了他一句。 她也知道，林四这句话只是安慰自己。事实上，他根本就做不到，毕竟他常年不在弦城。 除非…… “如果她再次让你失望，你会……拿回王位吗？”她忽然问出了一个足以让无数月国人关心的问题。 林四将来会否拿回王位？这件事，其实有太多人猜测过太多次了。 一如他当年和扶摇谈过的那样，即便他表现出了不会染指王位的态度，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 在他们看来，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包括心意。 然而这个问题，没有人亲口问出来过。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过敏感了，问出来的人，只会被当成居心叵测。更何况他们也清楚，林四肯定不会给他们答案。 只是，终归还是有例外的。 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的唐小芷现在问了，而林四也必然无法给她敷衍的答案。 他沉默了很久，以至于唐小芷都怀疑他是否睡着了的时候，才忽然重新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哦。” “一切，都等战事结束后再看吧。” “嗯。” …… 一天之后，包括贺羽在内的十五名曾经的乾蓝高手，现在屠杀过乾蓝百姓的凶手被绑在了常阳城的宫门之前。 虽然修为被废，但他们并没有受到其他任何的拷打和虐待，暗卫甚至还特别为他们疗了伤。以至于此时这十几人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这自然是林四特意交待过的，他可不想让这些凶手出现在乾蓝民众面前时，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毕竟，很多人都会有恻隐之心嘛，万一看到这些凶手的可怜惨状时，他们竟然开始同情起来了呢？ 对于贺羽这批直接的凶手，林四自然无比痛恨的，在他看来，这批人无论落得怎样的下场都是活该。而既然事件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那他也只能顺着原本的方向继续推下去，将利益变得最大化。 毕竟，那也算是有利于将来乾蓝的安定了。 他要做的很简单，利用乾蓝百姓的恨意，让他们自己杀死这批凶手。惟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亲手掐掉反对月国统治的火焰。 当贺羽等人出现之后，宫门之外的人群越聚越多，骂声更是如同汹涌浪潮般此起彼伏。在听到林四让他们自己处置贺羽等人的命令之后，他们才终于呆愣了片刻。 林四的话说得很清楚，如果他们愿意，甚至可以放贺羽离开，他绝不阻拦，也绝不追究。 这个决定，着实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人群中已经有一小部分人看出了林四的用意，也看出了事后的影响。然而他们除了长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安静的人群再次变得沸腾起来，那一夜的幻影阵画面，过去还不到两天，他们仍然记忆犹新。而双泽集的惨案，更是令他们愤怒无比。 当前排的侍卫们让出通路之后，许多人毫不犹豫的涌了上去。 血腥残忍到令人无法目睹的场面终于出现，而惨嚎声更是被怒吼声彻底掩盖。 ……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初那场历时不过两个多月的灭国大战仿佛已经彻底远去，而双泽集的凶案也渐渐没有人再提起。 当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之后，乾蓝国内已经没有了反抗月国统治的声音。即便有人鼓动，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响应了。 相比于恢复乾蓝王朝，许多普通百姓更看重的只是能不能好好过日子。至少目前来看，月国人的统治，似乎要比曾经的乾蓝王朝还要好。 许多惠民政令的颁布推行，让这个国度重新焕发着勃勃生机。而林四以及剑宗高手和十方楼的存在，也让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外敌，不用担心曾经可能到来的神炎帝国，不用担心家园尽毁，被人奴役…… 乾蓝人和月国人青川人之间，渐渐开始有了许多往来。乾蓝的商人会进入月国青川，而月国和青川的学生也会进入乾蓝那些学院。 至于官场，弦城朝廷之中已经有了乾蓝人和青川人，而这两国境内也开始有了月国官员。 也许再过几十年乃至百年，这大陆上会真的再也不存在月国人和乾蓝人青川人之分了。 林四早已卸下了那些繁忙的政务，因为乾蓝官员和月国官员之间已经渐渐配合无间，再加上扬昱和唐小芷等人的存在，许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他所起到的，无非就是个象征作用。如果他愿意，现在甚至可以天天当一个四处游玩的闲散王爷。 只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为了让乾蓝和月国青川之间的联系加强，同时也为了便于统治，传送阵已经变得刻不容缓了。 月国的疆域变大了太多，真要算起来，其实现在的弦城已经不适合作为都城。 从前政令从国都发到沧城银城容城这些边境城池，就已经需要耗费许多时日，而现在想要发到青川和乾蓝各地，就需要更多时间了。 如果不是乾蓝的一些大城原本就有传送阵，那传递消息恐怕需要上个月的时间，这显然是很不利于治理的。 无论月洛宁还是林四，都早已在开始找寻阵法上的人才。 只可惜，阵法大师着实很难有，乾蓝月国青川千宋这四国加起来，仅有乾蓝王家学院内有着一名年迈的阵法大师，而且还不是主攻传送阵类型的。 至于剩下的，便都是一些中级阵法师了。 传送阵本就复杂无比，即便林四能制造印力魔核，可如果连布阵的技术都掌握不了，那一切都只是空谈了。 虽然他从月国学园之城，乾蓝以及青川各大学院召来了百余位阵法师，对着乾蓝现有的传送阵进行拆解研究，却依然不得要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布阵这一门学科，如果只是拆开看看，亦或对着阵图依葫芦画瓢就可以办到，那就不存在什么初级阵法师和阵法宗师之分了。 林四本人对阵法倒是颇有兴趣，而且也有着一定的天赋，但有一样是不可忽视的，那就是他在此道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并不算多。 他还没有天才到只是稍微涉猎，就超过许多浸淫此道数十年的阵道前辈。 一行人研究了足足两个多月，最终却并没有太大的进展。林四知道，自己这些人应该是缺乏某些关键核心的技术啊。 有时候他不禁感叹，如果自己真是厉元弘的传人就好了。困扰了自己这些人这么久的传送阵，那位前辈只是贪墨了点材料，一夜之间就偷偷布置出来了…… 而除此之外，如果能像琴英那样，掌握所谓的空间力量，那或许一切也会变得简单起来。 而且，这两人布置的传送阵，效果还都远超这个大陆其他的传送阵。 只可惜，那一切似乎都离自己太遥远了。 自己想要在月国和青川千宋布置出传送阵，恐怕只能去外界寻求帮助了。 而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碧澜帝国。 看来，自己该去这个超级帝国正式拜访一次了啊！ 第1318章 顺水推舟 这大陆上拥有阵法大师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天外天三派和两大帝国了。 阵法的研究，是需要大量灵石支持的，说得直接点就是财力，这方面两大帝国自是底气最足的。除此之外，还有着传承等重要因素的影响，而在这方面，门派自然算是得天独厚。 毕竟天外天三派的存在，已经过万年了，其间不知保存了多少不为外界所知的阵图亦或特殊技法。 只是很可惜，林四和天外天三派的关系完全谈不上好。他真要是登上天外天三派的山门，迎接他的恐怕不是鲜花和笑语，而是刀剑吧？ 而神炎碧澜两大帝国，前者曾经和他大战过。算来算去，也只有后者了。 真要算起来，碧澜帝国和林四以及月国之间，确实没有爆发过什么直接的冲突。 虽然乾蓝被灭，导致高真前线吃紧，让碧澜君臣恼火不已，但现在月国做都做了，一味的愤怒显然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情绪’。他们该考虑的，是接下来该怎样尽量保证自己的利益。 碧澜在这大陆上最大的对手是神炎帝国，他们何尝不清楚，现在如果和月国决裂，那只会白白便宜了神炎。 反之，如果和月国继续交好，那反倒可以让月国在南面牵制神炎。 现在看来，即便神炎能打下高真，他们也很难再继续扩张下去，因为他们的南面就是乾蓝了。 面对月国大军，神炎一方根本占不到多大优势。 得到了十方楼和剑宗的帮助，吞并了乾蓝和青川的月国，无论在顶尖高手还是中层修士方面，无论是在指挥层面还是大军数量上，全都不次于对面的神炎大军。 当神炎大军打到高真南部时，他们恐怕就只能被迫停下继续前进的脚步了。到时候，他们将会直接和月国以及林四打交道。 这种情况下，他们同样也不得不在高真南部囤积重兵，以防止月国会趁虚而入。 神炎打下的地盘是够大，但那也意味着他们需要防卫的地方变得更多了。加上原本就要防御的东面碧澜帝国，他们的形势还是很吃紧的。 相反，月国现在倒是没有那种烦恼。他们的东面是青川的大海，南面是青月森林，西面的重罗流奴等国本就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打下草原和南齐之后，他们需要考虑的，也只是北面了。 碧澜需要月国这个盟友，需要他们帮助自己牵制神炎的大军。这样他们才能安心继续进攻赤楼王国，而不用担心神炎人在结束了高真的战斗之后横插一脚。 在这种前提下，碧澜帝国其实最近其实是一直在对月国表达着善意的。 得到了月洛宁的应允之后，月国方面很快对碧澜朝廷发出了打算友好交流访问的意向，北王月连山将会亲自出使碧澜帝国。 碧澜一方的反应很快，他们立即就答应了这个交流访问的请求。几乎没过十多天，林四即将出访碧澜的消息便传了开来。 之前碧澜曾派过使节来月国，但那只是名义上承认月国地位，达成了口头上的盟约而已。而这次林四亲自出面，意义自然不太一样。 一时间，各大势力自是各有一番动作。毕竟谁都看得出来，这很可能是碧澜帝国和月国正式联手的开始。 而他们联手之后，对付的当然就是神炎帝国了。 对于这个消息，无论神炎赤楼等国，还是无上云颠和心宫等门派都不敢掉以轻心。 若换作其他使臣，只怕是路上都可能会遭遇点不测了，不过林四自然另当别论。现在谁都知道，除非圣境出手，否则想要杀死这位‘天印修炼者’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说实话，月国同样也需要碧澜这个盟友。 如果没有碧澜帝国一直以来的牵制，让神炎帝国无法用尽全力，那高真王国早就被打下来了，甚至乾蓝根本就轮不到林四来攻打。 将来月国和神炎之间必定会有战斗，他们同样需要碧澜这个盟友的继续帮忙牵制。 从这方面看，月国和碧澜倒是因为神炎这个共同敌人，而有了共同的利益。只是谈判这种事情，本就不是林四所擅长的，他最大的目的还是得到传送阵的技术。 因此，月洛宁同时还调派了一批大臣随同前往，而这其中，便有那位尚书右丞卓林荫。 出使碧澜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的美差，但卓林荫却因此而受到了弦城朝廷以及上层贵族圈的瞩目，原因无它，他是林四特意点名要求随行的。 林四这个王爷在月国的地位当然是无人能比的，哪怕他上面还有一个月洛宁，但在许多人心目中，他才是真正的月国第一人。 在此之前，除去一些军中将领和他的‘唐御令’之外，他并没有和那位月国臣子走得很近，更没有对谁青眼有加特别关照。 他一直都保持着不偏不倚的超然态度，这一点谁也无法诟病，毕竟他要是结党营私，那月洛宁这个月王也坐不下去了。 但这一次，被他点了名的卓林荫，可就算是个例外了。 被殿下点名要求随行，那显然是很被殿下看重啊，只怕这卓大人将来飞黄腾达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即便月洛宁现在不提拔他，可得到林四的看重，那就意味着他倒不下去！ 这让许多人羡慕的同时，又不免感到蹊跷。这卓大人，到底有哪一点特别的？ 他曾经在北境封地为官，可现在朝中大臣之中，至少有七八十人都是当年的封地大臣。回想起来，当年他和殿下之间，似乎也没有特别亲近过吧？ 弦城众人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众人便‘恍然大悟’了，因为一个消息开始不胫而走。 卓林荫家的二公子卓智渊，前段时间和素宁公主走得极近啊！ 虽然许多人都明白，攀上素宁公主，应该会带来好处，但谁也没想到这好处竟然来得这么直接这么快。 卓智渊和华素素连定亲都还没有呢，更别提成婚了，这么快，殿下就开始提拔他的父亲了？ 某些有心人更是查到了更多的内情，这位素宁公主，最近这几个月来身边的男人可不少啊，几乎是如同走马灯一般换个不停。 卓智渊，只不过是前段时间和她走得最近而已。按照这位公主的风格，也许用不了多久，她身边最亲近的男人就会是另外一个了。 这样都可以？只是这样，都能得到殿下的看重？ 一时间，许多人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 林四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自己原本算是好心的一次举动，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他又不可能派暗卫和十方楼刺客去调查自己的素姐，这种事情也没有谁去常阳城向他汇报。对于她在弦城的所作所为，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华素素在和卓智渊好上之前，刚刚踹掉了温陵候次子温启和一位名叫季英的优怜，但同时却又还和利远商会的五少爷利源笙继续保持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而那段时间和她亲密的男人，其实并不止卓智渊一个。 很可惜，林四看到的那一幕，只有卓智渊一人。否则，他早该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确实是故意提拔卓林荫的，原因很简单，他知道卓家应该能猜到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他希望卓家因此明白华素素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将来能对她好一点，否则这一切他将来是可以随时收回的。 他绝对猜不到月洛宁在得知这一切之后的古怪表情，更猜不到弦城权贵圈中，已经开始了一场围绕着素宁公主的明争暗斗。 “他是怎么知道卓智渊的？” 月洛宁的问题，显然是对着应飞问的。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问华素素的消息了，如果不是这次卓林荫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根本都不知道卓智渊和华素素有染。 这个消息本身并不让她意外，她意外的是，林四怎么知道的？ “应该是上次殿下来这里时，顺便去看了素宁公主。” “这样么？我很好奇，他既然知道卓智渊，为何还能那般平静，甚至还有心情提拔卓林荫？” “或许，他并不知道素宁公主和其他男子的事。” 月洛宁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样看来，他只是误会了卓智渊和她的关系？” “看来确实如此了。”应飞也觉得一阵啼笑皆非。 他很清楚，卓智渊很有可能会步温启等人的后尘，迟早会被华素素踹掉，根本不会如林四所想的那样成亲。 “很多人都觉得，卓林荫会因此受到提拔？” “不错，现在外面……有很多人将素宁公主看成了平步青云的绝佳机会，都想得到她的青睐。” 月洛宁轻笑了一声：“哦？是么？这些人，还真是闻风而动啊！” “我们，是否要警告那些人？” 月洛宁陷入了沉思，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再度笑了笑：“那样做，岂非会让我们的素宁公主很不高兴？她若是不高兴了，我那位王弟便也不高兴了。” 应飞惊讶道：“可是，殿下若是得知这一切，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很清楚，月洛宁这理由根本就不算理由。 华素素做的那些事情，月洛宁就算要治她的罪，林四也说不出什么来，最多也就是求求情保住她而已。 而说实话，月洛宁其实根本就不怕林四不是么？她会在乎林四高不高兴？ “他怎么做，是他的事。卓林荫回来后，我会如愿提拔他。” “为什么？” “卓林荫这个人，确实颇有才干，提拔他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可是，这势必会让外面那些人生出更多错觉，他们会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傍上华素素，就能一飞冲天了？非但我那弟弟，就连我也会因为华素素的喜好而提拔他们？” “是的。” “那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第1319章 进入碧澜 足足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林四等一行人才到达了碧澜帝国。 这还是离开月国和千宋之后，一路多半都是用传送阵前进的缘故，否则恐怕要经年累月的时间。毕竟这一次，林四带了不少人。 除去朝廷官员和侍卫们之外，还有二十余位阵法师以及学园之城的数十位学生。 这些人并非全都是修行者，赶路的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 林四这一次是打着交流访问的旗号去碧澜帝国的，既然是交流，那自然要有一些值得交流的内容。 学园之城和碧澜那些知名学院相比，当然是有着极大差距，他们又哪里能和对方交流得起来，恐怕只是对方一面倒的指点罢了。 不过这可不是林四需要考虑的，他知道碧澜帝国会全力配合自己，这次大不了就当带那些学生出来学习好了。而他真正的目的，自然还是阵法上的‘交流’和‘借鉴’。 众人一路舟车劳顿，某一天，一座仿佛凭空矗立在高空的庞大城池，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城池当然不会真的凭空浮在空中，至少这世上还没有那种神乎其神的技艺。 真要算起来，那其实只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山虽庞大，却并不算太高，不过数百丈而已。只是因为它的顶端太过金碧辉煌，仿若仙境楼阁般第一眼就夺去了众人的目光，以至于让人很容易忽略下方那些建筑。 林四知道，碧澜国都泷岳城到了。 这座城，他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却已经算是闻名已久了。 这是一座方圆超过了百里的超级大城，中间那座看似很突兀的泷岳山便是这座城的中心。 泷岳山方圆不过二十余里，现在关于这座碧澜帝国的中心，当然有着许多的神秘传说。但对大陆历史并不陌生的林四却很清楚，这座山当年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而已。 那是千年前琴英统一的那个大帝国刚刚崩溃不久的时代，当时刚刚拉起一批人马的碧澜初代君主，显然不会想到后来的碧澜国会成为那样一个超级大帝国。 那时候的大陆群雄四起，征伐不断，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那乱世活下去，更遑论什么国家王朝，碧澜初代君主当时不过其中之一而已。 碧澜人当初选择在这里建都，除去泷岳山的山顶较平坦之外，最大的原因只是觉得将城池建在山上易守难攻，不容易被敌人打下来。 为此，他们非但在山脚修建了坚固的城墙，还将这座山也打造成了一座坚实的堡垒。 只是随着碧澜帝国越来越强大，最后疆域达到几十万里之后，这里几乎没有了被攻打的可能。 而泷岳城的规模也是越来越大，区区一座泷岳山已经无法容纳。于是理所当然的，山脚的城墙之外，出现了越来越多新的房屋和街道。 现在的泷岳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防御意义，更多的代表着一种地位象征。 山顶自然是碧澜帝国的皇宫，而依次往下的位置，几乎也代表了这帝国都城之内的地位层级。 当年环绕着山脚的城墙依旧还在，只不过已经不再是用来防御外敌，而是用来区分身份地位了。城墙内部，被称为内城，能够住在里面的人并不多。而外部那星罗棋布般四散延伸的房屋街道，只能被称之为外城。 事实上，月国的学园之城同样是规模超过了百里的大型城池，只不过相对于泷岳城，自然差距甚远。 十余所闻名大陆的学院，许多行业的顶尖大师汇聚在此。这里算是整个大陆的中心之一，来自天南海北的商会旅人数不胜数，繁华程度以及先进程度，远非东南域可比。 远远望着那鳞次栉比，却又宛若优美景致般的奇异建筑，众人的目光很快便移不开了。一直到他们走到这座城池的边缘时，才终于被眼前的动静拉回了心神。 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是碧澜帝国的礼官以及千余名身着金甲的仪仗侍卫。 这样的迎接规格不可谓不高，不过最让众人忍不住心生压力的，却是后方街道上那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 这都是碧澜帝国的人啊，比自己见识更广的大国之人。这样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会否被指指点点，衣着和举止会否被看出不妥，大陆中部是否有什么特别规矩习俗是自己不知道的？他们是否正在笑话自己……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林四身边那些官员侍卫以及学生们，或多或少的都变得有些窘迫，有些手足无措。 是的，他们很局促，很不安…… 从见到这么多碧澜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本能的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 但紧接着，他们之中不少人又纷纷挺起胸膛，做出了昂首睥睨眼前一切的姿态。仿佛眼前这些碧澜人都是蝼蚁，都不存在了，仿佛碧澜帝国忽然变得一无是处，根本不值一提了。 这转变着实很突兀，但却又很正常。此时的他们，只不过是突然想起了自己代表着月国，所以不能丢了月国的国体颜面，所以刻意的昂首挺胸而已。 他们的表现，林四自然是全部看在眼底。 他心内暗叹了一口气，这一刻，他也注意到了月洛宁早已发现了的小国心态。 无论是前面的自惭形秽，还是后面的傲视一切，都不是正常该有的姿态，都是心境失衡之后的扭曲反应。 如果他们现在能像在月国时那般自然，又或者像神炎人来到碧澜一样的平静，正视面前那些和自己一样，同样长着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的碧澜人，既不谦卑，也不自傲，那他们才算是真正具备了强国之心吧？ 月国是变强了，而且将来可能会变得更强。但月国人的心，很长一段时间内，却很难跟着变得强大。 他们的骨子里，依旧充满着自卑，充满着对他们自己的蛮横否定和对外界的盲目仰望。 而这一点，自己虽然看了出来，却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跟着自己的这些人，无论那些官员侍卫还是学生们，真要算起来，其实还是月国比较‘优秀’的那一群人吧？ 连他们都无法心平气和，更遑论其他月国百姓？ 罢了，这一切，将来总有一天会扭转过来的。 他不禁笑了笑，旋即跃下马来，大步走向了前方。 对面的碧澜礼官连忙迎上前来，而后方的碧澜民众则是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喝彩之声。原因无它，对面那个人是林四。 对于这大陆上的许多人而言，林四已然算是活着的传奇。 会飞的天境，能够以一敌十的超强天境，行走于世俗的天印修炼者，无论哪一样都无法让人平静。 从当年的上陵三鬼到后来的大陆三凶，他和那两人的名字一次次出现在人们的口中，他们的事迹早已被传出了无数个版本。于是看到他的真人之后，人们仿佛就像是看到传奇从书中鲜活的走到了自己面前一般激动。 这看似很不可思议，却又显得理所当然。 换作三大圣境亦或天女尹漓现在出现在这里，或许同样也会造成类似的轰动，因为他们都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哪怕他们之中有几位，算是碧澜对面那个阵营的人。 林四和碧澜人并没有什么仇怨，而他这次还是带着交流合作的意愿前来的，他会受到碧澜民众最高规格的礼遇，本就不算多么奇怪。 在礼官的接引下，他们一行人沿着那宽广笔直，直通泷岳山的长街一路前行。 街道已经提前被清场，但道路两旁依旧有着数不清的人在喊着林四，喊着上陵三鬼，大陆三凶之类的名号。许多人爬到高处，只为了能亲眼看看活着的林四是什么样子。 他身后那些月国官员和学生们，终于知道殿下在外界有着怎样的地位了。他们内心激动自豪得难以自已，仿佛殿下终于为月国扳回了一城。 林四也没料到自己在碧澜帝国，竟然会这么受欢迎。时至今日，他当然不会因此而飘飘然，他只是在考虑着该怎样将传送阵的技术弄到手。 想要获得，自然就需要付出。如果一开始就提出索要传送阵技术的诉求，碧澜人恐怕会狮子大开口啊。 当他心内转动着这些念头时，他们也不知不觉的前行了三里。随后碧澜礼官带着他们进入了道旁的一座华贵大厅之内。 一座大型的传送阵，已然浮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让众人一时间不由得暗暗吸气，月国境内至今一座传送阵都没有，而别人一座城内部都已经出现传送阵了。 片刻后光芒闪过，他们从泷岳城的外围，出现在了泷岳山外的城门之外。 而在这里，碧澜帝国的数十位贵族重臣以及十余位天境高手已经恭候多时，为首的那一人，赫然便是碧澜丞相苏缪。 “多年不见，殿下的声威，早已远盖当日，苏某果然没有看错啊！” “丞相过誉了，本王惭愧，丞相近来可好……” “哈哈，好，好！殿下请！” 当众人经由那城门缓缓进入内城之时，鼓乐声齐鸣，礼花直冲云霄，一时间不知多少人抬头向那中心的宫殿望去。 如果林四现在还有第一天印，如果他还碰巧在此时催动了天印的感知能力，那他就会发现，他想念了许久的那个人，此时就在这城内。 第1320章 军事学院 作为碧澜帝国的国都，泷岳城自然也算是帝国文化的中心。 在这里，有着碧澜皇家、第一第二第三军事、星云、零澜等十多所大陆著名学院。不过，最为著名的龙泉学院却不在泷岳城。 当林四进入碧澜皇宫，见到碧澜那位皇帝以及太后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想到，他现在和慕哲平相隔不过几十里而已。 第二军事学院坐落在泷岳城的外城北面，这里虽无山色，却有湖光。校园内处处可见的是绿意盎然的景致，令人很难想象这里曾经培养过那么多铁血将军。 林三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虽然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放弃军功和奖赏，以此替换齐琪不上前线的请求，但最终第六兵团那名将军却并没有收回他的军功。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赤血勋章本就不是第六兵团所发的，而去第二军事学院进修这件事，同样也非第六兵团所能安排的。那奖励，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收回的，也不是能够‘交易’的。 而这所学院，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入的。 碧澜帝国何等辽阔，人口数已经超过了另外那个世界。而最为顶尖的学院之中，第二军事学院也能排进前五之列。即便它每年招收三千人看似也不少了，但放在整个碧澜帝国，却真的算是大浪淘沙了。 在林三看来，想要考入这里，难度恐怕超过了那个世界任何一所学校。 能进入这里的，除去极具修行天赋，指挥天赋，成绩极其优异的天才翘楚之外，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公侯贵族子弟了。 如果不是立下的战功太大，恐怕即便他真的以此为目标而努力，也很难进得来。 在进入这所学院之前，林三幻想了无数次这里的情景。在他看来，修行世界里的学院，只怕是类似于传说中的江湖宗门一样，内部争斗极为残酷直接，很难有什么平静的时候。 但真正熟悉了这里的学生生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 除了多出修行和阵法这些另一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的学科之外，这里其实和另一个世界的大学没有多大分别。 同样是每天需要去上课，同样有导师有假期，同样需要看书需要做题。这里也有同学之间的友情，也有青年男女之间的恋情。 校园内根本不存在什么一言不合拔刀杀人的事情，尽管这学校里的修行者极多。 学生之间挑战切磋这种事情确实是有，但多半也都是在导师们的看管之下进行的，流血和打出火气之类的画面，往往极少发生。 即便是贵族子弟，也不敢在校园内明目张胆的肆意妄为，否则面临的可能是开除。 因为这算是一所顶尖军事学院，学校内大部分人整日里都在忙着四处听课，亦或是图书室试炼室内自修，放松懈怠的人倒还真不多。 在这种氛围下，原本打算混日子过的他，也不得不认真努力了起来。毕竟如果年末考核不合格，他很可能会被要求留级，而再次不合格便会被退学。 虽然没想过要学点什么，但好不容易进了这里，被开除出去，总归还是不太好的。 无论如何，这种平静的生活，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哪怕依然觉得自己竟然还要上学这种事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最初他觉得，修者世界存在着这种类型的学院这种事情很不可思议，难道不应该都是宗门和帮会么？ 但现在却发现，如果没有学院，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议吧？ 这确实是修者世界，但修行者所占的数量只是千里挑一而已，除此之外更加庞大数量的普通人呢？ 难道宗门还能教给他们普通人该有的知识？宗门会教文学术数医学格物音乐经商绘画从政等许多和修行无关的技能么？ 如果没有学院，那这个世界将会变得苍白许多，也蒙昧许多吧？就像千年前门派统治下的苍罗大陆。 林三念的，自然是指挥系。毕竟他帝国战斗英雄的身份比较特殊，而同时他又不是什么修行者。 像他这样根本没接受过基础学院教导的士兵，骤然进入这种顶尖军事学院，学习是很有压力的。 他的‘同学’都是来自碧澜各地的年轻学生，最大的年龄也不过十七岁，但却都是从小就在初级中级学院学习过，亦或请过专人教导了许多年的。 在这方面，他显然是严重落后了。而导师教学的进度以及考核的难度，也不会因为他一个人而改变。 于是，从一开始他的学习就显得很吃力。 在进入指挥系之前，他觉得这里教的，应该就是如何用计，如何出谋划策。但真正开始上学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理论和基础类的科目数不胜数，包括历史、战争史、山川地理乃至心理和管理等十几门课在等着他。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军中的‘规则’，诸如军制，后勤，侦查，协调，计算等等五花八门的东西应有尽有。 指挥系的学生，绝大部分将来会成为中下层军官亦或是幕僚。将来他们所在的职位各式各样，所遇到的情况也各不相同，军事学院当然需要教导他们尽量全面的，和军队有关的知识。 这里教的，是全才。 这些科目，即便让林四来参加考核，他恐怕也很难合格，哪怕他已经是公认的名将。原因很简单，他算是野路子出身的将军。这些科目，很多在战场上并不需要他亲自去用，而即便无意间用到了，他也不可能还得知道那是出自哪本书的第几页，更写不出什么标准的答案。 林四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现在丢失了慕哲平那份记忆，忘掉了曾经在圣月老院长那里的所学，忘掉了在这个世界曾经看过的所有兵书，忘掉了曾经带着大军南征北战经历的林三？ 他唯一的优势，也只有另一个世界的某些知识了，比如计算。 然而年末考核的科目足有二十多门，除去理论科目之外，还有沙盘推演，还有战棋对决，还有实战演练……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他入学本就是临时加入的，比他身边这些同学晚了好几个月。而许多知识，其他人在初级中级学院就已经学过，现在这第二军事学院根本就不会继续着重讲授那些基础。 按照现在这个节奏下去，半年后的考核，他想要通过的可能几乎为零。 碧澜君臣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最想得到的那个人，现在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且正在为一场一年级学生的年末考核而烦心。 时值中午，本该是休息时间，但学院的一间双人宿舍内，林三却依然在埋头苦读。 真正将自己的身份代入学生之后，他要比他曾经的兄弟认真得多，他并不是什么厌学之人。 “呦，三哥你今天没去看你兄弟么？” 房门被人推开，一名发色偏灰的高大青年大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为什么要去看他？”一手执笔正在写写画画的林三头也不抬道。 因为这个怪异的名字，曾经在第六兵团先锋营中流传过的玩笑，也延续到了这里。在这里，依然会有人将他和林四放在一起打趣。 第二军事学院的学生宿舍多半是双人间，这位名叫傅波的灰发青年是他的舍友。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几个月，早已经变得熟悉无比了。 十七岁的傅波，身份要比林三这个战斗英雄高得多，他的爷爷是碧澜北部战区第三兵团的主帅傅文睿，目前正在东煌王国境内协助着对乌夏王国的作战。 事实上，若非两年前神炎帝国也抽调了北部战区的几大兵团前去协助乌夏王国，恐怕乌夏早已被碧澜东煌联军彻底打回去了，甚至连本土都可能会被入侵。 不光是傅波的爷爷，就连他的父亲叔父姐夫，也多在军中任职，他也算是出身将军世家了。 林三很清楚，如果自己能和这傅波打好关系，那将来想要在碧澜帝国混个一官半职并不难。 傅波这个人平日里既没有摆着少爷架子，也没有蛮横霸道，对这个人，林三还是愿意亲近的。 不过，他内心深处所在意的还是那丢失的记忆。 现在是战争年代，他可不想重回军中，哪怕是当什么军官。之所以现在认真学习，只是为了应付考核。而之所以想要通过考核，只是为了能在这学院内平静度过几年时光。 毕竟身为战斗英雄，他在这里无论上学还是吃饭住宿全都不需要花钱。而校园又没有什么危险和意外，完全就是最佳的蛰伏之地。 或许，只有在四年的学院时光过完之后，仍然没能找回那份记忆，他才会考虑将来的谋生之道。 而拥有一份第二军事学院的结业文书，将来想要混口饭吃还是不难的。 傅波此时所说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因为林四来到泷岳城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校园内外。许多人为了一睹这传说人物的真容，今天都跑去了外面看热闹，傅波自然也不例外。 某些事情，无论在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都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在林三看来，这些人其实也就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追星族’了。 只不过，因为这个世界少了许多快速传递消息的手段，所以不如另一个世界那般风靡狂热而已。 “喂喂，那可是林四啊。现在尹漓聂河不出，慕哲平已死。这苍罗大陆，恐怕没有比你兄弟风头更劲的人了。” “慕哲平死了吗？” 这个名字，林三当然也算是如雷贯耳的，不过他记得当初的传闻，不是说生死未卜么？ “林四回来这大半年，做了那么多轰动的大事，他要是真活着，早该现身了。没有出现，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当初是真的死了。这个推论，现在早已成为公论。” “好吧。”林三耸了耸肩：“然而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刚之所以会问一句，完全只是出于好奇而已，他哪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情。 “你还是真是够没趣的，还在为年末考核的担心吧？” “是啊，你也知道我这成绩。” “那你努力吧，祝你考不过，哈哈！”傅波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头，旋即怪笑而去。 “这家伙……” 第1321章 皇宫夜宴 这天夜里，当林三挑灯夜读的时候，泷岳山也已经被灯火照耀的仿佛一件巨大的晶莹彩衣。 他的兄弟林四，此时正在碧澜皇宫内参与迎接他的晚宴。 对于这位月国亲王，碧澜君臣自然不会怠慢。 碧澜帝国那位不到十七岁的年轻皇帝，以及那位看上去依旧美艳，只是双眸间不时闪耀着睿智幽邃光芒的太后都出现在了殿内。 “早已听闻连山殿下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武非凡气度恢弘！” 林四连忙俯了俯首：“太后谬赞了，连山谨代我主陛下恭祝太后青春永驻，祝皇帝陛下龙体康健……” 这种好话，他当然会说，反正他和这碧澜太后与皇帝也没什么过节。 而因为他这番话以及这友善的姿态，殿内的热烈气氛也是达到了顶峰。 碧澜太后凤眸之内浮起了笑意，而那位年轻皇帝亦是满面欣然之色。显然林四的回应，让他们心情不错。 在真正见到林四之前，虽然已经有了许多常人难以得到的情报，知道了许多一般人不知道的细节，但他们仍然无法确定林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年纪轻轻便已是圣境之下公认的第一人，在月国位极人臣，手掌百万兵马，这样的人究竟好不好打交道，谁也说不准。 更何况，经历过战场和江湖仇杀的林四，还有一个大陆三凶的名号呢。 因为这个名号，今夜这大殿内足有二十余位天境高手存在，除此之外宫廷禁卫亦是绷紧了每一寸皮肤。 原因无它，生怕出现那不应该出现的意外。哪怕林四没理由那么做，但意外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 这位会飞的天境强者，此时距离太后和皇帝陛下所在高台仅有十丈之遥。如果不是做足了准备，谁敢放心让他处在那样的位置？ 这一夜的宴会，只能算是双方见面，接风洗尘而已，至于正事自是要等到之后的几天再谈。 合作谈判还是会有的，诸如学院之间的交流，商业上的往来，军事上的合作。 不过这些事情，月洛宁早已提前对月国大臣们做过交待，根本不需要林四过多操心。他需要做的，也就是带着那些阵法师和学生们去各大学院相互交流了。 对他而言，此行其实也没有什么紧要无比的任务，更没有包藏着什么祸心。这宴会，倒是能够真正放开心胸去面对了。 两国之间没有什么仇怨，何况很快还会展开合作，此时自然也不会有臣子刻意在这种场合挑起事端，想着看对方笑话，打压一下月国声势，扬碧澜国威之类的念头。 至于什么殿前挑战，比武切磋更是不可能会有的了。开玩笑，除非碧澜出现圣境高手，否则这大庭广众之下和林四单独切磋，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于是这一夜的大殿之内，双方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倒是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 林四此时唯一会不时浮起的念头，只是关于那太后和年轻皇帝的。 他不自觉的想起了当年苏缪亲自去高真招揽自己等人无果之后，慕哲平对于碧澜这对母子的评价。 在慕哲平看来，碧澜将来的权力交替，很可能会出现问题。即便这位碧澜太后将来愿意交出大权，让她的儿子走到台前，碧澜朝廷也无法避免一番动荡。 而现在根据林四的观察，这可能性，还真是很大啊。 这两人现在看起来倒是母慈子孝亲和无比，但某些细节却也早早暴露了出来。比如最初率先开口和自己说话的是碧澜皇帝，但许多臣子却在注意着那位太后的反应。 说实话，这种场合其实她这后宫中人，原本是可以不出现的。就像月国要是接待重要人物，那位后宫中的冯太后，是没有多大必要来到前殿的。 碧澜太后，显然还没有开始放权啊。 这碧澜小皇帝的言谈举止颇为有度，并不像是个愚钝之人。而且他其实也不算小了，六岁登基，现在十年过去，接过权柄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据说这位太后现在也不过三十五岁，难道她还打算一直将这种局面保持下去，让她的儿子一直这样当一个傀儡皇帝，当个四五十年？ 林四暗暗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成功的。 月洛宁也是女子，她登基还有自己全力支持，但当时的过程依然艰难无比。即便是现在，某些问题也没能完全消除。 这位碧澜太后论才华，只怕是不逊于月洛宁的，否则碧澜这个庞大的帝国十年来在她的掌舵下，早就出现许多问题了。 即便碧澜周边出现了滔天大战，她依然能够有条不紊的北援东煌，西援龙燕高真，联手白云道等七大门派，南攻赤楼。而自始至终，碧澜帝国内部还是一片平静，仿佛根本没有受到战争的打扰。 这种事看起来容易，但想要做到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毕竟，他们西面可是有着神炎帝国，如果出点问题，只怕对方早就趁虚而入了。 只可惜，即便她有着这样的能力，却也抹不过女人身份的劣势。 而且相对于月洛宁，她还有着另一个天大缺憾，她根本都不是碧澜皇室正统，她是外人啊。 “北王殿下此次前来，我碧澜上下欢迎之至，只可惜……”不远处的一名将军忽然慨叹了一声。 林四此番出使碧澜，提前自然也做过一些准备。他认得出，这是碧澜抚军将军姚毕。 “可惜什么？”林四当然知道对方这是话里有话。 “可惜虽然有幸见到了名震天下的月连山将军，却未能得见另一位天书策名将纪冰云啊！” 姚毕的话音一落，殿内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投来了感兴趣的目光。 现在大陆正值战乱时期，碧澜帝国本身也在两线作战，军队和战事是碧澜朝廷一直非常重视不敢轻忽的话题。 对于纪冰云这样的名将，殿内群臣和将领们，自然是有着一定兴趣的。哪怕那位碧澜太后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也不能免俗的放下了手中筷箸，向林四这边看了过来。 纪冰云成名之时，大陆中部的大战都已经进行了数年之久，而后没多久她就归入了月国。 虽然她在千宋的一些经历，她和谢少英的关系，现在都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但这位女将军在外界众人眼中，依旧充满着神秘色彩。 她的出身其实没有多少秘密可言，丞相府的千金，曾被掳去草原复又被林慕聂三人救回。随后进入月国圣月学院上学，一年之后回到千宋，重新变成了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大小姐。 直到天印之乱，千宋被乾蓝所灭，她才突然横空出世，展露出了令人震撼的军事天赋。 如果不是她的经历太过清晰，或许许多人还能猜测她是否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特别际遇，所以才有了那样的指挥才能。 但她的经历看起来，几乎就是平平无奇。她那些年的际遇，真正和军事沾边的，也就是在圣月军事学院学习了一年而已。 这难道就是她拥有如此才华的原因？如果圣月学院有那般神奇的话，那月国的天才名将恐怕早已如满天星斗般多不胜数了。 而除此之外，便是她和上陵三鬼认识，和林四慕哲平熟识了。难道她是被这两人影响之后，才具备了那卓越的才能？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聂河和谢少英恐怕也早就成为不世名将了。 更何况，同样是林四的兄弟，同样出身圣月学院，而且还是自小在军中长大的叶弘，似乎在指挥作战方面都差了她一筹。 算来算去，似乎也只有她天生就拥有这份天赋这一个解释了。 听到对方提到纪冰云，林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于这位性子恬淡，年纪其实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弟妹，他一直有着极好的印象。 “冰云她有重任在身，此行无暇抽身，确实遗憾。” “据说纪将军并非修行者？” “不错。” “她一个弱质女子，能在军中立足，并且创下如此骄人战绩，真是不简单。” 林四点头赞同：“的确不简单。” “由此可见，她的军事天赋，是何等的惊艳啊。” “是啊，冰云她是天生的将帅之才，我也很佩服她。” “北王殿下所言不错，不过纪将军能有今日，也是因缘际会，时也命也。否则以她女子身份，只怕有再卓绝的才华，也难有出头之日……” 林四不得不承认，这姚毕说得不算错。 看重纪冰云才华的倒也不止自己和月洛宁这两人，当初的白元浩同样极为赏识她，否则临终前也不会任命她为千宋镇国将军了。 只是，若非千宋被灭，残兵走投无路，根本别无选择，恐怕她依然还是难以得到展露才能的机会。 如果当时还有其他路可走，还有其他选择，那就算当时白元浩还活着，就算他想要提拔纪冰云，恐怕也难以得到下面将士的支持。 许多事情，本就不是谁能做得最好，就有机会让谁去做的。 而如果不是她在草原以及月国西北的战绩，如果不是她已经名列天书策名将篇，恐怕之后月洛宁想要立她为月国骠骑将军，也不会那么顺利。朝臣和军方将领的反对，几乎是一定会有的。 这一切的原因，除去她的资历不太能够服众之外，另一个更大的原因，就是她是女人。 事实上纪冰云之后能那么容易被月国朝臣和军中将士接受，除去战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千宋归附了月国，本就需要给她一个够分量的位置，以安抚千宋人。 不过，尽管林四能看清这些内情，但这姚毕的话，他却没有完全赞同。 “以冰云的才华，她要名扬天下并不难，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分别而已。” “或许是吧，不过在我看来，纪将军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贵国国主这样不拘一格提拔人才的明君啊！” 第1322章 别有目的 到了这一步，林四也已经隐隐若有所悟了。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真的只是对名列天书策的纪冰云感兴趣，这碧澜抚军将军，算是军中将领，他会提起同为将军的纪冰云，倒也不算奇怪。 毕竟对于纪冰云这苍罗大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女将军，其实现在有许多人都极为好奇，很多人都想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情。 他们好奇女将军在军中，究竟是怎么和麾下将士相处的。那些个人实力远超于她的将军们，真的会甘愿听从她的号令么？ 碧澜本国就有全部由女人组成的修士营，但那毕竟都是修士，而且她们算是一支和其余部队平起平坐的建制，平日里，她们都是各男兵隔开，互不相干的。而纪冰云显然不会是那样，平日里和她打交道的，恐怕清一色的都是顶盔掼甲的男子。 他们更好奇，她是怎么打出那些胜仗的。 类似的好奇，林四在月国和乾蓝就已经见识过。事实上，这些问题就连他身边一些大臣都不能免俗的好奇追问过他。 但当那有关女子身份难以出头的话题被对方骤然挑起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姚毕问起这些，显然不是因为什么好奇。 这碧澜抚军将军，不出意外应该算是太后的心腹吧？他之所以提起纪冰云，应该是带着某些目的了。 碧澜太后，不就是女人么？ 他此举，恐怕只是以纪冰云为引，故意来这么一场谈话，说给殿内所有人听的。 看吧，看看迅速崛起的月国人是怎么做的？ 女人的身份，在月国根本就不是什么阻碍，所以月国才能发展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顺利。 你们之中某些守旧的贵族大臣，也该醒醒了，不要总想着因为太后是女人，所以她就不该继续抓着权柄不松手。要看看她的才华，看看她的功绩…… 和林四一样看出这番话看似闲谈，实则另有深意的人并不少，无论苏缪还是碧澜其余不少重臣，此时的表情都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太后和皇帝之间的事情，在碧澜朝中，当然算是个颇为禁忌的话题。 无论按照祖制还是惯例，小皇帝收回权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太后毕竟把持了十年的朝政，这殿内许多人还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 碧澜帝国无论朝中军中，都有着她的亲信，都有着她的影子。想要动摇，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漩涡，一旦贸然涉足，只怕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除非早已提前站了队，否则谁敢随便表态？ 此时这些大臣内心的立场感受，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姚毕的话音落下不久，殿内就又有另一名大臣向林四发问了。 “听闻王妃和纪将军私交甚笃情同姐妹？”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碧澜御史大夫步苍。 这个问题让林四愣了愣，一时间不知他问的是什么。王妃，什么王妃？ 但旋即他就不禁感到了一阵好笑，这王妃，应该是指唐小芷那丫头吧？ 也是啊，自己是王爷，她作为自己的唯一的妻子，那当然算是王妃了。只是这称号，听上去怎么那么陌生呢？ 自己还真没想过她已经是个王妃了，说起来，府内的丫鬟护卫，平日里似乎也都是喊她主母亦或夫人。 当他想通这一节之后，便也知道，这步苍应该也是提前站队到太后那一边的人了。 否则，他根本没必要突然提到唐小芷。 多么简单的事情，月国现在最为外界津津乐道的一个有趣现象，就是一君一臣一将三女子。 君是月洛宁，将是纪冰云，而臣自然就是唐小芷这位御令了。 她们所在的位置，从前都没有女人坐上去过，这三人也算是开了苍罗大陆的先河了。 而偏偏到目前为止，她们在各自的位置上似乎都还干得不错。月国并没有因为三个重要位置被女人占据，就出现什么问题，反而继续在扩张和变强的道路上顺利前行着。 于是现在关于这君臣将三人，在民间风评之中，已经渐渐有从笑谈趣闻演变成一段佳话的趋势了。 唐小芷现在的御令，其实只是五品官衔而已，在朝廷之中根本不算什么，但行的职权之大却着实令人不得不动容。 可以说，她现在已经算是‘有实无名’的另一个丞相。这一点只看现在正在乾蓝主持大局的丞相扬昱，和她完全就是平起平坐就能看得出来。 这些内情，当然瞒不过各国君臣的耳目。 之前作为武将的姚毕提过了‘纪将军’，现在作为文臣的步苍又开始提‘唐御令’了么？ 接下来会不会还有人提到月洛宁？ 他们所为的，只不过是给碧澜太后继续掌权造势啊。在他们看来，唐月纪三女已经成了女人登上顶层权力圈的先驱者，成为了成功的典范。 有了这成功的三个案例在前，同样颇有才华的碧澜太后就算继续掌权似乎也名正言顺了许多，甚至将来会否直接走到台前都未可知了。 虽然明白了这一切，知道对方这算是‘利用’自己，想要自己口中某些话来当做‘武器’，但林四却出奇的没有多大抵触。 原因很简单，碧澜朝廷变得如何，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无论太后当权还是皇帝夺权，现在都不会和月国交恶，而将来两国之间会变成如何，现在谁又能说得清？诚如月洛宁所言，一切都是从利益出发罢了。 于是，他没有推波助澜，却也没有刻意三缄其口。反正不需要隐瞒的事情，如实说出来也没什么吧？ “不错，她和冰云的关系很好，当年在月国学园之城，她们就已经是好姐妹了。”他笑着对那步苍点了点头。 得到他如此配合的回应，步苍脸上喜意一闪而过，他一脸夸张般高声道：“昔年天真烂漫的两位少女，现在同殿为臣交相辉映，真可谓千古美谈！王妃的才华，想必不下于千宋冰云吧？” 哪怕是以林四的脸皮厚度，也不由得被他这句话给弄得有些尴尬了。这步苍，也未免将她捧得太高了吧，千古美谈又从何说起？ “咳，那丫头才疏学浅，可当不起步大人如此夸赞，不过就是个有点小聪明而已。”他很清楚，对方这样不要钱的夸赞唐小芷，只是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而已。 林四倒不是真的看轻唐小芷，只是对他来说，唐小芷和他自己几乎没什么分别，别人夸唐小芷，他听着就像在夸自己一样，本能的就打算谦虚一下。 只是，他这谦虚却让那步苍瞬间变得言辞激烈起来。 “北王殿下此言差矣，小聪明岂可担如此大任？莫非月王陛下会识人不明任人唯亲不成？还是……殿下存着男女之见？王妃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依然无法入殿下的眼么？” 什么经天纬地？这种评价，恐怕就连魏仲和苏缪都无颜承受吧？林四很好奇这评价要是传入唐小芷自己的耳内，她会是什么表情。 而且话说到这个地步，连男女之见四个字都已经出来了，对方的意图也算是毫不掩饰了。 殿内的气氛已经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许多原本交头接耳的大臣贵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闭上了嘴，眼内闪动着复杂难明的色彩。 高台之上的碧澜皇帝脸上依旧留着一丝笑意，谁也看不出他的喜怒来。 只凭这一点，林四就再次确定，这个皇帝除非天生愚钝，否则一定是个人物。 “我没有这种念头。”他淡淡道。 “也就是说，殿下并不在意男女之见了？也是，当朝月王亦是女子，而且还是殿下全力扶持上去的。” 果然啊，终于还是提到月洛宁身上了。 碧澜太后以及她这些亲信，恐怕极为羡慕月洛宁吧？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碧澜太后想坐却不敢坐的吧？ 只是他们恐怕根本想不到，在登上那个王位之前，曾经扮作王子的月洛宁付出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之后又受到了多少旁人无法想象的打击与挫折。 根本，就没有外界所想象的那般顺利，那般水到渠成。 他至今依然记得她在燕家林被揭开女人身份时的绝望，也记得她被父王放弃后，在千里湖时的落寞，更记得她被用来给月鸿铺路时的心丧若死。 碧澜这位太后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当年她曾经被自己和老慕用来当成榜样，激励失去了斗志的月洛宁。 他最终摇了摇头：“她本就有那样的才华，反倒是我，自幼与剑为伍不通政务。她当月王本就比我合适，也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谈不上什么扶持不扶持。” 啪啪啪！ 殿内响起了一阵拍手之声，林四循声望去，认得那人是碧澜吏部尚书元嵘。 只见此人从席间长身而起，纵声赞叹道：“殿下的胸襟气度，着实令人钦佩！换作旁人，又哪里会如殿下这般只看才华，不问出身，不论什么男女之分？又哪里会如殿下这般，为了月国亿万臣民，为了月国江山社稷甘愿退让？殿下这一让，虽不合祖制礼法，却让出了月国如今势不可挡的盛世王朝啊！” 此言一出，殿内已经彻底变得鸦雀无声。 许多人都不约而同低下了头，不是因为什么羞惭和深思，而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面上的一丝表情，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任何想法。 第1323章 奇人妙语 元嵘这番话，也只差没有说出‘反观我碧澜帝国如何如何’了。 殿内众臣都知道，他这话明着是在夸林四，实际却是在为碧澜太后造势。 同时，也是在逼迫殿内某些大臣以及上面那位皇帝。 此时那位皇帝会作何感受，又会有什么反应？林四很好奇。 终于按捺不住雷霆震怒？这估计不太可能，这皇帝能坐稳十年没有被太后废黜另立一个，恐怕和他平日里的‘表现’是分不开的吧？ 既不会太过突出，又不会太过昏庸，同时还让太后觉得他毫无威胁，能一直掌控在手心。 林四觉得换作自己是这位小皇帝，现在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是沉默了。 继续隐忍，也许要忍一辈子，也许将来会出现转机也不一定。 说实话，此时林四最好奇的倒不是这小皇帝的反应，也不是那太后的心思，反而是丞相苏缪的态度。 这个老丞相，据说是太后当政之后才提拔到丞相之位的。而他也已经在这个位置坐了十年，很显然他即便不是这太后的亲信心腹，也不会是她的‘敌人’。 否则，他这丞相早就被太后想办法换掉了。 苏缪他内心支持的，究竟是这太后，还是那小皇帝，亦或他两边都不支持也都不反对？林四不得而知，但他很清楚，苏缪的态度其实恐怕才是至关重要的。 虽然碧澜太后能撤掉他，但那种事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那么做。 苏缪是百官之首，在碧澜朝野的根系恐怕也很深了。就像当初寒月政变时的月国丞相扬劼，他倒戈后，殿内群臣瞬间就倒了一大片。 像苏缪这种老臣，就算没了丞相之位，他的影响力依旧不可忽视。他的门生故吏，他在贵族士人之中的威望，都是碧澜太后和皇帝不得不考虑的。 然而打断他这思绪，出乎他和殿内许多人意料的是，他们认为不得不沉默的那个人，偏偏就没有沉默。 “哈，朕记得，月洛宁本该是朕的妃子啊！若是她当初嫁到这里，那现在月国可就不是这样了呢！” 小皇帝的声音依旧未能完全摆脱稚气，以至于听上去有些尖锐，尤其是在这气氛凝重的时刻，更是显得突兀至极。 这恐怕是碧澜朝廷和月国朝廷之间，最为忌讳的一个话题了，尤其是当着林四的面。 对于碧澜而言，皇帝遭遇这种不明不白的退婚，显然是有损颜面的。 而对于月国而言，他们现在的女王曾经险些成了别人的妃子，这同样算不上一件面上有光的事情。 双方无论谁主动提起这件事，似乎都有着对对方的羞辱意味。也许一个不好，林四就会因此拂袖而去，合作之事也会横生枝节。 “皇儿还不住口！此事休得再提！”沉默了许久的碧澜太后终于无法继续保持淡然了，她的语气之中蕴含着理所当然的薄怒之意，与世俗之中的严母训斥顽劣儿子没什么两样。 “无妨！”林四摆手笑道：“此事当初是我做主的，当时因为天印之乱，情势危急，月国不能没有我那王姐主持大局。而现在，月国更是不能缺少她。擅自破坏了这桩婚事，说起来，我倒是要向贵国国主说声抱歉了。” 他这番话，让原本凝重的殿内气氛刹那间缓和了下来。 群臣忽然松了一口气，之前那所谓的男女之分话题似乎也因此而过去了。就连苏缪也不禁对林四投来了欣慰和感激的目光，仿佛惊讶于他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北王的气度，果非常人能及！”太后的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 还不等林四说什么，那位小皇帝又开口了：“月洛宁她当国王，当得还习惯吗？”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王位是何等重要和稀少的位置，如果有机会，恐怕没几个人不想坐上去。 即便某些国王偶尔会伤春悲秋般感叹这个位置坐得并不舒服，失去了很多乐趣云云，但真要是让他们退下来让给别人，恐怕没几个会真正愿意的。 能坐上这个位置，还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然而林四还是笑着答道：“她应该是习惯的吧，虽然我觉得太过操劳繁忙了。” 这个小皇帝先前那句话，并没有令他动怒，反而让他心内渐渐兴起了探究之心。他很好奇，这个皇帝究竟是真的年少冲动还一时失言，还是刻意卖傻的？ 将来他很可能会真正走到台前，而将来的碧澜，无论为敌为友，都注定会是月国无法忽视的一个强大存在。 多了解一下这个小皇帝的心性才智以及行事作风，在他看来也是必要的事情。 至少现在，这个小皇帝已经让他感到了意外。 他非但没有避开女王月洛宁这个敏感话题，反而主动兴致勃勃的追问起许多细节来。 “哦？她都忙些什么，批阅奏章奏折么？” “不错。” “你家王妃是她的助手？” “正是。” “她们两人是如何共事的呢？如果她们之间起了争执，你会帮谁？” “哈，陛下这个问题，倒是难住我了。” “大臣犯错，她会动怒吗？那些大臣怕她吗？” “怕倒也谈不上，但尊敬还是有的。” “她闲暇时，都会做些什么呢？去外面游玩过吗？” “她似乎没有闲暇的时候。” “那也太无趣了吧？国事虽然重要，但偶尔也需要放松嘛！” “哈，那你呢？你平日里又是如何放松的？” “朕么？哈哈，朕恐怕是碧澜开国以来最幸运的一位皇帝了。” “哦？此言何解？” “朕不需战战兢兢操劳过度，担心一时懈怠就会令碧澜生乱。朕虽然也需过问国事，但因为有母后帮朕分担，却也没有失去其他乐趣，这是其他皇帝和国王羡慕不来的。” 这小皇帝的话，让林四更加意外了。 当年慕哲平曾说过，除非碧澜小皇帝对权势毫无想法，根本不在乎什么皇位权位，根本懒得和太后争，否则碧澜迟早会生乱。 碧澜这十年来，内部都没有出现什么乱子。而这小皇帝也一直和太后以及其他大臣相处得较为融洽，难道他真是闲云野鹤般的性子？ 这种人可以说他没有抱负，没有志气，却绝不能说他蠢笨。或许相对于其他为了许多东西殚精竭虑钻营不休的人而言，他反而是最为聪明，看得最透，活得最轻松的那个。 林四笑着点了点头：“确实，陛下能有如此豁达通透的心境，若是修者，恐怕成就不会次于那些名门大派的天才弟子！” 这碧澜小皇帝并非修行者，闻言倒是颇为意外，显然这种话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没有几个普通人对修行不存向往的，这一点即便是帝王也不例外。 这位小皇帝转眼便满是急切的喜色：“果真如此吗？你可不要骗我啊！” 他似乎是真的对修行极为在意，以至于都忘了称朕了。 林四哑然失笑：“哈，在其他方面我不敢妄言，但修行之道，应该还是能看出一二的。修行之道，越到后面越重心境悟性，所重的无非是看破二字！偏偏世人虽然都能说出这二字，能真正做到的却是寥寥无几……” 他这番话，倒是让殿内许多人不禁露出了深思之色。 小皇帝听得眉飞色舞连连点头，最后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唉，可惜，可惜天不帮朕，没有给朕修行的根骨资质，否则朕恐怕真会因为你这番话而专注修行，来日也效仿你们纵剑江湖了！我听说，月洛宁都会修行呢，在这方面，我倒是被她比下去了。” “你羡慕她，却不知又有多少人羡慕陛下你呢？她虽有修行资质，却无法更进一步，岂非正是因为所思所想太多，无法看破的缘故？” 小皇帝不禁拍着龙座的扶手赞叹起来：“妙，哈哈，妙啊！早听闻上陵三鬼在修行上皆是不世的天才，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朕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哈哈，和陛下谈话，我也觉得很妙！” 两人这番对话进行得极快，一时间殿内群臣的面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就连那位太后一时间也忘了打断。 这位碧澜小皇帝，听上去倒是根本没把林四和月洛宁当外人。尤其是月洛宁，在他口中仿佛就像是一个老熟人，现在问问她的近况一般。 他根本都不是修行者，竟然还大谈特谈什么修行，而偏偏林四还有问必答，非常的‘配合’他。这让许多大臣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感到有些荒诞。 两人这莫名其妙的对话足足进行了半刻钟的时间，其间林四不时反问几句他的情况，他同样亦是有问必答。 一直到最后，他才一脸感慨道：“如果有机会，朕倒是真的很想见见月洛宁。” “如果陛下愿意，将来会有机会的。” …… 宴会最终还是以欢快融洽的气氛收场，其后林四等人被安排在了皇宫之外的四方宫内住下。 而从第二天开始，包括那卓林荫在内的月国朝臣便开始忙碌起来。月国和碧澜之间的合作事宜，也正式交由双方大臣开始谈判了。 这场谈判，主要内容也就是两国学术修行商业军事等各方面的交流合作，而这其中自然有着许多细则。要知道当年月洛宁可是担心月国与碧澜合作，会令月国的许多命脉被碧澜主宰。 而现在月国自己终于强大了许多，某些担心倒是可以避免了。 第1324章 交流指点 月国在军事上距离碧澜的差距虽有，但还不算太大。但其他方面可就难说了，碧澜领先月国的，可不仅仅只是传送阵这区区一个地方。 月洛宁想要让月国快速强大起来，当然需要尽快的吸收学习更多碧澜以及周边各国先进的地方。 只是碧澜不可能会白白帮助月国变强，碧澜君臣同样很清楚，也许将来月国会成为另一个神炎帝国，成为他们最大的对手。 月国想要获得更多，自然也需要付出更多。 碧澜人最想要的，无疑是月国出兵支援高真对抗神炎，甚至最好是将神炎帝国打回去。 这个提议，林四当然不想答应。 当年范仲远前辈就是被高真的罗侯杀害的，这件事，他至今依旧耿耿于怀。 而抛去这一点，月国消耗国力和将士的性命，帮助高真打退了神炎，帮他们收复了失地，甚至还帮他们扩大了领土之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以高真为屏障，阻挡神炎帝国进入乾蓝地界，以免月国受到战火侵袭？曾经的乾蓝确实怕神炎帝国过来，可现在的林四根本就不怕。 他能做到的底线，最多也就是承诺不进犯高真，不和神炎帝国合力攻打高真罢了。 在这方面，月洛宁和他的态度是一致的，她同样不会白白为别人出力，最后好处却全被别人得去。 她的大军，当然要用在继续为月国开疆拓土上。她巴不得高真和神炎继续苦战下去，她要的就是高真帮着顶住神炎，月国趁机在后方大肆扩张。 林四和月洛宁的底线，显然不能让碧澜君臣满意。 一时间，双方大臣围绕着许多分歧，在谈判桌前展开了你来我往的交锋。 林四本人除了首次谈判时露了一下面之外，其后的时间便开始了他带队去各大学院交流的行程。 碧澜君臣并不排斥林四去各大学院交流，相反他们在这件事上，还是乐见其成的。 确实学园之城那些学生根本比不上碧澜这些名校的天之骄子们，但有一点却是不可忽视的，那就是林四本人。 抛开林四那月国亲王的身份，他在修行和军事上，都是大陆屈指可数的人物。 碧澜君臣很希望这位年轻的月国亲王能够在这些学院内留下点什么，比如一些发人深省的见解，比如一些令人醍醐灌顶的心得，甚至是手把手的指点。 他们很清楚，林四能有今天，固然有着天印的帮助，但他自身也一定有着独到之处，尤其是军事方面。 碧澜帝国虽然强大，但他们同样不介意放低身段，学习对方的长处，最后化为己用。 为此，他们特意派了一位亲王以及数位文臣武将和天境高手随行，带领和陪同这位月国亲王造访碧澜各大学院。 他们最先造访的，是碧澜皇家学院。 碧澜帝国几所最著名的学院之中，论修行自是当年解飞白就读过的龙泉学院最强，而论军事指挥，则是那几所军事学院最出色。至于皇家学院，则多半培养的是政务上的人才。 但在这个大陆上，无论侧重哪个方面的学院，几乎都会有修行系的存在。 毕竟在这个世界，修行是凌驾于其他所有行当之上的。 虽然冠名是皇家学院，这学院内也的确有不少皇室和亲王大臣贵族子弟，而且背后确实站着碧澜皇室，但这学院内数量最多的还是平民学生。 在碧澜那位嘉王爷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进入了皇家学院。 无论是因为碧澜朝廷早已提前交代过尽量配合，还是因为林四本人现在的名气，在进入学院的那一刻，一行人受到了学院师生的热烈欢迎。 尽管论年纪，现在还不到二十三岁的林四，在这些学生之中都不算最年长的，但现在又有谁会将他当成年轻一代去看。 现在大陆公认的实力排行，便是剑宗之主，三大圣境，而其后便是大陆三凶和尹漓。 能在苍罗大陆上亿修行者之中名列前十，受到怎样的瞩目，似乎都不为过，毕竟这完全就是实实在在的实力使然，没有丝毫的花假和侥幸。 更何况，这皇家学院的院长本人，都还只是天境中期。 校园内随时能见到慕名前来一睹林四真容的学生，但却并没有显得喧闹和哄乱，许多学生都只是遥遥看着，至多对这边挥手致意，显得很是理智。 不过，当林四等人带着十几名学生进入某间教室后方旁听时，教室内还是不可避免的响起了一片嗡然吸气之声。 讲台上的那名老师也被吓了一跳，但在嘉王爷等人的示意下，依旧还是带着无法平静的心情将课继续讲了下去。 这门课正是有关大陆历史的，林四虽然是个厌学分子，但却还是能听得懂的。毕竟这方面，他当年接受过月洛宁毫无保留的教导。 相对于当年月洛宁的教导，这学院内教的东西当然不可能那么直接深入，但他此行本就不是来学习这些东西的。 他所为的，除去传送阵技术之外，便是让自己身后这些学生体验一下碧澜帝国的学院而已。 这皇家学院的老师是否比学院之城的老师水准更高，林四也无从判别，他能看出来的，就是碧澜帝国确实比月国先进许多。 就像眼前这门大陆历史的课程，对方竟然也能在教室内利用某些阵法来辅助授课。在这教室内，竟然能看到许多会动的画面，虽然那并非真正历史上的画面，而是后人所做，但依然让林四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种事情，在月国学园之城是不可想象的。毕竟在月国，阵法还是很高端，很奢侈的事物，怎么可能每间教室都有？ 而且这种阵法，月国似乎根本就做不出来。 他心内暗暗感叹，月国和碧澜帝国这种大国的差距，并不仅仅局限于谁的军队更能打，谁的高手更多啊。 差距来自于许多方面，很多地方，月国恐怕还需要许多年才能渐渐追上对方的脚步。 一堂课结束，他身边那些月国学生已经全都变得无法平静。 而之后跟着林四，他们又去了另外两间教室旁听了两节课，中午时分一行人又去了皇家学院的修行系。 月国这一批学生之中，当然不乏修行系的，而元境修为的他们还都是学园之城的佼佼者。 但在碧澜皇家学院，他们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在皇家学院的修炼馆内，他们看到的每一名碧澜修行系学生，似乎都是元境之上的。而某些二十余岁的高级学员，甚至多半都是极境之上的修为了。 这还是皇家学院，可想而知以修行著称的龙泉学院又是何样了。 在学院老师的安排下，来自月国的几名学生和皇家学院修行系的几名元境学生进行了一番切磋。 切磋的过程显得很和气，双方都没有打出真火，也没有不依不饶。 或许是因为觉得理所当然，又或许是因为林四的存在，虽然碧澜学生都获胜了，但却没人表现出什么傲然自得的表情。 而在一众师生的强烈要求下，林四也不得不对那几场元境级别的切磋进行了一番评价和指点。 他的年龄虽然不大，但经历过的战斗和见识过的高手何其之多？ 刚刚的切磋，换作其余破境乃至天境的修士同样能看出许多破绽和不足之处，但他却能看出更多的东西，也有着更多的独到见解。 他只是拿着剑随手比划了几式，就让场边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点起头来。而当他渐渐变得滔滔不绝之后，就连许多陪同的学院老师以及几位天境高手不得不动容了。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剑术足以和剑主交手数百招，同时又极为擅长战斗的他，原本就具备着许多天境高手都难有的眼光和感悟。 许多原本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技巧，在他口中再也不那般晦涩难明。 一时间，整座修炼馆都变得寂静了下来，剩下的已经只有他一人的声音。 而当他终于结束指点之后，许多原本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恍然之色的师生，反而渐渐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某些东西，涉及到了他自己才能明了的意境和感悟，林四虽然当场随手用了出来，却根本不是他们能够立刻领悟的。 于是当他起身离去，前往阵法系时，皇家学院的许多修行系师生竟然是满脸的不舍和意犹未尽。 这一刻，他们竟然羡慕起那些月国学生来了。他们这一路跟着林四，恐怕受到了他许多指点吧？ 而那几名陪同的天境高手，心内已经是一片波澜起伏。刚刚林四讲授的某些东西，就连他们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此时的他们恨不得立即拉着这位月国亲王大谈特谈三天三夜的修行，他们很清楚，那会对自己的修行有着极大启发，纵然不能立即突破什么境界，但对实力的提升绝对大有裨益。 只可惜，那又怎么可能办得到呢？ 林四是月国亲王，他能破例指点一下碧澜的学生就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而其中恐怕还有他身边那些月国学生的原因。 此时的他们终于彻底确定了一点，虽然世人都认为林四这一身实力是天印造就的，但天印带来的至多也就是修为境界上的优势，至于剑法技法以及那些意境感悟，依赖的还是自身啊。 当年的大陆三凶能闯下那等威名，又哪里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因为幸运得到天印？ 看来这一次的学院交流，自己等人还真要紧随这位月国亲王的脚步了。 毕竟，泷岳城的学院可不止一座啊！ 第1325章 报酬 林四其实能料到这些碧澜高手在想什么，而他也确实是留了一些关键的感悟没有言明。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他是个闲云野鹤般的修行者，那他倒是愿意和其他高手多多交流，不会敝帚自珍。 但很遗憾，他是月国亲王，他的立场早已定死了。 现在月国和碧澜处于合作的融洽时期，但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他不可能会刻意去帮助未来的对手和敌人变强。 更何况，有些感悟虽然是通用的，但有些其实也仅仅适合他自己而已。毕竟有些事情只有天印修炼者能做到，而有些事情只有经脉被改造过的他能办到。 他能注意到身边那些碧澜高手变得炙热的目光，此时在他们眼中，自己恐怕成了一座会动的宝库了。 他们倒不至于对天印动歪心思，但他们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更多有关功法境界，有关招数技法的心得和指点。 原本对如何获取传送阵技术毫无头绪的他，忽然得到了启发。 或许，这一点可以被自己利用啊！ 他刚刚之所以愿意指点那些碧澜学生，最大的原因其实是他也有所求，他需要和对方交流传送阵技术，所以他要尽量和这些学院相处得融洽一点。 但现在，他的意图还没有暴露，却让这些学院也对他有所求了。 可以预见，等到皇家学院这一切传出去后，下次他去其他学院，对方会更加欢迎也更加配合他。 而这个时候，他麾下那些阵法师在去阵法系交流时，‘无意’间向对方问起传送阵的某些问题时，只怕根本就不会遭到冷遇。 尤其他们根本不是在一个学院停留，而是依次经过各大学院，任何一座学院应该都不会觉得这是刻意在套取传送阵的核心技术。 但当他们结束了这一圈交流之后，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了，想要的基本都能凑齐了。 想要这里，他的心情不由得愉快了许多，反正自己也不是毫无付出不是么？就当是自己指点碧澜人修行，然后得到‘报酬’好了…… 于是接下来，他很顺理成章的带着麾下那群阵法师以及学生们进了皇家学院阵法系。 他进入这里，甚至是带着阵法师进这里，根本就没有引起丝毫的怀疑。 因为在许多人眼中，这位月国亲王同样也是阵道中人。 他至今还挂着一个厉元弘传人的头衔呢，虽然现在外界都误认为聚灵阵需要天陨冰石，让人觉得他并非多么擅长布阵，只是仗了材料之便。但无论如何，他在阵法一道上，终归还是有一定底子的。 他会对阵法感兴趣，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他的猜测一点都没错，或许是刚刚他在修行系的所作所为让皇家学院的某些人受到了启发，所以提前知会过这里的人，此时这阵法系内的导师们对他们热情无比。 而在这群人之中，林四还看到了一位阵法大师的身影。 他笑容可掬的带着身后那群阵法师迎了上去，和对方展开了愉快而热烈的交谈。阵法大厅内很快充满着浓重的‘学术交流’气氛，不久之后，双方甚至围着某些缩小了许多倍的阵法雏形直接演练讨论起来…… 一时间，倒是让身后那些碧澜高手和官员们面面相觑。 这位年轻的月国亲王，看来是真的很喜欢阵法啊。那种浑然忘我的‘痴迷’程度，一看就是彻底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之中后，才会露出的神态和表现嘛。 没有谁怀疑什么，他们只是心内暗暗感到有些遗憾，可惜修行系已经过去了，无法再次看到这位月国亲王演练剑法，指点修行了。 次日清晨，林四来到了碧澜第一军事学院。 而这一次，他身后跟着的人显然比前一天多出了不少。 不光有着陪同他的嘉王爷和碧澜高手大臣们，就连皇家学院都有数十名修行系教师跟了过来，甚至就连皇家学院的院长都不例外。 而除此之外，皇家学院修行系的不少学生则是早已提前进入了第一军事学院。 前来迎接的军事学院院长显然对这种情况大为惊讶，昨天林四在皇家学院的那番指点也算不上什么轰动大事，他根本就毫不知情。 在欢迎了林四之后，他理所当然的皱眉看向了皇家学院的院长：“你们怎么来了？如果老夫记得没错，陪同月连山亲王的人之中，并没有你的名字。” 同为碧澜名校的院长，他们之间当然不可能是敌人，但因为各大学院之间同时还存着竞争关系，学院许多表现甚至影响到朝廷经费的划拨数量多寡，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谈不上有多好。 尤其这两位院长，本就来自碧澜两大不同家族，以前还是碧澜朝中大臣和将军，只是后来年事渐高才退下来，当了这院长。 当年在朝中时，他们两人就不太对付，现在虽然算是赋闲，却也仍然没有成为朋友。 对于这皇家学院的人，第一军事学院的院长自然不会有太好的脸色。 “怎么，不欢迎吗？”皇家学院的老院长自顾自的跟着林四迈入了校门。 “欢迎什么？你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陪同月国王子参观交流啊，还能有什么？难道你还担心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吗？” “你这老匹夫，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你一定有所图。” “嘿，你这老家伙说话真是好笑。这光天化日的，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眼皮底下，能有什么所图的？你要是不放心，大可派人一直跟着老朽便是！” 第一军事学院的老院长暗道也是，但这老匹夫的反常举动，却又怎能让自己就此放下疑心？ 在第一军事学院的行程，和昨日在皇家学院大同小异。 依旧是参观了学院内的一些建筑和设施，带着月国学生体验了一下这里的教学。直到中午时分，一行人来到修行系之后，军事学院的院长终于明白为何皇家学院这批人会赶来了。 依旧是学生之间的切磋，至于林四，现在当然不会有人敢去点名挑战。 切磋的结果，依旧是月国学生落败。之后还不等军事学院的师生说点什么，陪同的宫廷高手和皇家学院的那群修行系老师们就迫不及待的主动开口了。 “还请殿下再指点一下刚刚这几场战斗如何？”嘉王爷笑吟吟道。 “不错不错，我等都想听听殿下对这几场切磋的意见。” “是啊是啊，昨日还有一些疑惑不解之处，还望殿下今日能说得更详细点啊！” 这修炼馆内，早已变得比昨日更加拥挤。原因无它，皇家学院修行系那些提前赶来的学生，早已等在了这里，等的就是这一刻了。 最初军事学院的院长还不以为然，觉得这些人只是刻意恭维一下远道而来的客人而已。毕竟这些切磋的学生只是元境而已，指点他们的战斗，又能对自己等人有什么启发的？ 更何况林四是天印修炼者，他的境界实力虽强，但都是天印带来的。论及对修行的理解和领悟，他恐怕还是浅薄的，毕竟他的成就来得太快了，年纪太轻基础难免不牢。 这种想法，并不止存在于他一个人心头。大陆上持着这种观点的人，并不在少数。 但当林四的演练和讲解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他的面色就彻底变成了震撼。 作为天境高手，他当然是识货之人。 或许其他元境极境学生还只能听懂一些招式和技法上的诀窍，但他们这些破境和天境高手，却能从中听出许多玄之又玄的意境在战斗中的运用。 哪怕，他用来讲解的‘战例’只是几场低级别的切磋。 他们何尝看不出，林四已经明悟了修行之上的某些规则，于是无论战斗的水准如何，他都能从中找到可以套用的规律。 若论修炼年限，林四当然远远及不上他们。他对于灵力系某些属性的研究程度，恐怕还比不上这些人。 但有一点却不可忽视，那就是他和这个世界的亲密程度。 拥有源珠气息的他，早已看过了许多旁人看不到的景致。能感知到神秘波动的他，早已踏入了常人难以窥探的某个层次。 更何况真要算起来，他是唯一既被连琴教导过，又被剑主点拨过的人。 这两位无论眼界，还是对修行的理解程度，在这世间恐怕都很难找出几位能与之媲美的人物了，将他们称之为修行解构者都不为过。 林四自己的悟性本就极佳，而同时他又和慕聂二人，以及天女尹漓这几位罕见的修炼天才毫无保留的互相交流印证过。 他遇到过的对手，更是来自两个不同大陆的顶尖高手们，什么样的战法他没见识过？ 对修行的理解，他其实早已走在了无数人的前方。 用来指点眼前这些人，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无论同为修行者的嘉王爷，还是皇家学院的老院长，亦或军事学院那些修行系教师，都早已沉浸在了那伴随着讲解而不时舞动的长剑之上。 能取得今日成就的他们，在修行上当然要比许多人专注得多。 他们如痴如醉，他们不自觉的连连点头，仿佛全都变成了学生。而当林四结束了一番讲解之后，他们心内不约而同的感到了无尽的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么？ 其后的时间，林四带着一群阵法师进了军事学院的阵法系。 于是，和前一天一样，他们再次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第1326章 偶然相见 当时间来到五天之后，月国和碧澜之间的合作谈判已经快到了尾声。 事实上，无论在商业还是学术等领域，碧澜本就是远远超过月国的，只不过现在愈见强大的月国对碧澜而言，同样也算是一片颇有商机的地域。 也许将来的不久，会有许多碧澜商会和各行业人才进驻月国。 而相应的，碧澜各大学院对于月国学生的招收，也会降低门槛。双方将来的交流和合作，也会变得越加频繁。 若是当年月国弱小的时期，这样互相开放通商，月国的经济命脉恐怕很快就会彻底掌握在碧澜帝国手中。 有朝一日碧澜要是突然撤回月国境内所有的人手，关闭所有的商会，那月国恐怕会瞬间崩溃。毕竟那意味着大量货物突然短缺，大批民众一夜间失去活计…… 但现在的情况倒是不同了，吞并了乾蓝的月国，已经有了足够的承受应变能力。同时发展的速度也会大大加快，或许很快就能变得不再倚重碧澜帮忙带动。 当然，关于保护本国商会和商人的许多细则，这段时间也成为了双方谈判的一个重大争议内容。 商业和学术上的合作谈判倒还算是顺利，最为敏感和重要的军事方面，双方却没能取得太大进展。 一如林四之前所料的，碧澜极力鼓动月国派兵进入高真王国，希望他们帮忙对抗神炎大军。 他们甚至希望林四纪冰云等月国大将都出现在高真，希望他们能将魏仲宓元韵打回去。 这一点，月国方面显然不会答应。 现在是月国扩张的最佳时机，原因很简单，高真牵制住了神炎帝国，赤楼挡住了碧澜帝国。 这两大帝国因此无力南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月国一步步变得更强，却根本无力插手。要是换成大陆中部和平的年代，那月国吞并乾蓝之后，恐怕边境早已囤积了虎视眈眈的各国大军了。 正常情况下，月国根本不会得到这样的扩张机会。一旦这样疯狂扩张，那必定会迎来围攻，又哪里会如现在这般，只是口头和书面上被谴责一下而已。 这种形势，月洛宁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她绝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时机，她要在神炎击败高真之前，将月国尽可能的变得更加强大。 她现在甚至有着某些更具野心的念头，比如期望神炎和高真打得两败俱伤奄奄一息，最后月国一举杀入，连高真和龙燕的领土都收入囊中。 如果不是乾蓝太大，月国需要足够的消化和休养时间，恐怕她早就迫不及待发动下一场战争了。 为了达成一系列的合作条件，最终月国方面也只是承诺了不和神炎帝国一起南北两面夹击高真，算是让高真王国暂时没了后顾之忧。 与此同时，碧澜和月国双方也约定了将来联手对付神炎帝国的长远战略计划。 这个计划此时看起来有些遥远空洞，但意义还是非凡的。将来的大陆很可能就是神炎碧澜月国三强并立，碧澜和月国现在提前联合到了一起，这在将来很可能会再次改变大陆的格局。 而另一方面，林四在各大学院之间的交流之旅，倒是进行得极为顺利。 短短五天过去，除去皇家学院和第一军事学院之外，星海学院，零澜学院等碧澜著名学府也留下了他的足迹。 而在第四天结束了零澜学院的交流之后，他们这一行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传送阵的许多疑难问题，分别在各大学院的阵法师口中得到了答案。 现在每个人将自己所得到的答案全部集中起来，做出传送阵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技术难度。 如果可以，林四已经能够启程回去月国了。 只是，既然已经在前面几所学院交流过，总要有始有终，毕竟自己这其实算是‘窃取’对方的技术。 更何况，他现在就算想要立即离去，碧澜各大学院恐怕也不会轻易‘放人’了，尤其是后面那些尚未轮到的学院更是不会答应。 他每次在修行系的‘授课’，已然算是这段时间各大学院内的一道奇景。 现在泷岳城各大学院之间，已经流传着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谁能听林四讲一次修行课，或许突破下一个境界就是指日可待了。 这个说法当然有些夸张，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有所领悟，而即便领悟，还是分多寡深浅的。有的人或许会因为那感悟，第二天就突入了下一个境界，有的人可能依旧还是云山雾里。 这一切，其实还是要看个人资质和悟性。如果林四真有那般神奇，那他早去月国军中亦或学园之城天天讲课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几大学院确实有一批学生因为听了他的课，而实力变强的。 这也很正常，并非他们平日里的老师就多么无能了。事实上他们能有之前的成就，何尝没有各自学院修行系老师的教导之功？ 但相对于那些人，林四在修行之上的水准太高了点，同时他还不是正统的门派和学院修行者，那几年他几乎一直就是在和慕哲平一起向前摸索着修行的前路。 在得回连山那份记忆之后，他又将当年灵力系的知识和后来那几年的感悟结合在了一起。他点出的许多东西，往往是其他人过往没有想到的。 这当然能让许多人受到极大启发，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破境和天境的学院老师。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虽然林四的年龄比其中一些天境高手小了六七十岁，但他的境界和实力却在他们之上，他本就有给他们‘上课’的资格。 现在外界许多地方民众的猜测中，林四依然是冷血嗜杀残暴无比的大陆三凶之一，但在泷岳城这些学院的师生眼中，他的形象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如果林四来到泷岳城后，就凭借他自身那强大的实力四处挑战王宫和各大学院的天境高手，他同样能让自己的威名更甚，而且场面也绝对会更加轰动。 但是，那给碧澜师生的感受，恐怕就完全不是现在这样了。 每次他去到某所学院，身后都会跟着其他各大学院慕名而来的修士，以至于当他们这天到达第二军事学院时，那庞大的修炼馆甚至已经无法容纳那么多‘学生’了。 最终，他们来到了第二军事学院的校场之上。 一切几乎就是之前几天的翻版，依旧还是学生之间的切磋比试，只不过这几天增添了各大学院极境学生之间的项目罢了。 这是各大学院自己做主安排的，为的只是希望林四能讲更多的内容，更长的时间而已。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这堂课才算结束。而周围众人也都明白，下一次就要等明天的第三军事学院了。 结束了中午的‘授课’之后，林四便在第二军事学院院长等人的热情相邀下，留在这里吃午饭。 这其实也算是这几天在各大学院的惯例了，而为了让月国学生们更多体验碧澜的学院，他每次都会特意要求在学生就餐的饭堂内一起吃。 他并不知道，林三此时同样刚刚从宿舍的书堆之中离开，来到了这里填肚子。 林四那特殊的授课，这段时间早已在各大学院闻名，他早已听身边那些同学提过无数次了。 只是，他并没有去跟着凑热闹。哪怕他对这位总被人哪来和自己打趣的名人有点兴趣，但就算费力挤进去了，看到了又能怎样呢？ 身为一名穿越者，当然要有穿越者该有的傲骨嘛。毕竟，自己代表着的可是另一个世界在这里的脸面呢，哈！ 他其实不会真那么想，真正没有去的原因，还是觉得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凑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况为了应付年末的考核，自己早已忙得焦头烂额，而那修行课自己又听不懂。 最重要的是，当初那留字说得很清楚，在得回那段记忆之前，尽量不要涉足修行界，不要对修行感到好奇。 正在埋头吃饭的他，忽然听到饭堂的门口附近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旋即，他便看到了被学院院长以及一众大人物簇拥着的月国众人。 首当其冲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林四。 在这苍罗大陆，林四是极为有名的，很有以前林三就看过他的画像。此时一眼望去，当然是立即就能认出来。 然而，也只是认出来罢了。这饭堂内，几乎所有人都能认出林四来。 他并没有多余的感受，对于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他能做的，也顶多就是多看两眼而已。 “嘿，林三哥，你的兄弟来了。”一旁的傅波已经忍不住站起身来，甚至还一脸兴奋的捶了捶他的肩膀。 饭堂内说话的人那么多，声音本就嘈杂，他们倒也不担心这话被院长以及其余人听了去。 “他就是林四？”在问出这句话时，他忽然觉得林四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因为他好像向自己看了过来。 “是啊……”一旁的傅波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旋即不可置信的怪叫了起来：“我的天，他竟然在注视我！我的天呐，难道他看中我了？难道要收我为关门弟子，打算将那一身所学传给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确实在做梦。”林三耸了耸肩，心道自己刚刚或许是看错了吧？ 他并不知道，此时林四的内心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剧烈起伏着，如果不是身边众人簇拥着，或许他早已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忘记动弹了。 是啊，他认出来了，认出了自己最好的兄弟。 他并没有如许多故事中的伤感桥段一般，明明相隔很近，却依然还是在人群中错过他。 哪怕，他那张熟悉的脸已经变了模样。 第1327章 正常反应？ 因为失去了第一天印，他无法感知到第二天印的下落。 也因为这个原因，尽管这段时间两人虽然一直同在一座城内，林四却是浑然不知慕哲平的存在。 甚至进了他所在的学院之后，他都依然还是一无所觉。 如果不是凑巧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到了仅有十几丈，他恐怕还是发现不了他。 但无论如何，那些假设已经没有了意义。 终于见到了他，尽管这里的人是那么的多，但在踏入这饭堂门口之后，他很快就准确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虽然不再是那张脸，但有些地方，却是怎么变都变不掉。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天印的气息。 是啊，林四没了天印，但他终归曾经是天印修炼者，而现在他所拥有的七彩空间，本就是天印演变促成的。 到现在他的力量依旧还是毁灭印力，虽然不再是从前的湛蓝色。虽然做不到从前那样相隔百里就感知到另一枚天印，但此时他们之间毕竟已经只有十几丈之遥。 他和慕哲平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其他天印他或许无法确定，但第二天印，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心内的激动，简直无以言表。 虽然每个人在问慕哲平下落时，林四都会说，他还好，迟早会回来。但在没有真正见到他之前，他何尝不会不受控制的担心，不会无端的忧虑？ 他自己经历过那轰击天印的最后一步，他知道那意味着何等的凶险。虽然觉得他一定能活下来，但也只是觉得而已。 很多事情，都可能会出现意外和变故。 不过现在好了，他真的还活着。 在那一刻，他恨不得立即冲过去和他相认。 只是最终，他却只能强行按下这个念头。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林四完全不清楚。 而最重要的是，他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的只是陌生。 他不认识自己了，难道他也如自己当初变回连山那般，意识一分为二了？ 他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这个猜测，毕竟按照他们当初那种情况，如果不是意识一分为二，那根本就无法做到身体继续存活，同时还兼顾神秘空间内的战斗。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琴英意识，更不是什么魔兽意识。否则，自己感知到的应该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能看得出，此时的慕哲平身上没有丝毫灵力和印力气息，那和连山当初的状态很像。 只可惜，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并不是打招呼的好时机。 林四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走到他的面前，那他立刻就会被许多人注意到。 接下来，他甚至可能会被碧澜官方明里暗里调查来历和许多资料。 慕哲平出现在碧澜的时间，应该就是天印之乱以后。这原本算不上什么疑点，但如果自己当众表现得和他很熟悉，那这就算是天大的‘线索’了。 以林四的身份和实力，从第二军事学院带走一名普通学生其实不算什么事。但这是否老慕自己刻意安排的一条道路，他不太确定，于是此时的他，也不敢贸然去破坏什么。 他只能强行按捺着自己那颗无法平静的心，因为身边那么多天境高手，他甚至连视线都没有继续投向林三，只是悄悄用神识感知着起身离去的他。 而接下来的这一个下午，虽然他依旧同之前一样，和那嘉王爷以及其余众人一起，在这学院内参观着，但却早已是神思不属。 一直到夜间回到住处，身边所有人都离去之后，他才终于重新将目光转向了那个方向。 林四当然不会就那么当做没看到，他必须要和他见面，单独见一面，无论老慕是否还认得自己。 夜色之下，他的身影很快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第二军事学院。 白天的喧闹早已退去，此时的校园虽然偶有虫鸣之声，偶有人影路过，却更添了几分幽静。 下午时，他已经利用神识感知到了他的住处，此时完全就是轻车熟路。这校园本就不是什么防卫重地，一路上自然也没有人知道他又来了。 很快，他便来到了他的宿舍之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老慕此时竟然不在那宿舍内。 这让他的心陡然一沉，一股凉意几乎直窜头顶，令得他险些站立不稳。 难道他出意外了？亦或是那么巧就在今天傍晚因为其他原因离开了泷岳城，从此不回来了？ 这一刻，林四心内涌起了强烈的懊悔之情。早知如此，自己何必想那么多，直接将他带回来便是了。碧澜人就算猜到他是慕哲平又能怎样？有自己在，谁也接近不了他。 他深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那么巧合的，他应该只是暂时外出而已。这校园并不算太大，自己应该找遍这里再下结论。 他的神识很快越过了一间间宿舍，一栋栋教室，一排排树木，一条条石板路。 直到某一刻，在一片重重树影环抱着的小湖边，他终于再次看到了老慕的身影。 在看到他此时的举动之后，林四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他的腿，怎么变瘸了？虽然依旧能行走站立，却显得很是别扭。 他正在做着一套怪异的动作，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那节奏显得紊乱的呼吸吐纳方式。在旁人看来，这恐怕是疯子在跳着时快时慢的舞蹈，即便天境高手也无法将这同修行联系起来。 然而这动作，林四却是熟悉无比，因为他也曾做过，而且即便是现在也没有中断。 虽然慕哲平这套动作，和连山当初自创的那套动作有些不太一样，但起到的作用却是类似的。 这是他们独有的修炼方式，或者可以称之为适合‘人形魔兽’修炼的方式。 原来，老慕也自创了适合这具身体的‘功法’吗？看来，自己和他再次走到了极为相似，却又从未有人走过的一条路上啊。 林四没有立即现身，而是站在远处静静看着那宛如发癫一般的怪异舞蹈。望着那熟悉的身影，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有些恍惚了。 多年以前，两人第一次在那马车内相见时的情景再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你好，我叫慕哲平……’ ‘你好，我叫林四……’ 那时候，自己和他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之后会经历那么多惊心动魄，却又多姿多彩的事情吧？ 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人影终于结束了那套舞蹈。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狂乱的心，随后缓缓走向了他。 “呦，好巧啊！”他抬了抬手，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快笑容。 只是这笑容和这句落在林三耳中的话，给他的感受就完全是另一种了。 林四他当然认得，如雷贯耳嘛！ 他为什么竟然突然出现在这里，而这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很显然，他这句招呼是对自己打的。 然而，为什么？难道他认得自己？ 林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原因很简单，在他的猜测中，自己之前应该是结下了强大仇家的。否则醒来后，不可能会是那么一副模样。 不过自己来到这里已经两年多，至今没人能提前认出自己。无论是在欣榆城还是前线军中，以及这碧澜国都泷岳城。 慕哲平知道自己的秉性，林三何尝不了解他自己的行事风格？他知道，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既然有闲心在那泥地留那么长一段话，那就应该能考虑到大部分可能出现的意外。 他没有说不能在人前现身，没说不能在谁面前出现，没说不能去哪里。那就代表，自己是根本不用担心暴露身份的。 他自然猜不到改变容貌这种离奇的事情，他觉得或许是那批仇家也已经死光了。又或者，当初的自己并没有暴露面容和身份？ 然而此时此刻，这大陆实力能排进前十的超级高手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对他打起了招呼。 这让他内心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对方应该是认出了自己，今天中午对方那注视，并非自己的错觉。 虽然心内已经转了这么多道弯，但他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多余表情。 他在思考应该用怎样的反应，才能最符合眼前情形。 他可不想被这样一个强大高手盯上，假装另一个陌生人，是他最先想到的办法…… “啊！你，你是林四！”他一脸夸张的倒退了两步，左手不自禁的掩住了嘴，并不算大的眼睛尽可能的瞪了起来。 “啊，是你，真的是你！”他放下手，一脸惊喜的重重一拍，随后迎了上去：“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我，我真是太幸运了，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林四……天呐，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应该，是骤然见到名人之后，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吧？他心内暗暗想着。 这方面，自己还真不是很擅长啊，无论在哪个世界，自己虽然都有心内尊重乃至尊敬的前辈和权威人物，但要说多么崇拜仰慕某个名人，那还真是没有过。 至于所谓的痴迷，乃至于因此而失去自我，在他看来，那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在他心内，名人固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当然也值得尊重。但无论如何，他们同样也都是人，而不是神嘛。 之所以显得那般神圣，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许多外在的光环。而这些光环之中，有些正是痴迷他们的人自己赋予的。 身为一个人，怎么能在另一个人面前，失去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呢？ 不过，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个普通的碧澜学生骤然单独见到天境后期高手林四之后的反应。如果太平静，反而有些不太正常吧？ 林四的笑容僵住了，望着面前男子‘表演’的他，已经是一脸呆滞。 第1328章 小心翼翼 真的不认识自己了，林四心内不禁涌起了一阵难言的失落，哪怕他能猜到原因，也知道当时老慕是迫不得已。 如果换作其他故友这样，他或许还能继续保持平和的心境，但换作慕哲平就不一样了。 林四和他相识得太早了，而那些年一直陪在他身边，几乎从未离开过的人就是他。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人，那几乎已经如同他的手足一样理所当然。以至于从天剑峰内苏醒之后，发现身边没有了那个人之后，他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适。 那种不适，一直到现在也未能彻底‘根除’。 因此，在发现想象中本该如何，一定会如何的那个人，现在看着自己惟有陌生，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内心的感受。 那种感觉，或许就像是从小走失的家人，突然找回来后，却根本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是啊，我是林四，你好。”他努力在脸上再次挤出了笑容。 “你好，我是……” 林三忽然觉得很好笑，自己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平常。平日里虽然有人拿来打趣，也没有人真的觉得有什么。毕竟张三李四王五这种名字，本就很普遍嘛…… 但现在真正站在林四面前，他却发现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平常。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故意编造的名字，故意在羞辱他？ “林三吧？” “咳，你认得我？”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心内他却越发警惕了。 对方果然是为自己而来的，在那之前，对方甚至调查过自己了。毕竟那泥地留字说得很清楚，林三这个名字，完全就是随手起的，并非自己原来在这个世界的本名。 “认得。” “我们……” “我们没有过节，我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可以放心了。” “呃……嘿嘿！”对方的坦然，让林三有些尴尬，因为他刚刚确实在担心这些。 换作另一个人说这句话，他可能只会听听就算了，但换作林四，他却立即卸下了大半的疑心。 原因很简单，对方的实力太强了，真想要对自己不利，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唇舌。 “那我们……以前是朋友？”他试探着问道。 “朋友吗？算是吧。”林四笑着答道。 他心内却在暗暗叹息，我们是兄弟才对啊。 此时他并没有透露太多东西，因为他不确定林三现在的处境，是否都是老慕消失时安排的。 他怕自己的骤然出现，会打乱老慕的‘计划’，甚至害得他将来无法苏醒。毕竟某些计划，出现一点点变故，结果就会大不相同。 他其实，也在用小心翼翼生怕破坏掉什么的心态在试探，尽管是善意的。 “那，我以前是谁？” 林三的好奇心已经提到了极致，林四当年那些的经历不是什么秘密，早已传遍了许多地方。 无论学院之城，还是东南六国，亦或上陵山圣山龙燕，都有过他的足迹。然而，他以前似乎没有来过碧澜帝国吧？ 自己是他的朋友？ 他身边出现过的许多人，现在多半也都很有名啊。难道，自己是某个北谷族人？又或者，自己是龙燕人亦或月国人，曾经和他共事过？ 他甚至想到了当年援助龙燕战争的碧澜修士，在他看来，那个可能或许才是最大的吧？毕竟自己后来又回到了碧澜。 从头到尾，他根本没想到过慕哲平。原因很简单，慕哲平的容貌他在画像上见过。 “你……” 这一刻，林四有着强烈想要说出一切的冲动。 他已经快要无法继续忍受这种明明是‘亲人’，却无法拥抱在一起，反而还要小心翼翼接触的心情了。 只要说出慕哲平三个字，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不是吗？到时候林三立即就会彻底相信自己，因为谁都知道，慕哲平和林四的关系有多好。 “你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他最终，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的。”林三并没有隐瞒这一点。 “你是两年多前醒来的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林三眼内涌起了止不住的惊讶。 “你只是失去了几年的记忆？” “不错，能告诉我，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他并非一个稳不住阵脚的人，但此时却变得越发急切了。 因为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实在太重要，他的好奇心，已经强行按捺两年了。 他却并不知道，只是这区区几句话，已经让林四彻底确定了一件事。老慕确实和自己当初一样，是真的意识一分为二了。 否则，他的记忆不可能会分割得这般诡异。 “那当时，他可曾有过什么交待？” 如果可以，林四现在很想直接和神秘空间内的慕哲平对话。 那样的话，他甚至能够帮慕哲平早点结束里面的战斗。 但很遗憾，他办不到了。 失去了天印，同时又没有了天缺剑营造的那特殊环境之后，他暂时已经无法意识离体，除非他晋入圣境。 那场战斗，只能寄希望于慕哲平自己。 林三没机会像连山那样胡乱吞噬魔核，也不太可能像自己那样，在大海斩杀过七级魔兽，然后还吃掉壮大魔兽意识。 所以他的七彩空间内，应该已经没有魔兽意识了。毕竟最初那魔兽意识看似最疯狂，但却又很散乱，原本其实是三者之中最弱的一方。 既然他能活到现在，足以证明老慕早已稳住了阵脚。 而有着源珠气息帮助的他，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将他和敌人的差距越拉越大。越到后期，琴英意识就越没有胜算。 他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自己想要得知一些事情，还真的只能问林三了。 “他？”林三眼内浮现着的，是真正的迷惑不解。 今夜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和对话，让他感到极度的匪夷所思。 林四竟然真的和从前的自己有关系？林四他猜到自己失忆倒不奇怪，毕竟他看到的自己已经忘了许多事情。 但是，他怎么能猜到是两年前失忆的呢？而且还料到自己只失去了几年的记忆？ 这听起来，也未免太玄乎了点吧？ “就是失去记忆之前的你。” “这……”林三张了张嘴，却变得犹豫了。 确实他现在相信了林四应该不会害自己，但那泥地留字，实在太惊世骇俗了点。 也许和某种宝物有关，还有那奇异的动作和吐纳心法。最后，还有最不能透露的穿越者身份。 总不能因为对方不会害自己，就这样一五一十全部交代吧？ 毕竟他不也说了吗？自己和他，只能算是朋友。 或许，只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吧？这样的朋友，就交代最深层次的秘密，未免也太冒失了点。 他的顾虑，林四何尝看不出来。 不过他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欣喜起来。 此时的林三依然保持着从前的谨慎，看来自己不用多么担心他会过不好了。其次，看来老慕之前是真的有过交待啊！ “他……有没有提到我？” 林三仔细回想了一遍，最终摇了摇头，那上面确实没有林四两个字。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慕哲平当初可是希望在归来之前，能够以普通人身份生活的，最好能够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苍罗大陆人。 而之所以要这样做的原因，正是为了修行。 既然已经回不去，那原本就只能尽量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而不是什么旅人。否则，他没办法真正溶入这个世界。 如果连这一步都做不到，那这个世界又如何去接纳他？ 他当初没办法进入身态，原因便在于此。 天境之前，他还能依赖着天印的神奇去不断突破，之后呢？那后面修行，最重的便是本身和世界的联系，因为借用的就是外界的力量。 溶入这个世界，对这世界所有人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许根本都不会被人觉得这也都算是个问题。毕竟人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又何谈什么溶入？ 但对他而言，却是千难万难。 他已经无法拥有那种心态了，无论怎么做，似乎都只是刻意的。内心仿佛有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自己，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己也不是普通人。 那次分割意识，对他而言，反而是一次契机。 无法回去，无法修行，没有从前那些波澜壮阔经历的自己，或许反而会在生活的压力下，渐渐开始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忘掉许多‘多余’的东西。 最后，真的适应这个世界，习惯这个世界。 如果在那留字上说什么‘去找林四，他会尽一切可能的善待你，帮助你’，那他所期望的普通人生活，就完全是个笑话了。 某种程度上而言，林四到现在还没有透露真相，其实是对的，也正是慕哲平所希望的。 现在的林三，确实还没能做到他想要的效果。无论是在青石搬运行当搬运工，还是在赤楼战场打仗，他虽然参与其中，但却又是以一种疏离的眼光看着面前一切。 哪怕他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却也依旧保持着淡然物外的心态，这或许是慕哲平本人也始料未及的。 但是，那不代表他注定做不到。至少，当初的齐琪，已经让他数次失去该有的理智和谨慎了。 在慕哲平看来，自己自身问题还没有解决，也做不了什么。而将来解决掉神秘空间内的隐患之后，随时还能回去。 第1329章 无法干预 事实上，这一点，林四此时也已经隐隐猜到了。 既然老慕对失忆后的自己有过交待，甚至连那修炼的动作和心法都能留下来，那他当时自然能做更多的事情。 可他偏偏连林四这个名字都没提到，连他自己从前的身份也没有透露，那似乎也只有一个解释了——他是故意的。 而慕哲平之所以会有彻底溶入这个世界的念头，岂非正是当初林四提醒和建议的么？ 一时间，他不由得暗暗庆幸起来，还好自己没有一开始就提到慕哲平这三个字啊，否则老慕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林四知道，慕哲平的选择是对的。 他现在的修为境界到了这个地步，眼界自然也远非当初所能比的。 他很清楚，除非老慕效仿剑主，将自己和这个世界分割开来，让自己和这个世界变得平起平坐，最后再强行掠夺外界的力量。 又或者，他效仿当初的琴英，集齐六大天印。完全依赖天印自身的神奇效果，一直冲到圣境巅峰的层次。 只是在林四看来，琴英当初之所以没能真正进入神境，根本就不是什么资质原因，也非什么时间空间之力。 他无法进入神境，原因恐怕就是没有溶入这个世界。神境究竟有多强，林四也不清楚，更不知道那个境界需要什么。但想来，想要挥出那种毁天灭地般的力量，没有这个世界的帮助恐怕是不行的。 以琴英当时的际遇和实力，他会以这个世界的人自居就有鬼了。 天印‘只属于’琴英，何况集齐六片，现在几乎不可能做到。无论天外天三派那三天印，还是连琴身上的第四天印，几乎都是自己无法得手的。 而剑主那条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再改是否已经晚了？这一切自己根本不清楚。 既然那两条路都没法去走，而老慕又已经为他自己选择了第三条路，溶入这个世界，那自己当然只能支持他。 毕竟，大道万千，这条路或许也能通往终点，甚至更加顺利呢？ 想明白了这一切之后，林四的心情渐渐平静了许多。 他知道，既然老慕还活着，那将来就还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自己需要有耐心，因为迟早能等到那一天的。 “那小云呢？他提到了么？” 是啊，老慕已经出现了，那被他带走的小云现在在哪？过得还好吗？ “小云？” “方嘉云。” 哪怕林三想掩饰一下，却也依然无法掩盖眼底那一抹惊讶。毕竟这是那泥地留字里面唯一出现过的名字，他这两年不知暗暗念叨过多少次。 “看来是提到了……”他的反应，瞒不过林四。 “没错。”林三轻叹了一口气。 “她在哪里？” “这……” 到现在，他已经不太确定林四的用意了。他连和自己关系很深的另一个人都认识吗？那个方嘉云根本就不是什么名人，到现在自己都没听人提起过她。 他守口如瓶，让林四欣慰的同时，又颇感头痛。 自己也没办法逼问他，而小云的境况，自己不弄清楚的话，又怎能放心得下？ 可这样下去，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啊，自己该如何取得他的信任，同时还不提起老慕的名字？ 他忽然弯了弯嘴角，仿佛很随意般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吧？” “我……”林三本能的接过话头，但猛然间，他眼内充斥着的除了震骇便再无其他了。 “你，你！你怎么……” 这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一片隐秘，尽管只是区区两个字，却让他生出了已经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林四一脸玩味的笑了笑：“我怎么说出那个词的？” 这个词，他当然是从曾经的慕哲平那听来的。当年他曾玩笑般提到过，如果有‘电话’，那打仗时传递消息，就方便多了。 虽然在慕哲平解释之后，林四依然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一种具体的事物，但这件事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个词，本就是用来试探的。 而现在林三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老慕确实是意识一分为二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他在那个世界的记忆。 至于同样知道那个世界的琴英，林四倒是直接排除了。琴英那份意识是残缺而混乱的，属于那个世界的记忆早已经在连琴身上了。 这个词在这个世界没什么意义，但现在用来取信林三，却俨然已经成了最好的佐证。我连这个都知道，你又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方嘉云的下落，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确实交待过，让我见到她之后，对她好一点。” “啊，是吗？”虽然有些失望，但林四却也终于放下了担心。 老慕既然会这么说，那足以证明他已经为小云做过安排了。 而她的下落虽然不明，但林四却已经差不多能猜到答案。不出意外，老慕应该是将小云送回她另一个家了啊。 只是可惜，自己并不知她那个家在哪。想来，自己当初对那个孩子的关心，还真是远远不及他和容叔啊。 不过既然她在碧澜，将来想要找到，倒也不是没机会了。更何况老慕醒来后，一切都会明了。 “她又是谁？对我很重要么？难道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女人？”林三却不知他此时的念头，他有的只是太多的疑问。 林四险些爆笑出声，他满眼无力道：“你究竟在想什么，那只是个小孩子而已。现在么，应该十岁都还不到。” “啊……”林三抽了抽嘴角，一时间只觉得无比好笑。 这两年来，自己还真是幻想过无数种方嘉云的形象，但多半都是年龄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妙龄女子，想不到…… “她是你一位前辈的女儿，不过她现在应该过得还可以，你倒也没必要刻意去寻找她，毕竟找到的机会太渺茫了。” “好吧。”林三点了点头，算是终于释去了一桩心事。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进第二军事学院的？” 他那伤腿，林四早已暗中感知过。这伤势对他而言，倒也不需要多么担心。 一则人形魔兽自身恢复力本就强大，以至于现在他都可以行动无碍了。二则，这伤势他是有把握彻底治好的。 他只是奇怪，难道他这些年还经历了什么江湖仇杀不成？ “因为一些意外，我被迫参与了碧澜征伐赤楼的战争。这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进入第二军事学院，也是因为那次战功。” “原来如此……” 到了这一步，林四忽然有些犹豫起来。 自己要不要帮他将这伤腿治好？虽然老慕将来回归后，这点伤同样难不倒他，但现在看着他这样瘸着，似乎也不太好吧？ 作为他最好的兄弟，自己自然要尽量让他过得更好。 只是，老慕那个体验世间百态的打算…… 体验世间百态，当然不需要一定瘸着，伤残着。可林四何尝看不出，此时的林三根本就还是异界旅人的心态。 他根本还没有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这世界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恐怕都是风轻云淡的风景而已。 正因如此，他除了寥寥几件和他自己有关的事情之外，对其他事情几乎都是漠不关心。 为身边人而认真，为生计奔波，为某些目标而努力，有想要的东西…… 这一切，他根本就没做到。 眼前的林三，给他的感觉就是只要能平静活着，其他什么都可以无所谓，都不重要。没有什么值得他关心的人和事情，也没什么他想要达成的目标。 而在林四看来，他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他其实根本还不算一个普通人。 人形魔兽有多强，林四自己的体会最深。 拥有着人形魔兽的身躯，林三从一开始就有了旁人根本无法拥有的起点。他从一开始，就有了不用多么专注，也不用太过投入，就能过得很好的本钱。 林四当然不会人为的在暗中给他安排什么困难凶险和考验磨难，对自己的兄弟，他做不出那种事情。而除此之外，那是自己安排的，根本毫无意义。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出现根本就不是合适的时机。自己根本不应该介入这段溶入之旅中，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很可能会打乱这一原本自然的进程，将之变得刻意，因为自己算是清楚一切经过的局外人。 一如当初刚刚从青月森林苏醒的林四，如果那时候他就碰到了知道自己来历的剑宗之主，那他根本就不会尝试着修炼天印，而是会回到剑宗，最终成为一名永远无法恢复修为的被废弟子。 一如当初到达玄罗大陆的连山，如果当时尹漓一早就告诉了他之前的一切，那他根本不会修炼出神秘波动，不会自创出那些怪异动作。 那时候的连山，恐怕只会不断的去探究体内的第一天印。然后，蹉跎时光，最终一无所获。 而这，还仅仅是修行方面的改变。 如果可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将林三接回月国亦或乾蓝，接回大家的身边。告诉他一切，告诉他曾经发生过什么，你又是谁。 在那里，他能得到最好的保护，能尽最大可能的避免任何意外。 但是那样做的话，老慕这段‘契机’，也算是彻底被自己毁掉了。他的意识归来之后，恐怕修行也很难继续精进了。 究竟是考虑眼前，还是考虑将来，林四心内经过了无数次的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后者。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狠心让他继续瘸着了。在他看来，这样人形魔兽的先天优越，反而算是变相弱化了。 他原本还打算派人来碧澜，暗中保护他。现在看来，这个念头也最好还是打消掉为妙。林三现在可以和这世上任何人扯上关系，哪怕是月洛宁叶弘谢少英都没关系。 因为他们认不出他来，他们的任何举动反应以及念头，都会是自然而然的。 可偏偏，就是自己不行。自己必须尽一切可能的从他世界中暂时消失，哪怕旁观都不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无论前路是否充满荆棘坎坷，无论将来的老慕亦或林三会变成怎样一个人，无论他到时候会否还和以前一样，无论他是否会站到碧澜那边…… 自己都应该尊重他的选择，而不是不放心不甘心的插手其中，如同看破一切的神一般，刻意干预此时此刻林三的未来。 这听上去很荒诞，然而偏偏又是自己不得不做的选择。 第1330章 云端凡尘 当林四想通这一切之后，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哪怕内心很不甘愿，明明终于找到了那个一直担心的人，却只能扮成不熟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出现，虽然没有透露什么，但恐怕已经开始改变林三接下来的轨迹了。 毕竟，老慕他是那么的聪明。 面前这个林三，当然同样会是一个极其擅长揣摩分析对方心理的人。现在他恐怕已经有很多自己根本无法预料的念头和结论了。 只可惜，林三实在还有太多的疑问迫切需要他来解答了。 更何况，仅仅从眼神和一些细微动作，他就已经看出林四已经有了去意。这当然不是他想看到的，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那些问题什么时候能得到答案？ “你怎么知道那些的？”他连忙追问道。 “哪些？你是说穿越者的身份？” “是的。” “很简单啊，从前的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啊？”这个答案着实出乎了林三的意料，难道自己和林四的关系好到了那个地步，连这种事情都可以随便告诉的吗？ 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冒失的时候吗？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或许是当时的你，太过轻信于人了吧。”林四仿佛已经看出了他心内所想，毕竟他清楚穿越者的秘密意味着什么。 “哦，知道这秘密的人，多吗？” 林四本想告诉他，知道老慕这个秘密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然而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点什么，于是他改了口。 “不多，但也不少。” 林三默然了，此时的他心乱如麻。 那种感觉，就像是最大的底牌被人看穿了，最大的倚仗反而变成了漏洞一般，让他极为失落和沮丧。 之前虽然看到那泥地上说过这世界已经有过穿越者，但他终归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至少，没人知道自己也是穿越者。 这个身份，其实或多或少给他带来了一定的优越感。 在看着这个世界任何人和事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的同时用两个世界的眼光去评判。那眼光，是带着一定俯视角度的。 看，这是多么愚昧啊？看，那是多么落后啊？啊，这要是在那个世界会如何如何！嗯，要是在那个世界，我就能怎样怎样。 我看得比别人都远都透，我的眼光根本不是别人能比拟的。只不过，我没有说出来而已，我在隐藏着身份，我是隐藏在世间的行者过客。 这个世界是有很多天骄人杰，但自己是穿越者，这一点谁也无法比拟。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然而这种心态，本就是他们这种人很难避免的。比如连琴，比如琴英，何尝不都是如此？ 穿越者之所以会有优越感，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于隐秘性。自己知道的，这世界其余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就是他们自信乃至自傲的源泉。 如果自己知道的，别人也早都知道了，甚至还知道自己知道，那还有什么优越感？ 原来，这秘密根本不算什么啊，随口就被人说出来了。原来这世间，有不止一个人知道自己是穿越者了，而偏偏他们都没有将这当成多大的事。 自己倚仗的，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在他们眼中，来自另一个世界，拥有另一个世界知识的自己，恐怕和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多大分别吧？ 当自己俯视别人时，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有多可笑。 他此时的念头，林四完全就是一清二楚。 他是故意那么说的，他很清楚，老慕那溶入这个世界的计划，除去这具强大的人形魔兽身躯之外，另一个最大的阻碍就是穿越者的身份。 一直抱着穿越者的身份和心态不放，那林三永远也不会真正以这个世界的人自居。 自己终归还是推了这个进程一步，亲手打碎了他在这方面的优越感。只是，现在的自己根本无从判定此举究竟是对是错。 “他们，会泄露这个秘密吗？” 他眼底的落寞，林四看得很分明，这一刻他险些生出了一丝不忍。 “应该不会，不过你自己也尽量小心吧。我们不会说出去，毕竟这里来过的穿越者也不止一个了。只是，这不代表别人听说外界来客之后，会没有其他想法。”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虽然受到了极大打击，但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难以自控的神态和举动。 一如既往的冷静，完全就是和老慕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林四暗叹了一声，如果他不是这种冷静理智的人，或许那个溶入过程反而会简单得多吧？ “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那个，等一等。” “怎么了？” “我真的回不去了吗？我以前究竟是谁？是修行者吗？我还能否变回修行者？”事实上，他心内还有一个疑惑。 林四这次来见自己，真的就只是见一面，说上几句话，打个招呼而已吗？ 当听到这一连串问题之后，林四终于发现，如果自己不帮着推一把的话，老慕所想要的结果，根本就不会实现。 这是一个时刻清醒的人，他怀着穿越者身份的疏离和优越感，同时还对未来找回记忆，成为修行者抱着极高期望……他怎么可能会在乎他眼前的东西？ 他怎么可能，会对眼前那些人和物，抱着专注和认真的态度？他只会觉得，这些都是暂时的，没有多大意义的，只是等待的过程而已。 反正，将来的自己会找回记忆，变回高手。他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放在了将来，于是他忽略了当下…… 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人会像他这样想。每个人能否成为修行者，从一开始就已经能够知道答案了。 有资质的，便为之努力。没有资质的，也会早早另想他途，不会继续对此抱着不切实际的念想。 唯有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答案。 林三当然可以成为修行者，那套动作和心法，当然也是有用的，他的念想，当然也不是不切实际的。 他将眼光放在将来变回修行者之上，并不算空想。他现在的等待，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只可惜，这一切，并非老慕的初衷。否则，他当初便会交待更多的事情，指明更多的方向了。 老慕确实希望失忆后的他能修炼那套动作，那等于是为他将来回归打下基础。可他更希望的，是林三能溶入这个世界。 相比于后者，练不练那套动作，反而只是细枝末节而已。而前者，才是最重要的根本所在。毕竟，修行不仅仅是修身，还有修心。 他将希望放在将来成为修行者之上，忽略漠视自己现在身边的一切，反而算是本末倒置。 “你回不去了，这是我和你一起验证过的。你以前，是我的战友，只是因为两年前的天印之乱，流落到了这里。你以前的修为，是破境中期。你现在的状况，我已经感知过了，重新修行的希望恐怕……很渺茫。” 林四几乎是眼睁睁看着面前那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更加低落，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的精气忽然被抽掉了一般。 不要怪我…… 他心内默默道着歉，自己终归还是干预了他的人生，用的还是谎言。 只因为自己觉得这样是对他好，可这样的理由，岂非本就是最无理的？ 老慕他，将来应该能理解自己吧…… 这短短的谈话，对林三而言，完全就是超乎寻常的打击。那要比当初在那城门铁闸之下被砸断腿的打击沉重无数倍。 穿越者的底牌没什么意义了，回不去了，将来成为高手的念想，也被碾碎了。这一夜之间，他看似没有少去什么，但却又仿佛忽然变得一无所有。 他没有怀疑林四的话，因为在修行方面，林四是不折不扣的‘权威’。他下的结论，恐怕要比当初的自己靠谱得多。 连他都说渺茫，那自己或许是真的无法变回修行者了。 那自己，还有什么？自己接下来，又该怎样生活下去？难道真的只能在这个世界平凡的活到死的那一天吗？现在要开始为生计和出路而努力了吗？ 是了，自己还有堪比极境乃至破境的速度和力量！ 他的眼睛骤然一亮，但旋即又很快熄灭了下去。他很清楚，这种能力太稀有了，和世人早已习惯的修行不同，自己若是贸然在人前显露，根本就是自找危险。 但旋即，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么，那些动作呢？还有那套心法，真的有用吗？”这几乎已经是算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有用，但是……” “但是什么？” “你这两年，是否有过心口剧痛的时候？” “你连这都知道吗？” “想靠着那套动作进入修行的希望很渺茫，但它却又是你维持性命的保证。” “什么意思？如果没有练习那套动作，我会因为那心口的剧痛而死去？” “不错，你应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和速度，但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代价，就是心口的隐患。想要续命，便只能不断练习那套动作……” 这当然是谎言，林四已经不知在用怎样的心情在骗他。 今夜的林三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自己摧毁了他的底牌，他的念想，他的希望。这哪里只是推了一下，这完全就是将他从飘然的云端一把拽到了泥泞的凡尘。 他知道林三用不了多久就能平静下来，因为他是老慕，他不会就此垮掉。 他很快就能恢复过来，然后就会继续好好过下去，以这个世界的‘凡人’心态过下去。 林四已经无法继续在他面前再呆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改口说出全部真相，于是他现在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逃离’碧澜。 第1331章 着眼将来 一直到林四离去足足一刻钟之后，林三依旧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再出声。 他的面色一直没有变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长长吁了口气，随后低声嘀咕起来。 “这个人，今夜来这里，真的就是为了见个面，说几句话吗？” “不是绝世高手吗？好歹留个联系方式，好让我有个说出去能让别人颤一颤的靠山嘛！” 他胡乱的摇了摇头，一脸的好笑表情，因为他真的觉得太好笑了。 这些话，只是为了排解心绪，刻意放大内心任何一缕感受的‘胡言乱语’而已。 林四在哪里，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想要找他，只要去乾蓝，去月国就是了。 只是，他并没有打算去。 “不是说我们是战友吗？这算什么战友啊……” “你这么厉害，随便教我点剑法绝招什么的总可以吧？”他对着四周的空处喊着，然而当然不会有丝毫回应。 “再不济，战友的腿都瘸了，你就这样问过就算了吗？不是说了，天境高手就能治好吗？” 他忽然扬起脸，看向了那星星点点的夜空。 他想大叫几声宣泄一下，但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又在躲什么？”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 “呀，三哥回来了啊，来来来，我等你好久了。” 回到宿舍的他，在听到傅波的声音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战棋的棋盘。 “又下棋啊？还是算了吧，这门我已经放弃了。”他含笑将棋盘推了回去。 即便受到了那种打击，他在外人面前依然不会失态。 “别啊，战棋也是年末考核的一门，怎么能放弃呢？有我这么好的对手陪你练习，你该感到荣幸才是嘛！”傅波不由分说的过来将他往对面的凳子上拽。 “你这家伙，是看我老输才和我下吧？”林三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声，旋即不由分说的坐回了自己的书桌前：“你也知道，我的战棋下得太差，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提高的。” 年末考核确实有战棋这一项，除此之外，还有着战盘对决，以及实战演练。 后两项，他倒是自觉没有太大问题。 虽然他从未指挥过大战，在赤楼战场也只是个小卒，但终归算是经历过了战争。 在第二军事学院接受学习时，他能很自然的将实际的战争场景和理论结合起来，毕竟很多东西他在战场上早已耳闻目睹了。 战盘上的战局较为接近实际的战争，只是过于理想化了点，诸如士卒斗志，高手爆发以及类似上次突然出现的铁闸等特别因素，战盘根本无法体现。 以他强大的计算和分析能力，战盘对决其实早已有了一定水准，只不过一直没有过多展露而已。 但是，同样需要计算和分析能力的战棋，不知为何，他天生就下不好。 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过往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慢慢来就是了。但现在，他却失去了这份心情。 军事学院考核，还考什么下棋，下棋厉害，打仗就厉害吗？下棋不行，打仗就不行了吗？ 简直可笑！ 相对于战盘，战棋和实战其实相差更大，在他看来根本毫无意义，只不过是闲暇时的游戏小道而已，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 下棋水准的提高，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与之相反，其他科目反而是能靠着恶补突上去的。 大不了放弃这一门，将其他科目尽量考得高一点好了！ 他一边暗暗冷笑，一边再度翻开了课本，狠狠看了起来。 是啊，既然原本的念想和希望全都破碎了，那自己只能早点另谋出路了。 至少，先把眼前的考核过掉，拿到军事学院的结业文书。至于将来是否要去军中当什么参谋，将来再说好了。 他根本就没有连着消沉好几天乃至更久，骨子里有着随遇而安‘品质’的他，已经很快就接受了‘变故’，并且开始适应起新的现状来。 傅波眼内闪过了一缕讶然，他感觉林三似乎变了，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变了。 毕竟之前的林三，不也是这样‘沉迷’书堆之中的么？ …… 次日清晨，一个消息在泷岳城快速传了开来。 前来碧澜帝国交流访问的月国亲王林四，因为有要事，要提前回月国了。 月国和碧澜之间的谈判也在昨夜结束，双方达成了许多共识。接下来，两国之间将会展开许多方面的合作。 这一切，对于各大学院的师生而言不算什么，他们只是遗憾林四没能继续他的‘授课之旅’。 然而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林四看上去，似乎真的是有大事要急着回去。以至于碧澜君臣原本打算为月国使臣举行一场送别宴会，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是啊，他当然很急切。 急切的远离老慕，他生怕多呆一天，自己都会忍不住改变主意，忍不住再次干预他的生活。 他们很快回到了月国，在其余大臣向月洛宁报告碧澜之行的大小巨细过程之时，他已经和一众阵法师开始研究起传送阵来。 他们终日里沉浸在无数的图纸和案卷之中，终日里和灵石魔核以及其他各类材料为伍，仿佛已经和这个世界隔绝。 如果不是攻占了乾蓝，恐怕即便林四能够制造印力魔核，也无法弥补其余许多重要材料的缺口。但现在，这个问题倒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半个月后，第一座由他们亲手建造的传送阵终于亮了起来。 在分别用石子树木桌椅以及家畜家禽试过有效之后，林四和月洛宁携手登上了月国第一座传送阵。 片刻之后，他们从弦城宫中成功传送到了两千里外的霄城。 这是月洛宁登基之后，第一次离开弦城。不过此时，根本没有人去想这种细节。 无论那些两边传送阵外的阵法师们，还是官员和侍卫们，都禁不住齐声欢呼起来。人人都能预见到，月国已经正式迈出了追赶大陆中部那些大国的脚步。 月洛宁本人更是难以继续再保持冷凝的表情，她当然无法保持平静。 有了第一座，那其他传送阵迟早也能被做出来。 她能预见到传送阵对月国的改变，从今以后，就算月国的疆域变得再大，她的旨意也能在一夜之间到达遥远的边境，而月国境内任何一处出现了问题，她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而除此之外，传送阵的存在，无论对于战争还是和外界各国的交流，都有着极大意义。有了传送阵，月国便不会再继续闭塞下去。 她不禁望了身边林四一眼，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 如果没有他制作印力魔核，如果没有他去碧澜‘窃取’技术，月国想要拥有传送阵，恐怕要再过几年乃至十几年才能实现吧？ 月国，还真是不能没有他啊…… 父王若是能看到今天这一幕，应该会非常欣慰吧？ 其后的日子里，林四和身边的阵法师以及工匠们开始建造起其余传送阵来。 乾蓝境内已经有了传送阵，倒是不需太过麻烦，但月国以及曾经的青川和千宋境内，从前都是一座传送阵都不存在的。 他们的设想，是要将乾蓝青川千宋月国四处全部连接起来，包括学园之城、沧城、兰城、靖城、封城、银城等月国境内的三十余座重城都需要架设传送阵。 而青川和千宋境内，亦是如此。到最后，还要将这四处的传送阵互相接通。 哪怕已经拥有了传送阵的技术，哪怕林四能制作印力魔核，这件事情也注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彻底完成的。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除去每天例行的修炼之外，林四终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扑在传送阵之上。 而除此之外，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教导学生。 在碧澜各大学院的经历，让他得到了启发。既然自己能教碧澜人，为什么就不能教月国人？ 自己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强而已，万一哪天自己不在了呢？ 剑宗和十方楼虽强，但毕竟不属于月国。惟有让月国自己也出现越来越多的高手，才能真正让人有底气啊。 而也惟有那样，自己将来才能放心的卸下重担。 当他决定收学生的消息传出去时，整个月国境内一片沸腾，哪怕是外界各国以及各大门派都为之侧目不已。 他已经是大陆公认的仅次于圣境的存在，而圣境高手，又有谁会有闲心和时间去收徒的？ 虽然他说的只是学生，无需执什么师徒之礼，甚至连来去都不限制。但跟着他修行，恐怕比成为其他天境高手的徒弟还要吸引人吧？ 更何况，又有谁舍得提前离开的？ 假以时日，自己即便成为不了下一个上陵三鬼，也能成为扶摇薛尘吧？ 过往那些学院内的学生以及民间修士，又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他们甚至连向极境破境高手请教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梦想着能成为他的学生。 林四最终从军中以及民间和各大学院选拔了两千名颇具天赋的年轻修士，这些人有一半来自于月国，其余则是来自乾蓝青川和千宋，他们的修为从初境到极境不等。 他们的身份有贵族官员子弟，有军中将领，但同样也有贫寒子弟，有普通士卒。 每天无论多忙，他都会抽出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来亲自教导他们，为他们解答修行上的疑难问题。 无论是剑法刀法枪法，还是功法和境界感悟都难不住他。哪怕他只是用剑的，哪怕他是印力修炼者…… 他这个决定，得到了月洛宁的全力支持。一如林四打仗时，她为他营造一个稳定后方一样，此时她同样为那些学生提供了不错的条件。 她很清楚，林四此举，是在为月国的未来着想。这些学生，将来或许不会全部为月国朝廷效力，但他们至少都会以月国人自居。 而这，就已经够了。 第1332章 推广修行 教导学生的过程，对林四而言并不存在多大的难度。 而在这两千学生之中，也确实有不少自身天赋资质出众，只是以前因为种种原因而未能被发掘的修行天才。 这大陆上许多修行天才，最终都被门派收去了，比如当年的尹漓。 门派在大陆许多国家是有着分部的，为的就是找寻资质不错的幼年天才，最终收入本门。不过，这种方式招到的弟子往往只能算是少数。 门派招收弟子，主要的来源多半是每隔三五年用类似考核的方式，面向全大陆招收天才弟子。 一般大门派招弟子时，场面是极为隆重的，往往会出现山门之外聚集着十数万人的场面。 这些人往往来自于门派周边各国，无论贵族富绅还是平民百姓应有尽有，他们为的，只是能让自己的子女后辈能通过考核，加入门派。 只不过，最终能顺利加入其中的，只能算是少数了。 论及整体实力，天外天三派是比不上两大帝国的。无极殿星罗门等门派，如果正面对攻，那根本就不会是高真赤楼等国的敌手。 但如果只论高端战力，门派却站在了这个大陆的巅峰。 只看两大帝国至今没有圣境高手就知道，对修行者最有吸引力的地方，其实还是门派。 门派有着传承已久的修行功法典籍，有着代代传承的许多秘法，而且门派是专门为修行而生的存在，它在培养修行者方面，注定要比学院更加有效率。 但是，这不代表有门派和学院的存在，就没有天才被埋没了。 只看尹漓便可知道，如果当年不是素秋碰巧经过那个天河小山村，然后又碰巧注意到了她，那她现在根本就不会是心宫弟子，更不会成为今时今日的天境后期高手。 或许，她今时今日都还不会修行。 如果不是残涅凑巧买下了若若，或许长大后的她，只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奴婢，甚至可能因为悲惨的境遇而死去。 谁又能肯定，苍罗大陆没有其他天赋极为惊艳，但直到老死的那一天，却连修行这条路都没有踏上，而是一直和锄头铁锹为伍的人呢？ 许多山村是很闭塞的，可能近百年都没有出过一个修行者，也没有人懂得修行。那时候，周围人又怎么知道自己身边是否存着一个原本可以名震大陆的绝世天才呢？ 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得到门派招人消息的，至少东南六国境内现在根本就没有门派。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坐得起传送阵的，也许等他们历经数月乃至一两年赶到山门之外时，考核早已结束很久很久了。 同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上学的。 而即便是走上了修行之路，限于家境际遇和缺乏教导等原因，也许有些人仅仅只是刚刚到了初境窥境，就不得不停下了继续修炼的脚步。 他们之中有些人，如果能入门派，也许将来会成为极境破境乃至天境高手。 除此之外，无论门派还是学院，都有一个天大的缺陷。 因为学生年龄较小，考核时，看的便是自身的资质根骨。 有的人十岁便已是转境，有的人十岁到了窥境，而有的人十岁还在初境。门派当然会选择转境的，学院当然也会选窥境之上的，至于那个初境的，则会被判定为庸才，再也无人问津。 原因很简单，他的天赋不行，否则为何修炼如此之慢？ 将资源和精力浪费在这样的弟子身上，当然很不值得啊。 然而林四很清楚，这天赋，只代表了根骨资质，却没能代表悟性。 转境之后，无论哪个境界，其实都需要一定的悟性。而到了破境之后，悟性更是变得比根骨更加重要了。 许多门派弟子二十余岁便到了破境，然而终其一生，也还是破境。 剑主三十三岁才入破境，但他现在已经是玄罗大陆第一高手。 这两千人之中，便有类似的年轻修士。也许他们将来依然还在低阶徘徊，但也有可能他们之中真会出现破境天境甚至时候更高的强者。 在教导这两千余人之后，林四终于发现，其实月国和青川千宋乾蓝等国，并不是真的出不了天境高手，而是过去没有那样的条件罢了。 过去这里就被外界当成落后的地方，各大门派对这里也兴致缺缺，这里的学院水准也不够高，被埋没的天才其实比大陆中部那些大国要多得多。 毕竟，根骨资质是天生的。难道出生在东南六国的人，天生就比外界差了？ 至于悟性，难道东南六国的人，头脑就比外面的人蠢笨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林四想到这一点时，他甚至有了个念头，等到将来战事彻底结束，打退玄罗大陆之后，自己干脆和唐小芷一起回到学园之城，过着教导学生的生活好了。 那样几十年后，月国可能就会出现更多的，属于本国的天境高手了。 与此同时，他也向月洛宁建议，尽量在月国大部分城池设立检测修行的机构，同时向周边所有村镇推广。无论刚刚出生的婴儿还是成年人，每人都有一次无偿检测自身是否有修行根骨资质的机会。 最终是否选择这条路，自然只看个人。但如果资质极为出众的，朝廷官方会考虑帮助培养，甚至直接推荐给林四。 其中许许多多的细则，诸如根骨资质的分级，诸如有关悟性的考核，当然是由月洛宁和朝中大臣去商议。 这条建议，月洛宁同样欣然采纳了。 她知道，这会是一笔不小的，而且漫长的开销。毕竟为了这项举措，派下去的人手将会是极多的，而他们都是需要俸禄的。 更别提那检测根骨资质的法阵，那恐怕需要阵法师们忙碌很久了。至于法阵消耗的灵石，也只能指望林四制造更多的印力魔核了。 而短期内，可能还根本得不到什么回报。 月洛宁的眼光很长远，她知道，如果这项举措能一直推行下去，那十几年后，月国的中高阶修士数量，恐怕会比现在多出许多倍。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宿命，连琴和林四，此时仿佛已经走上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路。 连琴要杀光修行者，林四则是在发掘修行者。连琴想要灭绝修行之法，林四则是在尽力推广修行之法。 这对师徒，除去曾经的仇恨之外，终于开始出现了理念上的对立。 只是此时的林四，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或许就算他意识到了，也根本不会在意吧，毕竟他根本没想过和连琴化敌为友的那一天。 此时的他，不光在教导别人修行，自己也同样在考虑着将来的修行之路。 天印修炼者的修行，他算是走在了最前方。他的前面，根本没有前人留下的经验。 而他现在最大问题，自然就是没有结界。 为此，他甚至特意抽空再去见了一次剑宗之主。这位前辈是圣境高手，或许他能给自己这方面的指点和建议吧？ 对于他的请教，剑宗之主自然不会拒绝。就算退一万步，林四其实还算是剑宗弟子呢。 对于林四没有结界这个问题，剑宗之主自然是早就已经注意到了。 只是从前他觉得这可能是天印修炼者的特殊之处，虽然林四已经没有了天印，但他的修行之路终归还是和正常修行者不同的。 在他身上，出现任何异常似乎都算不上奇怪吧？ 他没想到，林四竟然正在为此而苦恼。 “结界确实是晋入圣境的根本，圣境的圣域，其实就是由结界演化而来，结界可以说是圣域的雏形。” 在听完林四的描述之后，他的第一句话，便让林四苦笑不迭。 “那我岂非没有了晋入圣境的希望？” 虽然他现在的成就已经足够惊人，但如果不能晋入圣境，他还是会受到极大打击的。对他而言，修行最大的乐趣就是能够不断精进，不断进入新的层次。 这种乐趣才是他前进的最大动力，早已经大过了实力提升后带来的种种外在作用，诸如破坏力，诸如名利。 如果前路戛然而止，那他当然很难接受。 更何况若是没有圣境的实力，将来玄罗大陆的入侵危机，他恐怕也无法应付。 剑宗之主笑着摇了摇头：“这却也不然。” “难道还有其他办法能拥有圣域？”林四顿时眼前一亮。 “你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圣域？”剑宗之主略带失望的摇了摇头：“难道到了今天，你还没有明白么？” 林四细思了片刻后，才若有所悟道：“您的意思是，拥有圣域可以成为圣境，没有圣域也一样可以成为圣境？” 剑宗之主微微颔首道：“不错，在此之前，我也认为惟有拥有结界，方可成就天境。可现在你没有结界，却反而成了最强天境。你的意境感悟，并不次于其他天境修士。谁又敢断言，你将来晋入圣境一定需要圣域呢？” 林四这才恍然大悟，他之前确实一直执着于结界和圣域。 毕竟拥有结界才是天境修士，拥有圣域才是圣境强者，这早已算是修行界的共识。以至于到了现在，没有结界的他，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经进入了天境。 然而剑宗之主说得没错，自己的感悟并不次于其他天境，实力更是比他们强。 如果自己现在不是天境修士，那又是什么？ 何况即便真的不是，那又如何？即便自己现在真不是天境，换个其他名字的境界，又有何妨呢？ 第1333章 道与道心 这一点，林四很久以前其实就已经明悟了。 当年他和慕哲平一起摸索着修炼时，同样也和其他正统修行者有着不小的分别。 破境时，他们根本没有其他破境该有的灵力防护，可他们那时候的实力，同样也不次于其他破境修行者。 那时候，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不是破境。 因为一开始他们就有了觉悟，天印修炼者的路和其他修行者不同，根本没必要执着于表现形式的不同。 但现在抛弃了天印的林四，反而陷入了误圈，他觉得自己现在没了天印，也应该回归正统了。 就像一个蒙着眼睛前行的人，他本能的想要依着前人走过的路去走，那样他会觉得更加安心，不至于心里没底。 却忘了，自己现在其实依然算不上正常。 无论经脉气海还是那七彩空间，又有哪一样符合正常修士的特征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心内的某种隐忧顿时消失无踪，眼神都仿佛忽然变得更加清澈通透了。 “不错，只要实力达到了那个层次，只要感悟境界达到了那个程度，又何必在乎那力量究竟是何种形式。结界和圣域，是前人成功过的一条路，却并不代表通向巅峰的路只有那一条！” 剑宗之主抚掌而笑：“正是如此，也许你将来会以另一种形式晋入圣境，我很期待那时候的你，又会表现出怎样的神妙之处来。” “我也很期待！”林四紧紧握了握拳头，旋即又道：“还有一事，需要向您老请教。” “但说无妨。” 对于和林四探讨修行，剑宗之主是颇为悦然的。 圣境同样是孤独的，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曲高和寡。他们的感悟和想法，说给天境去听，对方未必能懂，因为层次根本没有达到。 寥寥几个同等境界的高手，几乎都是其他势力的掌舵人，根本就很难会有坐在一起交流的机会，更谈不上什么毫无保留。 倒是林四，虽然尚未涉足这个境界，却因为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足够深，悟性又极佳，反而能真正和他谈论修行之道了。 “天境修士都有道心，甚至就连七阶魔兽都不例外，但我却没有。” “道心？何为道心？”剑宗之主讶然不已。 林四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倒是忘了，这是我当初和老慕起的名字，您老没听过倒是不奇怪。” 随后，他将当初和应海天交手时看到的那座剑山，以及其余天境高手结界背后的景致描叙了一遍。 他的描叙，让剑宗之主忽然有了种大开眼界之感。 这其实并不奇怪，事实上除了林慕二人，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亲眼见过所谓的‘道心’。 而事实上即便林慕二人，虽然看到了‘道心’，但恐怕也不是真的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神识亦或其他未知方式感知到的。 如果不是林四提起，剑宗之主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结界背后竟然还藏着那样的秘密。纵然，他已经是圣境高手。 “想不到，晋入天境的契机感悟，竟然会留存在结界内。”他皱眉思索了片刻后问道：“你刚说，轰击对方的道心，便会让他的结界出现问题？” “是啊，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那道心是否真的存在于世。” “若不存在，你又是如何轰击到的？它是存在的，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或许吧……” “若我所料不错，它并不属于精气神之中的任何一种。” “啊？” 剑宗之主这个说法，让林四惊讶不已，因为这似乎已经打翻了传统修行典籍的公论。 精气神人人都有，而若是放在修行上，大致可以解释为精血骨骼经脉皮肉的淬炼是炼精，而呼吸吐纳则可以归为炼气，破境修士修炼神识，则可以称之为炼神。 炼神的范围很大，除去神识，包括精神意志知觉的提升，都可以称之为炼神。天境高手修炼的结界，圣境高手修炼的圣域，依然算是炼神的延续。 可现在按照剑宗之主这个说法，这已经不是炼神了么？ “那这是炼什么？” “你既然称之为道心，那便算炼道好了。”剑宗之主并不在意这称呼的改变，他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畅然笑道：“既然无形的精神意志意念可以修炼成有形的神识，那感悟见解理念，为何不能修炼成道？道是这个世界本就存在的，我们炼道，只是更加了解这个世界而已。虽然看不见道，但却不代表它不存在。” 林四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说，天境之上的修士，其实已经在炼道了，只是他们自己不知情？而道心，就是炼道的雏形？因为开始炼道了，所以才和这世界产生了较深的联系，从而得到了结界这种神奇存在？” “正是如此，天境修士虽然已经踏上了炼道之路，却依旧懵懂而不知其所以然。惟有继续将道修炼下去，才有机会踏入圣境。” “所以，您老人家修炼是保卫苍罗大陆，抵御玄罗大陆的道？” 剑宗之主点头笑道：“不错，你已经看出来了么？修行归根结底，还是力量的积累和运用，这一点无论初境还是圣境，都是一致的。所不同的，只是力量的多寡和运用方式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又需要道呢？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和力量本身，似乎并不存多大联系啊。难道作为圣境高手，我还一定要有一个宏伟的理念不成？”林四忽然感到了一丝不解。 “理念本就没有高下大小之分，何来宏伟？只是让你明确本心罢了。人若是神衰，那精气亦会衰弱。那人若是无道呢？连自己的心都没能明确，连它的规则都未能明悟，还用什么来和这个世界沟通？你凭什么能借用它的力量？” 剑宗之主这一席话，让林四点头不已。 确实，剑宗之主和连琴这两人，似乎都有着以一个大陆，一个世界为目标的宏愿。 那剑主呢？剑主根本就是个不理外界格局的人，可他的实力完全就不次于前两位。剑主他为的，只是他个人的修行而已，这理念看起来何等‘狭隘’？可这并不影响他的修为。 而天外天三派那三大圣境，所为的恐怕也只是自己一个门派而已。玄罗大陆其余各大门派那些圣境，他们的理念也是各式各样，这同样并不影响他们进入圣境。 只要他们明确了方向，明悟了规则，那自然就算是将道修到了旁人无法企及的地步不是么？ “我明白了，精气神是力量的基础，道是纲领？若无道，便会没有方向，力量会变成一盘散沙，失去统领。所以我攻击了别人的道心之后，对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出了问题，最终结界崩散？” “不错，应该是如此了。只是，你竟然能用有形的手段，攻击那无形的道心，这着实匪夷所思。” 林四缓缓点头，和剑宗之主这一番谈话，让他获益良多。 原本他对修炼到圣境还充满着迷茫，但现在却仿佛吹散了前路的许多迷雾一般。 或许自己现在需要做的，除了继续修炼之外，还需要明确自己的道了。 但紧接着，他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而这险些令他推翻了刚刚的一切。 “我曾和尹漓交手数十次，她……似乎是没有道心的。” “没有道心？却有结界？” “不错，就连魔兽都有道心，她却没有。那数十次交手，我始终未曾见过她的道心。” 是啊，按照剑宗之主的说法，因为有了道心，才有了结界。没有道心，那连道的雏形都没有出现，自然不会有结界。 没有道心的尹漓，她的结界甚至比其他天境更强更稳固，这岂非是很不正常的现象？这似乎在说明，他们刚刚的推论是错的。 一时间，房内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此时远在云汐岛上的尹漓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自己的修炼情况，竟然让这两位顶尖高手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如果解答不了这个问题，那林四刚刚得到的感悟，只能算是一场空。他只会重新陷入谜团之中，需要重新找寻新的方向。 一时间他甚至不由得暗暗埋怨起紫衣女子来，这个女人，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啊。哪怕不在身边了，依然没有消停。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剑宗之主才陡然长笑起来。 这让林四微微一愣，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他，他知道剑宗之主恐怕又想明白什么了。 只见这位老者不断捋着长须，仿佛极为高兴：“天女尹漓，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她啊。她晋入圣境的时间，恐怕用不了太久了。” “哦？此言何解？”他这句话，确实让林四感到有些莫名。 他承认尹漓的天赋极为惊人，如果自己不是因为天印而走上了另一条不同的路，那自己的修炼成就是不及她的。 只是，圣境何等艰难？林四相信尹漓迟早能晋入圣境，但却也不敢说她很快就能晋入了。 “她有道心，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啊？” 剑宗之主又没有旁观自己和尹漓的交手过程，他自己更没有和尹漓交过手，他怎么就能断言尹漓有道心？ 剑宗之主却并没有立即解释，他忽然张开了自己的圣域，将林四囊括在了其中。 “你能看到我的道心么？” 林四仔细感知了一番，最终摇了摇头，心道我要是能看到圣境高手的道心，那我岂非有机会如法炮制，战胜圣境了？ “但我有道心，只是你看不到。”剑宗之主收了圣域，脸上已经是了然的笑意。 林四只觉得荒唐无比，以至于一阵口干舌燥，他结结巴巴道：“那，那个女人的道心，竟然是圣境层次的？” 剑宗之主微微一笑：“是，也不是……” 第1334章 捷径 剑宗之主这句话，让林四更加迷惑了。 无论如何，他修炼的年限摆在那，纵然他在修行上的见解有时候会连圣境都有所触动，但他终归不是圣境。 而除此之外，尹漓毕竟是灵力系的修行者。在这方面，剑宗之主无疑要比他懂得多。 “如果我所料不错，尹漓晋入天境，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感悟什么事物的本质。据说她是雷属性，我想她应该没有刻意去探询什么雷的规律和韵律，而是直接就那么进了天境。” 林四瞠目结舌道：“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为何做不到？”剑宗之主似笑非笑道。 他这理所当然的表情，让林四愣住了：“众所周知，惟有感悟了某一样事物的本质，才有机会晋入天境啊。” “那你呢？你已经是天境后期了，你感悟了什么本质？你说你那力量主毁灭，你感悟过毁灭的本质吗？” “这……还真没有。”林四尴尬的挠了挠下巴，到现在他其实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晋入天境的。 确实他在明城时，就已经进过一次天境了，之后又被迫退了回来。但那次，他其实也没有刻意去感悟什么风雨雷电山水火木。 只是自己觉得应该进入了，然后就进入了，根本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之后在海上重新进入天境，那早已是水到渠成了。 “但我晋入天境时，还是天印修炼者啊。她又不是，她是灵力修行者嘛。” 是啊，自己本就和其他修行者不同，任何异常都可以当成平常，可尹漓分明就是正统的修行者，她走的本就是很多人走过的那条路啊。 “既然你可以走另一条路，为何她就不能在许多人都走过的那条原路上走到一半时，选择岔向第三条路？” “这……”林四本想反驳，但却又忽然想到了剑主。 剑主岂非也正是灵力修行者？破境之前，他同样是传统的修行者不是么？只是后来，他改了个别人从未走过的方向。 尹漓，难道也是中途改了个无人走过的方向？那个女人，竟然如此胆大？ “您说的没错，可她的结界，又是怎么来的呢？不是说没有感悟事物本质，便得不到结界吗？”他的疑惑，却并未完全释去。 剑宗之主摇了摇头：“在此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看来，这种看法却是错的。七阶魔兽恐怕也没有感悟什么事物本质，但它们同样也有结界。” “它们还有道心。”林四变得越发迷茫了。 “不错，所以尹漓拥有结界并不奇怪，拥有你看不见的道心，也不奇怪。” “这究竟是为什么？” “魔兽虽然没有刻意感悟什么本质，但它们进入天境，仍然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便类似于应海天的剑山，巫均昊的森林，墨恒的风声。它们终究，还是有迹可循的。” “而尹漓的道心，却无迹可寻？” “不错。” “为什么会这样呢？那她又是怎样晋入天境的？” “她晋入天境，根本不需要倚仗什么契机，而是境界感悟足够了，最终水到渠成直接进入的。”剑宗之主说到这里，也忍不住赞叹起来：“此女果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等悟性，真是举世罕有！” 林四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剑宗之主的意思很简单，进入天境并不一定需要感悟某样事物的本质，只要境界感悟真的够了，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足够深了，是可以自然而然借用外界力量的。 其他天境之所以需要那么做，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契机，或者也可以说是需要一块敲门砖，才能踏入那个境界。 而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契机，她是直接进去的。 她炼了道，否则她不会有那么深的感悟境界，因此她当然有道心。 但她的道心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所以自己根本看不到，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这也未免太厉害了点吧？林四心内暗暗腹诽不已。 说实话，他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和尹漓比较的念头，毕竟之前他被尹漓压制太久了。直到这次从玄罗大陆回来，他才终于扬眉吐气了，那女人再厉害，她现在总还不会飞吧？ 光这一点，林四大爷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他现在有时候甚至期盼着那个女人再过来，然后林四大爷教教她做人，顺便找回以前的场子啊。 可没想到，她在某些方面，竟然还是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利用契机晋入天境，应该算是一条取巧的捷径。许多天境其实和外界的亲密程度还不够，感悟的境界也还不够。只是感悟了某一类事物的本质，才勉强沟通到了外界，这其实算是取了巧。他们即便晋入了天境，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也依然浅薄，因而他们需要那个契机来扶持自己继续走下去。 就像通过摇晃的浮桥，契机便是绳索。其他人惟有扶着绳索，方能渡河。绳索是有形的，所以被你动摇之后，他们的结界便不稳定了。” 林四若有所思道：“惟有晋入圣境，自身感悟足够精深了，才可以脱离那绳索，自己也能走得平稳。所以圣境的道心，我便看不到了？而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脱离绳索，甚至根本不知自己在扶着绳索，所以他们至死也无法进入圣境？” “正是如此，而尹漓此女，在进入天境之初就能不依赖绳索，实在是太过厉害了！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她非但能很快晋入圣境，甚至在晋入圣境后，还能继续精进到我所无法企及的地步。除了她，我从未听过还有哪位灵力系的修者能做到这种事的。” 剑宗之主的眼内并无丝毫嫉妒之色，有的只是赞叹和欣慰。 尹漓是他很早以前就寄托了希望的人，那时候只是因为她的天才之名。而之后她在玄罗大陆的所作所为，则是让他更加惊喜。 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抵抗玄罗大陆，心宫能不能指望得上，现在还不好说。但尹漓，却是一定会为之尽全力的。 为了维护尹漓，让她能够顺利成长起来，他甚至可以做任何事。 哪怕得知她是天狼王之女，这份维护之心依旧没有改变。当她开口说想回来时，他便毫不犹豫的向八级魔兽天狼王挥剑，完全不管自己能否战胜，又会否陨落。 而现在，得知尹漓的天赋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之后，他有的只是喜悦。仿佛那个人，是他自己一般。 剑宗之主这个评价，让林四心里很不是滋味，偏偏他还反驳不了。 他当然也希望尹漓能好好的，但照这样下去，她到圣境之后，难道又能重新压自己一头了吗？ 这无疑是很让他憋闷的前景，得到过天印，又修炼出了七彩空间的他，际遇可以说除了当年的琴英，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能比。 这样的条件下，自己竟然还比不过尹漓，这也未免太让人气馁了点吧？ 这可不行啊，他心内暗暗发了发狠，就算是为了不让那女人继续在自己面前得意，自己也该更加努力修行了。 他却是忘了，尹漓本身又哪里平凡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天然亲和力，超越了绝大部分魔兽。而她的悟性，更是超越了绝大部分人类。 若非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她怎么可能办到其他灵力系修者以及魔兽在天境时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感悟某一样本质，然后借机沟通外部世界，进入天境，确实算是一条取了巧的捷径。但修行发展至今已经不知多少年，其间又哪里没有其他天骄人杰看出这一点？ 他们看出来了，但他们依然只能那么做，否则他们连天境都进不去。因为他们纵然有着极高的悟性，却没有那天然的亲和力。 剑主或许正是因为提前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决定不再与这个世界亲近，而是选择了并立。 林四此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尽快找出自己的道，他只觉得自己连前路都还没有明确，而她在晋入天境之前，恐怕就已经看清了今后的路。这其间的差距，可真不是一点半点啊！ 一直到离开了剑宗之主那里，他依然在思索着那所谓的道。 确实自己曾对剑主说过，自己修的是凡俗之道，自己不会不理俗务，却也没有太过远大的抱负。 那么，那个道究竟是什么？为了让月国人不受欺侮，过得更好么？还是和剑宗之主一样，为了抵抗玄罗大陆？ 一时间，他也有些迷惑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华素素所居住的永秋殿。 自从那次因为双泽集的事情来到弦城，远远见过她一面，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林四都没有再见过她。 哪怕是在弦城周边研究传送阵，他也多半都在外面忙的不可开交。 那位尚书右丞卓林荫在归来之后便被提拔为了尚书仆射，这让林四自己也有些惊讶。他确实有着向外界表达因为华素素，而看重卓家的意思。 但此举更多的，只是为了让卓家人明白华素素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让他们万一想要伤害她时，好好考虑一下华素素身后站着谁。 他其实没打算以权谋私，刻意提拔谁。 第1335章 姐弟闲话 林四没想到月洛宁竟然会这么‘配合’，他还没提到这件事，月洛宁就直接提拔了卓林荫。 月洛宁显然不是一个会在正事上乱来的人，林四原本还担心她会因为自己对卓林荫的特别态度而不满呢。 或许，那个卓林荫真的有才华吧？ 又或许，她也一直关心着素姐，毕竟她们也当了好几年姐妹。只是因为当年华父华母被害那件事，现在才表现得表面冷淡而已。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而在进入永秋殿之后，他的心情无疑是变得更好了，因为在华素素这里，他没有见到周子川。 他不知道华素素是否已经将周子川给杀了，又或者是直接放掉了。 不过想来，应该是前者吧？毕竟这王宫是月洛宁的地盘，她是不会放任周子川这个可能的危险而不管的。 但对林四而言，就算素姐放走了他也没关系。以他今时今日的实力和地位，周子川又能做什么呢，再多的算计也只是枉然。更何况这世上聪明人很多，并不止他周子川一个。 只要她不再沉迷于那仇恨以及扭曲的报复快感之中，林四就心满意足了。 这件事，他根本就不打算再问了。免得在她面前提到那个人，又会勾起她的回忆。 见到他的到来，华素素显然是极为高兴的。 她满面欣喜的迎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林四的双手，便将他往殿内带。 她的语气之中甚至带着一丝埋怨：“阿四，你总算记得来看我了啊！” 这样亲昵的举动，这样熟悉的语气，让林四险些感动得想要流泪。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青月森林。 那时候的素姐，在他印象中就是这样的，说话可以毫无顾忌，举止也极为随意，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 只可惜，当他们在学园之城再次见面时，那样的关系就已经一去不返了。 之后的华素素在他眼中，一直就是郁郁寡欢，强颜欢笑的。 然而现在他却能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快活。于是，林四的心情也好到了极点，他甚至恨不得引吭高歌了。 “哈，抱歉素姐，我上次来的时候，你也没在这里啊。”他一边跟着她进了殿内，一边笑道。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偷偷去找我了吧？为什么不露面？”华素素不满的将他按着坐在了凳子上质问起来。 “这个你也知道了啊？”林四尴尬的挠了挠头：“当时不是不太方便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件事她当然知道，毕竟之后卓林荫被林四点名，可是引起了弦城贵族圈好一番轰动的。 身为当事人，华素素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那个卓智渊啊，你和他……我出现搅了你们，也不太好啊。”他林四对这种事情还是很懂的，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识趣嘛。 “不要提他了。”华素素的面色忽然暗了下来。 这让林四的心陡然一提，心道难道那卓智渊也像周子川一样伤了素姐的心？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林四收敛了笑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卓智渊是第二个周子川，那自己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不过华素素却摇了摇头：“没有，你想多了。我们只是相处过后，发现彼此不合适。” 林四这才放下心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倒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毕竟相恋之后发现不合适，然后分开，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也是啊，如果卓智渊也伤害了素姐，那素姐现在又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这个，你不要往心里去啊，以后自然会遇到真正合适的。”他觉得，她现在应该是需要安慰的吧？ “不会有的。”华素素的声音却忽然低落了下去。 “啊……”林四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去接她的话了。 “阿四……”坐在对面的华素素忽然定定望着他的眼睛，却又仿佛欲言又止。 “怎么了？素姐在我面前，难道还扭扭妮妮吗？难不成你怕了我，哈，当年你可不是这样的！”林四忍不住挤眉弄眼打趣起来。 华素素不屑道：“嘁，谁怕你了？你以前还是我的徒弟呢，就算你现在变得再厉害，也还是我的徒弟！” “是是是，我的好师傅，那你有话就说啊。有什么要求吗，徒弟一定为你办到，哈哈！”对于华素素，林四是恨不得能满足她任何要求的，只要她能一直开心下去就行。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这几年流传的一些关于我们的传闻。” “我们之间？什么传闻？快说快说！”林四倒是立即来了兴趣。 “很多人说我有眼无珠，当年错过了你，现在应该是****夜夜悔恨啊。” “啊？竟有这种传闻？”林四愣住了，这些年他不是在边关打仗，就是忙着修炼，即便和明城民众一起相处时，却也没有听过这些话。 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当年的明城民众都知道林唐二人的感情有多好，何况唐小芷当时就住在明城，外人怎么可能当着林四的面嚼这种闲言碎语？ 这些传闻，林四还真不知道。 旋即，他脸上便浮起了怒意：“这些人，未免太过自以为是了！他们以为……他们以为的就是真的？他们看到当时的过程了？他们能看透当事人的心？什么都不能确定，只是自己凭空推测出来的东西，就能宣之于口，然后传出去嘲笑伤害当事人了么？真是可耻！” 他倒不是为自己而愤怒，而是为了华素素。 他很清楚，这种传言必然都是讥嘲华素素的，传入她耳内，恐怕会让她很难过吧？ 一时间，华素素反而不得不安慰起他来：“行了，你也别这么生气了。我自己都不在意，你又何必如此激动呢？” 林四摆了摆手：“下次若是再有人这样对你说，你把他们带到我面前来，我会亲口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 林四一时间语塞了，是啊，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别人，华素素喜欢的一直是周子川，根本不是自己，而她也不曾后悔过？ 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再提起周子川？更何况周子川后来还背叛了素姐，这本就是她不愿触及的一片阴影吧？ “这个，告诉他们，我们是姐弟之情嘛。有些人自己念头污浊，就总觉得别人也一定会和他一样不堪。男女之间，难道就不能存在姐弟之情了吗？” “可我们并不是真的姐弟啊。” 林四不以为意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我心里，你和亲姐姐没什么两样啊。” “是吗……亲姐姐啊……” “当然啦，为了素姐，我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他们以为素姐和我不是那种关系，我就会对素姐不好了吗？简直可笑！” “哪种关系？” “咳咳……”林四不得不用一阵干咳掩饰过去。 并非他羞于提起什么男女之情，而是他不想在华素素面前提到这个话题。毕竟，她经历过一段伤心的恋情，而不久前还又‘失败’了一次，在她面前提这种事情，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吗？ 华素素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而是笑着问道：“你这次，要在弦城呆到什么时候？” “今天就要离开了。” “啊？这么快啊，不能多呆几天吗？” “没办法啊，我还要赶着回去忙传送阵的事，还有修行资质的检测阵，又要教导学生，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唉！” “阿四……” “嗯？” “带我一起走好吗？” “嗯，啊？”林四顿时一愣，旋即连忙摆手：“宫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啊？我太忙了，根本没时间陪你啊，到时候你会觉得很无趣，何况我恐怕很快就要再次去前线打仗了。” “我不会觉得无趣的，我喜欢安静。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好累，也好烦，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你可以随时出宫啊，实在不行，也可以找人和你一起离开弦城去外面散心啊。不要抗拒周围的人嘛，是有人欺负你了吗？告诉我是谁，我帮你出头，是我姐吗？还是哪位王公贵族？” 并非林四不想和华素素一起，而是他觉得华素素天天跟在自己身边，那她周围的圈子岂非又变小了？ 她不说自己喜欢安静还好，说了这句话之后，林四本能的以为她又在逃避抗拒外界，以为她又想回归之前的封闭状态了。 那一幕，当然是他不想看到的。 “没有，她没有欺负我，没有人欺负我。”华素素摇了摇头，旋即笑着抱怨道：“我只是故意试试你的，你刚刚还说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原来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啊！” “呃，这……”林四尴尬的挠了挠下巴，一时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阿四……” “怎么了？” “如果我变了，你还会关心我吗？” “当然会啊！” “真的吗？无论变成什么样，哪怕我做了很多错事？” “你做过什么错事吗？说出来，我都不会计较啦，无论素姐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的好素姐啊。” 在他想来，华素素那么温柔善良的人，人畜无害的，又能做多大错事呢？无论她做了什么，自己都是能够包容的。 “嗯，还是你最好，只有你对我是真的了，一直都是真的。” “呃，也会有其他人啦。” 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显得很是疲惫：“现在就不要再提其他人了，好吗……” “哦。” 第1336章 怪异关系 林四本打算留在华素素这里吃个饭，多陪陪她。 他也看得出来，华素素的身边虽然已经有了很多人，随时能都热闹起来，但却好像还是很孤单。 林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能做的又不多。 毕竟他确实很忙，而且他还有唐小芷，总不能天天陪着华素素。 只是很可惜，两人的谈话只是进行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一位太监赶了过来请他过去书房那边，月洛宁有事要和他商量。 因为这个原因，他只能提前和华素素道别了。 至于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回来，谁也说不准。 他没有撒谎，征服了乾蓝青川，局势又彻底安稳下来之后，月洛宁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继续对外征伐了。 而接下来的目标，便是南齐和草原这两国。 南齐和草原之前在天印之乱时，都曾悍然入侵过月国，尤其草原国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对于攻打这两国，林四并没有什么排斥抵触的，他只是觉得太快了点。但月洛宁已经等不及了，他又能说什么呢？ 战争也许会在几个月后就开打，到时候他当然无暇顾及遥远的弦城。 也许下一次再来见华素素，只有等到战事结束了。 那是一年后，还是两三年后？他们也不知道。 如果林四在华素素的寝宫内用神识四处感知一下，那他就会发现，周子川其实还在这里。只不过，他的处境并不是太好而已。 王宫某些地方藏有暗室，并不算太奇怪。尤其华素素这暗室，还是前段时间刚修建的，也是得到了月洛宁默许的。 她就寝的那房间下方，就是一间暗室。 那个铁笼同样也被搬到了下面，而这笼子内住着的便是早已不复当日模样的周子川。 只可惜，林四向来很尊重华素素，而用神识在别人房内四处窥探感知，显然算是一件不太尊重人的事情。 于是他并没有看到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伤痕道道，趴在笼子内一动不动宛若死人一般的周子川。 也没有看到那笼子旁边地面上，散落着满是棱角的鞭子和血迹斑斑的藤条。 华素素她……根本就没有放弃这项‘乐趣’。 暗室上方传来了石板被移开的扎扎之声，笼子内趴着的男子不自觉的向不远处的阶梯望去。当那粉色长裙一点点出现在视线之中时，他眼内浮现出了本能的惊恐和畏惧，但同时有着一丝期盼。 他恐惧，是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将会有一场‘例行’的毒打。他期盼，是因为他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他很渴也很饿。 是啊，这就是他现在所过的生活。 华素素没打算杀死他，只打算一直折磨着。她会随着心情好坏不定时来到这里，惟有她下来的时候，周子川才能得到食物，才能得到喝水的机会。 虽然每次她下来后，都会发泄般毒打他一顿，但周子川却又生怕她某段时间真的忘了下来。 那样，自己可能会活活渴死，亦或是饿死。 他的笼子内有一瓶毒药，那是华素素某次心血来潮之后，故意丢在里面的。这同样是对他的一种折磨，心理上的折磨。 或许某一天，他会因为饥饿，因为太渴，因为无法忍受折磨，而喝下那瓶毒药呢？ 然而到现在为止，他在这暗室中已经呆了足足三个月，却仍然没有用上这瓶毒药。是啊，他想活着，他一直觉得，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他的意志，无人能摧毁。 更何况，自己都已经忍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折磨了，如果再中途放弃，如野狗般悄无声息的死去，那岂非太过不值？ 笼子被打开，手足带着镣铐的周子川爬了出来。 望着左手提着一袋不知名食物，右手握着一根藤条，站在面前俯视着自己的华素素，他默默垂下了头。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之间有时候甚至会整整半个月不存一句交谈。 他现在连开口说话的权利，都惟有得到华素素的允许之后才能拥有。他唯一能发出的声音，只有惨叫。 啪！ 带着荆棘的坚硬藤条抽在了他的后背上，在离开身体时，还顺便刮过了他的左侧脖颈，带起了一溜血光。 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和借口，她想打，于是就打了。 “啊……” 痛苦让他发出了惨嚎。 这样的痛苦，恐怕没有人能当成习惯去承受。不过以他周子川的意志，真要是强撑着，恐怕就算挨百余下，也依然可以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知道，华素素想听的就是自己的惨叫。 如果自己不惨叫，不满地打滚，不抱着她的鞋子疯狂亲吻哭泣，不表现出极致的痛苦和足够的丑态，那她只会一直不停的打下去，打到自己昏死为止。 暗室内的气味很是污浊，甚至是恶臭。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场折磨就这么悄然进行着。没有人会进来打扰这里正在进行的一切，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永秋殿周围的十余名暗卫或许能猜到，但他们却并不会多嘴说什么。暗卫恐怕是月国见识过阴暗最多的人，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稀奇的，因为他们见过更荒唐，更残忍的。 华素素并没有如从前那样一边鞭打，一边狂笑。此时的她，只是一脸的平静，仿佛这件事很平常了。 周子川或许永远无法习惯这样的折磨，因为他是被折磨的一方。但华素素却已经习惯了，她甚至已经开始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鞭打终于结束了。 她随手将藤条丢到了一边，地上缩着的男子剧烈的喘着粗气，一层虚汗混杂着血水爬满了他的全身。 随后，菜叶和残羹顺着他的头顶落到了地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水袋。 他连忙抱起水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旋即又趴在地上不停的捞着那些可能连猫狗都会嫌弃的食物，疯狂的往嘴里胡乱塞着。 华素素款款走到了暗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就那么静静看着趴在地上进食的他。 她忽然觉得一阵好笑，这就是曾经让自己心动得难以自已，甚至整夜为之无法入眠的男人么？ 现在的他，看上去连条狗都不如啊。 然而，他其实又比外面许多男子厉害很多倍，哪怕他已经毫无实力。如果现在将他放出去，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再次搅起风雨。 这可真是可笑无比啊…… “十天前，我和文康王府的三世子好上了，你觉得这件事，会否损害到林四？” 原本只有咀嚼和吸吮之声的暗室内，突兀的响起了她说话的声音，而她说话的对象，自然只有周子川。 于是正在忙着和食物搏斗的周子川茫然抬起了头，这是他落在华素素手上之后，第一次听到她和自己说‘正事’。 以至于，他的脑袋都险些没能转过弯来。 “文康王，是谁？”他的声音如同摩擦的沙砾一般干涩嘶哑。 华素素一脸讥诮的笑了笑：“呵，倒是忘了，你在这里太久，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是。”周子川默默低下了头。 “月国击败了乾蓝，收复了青川。文康王，就是之前的青川国王。王府三世子，就是曾经的青川三王子。他现在……是我的裙下之臣。”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心内不由得一阵自嘲。 自己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是林四，但自己唯一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竟然是面前这个人。 尽管不是因为什么情义，而是因为他已经完全被自己捏在了手心。 “哦。”周子川低低应了一声，思绪却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虽然只是寥寥两句话，但其中包含着的信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多了。 原来月国这么快就扩张到了这个地步吗？连乾蓝都击败了？华素素现在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就是不停的和那些王公贵族各界名流上床？ 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堕落了啊！ 她问自己这个问题，应该是担心那前任青川国王的身份太过敏感吧？她总算还保留着一丝清醒。 他试探着问道：“文康王一家，除了亲王爵位之外，可曾被安排其他官职？” “没有，他们只是王爷。” “他们现在都住在弦城？” “要不然呢？不在弦城，我怎么认识他们？” “之前的青川大臣呢？可曾被重用？” “我也不太清楚，但以前的青川丞相宣慎，现在好像是个三品官吧。” “青川旧臣，和文康王一家的往来可频繁？” 华素素歪着脑袋想了想：“应该不怎么频繁吧。” “看来月洛宁是打算吸收青川乾蓝两国的人才为己用，这样才能最快速度让这两国安定下来。你在意的，应该是文康王的身份可能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不过这一点你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为什么？” “月洛宁不会对文康王开刀，她要安抚青川百姓，就需要做出善待文康王的样子。除非文康王谋反，否则不会有事。现在月国太强了，文康王如果不是太蠢，应该会老老实实当他的安逸王爷。 而月洛宁同时也需要青川臣子的心，你和文康王世子交好，也算是朝廷的接受青川人的表现，她不会在意。更何况退一万步，你就算做了天大错事，有林四在，月洛宁也动不了你。” “她在不在意与我何干？我只问你，这件事会不会害到林四？” “当然不会，但你也别和文康王世子玩真的，他不值得。他要是安安分分，那只是个过气的王府世子而已。他要是不安分，你反而会惹一身麻烦。” “这还轮不到你来提醒。”华素素不耐烦道。 “是……” 周子川低下头，再次沉浸在了地上的食物之中。 第1337章 改革赋税 发生在永秋殿暗室内的一切，林四浑然不知情，他此时已经出现在了月洛宁的书房内。 “你这次回来得好，我正巧有事要你去做。” 虽然两人自从那第一座传送阵成功之后，也有三四个月未见了，但她并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然后亲热寒暄一番的打算。 “什么事？” “你先看看这份奏章吧。” 旋即，应飞双手捧着一份奏章呈到了林四的手中。 奏章并不算太厚，林四翻开一看，里面什么农田，什么税赋之类的字眼便是扑面而来。 他随便扫了一眼，便将那奏章合上了。 “这种事，你自己决定就是了嘛，何必找我？”他脸上已经满是无奈的苦笑。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还以为月洛宁要和自己谈论今后的战事。想不到，竟然是日常的政务。 这种事不是说好了都由她处理，自己概不插手的吗？ 面对他的疑问，月洛宁只是淡淡丢了一句话。 “你仔细看完再说。” 林四眼见她不似开玩笑，便只能将那奏章翻开，重新仔细观看起来。 这些政务上的东西，林四毕竟是跟着月洛宁学过的，当然不会看不懂，只是提不起兴致而已。 奏章上的内容不算太多，归结起来，也就是重新丈量月国的土地，然后今后赋税和徭役什么的，全都并在一起，按照拥有的土地数量统一征收。 至于城池内的手工业者商行商会什么的，自有另一套征税方案，这上面倒是没有提及。 林四知道，这算是一次对税赋的改动。过往月国征税，除去田赋之外，还有按照人数来收的人丁税。 有很长那么一段时间，月国民间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有些百姓根本没有多少地，几乎谈不上有多少收入，却也要交人丁税。 月山在位时，虽然对外发动过战争，花了大量的银钱，但对内却是减免了不少赋税，百姓过得还算不错。 而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从其他地方弄来了钱。 除去增加对商人的征税数额之外，主要依赖的就是查抄贪赃枉法的官员贵族，然后将他们的财产充公。 为此，他有时候甚至会凭空捏造罪名。 其中最有名的一次，就是对他四弟钱无垠所在的钱家动刀。 钱家当时是月国第一豪富家族，家族资产令人瞠目。扳倒了钱家之后。原本一直亏空的国库，当时甚至装不下那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等各式财物。为此，当时月山还不得不扩建了新的仓库。 而现在的月洛宁，暂时还没有那么做过。 这也是很正常的，她才刚登基一年多，而且又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王。如果像月山那么干，只怕朝臣会联手起来反对她。 这改动，林四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好坏来，他只能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月洛宁。 “这是杜启的一些建议，你觉得如何？”而月洛宁给他的只是提问。 林四只得再度苦笑：“姐，我现在又不用学什么政务了，你又何必再拿这些来考我呢？我哪里知道什么好坏啊？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咯！” 是啊，眼前这一幕让他回想到了当年在宫内跟随月洛宁学习政务的时光，那时候最常见的就是眼前这种场面。 月洛宁会举出一条条各国历朝历代的政令举措，问他的意见看法。 而之后的画面也几乎都是一样的，林四的回答在她面前注定会是错漏百出，迎来的注定会是一番毫不留情的批驳和斥责。 没有几个人喜欢天天被指着鼻子训斥，林四也不例外，哪怕那个人是他亲姐姐。 对于那种事情，他一直就是能避则避，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他的抵触和抗拒，月洛宁自是看在眼底。 她暗暗叹了口气，淡淡道：“这件事和你有关，你最好还是认真一点。” “和我有什么关系？” “打仗最需要的是什么？” 林四思忖了片刻后正色答道：“钱。” “那就是了，这就是筹钱的办法。” “怎么筹？” “月国并不是没有钱，但历经这么多战事，国库……已经快撑不住了，因为钱不在我们手中，而是在贵族和有钱人手里。” “所以呢？我们要抢有钱人的钱？”林四愣了愣。 月洛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要效法父王吗？我们没办法像他那样到处查抄大臣富商，增加对商人征税的数量了。毕竟现在我们正在鼓励月国的商会和周边各国交流。而且说实话，父王当初那种举动，也害得月国商业受到打击，许多商人宁可去国外，也不愿留在月国。” “那怎么办？” “很简单，把本该收的钱收上来。” “就是按照这个卷宗上说的？清丈土地，按照田地征税？” “不错，无论月国青川还是乾蓝，土地多半都在贵族们的手中，百姓的地很少。过去除去田赋之外，还要按人数收税，许多地少的百姓，日子苦不堪言。而拥有大量土地的贵族们，却越过越好。除此之外，贵族们隐瞒了田地的数量，逃避了不少田赋。” 林四这才恍然大悟，他一脸兴奋的拍了拍手：“所以按照这卷宗去做，只按拥有的土地数量，不按照人数，那田地少的百姓，交的赋税也很少了，能过得更好。田地多的贵族就要交大量的赋税，国库的收入就大大增加了？” 月洛宁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既然这么好，那就赶紧推行啊，还等什么？干嘛要和我商量呢，我肯定大力支持的嘛！” 他的话音一落，月洛宁和应飞便不着痕迹的互望了一眼，彼此眼内都露出了一缕无奈之色。 “推行不了。” “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推行不了？谁反对？” “满朝文武都反对，除了提出这个建议的杜启。”月洛宁叹了口气。 林四惊呼了一声，他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什么？为什么？”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清丈田地，许多过去为了逃避田赋，而隐瞒了田地数量的贵族便无所遁形了。至于将所有赋税全部并在一起，只按田地数量来收，百姓是好过了，但田地多的贵族们却要比以前交的多得多。你觉得，他们会同意？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贵族，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割自己的肉吗？” “这……可这分明对月国，对百姓都好不是吗？” “但是对他们自己不好，所以他们不会答应。并非每件对大多数人好的事情，都能得到支持，这一点你该很清楚！” “那你要我怎么做？帮你说服他们？” “不需要你去一个个说服，我只需要你明天早朝，主动向我上奏这份奏章。这份奏章，暂时朝臣都还不知道。” “啊？可这是杜启杜大人的功劳啊，一旦施行，将来他很可能会名垂青史的，我这岂非是抢了他的功劳和声名？这种事，我怎么做得出来……” 林四一脸的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对他而言，自然是问心有愧的。 月洛宁摇了摇头：“我知道，但这是不得以而为之，何况这也是他本人建议的。” “为什么啊？” “如果杜启上奏的话，他很快就会被朝臣孤立排挤，今后就算我一力护持他，也会有大批朝臣想办法攻讦他。而这份奏章，也一定不会被支持。” “那我就可以？” “你是顶尖高手，你还有十方楼相助，你是单人只剑强行夺下凉月位置的。因此他们怕你，也不敢不服你。你的实力太强，根本不需要倚仗谁。你可以强行要求他们接受，不服的就撤下去。这一点，即便是父王当年也办不到，他毕竟还需要贵族大臣们的拥护才能维持统治……” “呃，是吗？这样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不会，这江山几乎是你一手打下来的，何况现在青川乾蓝刚刚并入月国不久，正是挟着威势，推陈出新的好时机。这个时候，反对的力度不会太大。真要是等他们在朝中的根系重新深了，反而更难办了。” “这……那好吧。”林四思忖了片刻，最终点头应了下来。 确实这并不是一件好差事，几乎是一定会得罪人。 但月洛宁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林四是这月国最不怕得罪人的那个人。他在军中和民间的威望实在太高，而且能有今天，依赖的多半是自身实力。 实力，才是最可靠的东西嘛！ 他过去是疏于政务，抗拒这类事情，也放任下属自行其是。但他真想要做点什么，这月国还没人能阻挡得了。 何况这是有利于月国，也有利于百姓的事情。 这种事，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果还是有许多大臣反对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将他们全部撤掉啊！”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当初跟着月洛宁学习过之后，他也知道国王不能没有大臣的支持和拥护，说白了就是需要贵族阶层的扶持，因为国王其实就是最大的贵族。 把贵族阶层都撤掉，那自己岂非没人支持了？ 月洛宁冷笑了一声：“呵，他们要是请辞，我会应允的。” “啊？” “月国不缺能人，也不缺贵族，收服了乾蓝青川后，缺的反而是朝中的位置。”月洛宁双眸一寒，声音变得无比的讥诮：“现在有很多人，就等着上位机会呢。你放心吧，只要你带头，到时候也会有人立刻响应的。” 第1338章 上奏 其后的时间里，月洛宁遣人招来了杜启，三人又在书房内商议了一下午次日早朝以及今后推行这套赋税改革的事宜。 因为林四的加入，使得成功的机会无限增加。因此无论月洛宁还是杜启都显得兴致高涨，两人滔滔不绝仿佛浑然沉浸在了讨论之中。 反倒是林四本人，在之后两人谈及各项政令以及措施的细节时，几乎连话都插不进去。 不过他的心情倒是很不错，他并不傻，当然能看得出这套政令真的开始推行下去之后，对于月国的影响。 百姓的负担会进一步减轻，而月国也会变得越发强大。 如果不是发生过双泽集那件事，他现在恐怕会认为月洛宁真的是个完美的月王。不过即便如此，他内心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算是个明君吧？ 能让月国更多百姓过得更好，能让月国更强，这说起来很简单，但月国历史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君王恐怕还不超过三个。 而与此同时，他也看出了月洛宁的难处。 她确实还没能够完全服众，否则她根本不需要找自己帮她。 这次的举措，换作父王月山在位时，其实也可以强行推行下去，只不过会有阻碍和波折而已。 父王应该是没有想到，又或者是有所顾虑。 但换作月洛宁，却是连推行下去都办不到。她提出这些举措，那只会胎死腹中。 她虽是月王，虽是月国权位最高的那个人，但就连当初的月山都不能随心所欲，都需要顾及朝臣的想法，更何况是她？ 她是女人，现在许多朝臣只是碍于形势和自己的态度才不得不服从她。许多朝臣贵族其实都在等着挑她的错，等着攻击她的机会。 他们想让自己回来坐上这个位置，只因为自己是男子，他们内心觉得那样才更加合理，更加理所应当。 这听上去有些不可理喻，却偏偏又是事实。而且还是自己和她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毕竟自己实力再强，也无法改变别人的心。 她这个月王，当得比以前所有的月王都累啊…… 翌日的早朝，久违了的北王月连山出现在了朝堂大殿之上，一时间倒是让朝臣们纷纷惊讶不已，暗猜这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确实，自从月洛宁登基之后，林四只在最初那十几天的上过早朝，之后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月国这些大臣们其实内心何尝不明白，林四固然聪明，但处理政务确实不如月洛宁，无论能力心性还是所谓的态度。 然而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并非谁能做得更好，就一定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他们很快就知道林四今天为什么会出现了，当众臣奏完他们奏折之后，林四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越众而出了。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位列群臣之首的他恭恭敬敬对着上方的月洛宁躬了躬身，双手举着一份奏折。 “何事？”月洛宁面无表情道。 “微臣所奏之事，有关田赋和人丁税……” 林四将那奏折内所写的内容一五一十，有如背书般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 他内心也不禁感到一阵好笑，虽然他不是第一次上朝，但这其实还是他第一次上奏折。偏偏这奏折还是别人写的，甚至就连今天的场景都算是提前‘演练’过一遍。 望着上方端坐在王座之中的月洛宁，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的喜怒之色。 如果不是提前演练过，林四现在根本无法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态度，甚至可能会以为她对这奏折所说的一切是不以为然的。 他心内一阵恍惚，或许是离得太远了吧？王姐现在看上去，真的是越来越像父王了啊！ 只是，他神思不属时，周围的群臣却是面色大惊。 月洛宁和杜启所料的一点都不错，这次的税赋改革，几乎触动了这殿内所有人以及他们身后那些人的利益，他们本能的就不愿答应。 这奏折的内容意味着什么，这殿内群臣全都能料到。之后会有怎样的影响，他们也都能预见。 他们根本不需要别人来说明，就知道这税赋改革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如果这奏折不是由林四来念，只怕现在已经被人彻底打断了。 然而饶是如此，在他念完之前，殿内也同样起了一阵嗡然议论之声。 “呈上来。” 林四‘背完’那奏折之后，月洛宁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命身边太监下去接过那奏折。 一时间，群臣面面相觑，许多人眼内已经开始闪动着心照不宣的光芒了。 他们或许猜不到杜启，但他们却能猜到，今日北王上奏，绝对是月王提前安排过的！ 他们承认林四聪明，尤其是在战争方面，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但这税赋改革，却绝非他所擅长的，他不可能想得到这些，这奏折也绝非他自己的手笔。 这要么是他那位王妃代笔的，要么就是月洛宁本人想出来的，只不过借他之口念出来而已！ 然而知道这一切又有何用，他念出来的，那就说明他是支持这税赋改革的。同时，月洛宁也肯定是支持的。 如果此时提出反对，那只会同时得罪这姐弟俩。 可是，如果一言不发的话，恐怕这条割自己肉的举措就会真的推行下去了。 一时间，群臣的内心顿时变得焦灼不堪。 月洛宁很快看完了这份她早已看过无数遍的奏折，然后淡淡问道：“你为何会有此一奏？” 她并没有表态支持亦或反对，这让林四心内暗暗腹诽不已。心道这不都是你安排的么，现在难道不应该是龙心大悦，然后说‘好好好，就这么办’吗？ 怎么，还得我自己发挥一下么？ 他终归是个无比机敏灵活的人，何况这件事他本就希望能够成功。 于是下一刻，他不得不开始编造起来：“臣自幼长于民间，昔年的东南六国，乾蓝高真龙燕乃至神炎碧澜，臣都曾或长居或暂留过，臣深知民间百姓疾苦！而根源，便是税赋制度混乱，导致百姓负担繁重，生活困苦不堪。而偏偏贵族地主却还对下盘剥，对上欺瞒，逃避赋税，最终又导致国库亏空！ 现在正值我大月对外征伐之际，连年的战争已经让国库入不敷出，而神炎紫星赤楼草原等外敌依旧虎视眈眈，我们一天都不能懈怠！没有赋税，大军得不到粮草给养，士卒得不到抚恤，衣甲兵器得不到修补更换，谁来保卫我大月边疆，民众的安定生活又从何而来？” 他这番话，确实算是临时现编的。说实话，林四虽然生于民间，但要说他尝过民间疾苦，知道百姓的现状，那是假的。 他是修行者，他从小就在剑宗和十方楼长大，虽然吃过很多苦，但衣食却是无忧的。之后从学院之城一路崛起，伴随着他的不是江湖仇杀，就是战场厮杀，他又哪里有机会去体验什么寻常百姓生活？ 他见过饥民遍地家园尽毁的惨状，但那是在龙燕战场上看到的，在反攻南齐时看到的。 他确实经历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和凶险，但那都是属于江湖人的，不是属于百姓的。他那些兄弟部下以及对手和敌人，也没有几个是寻常百姓出身。 哪怕他在明城和街坊四邻能够打成一片，甚至也曾帮他们出过头，但明城内的百姓终归无法代表更多的百姓。 作为当年北境封地的中心，明城也代表不了全月国所有的城池村镇。 他能说出这番话，是因为这番话在史书上很常见。而月洛宁当年的教导之中，也有过类似的话语，他算是耳熟能详。 至于后面关于军队需要钱的意见，倒算是真正的有感而发，毕竟他是月国军方第一人。 他所说的这些现状，虽然夸大了不少，但却也不算假，月国乃至大陆各国，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类似的问题。 而除此之外，他也确实希望月国百姓能过得更好。这心意，终归还是真的。 “所以，你希望改变这现状？” “不错！重新清丈田地，能让隐瞒田地数量的蛀虫无所遁形。废除人丁税，将所有税赋并在一起，一并按田地数量收取，能极大减轻那些少地无田的百姓负担！” 月洛宁沉吟了片刻后，才缓缓道：“北王此奏，倒是利国又利民。如能推行，倒是万民之福了。” 林四讶道：“这么好的事情，难道还会有人反对？应该不会吧？” 他故意转过身，一手叉腰一手拔出腰畔的长剑扬了扬，扫视了一圈后方臣子，嘿嘿冷笑道：“谁会反对这种事？站出来我看看，我看看谁不想百姓过得好，不想士卒拿到军饷和抚恤。嘿，我倒要瞧瞧，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对我月国不利！要做月国的叛徒么，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剑！” 他此刻的模样，和街上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的流氓地痞简直没什么两样。似乎这个时候，谁要敢说个不字，他就会一剑劈下去。 别说是下方这些臣子，就连提前安排好一切的月洛宁和知道实情的杜启也不禁目瞪口呆了。 朝堂议事，虽然偶尔也会有言辞极度激烈，乃至问候家人的时候。但像他这样明着威胁别人的，还真是从未出现过。 这样的举动，仿佛可以对所有人生杀予夺了，那将上面的国王放在了何处？ 那怕是某些国家偶尔出现了权势滔天的权臣，也不至于做这种事，那等于是将自己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啊。 然而偏偏，此时他这种举动似乎还真是有效果的。 第1339章 蛮不讲理 原本在月洛宁面前敢指着鼻子驳斥的群臣，此时一个个欲言又止，竟是真的没有一个出声的。 林四大笑：“陛下你看，大家都没有意见嘛，说明大家都明白这是为月国好，为百姓好！这殿内，果然都是我大月的忠臣啊，大大的忠臣！” “咳咳……诸位爱卿对此次税赋变革有何看法？” 哪怕以月洛宁的城府，也不得不免感到一阵发噱，只能以一阵干咳掩饰想要狂笑的心情。 事前她想象过无数种接下来的场面，有激烈辩驳，有哭天抢地，有慷慨陈词痛陈利害。当然，也有可能群臣不至于当着林四的面言辞太过激烈，只是委婉劝说…… 她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现在这举殿沉寂的局面。 林四现在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同意他的就是忠臣，不同意他的就是奸臣，就是叛徒，这时候还让群臣怎么开口啊？ 月洛宁知道林四本不可能会这么说话，说这么愚蠢的话，他是故意装傻耍横的。 他把江湖上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一套，给直接搬到了朝堂上。 换作旁人这么说，只会迎来谩骂。 你算老几，你说是奸臣，就是奸臣了吗？ 然而自己这弟弟，他不一样啊…… 这殿内臣子应该是真的怕他会拔剑杀人吧？毕竟他的凶名早已传遍整个大陆。更何况，被他杀了，向谁讨公道去？ 向月洛宁？别傻了，此时谁还看不出来，这分明就是月洛宁想要的。 林四的实力摆在那，身份和战功威望也摆在那，他是整个月国唯一一个不怕得罪任何人的人。 他掌握着月国的大军，有着军方将士和月国百姓的支持拥戴，如果他愿意，他随时能把这殿内所有大臣杀光换上一批新的听话的。 他甚至可以将月国变成一个以军队统治朝廷的国度，只要他想。 虽然那样事后会酿出轩然大波，也会让月国动荡一阵子。 他现在就是不讲理，然而他似乎真有不讲理的资本。 说白了，他真想要玩横的，完全可以将这朝堂变成他的‘一言堂’。 如果说出这种话的是月山，那现在群臣早已炸开锅了。因为他们清楚，这种情况下的月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会被所有人围攻。 月山最后只能妥协，除非他不想统治下去了，最后的‘胜利者’会是他们这些臣子。因此，他们能底气十足的和他争。 但面对林四…… 他们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赢不了。 而除此之外，大臣们也不想得罪他。在许多人心目中，他将来迟早会成为下一任月王。 于是，当月洛宁这个带着糊弄意味的问题出来之后，许多人虽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偏偏说不出口。 “北王殿下此举，可使我大月更加强盛。北王忧国忧民之心，更是令臣感动莫名，臣无话可说，惟有赞同！为表臣心，还请陛下第一个重新清丈臣的田地！” 第一个发话的，不是御史大夫杜启又是谁？ 这才是提前约好的‘剧本’啊，按照昨天他们商量好的，本就是林四上奏，月洛宁表示支持，然后群臣反对辩驳，然后杜启第一个‘倒向’林四…… 不过现在，他出场的时机，倒也算是恰到好处。 现在百官之首的丞相扬昱还在乾蓝，朝中倒是他这个御史大夫最大了。此时群臣心内一片混乱，他突然倒向林四，恐怕会瞬间压垮很多人原本的反对念头。 至于三公之中的另一位则是太尉郦木，那是当年最早跟着林四一起抗击过南齐的。林四没什么亲信心腹，如果真要算，那这朝中他还真就是和林四最亲近的人之一了。 至于卫将军扶摇，他当然更不可能反对。 于是接下来，这两位也很自然而然的附和了起来。 “臣也赞同……” “臣觉得，殿下此举乃是万民之福……” 当这两人开口之后，殿内立时便有人开始响应了。 青川和乾蓝的归降臣子几乎是一面倒的支持之声，很显然，他们知道这个时候站在哪边才是最有利的。 确实他们也算是贵族，这次也同样被触动了利益，但他们却另有盘算。 归降的臣子想要上位是很不容易的，毕竟忠诚很不好说。尤其月洛宁登基之初已经大封月国群臣了，本就没有留下多少空缺位置。 而除此之外，他们这些降臣在归顺月国之后，也受到了月国朝臣的排挤。 这也是很自然的，这些投降过来的人可是会抢他们位置的。 虽然月洛宁一直是一视同仁的态度，但说实话，这朝中群臣依旧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分成了两个等级。 朝中占据大多数的还是月国旧臣，他们是月国人，一直就是跟随月山父女以及林四的。在看着那些降臣时，他们当然会自觉高出了一等，仿佛自己才是根正苗红的月国臣子。 毕竟那些降臣是投降过来的，而投降这种事情，历来也容易为人所不齿。哪怕这是对月国有利的，哪怕月国万一被别国攻陷，他们之中也会有人归降，轻视依旧还是不可避免。 在这排挤和歧视之下，这些青川乾蓝的降臣，过得并不是很顺心。 而他们想要上位，除去立功之外，便只有得到月洛宁和林四的赏识提拔了。 他们不是武将，又没办法立即占据高位，想要立下什么功劳的机会着实太少。 于是眼下，他们便看到了得到赏识的机会。 他们何尝看不出林四在这朝中的威势之盛，站在他一边，绝对不会错。 何况月洛宁的态度他们同样能看得出来，这个时候，惟有支持，才能让这位女王高兴。 他们更能看得出，有了林四月洛宁杜启郦木等人的支持，这税赋改革本就是势在必行了，反对也只是徒劳的。 与其如此，何不趁机在月洛宁和林四心中捞一个好印象？ 他们这举动，似乎是有效的。 在他们一个个表达支持之意时，林四脸上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收敛过。 他对着那些降臣连连点头，就差直接拍着他们的肩膀说‘好，你是大忠臣，要重用’了。 这让两国的降臣心花怒放不已，暗道这次果然算是下对了注。而一旁的其余月国朝臣则是心焦不已，如果不是林四在场，他们恐怕已经破口大骂了。 就在许多大臣心内起着各种盘算时，反对的声音终于传来了。 “臣以为，此举和祖制不合，似乎有些不太妥当。殿下虽然一片忧国忧民之心，但却有些操之过急了……” 出声的是尚书令米阳成，此人倒算是月山朝中的旧臣了，月洛宁登基后他从吏部尚书一路被提拔到了现在这个仅次于三公和大将军的位置。 这也就是面对林四了，否则他的话是绝不会说得如此委婉的。 毕竟林四这次的建议，是从他们这些贵族大臣身上‘割肉’，他们没有跳起脚来咒骂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这一开口，顿时就有一部分大臣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出声反对了。 “臣也以为，此举虽有利于大月，但牵扯太广不宜操之过急……” “是啊是啊，殿下的心意是好的，但治国还需谨慎，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次变革变动太大，犹如以巨锤大斧疗治纤芥之疾，恐伤己身……我大月正值连年征战之期，内部还是要以稳定为主啊！” 他们倒也不敢说那赋税改革多么的不好，毕竟林四和月洛宁都已经将那变革给直接定了性，要他们从中挑出什么错漏来，一时间他们还真难以挑出。 他们现在做的，无非就是希望能拖一拖，缓一缓。这样他们将来才好联合更多的人来反对，比如民间的数之不清的豪绅贵族…… 时间一长，拖延的次数一多，此事恐怕也就渐渐无疾而终了。 只是林四又怎么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很清楚这种大刀阔斧的改革，需要的就是一鼓作气。 拖下去，只会生出越来越多的阻碍和变故。 他径直走到米阳成等人的面前大喇喇道：“你们不希望月国好吗？” 他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朝议之上哪会有人问出这种幼稚话语的。 “我等当然也希望，只是……” 林四快速打断了米阳成的话语：“难道这个税赋改革不好？” “好是好，但是……” “但是什么？既然对月国好，又对百姓好，为什么不早点推行？难道你们希望百姓多过一天苦日子？”他双眉一竖厉声喝道：“还是你们觉得这举措会对自己不利？嗯？” “我等没有这么想过，殿下此言，实在太过……” “太过什么？既然你们没那么想，那就是也觉得这税赋改革是好事了。既然觉得好，那就不用多说了。” 言罢，他快速转过身面向月洛宁拱了拱手：“陛下，大家意见一致，都觉得微臣所奏很有道理，税赋改革是众望所归！” 米阳成等人险些被他气得一口血喷出来，朝臣之中确实也有无耻无赖之辈，但无赖到这种地步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至于月洛宁和杜启等人，除了苦笑，已经没有其他心情了。 这件事的顺利程度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而过程也让他们感到很是荒唐。如果不是因为这举措真的对月国有利，而且还是事前安排过的，他们恐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朝议。 这哪里还是朝议，这分明就是独裁。林四今天的表现，要比那些独断专横的权臣还过分。 事实上，林四本人何尝不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事情很不讲理？他根本没给反对他的人说话的机会，就那么强行决定了一切。 很多时候，他都算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在军中议事时，除非需要机密行事，否则即便他有了妥善的计划，也依然会征询麾下将领的意见。 但此时，他却没有展现那种‘风度’。 他很清楚，这真要是一直公平公正的讨论和辩驳下去，或许十天半月都不会有个结果，甚至真的会让那税赋改革的提议胎死腹中。 他不想说服那些人，也说服不了那些人。他认定的只有一点，此举会让月国更强，让百姓过得更好。 有时候真想要做成某件事，独裁反而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至于时机是否恰当，是否会生出乱子，这些他全都不想去考虑。在他看来，既然月洛宁都觉得好，那就不需要自己过多操心了，这种事她肯定会看得比自己更全面。 “既然众卿都无异议，那便准北王所奏，即日起开始清丈全国田地，推行这新的赋税制度……” 当月洛宁再次开口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第1340章 软弱可欺 朝会接下来的时间内，月洛宁便开始安排人手去主持那清丈田地和税赋改革。 直到这个时候，林四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具体的举措和事宜，也根本轮不到他去管，事实上他也不知该怎么做这些事情。 他的沉默，终于让殿内恢复了过往的讨论乃至争执气氛。 既然这税赋改革已经势不可挡，那反对派自然也只能着眼下一步了。至少，不能让杜启等人一手把持这项改革，他们也得插手其中不是么？ 这场朝会一直进行到了午后才结束，最终税赋改革一事以杜启为主，米阳成为辅。而清丈土地，则是由乾蓝前朝丞相，现在的月国户部尚书奚真主持。 真要算起来，奚真也是有着宰辅之才的人，论能力并不次于月国的扬劼扬昱，让他做这种事情其实是大材小用。 只是很可惜，乾蓝被灭距今还只有一年左右，他现在想要立刻在月国朝廷变成一人之下，也不太现实。 归降后就能被放在为户部尚书这样的重要位置上，其实已经算是月洛宁对他的极高信任了。而让他主持这次清丈田地的事宜，也已经算是给他机会了。 除此之外，朝中另有三十余名大臣被安排在了这次的税赋改革事务之中。 朝会结束，回到书房之后，月洛宁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浮起了喜悦之意。 “这次多亏有你在，不然绝不会如此顺利。” 跟着她一起进入书房的林四笑道：“既然这改革对百姓和月国都有利，那也算是我的分内之事。我今天的表现如何，有没有将恶霸扮得入木三分啊？哈哈！” 月洛宁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你还有脸得意，都像你这样，那还要朝议做什么？直接一个人决定，其他所有人都当应声虫好了。” “只此一回嘛，总不能明明是好的事情，却因为互相攻讦推诿挑刺，最后反而做不成啊。” 坐回书桌后方的月洛宁摇了摇头：“何为好，何为坏，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们觉得好，但其他人不一定那么认为。” “我今天也看出来了，你这个国王，当得可真是够……累的。”林四同样叹了口气，他本想说窝囊的，但又怕她不快，临到说出来时才改了口。 今天后面的朝议，打翻了他原本对月王的认知。 他本以为税赋改革这件事已经被通过了，后面应该是月洛宁安排一下人手和细节，然后就那么顺利快速的结束了。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过程，变得极其的艰难。 因为人选，因为那些细节，下方一些大臣不断直言驳斥月洛宁，言辞无比之激烈。某些大臣甚至敢于撸起袖子直指月王不对，声音之大，更是宛如咆哮。 那场面，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两国谈判，身为月王的月洛宁反而还让步了数次。 她本想让奚真协助杜启主持税赋改革之事，本想让前任青川丞相宣慎主持清丈田地之事，但却遭到了汹涌的反对。 最终不得不一退再退，将协助杜启的二号人选改为了米阳成。 奚真能主持清丈田地一事，还是最后林四看不过去，说了一句‘我看奚大人应该是足以胜任的嘛’，才得以通过。 否则，只怕这个位置同样会被之前那些反对税赋改革的朝臣占据。 在此之前，林四其实上过几天朝，也见过朝臣反驳月洛宁意见的时候。但那时候或许是大臣们自己也才刚刚被提拔上来，加上林四在场，场面还没有这般激烈。 在林四心目中，月洛宁是个极具威严，不容别人反抗的独断专行之人。 他本以为月洛宁就算听取朝臣意见，也只是故意做出虚怀纳谏的样子而已。他本以为大臣在她面前只有建议权，至于决定权应该都在她自己手中。 他做梦也想不到，现在竟然演变到这个地步了。 这还是民间传言中，想杀谁就杀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国王么？ 林四知道国王并不像百姓想象中那般随心所欲，但月洛宁这也忍让过头了啊！在他的印象中，当初的父王月山在位时，似乎也没有这样被动过吧？ 虽然月洛宁这样做，也算是多多听取朝臣的言语，重视他们的意见，但这也重视过头了。 林四知道，月洛宁之所以会这样，恐怕也是为形势所迫。 “他们……还是揪着你女人的身份不放，逼着你不断退让吗？”林四的声音变得低落下来，这一刻他对月洛宁起了同情之心。 她也不容易啊…… 真要算起来，她之所以会被这样对待，其实就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吧？ 因为有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月氏一族继承人存在，许多朝臣没有太将她当回事。在许多人眼中，她只是个过渡君王，迟早会下台。 自己常年不在弦城，又不管什么朝政，根本没办法一直给她撑腰。而朝臣之中，真正支持她的人恐怕也是极少。 得不到群臣和贵族们支持的君王，纵然坐上了王位，又能有多大的权威呢？恐怕动不动就会被朝臣联手反对，一点小错就会被无限放大。 他的念头，月洛宁似乎总是能轻易看穿。 “你想多了，这样很好，这样我才不至于变成独断专行的暴君啊，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她淡淡道。 “可是，过犹不及啊，这样下去……” 林四的话被她用一阵轻笑打断：“呵，别人或许可以这么说，唯独你好像没这个资格吧？” “为什么？” “我治不了他们，但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能随时揉捏你这个刚刚在朝堂上耍尽了威风的北王，我的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这当然是玩笑话，而这玩笑从月洛宁口中说出来，足以让林四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或许是因为那税赋改革终于被通过了，所以她的心情无比之好，所以才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吧？ “你也只能欺负欺负我了，有本事你欺负别人去啊！” “哈，能欺负你就够了。”月洛宁勾了勾嘴角，此时的她似乎真的很有闲情。 林四双手叉腰得意洋洋道：“哟，某人好像忘了，当年刚被我劫持时，是怎样一副可怜模样了。啧，那时候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只能委曲求全啊，哈哈！” 月洛宁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某人？这就是你对我的称呼？你好像忘了，我是你的姐姐！” 面对她逼视着自己的目光，林四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心道你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刚刚还是其乐融融的开玩笑，下一刻就玩真的？ “咳，我只是说说而已嘛。”他尴尬的缩了缩脖子。 “噗呲！”原本冰冷的面容骤然解冻，月洛宁甚至笑出了声来：“以前听唐小芷说过你在家中的模样，我还不太相信，现在我信了。你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当年劫持我的时候，也没见过你这般胆小忍让啊。” 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让林四一阵恍然，他只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宝贵，如果能永远停留，如果月洛宁能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他最终只是无奈的摊了摊手：“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让着你们，还让着谁呢？难道你想要我像对生人和敌人那样对待你们吗？” “是吗……是亲人啊……”月洛宁长叹了一口气，眼内的神彩渐渐变得朦胧起来。 “嗯，对了，青姨还好吗？” 林四所说的，自然是青娑。 现在她就住在弦城，只是没有住在宫内而已。 现在月国高手越来越多，她早已退出了军营，也没有担任什么官职，倒是无事一身轻，终日里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提到青娑，月洛宁脸上不禁再次浮起了舒心的微笑：“她很好，有时候我会接她来宫内住几日。你有空要多去看看她，她可是我们现在最亲的长辈了。” 林四重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我只是觉得她现在孤独一人，如果能有个伴就好了。” 月洛宁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她的事情，哪轮得到你多话？” “其实以前我本以为青姨会和容叔走到一起的，他们当年在明城时住得近，几乎是朝夕相处。唉，可惜，容叔现在已经不在了……” 月洛宁默然，林四慕哲平乃至聂河都对容雨有着极深的感情，但她却没有。 林四的话，她不知该怎么接。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故意不想生孩子么？”她最终还是将这话题转了过去。 提到这个，林四顿时尴尬了起来。 生孩子这件事，他本人倒没什么意见，但唐小芷却好像有些抗拒。 自己的孩子将来会成为月王，甚至如果自己不止一个孩子，那将来可能还会因为夺位而互相争斗。 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无端的感到害怕，这让林四也是无奈至极。以至于每次行房之时，两人都在尽力避免着某种可能。 “你也管得太多了吧？房事你也管，你这月王是否太闲了？”他不满的回击道。 “不是我管得多，而是这件事并非你们两人的小事。你该很清楚，如果你们没有后人，那月氏一族就断了，将来月国王位谁来继承？你们生下孩子，能让月国上下更加稳定。没有那个孩子，那危机便会一直悬着。” 林四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就那么肯定，我们一定能生下男孩么？” “生不下就接着生，直到生出为止。”月洛宁仿佛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你还真是不可理喻……”林四简直是好气又好笑。 “想想父王，他之所以那么快就接受了唐小芷这个普通女人，为的是什么。” 望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林四一时间竟然语塞了…… 第1341章 动摇 林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并非他不愿答应月洛宁，而是觉得在这里谈论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可笑和荒唐。 “将来攻打草原，要不要和青姨提前说下，问下她的意见？”林四想起了当年对青娑的承诺。 上次攻打乾蓝之前，虽然也在草原打了一仗，但当时终归不是以草原为目标。 下一次的话，那可能就是灭国之战了。 听到他这句话，月洛宁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问什么？她要是不想打，难道就不打了吗？别忘了，草原是月国世仇，我们的母亲也是被草原人亲手杀害的。” “倒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主要我觉得草原就算打下来，也不好管啊。” 林四这话倒算是说到了关键，以月国现在的实力，打败草原国不难，甚至攻占草原国的金帐，灭了他们的国也不难。 难就难在击败他们之后，怎么把草原国真正变成自己的。 草原国幅员辽阔，比月国还大。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毕竟乾蓝更大，现在同样成了月国领土。 草原和其他国度不同之处，就在于无法建城，那里的土质难以烧制砖瓦。 没有城池村镇，也没有什么固定的道路，甚至连方向都很容易出错。草原人逐水草而居，根本不像其余各国的百姓那般位置固定，便于管束。 他们自己倒是有各自的部族首领，但月国官员怎么管那么大一片地盘？ 难道到时候要派驻官员去草原住帐篷，除此之外，月国人根本不适应草原的游牧生活。到时候那么大的草原，其实还是草原人自己管。 时间一长，形势一变，谁知道会否生出变故？ 对于林四这些顾虑，月洛宁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 “我们需要草原上的战马，草原将来会是月国的牧场。”她只知道草原有她需要的东西，所以一定要打。 “但你管不住那里。” “这一点，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我自有计较。” “是么……” “相比于此，我更关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 月洛宁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睛，樱唇轻吐了两个字：“天河。” 终于还是提到天河了，林四暗叹了一口气，看来月洛宁果然没打算放过天河国。 “天河还早啊，现在我们的目标是草原和南齐，天河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他暂时只想拖下去，但他眼中那一丝抵触，却是逃不过月洛宁的观察。 “你不想打？因为尹漓？因为一个女人，你就要忽视月国臣民，月国将士的感受？别忘了他们做过什么，悍然撕毁你的不侵犯承诺，伙同青川南齐一起攻打舟西城！他们比青川人，南齐人更加卑劣！” “我并没有那么想过，只是觉得天河不值得打，而且战争无论如何，总会劳民伤财。” “你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尹漓，以天河的所作所为，你会对他们这样特别对待么？你现在会抗拒攻打他们么？” 面对月洛宁毫不放松的逼迫，林四沉默了许久，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天河人当年对我们做过什么你该记得，四处围堵，调集大军封锁边境。没错，我们后来逃回来了，可如果当时我们被抓住了呢？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下场？” 月洛宁的声音渐渐变得缓和起来，她似是不想继续逼迫，而是想真正打动林四：“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恨他们吗？还记得吗？如果当时我们晚点出城，恐怕就回不来了。” “仇恨……也不用所有天河百姓来还债啊。” “呵，你以为天河百姓对月国有好印象？实话告诉你，东南六国之中，最仇视月国的不是我们的世仇草原人，也不是这几年和我们战斗过的南齐人，反而是我们从未进攻过的天河！” 这句话着实出乎了林四的意料，以至于他忍不住惊呼起来：“怎么可能？”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啊……” “然而这就是事实，在天河的月国商人旅人，曾经遭到了两次沉重打击。一次发生在当年我们被围杀时，我们伤了尹漓，之后黑巾盗冒充月国暗卫伤过天河人。随后，天河人迁怒境内的月国人，那段时间许多月国商铺被天河人砸毁，货物被抢掠一空，月国商人旅人甚至不敢出现在外，因为很可能会被当街围抢。” “这……怎会如此？天河朝廷就不制止的吗？” “呵，没有他们的纵容，天河民众哪有这个胆子？” “还有一次呢？” 月洛宁冷冷道：“舟西城之战，明明是天河人来进攻我们。只是因为风狐王出现，因为薛尘用兵得当，天河三十万大军最后只余五万人幸存。天河举国哀悼，天河百姓悲哀愤怒，随后……哈，他们再次迁怒到了境内的月国人。” “又是打砸商铺，抢掠旅人？” “还不止如此，那一次，许多月国人被那些所谓的天河百姓公然杀害，其中包括女人孩子。美其名曰，为死难战士报仇。那些月国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只是本分的商人旅人，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天河早已成家生子，并非什么月国间谍密探。然而没有人为他们主持公道，没人为他们说话，他们死了也是白死。” “这，未免太过了……”林四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内也不禁涌起了怒火。 确实他当初在沧城和南齐人作战时，杀死过城内的南齐人。但那是保卫月国领土的反击战，除此之外，他事前也是知会过城内南齐人，敦促他们离开的。 而最后，住在沧城的南齐人几乎全是作奸犯科的帮会成员，本就没有什么普通人。他们当时，是真的为南齐大军出卖过沧城的情报。 天河却不同，他们是横跨万里跑来进攻月国，自己失败了，然后抢掠杀戮本国境内的普通月国人泄愤。 如果天河人真的担心什么间谍，他们大可驱逐境内的月国人，将他们强行赶回月国便是。好吧，那是战争时期，要行非常之事，那么之前那一次呢？ 之前那一次，只是月洛宁被自己劫持到了天河，他们想要杀死月洛宁，却反而自己遭受了一些损失不是么？ 那一次，并不是什么战争啊。 天河百姓的做法，让他感到无法理解。他唯一能找到的解释，就是他们早就想那么干了。 他们早就想抢月国人了，早就想发泄了，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然后所有人一哄而上而已。 “这只是发生在最近十余年间的，过去的两百年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不下十次。而且，也并非我们月国，青川和南齐人都曾被害过。” 林四感到无比的不可思议，那样一个小国，凭什么如此胆大？ “他们，怎么敢这么做？他们就不怕我们灭掉他们么？” “天河处于三国之间，三国互相牵制，谁都无法坐视其中一家独占天河。除此之外，便是许多人都像你那样想，打下天河很难，因为他们处处都是山林，因为天河兵个个都擅长山林战。而最后就算付出惨重代价获胜，得到的，也只是一片不适合耕作的贫瘠之地。” “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有恃无恐？” “每次天河朝廷都会将事件全部推在天河百姓身上，事后表示会惩治那些打砸抢掠的百姓。然而事实上，每一次都是纵容，事后也只是表面说几句重话，关几个人，不久之后再悄悄放出来……” 林四气极反笑：“哈，这岂非是个流氓国度？他们的百姓，也未免太过心狠了吧，连女人孩子都可以下手？” “没错，他们就是这么心狠。天河人自大而又排外，他们觉得外来商旅都是来骗他们东西的，是来害天河的，他们一边用着周边各国的货物，一边又觉得抢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他们觉得杀无辜的月国人，哪怕女人孩子，抢他们的东西，也算是为天河而战，是神圣的。 这样的族群，现在因为太弱小，所以你看不出他们的危害来。可如果他们强大起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呼！ 林四长吁了一口气，一脸难以接受的摇了摇头，仿佛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天河百姓，怎么会变得这样……无耻？” “很简单，他们自大，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但偏偏，他们的领土太小，于是他们心内不平。他觉得什么都应该是自己的，觉得月国青川南齐的花花江山都该是他们的。他们的侵略欲和抢掠欲，比草原人更甚。天河国内其实时常会有请战之声，如果不是天河君臣还算清醒，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深知天河兵不能离开那数千里山林，恐怕天河早已自取灭亡了。” “哈，真是可笑！自己不努力，又没有实力，然后就天天想着抢别人的？” “侵略，本就是如此。我们攻占乾蓝，何尝不是这样？只不过，我们有实力而已。” “但我们至少没抢乾蓝百姓，他们现在依旧活得很好，和月国百姓没什么两样！可天河人，他们……” “你总算还能看出一些不同，那你现在呢？现在依然同情他们么？” 林四不得不承认，因为月洛宁这一番话，他心内的某些念头已经渐渐动摇了。此时的他，对于天河百姓，有的只是厌恶。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努力强迫自己去想，应该不是所有天河百姓都那样。无论哪里，都会有好人，也有坏人，自己不能迁怒所有人。 “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那两次，天河人真的做了那种事？” 月洛宁淡淡道：“你可以去查，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有十方楼相助，你会查出更多的细节。” 林四默然了，此时他不知该说什么。 然而，月洛宁却不会就此沉默，她只希望能就此扭转林四的决定。 “你和尹漓或许还抱着让天河月国亲如一家、和睦并存的愿望。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我们想，天河人也不会甘心，那是一个喂不熟的族群！” “是吗……” 第1342章 意外之举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因为你那恻隐之心，而为月国将来带来灾祸。” 月洛宁这句话，让林四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月洛宁会这么想，那朝中群臣和军中将领应该也差不多了。这一战，看来是真的没法避免了。 “天河目前只是纤芥之疾，我们可以等到打退玄罗大陆之后再做决定。毕竟攻打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很大，那一战太早进行，只怕会让月国损失惨重，不利于将来的大陆之战。” 他并非在为天河‘求情’，而是内心真的这么认为。 诚然月国大军比无论数量还是实力都远超天河兵，而在高手层面上，双方更是天壤之别。 但那山林地形，却依然不能忽略。想要打赢这一仗，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是超乎想象的。那样的事情，在迎击玄罗大陆之前，还是不要做的好。 反正天河现在也无法给月国什么威胁，将来局势彻底稳定后，再慢慢收服他们也不迟。 只是，月洛宁显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她要的是尽快将东南六国全部打服，然后收入月国囊中，实现一统东南六国的宏愿。 “万一天河人在玄罗大陆入侵时，在我们全力抵抗外族侵略时忽然对我们反戈一击呢？” “这只是你的无端猜想，至少你也说了，天河君臣还是清醒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月洛宁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想逼你了，你以后好好想想吧，这件事就先这样。” “嗯……” 随后的时间内，姐弟两人又商量了一番将来对草原和南齐的大致作战方略。 一直到傍晚时分，林四才起身离开了王宫，也离开了弦城。 下一场战争会在半年之内爆发，太尉郦木以及弦城军部的人会为出征大军提前准备粮草给养和部分辎重。 至于士卒的操练，以及具体的作战计划，那就需要林四和纪冰云叶弘薛尘等人去安排了。 一直到林四彻底离去，久未出声的应飞才微微笑道：“这次倒是多亏殿下前来了，否则这税赋改革不可能会这么顺利。” 刚刚两姐弟的谈话，全程都没有避开他，他何尝听不出这对姐弟之间虽然依旧和睦，但却还是在很多事情上有分歧。 归根结底，林四的侵略欲不重，他之所以愿意出征，只是为了报当年那些国家围攻月国的仇。 他不愿意破坏别国民众的家园，更不愿奴役他们。然而攻打别国这种事情，哪里会有无害的？ 于是他内心越来越矛盾，他在逃避战争，甚至可能开始怀疑自己做的究竟是否正确了。 与他相反，月洛宁是典型的扩张分子。开疆拓土这种野望，从小就已经深种在了她的骨髓之中，一直就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一直很坚定，从不矛盾。她不会多么在乎战争的代价，更不会在乎战争会给别国百姓带来什么。 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得到想要的，至于之后是否善待别国百姓，那也要等战争胜利后再看。 可偏偏，在战事上，她又不得不在乎林四的意见。因为林四是月国的军中第一人，没有他，就没有月国的今天。 她逼迫林四，是让林四很抗拒。林四的心软犹豫，又何尝不会让她不痛快？ 这姐弟两人，其实天生就不是一路人啊。正因如此，这两人每次谈话都无法做到意见一致，每次不是争执就是争吵。 作为当年月山的心腹，应飞对这姐弟俩是有着绝对忠诚的，他其实也是月洛宁现在最信任的人。也因此，他不想看到这姐弟俩之间闹出什么不快。 在他看来，只要这对姐弟能一直同心，那世上将没有谁能击败月国。 一向寡言少语的他，之所以会一反常态主动开口，甚至是避开最后那些有关草原和天河的话，为的只是缓解月洛宁的愤懑。 让她想一想，她这位弟弟有时候和她还是目标一致的。 或许是刚刚的争论让月洛宁有些疲惫，坐在书桌后方的她以手撑额，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啊，没有他，这次税赋改革，根本不会那么顺利。因为他的话，比我的有用……”她低声呢喃道。 “这……殿下并无此意啊，他在朝会时会那样说，也是不得已为之，那样才能最顺利让群臣答应变革之事。他一直还是听陛下您的啊，他是您最坚定的支持者，是您最坚实的后盾！” 应飞脸上破天荒的显出了一丝焦虑之色，从月洛宁那句话之中，他听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而那种意味，在他看来极为危险。 类似的情形，在各国王室朝廷都曾上演过，而最后的结局都不太好。 他的话让月洛宁不得不睁开眼睛，她摇了摇头，失笑道：“应老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会猜忌自己的亲弟弟？我这王位，本就是他主动让的。” 应飞长舒了一口气：“陛下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是啊，月洛宁这王位本就是林四让给她的，在那之前她还拒绝过数次，这都是应飞亲眼见过的。 这姐弟两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王位而争斗？ 很久以前，应飞就在月山的授意下调查过林四，之后也和他一起共事过。他很了解林四，那个位置，林四其实是避之不及的，他对月洛宁没有任何威胁。 月洛宁摆了摆手，似是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 “素宁公主最近如何了？周子川没有任何异动吧？” 提到华素素，应飞连忙面色一正：“素宁公主前些日子，和文康王府上的三世子走得近。至于周子川，最近依旧还在被折磨，此人能活到现在着实算是个奇迹。” 哪怕暗卫已经不再天天暗中跟着华素素，但有些事情，以他们的耳目还是很容易就能得知。 毕竟，那文康王府本就是暗卫的重要观察目标。 “这个人的命还真是硬啊！”月洛宁的视线越过应飞，直接射向了门外的那一小片空处，眼内的意味就连应飞也看不出来。 他确实看不出来，月洛宁处理的政务，他倒是能看懂，毕竟他跟随月山那么多年，其实早已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暗卫头子那么简单了。 但月洛宁对华素素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他却是完全看不懂。 事实上，这半年来，除去当初卓智渊的父亲卓林荫被提拔过，另外还有两位大臣因为子嗣和华素素走得近，而得到了月洛宁的赏识。 应飞知道月洛宁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于是他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而月洛宁的问题也没有结束：“文康王么，那个女人就不怕这前朝青川国王一家的身份太过敏感，会惹来麻烦么？” “这，素宁公主恐怕没有想到那么远吧？” “呵，是么？那就按之前的惯例，提拔文康王府三世子为尚书郎吧。” “啊……什么？”应飞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怎么？”月洛宁无声的笑了笑，仿佛想得很简单一般：“有什么不妥么？身为从前的青川三王子，应该还是有着一定才学的吧？尚书郎这个位置，其实是大材小用了，不是么？” 尚书郎这个官位，品阶不高，一般是作为尚书台各部主官的助手而存在。尚书郎任期满三年一般可升侍郎，其上还有各部尚书，尚书左右丞，左右仆射以及尚书令等各级主官。 然而这个位置，却也不能说人微言轻了，毕竟这已经算是接触到了朝廷核心事务。当年月洛宁年幼时，月山为了历练她，就曾让她做过尚书郎。 而扬劼之孙扬宥，现在虽为刑部尚书之职，但当年也曾做过尚书郎。 论才能，文康王三世子当尚书郎确实算是大材小用了。文康王并不止一个儿子，当年青川各位王子为了争夺将来的王位继承权，可都是下过工夫的。 应飞很清楚，这青川的前朝三王子，当年最受青川国王喜爱，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月洛宁提拔别人也就算了，提拔这位，他是真正无法理解了。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能只看才华的不是么？ 文康王一家，现在许多大臣贵族都不敢走的太近，原因是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他们之前的身份，生恐被他们牵累？ 这种归降的王室成员，在新朝之中，地位往往还不及他们之前的大臣，能当个安逸王爷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他们的性命，其实也就在新王的一念之间，时间长了，局势稳定之后，被找个借口处死，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原因很简单，他们会对覆灭了自己国度的仇敌忠心吗？他们会心甘情愿从高高在上的君王，变成仰别人鼻息过活吗？ 就算他们自己说愿意，又有谁敢信呢？就算他们表面毫无异动，也会有人怀疑他们暗中会做点什么。 千年来，归降的王室假意投靠，最后却叛乱的事情同样也不算罕见。正因如此，月国大臣们敢信归降的青川乾蓝大臣，却不敢亲近这两国王室的人，因为他们怕引火烧身。 现在和文康王以及另一位文瑞王走得近，谁知道会否因此而成为月王的眼中钉？ 月洛宁能善待他们就不错了，给个不痛不痒的虚衔空职或许也能让人理解。招入尚书台，那就着实是太过反常了。 应飞甚至敢肯定，文康王三世子是故意接近华素素的。至于目的，他暂时也说不准。 月洛宁本就不是个糊涂的人，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 面对他疑问的目光，月洛宁的答复却很是耐人寻味。 “我那位弟弟，这次又去看望了素宁公主不是么。她在我那弟弟心目中的地位，可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可是，这种事情也不能儿戏啊。我相信就算是北王殿下自己，也不会因为素宁公主，而提拔文康王府的人。” 月洛宁笑了笑：“无妨，一个尚书郎，还翻不了天，只要我们的素宁公主满意就行。” 第1343章 推敲目的 两天后，文康王府的三世子朗熙果真被月洛宁提拔为了尚书郎。 此时的他，已经开始在吏部述职了。 这个决定，当时在朝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遭到了不少月国旧臣的反对。 不过，青川和乾蓝旧臣却是沉默了。 区区一个六品的尚书郎，本不至于引起如此轰动，哪怕是吏部这种重要部门。 然而换成青川的前朝王子身份，那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谁也摸不准月洛宁的用意，大臣们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这又是因为华素素。 毕竟，类似的事情，在卓林荫以及另外两名曾经被提拔过的官员身上，已经提前上演过了。 但他们想不到，月洛宁对华素素竟然‘厚爱’到了这个地步，果真是她交好的人，就能得到重用吗？连青川王子都不例外？ 月洛宁，她是糊涂了么？ 这一次，她展现出了无比强硬的态度，不顾大臣的反对，最终还是将朗熙按在了尚书郎的位置上。 而之所以会被通过，只因她最后那一句话：“朗熙确有才华，可堪此任。何况北王一直希望素宁公主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希望她能过得好。” 朗熙的才能当个尚书郎绰绰有余，这一点群臣心知肚明，但此时他们考虑的已经不是这个。在他们眼中，这已经算是任人唯亲了，果然是因为华素素吗？ 如果不是因为月洛宁提到了林四的态度，恐怕群臣会反对得更加激烈。 确实，林四对素宁公主很好，这一点谁都知道。当初他和唐小芷为了华素素，特意召集弦城权贵名流开了数次宴会的景象，许多人还是历历在目的。 北王和月王是希望那位素宁公主能有一个好归宿，只是那位素宁公主恐怕是会让他们失望了。 她最近这一年在弦城贵族圈中，早已是‘艳名赫赫’。 得到她垂青的年轻公子并不少，只不过能真正俘获她芳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和她走得近的男子，没有一个能超过一个月的。有的甚至不过三两天，就会被她忘在一旁。 不出意外，这位青川前朝三王子，只怕也会步之前那些人的后尘，虽然他已经得到了好处。 这位素宁公主看起来，只是在纵情享乐而已。 以她的身份，也没人敢对她做什么，甚至连闲话都没有几个人敢传，因为谁都知道她背后站着的是谁。 可这样下去，将来朝中岂非会出现越来越多类似的‘幸运儿’？ “月洛宁究竟是什么意思？” 依旧是永秋殿下方的那间暗室，只不过时间已经是两天后了。 华素素并不傻，之前月洛宁提拔卓林荫等人，她还可以视而不见，当作只是因为他们确实有才能。 现在轮到文康王三世子，她也终于觉出不对了。 自从华父华母死后，她和月洛宁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虽然同在宫内，但两人几乎就没有见过几次面。 而即便是碰面了，也早已形同陌路无话可说。她才不信月洛宁这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换作林四这样做还差不多，然而林四现在又不在弦城。 此时她的问题，自然是问给周子川的。 刚刚被折磨过之后，正趴在地上吃着食物的周子川闻言不得不抬起头来，他现在可没有无视华素素话语的资格。 “她怎么了？” “她提拔朗熙做尚书郎了。” 尽管华素素并没有对周子川提过文康王府三世子的名字，但青川王室成员，他当然不会一无所知。 事实上，他对这位青川前朝王子的了解程度，要比华素素深得多。毕竟，当年作为月国官员时，他周子川曾经收集过周边各国的重要人物的资料，并细致研究过。 “月洛宁怎么会做这种事？”他眼内显出了不解之色。 因为知道朗熙的身份，此时的他也变得惊讶起来。确实，按照常理，月洛宁不应该做这种事啊。 在他的脑海内飞速推敲判断着无数种可能时，华素素冰冷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我在问你。”她的眼睛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染血藤条上。 “是，是……” 沉浸在思索中的周子川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他的意志是很强，但那痛苦却也是实实在在刻骨铭心的，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了本能的畏惧反应。 “月洛宁此举，最简单的用意就是修补和你之间的关系。做一些让你高兴的事情，希望和你变回姐妹。” “如果你再说不出点像样的东西来，你很快就会后悔没有珍惜好好说话的机会。”华素素站起身来，她似乎失去了耐心。 修补关系？真是笑话，月洛宁那个女人的眼中只有利益，感情对她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 她知道自己恨她，如果不是因为有林四的存在，她恐怕已经对自己下手了吧？ 她会在乎自己和她关系破裂？自己对她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吧，而那还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大事构不成什么影响，让她觉得没有什么威胁而已。 眼见她一步步走向那鞭子和藤条，周子川大急不已，他可不想多挨一顿毒打。 “她，她之前可曾提拔过其他和你有关的人？”他连忙问道。 华素素给出的信息实在太少了，连前后过程都不知道，这让他怎么推测其中目的啊？ 就连那些看到了许多过程的朝臣都推敲不出月洛宁的用意。华素素就这么寥寥两句话，就要周子川转瞬间做到其他朝臣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也着实太过强人所难。 也许华素素确实很想知道月洛宁想要做什么，于是她想了想，最终还是给了周子川简单的解释。 “提拔过两三个吧，第一个是卓林荫吧。但那次是阿四误会了，他以为我和卓智渊好上了。” “是林四先看重卓林荫的，然后月洛宁竟然也配合了？” “没错。” “之后呢？之后那几次有没有林四插手？” “我怎么知道？”华素素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你问得也够多了，如果还想不出，那就准备皮开肉绽吧。” 她的话显得很不讲理，也完全没考虑这么快就要逼问出答案是否太过荒唐。或许她只是之前还没发泄够，现在再找个由头发泄一次而已。 这里不存在什么公平不公平，合理不合理。纵然周子川内心再不满，沦落到这个地步的他又能怎样呢？除非他自杀，否则他只能默默忍受。 当看到华素素重新拿起藤条时，他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尖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说。” “因为林四，因为林四的存在！” “继续！”手持藤条的华素素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仿佛他若是有一句话说错，就会立即抽下去。 “月洛宁是林四一手扶上王位的，她是女人，这是先天的劣势，她很难得到朝臣的支持。除此之外，她这个人权力欲很重，她必然不甘心这种局面！” “所以呢？” “如果有林四一直在身边扶持他，那她迟早能坐稳位置。但林四应该常年不在弦城吧？没办法给她撑腰，所以她只能另想他法，于是她盯上了你！” 华素素从未向周子川透露过林四在哪，又在做些什么，但他却能推测出来。 月国收服了乾蓝青川，下一步应该还要继续征战，林四让位给月洛宁，主要目的也就是能够心无旁骛的投身战场。这一切，根本瞒不过他的推测，哪怕他知道的信息极少极少。 而除此之外，华素素最近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应该没有被林四知晓。否则以他的性子，是一定不会坐视华素素这样堕落下去的。 只是，这些细枝末节，华素素此时根本无心去考虑。她已经被周子川所说的东西彻底吸引住了，因为这是她根本没想到的。甚至对方提出来之后，她依然想不明白。 “盯上我？什么意思？” “林四对你的维护和关心，在朝中恐怕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月洛宁是想借着你的由头，来提拔她想要提拔的人。” 华素素秀眉一皱，细细思索起来：“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提拔那些人会受到极大阻碍，反而借着我的理由，就能被群臣误会为是阿四的意思？而群臣不敢反抗林四的意思，所以变相达成了她自己的目的？” “正是如此！” “群臣怎么可能会如此容易被愚弄？” “谁能去找林四求证呢？他常年不在弦城，即便他归来得知这一切，恐怕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本就不干涉朝政，何况这还是月洛宁为你做的。在林四眼中，这恐怕代表着月洛宁在故意讨好你吧，他反而会觉得欣慰的。” 啪！ 藤条狠狠落了下去，周子川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她倒是打得好算计啊，竟敢利用阿四对我的关心去达成她的目的！”华素素心口剧烈起伏起来，俏脸上已经是一片怒意。 藤条一下重过一下，她仿佛是将周子川当成了月洛宁发泄。 周子川没有出声评论什么，他知道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加重她的怒火，而之后自己反而会无端遭受更残酷的折磨。 劈头盖脸抽了一通之后，华素素渐渐恢复了冷静。 “那你解释一下，她提拔朗熙的用意，别告诉我，青川三王子也是她原本就想提拔的人。” 没错，华素素并不糊涂，卓林荫等人被提拔，还可以解释为月洛宁在提拔亲信。朗熙呢？朗熙怎么解释？ 周子川一边剧烈喘着粗气，一边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正是神来之笔，她不会只提拔想提拔的人，那样迟早会被人看穿用意。如果我所料不错，朗熙只是她用来掩人耳目，故意混淆群臣视线的。” 但华素素的疑惑却并没有就此消除，因为周子川这个推测听上去着实有些牵强了。 “她是阿四的亲姐，我只是义姐。怎么看，也是她更亲一层吧？群臣怎么可能会觉得阿四会为我做事，而不为她？” 第1344章 可怜人 “因为你不掌权，不理朝务，只是随性而为。而月洛宁却相反，在群臣眼中，林四和月洛宁，其实是对手。” 对于华素素的问题，周子川似乎早已提前料到，回答起来根本没有半分迟疑。 “对手？” “不错，群臣不会相信他们姐弟一直同心和睦。他们会认为，林四迟早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他将来会对付月洛宁，他怕月洛宁现在会渐渐坐大，现在也会制衡她，敲打她！这种情况下，群臣会认为你更能代表林四的意思。” “阿四会对付她么？” “以我对林四的了解，应该不会……” “是么，可我希望他对付月洛宁，把她拉下来！” 咚！ 跪着的周子川还来不及说话，脑袋便被华素素骤然一脚踩了下去，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这让他的脑袋除了生痛之外，便只是一阵嗡鸣昏沉，险些直接昏了过去。 只可惜，他的感受华素素根本就不会在乎，她脸上也浮现出了怪异的笑容：“让那个充满野心的冷血女人一无所有，让她也尝尝绝望无助的滋味！” “你说，我想要那样做的话，他会听我的吗……”她俯视着脚下的男子幽幽问道。 她毕竟是转境修者，而周子川现在只是普通人，于是他紧贴着地面的脸变得无比痛苦。这种情况下开口，似乎都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 “恐怕不会。”他如实答道。 并非他不想说点好听的讨华素素高兴，而是这谎言实在太难圆过去。现在的华素素并不是一个好骗的人，而他又不是骗完了这一次就能闪人离开的。 他只觉得这女人真是疯了，林四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而不顾月国的稳定？怎么可能因为她，而对付他自己的亲姐姐？ 他现在是对华素素很好，甚至比对月洛宁更关心。但周子川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是因为你华素素可怜啊！ 可怜的人，他当然会觉得需要更多的关心。 至于月洛宁那个厉害得连从前的自己都倍感压力的女人，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嘘寒问暖呵护备至…… 面对精致易碎的瓷器，许多人都会小心保管，生恐受到一点点破坏。而对于锋利的宝剑，人们只会拿着它劈砍刺削，完全不在乎它会否碎掉。 但是，这并不代表在人们心目中，瓷器就比宝剑更加贵重。 “你说什么？”这个回答显然让华素素很不满意，于是她再度加了力，仿佛想要这样直接踩死他。 此时的她，似乎又将周子川当成月洛宁了。这让周子川的痛苦变得更甚，只是他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 他只能奋力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但你却也不用担心失败的后果，就算你对付了月洛宁，只要有林四在，你都不会有事。就算月洛宁到时候要害你，林四也会保住你！” 一直生活在炼狱中的他，也掌握了些许存活之道。 至少他知道什么话才能让这个早已扭曲的女人变得不那么暴戾——说林四，说林四关心她，说林四对她好。 他的话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华素素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收回了脚。 “是么？那时候他会否对我失望？” 周子川心道他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失望那是一定的，更别提你还想对付月洛宁了。 然而在嘴上，他却不会那么说。 “失望会有，但他依然会关心你，他只会将那归结为你当年受到的苦难太大，以至于现在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他甚至，会自责没有多多陪你，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怪我。如果我犯了错，他反而会更加关心我？”华素素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听上去实在很没有道理，然而周子川知道这就是实情。 在他看来，林四对华素素的关心，虽然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但却算是一种过分的溺爱。 华素素有悲惨的过往，而且这和林四还有一定的关系，这本就会让林四生出同情和愧疚之心。 而他偏偏又没时间一直陪着华素素，于是他会自觉更加对不住她。这个时候的华素素做出某些出格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计较，只会归结于当年之事，归结于自己疏忽了对她的关心。 华素素无论做什么，在他眼中，恐怕都像可怜而脆弱的孩子故意犯错去吸引身边人注意自己，关心自己一样…… 他很肯定的答道：“是的，所以你根本就是不败的。赢了，你可以将月洛宁踩下去。输了，你还是能得到林四的保护和安慰，比现在更深的关心。” 华素素眼内闪过了一抹兴奋的神采，但旋即却又陡然变得冰冷下来。 注视着下方趴伏在地的周子川，她寒声笑了笑：“我忽然觉得，还是杀了你为好。你活着，迟早会酿出祸患。” “我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能做什么呢？” “呵，那你说说，你极力打消我的顾虑，怂恿我去和月洛宁争斗，为的是什么？” 这个女人的疑心未免太重了，这一刻周子川恨不能破口大骂，这些话题难道不是你主动要问的吗？不回答就是毒打，回答又会被猜疑，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而就连这种为自己叫屈的话，他都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因为那会让华素素不爽。 她折磨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不是么？ “你和月洛宁争斗，无论谁胜谁负，我都得不到什么。我被关在这里，难道月洛宁获胜后，会留着我的命？那个女人最想杀的人恐怕就是我。而如果是你获胜，你会因为一时心情好，就放过我么？” 华素素仔细想了想，发现他说得……还真没错。 就算自己成功打压了月洛宁，也不会把他周子川当成什么‘有功之臣’，自己对他的折磨永不会停歇，除非他死的那一天。 而月洛宁的某些秉性，华素素是清楚的，她确实不会放任任何隐患继续存在，周子川在她眼中当然算是个大隐患。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周子川很清楚，华素素也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想过要得到什么。 至少，她没想要取代月洛宁当什么月王。 她要的，恐怕只是让月洛宁不舒服，尽量给她添堵。如果能让月洛宁大受打击，那当然是更好不过。 “很简单，月洛宁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她。” “怎么利用？” “提拔朗熙只是掩人耳目，并非她本意。既然如此，你大可以去和那些她不想提拔的人接触，到时候她只会骑虎难下。” “你果然不负奸人之名啊！” “你高兴就好，事实上你能做的有很多。” 华素素饶有兴致的问道：“比如呢？” “虽然月国早有后宫不能干政的祖训，但你却完全可以违背规矩，堂而皇之的组建自己的力量。女人掌权这规矩，在月国早已被打破，你遇不到多大的阻力。而月洛宁需要你，何况她现在又做出了关心你的姿态，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也许某一天，你真能利用那股力量，给她致命的一击。” “组建什么力量？” 对于这种事情，华素素其实很陌生，根本没有过任何想法。 “你可以豢养高手，也可以拉拢群臣。但凡和你亲近的人，你都可以将他们收为己用，将他们团结在一起，变成一个利益相同的群体。等你想做点什么时，这些人就会成为你的部下，为你而战。反正，他们也从你这获得了好处不是么，怎么能没点付出？” 周子川很清楚，这其实就是传闻中的结党营私。 这一点，这个女人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一切只是取决于她自己的选择。 如果她点头，那也许用不了多久，月国贵族圈中就会出现一个以素宁公主为中心的团体。他们真要想做点什么，其实是不难的。 因为他们有华素素领头，等于是得到了林四的庇护，哪怕林四根本毫不知情。 在月国，得到了林四这尊靠山，那就是得到了最大的底气。 “这会否对阿四有害？” 周子川不得不承认，林四对这个女人的关心也不算白费，这女人心内最在乎的人，恐怕也是他了。 “这个群体的领头人是你，你不想对付他，那对他又会有什么害处呢？” 华素素冷笑了一声，手中的藤条再次扬了起来：“呵，看来你又想挨打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当那个所谓的群体发展到最后，也许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甚至危害到月国的安定？” 华素素并没有失去清醒，有些事情她其实是‘学到过’的。因为当年在这王宫内，她是月洛宁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眼见藤条即将再次落下，周子川又快又急道：“害到的只会是月洛宁，而不是林四和月国。” “理由！” “林四是完全凭借实力夺位的，除此之外，月国的军权在他手中。弦城无论闹出怎样的动荡，对于有实力和有大军的他而言，都只是翻掌即平的事情。何况他是名正言顺的月国王子，在民间威望极高，他随时能逆转一切不利局面！” “但终归是不利，会给他添很多麻烦。” “你觉得麻烦的事情，在他眼中只是小事。别忘了，剑宗还有一位圣境高手存在！你和月洛宁的争斗，在他们眼中，只是小打小闹。” 华素素陷入了沉默，似在思考他这番话是否有道理。 许久之后，她发现周子川说得还是没有错。 是啊，以林四的身份威望和实力，以他掌握的大军，弦城无论闹出什么来，对他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根本就动摇不了他。 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朝堂之上那点算计，确实只是小打小闹。 在月国，他是无可取代，也无可撼动的。更何况，自己根本就不想对付他，自己会小心控制着一切的不是么？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渐渐坚定了下来。 “我现在是否可以向那个女人提一些要求了。” 她说的那个女人，自然就是月洛宁。 “当然，她需要你，也利用了你，她本就应该付给你酬劳。” 第1345章 糜烂局面 发生在永秋殿暗室之中的谈话，林四是完全不知情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因为华素素，那文康王府三世子被提拔的事情，因为没人会想着要告诉他这些‘小事’。 此时的他，已经卸去了阵法上的事务，除去抽空教导那批学生之外，主要心思都放在了接下来的战争上。 无论草原还是南齐，都早已是如临大敌，做出了迎战的准备。 显然他们也很清楚，如果不想像青川那样投降，那就只能付诸战争。 草原国上次在乾蓝被攻打时，曾经被月国大军赶到了遥远的西面腹地。现在过去了一年多，自然是又渐渐回到了原地。 对草原的战斗不会太过轻松，哪怕他们不如乾蓝王国强大，但草原骑兵本就很难对付。 而南齐，他们能指望的也就是紫星王国了。 事实上南齐国王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加入了神炎阵营，并且展开了对月国的战争。 这原本倒也不算一个错招，南齐君臣的本意是得到神炎帝国这尊靠山，这样他们就能称霸东南域了。 而那计划原本也颇为顺利，当时在紫星王国的帮助下，南齐打到了月国腹地。 只是靠山并非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某些原因，神炎命令南齐半途撤军，放弃了大好的局面。 如果在从前，南齐根本不需要理会神炎帝国的态度，毕竟他们鞭长莫及。但加入神炎阵营，背叛碧澜阵营之后，他们就身不由己了，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那时候不听话，他们只会同时得罪两大阵营。而那时候，也许紫星非但不会再帮助他们，反而还会将刀剑对准他们。 南齐君臣从那时候开始品尝到了苦果，得到了靠山，也意味着上了别人的贼船，需要为别人卖命。从此，他们变得身不由己，泥足深陷。 战场上面对林四薛尘等人的连场败仗，已经让南齐几无可战之兵。而这两三年来，南齐王国早已虚弱无比，虽然强行在民间大肆征兵，但战斗力就很难保证了。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那两三年间，乾蓝王国也入侵了南齐。如果不是紫星大军开入南齐，恐怕那时候南齐就已经亡国了。 说实话，南齐内陆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 当初林四等人虽然打垮了南齐的大军，却还没有来得及一路杀进去。而乾蓝王国和紫星之间的战争因为一直没有打出胜负，乾蓝人也没能来得及收取多少果实。 但这不代表乾蓝百姓现在就过得还不错了，连年的战争，带来的是民间沉重的负担。 打仗需要军费，于是南齐君臣加重了民间的税赋。打仗需要民夫，需要兵源，于是民间青壮多半被强行抓入了军营之中。 这带来的后果，就是民间田地缺人耕种，许多行业也因为缺人手缺材料而凋敝。除此之外，一直岌岌可危的南齐，也让本国和外国商人感到不安。 谁也无法预料南齐还能撑多久，也许他们会被乾蓝所灭，也许会被月国所灭，甚至是被身后的紫星吞并。 到时候，他们这些商人会否因为战火而损失惨重，甚至丢掉性命？ 于是这两三年间，南齐境内不少商会迁到其余国度躲避战火。但与之相反，还有一批商人却又从这战争之中看到了商机。 战争时期，许多货物的短缺，令得某些商人囤积居奇大发横财。最终受苦的，自然还是百姓。而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一些南齐官员的参与。 可以说，现在的南齐已经是一片烂摊子。 民间早已是怨声沸腾，即便是现在这强敌压境的时期，南齐境内依然在不断爆发着反抗与起义。活不下去的百姓攻入城内开仓抢粮，抄没富户。 现在南齐境内已经有数支飞速壮大，形成了一定规模的起义军。对此，南齐朝廷几乎是束手无策的。 内陆城池许多根本没打过仗的城卫军早已被调去了前线，因为他们还有外敌。 此时面对内患，他们就算想镇压，也忙不过来。 于是，他们只能再度依赖紫星王国的帮助，让紫星人去镇压本国的起义…… 现在的南齐，根本就离不开紫星王国。无论是面对外敌，还是面对内患，他们都极为依赖这个‘盟友’，否则南齐会立即崩溃。 于是现在，南齐君臣失去了对南齐的掌控，他们的内政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紫星人把持，只能仰紫星人过活。 现在的南齐确实还没有灭亡，但其实已经成了紫星王国的后花园。如果紫星人愿意，其实随时可以将南齐变成紫星的领土了。 只不过，因为之前的乾蓝，现在的月国这些威胁一直存在，他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而已。毕竟他们还需要南齐的配合，需要南齐帮他们一起挡强敌。 南齐君臣当然不想沦入这种境地，更不会心甘情愿，只可惜他们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如果和紫星翻脸，那他们连当下的荣华富贵都保不住。 这就是自己不强，却又去依附大国的后果。寻到强大靠山的同时，也意味着自己的命运很可能不再由自己掌控。 如果没有林四横空出世，如果月国在那时候也选择了碧澜这个靠山，来和南齐抗衡的话，那现在的东南域，只会沦为神炎碧澜的另一片战场。月国和南齐的将士打生打死，只是神炎碧澜之间的一场博弈。 那现在，月国的命运，也早已被碧澜帝国掌控了。 正因这个原因，月山当初一直不愿当碧澜帝国的附庸——虽然早期的碧澜，也看不上月国，甚至看不上东南域。 南齐君臣并不蠢，他们那时候并非看不到沦为附庸的后果，只是他们觉得一旦南齐能一统东南六国，变得强大起来，到时候也会有着足够的话语权。 只可惜，林四这个变数的存在，打乱了他们的一切。 于是时至今日，他们已然是过一天算一天，苟延残喘度日了。他们也不知道南齐将来的命运会怎样，即便真的打退了月国……南齐就能好起来吗？ 打退月国之后，南齐也不是南齐了，紫星人帮自己，可不是一片好心。 对于南齐的现状，林四是心知肚明的。 “对南齐这一战，或许可以利用某些有利条件。” 这一战的讨论，除去薛尘叶弘樊星等月国将领之外，还有纪冰云沈卿等人。而此时说出这句话的，自然是林四。 他本就是个擅长在战争中利用一切条件去争取胜利的人，南齐这种局面，他怎么可能会不利用一下？ 确实正面作战，月国现在的兵锋，紫星和南齐联军也很可能挡不住，但那恐怕会给月国大军带来不小的损伤。 毕竟，这一战已经不是当初攻打乾蓝时的闪击偷袭了，对方早已枕戈待旦，做好了迎战准备。 “殿下是指……离间？” 第一个回应的，是从前的乾蓝征北将军沈卿。 南齐的形势很多人都能看得出来，而沈卿曾经也是名列天书策的名将，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战略眼光是要超越薛尘叶弘的。 他知道战争并不局限于战场，战场之外，同样有着影响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 只不过，他是降将。归降月国之后，他虽然依旧保留着征北将军这个位置，也依然在前线军营任职，但要说林四月洛宁对他毫无防备之心，那是不太可能的。 他需要用时间亦或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而现在，便是他证明自己的时候。 他的话，让帐内不少人眼露不以为然之色。 “离间？难道是离间南齐和紫星？南齐是紫星的屏障，他们不会放弃南齐。而南齐人，自己难道还会放弃抵抗不成？”镇北将军樊星冷笑道。 “不错，南齐和紫星之间确实存在一定的矛盾，但在面对外敌时，他们只会精诚合作，离间根本不会成功！”安北将军蒋奇亦是出言附和。 这两人，都是当年跟随林四一起反击南齐的内陆军将领，历经大小战斗许多，能力颇为出众，算是林四的心腹重将了。 而他们一发话，这仅有三十人不到的帐内顿时就起了一片嗡然议论之声。 帐内五名乾蓝大将和三名青川将军沉默不言，而林四则是暗暗叹息。 是啊，和朝廷一样，军中同样存在着派系以及排外的现象。 月国本土将领，对于这些归降过来的将领，多半带着排斥和轻视之心。而归降将领，对于月国这些人，同样也抱着戒备之心，他们担心将来会被打压，会被清算。 林四当然不想看到这一幕，他希望双方能不分彼此，只可惜那似乎不太可能办得到。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双方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情谊加深，将来一切都会好转吧？他心内暗暗想着。 “我倒是觉得，沈卿将军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嘛，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击败敌人的有利条件。就算不能成功，也可以试一试嘛！” 他一发话，这大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同样的意见，出自他口中，效果和沈卿却是完全不同。 “不知沈卿将军可有具体计划？”他含笑看向了身边那名神情肃穆的黑须将领。 第1346章 瓦解战意 “我还没有想过什么具体计划，只是从当年的青安城之战得到了启发。那一战我当时曾经参与过，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现在想来，对面南齐和紫星联军的情形，和当时的高真龙燕联军很相似。” 沈卿的话音一落，所有人便很自然的想起了一场至今依旧在流传的战争。 那是宓元韵和罗侯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那一战最终以宓元韵的获胜告终。因为那一战，龙燕最终灭国，而也因为那一战，宓元韵彻底奠定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那一战在战前，龙燕高真联军的表面实力虽然稍逊于神炎大军，但差距却也并不是太大，绝非没有一战之力。 至少，不会一场大决战就崩溃。 那场战争之所以会是那种结果，最大的原因就是龙燕士兵的倒戈和投降，令得高真大军的军心瞬间涣散。 当时的龙燕征东将军吴伦，在战场上命令麾下的三十万龙燕大军直接投降，此举在关键时刻，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那一战，宓元韵赢得算是取了巧。正常情况下，神炎大军想取得那样的战果，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绝不可能赢得那么轻松。 但战争本来就需要为了胜负不择手段，能取巧，为什么要硬碰硬？ 难道他为了公平起见，还非要和对面的大军正面直来直去的厮杀，杀到一方败亡，一方奄奄一息不成？ 何况，在那之前他其实就已经为那离间之计下了不少的工夫。 派人宣扬襄兰城之战的焚城真相，派人绕去后方假称截断了对方粮道，这都是让对方士卒战意瓦解的手段。 如果林四现在能让南齐和紫星联军内部也出现这种内讧，那获胜将会变得容易许多倍。 “不错，南齐和紫星之间，不可能没有任何矛盾。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利用！”青川前朝大将军，现在的月国镇东将军邹辛喜形于色的附和道。 作为从前的青川军方第一人，邹辛当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也看得出来，如果这个离间之计能成功的话，接下来的战斗会顺利无比。 一支大军能否起到人们眼中该有的作用，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并非只看它有多少高手，多少人数，训练情况如何，装备如何。 将领的指挥水准当然是一方面，除此之外，士卒的士气和战意却更加重要。 再强的大军没了斗志，也只会变成一盘散沙。 更何况，南齐紫星联军，本就不如月国大军强大。 只可惜，他的话一出口，便遭到了反驳。 “当初高真人大火焚城，做下了人神共愤的事情，龙燕士兵心里好受才有鬼了。这一次，紫星人可没有犯这种错，南齐士兵应该很清楚，没了紫星人，他们会亡国。” 说话的人，是跟随叶弘而来的月国西北军将领于文城。 “不错，这离间之计根本不可能成功。南齐和紫星有着共同的目的，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会内讧。” 一时间，帐内月国将领们又一次开始反驳起沈卿等降将来。 “我倒是觉得，这离间之计虽然难行，但攻心之计却并非不能奏效。” 当林四开口之后，帐内再次陷入了平静，每个人都在等着他的下文，哪怕纪冰云都不例外。 “换作我是南齐士兵，现在恐怕会很迷茫。这一仗真能赢么，赢了之后，将来月国不会再打过来么？就算月国不打过来了，紫星人还能送走么？南齐士兵现在是否被紫星士兵歧视，又是否心有不甘，我不太清楚，但他们战意恐怕高不到哪里去。” “那我们该怎么做？”薛尘出声问道。 “很简单，派人去前线大肆宣扬，紫星包藏祸心，就算将来能赢，紫星也会吞并南齐。只要在南齐士兵心内种下这个念头，那他们的斗志很快就会瓦解。” 他的话让许多人暗暗点头，确实如果南齐人觉得就算赢了也还会亡国，那战意还真会降到极点。 “可我们毫无证据啊，紫星人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叶弘不解道。 林四从容一笑：“我们不需要给出什么证据，因为紫星人也没办法证明他们不会那么做。有些事情，你道南齐人真的看不见吗？如我所料不错，现在无论南齐朝廷的朝政，还是南齐大军的军务，恐怕都是由紫星人把持的。南齐人自己，其实本就有这种怀疑和担心，只是没有宣之于口而已。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捅破这层窗户纸！” 乾蓝前朝镇军将军徐阳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只需将这个念头种进南齐士兵的心里就行了，至于之后会否开花结果，会长成何种模样，根本不需我们去考虑。只要此举能打击到一部分南齐士兵，都已经算是成功了。” “正是如此，只要带上了这种念头，那南齐士兵自己就会主动去观察身边的紫星人。我相信，两军之间终归是存在着许多不平和不公的，只是过往没有点燃而已。一旦种下了那种念头，南齐士兵会将所有不公和轻视现象，都归结为紫星人果然包藏祸心！” 沈卿笑道：“我们还可以将高真当初在龙燕的所作所为大肆宣扬，告诉南齐士兵，紫星现在帮他们只是为了让战火一直在南齐燃烧。如果事不可为，他们会第一时间牺牲南齐士兵。” 林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错，这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因为有了高真人的前车之鉴，这种跨国援助作战的方式，本就容易引起猜忌。” 一时间，帐内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起来。 众将各抒己见，原本只是一个想法的攻心计划，倒是渐渐变得完善了起来。 其后，林四又安排了此战的大致进攻计划。 月国将分两路进击南齐，一路由薛尘带领，徐阳羽、邹辛、樊星等人为辅，率领当初投降的青川大军以及月国东北军自青川进发，从月国北面向南杀入南齐。 另一路则由林四率领，纪冰云叶弘沈卿等人为辅，率领月国北方军，西北军以及乾蓝当初的降兵自乾蓝东面进发，自西向东杀向南齐。 这两路大军真要算起来，人数几乎已经接近了三百万。 可以说，只看人数的话，南齐紫星现在那百万联军几乎是毫无胜算。 更何况，月国在高手层面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剑宗天境高手加上十方楼刺客，足以让任何人如临大敌。 一直到众人散去，各自开始准备之后，林四才悄悄找来了十方楼乾紫分部的鹤角。 这一战，当然还是少不了十方楼的帮助。 “我这次，需要你们多做一样事。” “何事？”这位老刺客知道林四恐怕又有了新的计划。 “劝降，劝降南齐官员，以及那些起义军首领。” “让他们暗中投降月国，给紫星大军使绊子？” “没错。” “他们会答应吗？那可是卖他们自己的国。” “会有人答应的，起义军现在被紫星人镇压，日子并不好过。他们恐怕更恨直接镇压他们的南齐和紫星统治者，对他们许下好处，他们会考虑的。” “南齐官员呢？” “南齐官员现在根本说不上话，紫星人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我就不信他们能心平气和。许下高官厚禄，会有人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毕竟，三百万大军可不是开玩笑的，明知必败，怎样选才算明智，我想根本不需要我们提醒。” “如果有些人还是不愿答应呢？”鹤角追问道。 林四冷冷一笑：“那还用我说吗？忠臣固然可敬，但他们忠诚的是我们的敌人。这种情况下，还忠于南齐亦或紫星的人，就算留着，我将来也不敢用。” 鹤角不禁勾起了嘴角：“我明白了。” 一直到鹤角离去，林四才轻吁了一口气。 这就是战争，战争确实是不择手段的。 回归战场的他，行事便不能以自身好恶和情感为准则。否则，那便是对麾下将士性命的不负责。 一名将军如果不能带来胜利，如果不能尽量让部下存活得更多，那他个人的品性再端正高洁又有何用。 林四不是逍遥世外的修行者，他是月国人，而且一直都是个好将军。 他很清楚，相对于瓦解南齐士兵的战意，劝降起义军和南齐官员的效果其实更好。 确实南齐的朝政已经被紫星人把持了，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战场毕竟在南齐，紫星人毕竟是异地作战。 后勤粮草辎重这些东西，注定会有南齐官员和将官的配合和协助，否则光凭紫星人也办不到。 最简单一点，南齐紫星联军征调的民夫都是南齐人，这其中不可能没有南齐官员负责。 而这，还只是一个方面。 在南齐本国作战，南齐人能参与到的地方是极多的。只要其中部分环节出错，也许就会让战场形势发生突变。 他并不指望鹤角能暗中将整个南齐朝廷上下所有官员都成功劝降，那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但他知道此举一定会取得极大成效。 会有人‘识时务’的，南齐其实本就名存实亡了不是么？与其跟着紫星人身后担惊受怕，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还不如直接投降月国，安安稳稳的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 如果不是有紫星插手，或许青川投降月国时，南齐就已经跟着一起投降了。 战争确实不止局限于战场上的对决，对于林四而言，他考虑的地方要远比其余将领多得多。 甚至，不仅仅局限于南齐。 第1347章 诱敌之计 月国方面调兵遣将，自然瞒不过外界的目光。 毕竟这动静实在太大了，几乎算是除去基本的防卫力量之外，月国现在能调用的可战之兵已经全部派上了。 将近三百万大军足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即便月国人想瞒也瞒不住，这注定会是一场正面大战。 类似闪击乾蓝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出现了。 外界惊叹于月国兵力之强盛，高手之强大，同时也为月国人的决心感到震撼。 谁也没想到林四会派出数量如此庞大的大军，现在的南齐哪里还承受得起三百万大军的侵袭？ 说实话，只是得知三百万大军从两面压境之后，南齐国内便已经是一片亡国之声。还不等林四等人的攻心之计开始实施，南齐大军的士气就已经不可避免的衰落了下去。 甚至，就连许多紫星士兵都失去了大半战意，他们之中不少人已经想着要回国了。 没错，没人看好他们，就连他们自己也看不到丝毫胜利的希望。 南齐毕竟不是他们的祖国，明知必败的战斗，打下去岂非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 有时候，大军的数量确实是有用的。尤其开战之前，虚夸己方的兵力，能够给敌方造成沉重的压力，甚至迫使对方心生退却之念。 林四没有虚夸大军的数量，南齐紫星联军也没有退却，但影响却终归是有的。 这个时候攻心，效果恐怕会比之前他们预想的还要好。 不过，外界恐怕没人会知道，就在这场大战即将展开之际，林四却悄然来到纪冰云的营帐内，和她进行了一番密谈。 没错，在林四心目中，纪冰云是能在指挥作战方面，让自己都感受到压力的人，他庆幸的一点就是她始终站在自己这边。 她现在有着足够的作战经验，在攻打乾蓝时，也已经有过数次独当一面的经历，千宋归附月国之后，她更是被月国众将正式接纳。 按理说，这次东面战线本该派纪冰云去主持，而不是薛尘。 但林四选择薛尘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说实话，现在林四心内最放心的月国将领正是薛尘。 或许薛尘不是现在月国这些将领之中最能征惯战的那个，但却是最可靠，也最不需要林四担心的那个。 东路需要调动青川降军，从小在月国东北战区长大，之后又和青川人有过交手的薛尘显然最熟悉那里的情况。 而除此之外，惟有他在，才能尽量避免某些林四不想看到的意外，比如降将生乱。而也惟有他在，才不至于出现月国将领轻视归降将领的情况，因为他在作战时不会带着个人情感，只会秉公行事。 这一点，恰恰是其他许多月国将领做不到的。 纪冰云的才华或许超越了薛尘，处事也会公允，但她终归还是缺乏了薛尘身上的某些气质。如果派她去主持东线战事，她恐怕是镇不住那些归降将领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林四对她就没有特别安排了。 这样一位天书策名将，林四怎么能不尽量发挥出她全部的能力。 “我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此时这营帐内，除了他和纪冰云之外，便只有谢少英了。 而后者对于这些作战计划向来就不感兴趣，于是最终回答的便也还是纪冰云。 “林四哥是说草原国吗？”她似乎早已猜到了林四的来意。 “不错，你猜到了？”就连林四也不免感到一丝惊讶，心道自己的意图难道如此容易被看穿？ 纪冰云抿嘴一笑：“原本只是猜测，但你特意来这里，我便差不多可以确认了。” 林四微微颔首，是的，月国大军倾巢出动，本就是不正常的。 确实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攻打南齐是灭国之战，当然需要全力以赴。 但如此数量的大军出征，给后方带来的负担也是极大的。以南齐现在的糜烂局面，林四其实根本不需要出动如此庞大的大军，也一样有极大把握获胜。 显然，纪冰云从这反常之中看出了一些东西。 “没错，我之所以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引诱草原人出手。草原和南齐，其实早已有了联手意向不是么？” 如果不是林四亲口说出来，恐怕没有人会想到，明明正要攻打南齐的月国，还打算同时打草原。 两面同时开战，听起来很豪气，但带来的往往是两面形势都变得恶化。 只不过，纪冰云却并没有质疑他，她反而笑着问道：“林四哥是打算用诱敌之计吗？让草原人误以为我们后方空虚，可以给他们可趁之机？” 林四不得不承认，和纪冰云讨论战事确实极为简单轻松，许多东西根本不需要他去解释，对方就能直接猜中后面的一切。 这让他不禁再次回想起了老慕，印象中，除了他之外，还真没有其他人能随时如此清晰地把握自己的意图了。 他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草原人最难缠的地方就是逃得快，而且很难找出来。与其如此，不如将他们引出来一举歼灭掉，那样可以省无数的麻烦。” 确实草原骑兵如果正面对垒，那威胁也不算太大了，毕竟现在月国大军越来越强盛，高手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草原骑兵最让人头痛的地方就是机动灵活，来去如风，根本找不到他们。到时候很容易会陷入大军深入草原，转战上万里却一个敌人都碰不到的窘境。 林四倒是可以在高空当个神奇的斥候，但除非是设下了包围圈，否则月国骑兵恐怕也很难追得上草原骑兵，这是战马和马术上的先天差别。 而且，林四自己还要主持南齐这边的战事，哪有时间分身？ 如果能将草原骑兵全部引出来，正面给予对方沉重一击，那当然可以省无数的事。 “我们可以迂回包抄，将对方堵死在城池附近。那样草原人就算最后想逃，也没有了退路。”纪冰云很自然的想到了更完善的战术。 “不错，这确实是可行之道。这具体的战术，就完全由你来想了。” “林四哥是打算让我来指挥草原之战？” 林四哈哈大笑：“当然啊，让你打草原国，我很放心，我会让叶二哥协助你的。” “叶二哥啊，那就最好不过了。”纪冰云脸上也浮起了一缕舒心的笑意。 月国众将之中，和她最亲厚的自然是叶弘。有他在，纪冰云根本不需操心战术之外的任何事情。 “这一战，你需要多少人手？” “三十万就够了。” 林四皱眉道：“会否太少了点？草原骑兵这次恐怕不会少于五十万。” 纪冰云摇了摇头：“草原上作战，人太多反而不好，补给不足，后勤会出大问题。三十万，其实已经够多了。” “好吧，我会尽快安排的。” 在林四和纪冰云两人相谈甚欢时，这帐内第三个人终于忍不住‘泼冷水’了。 “你们两个，是不是把一切都想得太顺利了啊？你们就料定了草原人会被你们引出来？万一他们按兵不动呢？你们就料定了草原人攻打的位置，然后准确提前迂回截断退路？” 没错，谢少英确实对战事不感兴趣，让他去想什么计策他也想不出。但至少，他还是能听得懂的，毕竟林纪二人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了。 他知道林纪二人这次之所以派出三百万大军攻打南齐，就是为了故意营造出己方内部空虚的局面，让草原人以为有可趁之机。 然后他们在暗中提前埋伏下的人手，等着的就是这批草原人。 可是，他还是觉得这计划实在太想当然了。 这要换作旁人，他也就懒得说什么了，但这是林四和纪冰云的事情，他终归还是无法坐视。 只是，林四却没有立刻给他解释，反而出言揶揄起来。 “哎呀，小英竟然会对战事如此在意，还说得头头是道，这真是出乎四哥的意料了，这难道也算是冰云之功吗？哈哈！” “我在和你说正事！”谢少英咬了咬牙，这个家伙真是没办法让人尊敬起来啊。 从见面第一天开始到现在，他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就没有多大改变。更多的时候自己都会觉得他太欠揍了，偏偏自己还打不过他！ “我也是在说正事啊，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要孩子？”林四挤眉弄眼道：“这可是终身大事啊！” 月洛宁催他，他现在倒好，催到谢少英头上了。 “你可以滚回去了！” “别这样嘛，你知道四哥向来关心你们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闹了。”纪冰云一脸苦笑的出来打着圆场。 类似的一幕，她在学园之城时就经常见到，林四似乎很喜欢戏弄谢少英，而且是在明知谢少英不喜欢开玩笑的前提下。 这种恶趣味，让她难以理解，而脾气谈不上温和的谢少英还真就从因此没翻过脸。 “我其实也无法保证草原人一定会进攻我们，这诱敌之计不成，我们也没损失不是么？我只能说，他们很有可能会那么做。”最终林四还是给出了解释。 “为什么？”谢少英一脸不解的问道。 至于刚刚的笑闹，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他们是草原人，草原人的风格，向来就是马贼的风格。抢了就跑，极尽可能的破坏。他们在乎的就是眼前利益，而不是什么占据城池。面对空虚的月国，他们很难不动心，反正他们也清楚，就算不那么做，我们将来还是会打他们。尤其是现在，他们更会那么做……” “现在怎么了？” “现在是他们和南齐联手的时候，我们打南齐，他们偷袭我们后方，迫得我们不得不回军自救，最终自乱阵脚，这本就符合兵法要旨。” “既然符合兵法要旨，那怎么还会被你们两个利用？” “因为这本就是我们刻意营造的局面嘛，当然会被我们利用啊！至于他们最终会进攻哪里，这一点只能依赖十方楼刺客们的消息，还有冰云的判断了。除了月国西面之外，便是乾蓝南面了。” 第1348章 收买民心 月国进攻南齐的战争，发生在林四离开弦城的半年后。那时候，距离上一次乾蓝被灭不过一年半而已。 这场战争的规模之大，完全不逊于大陆中部的任何一场大战。只不过，此时许多人的目光却并没有集中在这场实力悬殊的东南域战争中。 原因很简单，神炎和高真的战况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期。也许两三个月，也许半个月，也许这几天就会分出胜负了。 高真虽然得到了碧澜帝国的援助，但和神炎帝国相比，仍旧存在着国力上的巨大差距。 罗侯面对宓元韵，能够以处于弱势的兵力坚守三年不退，甚至在局部交锋中还偶尔创造胜绩，已经足以证明其才华了。 如果不是神炎帝国皇帝的决心太坚定，甚至称得上穷兵黩武，三年久攻不下的局面已经足以令其他进攻者主动退兵了。 现在提到天书策名将篇排名，很少会有人会再去提罗侯当年青安城那场惨败。当然，也没有多少人再去提襄兰城那场大火。 只可惜，乾蓝援兵的骤然退却终归还是严重打乱了罗侯原本的部署。 再加上宓元韵早已在等着对方露出破绽的机会，罗侯纵然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弥补不断出现漏洞的防线。 乾蓝被灭之时，高真北部那道仿佛永远不会被击垮的防线终于崩溃。其后这一年，高真大军节节败退，罗侯纵然神通广大，却也还是无力回天。 就在一个月前，高真国都已经被攻陷，高真国王自刎而死。高真王国的几位王子被俘，群臣降的降，逃的逃，死的死。 罗侯带领着数十万残兵一路继续败退，现在已经退到了高真南面，而神炎大军并未有丝毫放松，只打算将这支残兵彻底绞杀干净。 高真的西面是流奴国，此国幅员虽广，但和重罗一样，西面也是大片的黄沙，国力并不甚强。面对神炎帝国他们躲都躲不及，生恐会引火烧身，哪里敢帮助高真。 而高真东面则分别是紫星北部和赤楼南部，这两国都是神炎阵营的。没有抽出身来夹击高真，只是因为赤楼被碧澜拖住，而紫星忙于应付南面的月国。 北面是神炎大军，可以说现在高真唯一能指望的援手就是南面的乾蓝，也就是现在的月国了。 然而谁都知道月国现在根本指望不上，月国虽然和碧澜成了盟国，但他们做的也只是不侵犯高真而已。 更何况现在月国自己也忙着打南齐，哪有工夫去管高真的死活。 面对高真此时的困境，月国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临时从南齐战场抽调百万大军去北面，以防神炎入侵乾蓝境内。 而林四原本的计划也做出了一定的修改，原本打算派去协助纪冰云攻打草原的叶弘，现在被调去了北面镇守，为的就是挡住神炎大军。 事实上，即便宓元韵想往南打，现在也暂时无力继续往下打了。 为了打下高真，神炎帝国自身何尝没有付出巨大代价。原本的三百万神炎大军，现在也只剩下了一百五十万，何况他们还要派人镇守高真内部，因为高真民间的抵抗浪潮如火如荼。 乾蓝距离神炎本土实在太过遥远，这种情况下贸然杀向南面，就怕最后想回都回不来。 月国从南齐战场调兵遣将回乾蓝境内，并没有瞒过许多人的眼睛。然而，此举却并没能让南齐和紫星松一口气。 因为月国那攻心之计终于全面施行，无数的谣言弥漫在南齐民间与军中。 谣言的版本有很多，比如紫星这些年暗害了南齐某某大臣，某某将军，为的就是顺利掌控南齐。比如紫星王国在镇压各地起义时，残害了多少无辜南齐百姓。比如紫星人在南齐如何骄横跋扈，已经从南齐掠走了多少金银珠宝，而他们战败后还将会如何如何…… 这些谣言，有些是假的，有些则是半真半假混杂着猜测。一时间，谁也分不清哪个是假，哪个是真，一些谣言传出去后，甚至被南齐军民自己添油加醋以讹传讹。 因为，有些现象确实是存在的。比如紫星人镇压起义时滥杀无辜了，比如紫星人在南齐境内骄横跋扈…… 这些事情，是南齐人亲眼目睹过的。谣言被大量传播后，就很难辨清真假，尤其这种夹杂着部分真实的谣言，很容易就被许多人相信了，而这造成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 这几年南齐朝廷自身的腐败，民间百姓受到的沉重苦难和压迫，仿佛都要随着这场波及南齐全境的谣言而宣泄出去。 某些地方，甚至已经传出了干脆迎接月国人进来，推翻腐败南齐朝廷，赶走狼子野心紫星人的声音。 虽然，这种声音极少，但这已经足以代表此时南齐境内的某些风向。 如果可以，百姓们也不愿意南齐灭国。然而自己连饭都难以吃上，连活都难以活下去了，谁还管谁来当国王？ 可以说，南齐上下众志成城抵抗月国‘侵略者’的画面，几乎是不太可能出现了。如果林四在攻打南齐时能善待南齐百姓，或许会有南齐人主动给月国大军带路…… 至于南齐紫星联军之中，许多南齐士兵看向上级主官以及周围紫星士兵的目光，已经变得异常复杂。 这场战争的胜负，确实已经没有了悬念。 除非林四等人太过昏聩，否则月国大军是不可能会败的。而这种占尽上风的局面下，林四何尝不知该怎么利用？ 西线战场在第一次和南齐紫星联军交锋时，就取得了胜利。 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尤其是高手层面上。士气低落同时缺乏训练的南齐士兵在战场上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紫星人纵然不甘却也只能选择退却。 而之后林四在收缴了南齐俘虏的兵器衣甲之后，将他们全部放了。 不但放了，甚至还给数万南齐俘虏每人发放了十天的口粮。 林四的目的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收买南齐军民的心。 确实他现在是侵略者，但有时候百姓内心想法很简单，谁对他们好，谁就是自己人。 一边说着国家民族大义，一边却剥削他们，让他们吃着草根树皮，那这种大义最终又有几人会去坚守？ 惟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抗争啊。 事实上，林四本人虽然对战争颇有兴趣，但却并不希望战争波及到普通百姓，哪怕是敌国百姓。 然而这种念头自然是天真的，甚至会被称为虚伪，实际上也不可能做得到。战争哪有纯粹的，为的都是利益。 不过这一次，南齐百姓却不一定会成为他的敌人。 为此，林四特意下了严令，大军在进入南齐城池村镇之后不得扰民，尽可能的做到秋毫无犯。 他并不在乎那些被放掉的俘虏是会回到南齐军中，还是会回归乡里。他只希望能为将来打下南齐之后的安定，提前做一些努力。 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战场上各支月国大军的推进极为顺利。除去战场交锋的胜利之外，很大一部分程度上依赖于南齐人自己。 许多城池在月国大军到来之前就主动敞开了城门，根本没有做抵抗的打算。 这一年来青川和乾蓝百姓的境况他们也听说过，月国朝廷对这两国百姓施行了许多优待的举措。有些南齐人甚至盼着月国能早点统一南齐，早点结束自己这苦难的日子。 而林四和他的部将也确实做到了秋毫无犯，他们甚至会在攻下城池之后，开放粮仓赈济周边百姓。 这样做固然会延缓攻取的速度，但却会给将来安抚南齐民众打下坚实基础。 谁都知道，月国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紫星人如果能用出全力，如果是在他们自己境内，那这一战还有得打。但很可惜，现在他们也是异地作战，而他们现在镇守的‘地盘’，根本就没有成为他们真正的后方。 当这场战争进行到一个月之后，南齐一半的地域已经沦陷。外界对这一战的猜测，只是月国人能将多少紫星大军彻底留下来，而紫星大军又打算什么时候退回紫星王国。 许多南齐臣子提前投降，暗中逃入了月国，局面已经再也无法逆转。 谁也不明白，紫星人还揪着南齐不放，死活要打完这一仗究竟有何意义。难道是为了尽量歼灭多点月国大军？可现在战场上，紫星和南齐联军根本无法给月国大军带来威胁。 继续打下去，只是消耗他们自己的力量而已。 又或者，紫星人在等着宓元韵率领神炎大军过来支援他们？可高真那边罗侯的抵抗异常顽强，一个月过去，神炎人依然没能结束战斗。 直到这一天，五十万草原大军突然出现在了月国西面的银城沿线之外。 一场新的战争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爆发了，草原人对银城发起了狂攻，驻守银城的古于达并非庸将，然而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月国方面还是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双方兵力相差悬殊，银城沿线仅有二十余万月国大军。如果不是草原骑兵在攻城方面发挥不出太大优势，那这月国西面的屏障可能会一触即溃。 只是，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也许用不了几天，银城就会陷落了。 而银城一旦陷落，月国的大门就敞开了。到时候，从银城到弦城之间的上万里几乎都等于是不设防的。 原因很简单，月国大军现在都在南齐和乾蓝境内，此时的月国很空虚。 当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外界是一片哗然。 第1349章 战与和 银城确实是一块硬骨头，这是月国抵抗草原人的最坚实堡垒。 月国和草原人之间的战争已经长达数百年，银城在这其中起到过许多次关键作用。其中最为有名的一次，自然是一百七十余年前厉元弘的天火大阵。 那一次银城甚至直接被焚毁，不过在那之后月国自然又重新将这座城修建了起来。 原因无它，草原国依旧还在，所以这个咽喉位置必须要有一座城。 如果让历代草原人选一个最想彻底毁掉，永远都不再重生的地方，那一定是银城无疑。在这里，草原人和月国人都流过太多的血和泪。 只是，银城是绕不过去的，这一次草原人想要破入月国内陆大肆抢掠，最直接的线路依然是这里，他们只能从这里着手。 草原人这次趁虚而入进攻月国，可以选择的目标很多，比如乾蓝南边，比如千宋，比如月国西北。 只是千宋不够富庶，劫掠千宋现在也起不了太大的战略作用。而乾蓝距离月国大军不太远，说不定林四很快就能挥军回援。 于是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从前的月国。 只要攻破银城，那草原骑兵能在五天内抵达弦城。 五十万草原大军兵临城下，弦城拿什么来挡？ 确实弦城之内有一名圣境高手坐镇，但现在某些秘密已经不是秘密。那名圣境高手是不能出现在战场上的，这是他和天外天三派那三大圣境之间的协议。 一旦他这次破坏约定，那下次三大圣境也将会出现在战场上。这显然，是剑宗之主不想看到的。 面对五十万大军，他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是带着月洛宁飞走而已。 到时候，弦城群臣、弦城贵族、王宫国库之中的金银财宝全都是草原国的了。就算林四等人想要回来救援，也赶不及了。 紫星人会将月国大军拖在南齐战场，让他们无暇抽身。 一旦月国国都被攻陷，那所谓的东南域霸主只会成为一个笑话。弦城被屠尽，国库被搬空，朝臣全部死光，那月国会瞬间大乱。 到时候林四根本就是自顾不暇，而那时候如果宓元韵和紫星人联手南下的话，林四恐怕将会再无重整旗鼓的机会。 这后果，几乎每个得知消息的人都能看得到。 一时间，整个大陆都不禁为之失声。谁也想不到，草原人竟然如此胆大，在月国如日中天之际，竟然没有畏畏缩缩的躲着，反而主动进攻了月国。 人们终于知道紫星人为什么一直不愿撤兵了，原来他们打的是和草原人联手的主意。 拜传送阵所赐，银城被攻打的消息第一天就传回了弦城，一时间朝廷上下一片轰然沸腾之声。 朝廷之中最大的声音当然还是抵抗，尤其是让月洛宁尽快督促林四火速回军。 然而除此之外，也有提议迁都的，提议暂时议和拖住草原人的…… 一时间，原本蒸蒸日上，俨然大陆第三霸主的月国仿佛瞬间就要衰败了一般。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另一个‘噩耗’传了回来——天河人也动了。 天河三十万大军已经出现在了月国东北边境上，距离东北边境的靖城已经不足百里。 直到此刻，人们才发现这场战争固然是月国发动的，但南齐紫星天河草原这四国，早就已经有了暗中联手的计划。 可以预见，当天河大军从同样空虚的月国东北进入月国腹地之后，会给月国带来怎样的灾难。 而一旦月国本土沦陷，那他们原本占据的乾蓝和青川，会否也有异动？谁也无法断定。 于是，朝堂上很快就出现了主战与主和两派。 主战派自然是主张痛击来犯敌人，而主和派则是主张停止对南齐的战争，和周边各国议和，保住弦城不失。 然而无论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林四一定要尽快回军。 月洛宁否决了所有朝臣的意见，纵然朝臣们的态度再激烈，再不逊，她也始终不为所动。她的态度很明确，对南齐的战争不会停下。 开玩笑，她可是月王，林四和纪冰云等人之间的作战计划无论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她。 她很清楚，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还是月国，因为这就是林四故意营造的局面。 只可惜，群臣之中除去杜启郦木等寥寥几位股肱之臣外，其余人全都不知情。于是此时的弦城朝廷简直就像是一个战场，每天都有人咆哮，有人嘶喊，有人慷慨陈词，有人声泪俱下……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态度逼迫着月洛宁接受他们的意见，然而坐在王座之上的她只是冷漠俯视着下方吵闹不休的臣子们，如同看一幕精彩纷呈的大戏。 这次危机，让某些人也现了形啊。 当月国强大时，这里每个人都是忠于月国，恨不得为月国肝脑涂地的。现在月国陷入危机了，有些人开始摇摆了，开始想着其他出路了。 这一切，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因为她有暗卫，有秘部，还有十方楼的探子。 这一次，应该可以先行筛掉一批人了。证据在手，只是取决于自己到时候愿意留下谁，又打算将谁压得永远无法翻身。 当然，那些主动要求和谈的也一样不好过。 确实和谈看起来依然算是为月国着想，但现在月国连一寸土地都没有丢掉，这个时候议和未免太急迫了点。 而当月国最终轻松获胜之后，他们此时主和的举动就会显得极度愚蠢。 是的，愚蠢…… 一旦传出去，便是声名尽失。将来史书记载此战时，这些人只会被后人嘲笑。目光短浅，胆小怕死等无数评价会落在他们身上。 主和并不算什么大错，更谈不上什么罪，但却会成为污点。自己现在动不了那些人，将来他们的政敌会自己拿这个当‘武器’攻击他们。 对于这些文臣而言，方向上的错误，有时候就是致命的。 月洛宁早已知道的战局变化很快就出现了，原本应该出现在南齐腹地的薛尘出现在了东北靖城，而他身边还有四十万月国东北军。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怎么回来的，天河人根本不知道。 他们只能庆幸自己还没有像草原人那样直接冲上去，否则他们退都退不回去了。 而草原人的后方，纪冰云的三十万大军突然从草原腹地杀了出来，银城沿线五十万草原大军忽然就没了退路。 双方第一次交锋就是一次腹背受敌式的战斗，正在攻打银城的草原骑兵后方忽然出现了月国大军。 纪冰云可不仅仅只会打什么迂回包抄的追逃战，生于千宋的她最初学习兵法时，就是以草原人为假想敌的。 草原骑兵是快而且灵活，冲击力也足够强大，一般的军阵很容易被他们直接利用速度冲垮。 但他们终归还是血肉之躯，而且为了追求速度和轻便，他们穿着的并不是重甲，而是普通的皮甲和布甲。 纪冰云根本没有命令重盾兵和长枪兵去硬扛草原骑兵的冲击，在包围了草原人之后，她直接停在原地，然后选择了用弩箭和羽箭来对付灵活的草原人。 现在她断了草原人的后路，对方的前面是银城的城墙，想灵活都灵活不起来。 哪怕草原人已经冲得极近，弓箭依然没有停歇。没有重装骑兵和步兵，同时又没有闪转空间的草原人，根本就抵挡不了这样的箭支覆盖战术。 他们倒是可以用弓箭对弓箭，毕竟草原人善骑也善射。只可惜，此时这种战斗，骑在马上拿着轻巧圆盾的他们，反而还不如站在地上竖着方盾的月国大军防护力强。 面对最为机动灵活的草原骑兵，纪冰云选择了这种几乎算是原地不动的战术，却收到了极为罕见的效果。 这或许是过去许多月国乾蓝千宋将军们梦寐以求的画面，锁死草原人的移动空间，然后直接射杀这支攻击力虽强，正面防御力却孱弱不堪的轻骑兵。 草原骑兵们现在无比渴望回到大草原，那样他们能重新得到肆意驰骋的空间，那时候站在原地不动的施射，对他们而言只是笑话。 只可惜，根本办不到。 战马不断倒毙，一排排的草原骑兵在冲锋时栽倒在地，这简直就是如同行刑一般。 偶尔会有一些骑兵冲到箭手近前，但最终却还是没能走到那最后一步，就提前死在了月国大军的军阵前。 厮杀声和哭喊声交织成一片，当古于达率领银城之内的月国大军杀出城门时，草原人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银城前的三十余万草原大军全军覆没，草原国左汗王赤班以及另外五位小汗王死在了剑宗高手的剑下。 其后月国大军沿着银城一线快速进行了扫荡，余下的二十余万草原大军遭到了迎头痛击。 能逃出去的草原人极少，五十万草原人最终活着回到草原的还不到五万。 而在那之后，纪冰云只带了十万大军便直接追入了草原深处，这一战她是以覆灭草原国为最终目标的。 至于另外二十万大军则是由古于达带领立即北上，赶赴乾蓝北面。 没错，纪冰云带来的三十万大军以及银城之内的部分人马，其实都是从南齐战场提前撤下来的。 当时为了防止神炎人南下入侵，林四从南齐战场抽调了百万大军回乾蓝，所有人也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但外界根本不知道这百万大军在进入乾蓝境内后就进行了分兵，最终跟随叶弘北上的仅有六十余万人。 那算是一次掩人耳目的计划，当时剩下三十万人跟着纪冰云进了草原，还有十余万大军则是悄然进驻到了银城沿线各城之中。 而现在，针对草原人的计划已经取得了成功。但乾蓝北面的空虚也暴露了，古于达等人当然要尽快去支援叶弘。 第1350章 隐忧 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天河退却，草原大败，战局的变化之快，让许多人感到目不暇接。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终于明白，四国联盟固然早有预谋，但棋高一着的还是月国。 南齐的命运再也不会有悬念了，紫星人原本指望草原和天河打穿月国后方，让月国大乱，让林四不得不回军，之后他们甚至可以大举南下。 而现在，这一切都已经化作了泡影。 有叶弘在乾蓝北面镇守，宓元韵就算是想南攻乾蓝，只怕也不会有丝毫结果。更何况罗侯还在，高真暂时没有灭亡。 草原国自己现在都是自身难保，加上那五万败兵，草原国现在一共也就十万大军，面对月国大军的穷追不舍，草原灭国只怕也不会太晚了。 毕竟，带领这支月国追兵的人，是最擅长草原作战的纪冰云。 至于天河，‘胆小’的天河君臣一箭未发，便将囤积在月国边境上的三十万大军撤了回去。 此举非但让紫星人气炸了肺，甚至也让天河民众极为不满。 或许月洛宁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天河人是自大而狂热的，而骨子里的侵略性亦是极强。当天河大军集结在月国东北边境时，天河民众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仿佛天河即将开创新的王朝霸业。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让外界看到天河之强，迫不及待想向整个苍罗大陆展示天河的国威军威。 现在天河大军退了回来，这让他们觉得……很没面子。 尤其对面还是薛尘，当年舟西城一战‘屠杀’过天河数十万勇士的‘刽子手’。 怎么能不让这个凶手付出代价？怎么能放过他？一仗都不打就那么被人吓回来，这岂非会让天河国沦为大陆的笑柄？ 然而，纵然民众再不满，天河君臣也不敢乱来。因为他们终归还是理智清醒的，他们清楚脱离了山林的天河兵在外面根本占不到丝毫优势。 尤其薛尘还是据靖城而守，兵力又不弱于天河，这一战如果真的开打，只会是天河自己撞个鼻青脸肿。 付出代价，却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天河君臣当然不会犯傻。 他们心内也确有不甘，然而更多的却是不安。 一旦南齐草原被灭，那曾经的东南六国，就只剩下天河以及身边庞大得不可思议的月国了。 到时候的天河，还能继续安然无恙的存活下去吗？ 然而，他们又能指望谁呢？天河北面的岚国除了富庶之外，论国力比他们还要弱小，如果不是依附于紫星，岚国恐怕早就被天河打了。 至于其他三面，到时候全都是月国了。他们就算想找援手，都难以找到。 到了这一步，天河君臣才终于生出了悔意。 林四和尹漓的私交很好，这一点现在全大陆都知道。原本因为他们两人的关系，天河是可以独善其身的。尤其那时候，林四都已经承诺了不进犯天河。 但之后天河人自己放弃了独善其身的机会，野心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一次出兵舟西城，一次出兵靖城，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 如果现在可以求和的话，天河君臣绝对会迫不及待的派人去。相比于亡国，丢点颜面，付出点条件又算什么？ 只是他们何尝不知，月国人不可能会答应什么议和了。 “只能请天女殿下出面了……” “派人去心宫吧。” “只能如此了！” 这就是天河君臣最终想出来的办法，去找尹漓，让她出面去和林四说情。 曾经他们对于尹漓带来的不侵犯约定，抱着由衷的感激和狂喜之情。曾经他们在撕毁承诺时，也曾暗自嘲笑过她和林四的天真痴傻。 但现在，他们却需要她拉下颜面去求林四。 没错，这当然是丢脸的事情，和当初尹漓对林四提出那个要求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候月国还没有对外扩张，天河也还没有得罪月国。 那时候，他们讨论这件事时，彼此是平等的。 而现在，却已经不同。天河已经完全不占理了，就连天河君臣自己都不知该怎么说动月国人，更何况是尹漓？ 这就像是世俗界，瘦弱的人三番两次无端招惹甚至是背叛了强壮的人，现在担心对方报复回来，又连忙请朋友去说情一样。 出面说情的那个人，只能好言好语宽慰对方……她的脸，当然也会被丢光。 只不过，天河君臣自己的脸面不值钱，就算想丢也没人会要。但尹漓的颜面，应该还是值钱的吧？ 她可是心宫第二高手，是那里响当当的人物，和林四的交情又还不错，林四应该会重视她的态度吧？ 为了天河千万百姓，她只是丢点脸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不是吗？ 天河君臣想得很遥远，他们甚至开始遐想，如果尹漓能带一群心宫高手来给天河撑腰，那就更好了。 事实上这一年多来，他们未尝没有因此而暗暗埋怨过她。 林四都能把剑宗拉来给月国撑腰，尹漓身为‘天河之女’，怎么就不能把心宫拉到天河身边呢？怎么就不能让心宫那位圣境高手也坐镇在临嘉城呢？ 这天河之女，做得还是不够，对不住她这名头和天河百姓的厚爱啊！ 她应该，做得更多嘛…… 天河使臣出发前往心宫时，弦城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气氛。 原本的危机消弭于无形不说，草原还很可能会被月国灭掉，这让月国上下一片欢腾。 一时间，女将军纪冰云之名被无数人传唱，民间甚至险些掀起了一场女子主动从军的热潮，只不过被朝廷官方婉拒掉了而已。 这是很自然的，除去个别女修士之外，女人从军终归还是不太方便的。 类似纪冰云那样的异数，能出一个就很难得了。 而朝堂上，群臣亦是弹冠相庆，喜笑颜开。 但是，月洛宁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外面的战事现在进展顺利，不出三个月，南齐和草原应该就会相继被月国灭掉。有林四和纪冰云在，月洛宁根本不担心这两场大战会出现什么意外。 她心情不好，是因为几个月前那税赋改革的事情。 一个国家强大，当然不是林四带来一些高手，带来传送阵技术就能发生质的变化。对于月洛宁而言，月国想要强大，基础还是无数百姓。 清丈田地，改革赋税，让百姓衣食无忧，让国库收入增加，是月洛宁心内富国强民计划的第一步。 然而，她的初衷虽好，还得到了林四的大力支持，推行得也很顺利，但这些政令推行下去之后却被下级官员给念歪了。 清丈田地，当然不是户部尚书奚真一个人能办得了的，也不是十几名大臣就能办好的，毕竟涉及的地方实在太多了，需要下方成千上万官员贵族的配合。 于是，清丈田地的过程中，依然还是出现了弄虚作假的现象。许多贵族地主向清丈田地的官员行贿，再次隐瞒了自己的田地数量。 为此，月国民间某些地方甚至已经有了心照不宣的‘临时规矩’，不行贿，非但不会被少报，反而会被多报田地。 而另一方面，杜启主持的改革税赋制度，也得到了下级官员的歪曲。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月洛宁是将人丁税和徭役减免了大半，然后一齐并到了田赋之中。但某些下级官员却想要从中捞上一笔，于是他们擅自添加了征收田赋的名目与数量，多出来的那部分则是选择了中饱私囊…… 这一系列‘变故’，百姓们不可能知道内情。 他们只知道，因为这些新的举措，自己反而生活得更加艰难了。于是民间已经是一片反对税赋改革的声音，这恐怕是林四和月洛宁都始料未及的。 如果这举措不是林四提出来的，而是杜启，那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得不引咎辞官了。 然而这不代表月洛宁现在就能好过，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已经是一片困境。 那天她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然而下方许多大臣却在劝说她废除税赋改革，将过错借口全都推在了这改革不合实际之上。 她当然想立即惩处那些弄虚作假的官员贵族，但就连这似乎都难以做到。 下方许多官员贵族竟然和林四军中的将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樊星的家人，蒋奇的亲友，孟真从前的袍泽…… 一旦动了这些人，那很可能会影响到前线的大战。 除此之外，自然也少不了米阳成和其余许多大臣遍及整个月国的门生故吏。 她终归还是惩治了一些人，但那都是没有根基和靠山的小鱼小虾。 至于那些和朝中大臣军中将领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她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除非她要将整个月国官场都掀翻。 然而那非但会让月国陷入瘫痪，也将宣告着她彻底失去朝中群臣的支持，她这个月王根本没有像月山那样一怒之下镇杀群臣的资格，更没有林四那样独裁决定一切的底气。 她很清楚，米阳成这些朝中大员并没有贪图什么贿赂，他们自己还是很小心的。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毕竟他们还忌惮着林四。 但下面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注定有他们的纵容，甚至是授意。而目的，就是为了破坏税赋改革，故意把这原本可以富国强民的举措搞成祸国殃民，逼着自己废除这条政令。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当整个月国官场一大半人都站在她的对面时，月洛宁也感到了一阵无力。 原因还是那个原因，她是女人，因此很多人都将注下在了林四身上。她缺乏支持自己的力量，她这个王位至今都还没有完全坐稳。 第1351章 大受打击 月洛宁并没有气馁，她不想妥协。 换作其他君王，或许早已因为昨天的事情气得七窍生烟，最后要么认命，要么和群臣决裂。 然而月洛宁没有，她已经开始寻找解决的办法。 她是那般的冷静，也那般的聪颖。 仅仅第二天朝会，她就拿出了新的东西——吏治改革。 没错，她已经发现了造成税赋改革失败的根源。固然有保守派的月国旧臣故意和自己作对，但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人在改革之中的重要性。 变革是需要人去推行的，一项举措初衷再好，也需要看执行的人自身是否行得正，是否会用心。 执行变革的人，是各级官吏，因而自己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官员们管好。 现在月国的官场其实问题极多，群臣的关系盘根错节，又没有明确的考核晋升体系，新人难以上位，资格资历关系这些东西重于能力…… 事实上，类似的问题在大陆各国都有，这已经算是沉疴痼疾了。 而除此之外，当初月国动乱时，群臣尚能鞠躬尽瘁尽心尽力，随着月国一步步变得强大起来，许多人的心也渐渐腐朽了。 他们以前是功臣，现在他们要享乐，他们的家人亲朋部下门生当然也要跟着沾光。然后，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贿赂贪污等许多违背月律的事情仿佛顺理成章一般发生了。 这月国官场，该整顿了。 税赋改革的成败，也需要由吏治决定啊！ 她彻底看清了这一点，于是许多早已在她心内浮现过的想法，在昨夜终于被她变成了实际的一条条举措。 她决定修改月律，从严治贪，过去贪一百金也不过是杖刑三十，而现在贪一金便会有牢狱之灾，贪十金便斩首示众。 她决定新建监察部，职责和当初周子川那个监视群臣的部门略有不同。此部负责的是考核朝廷和地方上的官员，每年对官员进行考评，分为出色，平常，平庸，无能，贪腐数个级别。出色者升，平常者不变，平庸者降，无能者撤职为民，贪腐者治罪。 而这监察部，则是直接对月王负责。 她决定改革选官制度，具体到了民间推荐和考试，以及重视各大学院学生的培养和晋升。 她相信，这些举措一旦推行下去，月国官场将会很快焕然一新。 到时候那税赋改革将再无人敢从中作梗，也无人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然而，她再次碰壁了。 这套吏治改革的措施公布出来之后，在朝堂大殿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群臣几乎是一面倒反对之声。 月洛宁其实料到这套举措会有人反对，毕竟无论从严治贪，还是设立检察院考评官员，以及提拔有才华的新人，这都触动到了在场许多人的利益。 然而她没想到，反对的声音是那般猛烈。不光那些月国旧臣，就连归降的两国臣子这次也没有站在她这边。 被攻击最猛烈的，当然是那监察制度，许多大臣慷慨陈词，直斥这将成为新的腐败根源。 下方甚至有人以头抢地涕泪纵横，直言这些举措是矫枉过正，月国官场将会人人自危死气沉沉，官员再也不敢大展抱负，生恐犯下小错，那样月国距离亡国也不久了。 还有的人，竟然建议她提高官员俸禄，以金银来充实官员们的口袋，这样他们便不会对金钱存着贪欲。 各种奇谈怪论，充斥在这大殿之内，令得她连怒火都生不出来了。 人人自危？真要是行的端坐得直，又何必害怕被考评？ 提高官员俸禄？真是可笑，现在贪了人，将来就不会贪了吗？人的贪欲几乎是无止尽的，将他们的俸禄从几十上百金提到千金，他们到时候会想着贪万金十万金！ 最初她还反驳了几句，最后看到群臣们的反对之声越来越激烈之后，她干脆闭上了嘴，甚至闭上了眼睛。 罢了，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她撤回了吏治改革的提议，她还撤回了税赋改革的举措。 她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让那税赋改革被某些人歪曲施行下去，只会让月国民不聊生。 …… 一直到回到书房，坐回那熟悉的位置，她依旧是以手撑额，久久未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侍立在一旁的应飞才终于忍不住道：“我们……是否要向连山殿下上报此事。有他支持，吏治改革能进行下去，监察院也能顺利成立。以殿下的心性，之前那些贪腐行贿舞弊之举，他定然无法忍受……” 他说得没错，这件事如果被林四知道，他绝对会旗帜鲜明的站在月洛宁这边，尽量给月洛宁最大限度的支持。 一旦林四插手，那所谓的军中将领亲属，朝中群臣门生，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拔起来。事关月国江山和百姓，他有这个底气，也会有这份狠心。 月洛宁在朝臣之中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支持者，但她终归有着林四毫无保留的支持。 自月洛宁从小入宫，在月山的教导下长大，应飞几乎算是见证了全部的过程。他知道月洛宁有多么出色，也知道她有多么努力。 她是一位比月山更加出色的君王，她当月王，确实是月国百姓之福。 只可惜…… 除了当年被月山放弃的那段时间，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月洛宁变得消沉低落。应飞不想看到这一幕，他希望月洛宁能重新‘振作’起来。 他相信，她迟早能把一切做好，月国百姓最终会明白她的苦心，明白有这么一位明君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他的话语结束了许久之后，月洛宁才终于抬起了头来。 她呆呆望着前方，视线仿佛根本没有聚集在任何事物上。 “又找他么？他又不能一直呆在弦城朝廷，他掌的军务，而不是政务，这些事他能管一时，管不了一世啊……” “可是，此事让殿下出面，也是不得不为之啊！” “月王是我，不是他。管不好群臣，只能说我这个月王做得很失败。毕竟当初父王就曾教过我，君王最重要的一项能力，就是驾驭臣子，不是么？我连这都做不好，有再多好的想法又有何用？”她一脸讥诮的笑了笑。 “您可以做好，只是需要时间，将来大臣们会真正接纳您，支持您……” “是吗？我等得起，但月国百姓等得起吗？” “让连山殿下先扶着您渡过最初的艰难时期，让他帮您营造更好的局面，将来您才好大展拳脚啊。” 他的劝说，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月洛宁甚至根本就没有给他回应，只是轻声笑了笑。 “呵……” 她仿佛，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应飞暗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月洛宁这次受到了沉重打击。然而，他本就不是什么擅长安慰人的人。 “上次草原攻打银城之时，暗中有过动作的一些人，我们可以公布他们的罪名，将他们打落下去，以儆效尤！如此，陛下或能震慑群臣……” “不必了。” “啊？” 月洛宁挥了挥手，显得兴味阑珊：“算了，那件事，到此为止吧。那些证据，都销毁了吧。” “为什么？”应飞脸上充斥着不理解，他还记得当时月洛宁得知这些时，可不是这种态度啊！ 月洛宁淡淡笑了笑：“不为什么，大难临头，人会想着多谋一条生路，也不为怪嘛，哈……”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听说，罗侯快要败了是吗？”她像是忽然想起了点什么一般突然问道。 “是的，不出意外，他撑不过这三天了。”她的思绪转换之快，让应飞无奈至极，在他看来，月洛宁这是在刻意转换话题了。 “当年罗侯火烧襄兰城，烧死了我那弟弟的朋友，所以我那弟弟极其痛恨罗侯？” “不错，据我所知，殿下一直没有放弃那段仇恨。之前他没有插手高真战事，只是为了大局着想。最近他同样在密切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尤其是罗侯的动向，一旦罗侯兵败，高真灭国，他很可能会亲自去杀罗侯报仇。” “是吗？又是报仇啊……”月洛宁浮了浮嘴角：“你说，碧澜人会不会招揽罗侯？” “会！事实上，碧澜已经派高手去高真了，一旦罗侯兵败，他们便会接他去碧澜。高真亡国之后，这样一个能和宓元韵正面交锋数年，只是因为兵力差距才败掉的名将，碧澜人不会放过！” “高真灭国后，罗侯一直没有自立为王是吗？” “没错，此人在高真国都沦陷后，曾经四处派人搜寻沦陷区的落难高真王子，只是最终无果罢了。这一点，着实令人意外。” “哦？为何意外？以为他那样一个残害百姓的将军，必然也是一个野心勃勃心怀叵测之辈？” 应飞点了点头：“是啊，以他掌握的兵权，以及他在高真民间以及将士心目中的威望，早就可以取代高真王室了。尤其高真国王自刎，高真许多大臣投降之后，他其实更可以振臂一呼了。可他竟然一直以高真臣子自居，同时死不投降，倒是令人意外的忠诚。” 月洛宁沉默了许久，最终才轻声道：“这或许，就是碧澜人看重他的最大原因吧。” 第1352章 神秘宝物 当月洛宁为政务上的事情烦心不已时，弦城文瑞王府内却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文瑞王便是乾蓝前朝国王，论及地位，曾经的他甚至是月国这些大臣们想见都难以见到的。 不过自从乾蓝被月国击败，这位国王投降之后，他自然再无当年之威了。 归降的国王能否一直活下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新王的心情。如果新王觉得他怀有异心，亦或是看他不顺眼，那在局势渐渐稳定后，很可能是会找机会找借口处死他的。 因为这个原因，这位文瑞王在归降月国之后的一年多时间内，一直都安安分分，不敢有丝毫多余想法。 然而这个局面，在最近几个月还是被打破了。 原因无它，素宁公主这个异数的出现，让许多事情发生了变化。 在月国，华素素受到的宠信程度，令得群臣百官和弦城贵族们为之咋舌不已。林四是她坚实的后盾，月洛宁对她的任何要求都是尽量答应，哪怕明知她那些有辱王室声誉的荒唐之举，也根本没有治罪和敲打的意思。 她确实不是什么后妃，甚至都不是真正的月氏一族公主，然而她现在拥有的权力和为所欲为的自由，却是大陆各国历朝历代任何一位后妃与公主都无法比拟的。 她可以随时出宫，她身边已经有了暗卫和宫廷禁卫的保护。 她出行之时，可以用国王的仪仗排场出行，哪怕礼官在朝堂上弹劾过此举，换来的也只是月洛宁一句随她去。 她可以为所欲为，只要不激起民愤，根本就没人治她的罪。她可以豢养高手，可以组建自己的私军。这种事情，放在其他国度，只会被当成意图谋反。 月洛宁甚至将容城周边方圆三千里划为了她的封地，那已经是一个行省的大小了。要知道，当年寒月和凉月这样的正牌亲王，封地也不过五百里而已…… 文瑞王自问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然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现象。如果说得难听点，华素素现在已经比任何一位权臣的地位还高了。 原本他对于亲近华素素还抱着犹豫之心，生恐贸然下注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搭进去，因为这着实太反常。 然而当月洛宁将御令之制改革了一次，将原本独一无二的唐御令变成右御令，而素宁公主则变成左御令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左御令和从前的御令职权没有多大的分别，甚至还多了一样，那就是可以参与朝会议事。在此之前，唐御令是不能上朝的，只能在王宫书房办公。 只不过，这位素宁公主平日里太忙了——忙着享乐，忙着声色犬马，以至于极少会真的出现在朝堂上。 但只要她想，她随时能提前知道一些其余朝臣都不知道的内情，做出一些丞相都难以做到的事情，比如草拟诏书…… 这是真正的实权，而且是大得不可思议的权力。 当初月洛宁做出这个决定时，群臣的反对同样无比激烈。唐御令之所以能被接受，是因为在北境封地时，她就有过处理政事的经历，不少臣子和她共事过，她的才能，群臣是知道的。 更何况，她还是林四的妻子。林四连王位都让掉了，让王妃来分点月王的权，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华素素不同啊，她可从未有过什么处理政事的经验，而且她的个人风评，每个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然而当月洛宁冷冷说出‘素宁公主想做点事，而北王殿下也支持’这句话之后，群臣便全都失了声。 只是因为素宁公主想要，于是她就可以得到吗？ 文瑞王终于明白这素宁公主在月国意味着什么了，绝不仅仅是傍上她就有可能得到提升那么简单。 她很可能，是林四安插在月洛宁身边的另一个掣肘啊！ 到了这一步，群臣仿佛都恍然大悟了。 林四让掉了王位，是因为他需要在前线打仗。然而战事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他将来迟早还会做回月王。 只是，那可能是数年乃至十数年以后的事情了，这么长的时间，谁也不敢保证月洛宁会将这月王当到什么地步。也许那时候，她的威望已经盖过林四，根系已经深得连林四都不敢轻易去触动。 林四恐怕是担心这十几年月洛宁临时主政，会真的取代了自己，自己将来想拿回位置都办不到吧？ 于是，他需要在月洛宁身边安插自己的人手。一边分她的权，一边制衡她，监视她！ 之前的唐御令，恐怕就是起这个作用的，否则哪个君王会自己分自己的权？御令那种位置，本就极为敏感不是吗？ 而现在唐御令远在乾蓝，无暇顾及弦城的朝廷，林四便又选中了素宁公主来制衡月洛宁！ 为了让林四安心，月洛宁不得不满足华素素的任何要求，不得不提拔她，不得不对她的荒唐之举视若无睹。 她不是真的想提拔华素素，她是被逼无奈的！ 当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文瑞王已经是豁然开朗。 这月国真正的主人，其实还是林四不是么？他的实力太强了，剑宗和十方楼也是他找来的，他还有着军中将士的绝对支持。 将来他迟早是要拿回位置的，所以在月国押注，必须要押在林四身上才是正确的。跟着林四走，便不会有错。 只是很遗憾，林四根本没给弦城这些朝臣贵族过多亲近的机会，他的立场一直就是不偏不倚。他也根本没有扶持谁，建立什么党羽的意思。 而现在，机会出现了。 素宁公主岂非就是林四在弦城的化身？而她，可不是生人勿近的，亲近过她，因为她而被提拔过的人可不少啊！ 傍上她，简直就像是傍上了另一个月王啊！ 于是，文瑞王再也没有了丝毫犹豫。 他是否有着别样心思没人知道，但空有王爷之位，却无任何实权这种日子他的确是很难甘心的。至少，总不能比他从前朝臣的地位还低啊！ 他有五个儿子，过去他们都是乾蓝王子。 这五个儿子，有三个在乾蓝时就早已有了妻妾妃子。然而为了攀上这位素宁公主，他还是将五个儿子都派了出去。 无论素宁公主看上了谁，无论她们之间能保持多久的关系，都不重要！关键，是要得到她的好感，得到她的赏识。 她一句话，或许就能让他们平步青云，简直比月洛宁的话还要好用，因为她代表着林四的意思…… 只可惜，那一次他却失败了。 他的五个儿子，长相都谈不上英俊，大世子的年龄甚至足够当素宁公主的爹了，于是她最终一个都没瞧上。 文瑞王大急不已，要知道因为素宁公主，另一位文康王现在可是已经重新位列朝班了。 为了能攀上这位公主，他使尽了浑身解数。 可无论是送金银珠宝，还是送古玩字画灵石魔核，最终都没能得到太多的回应。至少，他这一家子还没有得到提拔。 这天晚上，他的宴会上来了不少人，就连那位文康王以及青川乾蓝前朝不少臣子以及弦城不少贵族都出现在了这里。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给他这位落魄国王面子，是因为今夜宴会的主角是炙手可热的素宁公主。 当她出现在晚宴上时，瞬间就成了全场最夺目的焦点。许多人对她露出了近乎谄媚的笑脸，不知多少青年男子主动凑上前去献殷勤，甚至就连一些贵族小姐都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而她，自始至终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就连话都没有几句。 她已经有了这样的资格，因为她的权势和地位，没有人会对她的态度有任何不满。她终于体会到了另一种层次的乐趣，这种乐趣，让她迷醉。 她唯一主动提到的话题，就是月洛宁在今日朝会上的窘迫和愤怒。对于这件事，她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幸灾乐祸的态度，而大厅内所有人便只能跟着附和。 无论他们是朝中大员，还是名门望族，哪怕他们知道隔墙有耳。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高兴。 他们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她确实不是月洛宁想要扶持的人，而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让步的人。 她确实是有林四做后盾，所以她敢和月洛宁对着干。面对她，当朝月王都不得不让步。 于是，大厅内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晚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而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她就已经离开了那里。 她被文瑞王和大世子亲自带着去到了府内后花园深处的一间幽静小楼之外，在这里，文瑞王为她准备了新的‘神秘宝物’。 小楼坐落在一片池水环绕着的绿荫中央，如果不走到附近，外人甚至根本不知这里还有一座小楼。 池水清清绿树掩映奇石迭起，这简直仿若画中景致，哪怕这是夜间。 小楼外面已经空无一人，而里面却是亮着灯火。 将她带到门外之后，文瑞王父子非常‘识趣’的转了过身，悄然离开了这里。 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推开了门。 房内精致华贵的布置未能让她侧目，吸引她目光的是站在房内那张粉色大床前的男人。 或许，应该称之为少年。 不过少年的眉宇间依然透着些许稚意，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而他的容貌其实称不上多么俊美，仅仅只能算得上是耐看而已。 他肤色微黑，虽然年龄不大，宽肩厚背的他身量却比常人还高出半头。他的眼眸清澈明亮，他的脸部轮廓棱角分明，挺直的鼻梁显得英气勃勃…… 他穿着最普通的麻布衣服，而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那头杂乱头发以及赤着的小腿，简直就像是乞丐一般。 他的腰畔挂着一柄斑驳的黑色石剑，背后挂着个箭袋，箭袋内挎着兽骨打磨出来的锃亮骨箭……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华素素怔住了。 第1353章 针锋相对 华素素的脸上渐渐涌起了无穷的愤怒之意，胸口急剧起伏的她这一刻她恨不得将文瑞王父子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终于知道文瑞王父子所说的宝物，代表着的意味是什么了。 他们……可还真是够‘用心’啊！ 竟敢揣测自己的念头，甚至敢在这种事情上利用自己了，简直是找死！ 然而许久之后，她还是仿佛不受控制般向前迈出了步子。 或许是因为她脸上的寒意，对面那陌生少年浮起了无法掩饰的惶恐之色，如同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 她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脸颊，于是少年眼内的不安渐渐逝去。 但下一刻，她忽然冷冷命令道：“跪下。” 少年呆了呆，显然没能反应过来这样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 不过，只是因为这片刻的呆滞，两个耳光便降临在了他的脸上。 “饶命，饶命啊……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啊……”他似乎是被那两记沉重的耳光打蒙了，忙不迭的跪了下来，不断磕着头，甚至哭出了声。 这名少年，不出意外应该是文瑞王特意从外面买过来的。在此之前，他恐怕早已被暗中叮嘱过什么，亦或是警告过什么，甚至是经历过什么了…… 文瑞王确实不复当年乾蓝国王的威风了，但对于普通人而言，他还是极为可怕的大人物。 这名少年或许也清楚，这里的人一个不高兴，杀死自己只是非常简单的事情。而事后别说什么受到惩处，恐怕就连风声都不会传出去一丝。 华素素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她狠狠提着那头乱发将他拽了起来。 “就凭你，也想扮他？呸！” 少年越发惊恐，他甚至浑身颤抖了起来，那张原本还带着些许英气的脸也早已被眼泪和唾沫变得不堪入目。 华素素的面色不断变幻，时而愤怒，时而恍惚，时而狠厉，时而柔和…… 不知过了多久，她骤然捏住了少年的两颊。她是那般用力，少年的嘴被捏得张开的同时，眼内也不自禁流露出了痛楚和哀求色彩。 这种色彩，非但没能让她停手，反而令她生出了更多的兴致。她探手入口扯出他的舌头捏了捏，仿佛在把玩有趣玩物一般。 随后，她才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之色。 她松开了他，将跪着的他揽到自己身边，轻轻抚摸着，如同抚摸一条温顺的小狗。 原本浑身颤抖的少年渐渐止住了抽泣，变得平静了下来。 翌日，文瑞王府大世子被提拔为了工部侍郎。 而那名少年，则是在天光未亮之前，就被装进袋子，随着素宁公主的车辇一起驶入了王宫。 …… 华素素在文瑞王府过夜的消息，月洛宁根本连听都懒得听一下。她对此早已见惯不怪了，只要华素素不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她现在完全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华素素带着‘野男人’回宫，终归还是突破了她的承受底线。 尽管华素素是悄悄带入永秋殿的，但还是没能瞒过应飞的耳目。而这件事，他是在次日早朝结束之后才上报月洛宁的。 因为在得到消息之时，他因为太荒唐而无法确信是真是假，一直确认了许多次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和之前华素素出宫鬼混，已经不一样了。 后宫重地，除去国王和太监侍卫之外，便不能有其他男子，这是各国历朝历代一直坚持的规矩。 之前华素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虽然也算是给王室抹黑，但应飞还能说服自己，她并非真正的月氏王族。她的所作所为，代表不了王室。 而这次她将男人直接带回宫，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等于是将脏水重重泼在了王室的颜面上，擦都擦不掉了。 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月洛宁便带着宝剑直接杀向了永秋殿。这一刻，她终于有些后悔对华素素的‘纵容’了。 她是那般的愤怒，以至于行路时，都展现出了久违的元境修行者该有的速度。 沿途每一名太监宫女侍卫都能看得出她的怒火之盛，于是人人无不噤若寒蝉。 只是，这怒火和杀气，却没能震住她想要震住的那个人。 “你来做什么？” 永秋殿内，华素素视出鞘的宝剑如无物，她不紧不慢的挡住了月洛宁。 她脸上连一丝焦急和担心都没有，有的反而是近似于云淡风轻的轻蔑和淡然。 “你还有脸问我！”如果不是考虑到林四一定无法接受，月洛宁险些直接一剑对她劈过去。 华素素一脸玩味的笑了笑：“怎么，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滚开！你该明白后宫出现野男人的后果！”月洛宁握剑的右手指节已经泛白。 “那又如何？之前也没见你管我。怎么，现在觉得我没有像你所想的那样的行事，没有给你带来利益，所以又想展现什么威严了吗？”华素素毫不示弱的与之针锋相对。 “我不管你想到了什么，但这件事超出了底线，也超出了规则！” “底线？你这种人还有底线，哈！” “我能让你风光，也能让你跌入烂泥。”月洛宁眼内含着毫不掩饰的生冷之意。 “是么？你可以试试。”华素素满眼同情的看着她：“别忘了，这月国的主人终归还是林四。有他在，你只能看着我为所欲为，哈！” 月洛宁深吸了两口气，似在努力平息内心已经快要爆发的怒火。 “你的话，传入他的耳内，不知他会作何反应。” “你猜？” “死吧！” 剑光骤然闪动，在应飞惊恐的眼神注视下，宝剑飞快劈向了华素素。 铿！ 兵器交击声响起。 间不容发之际，华素素同样拔剑出鞘，竟是堪堪挡住了这一剑。 叮当之声急剧响了数次，两道亮丽身影在这宫内飞快舞动起来。剑芒不出意外的劈开了两人身旁的桌椅，也撕裂了挂着的绸缎…… 旋即，这场战斗戛然而止，应飞终于挡在了两人之间。 他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月洛宁毕竟是当朝月王啊，在她的王宫内，竟然有人敢对她拔剑。 这种事如果传出去，恐怕会让整个月国朝廷震颤。这和弑君，又有多大分别呢？ 然而，他身为月王的第一护卫，竟然无法将‘行凶者’立毙于掌下。 因为……华素素说得没错。 林四还在，所以他动不了华素素。他能预见到杀死华素素的后果，那很可能会让月洛宁和林四这对姐弟决裂。 “你的实力，竟然也是元境了。”被他护在身后的月洛宁却并没有因为有人对自己出手而震怒，她反而忽然冷静了下来。 “论修行天赋，我本就在你之上不是么？有了足够的修炼资源，超过你这个庸才，似乎并不值得夸耀。” “你……很好！” “多谢夸奖。”华素素笑靥如花。 被华素素护在身后的少年虽然身材高大，但根本都不是修行者。衣着散乱的他满眼惶恐，他知道面前那个女人就是当朝月王。 他也知道这里是王宫深处，如果素宁公主护不住自己，那自己就是死路一条。而王宫当然是月王最大，自己这次恐怕是死定了。 于是，他甚至连跪地求饶都忘了。而当华素素和月洛宁当场出手时，两股战战的他惊吓过度，胯下竟然湿了一片。 无论月洛宁还是华素素应飞，毕竟都是修行者。 于是当那腥臊的气息传出来时，三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 “这就是你看上的人？这种货色……” 华素素淡淡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是么，那你慢慢享用这个男人吧。”月洛宁忽然笑了笑，她收剑回鞘，竟然转过了身。 “不送。” 应飞不知月洛宁是怎么按下怒火的，他原本以为月洛宁一定会强行杀死那个少年。 她确实无法杀华素素，但杀掉那少年保住王室的颜面，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算激怒华素素又能怎样？她和华素素的关系本就已经降到了冰点不是么？还用在乎后者的感受？ 月洛宁杀那少年，就算林四也说不出什么来，反而还要帮着月洛宁‘管教’华素素。 然而月洛宁最后竟然就那么放弃了，她此举等于默认了华素素在宫里养男人。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月国王室的脸面会被丢尽，沦为全大陆的笑柄啊！ 而且月洛宁这次的让步，恐怕会让华素素将来变本加厉…… 他不明白月洛宁心内究竟在想什么，尤其在离开这里之后，月洛宁没有回书房，反而去向了剑宗之主的住处。 剑宗之主在王宫内自是极为超然的，平日里能见到他的也只有月洛宁。除此之外，就连华素素以及其他所有朝臣都没有那个资格。 这位圣境高手几乎算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了，无论宫里宫外任何事务他都不会过问，他坐镇这里，似乎也只是起到个对外的威慑作用。 应飞知道，对于这等高人而言，世俗的权位和名利早已无法吸引他。他会坐镇这里，只是因为林四。他可不敢贸然打扰这位高人，以免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 林四不在这里，他们唯一能给他的，也只有尽量的清静而已。 因为这个原因，月洛宁平日里其实也极少会来这里。 除去第一次林四带她来见剑宗之主外，这一年多的时间内，她只是来见过剑宗之主一次。 难道陛下打算找这位高人为自己撑腰？让他出面镇压群臣？ 说实话，此举恐怕还真是有用的。 圣境高手，意义已经截然不同。如果他真要干预朝政，那群臣估计没有敢违逆他的，毕竟他在许多人眼中几乎和活着的神没有多大分别。 当然了，至于群臣表面顺从背后照旧这种事情，就很难说了。 可是，这位高人会答应这种事么？ 应飞没有进入那间小院，他更不敢散出自己的神识去偷听什么，他不知道月洛宁和剑宗之主在那小院内谈了什么。 他只知道，仅仅半刻钟之后，剑宗之主就来到了小院之外。 “我要离开弦城一趟，少则一日，多则三五日。告诉他们，这几天不早朝了。” 月洛宁这句话，让应飞愕然不已。 月洛宁登基以来，还从来没有缺过哪一天的早朝。毕竟，她一直是那般的勤勉。 而且这个时候，她离开弦城做什么？ 然而还不等他多问什么，被剑宗之主牵着手的月洛宁便飘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第1354章 态度坚决 就在这天傍晚，月洛宁来到了南齐前线，见到了林四。 她和剑宗之主的突然出现，自然是让林四颇为意外，以至于他原本因为战事顺利而显得不错的心情，都骤然提了起来。 能让月洛宁离开弦城，突然而然来到自己这里，那显然是有极为紧急的事情啊。 难道弦城出现什么重大变故了？ 他的猜测很快就戛然而止，随着剑宗之主一起直接降临在前线中军帐中的月洛宁并没有绕什么弯子。 在剑宗之主和林四互相点头致意之后，她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来意。 “我要招揽罗侯。” 林四的脸瞬时间就沉了下来，而他这骤然垮下来的面色，也让月洛宁知道自己这一趟果然是极有必要。 正常情况下，就算林四和她意见不合，也不会是这种态度。他要么是据理力争，要么继续嬉皮笑脸插科打诨。 而此时此刻的他，却是显得极为严肃，严肃得都有些生冷了。 “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他的语气并无太大起伏，依然显得平静，但月洛宁很清楚，此时的林四在努力控制着情绪。 月洛宁快速道：“罗侯名列天书策名将篇第三位，高真即将彻底灭亡，罗侯已经没有了效忠对象。这样一个可以招揽的人，我们没理由错过。” “这个理由不够。” “罗侯能和宓元韵正面交锋，而且持续了三年……” “我也可以，相比于两次败给宓元韵的罗侯，我至少还保持着全胜。”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四高声打断。 过去的他，在这类话题上一直表现得较为谦虚，然而这次却是一反常态的狂傲。 “如果我们不招揽罗侯，那他很可能会被碧澜人招走，甚至可能会投降神炎。这两国，将来很可能是月国最大的敌人。这样，我们将来就会多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 “那就趁现在杀了他，他死了，就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了。”林四冷冷一笑。 剑宗之主已经在忍不住叹气，在来这里之前，月洛宁已经告诉了他林四和罗侯之间的过节。 一切，都源于当年襄兰城那场大火。 那场大火烧死了许多无辜的龙燕军民百姓，而那些人原本算是罗侯一方的。虽然那些人和林四并无关系，但这种害死自己人的行径，已经足够让林四生出反感。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范仲远死在了那场战斗中。 而且他还不是被大火吞噬的，他是逃出襄兰城后，被高真大军亲手杀死的，也等于是被罗侯直接杀死的。 林四曾在龙燕打过一场场流传至今的经典战役，他当时和不少龙燕将士都有交情。如果要给这交情订个排名的话，那范仲远毫无疑问是排在第一位的。 从库宁城之战开始，他和林四慕哲平并肩作战过无数次，早已有了同袍之义。他指点过林慕二人的修行，对他们有传道之恩。他为了给林慕二人撑腰，不惜和燕高扬翻脸，对他们有维护之情。 他在林四心中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当初在得知他的死讯之后，林四就曾想过要去杀死罗侯，击败高真大军为他报仇。 那时候，他甚至考虑过和神炎帝国联手打高真，只是最后被慕哲平和沙承运等人劝住了而已。 当年的两个幸存者沙承运和颜越现在都生活在明城，过着平静而安宁的生活。虽然他们的领兵才能要比许多月国将领出色，但林四却没有打算将他们拉入月国大军之中，让他们为月国效力。 原因很简单，打仗便可能会死人。纵然是天境高手，也无法保证每一次都能从战场全身而退。他不希望他们辜负范老的舍命相救，他希望他们好好活着，哪怕他们曾经主动提过要帮他。 而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按捺着那份报仇之心。 是啊，大局嘛，神炎才是敌人嘛，打高真杀罗侯不光会便宜神炎人，还会和碧澜决裂，不利于月国的发展大计嘛…… 然而，这不代表他就忘了罗侯做过什么。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他内心深处的一抹隐藏执念。 现在高真要灭国了，罗侯的‘使命’也结束了。 在月洛宁眼中，这是招揽罗侯的时机，但在林四眼中，这何尝不是杀罗侯报仇的时机？ 这个时候杀死罗侯，根本不会影响什么大局了不是吗？ 林四的心胸并不狭窄，叶弘薛尘樊星纪冰云沈卿等人，他几乎都提携和照拂过，根本不在乎对方会否抢了自己的风头或功劳。 但对于罗侯，他可不会存着什么惜才之念，更不会玩什么英雄重英雄，两大名将惺惺相惜的戏码。 仇人当然要杀掉，一如连琴，一如周子川，他们何尝不出色？可有才华的仇人，不也还是仇人么？ 他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让十方楼和暗卫密切注意高真那边的战局，他在等着罗侯彻底兵败的那天。 他甚至，已经有了亲自飞去那里，亲手了结罗侯性命的打算。 这个时候，月洛宁非但要阻止他报仇，还要将罗侯拉拢到月国来，和他同殿为臣…… 他没有立即翻脸，已经算是极为克制了。 “是因为当年襄兰城那件事吗？你该知道，你现在不是江湖剑客，而是月国的首脑人物。被私仇蒙蔽了心，只会让你做出有害月国的决定……” 月洛宁轻声劝慰着他，她希望林四能改变主意。毕竟，他现在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 只是，过往和她起争执时，最后往往都会退让的林四，这一次态度却无比的坚决。 “这件事我不会让步，杀了他，对月国有益无害！” “杀了他……未免太可惜了。有谁会嫌名将太多的，月国现在需要镇守的地方很多，将来需要打的仗也很多。他的加入，会让月国变得更加强大……” “哈，强大？别忘了他做过什么！他害死过龙燕百姓和龙燕将士，而当时这些人是他一方的！他害死了自己人，这种人根本不配为将，同列天书策，我都耻与为伍！让他加入月国，你是想害死月国将士和百姓吗？” 林四这番话之中，虽然蕴含着私仇的原因，但却也是内心真实看法。 毕竟，他算是个颇为体恤麾下将士的将领，每一战都在尽量降低着士卒的损伤。罗侯的所作所为，他当然无法接受。这完全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龙燕人在他眼中，并不算自己人。他是高真大将，他为的是高真……对他来说，只要能击败敌人，能让高真存活，就可以用任何手段。至于他麾下的高真士卒，他其实一直很在乎。” 月洛宁的话，非但没能说服林四，反而让他的情绪变得更加激烈起来，他甚至不自觉的挥舞起了手臂。 “哦，是吗？你想告诉我，他其实是个很高尚的人？哈，友军就不是自己人了是吗？你就能保证，他将来会视月国士卒为自己人，而不是他高真的人？简直可笑！这样的人，和周子川那种背后捅同伴一刀的人，有什么分别？” “不，他和周子川不同。他是个极为忠诚的人，到现在他都没有背弃高真，那几年至今，更是从未想过要凭借兵权战功威望去取代高真王室。甚至，他连高真大将军之位都没有觊觎过……” “行了，你是想告诉我，这种人一旦劝降过来，他对月国也会这般忠心耿耿？呵，我听过忠臣不事二主。既然他这么忠诚，那就让他给高真王国陪葬好了。” 月洛宁无比失望的摇了摇头：“你一定要这样吗？为什么就不能冷静对待这件事呢？” “我现在就很冷静，很冷静的告诉你，就算你现在拦住了我，将来我还是会杀他！” “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你恨他，让仇人为自己做事，为自己所用，岂非更好的报复？” 林四冷冷一笑：“是更有价值，更符合利益的报复吧？说实话，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对罗侯这么在意？甚至不惜放下你从不会懈怠的朝政，火速飞到这里，他值得你如此破例么？” 说实话，林四确实很奇怪月洛宁为什么会这么想招揽罗侯。按理说，他们两人之间也没有过任何的交情，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啊。 “值得，如果换作冰云和沈卿，我一样会这么做。” “就因为他是名将？” 月洛宁正色答道：“没错。” 林四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忽然发现，论及礼贤下士的诚意，月洛宁根本就不下于当年招揽过自己与老慕的苏缪。 甚至比之更甚，因为她这个国王自己都亲自出面了。 月洛宁她对于名将，似乎天生就有某种近乎‘收集’的癖好啊。 当初她之所以千方百计想要吞并千宋，何尝不是为了纪冰云一人？而沈卿归降后，她也曾立即下旨让他去弦城，甚至还亲自迎出了城门，为的只是见上一面而已。 只是，罗侯和他们不同啊，招揽也要看是什么人吧？ 他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反对，久久未发一言的剑宗之主忽然长叹了一声：“你和他，真的无法握手言和吗？那样的璀璨将星，白白死在仇杀之中，实在太过不值。如果他能活下来，将来会成为对抗玄罗大陆的一柄利剑啊……” 事实上，在月洛宁说出招揽罗侯那句话之后，林四就知道剑宗之主为什么会一并过来了。 原因很简单，这位老圣境毕生都是以守护苍罗大陆为己任。他最看重的就是两类人——天才修行者，天才将领。 他之所以全力帮助林四以及月国，最大的原因就是林四两者兼备，同时还愿意与玄罗大陆作战，这让他觉得林四是值得剑宗托付之人。 而罗侯，显然是他眼中的天才将领之一，所以他同样也想保住他。 杀掉罗侯，在他眼中算是暴殄天物。 第1355章 舍命相护 如果这番话是月洛宁来说，那林四会立即展开激烈的驳斥。 但很可惜，这番话是剑宗之主说的。 在林四心目中，有三位前辈是他最尊敬的。一位是容雨，一位是范仲远，还有一位，便是剑宗之主了。 因为这三人，都是真正支持他的人，都曾将他当成真正的子侄晚辈一般护佑。 虽然剑宗之主这般支持维护他，主要原因还是他能对抗玄罗大陆，但他在双圣宫的维护之情以及帮助月国之恩，林四不能不承。 容雨和范仲远已逝，林四已经不想再让剑宗之主失望。 尤其此时此刻，他在这位老人眼中看到了罕见的期盼和希冀。 他想看到自己点头应允，他希望自己能说出那句话‘好，我以后会和罗侯化敌为友’。 然而，自己真的办不到啊…… 怎么可能化敌为友？怎么可能和那个仇人并肩作战？ 他的抗拒完全写在了脸上，剑宗之主又怎么可能看不到，于是他只能再度叹息。 他没有再说什么，没有以圣境高手的身份逼迫林四，更没有拿剑宗的合作来要挟林四。 那些手段其实是有效的，只是相对于当年明城那次见面时纯粹的利益交换，这位老人现在对林四也已经多出了纵容和迁就。 帐内一时间变得静悄悄，剩下的只有三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 月洛宁在来到这里之前，就料到林四会反对，但她也没想到林四的态度会这么坚决。哪怕加上了剑宗之主，也依然无法令他改变心意么？ 这件事，她没办法绕开林四悄悄去做。 招揽罗侯，自然是看重了他的领兵才能。罗侯将来当然会出现在月国的军营之中，而作为军中第一人的大将军林四，怎么可能会被一直瞒着？ 说服不了林四的话，那之后的一切都是空谈。 即便自己和剑宗之主能保住罗侯的命，能让罗侯即便回到弦城，林四也杀不了他又有何用呢？ 罗侯又不是蠢人，他自己何尝看不出林四将来会对付自己？ 这种情况下，他何必投靠月国？他大可以去碧澜帝国，碧澜太后和苏缪恐怕早就是翘首以盼。在那里，他根本不会有丝毫危险不是么？ 她需要林四的承诺，只有那样，她的招揽计划才能继续下去。只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不太可能会成功了。 “你能说服他？” “能！” 当林四打破平静的问题传入月洛宁耳内时，她甚至来不及生出任何感受，便毫不犹豫的脱口答道。 随后，她才终于兴起了狂喜之意，她知道林四问出这个问题，那就已经等于是答应了。 他又一次在自己面前退让了——虽然很可能是因为剑宗之主的原因。 “若我是他，一定不会选月国，而是会选碧澜。” “我有把握。” “是么？如果你这次说服不了他，我会想办法杀死他。”他深深看了月洛宁一眼，随后又对剑宗之主投出了一个歉意的眼神：“抱歉宗主，这算是我的底线了。如果她说服不了罗侯，那将意味着罗侯将来很可能会成为我的敌人。” 这几年想杀罗侯的人恐怕数不胜数，比如神炎帝国，比如无上云颠和心宫等门派，但他一直活得好好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过去罗侯身边有高真大军和高手保护。而现在，等到他彻底兵败的那一刻，他会变得很‘虚弱’。 以林四现在的实力和刺杀能力，加上十方楼的帮助，在罗侯身边重新聚起大军和高手之前，要杀死他并非太难的事情。 剑宗之主缓缓闭上双目，深思了片刻之后，才终于点了点头。 “如果我发现他将来做了有害月国百姓和将士的事情，别怪我到时候不顾什么大局。” “他不会，我也会约束他。”月洛宁不假思索道。 “是么？你该清楚我的意思，那种为了更大目标，而牺牲一小部分自己人的事情，别让我看到，否则我会立即出手……” 没错，他终于发现了月洛宁如此急迫招揽罗侯的另一个原因。 月洛宁和罗侯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们骨子里很可能是一类人。月洛宁为了稳定乾蓝，毫不犹豫牺牲了双泽集百姓；罗侯为了战争的胜利，毫不犹豫杀死了襄兰城的龙燕军民。 确实这两人有着某些难得的品质，比如月洛宁的勤勉，比如罗侯的忠诚。除此之外，这两人在各自领域都有着惊艳的才华，有着常人难及的执着专注。 但这些品质，却无法掩盖他们的阴暗面。而那阴暗面，恰恰是林四无法接受的。 他忽然有些后悔松口了，他无法确定月洛宁和罗侯这一君一将走到一起后，会发生什么。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月洛宁平静给出了她的答复。 “希望吧……”林四摇了摇头，随后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月洛宁低声道：“我今后不会和他共事，哪怕他真的痛改前非，范老却也还是回不来了……” 月洛宁眼内的喜色一闪而逝，她知道，林四虽然没有正面承诺什么，但却比许多人信誓旦旦的话语还要厚重。 从此以后，他不会杀罗侯，不会暗中对付罗侯，也不会利用他在月国朝野和军中的威望权势去排挤罗侯。前提，是罗侯不会再次做出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沉声道。 …… 月洛宁当然知道说服罗侯很不容易，毕竟对方并不是没地方可去。 只要他开口，只怕大陆各大势力都会敞开大门扫榻相迎，无论碧澜帝国还是东煌西陀赤楼乌夏等国，哪怕和他为敌过的天外天三派都不会例外。 在这天下大乱的时期，得一名将的意义不逊于得一天境后期乃至圣境。 不过，她有极大把握‘击败’那些竞争者。 她没有对林四提到税赋改革失败，吏治改革胎死腹中的事情，虽然告诉他的话，很可能会让这两件事出现转机。 她更没有提到华素素带男人进宫的事情，虽然林四得知此事之后，一定会帮她制止华素素的荒唐之举。 剑宗之主并不清楚这些内情，于是他并不知道月洛宁心内藏着多少事。 这天深夜，他们见到了罗侯。 这也就是有剑宗之主这种层次的高手帮忙了，换作旁人，是办不到这种事的。 毕竟现在罗侯还有着七八万大军，而他周围更是有着神炎帝国三十余万大军的包围。 这万军丛中，直接神不知鬼不觉降临在主帅面前，如果谁都能办到的话，大陆名将恐怕早就被刺杀完了。 他们突然出现在罗侯的中军帐中，令得这本就已经风声鹤唳的军帐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帐内坐着十余位高真将军，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衣甲也显得有些残破了。显然，这是一支不折不扣的败军，正常情况下，他们这些高层将领是不可能会这么狼狈的。 而除此之外，帐内还坐着六名或着锦服，或着布衣的修士，和那些高真将军类似，他们同样是个个带伤。 仗打到这一步，碧澜等国的支援高手恐怕早已撤走了，毕竟这必败之战继续坚持下去，只会让自己的人手折在这里。 会留在这里的，也只有高真人了，而且还是真正忠于高真王国的人。 在月洛宁和剑宗之主出现在帐内后，所有人都第一时间拔出了腰畔的刀剑。 虽然没有冲上来，但却堪堪将那居中所坐之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是谁？” “有刺客！来人！” 呼喊声响起，但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到帐外，因为圣境高手的圣域已经将这里笼罩了进去。 这种情形，在场所有人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后，月洛宁和剑宗之主便被人认了出来。 圣境高手降临，每个人脸上不约而同浮起了一丝惊惧，旋即便是如死灰般的悲壮。 “我们是为罗侯而来。” 月洛宁的话音一落，对面便响起了接连不断的喊声。 “要杀罗侯将军，便先杀死我们吧！” “哈，想不到，我最后竟然会死在圣境高手的手中。” “圣境高手也忍不住插手这场战争了吗？真是欺人太甚啊！” 挡着罗侯的十几人或怒吼，或惨然长笑，竟是没有人后退一步，更没有一个人拔足狂逃。 而到了这一步，月洛宁竟然还没能看清罗侯的真容。 她心内不由得兴起了一阵波澜，没错，这些人误会了她的来意。然而他们的表现，却也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剑宗之主的实力，这大陆上几乎没有几个人不知的，他曾经单人只剑逼退了妙空和齐无生两大圣境。 可以说，他出手的话，这帐内所有人联手也只有一个死字。 然而这些人没有逃，反而死死保护着身后那个人，纵然明知是死。 这其中，竟然还包括了向来以‘家国观念淡漠’著称，无论去哪里都能活得极好的天境高手。 这些人能坚持到现在都没有放弃抵抗神炎帝国，已经足以令人惊讶。而现在这‘死到临头’的时刻，想着的竟然不是怎么活下去，而是护住那个人，这就着实令人不得不动容了。 如果月洛宁猜得不错，这一切，应该都是因为被他们保护的那个人了。 因为襄兰城一战真相的暴露，苍罗大陆至今依旧有着无数人在背后痛骂罗侯，甚至百年后千年后，他身上的骂名依旧不会消去。 但至少，他在他麾下的将士心目中，是个值得为之效死命的人。对月洛宁而言，这就已经够了。 这大陆上，有几名将领能让属下拥护到这一步？甚至连高高在上的天境高手都因为他而变成了死士。 想要别人真心待自己，那自己便要付出真心。 罗侯身边那些将领和高手不可能全是任人愚弄的蠢货，他们会做这种‘冲动蠢事’，当然是因为他从前做过更多。 月洛宁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罗侯，她势在必得！ 第1356章 另有隐情 “都退开吧，如果我所料不错，月国国主万里迢迢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与我们为敌。” 沉稳而平和的声音自人群后方响起，显得和此时这紧张悲壮的气氛格格不入。 挡在剑宗之主前方的十几名高真将领与高手，原本已经是双眸赤红青筋暴突，但在这句话落下之后，每个人的面色忽然就快速舒缓了下来。 仿佛，只要是他说的就是对的。 哪怕那个人曾经两度败给宓元韵，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也依然没有丝毫减弱。 他们真的退了开来，尽管握着兵器的手依然没有放松丝毫。 而月洛宁，也终于看清了罗侯的真容。 这是一名形象和外界传言有着极大不同的将军，尽管罗侯的画像月洛宁其实早就见过，但看到真人之后，她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仿佛他不应长成这样。 手掌百万兵马生杀予夺，甚至残害过友军的罗侯，在外人想象中要么是满面横肉一脸煞气，要么就是长相阴鸷浑身散发着狠辣气息，又或者不怒自威杀气凛然。 然而此时呈现在月洛宁面前的，却完全是另一种形象。如果他将那许久未曾打理的胡须刮干净，那完全就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细长的眉斜飞入鬓，哪怕血污也无法掩盖的白皙肤色，水晶般澄澈的双眸之中除去幽邃之外，又带着些许暖意，令人很容易不由自主的去亲近他。 依旧坐在原地的他身着已经沾满尘灰的银色铠甲手拄一柄长剑，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他不属于这里，他不应该出现在这战火纷飞的战场。 他应该身着盛装华服出现在宴会上，成为许多怀春少女瞩目的焦点。他应该右手狼毫左手酒杯，在在文人墨客的簇拥下写下传颂一时的诗篇…… 在来到这里之前，月洛宁已经对罗侯的资料做过细致的了解。 现年三十三岁的罗侯修行天赋一般，至今不过极境初期。 他出身高真豪门世家，所在的罗家近百年来出过许多高真名相能臣，他算是罗家唯一一位踏足军界的子弟。而他在军中能一直顺利走到今天，其实也有他当时在朝为官的父亲祖父等人的功劳。 当初支援龙燕，对于许多人而言，算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险差事。 帮龙燕打仗，输了自然有损声名。赢了的话，高真也得不到一寸土地，战功也不会多么显著。而高真将领在龙燕军中，也不可能得到什么指挥权。 直到龙燕国都陷落，高真王国才终于加大了支援的力度，一举派上了百万大军，而当时走马上任的便是罗侯。 年纪轻轻的他能成功当上北征军主帅，能被提拔为车骑将军，完全是罗家在朝廷争斗胜利后的结果。在那之前，高真没有什么战事，他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那时候，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其实不多。谁也没想到他后来能杀死厉昊，击溃侯坚，将宓元韵都暂时逼退。 当时的罗侯如日中天，但随后青安城的惨败，却险些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虽然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高真北部边境的防线统合了起来，但那时候他的主帅位置还是被朝廷剥夺了。 直到三个月后，取代他的骠骑将军蒲修完全无力和宓元韵抗衡，而罗侯所部又表现太过出色，他才再次被重新重用。 之后，便是那漫长胶着的攻防战。一直到乾蓝骤然撤兵，高真国都陷落的今天为止…… 月洛宁按下了心内的思绪，淡淡问道：“何以见得？” 罗侯微微一笑：“月国人若想要杀我，今天来这里就不应该是月王陛下，而是林四了。陛下万金之躯，想来不至于会为了亲眼看到我人头落地，而特意来此。” 月洛宁却没有立即道出来意，而是顺着他的话头提到了林四。 “当年襄兰城和青安城两战，林四都曾经做过评价，你可愿听？” 帐内众人面色一变，襄兰城罗侯大胜，但却留下了无尽骂名。而青安城，罗侯则是惨败而回，很长时间都是外人口中的笑柄。 这两战，算是罗侯的重大污点了。 更何况林四因为范仲远之死而仇恨罗侯这一点，现在其实并非什么秘密。这个话题放在罗侯面前，算是极度敏感了。 但还不等他们开口说什么，银铠将军便颇有兴致的笑了笑：“哦？林四他是怎么说的？” “他认为你襄兰城一战中，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千里追击侯坚，却忽略了宓元韵。而青安城一战，他认为你太过急躁了，虽然有速战速决以防神炎帝国增兵的压力，但也因此被宓元韵所利用，而临场指挥更是逊了他一筹……” 月洛宁这番话并非无的放矢，她要招揽罗侯，当然也要考量他一番，看看他究竟值不值。 没错，当年襄兰城和青安城这两战，罗侯都犯了错。这看起来，不应该是一个名将该有的表现。 罗侯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他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当年我确实犯了贪功冒进的错，也太轻视宓元韵了，林四说得没错……” “将军……你为何不为自己辩解？”距离罗侯最近的一名黑须将领痛呼出声。 他怒视着月洛宁大声道：“你们这些人只看到了将军当时的失误，却又哪里能看到他的难处？你们都忘了吗，襄兰城之战，其实是罗侯将军第一次指挥大战，其余两城许多老将根本就不听他的！” 另一名将领立即补充道：“不错，当时三城的高真大军各有统帅，你们以为襄兰城一战之后，所有人就都甘心听罗侯将军的命令了？若非樊河城守将为抢功劳冒然行动，侯坚哪里能逃掉？罗侯将军提议进攻宓元韵所在的抚安城时，监军太监却擅自下令让所有人追上去斩杀侯坚，我们又能如何？” “青安城一战，罗侯将军本不欲决战，是朝廷的压力，要我们毕其功于一役！我军先锋大将不遵罗侯将军退兵号令，最终陷入敌方重围之中……” 月洛宁这才恍然大悟，确实相比于后来以弱势兵力在高真北部硬抗宓元韵两三年不落下风的罗侯，之前那两战的罗侯其实逊了不止一筹。 现在看来，倒是有隐情了。 历来领兵将领最反感的一点，就是朝廷安排监军大臣亦或太监在自己身边。此举，一般是防止领兵大将拥兵自重不遵朝廷旨意乃至造反的。但这种举动，却也很可能会严重影响将领的才华施展。 这些监军大臣和太监，本就不是军伍之人，又不懂兵法，却因为代表着朝廷与国王，权力偏偏还大得不可思议，甚至能直接干预军事决策。 得罪了他们，有时候即便打了胜仗，回来后也会遭到清算。 碰到好一点的，识趣一点的监军大臣还好，碰到喜欢到处插手甚至抢功劳的监军大臣，那就真是个灾难了。 林四和纪冰云等人的军中，一直就没有什么监军大臣存在，所以他们打仗时几乎没什么掣肘。宓元韵当时虽然还没有完全服众，但他有丞相魏仲毫无保留的支持，于是他的意见每次也都能化为实际行动。 而罗侯不同，这几名将军说得没错，当时的罗侯才刚刚崭露头角，虽然在罗家的帮助下掌了兵权，但朝廷不可能不派人制衡他。 很不幸，他碰到了喜欢插手作战计划，却又什么都不懂的监军太监。 除此之外，军中也是很讲究资历的地方，当时的罗侯资历尚浅，有人不服他一点都不奇怪。 不过，这其中未尝也没有罗侯初次指挥大战，经验不足的原因在内。 然而被众将‘袒护’的罗侯本人却没有跟着为自己辩解，他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青安城劫粮之计被宓元韵看破，是我落了一筹。无法令所有将士同心，本就是主帅的失职，无需为我开脱。” 月洛宁脸上浮起了由衷的笑容，这个人的气度让她很是满意。既有武将的胆识谋略，又有文臣的涵养世故。说得简单点，此人既会打仗又会做人。 这样的人，正是她所需要的。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她感到不虚此行。 “我是来招揽你的，我希望你能为月国效力。”她再也没有绕什么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帐内的高真众将齐齐一窒，旋即将目光投向了居中的罗侯。 事实上，他们已经隐隐猜到了月洛宁的来意，但当她亲口说出来之后，他们还是觉得有些荒唐。 原因很简单，高真和月国的关系，可谈不上有多好啊。 既有罗侯和林四之间的私仇，还有高真与月国之间的过节。 当年天印之乱，高真是派人去过月国的。他们同样觊觎天印，分裂月国谋杀林慕聂三人的计划，同样有他们一份。而最后，高真天境后期的护国长老崔戎就战死在舟西城外。 而这次高真之所以这么快亡国，何尝不是因为月国入侵乾蓝，导致沈卿的乾蓝北部兵团八十万大军骤然撤离，以至于防线出现了太大漏洞。 除此之外，高真人其实也清楚，即便他们击败了神炎，将来也很有可能迎来月国的攻打。月国是他们的潜在敌人，他们其实，一直在防着月国人。 现在高真快彻底灭亡了，这个时候，月国国主竟然跑来招揽高真将军，这未免太可笑了点。 第1357章 无法拒绝 “三个月前，神炎人就曾许下重位招降我。就在你们来这里之前的三天，碧澜嘉亲王和钟离信刚离去。” 罗侯没有给出月洛宁答复，但他这句话，已经等于是拒绝了。 如果他答应了碧澜人的招揽，那自然就不会再答应月洛宁。而如果他连碧澜人的招揽都拒绝了，那他更没有理由加入月国。 毕竟，现在的碧澜帝国依然强于月国。尤其在国力上，更是有着极大差距。 碧澜是老牌帝国，而月国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刚刚起步的新贵。 罗侯的话，让帐内众将忍不住挺起了胸膛，几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自豪之色。 没错，他们马上就要亡国了，但他们终归还有值得骄傲的地方，那就是罗侯。 为了招揽这位天书策名将，碧澜派出了亲王和天境后期高手，而月国更是国主亲临，圣境高手陪伴。 月洛宁微微一笑，仿佛根本没有听出他话语之中的意味，她饶有兴致的问道：“我能否打听一下，神炎人和碧澜人，都为你开出了什么条件？” 罗侯显然没想到月洛宁竟会有此一问，闻言不禁哑然，旋即他摇头失笑：“他们许给我的都是公爵之位，千里封地。而碧澜更是给了我二品上将军之职。难道，贵国还能给出更好的？” 月洛宁很干脆的摇了摇头：“我至多只能给你侯爵之位，二品下将军之职。” 大陆各国军制多半都是流传于琴英当年建立的那个统一的大帝国时期，因此多半大同小异。 将军之中，一品的只有大将军，或者称之为镇国大将军。 二品的名目倒是有不少，一般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以及卫将军可称为二品上将军，至于四征四镇抚军中军上军镇军等将军，只能算是二品下将军。 月洛宁确实很有诚意，但她却也是真的没办法给罗侯开出更好的条件了。 月国二品上将军之中，骠骑将军纪冰云才华并不逊于罗侯。而车骑将军叶弘的身份特殊，他是林四月洛宁的兄弟，父兄又是月山当年的心腹重将。至于扶摇这个卫将军主要职责是拱卫弦城以及王宫，并不需要出征，罗侯显然也不合适。 月洛宁当然不可能将早已为月国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他们换下来，换上一个寸功未立的罗侯。那只会引起军方将士的强烈不满，引起朝廷众臣的激烈反对。 哪怕罗侯在名将篇排第三位，但纪冰云难道就比他差了么？ 而那三人，目前都还只是侯爵之位，甚至纪冰云的爵位还是由谢少英来领受的。罗侯一旦投奔月国，他的爵位自然也不可能高过侯爵，否则只会令其余将军寒心。 同为天书策将领的沈卿，能承继当年在乾蓝时期的征北将军之职，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而那更大的原因还是沈卿带了八十万大军归降，哪怕是为了安抚乾蓝，月国方面也不能不给他一个合适的位置。 至于罗侯，他所在的高真王国已经没了，他麾下的人马也已经只剩下了几万人…… 帐内众将的眉头全都皱了起来，许多人眼内已经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而罗侯则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如果不是对面那个人不是月洛宁，而她身边又没有一位圣境高手，或许他已经下令逐客了吧。 月洛宁从容一笑：“我想，就算我能给出更高的爵位官职，你也不会答应。你拒绝了碧澜人的招揽，对吗？” “哦？你为什么能如此断定？” “因为碧澜人给不了你最想要的。” 罗侯的眼睛猛然一亮，见面到现在，他第一次变得有些无法冷静了，以至于语气都显得急切起来：“你能给我？” “我也给不了。” 罗侯双眸之中的光芒重新归于平静：“是啊……你不可能给我。” 两人的对话，让帐内其余人一时间有些云里雾里，但当事人却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月洛宁很清楚，罗侯最想要的就是复国。他想击败神炎帝国，收复高真，重建高真王朝。如果能借着月国的力量做到这件事，那他当然会乐意之极。 这件事，月洛宁自然不会答应。就算月国将来会和神炎为敌，就算会打高真，那打下的领土也会是月国的，怎么可能会为罗侯做嫁衣？ “但我可以承诺，若真有那天，高真百姓能得到善待。你该知道，我们迟早会和神炎正面开战，到时候你有复仇机会。而除此之外，我可以帮你寻找失散在民间的英韶王子，他将来会成为月国亲王，他的封地也将包括曾经的高真国都。” 罗侯原本熄灭下去的火焰再次燃了起来，他沉声问道：“你们能找到英韶王子？” 英韶王子是高真国王最小的儿子，现在不过八岁而已。高真国都被神炎攻陷时，高真国王自刎而死，其余王子或自杀，或死于战乱之中。唯一一个没能找到尸身的，便是小王子英韶。 现在大陆上都有传言，英韶王子流落在了民间。然而这个可能并不大，如果他是在宫廷侍卫的帮助下逃出来的，那他现在也该来见罗侯了，又或者逃到碧澜等国公开身份了。 毕竟，那都过了几个月。 而除此之外的一个可能，就是他还活着，但他身边的护卫死光了。一个八岁的孩童，在这战乱年代能否独自活下来，着实无法让人乐观。 月洛宁开出的这个条件，换作其他人或许不会多么在乎，甚至可能会想办法暗中杀掉那个小王子，以免将来收拢残兵图大事时会出现波折。 但换成罗侯，那就不一样了。 以她对罗侯的了解，此人行事虽然称得上是残忍狡诈，但血管里却又流着极为浓郁的忠君血液。 “别忘了，我们有十方楼的帮助。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找到他，但若要问谁最有希望找到他，那一定是十方楼。” 罗侯不禁点头，确实论及情报的强大程度，这天下间没有哪个组织能比得上十方楼了。 一时间，他不禁陷入了深思之中。 而就在这时，月洛宁抛出了第二个让他难以抗拒的条件。 “碧澜人无法解救你的部下，但我们可以。投奔月国，你现在的部下全都能活下来。” 话音一落，帐内众将纷纷大呼起来。 “将军！不要为了我们而为难！” “就是，我们早已做好了殉国准备！” “将军，我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高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到了这一步，他们终于明白之前罗侯为何会拒绝碧澜人的招揽了。 原因很简单，碧澜人只能‘救下’罗侯一个人，至于其他高真绝大部分将士，他们纵然是想招揽，也带不走。 高真残兵已经陷入了绝境，而他们想要去碧澜，那得突破北面或东面的包围，去向紫星亦或龙燕赤楼，然后才能进入碧澜帝国。 别说那重围碧澜人根本无法帮他们解除，就算突出了重围，那三国的疆域，也全都算是神炎阵营的势力范围，他们根本没办法活着到碧澜帝国。 罗侯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不愿意在这关头离他们而去，宁愿和他们战死在一起。这让他们感动之余，又是悲哀惭愧不已。 人群中的罗侯抬起右臂，于是所有的声音骤然一静。 他正色望着月洛宁，一字一顿道：“你们，能保证善待我的部下么？我知道，林四一直很恨我。我不想带着他们进入月国后，却遭到打压陷害。” 月洛宁这个条件，彻底打动了他。 除去复国，他现在最想要的，当然是麾下这群将士能尽量多活一些人。 碧澜人做不到这件事，但月国却是真的可以做到。 罗侯现在所在的临景城，距离乾蓝边境已经不过五百里。之前他无路可去是因为那里囤积了百万月国大军，他想过去都办不到。 可如果月国人能接纳他们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逃入乾蓝境内，神炎大军自然不敢继续南下追击，否则他们将提前面临月国大军的兵锋。 此时的他，唯一的顾虑也就是林四了。 “他已经被我说服，只要你不做有害月国的事情，他便不会与你为敌。”月洛宁这句话打消了他最后一丝担忧。 帐内已经变得无比的寂静，哪怕呼吸声都被收敛了起来。 谁都知道，接下来将会是罗侯真正做出决定的时刻。而这个决定，不光影响着在场高真将领的命运，也决定着将来月国能否得到这一员名将。 罗侯缓缓闭上了深邃的双目，面上的表情无比复杂。 加入月国，那就意味着他从此不再是高真人，而是月国人。对他而言，这等于是叛国了，哪怕高真已经名存实亡。 然而另一方面，高真百姓和英韶王子以及在场所有将士的命运，却能得到改写。他们将来，或许都能过得很好…… “我答应了，即日起，加入月国，为月国而战。” 当他睁开双眼时，看着月洛宁的目光已经没有犹豫，只有坚定。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今日的选择有多么正确！” “罗侯参见陛下！”银铠将军跨前一步单膝跪地，表达了臣服之意。 帐内众将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这转变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快，快得让他们不知如何接受。 而按捺着狂喜之心的月洛宁却已经缓缓上前，右手轻轻搭在了罗侯的肩头之上。 终于，帐内众将全都跪了下来…… 第1358章 瞒天过海 顺利收服了罗侯，月洛宁内心的喜悦简直无以言表。 能够活下来，自然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死去的。帐内众人在接受了投入月国的事实之后，也纷纷兴起了一丝劫后余生之感。 当众人终于冷静下来之后，一个最大的问题摆在了众人面前——怎样带着城内八万高真将士突围到乾蓝？ 临景城距离乾蓝终归还是有着五百里，而城外四面皆有神炎大军。 可以说，这八万高真军已经是插翅难飞。就算付出惨重代价突围出去，也会被神炎大军衔尾直追，当他们冲入乾蓝境内时，活下来的人能不能有一两万都难说。 而最令人绝望的一点，则是城外大军是宓元韵亲自指挥的。 宓元韵之所以没有立即攻城，是因为现在高真军已经是瓮中之鳖。强行攻城只会令城内高真人做困兽之斗，己方也会付出沉重伤亡代价。 他现在做的最多的，是尽量瓦解高真残兵的战意，同时切断水源和每一条可能的突围线路。 有他在，神炎大军几乎不会再给罗侯留下什么破绽。五百里看似很近，却仿佛已经成了天堑。 不过这个难题，却并没有难住月洛宁，因为她此行是有剑宗之主陪同的。 而之所以说动这位圣境高手一道前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难题。 圣境高手一出，宓元韵只能暂时退避。毕竟圣境高手不计后果的出手，是有可能以一己之力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的。 而再配合罗侯那八万人，说不定到时候神炎追兵反而会大败而回。 没错，剑宗之主和齐无生妙空达成了不出手的约定，但他此时真要护着高真残兵去月国，宓元韵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让开通路，眼睁睁看着罗侯等人离去。 事后齐无生等人虽然会不满，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剑宗之主并没有主动对神炎人出手，之前也没有插手任何战事，只是在高真灭亡后才出面保下一批人而已。 “这件事，还要麻烦前辈出面一次了。”月洛宁对剑宗之主微微俯了俯身，在这位圣境高手面前，她仍然需要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剑宗之主含笑点头，他并非不知变通之人。 此时他的心情也不错，在他看来，顺利招揽到罗侯，将来对玄罗大陆的抵抗就变得更有把握了。 当年他期盼着大陆一统，所有名将尽归一军，各展所长通力合作。大陆统一不太可能，不过月国确实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名将，苍罗大陆的力量已经变得越来越集中。 眼见他点头，帐内众人齐齐兴奋起来。 有圣境高手撑腰，他们只觉得底气是那般的足。这种感觉，他们从未体会过，毕竟高真根本没有圣境。 然而下一刻，罗侯却忽然挡住了剑宗之主。 “罗侯谢过前辈，不过若我连自己的人都带不走，还要前辈破例维护才能全身而退，那还怎么配得上月王纡尊降贵亲自招揽？” 月洛宁先是眉头一皱，旋即眸中闪过剧烈光芒：“你的意思是，你能完好无损的带走这些将士？” 罗侯长眉一扬，纵声笑道：“不错，陛下且看我如何戏耍宓元韵！” 此时的他再不复先前的谦和姿态，而是显得张扬无匹，然而帐内高真众将却是陡然重新焕发了斗志，纷纷大声应诺起来。 一时间，帐内已经是一片战意昂然的气氛。 月国有不少出色将领，比如林四，比如纪冰云叶弘薛尘沈卿，然而这些人指挥作战时，月洛宁从未在场，更不曾亲眼旁观过。 这是月洛宁第一次在军营亲眼目睹一名天书策将领展露锋芒，而这位将领，已经是自己的臣子。 恍惚间，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将来罗侯谈笑破敌的一幕。那一瞬她也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只觉得心潮一阵澎湃，恨不能亲自提剑上马，亲自征战四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确实她对罗侯很有信心，但对面那个人终归是宓元韵。盲目的乐观，只会让局面变得更坏。 “你打算怎么做？据我所知，临景城四面皆有神炎大军。一旦出城，必定迎来追堵围杀，想要全身而退何其难也？” 已经坐回案后的罗侯脸上浮起了自信的笑容：“陛下放心，此计只有两个字，那便是地道。” “你打算悄悄从城内挖一条地道，从地下将人转移出城去？可地道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月洛宁眼内闪过了一缕失望。 如果只是这样，那罗侯就真有些异想天开了。 地道这种战法，倒也不是没出现过。攻城之时，从外面强攻不下，偷偷挖一条地道从城外直通城内，在初期倒是真能收到奇效。 但随后，这种战法就渐渐湮没废弃了。原因无它，这是有高阶修者和阵法存在的世界。 修行者的存在，让地道的挖掘变得简单了许多，普通人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完成的事情，他们也许只需要一夜就可以。 只是修行者的存在，却也将这种战法的成功可能降到了极点。 当地道这种战法被人提防之后，想要防范它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高阶修行者的神识，根本就不受地形影响，想要在他们眼皮底下挖掘一条通路何其艰难？而某些预警类的阵法，更是足以提前发现地下的动静。 事实上，光是如何掩藏那地下运上来的泥土，就已经算是一个难题了。敌方探子一旦看到那堆积如山的大土堆后，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那就不配为探子了。 地道这种战法需要的就是隐秘性，需要出其不意。 一旦被敌人提前预知，那只是自寻死路。无论是向地道内灌毒烟还是毁掉地道，亦或在出口埋伏人手，都会让原本的‘妙计’变成败笔。 对于月洛宁的顾虑，罗侯显得不以为意。 “今夜和明日白天，我会刻意在城内闹出极大声势，尽力掩盖地下的动静。” 月洛宁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放心，确实如果在外面闹出极大声势，是能掩护地下的行动。上面极大的声势，一方面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另一方面则是能干扰对方高手的感知。 只是，这依然还是有些想当然了。外面那个人，可是宓元韵啊，他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伎俩瞒过去？ 城上只鼓噪不出兵，在他眼中一定会是反常的，他必定会料到罗侯只是明着故作声势，暗中想要做点什么吧？ “这太冒险了，对方会发现的可能还是极大。” “我知道，我并不在乎对方会发现我们在挖地道。” 月洛宁微微一愣，旋即喜形于色道：“挖地道是故意让对方往错误的方向猜测，其实你另有逃脱计划？” “不错，我会挖两条地道。一条通向城东，被对方发现亦无妨。至于另一条，则会更加隐秘，通往西面！” “你是打算故意让对方发现通往城东那条通路，让敌方将兵力都多半集中在城东，却暗中向城西突围？”月洛宁猛然一拍手，这是她第一次亲身参与到战术制定中，对于这种事，她显得极有兴趣，甚至失去了惯常的镇定。 虽然她的亲弟弟就是大陆名将，但过去她还真没有过这种讨论具体战术的经历，尤其是在军营这样的气氛中。 在她面前，林四很少会谈什么战事。即便谈到了，也只是说一下大致的战略方向，而不会和她商量什么战术。 在林四眼中，月洛宁是外行人，没必要和她讨论这种事。就如同政务，他同样不会在月洛宁面前卖弄。 只是，身为一个将开疆拓土作为毕生最大心愿的君王，月洛宁本人对这种事情其实是极有兴趣的。 虽然……确实没什么天赋。 “不，我们不会向城西突围。毕竟，我们的真正目标是南面嘛！” “那……城西的地道是？”月洛宁一时间有些蒙了，她确实很聪明，但军事终非她所长，这种事情上，她还是跟不上这些‘诡计多端’的名将的思绪。 如果在场的人是林四和纪冰云，那他们根本不用罗侯提醒，恐怕就能想到更远了。 “城西的地道一样瞒不过去，我不能将希望寄托在神炎人大意上，更何况对面是宓元韵，他会想得更远。” “那你打算怎么突围？” “不，我不突围，我会留在城内。”罗侯脸上露出了一缕高深莫测的笑容。 “啊？” “如果你是宓元韵，你先是发现了城东在挖地道，猜到这是瞒天过海之计，猜到我另有所图。然后随后，你又终于发现我其实在悄悄挖城西的地道……你会怎么想？” “在想你肯定会向城西突围啊。” “不，宓元韵不会那样想。我和他交手次数太多，他清楚我的风格，他会觉得依然有诈。” “然后呢？” “然后一夜之间，城内高真大军全部消失，神炎人轻易就进了临景城，发现地道内有着战马蹄印，有着士卒脚印，有着一些不慎掉落的器物，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以为你已经趁他们不备，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出城了？然后大举追出去？” “正是！然而其实我们就藏在城内地下。当他们一离开，我们便可堂而皇之离开临景城。即便他们之后反应了过来，也已经追之不及。”当罗侯说完这句话之后，帐内众将眼内已经只有崇拜和信服。 月洛宁已经不知如何形容内心的感受，如果不是罗侯对她做出详细解释，她根本想不到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地道，竟然会被运用到这个程度。 根本就不怕被对方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幌子。他不说，谁都不知他哪一步是真的。 不过，她终非常人，冷静的速度亦是不慢。 “我不会干涉你的作战计划，可这依然太冒险了，万一宓元韵依旧怀有疑心，故意留在城内搜寻怎么办？” 第1359章 一见如故 月洛宁的谨慎，让罗侯眼内也不禁闪过了一缕意外之色。 月洛宁在观察他，考量他，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是在观察和评估这位新的‘主上’？ 他显然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务实的‘上级’，虽然她对军事不太了解，但每一句话至少都能切中要害，根本不会多说一句多余的套话。 她根本不像某些人那样，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偏偏还要高高在上的指点一下，说一些徒惹人发笑的外行话。 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完全是在虚心请教。 在月洛宁眼中，罗侯和外界传言有着极大不同。 在罗侯眼中，月洛宁这位女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外界传言中的女王，只是个平庸的傀儡，是个被臣子摆布的花瓶而已。 但罗侯却已经明白，那些人都看错了。 难道，这才是林四让位给她的原因？ 他收拾心绪淡然一笑：“宓元韵必须追，也只能追。一旦我们真的突出包围圈，他还留在原地慢慢搜索，那只会错过追击的时机。时机稍纵即逝，他根本没有太多思考时间，尤其……” “尤其什么？” “我罗侯的人头现在是很值钱的，谁能斩下，只怕会立即连升两三级，甚至在将来的史书上留名！神炎诸将现在恐怕都在抢着想要立下这最后一件大功，这固然让他们的斗志增强了，却也变得立功心切了……” “所以，宓元韵根本遏制不住他们追击的脚步？” “没错，就算宓元韵想停，也停不住。这对我们是冒险，对他何尝不是冒险？宓元韵就算起了疑心，也只是猜测而已，他同样没有把握证实猜测。想要确定猜测，他需要足够的搜寻时间。除非他一开始就有极大把握，否则他只能赌。要么追出去，要么延误时间原地搜寻。 而一旦赌错，那强行留下神炎诸将，下令原地停下的宓元韵，就成了贻误战机，放走我罗侯的元凶。宓元韵终归年轻，根系还不够深，神炎朝中嫉妒他的人可不少，这种罪名他不敢担。他不敢赌，纵然他有些许疑心，也只会顺应众将的意思，毕竟他们也有可能是对的。” “可是，万一他留下一半人原地搜寻，一半人追出去呢？他毕竟有三十多万兵力了，即便分成两路，实力依然在我们之上。” “他不敢那么做。” “为什么？” “分成两路，他的兵力就不够对付我们了。” “怎么会？我们只有八万人。” “临景城足有十四里方圆，搜寻注定要将兵力分散开来，这个时候集中在一起的我们突然杀出来，他留下的十几万人反而会被我们分批绞杀一空。这临景城毕竟是我高真城池，对于这里的了解，我们远超他们！” 当罗侯说完这番判断之后，月洛宁已经彻底无话可说。 就连宓元韵在神炎朝中的处境，神炎诸将的心态都已经在罗侯的计算之中，这就是天书策名将的能力么？目光根本不会仅仅局限于眼前战局，战争之外的许多条件，同样在他们的利用范围之内？ 她还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呢？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罗侯能和宓元韵相抗两三年不落下风了。 而这个人，从此以后，将会成为自己手中的另一柄利剑，帮助自己征战天下。他越出色，月国就越强大！ 这一刻，她终于又一次想到了自己的弟弟。 她在想，若将林四换成宓元韵，他会怎么做？他能看穿几步？将他换成罗侯，他又会用什么办法全身而退？ 他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罗侯毕竟败给宓元韵两次，而他对宓元韵的战绩却是全胜。 如果他…… 这一夜，罗侯的地道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原本打算立即离去的月洛宁破例在这军营之中多留了一晚，尽管只是第一次相见，但她和罗侯却是彻夜长谈，两人说起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有关于月国的，有关于高真的，有关于整个苍罗大陆的，有关于修行的，有关于身边人的。甚至，还有一些日常琐碎小事…… 如果有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认为这两人是多年老友了。因为对于初次见面的两人而言，许多话此时根本不应该拿出来说，交浅言深是大忌，这个道理两人又何尝不懂？ 只能说，这一切实在太过奇妙。 一如林四的某种预感，月洛宁和罗侯这一君一将在见面之后，很快就变得极为投契。用两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两人脸上不时露出发自内心的畅然笑容，那是终于遇到知音之后的自然反应。 他们在太多事情上有着不谋而合的观点看法了，月洛宁从未见过如此投缘的臣下，而罗侯亦从未见过与自己如此合拍的主上。 …… 两天后，在叶弘以及身后数十万月国将士的见证下，罗侯率领着他的八万部下正式加入了月国。 月洛宁当场册封他为征西将军，并领侯爵之位。 这个消息，几乎是如同一阵旋风般传遍了整个苍罗大陆。 许多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便是不信。他们想过罗侯会战死，想过他会投奔碧澜东煌西陀，甚至想过他投入死敌神炎以及无上云颠心宫等门派…… 然而，他们独独没想到，他最终选择的是月国。 直到这一刻，人们回首再看月国，才赫然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在天书策名将篇上独占了四席。 这已经完全不逊于神炎碧澜两大帝国，人们无法想象一旦林四纪冰云和罗侯沈卿联手领兵，会继续给苍罗大陆带来多大的改变。 罗侯和他的部下直接停在了乾蓝北面，和叶弘一起牵制着北面的神炎人。 对于罗侯的加入，月国民间倒是欢欣不已。 确实罗侯身上背着当年襄兰城之战的骂名，让人觉得他太过残暴，但如果这个残暴的将军成了自己一方的人，那想想似乎还是挺美妙的。 至少，月国从此不用再面对他了，因为他成了自己人。 而对于罗侯的加入，弦城朝臣同样也表达出了欢迎的态度。原因很简单，他们和罗侯又没有过节，罗侯投入月国也不像乾蓝青川那般，会多出一堆臣子来分他们的位置。 这种增强月国实力又不损害他们的事情，他们当然是鼎力支持的？ 而直到这个消息传出，他们才明白女王陛下这几天突然离开弦城是去做什么了。一时间，群臣倒是一改先前月洛宁擅自离去时的不满，转而颂扬她果断睿智了。 月洛宁在乾蓝北部边境呆了三天，这三天她在叶弘和罗侯的陪同下参观了边境的重城，也进军营体验了一番，甚至还和底层士卒一同操练过片刻。 三天之后，在叶弘和罗侯的亲自送别之下，她和剑宗之主一起回返了弦城。 而也就在这一天，天河派来请尹漓出面的使臣终于赶到了心宫通天岛。 对于天河人的来意，冷筠是能够提前猜到的。天河人又一次得罪了月国，现在希望尹漓来帮他们摆平…… 冷筠的态度很简单，一方面告知尹漓天河人的来意，另一方面则是先晾着天河使臣。 这件事她不会瞒着尹漓，因为后者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由诸位长老摆布的天才后辈了，现在冷筠需要尽量考虑她的感受，不想这件事成为她和心宫之间的一道隔阂。 但她内心，又不希望尹漓答应天河人的请求。 冷筠现在倒不在意尹漓还心系天河了，这样一个已经可以称作心宫第二高手的天才，能够不背弃心宫，她就已经满意了。 她在意的是尹漓的颜面，让她去请求林四不要攻打天河，在冷筠看来，这是在故意让尹漓折腰丢脸。 天河人未免太过无耻了，他们自己做了错事，凭什么让漓儿一次次的去为他们说好话，请求放过天河？ 时至今日，冷筠其实也知道尹漓和林四的关系有多好了，她当年一句话就能让林四放弃打天河，如果没有她，天河恐怕早就被攻打了。 冷筠现在也看开了，既然林四的崛起之势已经无法阻挡，那双骄并立也并非什么坏事。既然漓儿和林四关系那么好，未来的心宫只要有她在，那林四就不会成为阻碍，反而可能还会成为助力。 她现在已经不再反感尹漓和林四之间的这份特殊交情，甚至觉得这算是修行界的一段佳话了。 可这不代表她愿意看着天河人一次次利用她和林四的友情去做一些过分的事情。 在她看来，这是在提前过度的消耗这段友情，甚至会令这两人渐渐变得疏离。 她希望尹漓这次能拒绝天河人，不要老是被天河人左右利用。因为他们爱戴漓儿，所以他们就能理所当然的无休止的对她索取了吗？简直可笑…… 尹漓自己现在是堂堂天境后期高手，她在修行界的地位一点都不逊于林四，凭什么老是要委屈她，让她陷入这种难堪之中呢，天河人自己就不能争点气吗？ 这是冷筠的想法，也是心宫许多长老的想法。 更何况，她们也不觉得林四这次还会松手了。天河人做得太过，林四就算和尹漓的关系再好，也不得不考虑月国上下的感受吧。 天河人此行，原本就是溺水之人胡乱抓救命稻草，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天河使臣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云汐岛，也传入了尹漓的耳中。 第1360章 无能为力 心宫三岛之中，云汐岛本就是大部分弟子的居住之所。 而一年多来，这座岛已经变得比往昔更加热闹。就连往返于三岛之间的离鸾和船只，都比过往多出了数倍。 原因无它，尹漓每隔一天便会在此教导众弟子修行，指点众人功法技法，传授她的许多修炼心得。 最初这个决定还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毕竟尹漓从前只是个弟子，自己会修行不见得就擅长教别人。 心宫众人知道尹漓教导修行，会对修行有些帮助，但却没想到帮助会那么大。 一开始时常去听课的只是她住处附近百余位内外门弟子，但当几个月半年后，这群弟子接二连三出现突破境界现象，其她人终于坐不住了。 谁也没想到，尹漓教导修行的效果会如此神奇。然而事实上，这其实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和林四一样，尹漓同样是悟性极佳，直探修行本质的人，圣境之下几乎没有她解答不了的修行难题。得她寥寥几句指点，许多迷雾顷刻间就会消散，许多阻滞之处很快就变得豁然通透。 而和林四不同的是，她毕竟还是灵力系修者。 时至今日，她的授课已经成了心宫一道别样的风景。她已经无法将授课的地点放在自己的木屋之外，因为听课的人实在太多，那里根本站不下。 她并不限弟子身份和修为，任何人发问，都能得到解答。最后甚至就连冷筠和素柔等天境长老都忍不住隔三差五往云汐岛跑了。 如果说曾经的尹漓是凭借惊艳天赋得到门内长辈宠爱，后来是凭借强大实力让周围人不得不尊重她，那现在她已经得到了心宫上下许多弟子真正的爱戴。 虽然她没有收过任何一名弟子，但传道之恩，终归还是有许多人无法忘怀。 现在她行走在心宫，得到的目光已经是发自内心的亲近与喜爱。谁都知道，她现在做的事情，其他长老做不到。 与其他许多长老不同，她的讲解永远是那般言简意赅条理分明，一点都不会晦涩难懂，因为她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她脸上也永远洋溢着令人舒心的笑容，让人觉得自己发问根本不会受到冷遇，更不会受到鄙夷辱骂。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即便七八岁的初境弟子发问，也一样会得到她耐心的解答。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以至于现在许多人反而为她担心起来。 担心她会耽误自己的修行，这种担心不光存在于冷筠等心宫掌舵人心头，也存在于许多弟子的心头。 林四在明城捏造的那个‘谎言’很早就已经流传开来了，除去当事人，自然没人知道内情。而以林四的身份，又有谁能想到他竟然会闲着没事捏造这种玩笑。 所以外界现在确实在盛传尹漓被林四击败过，而且还被打哭了的传言。 这个传言让心宫弟子们极度不忿，不知多少人盼着尹漓能打回去，用实力让那些人闭嘴。只是每次提到这件事，尹漓本人都只是笑笑便罢，似乎根本不以为意。 随着弦城王宫一战的传开，许多心宫弟子也无奈了。林四会飞，而尹漓不会，或许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尹漓更加不能懈怠了啊，要赶紧突入圣境，超越那个可恶的家伙才是嘛。 只是内心深处，她们又不想错过她的每一次授课。而尹漓自己的修行，也不是她们能置喙的。 于是，这种纠结矛盾的心情就这么一直伴随着心宫众位长老们。 “师妹，天河来人你大可不必理会。” “是啊尹师妹，那些天河人也未免太过分了，你当年的好意是他们自作孽破坏掉的，现在又来找你算是什么事？” “让尹师妹对那林四弯腰，这实在太可恶！” “我看那林四也不会答应，尹师妹出面只会白白受辱，此事断不可答应。” 此时的尹漓刚刚结束了一次授课，待其余内外门弟子离去之后，当年和她一同修行的数位亲传弟子便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这些人之中除了韩雪瑶之外，甚至还有当年亲传弟子之首的庄青。 以尹漓如今的身份实力，她们早已兴不起什么嫉妒争竞之心，反而因为尹漓的无私点拨而获益匪浅。 于是，相对于当年一同修炼的岁月，现在的她们倒是真的将尹漓当成了自己人。 而她们所说的，自然就是那天河使臣来寻尹漓之事。 “师姐们多虑了，林四不会在我面前大摆身段的，更谈不上会受辱。”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紫衣女子似是想到了当年相处的光景，眼瞳之中也不禁绽放出了玩味好笑的神采。 她的话很自然的被身边众人当成了安慰自己，于是众人又是一番劝说，一时间倒是好不热闹。 一直到回到自己那间木屋，众人散去之后，她才终于得到了安静。 天河使臣么…… 她心内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在叹息，事实上，如果找林四有用的话，她又哪里会等到天河使臣主动找到心宫来？ 她是‘天河之女’嘛，哪怕这并非她自己想要的，而心宫众人对这个流传在破落小国的称呼也很不以为然，但她却还是不想让那些喜爱自己的人失望。 如果能办到的话，她早就已经提前去将事情办好了。毕竟，天河前阵子屯兵月国边境，最后又不得不被迫撤兵的消息早已传遍苍罗大陆，她是听到过的。 这段时间，她内心深处也不禁数次生出了恼怒之情，不是对林四，而是对天河君臣。 天女尹漓毕竟是凡人，并非超脱物外无牵无挂，她是有七情六欲的，她当然也有生气这种正常情绪…… 天河君臣每次做出决策，比如出兵，比如求和，虽然都绕开了她，但他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根本就瞒不过她的推测。 她很清楚，一切都是因为利益，也就是所谓的审时度势。觉得有机会得到更多时，他们就会大胆出兵；而当他们看到形势不利，天河快要不保时，又会心惊胆战连忙求和。 只是，国事又哪里会有儿戏？这种事情哪有错了一次又重来，然后再错一次再重来的机会？ 别人不会因为自己的颜面，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们的‘任性妄为’。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否因为自己最初那次出面，所以让天河君臣有了侥幸之心。如果没有自己可以指望，他们或许早该像青川那样投降了吧？ 只是这一次，自己是真的没办法了。 从玄罗大陆回来后，林四就已经亲口说过，他无法保证不再进攻天河。 而现在，天河被灭已经不可避免，哪怕天河人不甘心，哪怕自己本心也不想看到那一幕。双方实力相差太大，根本没有翻盘的可能。 自己这次就算去找林四，又能说什么呢？ 请求他，或者逼迫他不要进攻天河？就算他愿意答应了，他能说服月洛宁和月国群臣百姓以及军中将士么？ 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林四将来灭掉天河后，能善待天河百姓，同时尽量将战争的危害降到最低。 这件事，林四当初就已经答应了她。以她对林四的了解，她相信即便有了这次天河屯兵边境的举动，他也不会改变这个决定。 毕竟，背着大陆三凶名头的他，骨子里其实有着许多修行者都难有的悲悯情怀。对于无辜民众，他是不忍心奴役的，更别提肆意杀害了。 这一点，只看乾蓝和南齐两战就知道，两国虽然都遭受了战争，但百姓却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甚至因此而过得更好了。 如果可以，尹漓甚至希望天河君臣能直接投降，像青川一样。 那样做的话，能够免于战争，消弭战火带来的伤害。只是她也知道，那不太可能办得到。 自己是门派中人，对于国家观念看得不重，觉得无论谁来统治，只要百姓将来能过得好就足够了，但很多人并不会那么想。 罢了，该做的自己早就已经做过了，至于结果如何，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作为一个有着归属的门派修行者，自己能做的实在太少，总不能将心宫拉上去和天河一起陪葬…… 她最终，没有见那名天河使臣。 她不知该对他说什么，也不愿面对那殷切期盼的面色，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于是她并不知道，当天河使臣回到临嘉城王宫，奏上这次的‘冷遇’之后，天河国王与大臣们是何等的寒心。 强烈的失望之后，伴随着的是绝望。而绝望带来的，则是扭曲的怒火。 “哈！她竟然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好大的架子啊！”天河国王脸上曾经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般的咬牙切齿。 连面都见不到，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的决绝？所以，已经指望不上她了。 所以，她没用了…… 殿下的群臣先是一窒，旋即他们很快也变得激动乃至愤慨了。 “国难当头，她不思报国，只知逃避和个人享乐，这样的天河之女实在太过令人失望……” “在她心中，心宫比自己的祖国还要重要！她忘了吗，没有天河，哪有她这个人存在？真是数典忘祖，令人不齿！” “难道，天河数千万百姓的命，天河两百年基业的存亡，还比不上她一个人的颜面重要吗？” “我们并没有请她出战，也没有要她付出生命，只是让她抽空去说几句好话而已，这难道很艰难吗？她竟然连这都不愿意，真是薄情冷漠至极！” “她再厉害又有何用？她对天河的忠诚，还比不上任何一名普通山民！” 曾经被他们自己捧上去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女，这一刻终于又被他们自己扯到了尘埃之中，甚至每个人都忍不住要去唾弃一番。 因为天河国王已经开头了，他们怎么能落后呢？相对于从不管事，只是有着虚无名声的尹漓，天河国王才是和他们休戚相关的首领。 更何况，他们此时也是真的愤怒了。 他们仿佛已经忘了她曾经为天河做过什么，毕竟那早已被他们自己撕毁，对现在的局势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么？ 他们更不知，如果没有她，那林四和月洛宁关于天河问题根本不会存在任何争执，而月国大军恐怕也早已踏平天河群山了。 这一切的转变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突兀。 至于原因，仅仅是她没有做到他们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让他们失望了。 第1361章 收服两国 发生在天河朝堂上的指责话语，很快就传到了民间。 于是很快，尹漓这次的表现就在天河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他们不相信天河之女会这样冷酷薄情，置他们的死活于不顾。 原本一面倒的狂热喜爱她的天河民众，很快就分成了两派。 一派继续支持着她，一如从前。 至于另一派，则是和天河君臣一样，加入了讨伐天河之女的阵营之中。 希望越大，失望后的不甘也就越大。他们在尹漓身上寄托的又何止是希望，那几乎已经接近于一种信仰。 信仰怎么能背叛自己呢？ 她应该为天河努力奔走鞠躬尽瘁殚精竭虑做出表率，她应该站在最前面为身后支持她的人抵挡敌人的刀剑，她应该第一个为天河献出生命才对啊！ 只有那样，才是身为‘天河之女’该有的样子啊…… 于是现在，他们无法接受，他们咆哮诅咒，他们破口大骂，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宣泄内心的愤怒和惶惑。 而无论是继续支持尹漓的人，还是‘倒戈’的人，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无法接受她不为天河燃烧最后一份力量。 支持她的人，只是因为不相信朝廷的话，他们觉得朝廷这是在故意诋毁天河之女，他们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天河之女一定不是那样的，为此他们甚至开始辱骂朝廷。 事实上，天河君臣在事后就后悔了。 倒不是终于理解了尹漓，而是因为他们想的比较普通百姓更多。一时发泄谩骂是痛快，但那不是政客该有的表现。那非但带不来任何好处，反而只有坏处。 虽然尹漓已经指望不上了，但这件事传出去，林四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觉得尹漓和天河反目成仇了？会不会就此卸下原本可能存在的犹豫，大举进攻天河？ 早知如此，应该继续颂扬尹漓，向外界表现出天河之女依然非常在乎天河啊！ 只是他们的后悔已经无济于事，说出去的话想收回又哪有那么简单？ 而这里的动静，也确实传入了林四的耳内，毕竟他现在有十方楼作为耳目，甚至天河使臣前往心宫，其实都没能瞒过他。 他一开始就猜到尹漓不会来了，因为该说的话，她上次已经说完了。只是，天河人不知道而已。 他也没想到天河人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前面还将尹漓捧在天上，下一刻就亲手将她摔了下去。 说实话，林四是很为她不值的，因为他才是最清楚尹漓做过什么的人。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为她出头，告诉天河人和全苍罗大陆所有人，被夹在心宫天河以及自身道义之中反复纠缠痛苦的尹漓有多无奈，又为之努力过多少次。 如果她真是个冷血薄情的人，如果她真是个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摒弃世俗情感好恶的神女，她反而会活得比现在轻松无数倍。 林四会有这种为她出头的冲动，不仅仅是因为连山残留的本能驱使，也不仅仅因为他和尹漓的怪异友情，还因为他自己很看不惯这种事情。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将来月国一定会打天河，这件事已经不存在什么悬念。 即便现在他身在南齐战场，麾下将士偶尔都会提到天河，他们甚至有着打完这一仗之后就顺手去灭掉天河的冲动。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是吗？东南六国，青川千宋已归入月国，南齐草原的灭亡也快了，没道理还留着个天河故意不打。 一统东南六国，早已是大势所趋…… 月国民间，对于天河也早已是一片开战呼声。 天河民众对于境内月国商旅所做过的事情，已经被月洛宁大肆渲染了一番，天河现在的形象在月国民众心目中已经极为恶劣。 区区小国几次三番的挑衅，已经彻底打破了月国民众的底线，民间甚至有着‘即便天河投降也不接受，一定要狠狠打这一战’的声音。 这浪潮，林四违逆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尹漓所想的那样尽量少造杀孽，尽量善待天河百姓。 尽管他现在对天河百姓没什么信心，他很清楚，以天河百姓这种盲目自大而又自我的脾性，将来治理天河才是最麻烦的。 或许，那会让月国付出更大代价。 有些贫瘠落后而又难以管理的地方，打下来后非但不能强国，其实反而会拖累本国。 天河，就是那样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全都抛在了脑后。罢了，那自有月洛宁去头痛，她应该会有解决办法吧？ 当时间又过了几个月之后，在南齐发生的这场历时半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南齐境内最后一支紫星军队被歼灭，至于南齐军在更早的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彻底投降，南齐国王和朝臣对月国递出了降书，表达了归顺之意。 南齐境内的几支起义军最终也被招降，从此南齐王国不复存在，南齐的疆域并入了月国版图之内。 和青川乾蓝两国的国君略有不同，南齐国王并未被月洛宁封为亲王，只是封了个公爵。而南齐的一些官员，也开始被酌情加以任用或罢免。 有了乾蓝和青川的经验，一切都显得很顺利。南齐被打下来之前，国内百姓的生活早已是困苦不堪，现在月国反而要大力支援安抚他们。 不过形势也有好的一面，南齐百姓对于月国人的到来，倒是没有什么抵触之心，许多人甚至感激月国人过来‘解救’他们。 这一方面得益于林四征战南齐时的秋毫无犯，另一方面则要‘感激’南齐君臣，是他们的腐败和横征暴敛让民众早已对南齐朝廷离了心。 而就在南齐归顺之后的第十天，草原那边也传来了捷报。 纪冰云攻破了草原国唯一的一座城池——他们的国都扎兰达。草原国大汗死在了谢少英的剑下，而草原国的左右汗王以及小可汗们最终死得只剩下了两个。 他们带着最后的两万草原骑兵逃入了重罗境内，草原国自此宣告灭亡。 当纪冰云回朝时，天书策名将篇已经将这位女将军的名次提到了第五位，她前面已经只剩宓元韵林四罗侯以及碧澜夏毅。 尽管这一战的结果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注定，但月洛宁依然是大喜不已，她亲自挽着纪冰云的手步行进城，让她接受着全城百姓的欢呼和膜拜。 最后甚至牵着她一起走到了王座所在的高台之上，在那里，月洛宁为她专门设了一个特殊的坐席。 她对纪冰云的喜爱，已经完全是毫不掩饰。哪怕是在朝臣面前，也不让纪冰云称她为陛下，而是执意要她喊自己为大姐。 这种小节，群臣倒也懒得指摘了，毕竟现在算是月国普天同庆的时候，犯不着触霉头。 不过他们也不由得暗暗腹诽，十天前得知北王殿下收服南齐时，也没见陛下激动到这个程度啊！ 他们很快就想通了，也是，北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弟弟，而且他早已是战功彪炳，他获胜根本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而另一方面，打下草原国的意义也不太一样。 从月国立国那天开始，草原就是月国的仇敌。数百年来，两国之间爆发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争，灭掉草原，已经算是月国人的一个特殊情结了。 现在这个死敌终于被月国夷灭，再高兴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嘛。 毕竟，这算是完成了历代月国君王以及数百年来无数月国将士的夙愿。 这一夜，月洛宁将纪冰云和谢少英留在了宫中过夜。 对纪冰云她是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生怕她磕着绊着。在看到纪冰云因为长期挽着缰绳而磨破的手掌，以及因为骑马和穿着沉重铠甲而出现的一些损伤之后，她更是心疼不已，眼中都险些流出了罕见的晶莹。 为了恢复她因为风吹日晒而渐渐消失的白嫩肌肤，月洛宁更是命人奉上大量珍珠粉以及各种名贵药膏…… 在纪冰云这里，她完全展现出了一个大姐的风范，就差将她捧在手心，这让一旁早已见过她当年模样的谢少英都有些不太自在了。 而除此之外，月洛宁最兴致勃勃的一件事，自然就是不断追问银城和草原之战时的各种经过以及细节。 事实上，详细战报她早已收到，但她却很想从纪冰云这位主帅的口中再听一遍。 哪怕是行军路上的一些琐事趣闻，她都显得极有兴趣。 原本不擅言谈话语不多的纪冰云，在她这里很快就变得滔滔不绝，二女一直到了次日早朝前才结束了这场闲谈。至于一旁的谢少英，早已是打坐入定随她们去了。 欢腾的气氛在月国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对于月洛宁而言，只是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了忙碌。 摆在她面前的事情太多，安抚南齐，恢复南齐过往的生机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而除此之外，草原国才是最大的问题。 打下草原国已经办到了，如何治理草原国，却是个很大的难题。 无法建城的游牧国度，派驻官员又费力还管不好。 对此，月洛宁的做法简单而又彻底。 草原国地广人稀，总人口其实远低于月国青川这样的农耕国度，更别提乾蓝那样的大国了。 为了杜绝草原人将来的反叛，除了在草原西面的重罗国边界驻军之外，她开始大批量强制驱赶草原人向周边迁徙。 几乎七成以上的草原人被她强行迁到了月国西面，乾蓝南部，强迫他们从牧民变为农夫亦或手工业者。 同时颁布了一些优厚政令，鼓励他们农耕或经商，对他们和月国人乾蓝人通婚进行奖励扶持…… 她根本就不在乎过往草原上的一些资源和产出，她在乎的只是领土扩大了，边患肃清了，然后能够得到优良的战马了。 留在草原上的，已经只剩下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部落。在她眼中，这些人就是为她养战马的。 但即便是他们，月洛宁依然在草原上设立了由边军构成的管理机构。 她不会放松警惕，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第1362章 一如往常 月洛宁对南齐和草原的治理，和林四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充其量就是留在南齐国都庆梁城稳定一下局势。 他和月洛宁之间一直存在着一种世所公认，却又很难理解的默契，那便是林四打天下，月洛宁治天下。 这看似很简单，但除了他们这对姐弟之外，恐怕很难再有其他君臣能完美做到这种默契。 没有几个国王会对出征大将如此信任，对作战只有默默支持却完全不插手干预。 而也没有哪个功劳大破天的将军每次得胜之后，连赏赐都不需要，更对什么权势以及朝政毫无想法的。 惟有这两人，将军务和政务划分得如此的清晰，分工如此之明确。 或许应飞内心的某种评价并没有错，这世上最完美的组合不是上陵三鬼，也不是林慕二人，而是月洛宁和林四这对姐弟的君臣组合。 只要他们能一直齐心协力，月国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是无懈可击的。那样的月国，几乎没人能击败。 林四并不知道应飞这种念头，即便知道，他恐怕也只是一笑置之。他和月洛宁，当然会一直同心协力，毕竟他们是亲姐弟。 当朝廷派来的大臣们渐渐将南齐局面稳定住之后，他最迫不及待要做的一件事，当然是飞奔到唐小芷身边，回归他的儿女情长。 他和唐小芷已经有一年未见了，南齐的战争爆发半年之前，他的大部分时间就放在了军务上，根本无暇分身。 而除此之外，他还要带着那群‘学生’，教导他们修行，带着他们去感受战场气氛，甚至交给他们一些不太危险的任务。 事实上，自从那次出使碧澜帝国之后，他和唐小芷就只是匆匆见过两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还忙着阵法上的事情。 现在战事终于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算要打紫星，那也至少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了，毕竟打下来的地方需要重新消化。 而大举出征的月国，也需要休养生息。这一点，即便神炎帝国也不例外。 卸下了身上的担子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常阳城，赶到了那曾经的乾蓝王宫之内。 虽然同样是王宫，甚至乾蓝王宫要比弦城的王宫更加富丽堂皇，但蕴藏的意义却是由里面的人带来的。 没有国王后妃以及宫人的王宫，其实就是个更大的城主府而已。这里，当然没有王宫那种森严肃穆的气氛。 他轻车熟路的推开了那扇熟悉的房门，也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只是他的眉头却立即皱了起来。 因为这里面，多出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若若。 桌案旁的‘唐御令’右手执笔忙碌于一堆卷宗文牍之中，虽然已经二十五岁，虽然早已熟练了和政务大事打交道，也见惯了大场面，但她却很难给人以精明老练之感，更别提什么大人物的气场。 如果她走在无人认识的街道上，那恐怕依旧会被人当成不谙世事的邻家少女。 而此时，年长她两岁，看上去却比她更像少女的若若则是慵懒的趴坐在一旁，白嫩小手撑着小巧的下巴静静望着忙碌的她。 她眼内除去笑意之外便是满足，似乎可以永远这样坐下去。 林四的推门声惊动了房内的两人，于是很快两人便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唐小芷一脸惊喜的丢下了手中的笔，仿佛早就想偷懒一般雀跃的迎了上来。 “回来了啊，这次你离开得好久啊，我都快闷死了。”她扑入林四早已张开的臂膀之中，娇憨的语气之中则是带着一丝埋怨。 “我也想早点回来嘛，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林四紧紧抱着她的瘦弱的后背，久久不愿松手。 “花言巧语！你不是会飞么？来回一次又要多久，明明就是哄骗小芷姐！” 仿佛是当年情景的重演，若若很习惯的扮回了她熟悉的角色，哪怕林唐二人已经是真正的夫妻。 林四一边松开怀中伊人，一边快速回击道：“我是去带兵打仗的，哪能随便懈怠？我能偷空飞回来见自己的妻子，士卒们呢？他们那时候又怎么和自己的家人见面？身为主帅，我岂能不和士卒同甘共苦，反而在战时偷偷享乐？” “所以说你害得小芷姐受苦了，连最简单的陪伴都做不到，你不配和她在一起！” “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眼见两人又要陷入无休止的争吵之中，唐小芷只得一脸无奈的打着圆场：“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要吵架啊？” 内心深处，她自己也对自己三人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感到好笑。 幸亏若若是女孩子啊，如果她是男的，那真是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不过她要是男的，自己和她也不会变的这般亲密吧？ 因为她发话，两大‘十方楼刺客’才终于放弃了那仿佛永远无法争论出结果的问题。 不过，这不代表林四会就此放过若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里多久了？”他看着黑裙女子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潜入家中，被自己逮了个正着的小贼。 这样的目光，若若当然不能忍受。 她毫不客气的回敬道：“你管得着吗？难道我去哪里，还用向你提前报告？” 林四冷笑了一声：“你去其他地方是你的事，但这是我家。你来这里，当然要提前向我报告！” 这句话一出口，唐小芷就不乐意了，她觉得林四实在太过分了点。 “你怎么能这样说若若呢？她又不是外人，她回来我们应该欢迎才是。那段时间不见，我可想她了！” 若若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她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和林四的事情，相反她还救过自己，也帮助过林四不是吗，林四怎么老是和她过不去呢？ 话音一落，若若立即激动的扑向她，紧紧抱住了她的娇躯忘情呢喃道：“我就知道小芷姐对我最好了，不像某人。” 林四抽了抽嘴角，一时间没话说了。 不是唐小芷‘提醒’，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他对若若，确实有点不太公平了。 这让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明白自己看到若若后，为什么就会变得不太正常。 难道是因为她杀死过亲生父母，所以自己担心她将来会对小芷不利吗？林四暗暗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这样的。 看到她和小芷在一起时，自己完全没有担心小芷的安危，反而觉得她被保护得更好了，自己根本就不觉得她会伤害小芷。 是因为不信任若若，毕竟她出身十方楼那种地方？ 不，自己从不认为若若会背叛自己，尽管她的心思难以捉摸。 一时间，他也陷入了迷惑之中，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该反省一下自己了，或许自己对她一直就存着深刻的偏见。 对别人而言她或许是恶人，但对自己和小芷而言，她却是恩人。站在这个立场上，自己应该尽量对她好点才是。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正，破天荒的对黑裙女子低下了头：“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对你。” 他的反应，让唐小芷欣慰不已，但若若却仿佛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的一幕，以至于看着他的目光都变得呆滞起来。 片刻后，她撇了撇嘴不屑道：“才不用你故意假惺惺卖好，又是做给小芷姐看，故意展现你心胸宽广的吧，哼！” 林四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想和若若争吵了。 这天傍晚，或许是因为和唐小芷久别重逢的喜悦，或许是因为对若若的愧疚之心，林四甚至主动去久违的膳房亲自下了一次厨。 三人围坐在小桌旁有说有笑的吃着晚饭，此情此景，宛若回到了当年的明城将军府。 林四也终于知道，若若来这里都已经快半年了。只不过，并非天天都呆在乾蓝而已，隔三差五还会回十方楼总部，亦或是去其他分部，甚至是亲自执行某些任务。 十方楼内部的局势早就已经安定了下来，现在算是若若为主，游魂为辅两人共同打理。 她在十方楼内也早已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亲信心腹力量，更何况有着林四的存在，游魂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所以，倒是能够时常忙里偷闲了。 一直到夜深了，若若才怏怏离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林四和唐小芷也终于再次大被同眠。 “终于又可以安宁一段时日了，真好！”躺在床上的林四感慨不已的望着枕边伊人。 是啊，眼前战争暂时结束了，至少这一两年时间内，他们相处的机会又会有很多了。而这样的机会，在他眼中珍贵无比。 “嗯，我好想你……”唐小芷轻轻抱住了他。 “我这次就先留在常阳城，哪都不去了。” “不会耽误你的事吗？” “教学生哪里不能教？至于其他事情，自有其他人去忙。”林四笑道。 “啊，那太好了！”唐小芷欢呼了起来，旋即仿佛是觉得声音太大，又连忙缩回了被窝内。 “哈哈，可惜将来还有新的战争要打……” “要是从此不用打仗该多好啊，那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唐小芷眼内的期盼和向往，林四哪能看不到，只是他也很清楚，这只是个遥远的梦想罢了。 自己现在就是主动发起战争的人，虽然有着各式各样的理由，比如为了复仇，比如不打别人，别人就会打自己，比如玄罗大陆的危机在前，必须抓紧时间壮大月国…… 但是，这仍然改变不了战争残酷的本质。 “会有那一天的……”他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语气之中带着无比的坚定之意。 “嗯。” “对了……” “什么？” “我姐应该也催过你吧，让我们早点生个孩子，你看……”林四不怀好意的嘿嘿坏笑起来。 房内传来了唐小芷的惊呼之声，这一刻林四终于占了回上风。 只是另一边，枯坐在自己房内床上的若若，那双原本盈盈如水，仿佛会说话一般的黑瞳之内，已经只有空洞和茫然。 第1363章 战盘对决 其后的日子里，林四果真在常阳城住了下来。 说实话，类似他这样的军中第一人，即便不是战时，也不应该闲下来。 无论是弦城朝廷的军部，还是边境的大营，都应该留下他忙碌的身影。 毕竟军队并不只是打仗才有事情要做，否则当年的大将军闵然又何必每天上朝，当年的叶谦父子又何须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在平城。 只是，这些事情他却全都丢给了那些部下。 在许多人眼中，月连山殿下是个完美的将军，无论是实力谋略以及对士卒的感染力，他都近乎做到了一名将军能做到的极致。 然而最了解他的兄弟慕哲平却也曾说过，他当将军其实并不称职。 如果不是月国亲王，如果不是那些部下极度拥护他，而且他在军中威望太高，那像他这样只有战前那段时间才真正接手军队的将军，是没办法独自将部队灵活指挥起来的。 这段时间里，若若偶尔会回十方楼，偶尔又会在他们这盘桓几天，倒是形成了一种习惯。 而对于林四本人而言，这自然是一段无比美妙的时光。 他的修行之路不再迷茫，他教导的那些学生进展喜人，几乎等于是统一了东南六国的月国变得越来越强大。 而除此之外，不用管什么政事的他，有大量时间陪着唐小芷。 这就是他一直幻想的最好归宿，没有太大的野心，比如击败神炎碧澜，一统苍罗大陆；也没有什么远大的目标，比如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他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安宁快乐。 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难关，并不是紫星和占据了高真与乾蓝比邻而居的宓元韵，而是更加遥远的玄罗大陆。 惟有打赢那一战，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与解脱。 他知道玄罗大陆有多强，也知道苍罗大陆有多么一盘散沙。 每每想到那个遥远的大陆，想到剑主连琴迦王海皇等圣境高手，他总会不可避免的生出压力，毕竟他还没有进入那个境界。 不过内心深处，他却又隐隐含着一丝期盼。 他知道现在的安宁，并非真正的安宁，而是大战之前的片刻间歇而已。有时候，他甚至盼着快一点结束那一战，好抛去一切的负累和她双宿双飞，过着无忧无虑的快活‘小日子’。 然而除此之外，他心内却仍然存着一个最大的忧虑，那就是慕哲平，也就是林三。 林三的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透露过，哪怕是唐小芷。 倒不是怕她说漏嘴，而是免得她跟着自己一起担心。当然，也怕她责怪自己的做法…… 他没有派人去暗中观察林三，更没有派人保护他，他只想将自己的一切影响从他的世界里抹除，让他不受干扰的完成‘蜕变’过程。 只是，虽然明知这样才是对老慕好，可内心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不知林三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生怕他遇到什么意外。这种担心看起来有些可笑，碧澜内部又不是混乱之地，那些普通人都能好好活着，他当然也能。 不过这种担心他却根本无法完全放下，他每次只能安慰自己，学院应该算是最不可能生出意外的地方了吧？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原本应该还有两年多学业未完成的林三，已经不再是一名学生了。 …… 在林四离开碧澜帝国之后，林三便已经陷入了无尽的书海之中。 终日里和他打交道的几乎只有书籍，他的生活几乎一直都在课堂宿舍图书室三点之间轮回。哪怕是吃饭时间，有时都直接在翻阅书本的过程之中度过。 唯一的例外，恐怕只有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怪异舞蹈了，毕竟‘天下有数的高手’林四亲口说了，他能好好活着，就是因为那舞蹈。 他是那般的勤奋，因为他需要通过年末考核。 不过令林四始料未及的是，老慕学习起来竟然会如此的用功，他几乎隔绝了和外界的联系。 他不再参加什么同学之间的聚会，哪怕班级和学院的活动，他也是能避则避。 对他而言，那些都是不重要的，都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半年后，他在战棋拿到最末一名的情况下，依旧还是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核。因为除去战棋，理论科目他全都通过了，而战盘对决他更是横扫全班，拿到了头名。 那段时间，他甚至成了班上的‘名人’，尽管影响力不大，而且很快就被人忘却。 升入二年级之后，他依旧没有丝毫的懈怠。 既然修行之路断绝，没有了实力这个最大希望，那在他眼中，知识就成了最可靠的东西了。 他不是不明白所谓关系在将来的作用，只是年轻而富有朝气的他，现在最相信的还是自己。想要让人看得起，自己至少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不是么。 和他同住一间宿舍的傅波，甚至都忍不住被他这劲头所感染，渐渐也减少了外出放松的次数。 当月国掀起对南齐的那场战争时，前一年还在为考核头痛的林三，已经开始提前自学三年级的课程。而除此之外，他还将第二军事学院内有关军事指挥类的书籍看了个大半。 尽管在班上同学眼中，这个因为伤残和立功才被从战场破例招入学院的学生显得很孤僻，但他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当然，他们肯定猜不到他在战场上时，和身边战友勾肩搭背纵情笑闹的情景。更想不到当时他所在的千人队每次休息时，有一大半的玩笑和荤话都是因他而起。因为他一个人的离开，那支千人队后来甚至变得冷清了许多。 不过若是他那些战友看到现在这个终日里沉默寡言与书为伴的用功学生时，恐怕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人了。 他确实是个神奇的人，除去当年的林四，恐怕没有人看到过他身上所有面。而偏偏，每一面都是他真实的自己，根本不存在什么刻意伪装。 在老师们眼中，他自然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尤其是他在战盘对决上的能力，那实在是太出色了！ 自从一年前月国亲王殿下离开碧澜之后，这位学生在班级内部的战盘对决上，就从来没有输过一次。而战盘，是所有课程之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因为这算是学院内和实际指挥最接近的科目了。 会下战棋的人不一定会打仗，但战盘对决的水准高，却很有可能就是明日将星。这一点类似于修行界的少年天才，长大后成为高手的可能自然比其他人要大得多。 虽然一如修行会出现少年天才，长大平庸的例外，这方面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例外…… 指挥这种东西，本就很难分出个第一第二，林四和纪冰云也不敢说自己就能一直不败，毕竟影响战争胜负的因素太多。 而战盘相对于实际战争虽然死板了一点，但想要一直保持不败战绩，其实也相当之难。毕竟一次微小的失误，一次大意漏算，一次头脑迷糊，对方某次的灵光一闪，就可能会让战局改写。 能做到一场不败，只能说他和班上其余同学早已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于是这年泷岳城各校之间的战盘对决比试，他的名字出现在了参赛的名单之中。 学院之间的比试其实很多，修行算是最有名的一项，而除此之外炼丹炼器乃至绘画曲乐都有着各自的比试活动。 当年林慕二人在圣云学院倒是没有参加过任何学院之间的比试，一则他们的本来科目医学和炼器着实算不上出众，二来他们那时候根本不算正常学生，修行系的比试他们也不方便凑什么热闹。 虽然泷岳城的学院不少，但战盘也惟有指挥系学生才擅长，因而这比试其实主要也就是三大军事学院之间的内部比拼，至于其余皇家学院星海学院等学院，多半只是凑数而已。 不过，这可不代表这比试的人数就会很少。 报名规则的宽松，让每次战盘对决都会变成一场热闹的盛会，由于学院众多，最终的参赛人数恐怕不会少于三四千人。 战盘这种器物虽然在碧澜不算特别稀罕，但因为人数太多，想要很快比完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种比赛和修行类比试一样，同样会经过层层淘汰，层层晋级。 想要真正比完，恐怕需要到三个月之后。 哪怕林三一直显得不问世事，但对于这项比赛，他依然还是很看重的，并没有打算藏着掖着，因为他很清楚这比赛的意义。 如果在这场为期三个月的漫长比试之中取得优异的名次，那对于将来在这碧澜帝国生存当然有着极大的帮助。 毕竟，现在的碧澜乃至整个大陆都处于战争时期。 对于学院内的一些优秀人才，朝廷和军方是非常重视的。这场比试的前四名将能得到至少男爵的爵位以及七品之上的军职，同时还能得到碧澜皇帝的亲自接见。 对于还在学院上学，寸功未立过的学生而言，这种奖励显得是那般不可思议。 而这还只是眼前的奖励，不出意外，他们将来的晋升之路恐怕也会比其他人光明许多。 这种奖励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远超过那些实际的金银珠宝灵石。 林三没想过要当什么将军，他也不想为碧澜帝国出生入死，但他觉得如果能拥有个爵位，同时还能拥有一份军中闲职，比如参谋文书之类的话，那将来自己将来倒是不用担心会穷困潦倒了。 他之所以用功学习，为的不就是能顺利从第二军事学院毕业，拿到结业文书，将来谋个好出路么？ 此时的他，已然没了穿越者的‘盲目自信’，他只是在尽量为将来奋斗而已。 当报名的时间过去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比试，而地点则是在第一军事学院的指挥系大厅内。 第1364章 孤注一掷 四千余名参赛者被分成了八组，历经足足九轮的淘汰选拔，最终每组只有一人能坚持到八强战。 这样的竞争不可谓不激烈，可以说除去最重要的实力之外，恐怕还需要一定的运道。 如果过早遭遇超强对手，又或者某场比试状态不佳，都有可能提前被直接淘汰。然而没有几个人愿意放弃，因为最后八人的比试，将会被放在皇宫广场上当众进行。 届时，碧澜皇帝太后，文武百官亲王公爵们将会在一旁亲自观看。 甚至就连那最后的比试经过，都会由幻影阵传向碧澜各个城池。 换在过往，这学生之间的战盘比试又哪里会劳动这么多大人物，又哪里会隆重到如此地步？这一切，或许应该‘感谢’特殊的战争时期。 这非但是平步青云的机会，也是一举成名的天赐良机，能有几人能经受这种诱惑？ 如果能在这次的比试中夺得第一，或许就能成为下一个袁皓。 若要问袁皓是谁，四年前的碧澜帝国九成九的人恐怕都没听过，然而现在他在碧澜帝国的名头，已经类似宓元韵之于神炎。 袁皓出身军人世家，与傅波一样，他的父亲叔伯长辈也都是碧澜军中将领。六年前从第一军事学院毕业，他加入了帝国西南兵团。 不得不说，他的出身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帮助。短短三年时间不到，他便从百骑长一路晋升到了统领万人的五品安远将军。 这种晋升速度，换作其他人是不可想象的，毕竟当时的碧澜西南兵团根本就没有参与任何战事。即便有才华，又哪里有多少展露机会？ 不过三年前碧澜和赤楼大战的爆发，终归还是为他带来了最大的崛起机遇。 西南兵团最初的挺进速度和东南兵团一样不太理想，赤楼人对于碧澜人的入侵早已有了充足的准备，一开始的战斗其实进行得很不顺利。 而就在那时候，袁皓率领的那支万人队却表现得异常出色，屡屡取得局部战场的大胜，这很快引起了西南兵团的重视。 接连被提拔的过程中，他数次施以巧计迂回袭击赤楼人后方，又或明暗虚实结合诱骗赤楼主力大军做出错误决定，最终将赤楼人的西南防线扯得七零八落。 因为他的存在，西南战区的战斗很快就变得极为顺利。当时间来到一年半以后，碧澜西线战场已经向前挺进了上万里，成为了三大战区之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而此时的袁皓，已经从五品的安远将军飞速提升到了二品镇南将军。虽然限于资历，即便在西路军他依然不算最高首领，但许多作战计划却是完全出自他之手。 时至今日，天书策名将篇之中，他已经排在了第七位。他打过的部分战役，甚至已经被当成了军事学院授课时的范例，他的名字也已经被第一军事学院刻上了那面有名的‘名将墙’。 他是碧澜人心目中的骄傲，更是各大军事学院学生们为之奋斗的目标。 而袁皓当年毕业前，就曾得到过战盘比试的头名。只不过当时的战盘比试，不像现在这般隆重而已。 于是这场两年一度的比试，在许多学生心目中，就很自然的被赋予了另一层更遥远的意义——像袁皓那样取得战盘对决的第一，再像袁皓一样成为帝国名将，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天书策上。 汤元化就是怀着这种憧憬的学生之一，现在在第一军事学院指挥系三年级就读的他，也盼着自己将来能一跃成为举世瞩目的将星。 只是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在班级内部战盘对决都难以坐稳头名的自己，想要在这场大赛上有所斩获的可能性比较小。 尤其，是在看到另一道被人群簇拥着和他一道进入指挥大厅的身影之后，他心内更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想不到，袁曜竟然也在自己这一组。 袁曜是袁皓的亲弟弟，他现在是第一军事学院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这不光光因为他那名震碧澜帝国的兄长，也因为他本人的出色。 早在两年前，袁曜就已经夺到了上一届的战盘对决第五名，而那时候他是前八之中，唯一的一名二年级学生。 第一军事学院的校园内，时常被大家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就是袁曜将来能否成为他哥哥袁皓那样的一代名将。一门两兄弟，那将来是很可能会成为一段传奇佳话的。 两年前那批学生早已毕业，这届比试被看好的人很多，但没有人会认为袁曜无法突出第六组。在许多人眼中，这一组其余人都只是他的陪衬，他甚至已经是第一的最热门人选。 于是，这大厅内虽然将会同时进行八场比试，却有九成观众的目光聚集在了袁曜一个人的身上。 许多女生甚至对着场中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大声示爱，而他则是频频挥手致意…… 他看上去不像一个军校学生，倒更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领主。 场边的喧闹，一直到负责仲裁比试的十几位老师纷纷落座，才终于暂时平息了下来。而直到这个时候，汤元化才终于收拾心绪，看向了自己的对手。 前两轮比试由于人数太多，足足需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比完。而此时每个人的对手也完全都是随机分布的，汤元化第一轮的对手是一名来自第二军事的二年级学生。 直到三天前，汤元化才知道自己对手的名字——林三。 这是个很容易让人发笑的名字，论难听程度，恐怕也仅次于李二狗张大牛这种为了好生养，而随意取的诨名了。 尤其是在和那个名震大陆的人名字相似之后，更是容易被人拿来当笑料。 汤元化当然不会因为林三和林四只差一个字，就将这个对手当成大敌。在赛前他曾特意特意向自己在第二军事学院的朋友打探过，得到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就意味着这个人没有名气，而没有名气，往往代表着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所以都没人听过他。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是一年多前从前线战场退下来的，因为他腿上的伤。 这类学生，往往很难跟得上课程的进度。至于指挥作战的能力，真要是有那种天赋，还至于在前线当个小兵吗，早该当将军了不是吗？ 所以，这场对决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注意力，甚至多半放在了对方那因为瘸腿而变得怪异的行走动作上。 两人面对而立，他最后看了眼对手那平平无奇的面容之后，才将心神放在了面前的战盘之上。 这次对决的规则很简单，双方各领三万人，兵种自由选择搭配，地形随机，最后谁能彻底歼灭对方，或者率先占据对方大本营，谁就是胜者。 兵种的类型大致分为马步弓三类，但其中又有着许多细致入微的划分，比如骑兵分为重骑兵轻骑兵，而即便是重骑兵也有长枪兵和重斧兵等多种分别。 当阵法的光芒笼罩在两人身上之后，他们便再也看不到周围的观众，也看不到对面的对手了。 这是阵法的作用，因为阵法，即便是实际近在一丈之外的对方士兵，己方不到一定距离也看不到。因为在地图上，那一丈代表着数百里之距。 汤元化快速挑选着自己的士兵，无论骑兵步兵弓兵，他都不会错过，因为任何一种都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部分。 所不同的，只是他们之间的数量而已。轻骑兵虽快，但攻击堡垒却未见得有利，而弓箭却又打不穿重盾兵的防护，重步兵的行军速度虽然不快，但防守能力却颇为强悍。 在决定战术之前，自己先需要明确接下来的思路，是重攻轻守，还是重守轻攻，这都是决定兵力分配的重要条件。 他最终挑选了一万五的轻骑，五千弓手和一万重步兵。 在对面一切还是未知的情况下，他开始向四周洒出斥候，而轻骑兵则是跟随着斥候向四面铺散开来。 他想要打一场防守战，任由对方来攻己方大本营，埋伏在外面的轻骑和留守在营地的弓手步兵里外夹击，定能一点点蚕食掉对方的兵力。而当双方的兵力渐渐变得悬殊时，他便可以大举压上了。 他并没有等太久，很快他就迎来了对方的激烈攻击。 非常激烈的攻击，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足足有一万五的枪骑兵。这个对手，也未免太孤注一掷了，竟然一次性将骑兵全部派了出来？ 这种攻击，要么缓缓推进，要么严阵以待，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自己的兵种互相脱节吧？比试才开始这么点时间，对方的攻击就到来了，这说明对方的步兵和弓兵恐怕还在数百里之外，甚至还在大本营之中。 这个人，也未免太外行了。 双方初次交锋的那一刻，汤元化倒是陷入了短暂的下风，因为他着实没想到这个对手会这般胆大。 以至于对方冲到他的大本营之时，他留在外面的轻骑兵短时间内竟然来不及包抄到位。 他的大本营遭到了摧残，枪骑兵的冲击力是极强的。而面对对方如狼似虎的攻势，他的弓手才齐射了一轮就被一冲而溃，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万重步兵。 一时间，双方在大本营前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事实上，战盘大赛之所以要比试那么久，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每场战盘对决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有时候一场比试历时两个时辰是很平常的事情。 开战之初的两刻钟乃至半个时辰，双方往往是互相洒出斥候互相试探同时熟悉地形，小规模的接触都不算多，有时候甚至连对方的人影都还没摸到。 类似现在这样堪称决战的场面，那一般都是战斗最后时刻才会出现。可现在汤元化和林三之间这场比试，开始的时间还不过半刻钟。 第1365章 胜之不武 汤元化还是很快就稳住了局面，因为那外围的一万五千轻骑兵赶了回来。 而那时候，他的弓兵几乎已经全军覆没，重步兵倒是留下了八千。但与此同时，对方的枪骑兵同样损伤不小，一万五的枪骑兵已经只剩下了九千人。 眼见己方轻骑兵的到来，对方的九千人果断撤退逃离大本营，而这当然并不容易办到。毕竟，汤元化的战术原本就是以逸待劳，将对方里外夹击在自己的家门口。 尽管一开始被对方打蒙了，导致弓手提前被灭，难以顺利实施他最初预想之中的战术，但对方想要逃走也没那么简单。 为了突围，对方那九千人变成了七千，而汤元化的重步兵也变成了五千。随后，汤元化率领着一万五千轻骑兵大举追了上去。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选择，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让这咬了自己一口的七千人安然无恙逃回去和他们的后方部队汇合？ 他要将这剩下的七千人全部留下，这样对方就没有骑兵了。而这样的话，双方的兵力对比也会变得悬殊。 到时候，没有了骑兵的对方，只会被自己利用轻骑兵的速度玩死。 对方的枪骑兵撤得不慢，只是终归没有他的轻骑兵快，于是双方很快再次接触，再次大战。 为了逃亡，对方不得不将两千人丢下来断后。只是，这种举动是徒劳的，两千人面对一万五千人，根本阻挡不了多久。 随后，汤元化再次追上，对方再次壮士断腕舍弃两千人。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这几千人迟早会被自己一点点绞杀干净。 汤元化心下大定，他并不担心对方在前面有埋伏，因为失去了骑兵的对方，根本发挥不出速度来，很难困住自己。 而且按照时间和行军速度来计算，对方对面的步兵弓兵也根本赶不及救援。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场边十余名来为他助威的同学此时已经忍不住扶额苦叹。 汤元化只能看到自己附近的敌方情势，但他们这些外围观众却从一开始就能看清全部画面。 汤元化的那个对手，是他们在这么多次战盘大赛之中，见过的最胆大包天之人。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选什么弓手和步兵，他只有骑兵，三万枪骑兵。 比试开始的第一瞬间，这个人就仿佛忘了自己还有个大本营，直接选择了三万大军快速大举推进，直袭汤元化的大本营。 这种打法，除非是故意玩乐，否则恐怕没人会这么干。看似豪迈，但大本营本身也有一定防护能力，很难一鼓作气直接打穿。 而除此之外，汤元化毕竟也有三万人，对方要是一击不下，那空虚无比的大本营反而会被汤元化随便派个上百轻骑兵突击就占领了。 那时候，汤元化只需要顶住第一波攻势就赢定了。 只是，对方在临近大本营之前，却选择了分兵，只派了一万五千人攻击，另外一万五千人却绕到大本营后方当起了看客。 此时汤元化的大本营内只剩下了五千不到的步兵，而他的主力轻骑已经被远远带到了战场一侧的边缘地带，忙着收割那最后的两三千逃亡敌军。 他当然不会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一万五千名原本一直在充当‘看客’，却又离汤元化大本营不远的枪骑兵终于出现了。 他们很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攻击大本营，而汤元化直到大本营再次面临攻击，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只可惜，一切似乎已经晚了。 除了全歼对方之外，谁率先攻占对方大本营，谁就获胜，这是比试的规则。 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赶紧去攻打对方的大本营，一条是回军救自己的大本营。可现在，无论他怎么做，却都来不及了。 五千步兵根本就挡不住那一万五千的枪骑兵，几乎是第一次冲锋他们就变得七零八落。 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汤元化的轻骑距离对方大本营已经不到五十里，但他自己的大本营却在此时陷落，战斗结束了。 阵法的光芒散去，他终于看到了对面那名其貌不扬的对手，对方一脸平静，并无什么得意和骄傲之色，只是例行对仲裁的老师微微点头致意，旋即便转身离开了身前的战盘。 此时距离比试开始，才刚刚过去一刻钟。其他七处正在比试的战盘依旧亮着阵法的光芒，许多人到现在还没有开始第一场交锋。 有那么一刻，汤元化很想追上去说两句，因为他很不甘。 他的战盘水准并不低，在班级也是前三名之列。这次虽然没奢望过要击败袁曜闯入八强，却也没想到第一轮就遭到了淘汰。 而除此之外，这种失败的方式，让他很难接受，毕竟在失败之前的片刻时间内，他还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即便是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刻，他的兵力其实还占据着优势。 对方最后为了快速攻下大本营，那一万五的枪骑兵完全就是不计损伤，纷纷和己方步兵选择了同归于尽。 对方最后活着的士兵仅有八千人不到，而自己还有一万三的轻骑兵。 如果能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自己轻易就能占领对方的大本营。如果自己之前没有追出来，那对方那埋伏在大本营周围的一万五千人根本就是摆设。 而最后，对方这种战法放在实战中，也完全就是毫无意义的。 谁会坐视同袍在一旁被杀，自己却停在远处休息什么都不干的？实战中虽然也有夺营和争夺阵地的时候，但像他这样占据了营地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比试规则限定率先攻破对方营地的获胜，那接下来凭借那一万三千人，自己还轻松能将营地夺回来不是么？ 只是，那个人虽然是瘸子，走得却不慢，很快就消失在指挥大厅的门口。 汤元化伸了伸手，最终还是颓然放弃了，毕竟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仲裁的老师也不会因为这些原因而更改胜负。 林三的这场比试并没有被多少人观看，除去汤元化的那十余名同学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的观众。毕竟相对于这两个籍籍无名之辈，袁曜的对决当然更值得一看，许多人幻想着从中学到一些东西。 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实力较强的各校选手，他们观看这场战斗，是为了提前熟悉对手，观察出袁曜的作战风格。 人们唯一被那场快速结束的对决吸引片刻心神，只是因为它结束得太快了。不过那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他们自然也没看到全部的过程。 而即便是仲裁这场比试的老师，也不觉得这场对决有多么精彩的。不过是投机取巧，利用了规则的空子而已。 而这种空子，不是每次都能遇上的。真要算起来，那只能算是野路子，算不上什么战术精巧水准高超…… 林三并没有立即回第二军事学院，他进了第一军事学院的图书馆。比试期间，选手能够凭借选手号牌进入各校图书馆，当然，仅限于最外面的两层。 第二学院的图书馆，有关兵法阵型以及历史战争史之类的书籍他当然不可能全部翻遍，但他自觉对自己有很大帮助的应该多半都看过了。 既然有进入第一学院图书馆的机会，那他当然不会放弃。这里对他而言算是另一座宝山，他对于知识的渴求，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与沉迷。 这一点，倒是要比当年的慕哲平强得多。 至于之前那场比试，并没有在他心内留下什么涟漪。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试，和他在课堂上击败自己那些同学没有多大分别。 他没觉得自己胜得不光彩，也不觉得投机取巧有什么不对的。 他所做的很简单，在规则限定的方式下，以最省事的手段取得胜利。至于这种手段不能应用在实战之中，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打的就是比试，为什么要去考虑实战应用会如何如何？ 他原本还有很多后续计划，只是那个对手一开始就选择了轻敌追击，他当然会笑纳那样的机会。 他现在甚至都觉得那种方式还是有点费事了，毕竟还是要一定等待时间，等待对方露出破绽，或许下次自己可以考虑用更快更主动的方式…… 他很快就沉迷在了书海之中，一直到几个时辰后，外面的天色暗淡了下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完成这场比试之后，他要等到至少半个月之后才会迎来下一场比试。他决定，接下来没有比试和课程的时候，要尽量多来这里逛逛了。 当他回到宿舍时，和他同一天比试，只不过比试场所就在第二军事学院的傅波满面喜色的迎了上来。 “哈哈，我赢了，赢了第三学院四年级的一个家伙！” “啊是吗，那不错啊，恭喜恭喜。”林三笑着对他拱了拱手，他本就不是什么难以相处的人，对于自己的室友，他自然不会冷淡相待。 “你呢？你赢了没有？”通过第一轮显然让傅波兴奋了许久，以至于比试结束都几个时辰了依然还没能平静下来。 不过还不等林三开口，他就夸张般大笑起来：“啊也是，你那组除了袁曜，还有谁能挡住你这个变态啊……哈哈，和你对决的人可真够可怜的，他应该输得很不甘心吧？” 作为林三的同学，也是和他对决次数最多的人，傅波何尝不知林三的厉害之处，以及他比试时那令对手憋闷无比的风格。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胜就是胜，规则并没有给败者机会再来一次。” “哟哟哟，不愧是经历过战火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啊。”傅波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勾着他的肩膀怂恿道：“为了庆祝通过第一轮，明天我们去翠韵轩坐坐如何？” 林三何尝不知那翠韵轩是什么地方，那可不是坐坐那么简单啊。 “还是不了，我接下来要去第一学院图书馆看一段时间的书。” 傅波一脸的失望：“你这家伙，实在是越来越没趣了……” 第1366章 速战速决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三依旧流连于课堂以及第一学院的图书馆之间。 最初他或许只是单纯为了应付考核而被迫学习，但现在却是真的沉浸在了其中。他发现自己或许真的找到了真正感兴趣，也真正最擅长的东西。 有时候，他甚至会生出错觉，或许自己从前就曾是将军？ 毕竟林四不是说过了吗，自己曾经是他的战友啊。 记忆是没有找回来，但某些东西只是看过之后，就仿佛自己早已经历过一样。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为他的学习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他的生活是那般规律而又平静，没人打扰他，更没有谁想着要对付他。 半个月后，他迎来了第二轮比试。 地点依旧是第一学院的指挥大厅，而极为巧合的是，这次他又和袁曜分在了一组同时比试，只不过彼此暂时还不是直接对手而已。 指挥大厅内再次响起了喝彩之声，当然还是因为这个还未走出校园，就被视为明日将星的学生。 袁曜的名字，他是听过的，毕竟他的室友傅波早已在他面前提到过此人数次。 但也只是那样了，一想到自己从前可能是个将军，一想到自己早已上过战场，而这里的学生还嫩得很，林三就没办法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对手。 更别提什么如临大敌，忌惮不已了。 他很平静的走到了战盘前方站定，看了对面那名皇家学院指挥系的对手之后，他的心神很快沉浸到了眼前的战盘上。 阵法的光芒亮起，他的手指快得挥出了残影，眼花缭乱之间，他就挑好了阵容而且派出了本方大本营。 这样的速度，足以令场边的另一个人目瞪口呆。 没错，尽管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汤元化却并没有完全顺过失利的那口气。他特意查看了第二轮的对阵表，特意来观看这场林三的比试。 全场之中，他或许是唯一一个专门为林三而来的。 他想要看看，这个人上次赢自己究竟是不是运气，又或者他真有什么独到之处？投机取巧一次可以，但侥幸不会次次都伴随着他。 对手选兵的速度着实快得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搭配兵种是何等慎之又慎的事情。尤其每场比试的地图是随机的，直到比试开始的那一刻，才能看到个大概地形。 只看他对面那名皇家学院的对手此时还在权衡思考，就知道这种事情并不能胡乱妄为了。 而在看到林三选择的兵种之后，他更是无语至极。 竟然又是三万枪骑兵，难道他想故技重施？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 然而阵法内的形势，却不会因为他的念头而有丝毫更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万骑兵一往无前来势汹汹的冲向对方大本营，一刻都没有停留。 他又一次放弃了自己的大本营，选择了主动进攻。 战盘比试和实战的最大一个不同之处，就在于阵法时间和现实时间之分。 现实中短暂的时间不可能行进数百里，现实中一场上万人规模的战斗也不至于一炷香时间就结束，但战盘却将这些过程简化和加速了许多。 否则这里面一场比试，恐怕要打上几天几夜了。 然而偏偏，挑选兵种耗费的时间从对决开始那一刻，也是被计算在内的。思考的时间，操作的时间，可不会因为阵盘而加速。 也就是说，皇家学院那名学院的学生在斟酌着兵种搭配时，他对面的敌人，其实已经向前行进上百里了。而当他考虑着该怎么布置自己的大本营时，对方已经冲过了阵盘中央。 而当他终于开始一点点经营自己堡垒，尚未决定是主攻还是主守，只是习惯性的向着四周洒出几队斥候时，对方已经杀到了自己家门口。 三万枪骑兵，一个不少。 汤元化张大了嘴，他觉得那个林三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傻了。 确实他抢了先机，但事实上这种先机抢得并没有多大意义。他确实打了对面那名皇家学院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只是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是实战，这样突然杀来，或许对方的营地现在已经一阵混乱，但很遗憾这是战盘。 战盘里的士兵，是没有士气和惊慌恐惧这一说的。 他的对手主力基本都还在大本营，并没有离开太远，而且对方还做了一定的布置。他冲上来，充其量也就是三万对三万，根本占不了太大的优势。 尤其对方是有大本营那些布置帮助的，主场可是有优势的。 皇家学院那名学生确实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而在双方交战的第一瞬间，他也确实落入了下风，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也冷静了下来。 他开始沉着调动本方大军抵挡对方的冲击，虽然他的弓手在一开始就遭到了重创，但他相信自己能挽回局面。 而只要挽回这次局面，对方就完了。 孤注一掷，一旦不成，后果很可能就是失败。 汤元化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上一次输得真是太不值了。竟然败给了这样一个愣头青般的‘外行人’，着实太可笑了点。 但渐渐的，他的目光凝固了。 战斗没有出现其他离奇的画面，但却又让他越来越感到难以置信。 明明是三万对三万，明明皇家学院那名学生没有犯什么错，明明他还有本方营地做掩护，可是这种直接的对拼之中，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入了下风。 虽然各兵种互有克制，但平均来看，他三名士兵，只能换对方两名。 这是非常直接的差距，这样一直打到最后，只会出现他的人全部阵亡了，而对方却还能剩下一万人的场面。 而偏偏，他还只能这么打下去，因为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他只能拼死一战，无处可退，哪怕暂退都不行。 这怎么可能呢？汤元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尤其当他将自己代入那名皇家学院的立场去看的话，发现即便是自己，恐怕也没办法做得比他更好。 这场战斗，没有什么诡计和埋伏，就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 他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失败的那场比试，这些天来，自己一直对林三那取巧的胜利方式耿耿于怀，却忘掉了一些明显的细节。 那次他的一万五千人杀进本方营地后，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六千换七千，这还是承受着自己一开始的攻击做到的。 之后自己的外围轻骑兵包围过来时，对方选择了撤退，自己选择了围杀。 那种情况下，对方那九千人本不可能逃得掉，可他却偏偏逃掉了。付出了两千人的代价，逃了出去，同时还消灭了本方三千步卒。 自己竟然一直都忽略了这个重大的不对之处，明明是在突围逃跑，他竟然还完成了一次两千换三千。 至于最后，对方那隐藏的一万五千人消灭己方那剩下的五千步卒时，速度是何等之快？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侥幸取巧，他就是比自己厉害，比其他人厉害。 同样的兵力，他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他有着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当他收拾心绪，想仔细从中看出点什么来时，下方的阵法光芒已经散去，比试结束了。 这次的战斗，结束得比上次更快更彻底。 皇家学院那名学生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虽然不用自己亲身上阵杀敌，但这种激烈的战斗，还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他的三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对方却还剩下一万一千人，所以对方赢了，就是这么简单。 当他抬起头时，眼内有着的只是疑问和茫然，身临其境的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的。 自己没有中什么计，也没有犯什么错，可这么短的时间就输的这么彻底，他想不通。 事实上，想不通的又岂止是他，就连这一场比试的仲裁老师都同样没能看明白。 论战术，这是极为粗陋的一场比试，甚至根本毫无战术可言，就是冲上去硬碰硬对杀。但结果，却是令他匪夷所思。 面对第二学院那名瘸腿学生的点头致意，他一时间竟然没能回过神来。 林三当然不会滔滔不绝的讲解一番，因为这不是什么授课。结束这场比试之后，他迫不及待的赶向了第一学院的图书馆，他对知识的渴求已经达到了极致。 而由于关注这场比试的人太少，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赢的。 对林三而言，这个世上所有问题，都可以用计算来解决。计算不仅仅是什么数字和符号，它贯彻在生活的每个角落。 打仗，当然也需要计算，而他的最大天赋就是计算。 曾经的慕哲平运用那强大的计算能力，以弱势兵力拖得紫星数十万大军毫无脾气，现在的林三为了追求速战速决，同样也可以利用计算能力让对方落入下风。 他所做的很简单，就是算计得比对方更全面，更精细。 实际战争中，三万人会有三万种想法，每个人都知道随机应变，但战盘却不同。战盘里的士兵不是人，他们是没有思想的。没有指令，他们自己也不会去做什么。 本方三万人，如果能做到极限的话，或许是可以做到同时让三万人做出不同动作的。但实际上，当然不可能有人做到这一点，林三也做不到。 第1367章 惊恐不已 这种战盘比试，指挥者往往就是下达一个指令，然后让相应部队按照指令移动，或者自行战斗。 但这样做，终归是没办法面面俱到的。 而林三做的，就是尽量面面俱到。他尽量做到了同时指挥数支人马，让他们随着自己的心意而运转，让十数个阵型同时互相配合，让整个战场都不会被遗漏。 对手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变化之后蕴含着的意图，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随时都能做出应变，随时都能做出调整。 而对手的每一个微小破绽与失误，也都不会被他错过利用机会。 他既比对方更具大局观，又比对方更注重细节的把握，这种情况下，那名皇家学院的学生还怎么赢？ 并非他的兵实力比对方强，而是他将他们发挥得更加合理，更加有效而已。 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极难无比。 不光需要强大的计算能力，超快的反应能力，还需要……手速。 在林三眼中，这种比试倒是类似于另一个世界的某些游戏了，只不过复杂了太多倍而已。没有手部的动作，是无法将指令准确传达出去的，而他这具身体虽然无法修炼，偏偏却具备了许多修行者都难以企及的速度。 这场比试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是纯粹的战略战术比拼。但他，却利用到了自己能想到的任何一个条件。 毕竟这不是真正的战争，这是比试。 规则限定的范围内，任何有利于胜利的条件，自己都可以利用不是么？ 而他之所以选择正面硬碰硬，不是因为这种战法最好，只是因为这样最快最省事而已。 林三结束比试之后，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第二个阵盘的光芒才散去。 而这场比试的胜者，则是袁曜。 他在比试结束之后，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四周，随后他的目光不禁颤了颤。 四周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袁曜又一次轻松取得了胜利，击败了来自第二军事学院的一名四年级学生，这当然让他们兴奋不已。 毕竟，这里是第一军事学院，袁曜算是他们自己人，而且是他们一开始就支持和看好的人。他获胜，会让许多第一学院的学生心生果然没有看错人的奇特感受。 只是，面对着四周的欢呼声，袁曜的心情却谈不上多好。原因很简单，他不是最快的。 作为将军世家子弟，从小被严格要求的袁曜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这种追求在他那位大哥名震天下之后，更是变得更加强烈。 他不容许有人在自己的领域超越自己，尽管比试结束的快慢根本不影响成绩，结束得快不见得就场面精彩战术高明，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在这方面也做到最强。 上一次，他在结束比试之后，就听说有个人比他快了足足五六倍。 当时他只当是意外，或许对方的对手太差了呢？于是林三的名字他也只是匆匆一扫而过。 这次比试依旧和林三分在一组，他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含了个小小的念头，这次不光要获胜，还要最快。 为此，他这次使出了浑身解数，尽量达到了既能获胜，又能更快的完美极致。 然而这一次，他竟然还是‘输了’。 那座早已空无一人的阵盘上，早已标明了胜者的名字——林三。 迎着簇拥过来的同学与同伴，他似有意又似无意般问道：“那边什么时候结束的？” “已经很久了吧，那边只打了半刻钟。” “半刻钟？”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 …… 林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而且还是个公认这一组最强的选手。 两场比试的获胜，并没有让林三成为名人。毕竟参赛的选手太多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状况都曾出现过，谁会因为快速结束的两场比试，就去关注他？ 除去汤元化和袁曜之外，其余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连续两场都第一个结束比试的。 风平浪静的十天之后，他迎来了自己的第三场比试。 这次他的比试，放在了第三军事学院。 这次比试在开始之前迎来了一场小小的轰动，因为这场没有轮到比赛的袁曜竟然亲自来观战了。 许多人觉得他可能是为下方两名第一学院的学生助威的，但惟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为林三而来的。 两场比试都能以快过自己至少五倍的速度结束，那只能说明两点，要么这个人碰到的对手太弱；要么这个人比其他人强了太多，强得他的对手根本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后一种猜测显得很无稽，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那他早该名扬各大学院了不是吗？自己听过的那些战盘高手，完全就没有一个和眼前此人对的上号的。 不过，袁曜是个执着的人，他不会放弃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上次比试结束后，他就已经打听过林三那场的战局，只可惜他那些同学竟然没人看过那场比试的过程。 他也不知对方是用何种方式获胜的，更不知他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于是，他只能用自己的眼睛来看，用自己的头脑来做出判断。 下方的比试很快开始了，第一时间，他的眼内就闪过了惊愕之色。 三万枪骑兵，不守大本营直接冲向对方？ 他忽然感到有些可笑，自己竟然在这种人身上浪费心思。即便初学者，也不至于这般莽撞不是么？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观众席上，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一样为林三而来。 汤元化的眼内没有什么惊讶了，他一脸呆滞的望着那三万骑兵如上次那般飞快的冲向敌方营地。 难道，他这次的比试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一直用三万枪骑兵，一直不守大本营，一直孤注一掷？ 这未免太荒唐了点…… 但是接下来，让他已经兴不起无语念头的画面就那样发生了。 依旧是冲到对方大本营和对方正面交锋，依旧是激烈无比不留丝毫余地与退路的拼杀，依旧是那离奇的战损对比。 他的对手全神贯注，从头至尾没有犯过什么错，也拼尽了全力，却根本无力回天。因为他的士兵，战死得比对方快，比对方多。 打到最后，他会全军覆没，而对方还会剩下不少人。这是最简单的算术，不是么？ 汤元化渐渐看出了点东西，如果将双方那些代表士兵的光点做个对比的话，林三的光点每次动作都显得那般圆融流畅，而他对手的光点则是混乱不堪各自为战。 汤元化能看出来的东西，袁曜当然能看得出，毕竟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眼内的轻视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那种表现，就像是一头称霸方圆数百里已久的六级魔兽，忽然看到自己地界内出现了一头七级魔兽一样。 相对于汤元化，他要识货得多。 他何尝看不出来那代表着什么？看似鲁莽的正面对决，其中蕴含着许多他根本做不到的东西。 那是对战局的掌控能力，有的人指挥大军时如同挥动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大锤，吃力无比，甚至连正常挥舞都难以做到，显得力有不逮；有的人指挥大军则是如同挥动刀剑，显得流畅自然，能够让刀剑做出种种变化，显得游刃有余。 袁曜知道，自己现在其实还做不到像挥舞刀剑那样举重若轻，灵活自如。自己对于战局的把握，还做不到掌控随心。 这种事情，不是意识到了就能做得到的。需要努力，需要经验，更需要天赋。 袁曜一直以为那就是指挥大军的最高境界，但现在他看到了更高的境界。 下面那个人指挥大军，给他的感觉既不是挥舞大锤，也不是挥舞刀剑，而是挥舞自己的手臂。 又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手臂更灵活的？大军几乎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处细微的变化，接触到的情形，全然瞒不过他的感知。 他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精妙配合，而他做出反应时的速度，又哪里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袁曜怀疑自己看错了，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之中，然而他的头脑和眼光却不会欺骗他。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学生？而且还是籍籍无名的学生？ 如果不是那瘸腿和那面容，他甚至真的会怀疑下方那个名字怪异的人，是不是真的和林四有关了。 他收回了这种荒唐的猜想，他甚至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他生怕再看，自己的内心会受到沉重打击。 从这场战局之中，自己其实根本学不到什么。 毫无花俏的正面对决，阵型之间的配合要点，自己其实也早都学过，算不上什么离奇的。只是那具体而微的精妙操控，那超乎寻常的应变能力，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别人需要仔细思索的东西，那个人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直接就做出了让自己之后努力挑刺，都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应对。 这是天赋，自己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天赋……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心内已经是无比的沉重。 这个人，可是自己同一组的啊！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自己迟早会和他对上的。 八组选手，每组五百多人，最后只会有一个人突围而出进入皇宫广场，接受那最后的荣光。至于其余人，全都会被淘汰，被人遗忘。 自己原本的目标是第一，至不济也要抢到前四。 然而有这个人存在的话，自己想要从这组脱颖而出，都已经变成了不可能。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很清楚，自己赢不了那个人。 第1368章 深夜袭击 林三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在发现只要有他存在，自己就没办法取得八强席位之后，袁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比试之外的手段。 既然比不过他，那就让他上不了场好了，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纯粹的比试，技不如人则更加努力，将对方视为追赶目标这种事情当然也存在。但并非每个人都有那么宽广的心胸，毕竟比试往往意味着得到胜利之名，得到奖赏之利。 而失败，则会失去。 被那么多人看好的袁曜，其实已经等于是被架在了高台之上。像汤元化那样的人失败，根本不会引起注意，而袁曜若是败给一个无名小卒，那他可能会从宠儿沦为笑柄。 这次比试，带来的名和利，更是让他无法抗拒。 哪怕不想承认，但许多参赛选手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对手弱一点，不希望自己的对手赛前出点状况，甚至是在比试时因故到不了场？ 这样自己将能不战而胜，直接进入下一轮。 没有几个人会像个‘愣头青’那样，希望对手更加强大，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挑战。 比试表面的公平公正，只是因为大部分人没有能力在赛场外耍手段，但袁曜却可以。 他自己就是极境修行者，他出身将军世家，他来这里上学，家中都是有高手护卫照顾的，称得上不折不扣的豪门子弟。他想要碾死一个无根无依，出身普通的退伍军人，又有什么难的？ 袁曜选择了最直接的手段，打残林三，让他在病床上躺个半年。当然如果不慎打死了他，那只要手脚干净点，也没有多大关系…… 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么？林三到现在并没有引起外人注意，没人觉得他是袁曜的大敌。而林三下一轮的对手，也不是袁曜。 如果袁曜能调动天境高手的话，那这次林三或许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万幸天境高手哪怕在碧澜帝国，同样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并非他区区一个族内子弟能指使调动的。 他派出了三名极境家族护卫，选择的方式也很直接，夜深人静之际蒙面下手。 在袁曜看来，这袭击是万无一失的，他事前调查过，林三根本就不是个修行者。他之所以派三名极境，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毕竟此人也算是战场上下来的，万一有什么特殊的保命本事呢？ 这场偷袭围殴发生在林三结束第三场比试后的第四天夜间，当时他正在第二学院的幽静小湖畔练着他的怪异动作，四周也确实是空无一人。 面对突然从四周扑出来的三人，面对那明晃晃的刀剑和闪烁的劲气，林三确实是被吓了一跳。 只从那劲气的凝聚程度与亮度，他能看得出这三人实力应该都是极境左右。而除此之外，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遭到袭击。 按理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吧？除了当初欣榆城那些帮会成员…… 可那些人，应该也没胆子和闲心跑这碧澜帝都来报复啊。 无论如何，现在的林三，终归不是当初被齐琪吓得浑身发颤的那个林三了。战火的历练不是白费的，虽然他从没有将自己当成碧澜战士，但他确实具备了战士的一些特质。 比如胆气，比如沉着，比如生死之间的冷静，以及简单却实用的格杀技巧…… 第一道扑面而来的刀气被他轻巧的侧身闪过，旋即他如同背后长眼一般扭动身躯，避开了袭向自己后背的剑尖。 没有瘸的那条右腿陡然发力，超出了人力极限的力量自腿部直达腰身，拧腰的同时，又随着后背与肩部传到了拳头之上。 地面的草皮混杂这泥块自鞋底飞溅而起，虚空中的拳头打出了不算响亮，却很震撼的爆音。 人影陡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之时已经出现在了第三名剑手的前方！ 或许是事前根本没想到这个普通人竟然还有还手之力，这名剑手对于这一拳缺乏足够的准备，不过无论如何他终归是一名极境修士。 在招式的精巧程度方面，他要超出林三太多了。 间不容发的危急关头，原本被林三刻意避开的长剑竟是陡然一旋，挥向了他的腰身。如果他不避开，那这一剑将会给他来个开膛破肚。 而事实上，林三确实避不开。 他只是学会了一些军用的格杀术，还没有到达那临战不断变招的境界，更何况他这一冲完全是一往无前的，根本不存在什么虚招。 他终于知道，自己和正规修行者的差距在哪里了。 这三名剑手的速度在他眼中其实不算多快，但他们会了太多他不会的东西。 而最重要的是，这三人有兵器，他只是空手。 他必须庆幸自己终归还有着无与伦比的反应速度，电光石火之际，他原本挥向这名剑手面庞的拳头同样强行变向，向着侧下方砸落了下去。 嘭！ 剑锋即将临体的那一刻，拳头砸在了剑脊之上，竟是发出了金铁交击之声。 虽然是剑脊而非剑锋，但拳头上依旧传来了一阵剧痛。不过此时他又哪里有功夫去喊痛，战斗之中，瞬间的迟疑都足以致命！ 不过，他对面那名剑手心中的惊讶其实更甚，因为这一剑竟然真的被拳头给击开了。非但击开了，在被打中的那一刻，他手中的猛然震颤悲鸣的长剑险些脱手飞出。 战场上锤炼的某些本能让林三在最后一刻做出了正确的动作，他没有收住冲势，虽然右拳挥向了别处，但却抬起了左臂。 拳头不行，那就用肘。 军中教给他的格杀术，是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能用来攻击，手肘甚至算是破坏力排名比拳头更靠前的武器。 砰！ 对面那名剑手根本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击，他的肩头被重重撞了个正着。剧痛袭来，伴随着骨头的折断之声，他如同被奔驰的烈马迎面撞上，眼前险些一阵昏沉，整个人向后抛飞了开去。 林三的动作简洁干净快速，远远看去，就像是直接冲上去，将对方直接撞飞一般。而直到此时，另外两名护卫才终于一前一后杀了过来。 他们心内的震撼简直无以言表，事前谁能想到三名极境围杀一名普通人，竟然要费这么大手脚，对方甚至还能做出反击？ “来人啊！杀人啦！” 就在他们打算将这场战斗继续下去的时候，嘹亮而凄厉的呼喊回荡在了这小湖边，也回荡在了夜空之上。 开玩笑，林三可不是愣头青。刚刚选择战斗，是因为不战斗就打不开缺口逃不掉。 现在撞开了那名剑手，他怎么可能不跑，他毕竟是没有武器的。 他可没有借着凶险危机来磨练自己，看看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实力的闲情。他想的只是不受伤，好好活着。 能逃他当然会逃，而这里是第二军事学院，现在虽然夜深人静，但里面毕竟住着上万师生。 几乎是在他喊声传出去的第一时间，这座学院就仿佛忽然从沉睡之中苏醒了过来一般。远处许多原本暗下去的灯火快速亮了起来，相对于外面某些地方的明哲保身事不关己，学校反而算是一个极具热血和凝聚力的地方。 林三逃得很快，而后方那三人在追了几步之后，就听到四周传来了成片的脚步声以及呼喝声。 这次行动看来是失败了，事不可为，再不撤走，他们恐怕会真的陷在这里。 …… 这次的事件没有给林三带来太大的影响，事后他被学院老师叫过去进行了一番问话，他如实告诉了对方当时过程，以及对方的身形兵器和劲气属性。 对于为什么会有人来袭击自己，他却说不出个原因来。 这件事，最终被定义为了他个人的私仇。 林三确实不是什么名人，但对于这位帝国二级战斗英雄，学院并没有草草了事，毕竟现在的林三还算军方的人。 如果他真的被人杀死在第二学院，那院方也脱不了干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学院内的防护骤然提升了数个等级。而林三的室友傅波更是怒不可遏，誓要将行凶者揪出来。 “这件事交给我，一定会给你找出凶手来！真是吃了豹子胆，我傅波的兄弟也敢动！”论出身和家族地位，傅波是完全不逊于袁曜的，只不过在学院没有后者那般风光而已。 他和林三已经同住一间房一年多，林三又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平日里打打闹闹，偶尔互相帮助，两人之间倒是早已有了深厚友情。 看到林三拳头上的淤痕，他是狂怒不已。从林三的描述，他知道当时有多凶险，如果不是林三侥幸逃得快，那他现在已经不在世了。 而他要为林三出头的话，自然也是要调动家族力量的。 最终反而是林三来劝慰他：“还是算了，那太麻烦了，凶手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泷岳城又太大，根本找不出来。”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傅波愤愤道。 林三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还能怎么办？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袭击。” “一点眉目都没有吗？你有没有得罪过谁？” “我平日里什么样，你不是看得最清楚吗？我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心去挑事得罪人？” 傅波咬了咬牙狠狠道：“是啊，所以我更无法接受竟然会有人狠心对你下手！” “放心吧，三哥我毕竟是战场上过来的，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的宽慰，并没能让傅波放心。 在傅波眼中，林三不过是个学了点武技的普通人，战斗力是极为有限的。 “要不我从家里找几个护卫来保护你吧？” “不用了，真不用了……我天天在校园里，身后跟着护卫还怎么上学啊？” “唉，那你要尽量小心。一旦发生了点什么，记得第一时间来找我，学院那些老家伙就知道推麻烦。” “嗯，知道了！”林三笑着捶了捶他的胸膛，心内却是暗暗感动不已。 他确实没想到，傅波竟然会对他这么关心在意。这让他那颗来自异世界的心，莫名变得滚烫了许多。 第1369章 易涵 这次的失利，迫得袁曜不得不选择暂时偃旗息鼓。 第二学院的老师和傅波没有看到当时过程，自然发现不了多少异常，但那三名回来复命的护卫却让袁曜认真了起来。 林三虽然选择了逃走，但他在逃走前击倒了一名护卫，甚至让他在短时间内丧失了战斗力。 哪怕那是猝不及防之下中招，也依然太反常了点。 如果任何一名当了兵的普通人都能做到这种事情，那极境高手也未免太弱了点。 更何况之后的短暂追逐，另外两名护卫竟然追不上他。 袁曜怀疑这个林三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的实力应该也不次于极境，只不过他一直没有显露在外。 在林三眼中，凶手很神秘，他现在完全不知对方来路底细。但他绝不会想到，他在袁曜眼中，其实也很神秘，同样是来路底细成谜。 在袁曜眼中，林三已经是个高深莫测无比的人物。 而他会做出这种判断，又是那般的理所当然。 这个人隐藏着战斗实力，同时还具备着超强的战盘对决实力，这样一个人竟然一直籍籍无名，从没有出过风头扬过名，他藏在第二军事学院究竟是要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大有收获之感。 自己恐怕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啊，这个人身上必定藏着秘密，他入学必定是心怀某些重大目的。 但很快，他就又卸下了这种念头。 原因很简单，林三是帝国二级战斗英雄。能得到赤血勋章的人，帝国和军部不可能不去查明来路就贸然颁发。 也就是说，这人的来路就算不清不白，那也是军方和帝国默许的，甚至是他们刻意隐瞒乃至协助的。这种事，根本不是自己能够去打探的。 难道他是军中隐藏的重要人物，来第二学院是为了帮军方执行特殊任务？ 一时间，袁曜生出了退却之心。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个猜测是真的话，那这个人，自己还真不能动，也动不起。 袁家虽强，可在碧澜帝国各大世家之中，连前十都还排不进去。如果自己杀了这个人，破坏了军方的计划，那袁家恐怕都平息不下去。 但是，就这样偃旗息鼓，他着实不甘心。 军方就算要执行某些机密计划，也不该挡了自己的进阶之路吧！ 这个人既然是来执行任务的，那他好好执行他的任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可他没有，他既然不是正常学生，那他凭什么来凑这个热闹，参加这个比试？ 不行，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就算不杀他，不伤他，也要将他赶出这场比试！ 他不会直接找林三谈，一则那会暴露那晚的袭击真相。二则这样找上去，请对方退出，岂不是示弱认输，承认自己不如他？ 整人的手段，可不止一种啊！ 他心内暗暗为自己找着理由，自己只是在捍卫自己应得的东西，军部的计划，也不应该损害自己利益不是吗？自己这样做，也是被逼的！ 就算将来真的被查出来，军部的人也没办法对自己说什么。是他们的人先坏了规矩，袁家难道活该被欺负吗？ 他很快……就‘想通’了。 …… 林三自然不知道有人要整自己，其后的日子，他依旧故我。 除去每天例行的课程和图书馆看书之外，便是每隔几天一次的比试了。 几天后的第四场比试，他又一次轻松获胜，用的还是那简单直接得令人发指的三万枪骑兵强攻战术。 而这时候，也终于有不少学生注意到了他。 他获胜的速度实在太快，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现在都连着四次了。而这组原本的五百人，经过四轮淘汰之后，已经只剩下了三十二人，他已经不可能还会像之前那般不起眼了。 走在校园内，他也渐渐开始被人注视，他甚至有了小部分‘支持者’。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让他有什么感觉。 他现在是真的沉迷在了军事指挥这门‘学科’之中，许多事情他根本无暇去考虑。 但是，‘出名’毕竟还是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定的改变。 那天在第一学院的图书馆，他第一次被女生主动搭讪了。 “你是……林三？” 身边绵软之中带着甜美的声音响起在他的耳畔，他抬头望去，看到身边已经站着一名第一学院女学生。 水灵灵的大眼睛内带着丝丝羞怯，同时又带着仿佛鼓舞了许久的勇气。 这样的学生，林三在校园内已经见过许多。只不过，这位长得更加清秀动人而已。 他甚至能从对方的语气和眼神之中读出她的忐忑不安，读出她担心遭受冷面对待的惶惑。 于是他很自然的浮起了一缕微笑：“没错，你认识我？你是？” “我是第一学院文学系的……我叫易涵，我今年十九岁……” 或许是太紧张了，这名女生竟然连名字都一并介绍了进去，以至于不自觉的摆了摆手，小脸上也涌起了红晕。 不过在看到对方依然温和平静，完全不觉得突兀好笑的眼神之后，她似乎是得到了底气。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我看过你两场战盘比试，你好厉害啊……” 不知为何，此时的林三忽然想起了齐琪。 他在想，如果是那个女人，用这种方式第一次和自己邂逅，她会怎么说话呢？ 但旋即，他便不禁暗暗自嘲起来，自己可能是在这个世界接触过的女人太少了，以至于每次想到类似事情，总会联想到她。 不过，自己竟然已经出名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会有美女来主动搭讪？ 而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却也禁不住涌起了一丝小满足。被这样一个女生主动夸赞，如果说毫无感觉，那除非是他见多了习惯了。 他当然没有见多了，在此之前他几乎和第二学院的女生没有过任何交谈。 但这不代表他就毫无经验，他心内甚至已经暗暗为这名女生着急担心起来，她似乎太紧张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又或者难道自己很可怕？ 他不想看到别人受窘，更不会因为对方耽误自己学习而不快。 于是他合上书本笑道：“哦？你也懂战盘？” 易涵忙不迭的点着头：“懂，只懂一点点。” “噢，难得啊，女生竟然会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有兴趣。”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就是觉得那个战盘，很有趣。而且你两次都比别人快那么多就获胜，觉得你太不可思议了。” “哈，我那也只是侥幸而已。碰到真的高手，就不会那么顺利了。” “你太谦虚了。”易涵连连摆手：“我听说你还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啊？你战盘厉害，就是因为打过仗吗？” “没错，不过我只是个普通士兵，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战绩。对了，你站着干嘛，坐啊。” “哦……哦！” 或许是因为林三的友善态度，又或许是因为他之后主动带着话题以免气氛尴尬，易涵渐渐变得话多了起来。 因为是在图书馆，两人都本能压低了声音，谈话的场面倒是令人有些忍不住发噱。 两人之后甚至谈到了碧澜历史，谈到了文学，却并没有过多谈论军事指挥。 林三发现，这名女生对于指挥了解得实在太少，对战盘也只是粗通点皮毛，能说出几个术语但却不知深意。 也是，她根本就不是指挥系的。 她或许，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有趣，单纯觉得速战速决很帅吧？毕竟文学系的学生根本没有机会真正触摸战盘。 他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光说，而另一个人却只能似懂非懂的迷茫点头，那会让对方很尴尬吧？于是他将话题转到了对方擅长的领域。 但说到文学，易涵却很快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 这个大陆发展了那么多年，再加上那庞大的人口数量，文学上的发展是完全不次于另一个世界的。 这里也有诗词歌赋，也有曲艺散文小说传记，在这一道林三没有太大兴趣，但至少还是稍微了解过的。而且他终归有着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它山之石，有时候也是可以攻玉的嘛。 两人从诗歌谈到了小说，又谈到了某些著名作品之中的情节，谈到了对书中某些人物的看法，谈到了背后的深层涵义。 一时间，两人倒是越聊越投机，一直到外面天色渐黑，两人才依依惜别。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林三的心情莫名变得更好了一些。 他原本就不是个性子孤僻的人，而另外，他毕竟是个正常的年轻男子。 他并不介意学习生活中出现这样的美妙小插曲，虽然此时此刻的他，依然没有想过要在这个世界寻找另一半的打算，但不得不说这位女生给他的感觉还不错。 至少，被她打断看书学习的时候，他心内没有一丝抵触和不满。 踏上回第二学院路途的他，忽然摇头失笑起来，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邂逅而已，竟然想到了那么远，也未免太离谱了。 有时候，心思太复杂也实在是很容易想太多啊。 而另一方面，行走中的他也习惯性的变得警惕了起来。 没错，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将上次的袭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当做就那么过去。虽然谢绝了傅波的好意，但他自己一直就没有掉以轻心过。 而关于凶手的推测，他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方向。 第1370章 锁定嫌疑 林三现在最大的怀疑对象，其实就是袁曜。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他没有丝毫证据，甚至连线索都没有。而他和袁曜根本就不认识，没有过丝毫接触，那么多人他凭什么就怀疑到这个人。 袁曜或许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而且也尽量高看了自己的‘敌人’，但他却不知这个人还是被自己低估了。 林三推断出袁曜的原因很简单，自己来到第二军事学院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自己都过得风平浪静，没有招惹过谁，也没有谁会无端招惹自己。 自己这段时间依旧是忙着学习，有时候一连几天唯一有过交流的人，也就是傅波而已了。 傅波当然不会对付自己，林三自问看人的眼光不会错得那般离谱。 这个室友虽然有时候喜欢偷懒，偶尔说话做事也没个正形，但却是个真正值得一交的人。 也就是说，自己之所以会被对付，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段时间唯一的改变——参加战盘比试。 林三对于自己的战盘水准，是有着足够认知的。毕竟他上课时，不是没看过其他人对决的情景以及的示例画面。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没碰到过能够让他感受到压力的对手。哪怕有些经典对决的画面过程，在他眼中其实一样有着其他更好的破解之法。 他参加这比试，一开始就是奔着第一去的。他不认为有哪个学生能赢得过自己，内心深处，他根本就没将其他人放在自己这一个层级。 正因如此，每次获胜后，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得意的，那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他其实已经知道，在军事指挥上，自己很可能是个具备了极高天赋的天才，他并不会妄自菲薄。 从前在欣榆城和在前线军中时，他一直在藏拙，生怕展露某些过人之处，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自己是穿越者。太出风头引起怀疑的话，可能会死得很快。 但现在，他却是看开了。 因为林四那番话，他对穿越者的身份已经能够平静视之。 没错，这世界其实已经有了许多被穿越者改造过的痕迹存在。而他们并没有被怀疑，是啊，谁会没事怀疑别人是另一个世界来的？ 而除此之外，林四那夜的话也透露了另一层涵义，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担心抛头露面被人认出来，自己根本不需要过得那般小心翼翼畏畏缩缩。 那超强的身体力量以及速度，自然是不能随便展露，毕竟普通人拥有那种实力太过惊世骇俗。但一个军事天才，似乎还是很正常的吧？ 自己没必要隐藏着这份天赋不是么？就算取得了第一，就算被万众瞩目又有何妨？ 既然已经回不到那个世界，那当然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活得尽量好一点。 取得这场比试的第一，能得到爵位和军职，还能得到朝廷和军方的重视与庇护。自己生活在碧澜帝国，这样的大粗腿，为什么不抱？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去争取？ 但是，自己强，那自然就会挡了某些人的路。 也就是说，自己被袭击，凶手应该就是战盘对决时的对手。 这其中的嫌疑人很多，比如之前被自己击败后，心生不忿暗中报复的，或许即将和自己对决的同组对手，又或者其他组的最强之人，提前拔除自己这个大敌的。 最后一个可能其实基本可以排除，其他组最强之人想要碰到自己，那已经是八强战了。 而到时候的对决顺序，也要等到正式比试那天才能得知。 那晚袭击自己的，是三名极境高手，而他们出手老练，行事干净利落，明显就不是学生，而是出自某一势力。 这个势力可能是帮会，可能是家族，甚至可能是买凶杀人。 学生之中，有能力做出这种手笔的人并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像傅波那样家境显赫的…… 这些学院因为地处碧澜帝都泷岳城，豪门子弟自是数不胜数。但当他将怀疑范围缩小到这个地步时，类似汤元化那样的名字早已被排除，而袁曜的名字则是那般明显。 自己遇袭是第三场比试结束之后不久，因为三场比试，就将自己视为无法战胜的对手，只能依赖赛场外的手段，那个人自己观看战局的眼光自然也不会差。 自己前两场比试都是和袁曜同组，第三场他没有比试，可他偏偏还是跑去第三学院观战了。 这原本和林三无关，但现在这个细节，却成了一个天大漏洞。 到了这一步，他基本已经将袁曜锁定为了第一嫌疑人。 虽然这个猜测可能是错的，毕竟完全就是凭空推测，但他不会掉以轻心。 这件事已经威胁到了他的性命，就算怀疑错了人又何妨，反正他又没有宣之于口，只是藏在心里。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这个袁曜应该不会就此收手。 他唯一奇怪的，只是对方为什么不安排第二次袭击？ 那种袭击其实是有效的，也是最直接的。自己身边没有任何护卫，又时常出没于第一和第三学院，其实得手机会应该还有，对方这段时间为什么会偃旗息鼓呢？ 他即便再聪明，也不会凭空料中袁曜那诡异的猜测方向。在袁曜心目中，他是一个为军方执行机密任务的特殊人物。 这种人，有着袁家和袁皓做靠山的袁曜敢去招惹，但却绝对不敢杀死。 说实话，在将袁曜锁定为嫌疑人之后，林三已经有了退却之意。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一个无根无依的普通人，成了高官之子的眼中钉，最后会是什么后果？这一点他没试过，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退出，就算取得了第一，今后恐怕也难得安宁了。 与袁家相比，与他那个名震碧澜的大哥袁皓相比，一个学院间的比试冠军，真的不算什么。 这不是一场游戏，打完就结束。这次比试完结之后，自己还要生活，袁家也还会继续存在。 自古民不与官斗，惹上那样的敌人，值得吗？虽然这敌人并非他主动招惹的，也非他本意…… 他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知道这时候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明智的。 于是，他内心感到了一阵无力和沮丧。 但这种感受只是暂时的，他毕竟是年轻人，拥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斗志。 是啊，凭什么要忍让？取得了这次第一，自己会被朝廷和军方重视，凭借自己的军事才华，为什么就爬不上去？ 换作其他时期，这种事情或许很难，几乎没有成功的希望，但现在是战争时期不是么？这是个特殊的时代，这是个各路英豪并起的时代，是许多原本出身寒微之辈在战场搅动风云的时代！ 袁皓很厉害吗？自己将来凭什么就不能压倒袁家？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袭击以及那无边的压力，让他的心态发生了逆反一般的变化。他终于有了不甘平庸的念头，之前那所谓的当个文书当个参谋的想法，早已抛在了脑后。 其后的日子里，他每天风雨不断的平静学习生活之中，也多了一丝美妙的涟漪。 易涵和他成为了朋友，每次去第一学院的图书馆，他们都会见面。 有时候两人会低声攀谈个许时辰，有时候两人则会静静抱着书本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而有时候，两人甚至会一同在第一学院的校园内并肩漫步。 林三对这位姑娘的印象很好，他看得出，她无论说话做事都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伤害别人。哪怕两人认识已经许多天，她对自己依旧保持着原本的距离。 大部分时候，她都显得很安静，甚至是内向。到现在，林三还没见过她在校园内和谁认识亦或打招呼。 她没有过多剧烈的表情，哪怕是笑，她都会尽量表现得含蓄而不起眼。他很难想象，那天她究竟鼓了多大的勇气，才会主动和自己攀谈的。 她的心地很好，这一点林三能观察出来。 一个人的心性品行，其实只要看他对某些事件以及人物的看法见解就可以，因为那代表本人遇到类似事件时的态度以及选择。 人在做出选择时，很容易就会暴露本性。 刻意的掩饰只是一时的，细节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流露，而林三偏偏又是个极为擅长观察细节的人。 他和她之间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故事，两人除去图书馆的邂逅之外，对彼此的生活也都没有刻意去探究，但至少他们平日里还是有话题的。 他们很多时间都在聊文学，即便书中不起眼人物的悲惨命运，都会让她眼内露出化不开的黯然神伤。但是林三有时候大肆讨伐书中某些人物时，她却又极少会跟着谴责，只是闭着嘴默默听他发表高谈阔论，因为她不忍心谴责那虚幻的人物，除非他们坏透了，她才会鼓起嘴跟着附和几句。 她的心太软了，软得让林三很多时候感到憋闷。在她面前，他甚至不敢乱开玩笑，因为怕她会当真，然后心内惴惴胡思乱想。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姑娘。如同娇嫩而又脆弱的花朵，完全不会伤人，只有可能会被伤害。 这是一个和齐琪截然相反的女人，莫名的，他又想到了那个曾经共处一室许多个日夜的女人。 换作那个女人，什么玩笑不敢开，什么话不敢说的？ 当然，那个女人，其实也是个‘心软’的女人…… 他并不排斥和易涵这种纯粹的文学交流，他甚至欣喜于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很好的朋友。他觉得学习生涯中，能有这样一段特殊友情，算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至于爱情，此时他还没有想那么远。 只是另一方面，从这段友情之中，他也嗅出了些许不一般的气息。 第1371章 蹩脚间谍 谨慎和多疑，有时候只是相隔一线之间。 甚至一个谨慎的人如果不多疑，那他的谨慎程度也着实有限得很。 事实上，只是第一天被易涵搭讪之后，林三心内就感到了疑惑。他确实也算是一个‘名人’了，但这名出得其实还不够。 比试一共有八个组，目前虽然已经进行了四轮，但每组毕竟都还有着三十二个人。 真要算起来，三大军事学院类似他这样的，每所学院平均都还有着七八十人。他其实，还没有到出门就被人认出，然后围上的地步。 即便在他自己就读的第二学院，他也没有见到谁主动找上自己，说出夸赞之语，表达赞叹甚至是仰慕之情。 至多也就是认得他的人多了点，走在校园内，偶尔会有人远远对同伴指点着自己说着什么而已。 一个女孩主动找上陌生的外校学生搭讪，是需要一定勇气的，这个世界终归不比另一个世界。 尤其，是易涵这样一个内向的女孩。 林三其实并没有刻意试探她，但相处了几天之后，他依然能看得出，这女孩对战盘比试，其实没有多大兴趣。 除去初次见面那次用战盘揭开话题，之后几次她再也没有主动提到过一次战盘。 或许是她忘了，而林三自然也不会刻意在对方面前显摆自己的长处。 他们之间的交流，早已变成了纯粹的文学交流，他们每次讨论的也都是文学著作中的虚拟人物、虚幻世界，和现实无关，和其他一切都无关。 林三能看得出，她很享受这样的交流，她眼内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悦。那种喜悦，就像是一个沉默压抑了许久的人，终于可以纵情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么……这就很奇怪了。 既然她对战盘并无太大兴趣，为什么她反而是唯一一个主动因为战盘对决而找自己攀谈的呢？ 之前她并不认识自己，自己其貌不扬还瘸了一条腿，那么多选手之中比自己高大英俊的多得是，她总不可能是第一眼就看中了自己这个人。 她是怀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他很自然的得出了这个推测。虽然这个推测很不尊重对方，但多疑是渗入了他骨髓深处的秉性。 他几乎直接猜到了前因，或许这就是袁曜出的招吧？ 利用这个女孩故意接近自己，然后想办法将自己逼出这场比试？ 毕竟身边人要设局，比局外人要简单得多。自己身边唯一一个熟人就是傅波，傅波显然不是袁曜能收买的。所以，他让这个女孩成为自己第二个熟人？ 多疑其实是一种不错的品质，那意味着思虑周祥滴水不漏。这项品质之所以会被人厌恶，是因为很多人将毫无证据的疑心直接当成了结论。 然后将那不负责任的言论宣之于口，甚至直接将那结论当成了接下来行动的依据。 林三不会将这种疑心当成结论，他只是当成了一种潜藏的可能，在得出结论之前他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希望自己猜错了，因为他确实已经将易涵当成了朋友，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他希望自己这次是暗暗当了一回小人，误会了对方。因为这样一个女孩，他着实不希望她是心怀叵测的。 他希望她真的是一朵纯白无暇惹人怜惜的花朵，而不是一个演戏功底强大到连自己都辨不清真假的深沉女人。 他没有改变和易涵的相处之道，内心深处，他甚至对她生出了保护的欲望。 但让他的心暗暗下沉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推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每一次她见到自己都会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但也潜藏着无法抹去的挣扎，甚至还有忧郁和悲哀。 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郁郁寡欢…… 她并不是一个擅长演戏的女人，她根本逃不过他的观察。 她看到自己时，明明很高兴；那些话题，她明明会反常的变得滔滔不绝沉浸其中，可她有时候却偏偏在强颜欢笑。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这般矛盾呢？ 林三暗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有人在背后逼她么？ …… “明天就要开始下一轮比试了，哈哈，我都还不知道这轮的对手是谁呢。”这天在图书馆外的草坪上，他一脸浑不在意的提到了战盘比试。 他明显感觉到她原本还算轻松的身躯变得紧张起来，于是他忽然有些后悔这样的试探。 事实上，他知道明天对决的对手是第二学院的一名四年级学生。 “这样……会不会输啊？”她的语气中带着担心，又带着丝丝期待。 她果然，是个不擅长演戏的女人啊！ 希望自己就这样提前输掉吗？然后就能圆满复命？这样她就不用再对自己做什么，也就不会有什么负罪感了？ 不知为何，哪怕明知她可能是被逼无奈，但林三心内还是涌起了一丝失望。仿佛，她没有做出自己想象中最盼望看到的反应。 “不会，放心吧，我能赢。就算是袁曜，也不是我的对手。” 或许是因为那缕不爽，他故意提到了那个名字。 他能感受到身边那难言的沉默，以及那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他的感知是那般的敏锐。 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然而他也仅仅只有那片刻的不满，却仍然不忍心拆穿真相指责她。 无论如何，她应该还是个好女孩吧…… “袁曜……他很厉害的，你也能赢他吗？” 她的声音已经明显变得颤抖，这一刻林三无比痛恨起那个‘敌人’来，那个人要对付自己，又何必用这个柔弱女孩做武器呢？他怎么忍心？ “当然，他算什么玩意，我会踩落他，让他成为我这个无名小卒的手下败将！我会让他输得很难看，输得全军覆没一个不留！我会让他这个所谓的指挥天才沦为笑柄！” 他侧过脸，勾起嘴角笑了笑。 那抹笑容森冷无比，以至于那一瞬间，她眼内闪过了惊恐。随后她的面色迅速更加晦暗，更加低落。 他自嘲般笑了笑：“你不希望我获胜吗？啊也是，袁曜是你们第一学院的，你当然会支持他……” “不，我没有！”她脱口而出的喊道。 这是她第一次说话这么大声，以至于远处草坪上的其他学生都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 她猛烈摇了摇头，低声喃喃道：“我没有……我希望你赢，赢过他。” 她的状态很差，整个人似乎都变得魔怔了。 为什么要派她来呢？派另一个会演戏的，心机深的，甚至心思歹毒的都可以啊，那样自己会在恰当的时候狠狠反戈一击。在她自以为得计的时候，做出她最不想看到的决定，然后撕开真相嘲讽她，羞辱她…… 然而面对易涵，他却发现自己很难狠得下心来，哪怕他清醒的知道被对付的人是自己，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林三已经不想再试探她了，更不想逼迫她。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他的眼神再度变得柔和起来。 “没有啊……”她仿佛如梦初醒，忙不迭的摇着手，甚至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真是难为她了，到了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表现有点不符合‘间谍’身份，所以慌忙补救吗？ “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真的没有事，你想到哪里去了啊！”或许是刚刚的试探给了她太大压力，于是她此时语气之中破天荒的带上了一丝恼意。 林三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他一脸自嘲的笑道：“可能我因为比试快要到来，就越发紧张吧，所以有点敏感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嗯。” 不久之后，两人再度道别。 林三知道，随着比试一轮一轮的接近，她的心情恐怕是越来越沉重。因为这一组只会有一个胜者，自己迟早会对上袁曜。 一直到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忽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这战盘比试，他不会放弃。 …… 次日的比试，他并没有看到易涵的身影，果然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战盘，才想着要认识自己的。 只是，她一开始接近自己用的终归战盘这个借口啊。 这个傻姑娘难道不知道战盘比试这个场合都不来看一下，只会让自己想要接近的目标不快，又或者生出疑心吗？ 难道她放弃了？决定不听那个袁曜的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自己和她而言，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抛开那些目的，彼此间的交流便会变得不含杂质，她也能变得轻松许多吧？ 当阵法的光芒亮起时，他收拾了那些杂念，双手一阵快速闪动，三万枪骑兵又一次出现在了战盘内部。 他之前那始终不变的阵容，以及孤注一掷的战法，其实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是他这场比试的对手。 能打到这一轮的，其实战盘水准都已经不低了，这个和他一样来自第二学院的对手，对此明显有着一定的防备。 对方在开场之后，就派了一千名轻骑兵绕路向着前方迂回包抄而去。 没错，林三这强攻战法并非无法破解，破解的办法其实很简单。一面和他硬碰硬，一面派点人悄悄绕到他的大本营就行了。 他的大本营根本就是空无一人，无人驻守的营地，是没有丝毫的防御能力的。别说一千轻骑，就算是十个轻骑恐怕都能占领下来。 硬碰硬打不过他三万枪骑兵又有何妨呢？只要拖到本方的一千轻骑到达他的营地就行了，然后可以不经战斗直接占据他的营地不是么？ 林三的这场比试，已经开始吸引了不少学生观战。第二学院这名四年级学生做梦也想不到，此时场边许多观众已经再度惊愕起来。 因为这一次，林三没有倾巢而出，他如同提前料到对方计划一般，在自己的营地留下了三千人。 第1372章 查探底细 两人的战术并没有太大出奇的地方，但战斗的过程却是激烈之中又透着平静。 激烈是因为第二学院那名四年级学生的大本营被疯狂攻打着，双方主力拼死厮杀着。而平静，则是因为战局自始至终就没有多大的波折。 一千名前去偷袭的轻骑很快就被林三留在大本营的三千人绞杀得一干二净，以多打少的他甚至只付出了百余人的死伤。 而另一面，两万七对两万九的他，同样很快占据了上风。 以少打多，而且还是在对方营地，可他偏偏很快就掌控了整个战场的节奏。还是那离奇的战损对比，哪怕一开始他兵力就不占优，可他依然能够保持平均以二换三的状态。 场边许多人的目光已经不自觉的被这场比试所吸引，小部分人渐渐看出了其中的高妙之处，于是他们除去震惊，再无其他表情。 下方的比试毫无悬念，两万七对两万九，最终的结局是一方剩下五千多人，另一方剩下四千多但却被提前占领了营地的中枢。 而那时候，林三自己营地内的三千人只是无所事事的原地待命，什么都没做。如果他在绞杀了那一千轻骑之后，也将这三千人推向对方大本营，那会否结束得更快？ 有些同样晋级到了这一轮，只是今天没有比试，特意前来观战的学生眼内已经是一片凝重之色。 这个来自第二学院二年级的瘸子，让他们生出了极大的压力。 战术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名堂，林三会不会用计，会不会玩什么伏击和诱敌，他们不清楚。但这个人的正面对决实力，却让他们的心情沉重无比。 恐怕就算只给他两万余人，他都能打掉对方三万人。而他那三千人的大本营，对方却需要至少六七千人才有可能攻下来。一旦调出六千人，那己方会陷落得更快。 这个人能将三万人发挥出四五万人才有的战斗力，面对他，虽然大家明面上都是三万兵力，但实际上却像是比对方少了一两万人一样。 换作实战，还会有许多其他因素影响，比如士气，比如后勤粮草疲劳程度，但这战盘没有那些因素。 战盘对决其实并不止夺营这一种胜利规则，其实还有一方全军覆没，又或者双方共同抢夺同一个高地，夺旗，夺取战略要地等等许多规则。 夺营，其实只是这次战盘大比规定的胜利条件而已。 如果这次比试不用争夺对方营地，只是纯粹的歼敌。又或者营地的位置不是固定的，那他们还可以在整个地图上不断迂回，不断设伏声东击西诱敌深入利用地形等等方式，来消耗对方的兵力。 但这固定位置的夺营战，就意味着本方营地也不可失。任他们将整个战场玩出花来，也不能直接放弃自己的营地任由别人来攻打。对方的要强攻营地的话，那自己就只能全力抵挡。 面对其他对手还可以用那些计谋，但面对林三这强大的攻击力，巧计分兵有时候反而会让自己输得更快。 就像第一天和他比试的对手，选择了外围伏击的里应外合。可外合就意味着大本营要先分兵出去埋伏，那时候薄弱的内部面对他三万大军的狂攻，能撑到里应的那一刻吗？ 当林三离开时，许多人都陷入了沉默。 林三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他现在根本不在乎展露战盘的实力，甚至因为某些特殊的情绪，他已经变得比从前锋芒毕露了许多。 他第一时间进了第一学院的图书馆，哪怕他不想承认，但内心深处却依然期盼着能再看到那道坐在熟悉位置的倩影。 虽然那并非爱意，但他何尝不享受和她一起闲谈的快乐时光？哪怕仅仅只有九天，却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不想轻易摆脱的习惯。 那个位置坐着人，但却不是她。 他极目望去，偌大的图书馆内根本没有她的踪影，于是他莫名的感到一阵失落。 因为放弃了任务，所以从此不会再见了是吗？ 他无声的扯了扯嘴角，啊，是啊，这或许才是最好的，去留无痕，不会伤害彼此的选择吧？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哈哈，你现在已经是名人了，看看多少人在看着你。现在许多人都在说你可能会战胜袁曜，成为第七组的头名了，不愧是我傅波的兄弟！” 这天夜里，同样在另一组闯过了这一轮，以至于心情变得极度兴奋的傅波强行拽着他去向了校外的一间酒楼庆祝。 行走在校园内，林三这个名字确实已经渐渐被人提起。因为那超快的获胜速度，以及那简单得令人发指的获胜方式。 识货的人当然不止袁曜一个，看过今天比试的一些人不会不明白那其中蕴藏的意义。更何况现在每一组只剩十六人，他已经开始变得显眼了。 傅波并没有因为他比自己出风头就不忿，反而得意夸耀自己早早就慧眼识人，这让原本心情低落的林三也不得不失笑连连。 如果那个同样出身将军世家的袁曜也像他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袁曜这个人，你熟悉吗？”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 “不熟悉，怎么了？提前研究对手了？不过他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哈哈！” “不，我说的是这个人的品性。”在傅波面前，他并没有拐弯抹角一点点试探套话。 “这……”傅波眉头一皱，他并不笨，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担心赢了他，会遭到报复？放心，他不敢，一旦你闯过八强，将会成为朝廷都瞩目的人物，他敢那么做只会害了他自己。更何况，他该知道动我兄弟的后果！” “如果在我闯出这一组之前呢？” “这……这一点还真不能不防。” “哦？” 傅波撇了撇嘴不屑道：“这个人，我一直不喜欢。虽然没传出什么坏评，但看着就像是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我和他接触过，说话就不爽利，藏着掖着好像就他聪明，别人都是傻子一样。” 林三心道我藏着的秘密可也不少啊，不过傅波这番话，却也让他的心情越发沉重。 他不怕袁曜，他只是忽然为易涵担心。 擅自放弃任务，真的没关系吗？ 他不禁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犯贱啊，她可是奉命来对付自己的，自己竟然会为她着想。 “袁家有没有姓易的手下，或者家臣家将什么的？” 傅波皱眉思索了半晌后才茫然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有印象，似乎没什么姓易的人物吧？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 “也不算发现，能否帮我查一个人？” “你说吧，查谁？”听到他这么说，傅波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学院文学系二年级十五班的一位女生，叫作易涵。” “她怎么了？难道袁曜让她来对付你了？” “那倒没有，她是个好姑娘。我只是担心她和我认识，会跟着出事。” 这个理由明显有些牵强，傅波狐疑的瞅了瞅他，旋即不满道：“你这家伙，没跟我说实话吧？话说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外校的姑娘，竟然一点口风不露，行啊你！” “咳，好歹我也得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嘛！” …… 平心而论，林三内心觉得易涵能就此退出这场事端，算是最好的结果，毕竟自己本就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 这是自己和袁曜之间的‘争斗’，没必要将她扯进来。然而他终归放心不下那个女孩，因为她不像是自告奋勇来对付自己的，反而像是被逼的。 如果是被逼迫的话，那她这样退出真的没关系吗？ 之后的三天，他依然没有再见到她的身影。之前那几天仿佛一场梦境，她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反而让林三稍稍卸下了一丝担心，既然连着四天没出现，那可能是袁曜放过她了吧？ 但就在这天晚上，傅波却也终于得到了易涵的一些消息。 “她是盂莱城人氏，这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林三点头表示清楚，这一点在初次见面时，她确实提到过。而傅波既然调查了易涵，那他自然知道易涵前阵子经常和林三见面。 “她的家境还可以，在当地做着布匹生意，不算豪富却也无穷困之忧……她们家和袁家并无任何纠葛，她和袁曜也没有丝毫关系。” 听到这里，林三的心渐渐舒缓了许多，他之前许多猜测此时倒是可以排除了。然而紧接着，傅波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但那只是从前，最近这段时间，她和袁曜是见过的。这一点，我特意和她的几位同班同学打听并确认过。” 傅波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沉默不言，便继续道：“她有个大哥，如果我料得不错，问题应该出在这里。” “大哥？” “是的，亲大哥，名叫易桢，现年二十八岁，是一名军人。” “军人？现役军人？”林三脱口问道。 “他在西南兵团服役，具体的部队番号我不便去查，但他现在就在赤楼前线作战，据说……还是一名千骑长。” “西南兵团？” “是的，袁皓所在的西南兵团。” 有些结论，此时似乎已经显得不言而喻了。 她和袁曜根本就是‘一家人’不是么？她的兄长是袁皓的部下，所以她这个妹妹，自然会帮袁曜做事，这本就理所当然不是吗？ 帮了袁曜，她的大哥或许将来还能得到晋升呢，毕竟袁曜是袁皓唯一的亲弟，他美言几句，应该也有点作用吧？ 而为了她大哥的前程，所以她可以接近林三，想办法让他参加不了比试，毁掉他的前程…… 林三沉默了许久，才涩声问道：“那她这几天，过得如何？” “你是不是觉得她这几天没有见你，是因为不忍心，所以放弃了针对你的计划。你错了，她只是生病了，不得不暂停计划而已。” “原来，是病了啊……” 傅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你有些事情没有对我明说，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这个女人你最好还是不要接近。就算你真的对她有特别感情，至少……在结束这次大比之前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瓜葛。那个袁曜，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第1373章 憎恨之心 不光是失望，此时林三心内甚至还有一丝怒火。 原来自己看错了她么？不是因为被逼无奈，而是为利所诱，所以才决定对付自己的？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于心不忍，而是暂时无法继续计划啊！ 自己看错人了，原来她真是个演戏的天才啊！ 自己竟然对一个要害自己的人产生了同情，甚至曾经还险些生出配合她，干脆放弃这场比试，免得她心内煎熬挣扎的打算。 为利所诱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挣扎和煎熬？ 自己还真是蠢得突破了天际啊，亏自己一向还自认为看人很准！ 生病了么？ 也就是说，病好了之后，她还会继续来博取自己信任，以便展开某些计划了？ 哈，真想迫不及待看一看她到时候会带着怎样一副面具啊。 次日清晨，他便迫不及待赶去了第一学院的图书馆，他不忿，他会让这个欺骗了自己的女人付出代价！ 就先让她自以为得计，以为自己沉迷得无法自拔，以为自己对她言听计从吧。演戏嘛，谁不会呢？ 不不不，自己甚至还可以提前收点‘利息’啊…… 在自己退出比试之前，她应该不会离开自己的，哪怕自己做出过分的事情，她都只会苦苦忍受。 想想自己现在竟然连她的小手都没牵到过，小嘴也没亲到，这多亏啊！ 捧着书本的他，脑海内转动着无数报复的念头和计划。 然而一直到傍晚时分，他依然没有等到她的人影。 从没有哪一刻，他变得如此的焦躁，不是因为不安，而是因为迫不及待想要报复。 他猛然站起身来，他有些等不及了，难道那个女人在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故意几天不见，勾得自己想念她，然后再出现自己就会愈发珍视，愈发离不开她？行啊，这个女人很会玩嘛！ 只可惜，这种套路自己早已看穿了啊！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配合你好了。我对你望眼欲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来主动找你，这诚意应该让你满意了吧，易涵姑娘！ 嘴角噙着一缕轻笑的他沿着并不太熟悉的第一学院校园小径向前漫步着，他知道她住在哪里，也知道她平日里上课的教室在哪里。 此时的他，只是在考虑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啊，你这几天去哪了？我好想你啊，想得都快疯了。啊，你竟然生病了，病得重不重，真恨不得以身代之啊！ 不不不，这样太露骨了，不符合当前演戏的情景，以及自己这几天表现出来的形象特点。 自己应该含蓄一点，她喜欢玩的，不一直都是含蓄的套路吧？ 自己应该扮演一个不太擅长表达内心情感的初哥，但却又要让她体会到自己对她的刻骨思念，让她看出自己没她就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这还真是考验演技啊，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第一学院那庞大的园区深处，距离她的住处已经不过数十丈而已。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她了，那是她住处不远的一片绿荫旁，驻足而立的易涵远远看去显得有些憔悴，却无法让他生出怜惜之情。 或许是因为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那附近十余丈内仅有两人，一个人是她，另一个则是袁曜。此时的两人，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 一切都没有悬念了，果然是这样啊！ 林三悄悄藏在了一棵大树下方，隐住身形侧耳倾听。 换作旁人自然是听不到数十丈外的声音，也看不清夜色下数十丈外的人，但他却可以办到。 他本不是个喜欢窥探别人秘密的人，但此时的他却仿佛入了魔一般。 “……你的病也好了，如果你还推三阻四，就别怪我耐心不够！” 当听到袁曜这句话之后，林三知道他说的机会，应该是指针对自己的计划。 推三阻四？什么意思？ 旋即他便听到了她带着哭腔的苦苦哀求：“不要，不要对付他了，他是好人……” “呵，你竟然同情起他来了，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动情了？那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不要这样，我没有啊……” “敢死队应该很不错吧，你大哥年纪轻轻就是千骑长或许真有过人之处呢？说不定他还能再立新功呢，哈哈！为帝国舍生忘死，多么崇高的使命啊！” “求求你，不要那么做……不要对付他，也不要对付我哥……”她的眼泪已经悄然滑落，就连话语都变得凝噎起来。 林三忽然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他一向自诩没有根据就不会下结论，然而现实却偏偏给了他一记响亮耳光。 他竟然还是误会她了，她确实有个在袁皓手下当千骑长的大哥，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被袁曜找上，然后来接近自己，为了让自己退出比试。 但她不是为了她大哥的晋升，而是袁曜威胁她，如果不从便将他大哥派去‘敢死队’。确实不是为利所诱，而是被逼迫。 说实话，袁曜区区一个学生当然无权干涉前线的战事，更何况是让人进敢死队。 但这件事林三却也不敢打包票保证只是单纯的恐吓，袁曜和袁皓究竟有多亲密，袁曜的话袁皓会听吗，袁皓那个人私德如何，他一概不知。 不确定这些，就没办法保证真的不会有事。因为有些事情，过程与结果会比编造的故事还离奇，还不可思议。 林三在战场呆过，他知道战场确实存在着所谓的‘敢死队’，只不过不叫那个名字而已。要知道，他初次进入第六兵团的第一战，其实就是一场间接‘谋杀’。 让他们那群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冲在最前面，什么都不教他们，也不和他们配合，让他们承受敌人的第一波攻击。 只不过，当时那批人都是罪犯出身，或许那已经是军中一个约定俗成的默契了。 以袁曜那位名将大哥袁皓的地位，他要整死一个千骑长是轻而易举的。随便指派一个必死任务给他，又或者作战时动点手脚，战场上想要阴死一个人，对大人物而言并不难。 而那里，还是律法根本笼罩不了的地方。有的只是军规，以及下级对上级的绝对服从…… 就连自己都不确定，更何况是易涵？ 或许在听到这个恐吓的第一刻，她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换作自己，可能还会暗中做点什么，但她能做什么呢，又能想多远呢？ 她能找谁主持公道，找谁为自己撑腰呢？报官？袁曜现在只是说说而已，有证据吗？谁会信，即便信了又能如何？她能找到比袁皓更大的靠山吗？ 为了救她他的大哥，她似乎只敢乖乖听凭对方的摆布，然后鼓着勇气来接近自己，同时承受着内心的拷问。 最终她还是想放弃了，因为不忍害自己。 她终归，还是一个可怜的好姑娘啊。 而自己，之前却在内心用恶毒的念头和话语诋毁她，侮辱她…… 两人的对话依旧在持续，或许那不能称之为对话，只能称为一方高高在上的威胁呵斥，另一方苦苦哀求。 “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办不到，可以放弃。但后果，我也无法保证。”袁曜似是失去了耐心，撂下这句狠话之后便打算离去。 情急之下，绝望的她抓住了袁曜的衣袖。 “我真的做不到啊，我和他还不熟，我劝不了他啊，你放过我们好不好，求求你了……” 根本就没劝过不是吗？在自己面前，她从没说过不要参赛之类的话语，远处的林三默默道。 “是么？那要不要我教你一个办法？”袁曜忽然冷笑了两声。 “什……什么办法？”她泪眼汪汪的抬起了头。 “你主动献身给他，然后诬告他强迫你啊！哈哈，我会安排人手去附近，到时候只要你叫出声来，他就完了……为了你大哥的安危，只是献身一次应该没什么吧？那个瘸子其实已经被你迷住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就连林三也忍不住暗叹这个人的心确实够狠，这个计划其实简陋得很，但如果自己真的中了这招，那确实是怎么洗都洗不清了。哪怕帝国英雄的身份也毫无作用，更别提什么比试了。 “不，不要这样，我做不了啊……呜呜……” “是么，那就等着给你大哥收尸吧！”袁曜狠狠甩开了她。 “求你了，求求你了……”似乎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她软软瘫坐在地，除了一味地哀求，根本不知该做什么。 “明天晚上，我希望看到你将他带到这片林子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再也没有回应什么，或许是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放心……你其实也不一定需要献身。”袁曜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他甚至蹲下来帮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如果你机灵点，完全可以撕开衣服后就大叫非礼嘛！乖，认真考虑一下，今晚再好好睡个觉。明天一过，就阳光明媚了，多好，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嘛……” 一直到袁曜离去，林三依然没有现身。 他不知该说点什么，自己出现恐怕会让她更煎熬和难过吧？ 他只能默默藏在角落看着她独自一人不断抽泣，许久之后，或许是她的同学路过发现了她，才终于将她扶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着住处缓缓行去。 这一刻，从欣榆城苏醒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一直还算安分守己，更不愿招惹是非的林三，终于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强烈的憎恨之心。 第1374章 放弃 次日午后，在第一学院的图书馆，林三见到了易涵熟悉的身影。 在看到自己之后，她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然而他却仿佛能看到她深藏在背后的泪痕。 他站起身来对她挥了挥手，脸上洋溢着如和风般的笑容：“呦，这几天都没见到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放弃我这个书友了呢，哈！” “我没有啊……就是身子有点不舒服。”她的表情变得更加的不自然，却还是缓缓坐在了林三的身边。 “严重吗，没什么大碍了吧？” 他的语气之中充满着关切，这并非演戏而是真的有些心痛。 “没事，我身子一向不太好，习惯了嘛……” “哦……” “嗯，我上次推荐你看的《莹草集》，你看过了没有啊？” “看过了，不过你这样一问，我倒是忽然觉得像是被老师布置了作业，现在要检查一样，哈哈，易老师！”林三竭力想让气氛更加轻松一点，让她心内的郁结得到缓解。 然而这似乎是徒劳的，她确实不太会开玩笑，听到这句玩笑话非但没有笑吟吟的往下接。 反而一脸歉意的摆着手，仿佛像是做错了事一般焦急道：“没有没有，我没那么想啊。我就是觉得那些句子很优美啊，所以想和你一起分享，我没强迫你看的意思啊……” 林三脸上的笑容变得无奈起来，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她能‘强势’一点，不要时刻都想着自己错了，自己冒犯人了。 “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 “哦……”她自然不可能会责怪他，她恐怕根本不知道怎么责怪别人。 其后的时间，两人便开始讨论着那本《莹草集》的内容。 事实上，林三对于优美的散文诗篇并没有多大兴趣，他更喜欢的还是直白平铺，把话说得能让人一眼就看懂的简单东西，尽管他的心思往往很复杂。 他是务实的人，哪怕文学上也是如此。 但如果探讨的对象是她，他却愿意让自己发生一些变化。这对他而言，也不存在什么勉强不勉强。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思却没有放在眼前的谈话中。 还不邀请自己今晚去那片树林吗？ 说实话，在偷听了那番谈话，理解了她的苦衷之后，林三的心情已经极为复杂。 虽然自己不会犯贱的自己对付自己，但无论如何，她也是身不由己，她比自己还可怜。夹在自己和袁曜之间，赌上的却是她大哥的性命，这个局对她这种女孩而言，着实有些残酷了。 昨夜他曾数次起意要杀死袁曜，是啊，只要他死了，她的烦恼就没有了，就能重新变回从前无忧无虑的模样。 但是，他最终却不敢那么做。 他是林三，不是杀人如割草的慕哲平。 虽然他当过兵打过仗，但这三年他还从没杀过一个人，更别提从前在另一个世界那些年的安宁祥和经历了。 或许不到生死攸关的那一刻，他都下不了那样的狠心。那是亡命徒，而他是理智清醒的人。不到无路可走，他都不会走到杀人的那一步。 杀人对于许多修行者而言是平常的事情，但对出身另一个世界的他而言，是一个禁忌般的沉重词语。 而除此之外，想杀就能杀得了吗？杀完之后，该怎么善后？一旦暴露，自己就彻底完了。这一次，可不比当年欣榆城那点混乱啊。 于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想看着易涵一直痛苦煎熬，但他能帮她什么呢？他能让袁曜听自己的？能插手干预到前线的西南兵团？ 不，就算傅波也办不到。 他唯一能帮她的，似乎只有退出比试，这样袁曜就不会逼迫她了…… 然而，那又怎么甘心啊！ 那是自己本该得到的，而且自己退出，岂非如了那个混账的愿，让他的计划得逞了？故事里，向来不都是好人得好报，坏人得到应得的悲惨下场吗？ 此时的他，甚至连安慰她都办不到，他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刻，他只感到无比的无力。从前在故事书上看到所谓的豪门贵族爱恨纠葛，看到史书上许多大人物做过的事情，只觉得那也不过如此。之后自己身边也有豪门子弟了，觉得那也很平常，他们其实也都是普通人嘛！ 然而现在，袁曜这个还算不上大人物的世家公子只是稍稍展露了些许的黑幕，就压得他们这些普通人难以翻身，如同梦魇缠身般无路可走。就算明知道对方要对付你，就算明知道他在欺压这个女孩，你又能如何呢？ 这一切，都是因为权势，因为权势带来的力量。 易涵或许永不会知道自己面前的平凡男子在想什么，她再一次沉浸在了文学之中，或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短暂忘却烦扰。 但这终归只是暂时的，文学交流在他们之间就像一个暂时逃避现实的美妙梦境，梦醒后，现实便会重新挤压过来。 这天下午，林三竭力寻找着话题，努力让她无法闲下来，无法安静下来。 然而即便如此，害怕担忧惊恐等许多负面色彩依旧不时从她那泉水般清澈的眼瞳中闪过，她现在的心情恐怕比自己更复杂更沉重吧？ 林三忽然发现，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无数倍。易位处之，换作自己是她，恐怕是很难做到强颜欢笑的。 或许已经沦陷堕落，干脆将自己这个‘无辜之人’拖下水了。 但她没有，自始至终，她根本就没有提到战盘两个字。也没有提到什么前线战场，她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傍晚时分，又到了两人分别的时刻。 她就那么离开了，没有按照袁曜所说的那个计划去做。或许今天她之所以会过来，是带着徘徊与犹豫的，一方是她大哥的性命，一方是自己的前程，而决断的则是她的心。 最终，她还是做出了选择，她不忍心害自己。 一直到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林三终于无法控制脚步，他决定‘犯贱’一次。 罢了，崛起的机会并非只有这一次战盘比试不是吗？ 以自己的军事天赋，迟早又能得到新的机会。即便战盘比试，两年后自己依然可以再次参加不是么？ 就让那个杂碎得逞吧，为了和他争口气，继续让她痛苦煎熬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还真是心软啊！ “等一等！” 她一脸惊讶的望着追过来的林三，旋即眼内浮起了担心，似是生怕他跟着自己会被袁曜利用。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也不知该怎么说。”他长吁了一口气，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什么事啊？”他这显得有些神秘的口吻，让她不禁好奇起来。 “其实，我不想继续比试下去了。但你又是因为战盘才认识的我，这让我一直难以启齿，生怕放弃就会失去你这个朋友。” “啊？”她的小嘴不禁张了张，似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弄蒙了。 林三苦笑着挠了挠头：“你不会怪我吧，嘿嘿，我参加比试只是为了好玩而已，我根本志不在战场。这个比试继续下去，万一我拿到了第一，朝廷和军部派我去打仗怎么办，我可不想那样，我这条腿就是战场上弄伤的，现在我只想过平静生活……”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看似很有道理的理由，而易涵则是呆愣原地，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你怎么不说话啊？这，我知道你恐怕会对我这个决定感到失望，只是我这个人，向来就没什么大的志向嘛。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就看不起我啊？”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她忙不迭的摇着手，眼内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喜悦。 但旋即，她就忍不住小声劝道：“可是这样的机会，就这样放弃，以后不会后悔吗？” 似乎是生怕林三因为这句话而重新改变主意，她自己反而先后悔了，于是又忍不住连忙掩住了嘴。 那可爱娇憨的模样，险些令林三忍俊不禁。 罢了，为博伊人一笑，这貌似还是挺值得的。 起码比点燃烽火的那位君王付出的代价要小得多嘛，他心内暗暗安慰着自己，嘴上却是大义凌然：“怎么会后悔呢？至少现在我确实是这种念头。我觉得，在自己还没有下定决心之前，暂时还是不要冲动的好。至于将来，谁知道呢？就算后悔了，也还有两年后嘛。我的实力，你还没信心吗？” “当然有啊！” “不过我看你对战盘似乎没多大兴趣嘛，话说你真的懂战盘吗？” “啊……我，我……”这句调侃，瞬间又让她紧张了起来，或许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表现’得有多大的漏洞。 林三不由得暗叹她是真的不会开玩笑，让自己也不得不跟着正经起来。 “你紧张什么啊，指挥系本就没什么女生嘛，不会也很正常啊。以后你想学的话，我教你就是。” “嗯嗯！”她连忙飞快的点着小脑袋。 “明天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吧，这几天因为比试的事情，我一直承受着压力，现在说出来了，心情也舒畅许多了。” 她的心情应该好了很多吧，这段时间笼罩在她头顶的阴霾终于不见了。她也确实需要出去转换一下心情，顺便离那个袁曜远一点了。 果然，在他做出这个提议之后，她立即就露出了向往之色。 “好啊！” “那我明天早上来这里找你。” “嗯！” 第1375章 栽赃陷害 翌日清晨，林三早早来到了第一学院的图书馆外。 远远的，便看到了等候在此的伊人。因为要出去，她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身素色长裙。 眼见他到来，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缕舒心甜美的笑容。这样的没有丝毫烦忧的笑容，林三还是第一次从她这里看到。 “等很久了吧？” “还好。” “那就出发吧。” 他对她伸出了手，旋即才觉得这样有些唐突了，他颇为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和她可不是那种关系呢，于是本能的又想缩回去。 但在那一瞬间，或许是看到了他伸出的手，于是她的手却也触电般稍微抬了抬。 她并不抗拒，林三没有再迟疑，他很自然的拉起了她的手。 很快，两人就并肩向着校外漫步而去。 林三发现，自己这样似乎和所谓的恋人约会没什么两样了。 然而不知为何，他并不排斥这样做。 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既然如此，在这个世界找个伴侣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而如果自己后半生的伴侣是她，那自己还真是会接受的。 尽管现在，自己根本还没想过两人一起会变成怎样。 他忽然在想，如果自己初次遇到齐琪时，也是现在这种心态，而非与这个世界疏离，用局外人的眼光看待一切的话，那自己会否对她动心呢？ 想到那个女人平日里的一些举止秉性，他也不禁笑了起来。 自己实在是想得太远了，即便是易涵，其实和自己也没有到恋人的那一步不是么？她或许根本都没想过那种事情，只是觉得舒服，便随性而为罢了。 “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他的笑容被她发现，于是她极为难得的主动挑起了话题。 “没有，只是卸下负担，心情很好。” “嗯！”她重重点了点头，似是深有同感。 泷岳城很大很大，这一天他们只是逛了一小部分，但已经足够两人眼花缭乱，尽兴无比了。 他们一起在街边吃着小吃，一起在游园嬉戏，一起在湖边漫步，一起在草坪上闲坐谈天，只觉得时光是如此的美好，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该有多好。 只可惜，他终归还是低估了有些人的恶。 袁曜昨晚确实从易涵口中得知了他要放弃比试的决定，但下一轮比试的时间终归还有两天才到。 他不确定林三是否会再次改变决定，又或者故意骗易涵这个‘蠢女人’，哄她高兴而已。 而除此之外，他原本其实已经放弃了易涵的计划，他早已打算直接出手了。 想要将一个人扶起来不容易，但想要往一个人身上泼脏水却并不难。 当林三在傍晚时分独自一人回到住处时，才发现这里已经围上了数百名学生，而除此之外还有学院老师以及一些校内的值守护卫。 他只是刚刚出现，就被人围了起来。 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已经变了味，除了怀疑和审视之外便只有敌意，除了傅波。 “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出事了！” 林三很快就知道发生什么了，第二学院指挥系四年级的一名学生被人残忍杀害，这名学生原本将会在明天参加下一轮的战盘比试。 而他的对手，正是林三。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凶案发生之后，现场有几名学生都说看到了一个蒙面瘸子手持长剑飞快逃走。只是当时，那几名学生也被吓坏了，又哪里追得上？ 事后来到林三住处搜查的老师没有看到那柄所谓的长剑，却看到了血迹。而经过比对，这血迹正是那名被害学生的。 一切都已经显得很明了了不是吗，林三为了能够通过下一轮，所以故意使阴招提前残害了自己的对手。 换作其他学生，学院老师或许还会觉得太狠了，不像是学生的手笔。但林三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他杀人似乎根本不算什么吧？ 林三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袁曜，这很显然是栽赃嫁祸，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无法参加比试。他只是奇怪，既然这样，那袁曜何不直接对自己下死手，还要绕这么一圈？ 难道是他那夜袭击不成之后，觉得自己很难被杀死？ 他自是想不到，袁曜将他当成了军方秘密人物，不敢直接杀他，只敢逼走他。但这不代表袁曜就不敢杀其他人了，只要没人当场抓到凶手，谁能查到他？ 即便抓到了，那也不是他本人，不是吗…… 这个罪名一旦坐实，林三哪里是无法参加比试那么简单，很可能会被抓入大牢吧？ 林三当然不会承认，他告诉负责调查此事的老师，自己今天根本不在学院，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他甚至能在外面大街上找出一些今天白天见过自己和易涵的店家路人。 凶案发生的时间是今天白天，他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只是，他的辩驳显得有些苍白。 这件凶杀案，已经不是学院能压得下来的了，最终就连官府的人都来了。 他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明，但这反而被怀疑成了刻意制造的假象。 毕竟，他那么多天不去逛街，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林三必须庆幸自己还有傅波这个坚定不移支持自己的好友，如果不是他的维护，或许他的罪名真的很有可能被坐实。 他没有被关入大牢，因为证据不足，又因为傅波的存在，他最终被放了回来。 然而即便如此，在真凶被抓到之前，他的嫌疑依旧无法被洗清。 瘸腿凶手，下一轮的对手，这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是铁证。军事学院招生是很严格的，除去林三，这三大军事学院可以说是没有一个瘸子。 许多第二学院的学生直接下了结论，他们一口咬定林三就是凶手。 现在凶手竟然被放了回来，堂而皇之回到了第二学院，这让他们怎么能忍受？ 被害人的同学甚至去院长室外发起了抗议，写下血书拉起条幅要求严惩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不能因为他是帝国英雄就网开一面，而他室友傅波的将军子弟身份更是成了包庇黑幕的象征。 许多人自认为已经找到了真相，于是他们怀着‘一腔正气’坚守着他们所认定的正义与公道。他们根本不信官府那套交代，更不信林三那套不在场的说辞。 事实上，即便现在让他们去亲耳听听那些为林三不在场作证的店家证词，他们一样不会相信，他们只会觉得那是被官府和傅家买通的伪证。 他们固执的认为，这是官官相护的结果，他们认为那是因为傅家的权势，所以官府才包庇了林三。他们执着的认为这里面一定有见不得光的阴谋，有肮脏的交易，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他们要‘真正的真相’！ 他们的眼中，揉不得一粒沙子…… 除非现在揪出真凶，否则他就会一直当成凶手。 而真凶，又怎么可能还找得到？ 林三可以说出袁曜的名字，然而那有什么用呢？行凶的不可能是他本人，只会是袁家的某个高手。 那个未知的高手现在在哪里，谁知道？即便他现在站在众人面前，谁又能认得出他来？ 这个世界存在着修行者，掌握着普通人难以企及力量的修行者，他们的许多手段，根本不是官府能轻易查得出来的。 林三几乎是承受着一路的谩骂和怒斥回到住处的，他很清楚，自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即便官府宣布了无罪，学院也没办法不对那些学生做出交代。 更何况，就算学院不追究，自己承受着这罪名，又怎么继续安然在这里上学？ 袁曜成功了，他得逞了。 他的计划简单粗陋，但却很有效，因为抹黑一个人确实很简单。 “那些蠢货！真正的凶手最想看到的就是他们这种反应，该死的袁曜！” 傅波狠狠关上了门，仿佛要将外界的纷纷扰扰都隔绝开来。他知道林三是无辜的，因为他最清楚林三的战盘水准有多高，他用得着提前排除对手吗？ 而林三的不在场证明，在官府也被证实了是真的。 只是他知道，他相信，不代表其他人也相信。他是林三的朋友，所以现在他说的，其他人都不会信了。 他确实无罪，然而那又什么用呢？袁曜利用的，很可能就是这一点，煽动学生逼走林三。现在外面的学生情绪激昂，众口铄金，他还怎么在这里呆下去？ 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就连第一和第三学院都会流出有关他杀了人的传言。 “算了，清者自清……”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傅波愤愤捶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他比林三更加愤怒。 “还能怎样呢？我被判了无罪，已经够了。” “不够，外面那些蠢货……” “我们没办法改变别人的念头，尤其已经被他们自己当成了定论的念头。算了，就这样吧。”林三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就算抓回了真凶，恐怕都没办法改变许多人对自己的成见了。 因为那等于是狠狠抽了他们一巴掌，让他们承认冤枉人了，承认错了，有多少人能平静自然的认错呢？ 认错，其实也是一件需要胸怀，需要风度的事情啊…… 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也懒得挽回了。 第二学院和第一学院的图书馆，该看的，对自己有用的他都已经差不多看完了。 他现在更需要的是实践，而非继续补充理论。 “这让人怎么甘心？” “没关系，我将来会让他付出代价。” “唉，还不知道学院里那些老家伙会怎么处置你呢……为了平息影响，说不定，你会被退学啊！” 傅波的话并不算危言耸听，纵然林三无罪，学院开除一个学生又算得了什么？他的存在让学院不安宁，这个理由够吗？ “放心吧，不会的，只要他们还有眼睛。” 林三笑了笑，旋即抽出了纸笔。 “你在做什么？”傅波着实佩服他这种匪夷所思的定力，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写字？ 第1376章 心灰意冷 林三此时所做的事情，如果传出去恐怕会笑掉许多人的大牙。 他竟然打算写一部兵书，而这种事情通常惟有浸淫此道数十年，有着足够的学识积累，甚至有着大量征战沙场经验以及战绩的人，才有资格去做。 就像修行的功法秘籍，自己不是高手，根本都没有修炼过，又哪里写得出来？ 兵书当然没有修行秘籍那般神奇，看懂了就能成为名将那只是笑话。 苍罗大陆的战争也发展了千年，可以说各种奇计巧计，战略战术都早已被人研究过无数遍，兵书更是数之不清，但真正能完全化为己用，并且更进一步的人是极少的。 事实上，兵书也不光就是教人用什么计策，但兵书依然不是谁都能随便写的。 慕哲平是当过将军，但林三连一天的将军都没当过，他不过是当了几个月的小兵，然后在军事学院上了两年不到的学而已。 类似他这样的学生，自己都还没学好，凭什么著书立说？ 一天将军都没当过，竟然要写兵书教将军们打仗，这种事如何能够不惹人发笑。 这真要算起来，恐怕已经连纸上谈兵都比不上了…… 然而他自己却并不觉得可笑，事实上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很奇妙。自己明明没有指挥过大军，可有时候看兵书战阵时，却偏偏好像经历过许多次，仿佛早已游刃有余了一样。 他早有了许多自己的见解，他一直也很想将它们记录下来。 而现在，他觉得算是一个不错的时机了。 他相信第二军事学院那些老师之中，应该有不少识货的人，他们应该能看出其中的高明之处。 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军事天赋，明白自己对于眼下这战争意味着什么。 到时候，就算自己无法继续在第二学院就读，也会很快被推举上去。 袁曜他毁了自己这条路，但不代表自己就无路可走了。 他挥手便在纸上写下了五个字——兵者，诡道也。 旋即又不禁摇头失笑，自己这样做，岂非实在剽窃另一个世界的先贤成果？更何况，那位先贤的著作固然是震古烁今包罗万象，甚至能运用在战争之外的各个领域。但放在这个有着修行和阵法的世界，终归还是有些不合时宜。 而另一方面，这个世界的兵法早已发展完善。想剽窃一篇，然后领先这个世界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他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来…… 翌日的比试他没有参加，毕竟他已经答应了易涵。更何况，他现在恐怕也不会被允许参赛了，一旦自己出现，会引起群情激愤的场面吧？ 他也没有去见易涵，现在他是过街老鼠，不想连累她。反倒是她曾来找过他两次，但都被傅波以他出门了为由给挡了回去。 傅波没有打扰他，虽然林三没说，但他隐隐猜到了他在做什么。对此，他心内感到无比的荒唐，却又不忍开口劝他放弃。 罢了，就让他做完最后的事情吧。他知道，现在学院长以及副院长等人正在讨论怎样处置林三，他很可能真的会被开除掉。 他没罪，但他存在于第二学院，这学院就无法安宁。 学生之中请求惩治凶手的浪潮已经愈演愈烈，这早已让学院一些老师焦头烂额。他们最终，很可能会直接用职权做一些并不符合规矩的事情。 而在这件事上，傅波也帮不了他太大的忙。 他是出身将军世家，但这第二学院成立数百年，不知走出过多少名将名帅，就连现任院长都是碧澜军中退下来的二品将军，哪里是他能影响的？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一直到七天后，第七轮比试都结束了，每一组都已经只剩下了四个人。 只是，这一切已经和林三无关了。 他仿佛沉浸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之中，直到这第七天，他才终于写完了那本被他命名为《七策》的‘兵书’。 这其实，算不上一本兵书，其中根本没有说什么具体的计谋计策阵型，也没有提及天时地利人和，许多兵书该有的东西，它全然没有涉及。 然而另一方面，这又确实算是一本兵书。毕竟这是他学了那么多基础知识，博览了那么多兵书战阵，并结合了实战的个人总结和感悟。 它只有七页，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书。 怀揣着这本《七策》，他推开了房门，只觉得忽然从杀声震天的世界回到了这个平静祥和的世界，陡然一阵神清气爽。 一路上，许多学生对他报以鄙夷仇恨的目光，甚至有人冲到他面前破口大骂，然而他始终不为所动。 他只有一个目标，去见第二军事学院的院长，让他知道自己的才华，让他因为自己的才华而力排众议改变决定。 只是有些事情，终归不是他所能完全预料的。毕竟他林三从来就不是大人物，虽然聪明，但许多事情他其实根本没经历过。 于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举动有多‘幼稚’，有多‘可笑’。 院长并非任何一名学生想见就能见到的，然而他还是见到了。但等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纸退学的通告，随后他小心翼翼掏出了那本仅有七页的薄薄书册。 换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居高临下的斥责与怒骂。 第二学院的院长当年是碧澜征南将军，他确实还留有军人风范，不似一般的官僚。至少在看到不怒自威的他时，林三本能的挺直了腰杆。 然而这位文院长的脾气却也火爆异常，完全不像他想象中那般极具胸怀气度，更没有什么长者赏识小辈的风范…… “你写兵书……你写的也配叫做兵书？”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细看，只是接过之后随手翻了翻，就狠狠甩在了林三的脸上。 “人贵自知，才学了一年多就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这叫狂妄自大！” “这样一个没有自知的人，写出来的东西不值一哂！” “你想凭着这个来让我赏识你？向朝廷和军部举荐你？做梦，这种歪门邪道老夫最痛恨！自身不正，还有脸著书教别人？” “你要学的不是指挥，我们第二军事学院也容不下你这种人物。你要学的，是做人……” “滚！滚出去！”他似是火气上来了，最后甚至指着他大声咆哮起来。 从他开始怒骂自己之后，林三便再没有说一个字。他没有故意激他，没有辩驳，没有请他看完再说。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蠢了，此时的他，只感到一阵心灰意冷，除此之外便是深深的疲惫。 是啊，有些事情想起来是很理想很美妙，但现实却往往并非那样。 他默默俯下身捡起了被甩在地上的《七策》，那是他的心血。随后他一言不发的躬了躬身，无论如何这第二学院也教导了自己将近两年，算是有传道受业之恩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内也起过不忿的念头——今天你们赶我，将来你们要请我，还要看我心情。碧澜就不会打败仗吗？真以为月国和神炎是好相与的？真以为你们是最强的？ 然而，这种念头只是在他心头荡漾了片刻，就如渐渐平静的湖面一般消逝无痕。 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得很累，什么都不想去做了。 他甚至开始变得相信宿命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对易涵撒了谎，说自己志不在战场，所以上天就故意断绝了自己这条路？ 那自己，是否应该遵从上天的意思，做一个平民百姓？ 他接受了退学的通告，没有大笑也没有低落，他很快就变得一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是，他的室友傅波却没办法像他一样平静。 “他们竟然真的开除你了，真是岂有此理！我去和院长说，你明明没有杀人，凭什么！” 到了这一步，他还这般维护自己，要为自己出头，林三忽然觉得这趟学院之旅真的值了。 他拉住了他：“不用了，其实我对从军没有什么兴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商人。” 根本没有用不是吗？傅波哪有资格去管院长。 “你别骗我了，你那么用功，怎么可能会……” “我已经无心去想那些了，只不过是退学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看开点吧。”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要不我修书一封，你去东煌战场那边投奔我父亲和祖父吧，有我的信，他们会看重你的！” “哈，你的情我领了，不过真的不用了……”他摇了摇头：“我在离开之前，只有一件事要做。” 自己根本就不是碧澜人，尤其在眼下这种被人驱赶情况下，还舔着脸帮碧澜帝国打仗，他只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在犯贱了。 只是傅波自然猜不到他此时心内所想，他被他后一句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给你上几天课。” “啊？” 林三所说的上课，自然就是兵法课。 说实话，如果不是傅波，他是不会有这份闲心的，恐怕说出这句话又会被人讥讽为自大不自量。同为学生，他有什么资格教别人？ 他本打算洒然离去，但却忽然想为这位好友留下点什么，因为他待自己是真的很好。 傅波的军事天分其实也很不错，毕竟他出身将军世家，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这些。战盘比试他也已经闯到了他那一组的第八轮，甚至有着一定机会闯到八强。 对于这位好友，林三自然希望他能更好。 第1377章 教导 换作其他同学说要教自己，傅波一定会嗤之以鼻。 而即便是林三，如果不是换作他即将离去的时候，傅波恐怕也不会心平气和。 毕竟都是年轻人，谁没点傲气。而教导，那是要超出许多筹才够资格说的。 但或许是想到了他即将离开，觉得他现在的状态不太稳定，他终归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将这荒唐提议答应了下来。 是啊，在他心内，这可能是林三受到太大打击，所以口无遮拦行事癫狂了，自己配合他一下也没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还真不是什么玩笑。 “在教你之前，我先问你，什么是战略和战术？” “这……战略是统筹全局的方略，战术则是具体的战斗方法。”类似的东西，他们学过的课本早已做过注释，傅波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倒是对答如流。 “那我问你，战略和战术，有什么共同点？” “这个……” 说实话，他觉得林三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他们现在连士兵都还不算，只是学院里的学生，高谈阔论是否太早了点？ 只是林三却仿佛对此一无所觉，不等傅波想出答案，他便自顾自道：“在我看来，无论战略还是战术，都是计算。” “啊？计算？” “没错，通过计算，得到最符合当前条件，最符合当前形势，同时最有可能获取利益的路线方法。” “我不明白……” 傅波确实不明白，提到计算他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枯燥的数字和符号，和战争又有多大关系？ “虽然各种巧计奇计显得神妙复杂，但真要归纳起来，其实都是对当前资源的合理搭配与利用。” “资源？” “没错，有的人能将一万人发挥出两万人都做不到的效果，有的人还没能发挥出麾下人马的战斗力，就被人伏击歼灭，一万人恐怕还发挥不出两千人的效果。这其中的分别，就是对资源的利用能力不同。” “可是，那分明就只是偶然中计了啊。” “让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做出最合适的举动，最终实现自己的战略战术意图，这可不仅仅是什么脑袋一拍妙计一条啊。真正善于计算的人，又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被人所趁，这可不是什么偶然。 就像修行者，有些人明明比别人高一个小境界，却打不过别人，原因就是他无法将自己拥有的实力，也就是资源有效合理的发挥出来。” “说实话，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说的这太玄了。” 傅波确实不太明白，因为他看过的兵书之中，根本没有类似的说法。 这让林三一时间也犯了难，有些东西他自己擅长，不代表他就会教。 “比如我们想从第二学院出发，去月国弦城，你肯定会很快想出一条最合适自己的路线对吗？怎样最快出城，沿途搭乘哪些传送阵，走哪些路最省时省事。如果金币灵石不够，无法坐传送阵，又该选择怎样的路线，对否？” “没错。”这个傅波当然能听懂。 “但其实中间可以选择的路线极多，为什么你偏偏会选择那条呢？” “因为最合适呗。” “是啊，这就是计算。” “呃……” “战争其实也是如此，善于计算的人，就会选择最合适最有效率的方法。而有的人却偏偏像赶路一样绕了远路，白白浪费自己的兵力，这就是浪费资源，最终还达不成目标。” 傅波眼内又一次出现了迷茫，林三说得太笼统了，他很难立即领会。 林三苦笑着摇了摇头：“比如攻城，如果我们现在要攻打一座城池。那就像赶路的目标是弦城一样，我们要的目标就是攻下这座城池，而攻下这座城之前的所有步骤，其实就是选择的路线。而首先要做的自然就是明确敌我之间的实力差距，如果差距不大，强攻肯定起不了太大的效果，可有些庸将却还是会一味强攻，对否？” “不错。” “既然强攻不划算，那我们可以排除掉强攻这条路，考虑其他的路。比如佯攻一面，实际攻打另一面；比如示敌以弱，引诱敌人轻敌出城；比如暂时放弃这里，攻打另一处敌人必救之地，然后寻找机会；比如想办法派高手潜入对方城池里应外合……” “这个，你说得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当林三绕回到什么诱敌和佯攻时，傅波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其实就是计算不是么？我们最终目标是要打下这座城，然后我们可以选择其中一条路。假如我们要选择派高手潜入对方城池里应外合，那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就是很难混进去对否？” “不错。”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解答这道题。先选天时，夜间往往比光天化日要好。其次，高手们想要进城，需要对方松懈，可敌人却不会放松警惕。那我们就要解答下一道题，怎样让对方松懈下来？我们可以派大军故意强攻吸引对方主力注意，那高手那一面变得空虚的可能性就会变大……” “刚刚不是说，强攻浪费，尽量不要那么做么？” “我们的大目标是攻下这座城，相对于这个目标，故意强攻的代价很值得，这同样也是计算得失。当然实战中，想要潜入对方城池依旧没那么简单，对方很可能早有防备，而高手进城后也不一定会有机会。” “是啊……” “所以可以选择的路线很多，我们不一定要选这条路。而挡在那条路线面前的所有难题，我们都需要解决。解决的办法，就是所谓的计谋，比如虚虚实实，比如明退暗伏，事实上计谋并非全是灵光一闪，很多时候存在着必然性。我们需要那种局面，需要那种结果，所以我们想出了那个计谋，计谋就是解题的钥匙……” 傅波吃吃道：“你这……已经是将战争当成算术了啊……” “没错，战争就是计算。我们想要达成一个大目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达成许多小的目标。而达成每个目标，都有着许多种不同的办法，但却不一定都有效。计算的作用，就是选择我们当前资源能够做到，同时成功率最高的办法。我们想要看到敌人那么做，所以我们之前的所有步骤，都是为了促成他最终去那么做，无论假象还是其他……” 傅波毕竟不笨，此时的他，何尝不明白林三所教内容的意义。 他确实没教什么计谋计策，但他所说的，却已经算是解构那些战争，归纳出一些原理了。如果能彻底领会他所说的东西，那打仗将不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一切都会变得简单明了。 他一直就很看好这位室友，但此时才发现自己远远没有看清他。这个人简直就像是某些追寻事物本质的高阶修行者一样，只不过他修炼的是战争，追寻的也是战争的本质和规律。 “真的什么都可以计算么……” “没错，大到一方格局，各支兵团之间的行进配合，小到一场局部战争中，各兵种之间的搭配，乃至行伍阵列的调动，全都可以用计算来让他们变得更加符合目的，更有效率。” 傅波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离开座椅站起身来深深一躬：“还请细细教我！” 他很清楚，有些道理虽然能听懂，但怎么去想办法做到？他说什么都可以计算，但怎么算，那才是最关键的。 林三连忙起身扶起了他，一脸无奈的摇头失笑道：“你我之间，何必搞得这么正式？” 其后的五天时间，除去傅波参加的第八轮比试之外，其余时间两人几乎一直就在宿舍内进行着这诡异的教学。 林三教的东西实在太多太繁杂了，傅波只觉得自己之前所学简直就像是被人强行用梳子梳理了无数遍一样，但许多地方却又无法立即领会。 那是很自然的事情，有些东西并非听懂了就会用。而有些地方，更需要天赋。 “如果对方用计，我们也不一定能完全想到啊，名将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真的想不到吗？那是因为不会预判。” “预判？” “预判听上去很神，但你为何不能利用自己所掌握的形势手段，逼迫对方不由自主做出他所认为的最佳选择，不得不做出你早已想到的决定呢？” …… “如果我们做不到呢？” “那我们就要学会猜心。” “猜心？” “没错，猜测对方的心，这并不玄。将自己代入对方的立场，想象自己拥有对方的条件，他最想要什么，又最有可能做什么……很多事情，其实是可以依照当前形势，以及所有条件计算出来一个结果的，包括对方心内所想……” “如果我们还是猜错了呢？” “战争需要掌握主动啊，不要总是等着对方出招。有时候即便做一些看似无用的事情，其实也是有意义的。牵着敌人的鼻子走，逼迫他最终做出自己想看到的选择，才是最有效的。” …… “任何条件都是你手中的资源，不光只有你所拥有的兵力。包括占据的地形，外界的形势，对方的情况，对方的心理这些其实都可以拿来利用。利用的目的，就是为了达成当前目标。而做出决定之前，这些东西又是你选择路线的依据……” “善于计算的人，就是最擅长搭配和利用这些资源，不浪费而且成功率最高？” “不错，在达成大目标之前，什么都能利用，一些不算大的代价也可以放弃。所有有人说过，要以歼灭有生力量为主，不要计较眼前一城一地得失，因为之后他能得到更多。这其实，也还是计算。” …… 当时间来到第六天时，林三几乎已经将自己在军事上见解全部教给了傅波。不过最终他能学到多少，又能在实战中运用到多少，就很难说了。 毕竟这东西，有时候更需要的还是天赋。 后天傅波就要去参加第五组最后一轮比试了，而那个袁曜也终于闯到了第七组的最后阶段。 林三不打算去旁观，也没资格旁观，学院这几天已经有人来催他赶快搬走了，如果不是为了帮自己这位好友一把，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将那本《七策》交给了傅波，算是临别留念。 傅波极力想要推荐他去自己祖父所在的大军效力，他现在无比清楚面前这个人有多可怕。他教的东西，自己到现在都没能领会，更远远谈不上融会贯通，然而他自己…… 可以说，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好友，恐怕自己都不敢留他在世了。这个人如果投入别国，比如赤楼，比如神炎和月国，那碧澜将会多出一个超强的敌人。 第二学院现在赶走他，将来很可能会后悔不已啊。 第1378章 离开 傅波的担心倒是没有化作现实，林三之所以教他，除去帮自己的好友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彻底脱离军阵之道了。 他没有想着要让谁谁谁后悔，也没有想着什么找出真凶。 他厌烦这些东西了，他忽然觉得复杂的心机实在让人太累，还是简简单单的好。 离开之前，他打算最后去看看易涵。 这算是他在泷岳城这段时间以来，除去傅波之外的另一个真正朋友了。至于他那些同学，现在已经多半和他划清了界限。 只是远远看看她，确认她过得不错就行了。 毕竟她也还是二年级，还有两年学院时光，如果和自己关系亲近，只怕会被那‘杀人凶手’的名头牵累。 说实话，他对这个姑娘的感情，更多的是同情与怜惜。 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容易受到伤害，尤其是和袁曜那种人扯上关系。 她这次算是成功完成了袁曜的任务，虽然最终袁曜自己还是另外出手了。但这真代表她能得到解脱吗？袁曜会就此放过她吗？他不会得寸进尺吗？ 当他看到她时，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已经化作了现实。 她又病了，而这次袁曜直接出现在了病床边。 “别告诉我你又不忍心下手了，我不管你上次是怎么成功的，这次如果不成，你的大哥会死得很难看！” “不，求求你，我真的做不了……你上次明明答应过我……” “这是最后一次了，乖，这次成功了，以后就没事了。”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好难过，难过得想死啊……” 面前的袁曜在她眼中就像个索命的恶鬼，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她忍不住抓住病床上洁白的被子想要盖住泪水，但就连这举动都被袁曜狠狠打断了。 他紧紧抓着她纤弱的手腕森然笑道：“你死了不要紧，你大哥死了你爹娘连送终的人都没有了……上次你没在林三身上用的手段，这次可以在廖哲身上用！你要对自己有自信嘛，面对你这样纯白无暇的花朵，他是不会有任何防备之心的！” 几乎是和上次一样的对话，远处窗外的林三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廖哲他知道，他是第三学院最被看好的那个人，目前在第一组已经闯到了最后一轮。排除掉自己之后，袁曜的目标已经直指最终的第一了吧？他开始排除其他组的对手了，廖哲恐怕是他现在最忌惮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在自己身上‘成功’了一次，袁曜恐怕也不会‘再接再厉’，他同样也变得更加疯狂了。 廖哲并不容易对付，因为那同样是个世家子弟，出身完全不次于袁曜。 即便易涵真的愿意帮助袁曜，恐怕也成功不了。她根本不是个擅长演戏的人，破绽实在太多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样会‘犯贱’成全她的。 一旦被廖哲提前发现，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无论成或不成，她都会成为争斗的牺牲品。 袁曜不死，梦魇会始终陪伴着她。惟有他死掉，她才能真正拨云见日…… 林三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些人恶到这种地步。自己看到易涵时，只会本能生出保护的念头，因为她太弱了。 但袁曜面对她时，却只会无情的欺侮胁迫，还是因为她太弱太好欺负了。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结束？那个所谓的威胁，就能一直用下去，陪伴她一辈子吗？ 有些杂草，确实需要清理了啊。忍让，换来的只是得寸进尺…… 他缓缓起身，走向了外面。 他很快来到了泷岳CD区的一处冒险者协会，在这里他用搭便车的方式加入了一间商会的南下旅程之中。 这种事情很常见，毕竟独自一人走在野外，有时候会不太安全。商会远途押运货物往往会有护卫，甚至还有冒险者随行，加入他们之中，往往会安全许多。 他虽然在第二学院声名狼藉，但外面的人却不知道。当看到他拿出赤血勋章，得知他是个退伍的英雄军人时，商行老板甚至免了他的搭乘费用。 他的行李很少，除去剩下的几十个金币和两套换洗衣物之外，便只有两个徽章以及一柄短刀。 多达百人的车队很快就出发了，他终于离开了泷岳城，也许将来再不会有回来的那天了。 他很擅长和外人打交道，加上战斗英雄的身份，很快他就和商行的老板伙计以及冒险团的几名冒险者混熟了，一路上倒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三天之后，他们已经南下两千里，来到了泷岳城东南面的南川城，傍晚时分，众人很快住在了一家客店之中。 晚饭过后，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 他留在了客店的大堂之内和几名冒险者玩着牌九，两个时辰之后，他成了最大的输家，以至于另外三名冒险者都不忍心继续赢他的钱了。 而那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由于次日还有行程，几人纷纷起身洗嗽回房休息。 而也就在这时候，他原本透着轻快笑意的眼神终于再不复浑浊，取而代之的是锐利。 小心将房门从内部关好，又用包裹和被子将床做了些许的伪装之后，他如同轻巧的狸猫一般自窗台滑落到了外面。 他没有停下脚步，此时他的速度是那般的迅快，曾经在逃离欣榆城时展露的惊人速度，此时似乎已经变得更快，尽管他已经瘸了一条腿，姿势是那般的怪异难看。 他的背上背着那柄短刀，他的方向是泷岳城。 两千里对绝大部分人而言非常远，恐怕好几天都不一定能走完，但对高阶修行者而言却根本不算什么。 他的速度，就连破境修士都追不上，那又是何等之快？ 当他到达第一军事学院时，夜幕依旧笼罩着这座古老而安静的学院。 没有人想到他会回来，毕竟他早已是丧家之犬人人喊打了不是么？ 学院毕竟不是军营，不是皇宫，虽有守卫，但在早有预谋的他眼中，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距离天明已经只剩两个时辰不到，此时正是所有人睡得最死的时候，他仿佛是进入了一座鬼城的幽灵。 他很小心，一路上本能地用着并不太熟练的蹩脚办法掩藏着行迹，直到某一刻，他终于找到了袁曜的宿舍。 是的，他是来杀袁曜的。 他发现，这个人不死，自己后半生都无法过的顺气。而易涵，也没办法安然生活。 他做不到用阴谋或者用权势来报复或震慑对方，因为现实早已教过他了，双方的地位差距太大，很多手段只是想当然的。 他只能像个小人物一样，用粗鄙而又直接的手段。 他原本就很难被怀疑到，毕竟他已经退出比试了，而在外人眼中，他和袁曜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们连一句交谈都没有过，他根本没有任何动机要对付袁曜。 但袁曜当初要对付他，袁曜身边的自己人应该清楚。然而就算是他们，这次恐怕也一样会排除掉他，因为他有不在场证明啊…… 多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啊，他可是有着许许多多人证的。商行的人，冒险团的人都可以证明他今晚在两千里外的南川城，甚至今夜还赌了两个时辰，输了一笔钱。 谁能想到他随后就连续赶了两千里，跑回来杀个人，再又跑回去？ 即便是修行者，也显得很不符合常理不是么？ 更何况，他在许多人眼中，都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灵力，这一点测灵仪是不会撒谎的。他不可能做得到短短两三个时辰之内一来一回跑四千里，同时还杀了个人！ 上一次他有真实的不在场证明，但那些学生都不信他。这次，他凭空用自己变态的实力造了个假的不在场证明，他很好奇，到时候那些学生会不会信这个假的呢？ 上次他们觉得自己有足够动机杀袁曜，所以他们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次自己在外人眼中根本没有动机，而他们眼中的自己也根本没实力做到这件事，他们这次又会怎样判断呢？ 他们还会那样相信自己的推测，更胜过相信证据吗，哈…… 袁曜的宿舍在五楼，楼下的大门早已被锁上，光滑的墙壁根本就难以攀爬，只是这能挡住的也只有普通人，却挡不住他。 他轻巧的飞到了楼顶，随后一点点滑落到了五楼那间宿舍的窗外。 他抓住了窗户的栏杆，于是那栏杆一点点的变了形。 他很快就沿着窗台悄无声息的滑进了房内，这房间除去袁曜之外，还有另一名第一学院的学生居住。 他没有滥杀无辜的打算，他的目力很好，看到了此时即便在睡梦中依旧带着一丝笑容的袁曜。 是啊，每组最后一轮比试应该也结束了吧？他袁曜，应该成功成了第七组的第一吧？他现在应该是踌躇满志吧？过几天，他就能进入皇宫广场，在皇帝和太后以及一干文臣武将的注视下大展身手了…… 呵，继续做梦去吧！ 他抽出一块布缠住右手，随后缓缓抽出了背后漆黑如墨的短刀。他不确定这世上有没有检验指纹的法阵，一切还是稳妥为妙。 袁曜或许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刺杀，极境修为的他，警惕性恐怕连一名转境修士都比不上。 直到短刀插入自己喉咙的那一刻，他才猛然惊醒了过来，但他甚至连喊叫都办不到。 喉咙已经被插断，本就难以发出声音，更何况他的嘴还被人用手死死捂住了。他想奋力挣扎，但他的力量根本不及林三，而且他很快连挣扎的力气都在快速流逝。 他最终看到的，只是林三那蒙上了脸后唯一露出的冷漠双眼。 喷溅的鲜血将整个被面以及林三的脸都彻底染红了，场面是那般的震撼而残忍，但却诡异的没有发出太多声音，另一边那名学生依旧沉浸在梦中。 林三很长时间都没有松手。一直到袁熙彻底断气，整个人都停止了抽搐之后，他才离开了那染血的床头，重新又从窗台滑了出去。 他本想再去看看易涵，告诉她噩梦终于结束了，但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他没有擦拭身上的血迹，就那么直接离开了第一学院。 随后他来到了第三学院，随手将短刀丢在某一片不起眼的草丛之中后，他才小心整理了一身上的血迹。 他很快就离开了泷岳城，出城向北五十里，他在一条溪边脱光全身衣物洗了洗，随后点了一把火烧光了血衣，并且小心翼翼处理了一下灰烬…… 旋即又在一旁的芦苇荡中一阵摸索，很快一套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衣服又被他穿在了身上。 天明前的半个时辰，他回到了南川城的那间客店。在检查了一番自己留在门和窗台的隐秘布置毫无被破坏痕迹之后，他躺回了被窝，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心才终于不争气的狂跳起来。 泷岳城的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和她，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1379章 软弱的月洛宁 在林三离开泷岳城时，他的兄弟林四也不得不离开常阳城了。 不光他要离开，就连唐小芷也要离开。 事实上在很早之前，扬昱等人就已经回返了弦城朝廷，毕竟乾蓝的局势早已稳定，身为丞相的扬昱不可能一直身在外地。 现在月国境内的传送阵还算方便，管理起这庞大疆域来也比从前得心应手了无数倍。朝廷早已重新调派了其他官吏去那里，唐小芷现在就算不留在这里主持大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而林四和唐小芷这次回返弦城，原因是唐小芷怀孕了。 这种事原本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林唐二人成亲已经快两年了，如果林四不是因为阵法和战事而常年在外，恐怕这一天早就已经到来。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月洛宁一天之内连下三道旨意，催促林四尽快带唐小芷回弦城，更直言弦城有圣境高手镇守，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最适合怀孕的王妃静养。 林四想了想，觉得也确实如此。 事实上刚刚怀孕，除了偶有不适之外，多半是不会影响平常行动的。不过这对毫无经验的姐弟，对此事都看得无比之重。 林四关心很正常，毕竟唐小芷是他的女人，平时都怕她磕着绊着，更何况现在。 至于月洛宁，她的关心，自然就是因为唐小芷腹中的孩子了。 虽然唐小芷只是个亲王的夫人，甚至林四偶尔还会忘记她其实是个王妃，但她怀的如果是个男孩，那很可能就是下一任月王了。 这种事情，放在大陆各国历史上倒也不是没发生过，不过那多半是许多年后。比如政变，比如国王无后，最后不得不在诸多亲王世子之中择一新王。 胎儿还没出世之前，就定下这种命运，这似乎还是头一遭。毕竟月洛宁这女王，在苍罗大陆也是头一遭，而月国除了林四之外，也没有其他王室宗亲了。 留在弦城的唐父唐母也关闭了医馆，住进王府照料自己的女儿。不过他们很多时候却是无所事事的，不光王府内本就有家仆丫鬟，月洛宁甚至还直接派了几名宫廷御医在王府天天候着。 一时间，唐小芷倒是过上了最悠闲的一段日子。 她不用处理什么公务了，月洛宁怕她操劳会影响腹中胎儿，特意给了她漫长的假期，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养着自己就行。 不过与之相应的，留在弦城的林四却是需要开始天天上朝了，这是月洛宁特别要求的。 无论如何，林四也是大将军，文武百官真要算起来，他是武将之首。他原本就需要天天在朝廷和军部忙碌，月洛宁只是让他每天上个朝，已经算是很轻松了。 只是对于林四本人而言，这种事是完全没必要的。 朝政上，他无比相信月洛宁，无论她的能力还是心性都远超过自己。他觉得术业有专攻，适合的事情当然要让合适的人去做，自己这个外行人就不要插手添乱了。 他担心月洛宁要自己上朝，是不是又抱着什么培养自己政务能力，好让自己将来接回王位的打算。 他甚至怕月洛宁像课堂老师提问一样，在朝堂上发问考自己，或者要求自己每天必须上奏议事什么的。 对此，他是怀着一定的逃避之心的。 不过在第一天早朝结束之后，他就放下了心来。这天早朝两个时辰，他除了站着之外，什么都没做。 除了一开始跟着群臣一起对月洛宁躬身行礼，山呼万岁之外，他一个字都不用说，只要带着耳朵听就行。 月洛宁没有考他，他不出声，她也没有故意挑刺的打算。至于群臣，倒是中规中矩，对他的到来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这让林四长舒了一口气，如果每天上朝都只需要这样，那倒也没什么嘛。 或许月洛宁只是需要自己给她撑个腰吧？或许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在场才能办得更顺利，群臣都怕自己嘛，她这个女王还需要自己继续为她保驾护航。 自己每天只需要早起去那里站两个时辰，那又有什么难的？早起和站立对于修行者而言算什么？ 自己甚至可以一边上朝，一边修炼呢。 他想的是很不错，但仅仅过了几天之后，他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初来的两天，或许是忌惮和畏惧他，群臣还算克制。但几天一过，或许是发现他站在这里和一个吉祥物没什么分别，群臣终于放开了。 于是呈现在林四面前的朝堂，渐渐变成了一个比菜市还喧闹的‘吵架场所’。 是的……吵架。 大臣们争执不断吵闹不休，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唾沫横飞脸红脖子粗，甚至互相问候彼此家人的场面几乎是每天都会有。 他们吵架的内容算不上什么出奇的，比如某大臣攻击另一位大臣渎职，另一位大臣一边为自己辩驳开脱，一边反击某大臣自己贪污受贿，然后两人的同僚就开始维护自己人，然后异口同声攻击对方的人…… 从自身言行，平日作风到渎职贪污受贿欺凌百姓，甚至连叛国，和外敌暗通款曲之类的罪名都不断从这些大臣口中蹦了出来。 林四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了，短短十余天时间，他发现如果这些罪名都是真的，那这朝堂内至少有四五十名大臣都要被拉出去砍头了。 他知道这些攻讦的理由，有些可能是捏造的，但肯定也会有一些是真的。月国朝臣，已经腐败到这个地步了吗？ 而除此之外，他发现这朝廷之内，好像已经变成了三个派系。 一派是月国本土大臣，以丞相扬昱，太尉郦木和尚书令米阳成为首，还有一派则是外来臣子，乾蓝青川南齐三国皆有，以这三国的前朝丞相为首…… 这两派现在看起来倒是旗鼓相当，三公和尚书令之类的重要位置暂时没有外来臣子，但他们在这朝堂上的人数却要多出一些。 而这两派似乎已经变得水火不容，每天都是互相攻讦，仿佛永远都没有停歇的那天。 至于第三派，则是以御史大夫杜启为首的中立派，他们一般不参与争吵，但他们的人数也极少，朝堂上两百余人，他们仅占了二十几个。 平心而论，外来臣子和本土臣子不合，这种事林四早就能够预料到。毕竟位置只有那么多，先来的和后到的之间，自然会产生争斗。 但他没想到，双方的争斗已经激烈到了这个地步。而且双方还各自抱了团，结成了党羽。 看他们之间，现在几乎是如同杀父仇人一样，可他们现在偏偏又都是月国朝臣，他们原本是应该算是一路人不是吗？ 他们在许多地方，应该都有协同合作的时候吧？就他们现在这样，退朝后能好好共事吗。 他的目光悄悄投向了王座上的月洛宁，这已经是这些天来，他不知第几次偷看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了。 熟悉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姐姐，陌生则是因为月洛宁的表情以及态度，让他看不懂。 她似乎，根本就没有镇压这些朝臣的念头，完全就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有时候下面已经群情激愤了，她才会出面说几句场面话，两边各自安抚一下，或者两边同时批评一下，然后就这么和稀泥的过去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到箭在弦上，她几乎都不会惩治因为某些罪名而被攻击的大臣。 十天来，林四看到的争吵起码有三四十次事件了，涉及到的有单个大臣，也有某个家族，甚至还有一些朋党。 但她只是摘去了三位被攻击得最厉害的朝臣的官帽，其余人，其余事件，她都像是没看到一样，就那么轻轻揭过了。 这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行事雷厉风行的月洛宁吗？这还是那个严厉得令自己偶尔都会产生敬畏之情的姐姐吗？ 林四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又或者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又或者是遇到打击，以至于心性大变了？ 林四本想直接去问她本人，但最终却决定还是先问问其他人。 他直觉感到问月洛宁本人的话，自己恐怕得不到真正的答案。或许是错觉，在林四眼中，月洛宁已经变得越来越高深莫测，他现在根本猜不透她心里的念头。 而偏偏，她这个人似乎一直都不喜欢将感情表露出来，也不喜欢把心内真实想法告诉别人。 她当年在宫中被父王打压，其后被用来给月鸿铺路，最后又被父王远嫁出去，林四相信她当时都是心知肚明洞若观火的，但她自始至终什么都没和自己说过。 如果她是个性子软弱的人，林四或许会当她是逆来顺受惯了，没有丝毫反抗反击意识，只知道一味忍受。 可见识过她其他面的林四知道，她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当年被自己劫持，性命不受掌控的月洛宁尚且没有真正屈服过，自始至终都还在和自己针锋相对呢。 自己还听说过，在天河王宫时，当时还有被害危险的月洛宁面对天河国王都还是强硬态度。 而最后，像她这样一个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对外扩张的君王，怎么可能会是个软弱之辈？ 现在已经高高在上，贵为一国之主的她，怎么可能会失去原本的锋芒呢？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还是因为她女人的身份，至今无法令这些大臣心服口服，所以她的话没人听？ 他最终找到的人，是杜启。 在林四看来，这位曾经提出过税赋改革的能臣，这位在现在还保持着中立立场，没有结党的大臣，应该会给自己一个不偏不倚的解答。 第1380章 三王歌 算起来，杜启算是朝臣之中最早和林四认识的了。 毕竟当年刚刚离开容城时，林四和慕哲平两人就相识于杜启的车队之中。 当年作为行省总督的杜启即将回弦城述职，同时也是送女儿杜蓉前去学园之城上学。 如今他的女儿杜蓉，也已经于去年嫁了出去，算是有了个归宿，而他则早已成为月国朝臣之中的几位巨头之一。 林四当初打走南齐人，拿下北境封地时，杜启就是月山派给林四管理封地的得力助手之一。 这么多文臣之中，林四没有特别亲近的人，如果真要算，杜启恐怕算是唯一一个了。杜蓉成亲时，林四本人虽然因为繁忙没有出席，却也还是特意着人送去了礼物，称得上是这么多大臣之中独一份了。 林四和杜启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但印象却还不错。 能提出税赋改革的人，在他看来，当然是月国的栋梁，当年北境封地也被他和扬昱两人打理得井井有条，足可见他的能力。 而除此之外，林四还记得老慕当年打算刺杀杜启，被自己揭破之后的一番评价。 老慕说过这个人算是好官，而且个人作风也没什么问题。他的判断，林四当然是记着的。 或许是因为老慕至今没有回归，林四每每看到杜启时，总会有着些许特殊感受。 他此行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毕竟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他出现在杜启府中，却还是令得府内的家仆和护卫们惊讶不已。据他们所知，自从女王登基后，亲王殿下似乎还从未单独拜访过某个大臣。 而很快，林四很快便和杜启见了面，也进入了正题。 “朝臣为什么会腐败到这个地步？”没有过多寒暄，林四直接就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这……诸位大臣们互相攻讦的罪名，也不尽然都是真的。” “我知道不全是真的，但却终归有一部分是真的，对吗？” “确实。”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很不解，尚书令米阳成，从前父王在位时，我就听过他的清廉之名。而前天他被人弹劾，罪名竟然是贪墨税款！尚书左仆射徐兴，从前是北境封地官员时，我就听过他有多勤勉，记得他有一次因为忙于办公，甚至连续三天两夜未归家门，何等的难能可贵？而现在，竟然有人说他渎职！还有扬丞相……” 是啊，林四确实极度不解。 许多他眼中的大能臣，大清官，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他感到无比的难以接受。 或许这些罪名是构陷的，或许是捕风捉影故意夸大的，但他很清楚，既然会在这方面被人挑刺，那就说明他们至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身正不怕影子斜了。 这个问题，杜启根本没办法回答他。 他能说什么呢？说是啊，人都会变的，您就看开点……那岂非是告诉林四，这些人真的有罪了？那他这和打‘小报告’又有何异？ 说他们其实没变，罪名全都是假的，他们还是清官还是干吏？杜启可不敢擅自为这些人作保，万一这些人将来真的被查出什么罪名来，他可就是包庇之罪了。 于是，他只能沉默。 林四盼着他能说点什么，给自己一点见解和意见，然而却什么都没能等到。 渐渐的，他的眼神也暗淡了下去，他明白了杜启的苦衷。 “我当年跟随王姐学习各国历史时，她曾告诉我，打天下时人人鞠躬尽瘁克己奉公，江山稳固之后，人心就开始思变了，开始堕落了，她让我将来要引以为戒！ 因为月国现在强大了，无人敢惹了，所有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们觉得自己都是开国功臣，是新的月国豪门，现在到了该享受的时候了？觉得有些好处别人都拿了，自己若是不拿，就是吃了亏，就是故作清高，反而会被其他人孤立排挤对吗？不光自己要拿，自己的亲友族人也都要跟着拿，跟着鸡犬升天是吗？” 杜启忽然发现，这位平日里和自己并无多少交集，看起来像是个政治白痴的亲王殿下，其实并非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透。 没错，他说得全对，月国绝大部分朝臣，现在就是这样想的…… 现在已经过了当初那人人奋发努力，人人严于律己的年代了。那时候大家不团结一心，不全心全意，北境封地和月国可能就会覆亡。 那时候，他们充满了干劲。看着封地一天天变得繁荣，百姓一天天过得更好，月国一点点收复失地，他们充满了成就感。 然而一如林四所言，月国变得越来越强大之后，新的利益，大量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好处也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从前月国丞相去碧澜神炎帝国，恐怕连两国的外务大臣都不屑亲自接见他们。而现在月国丞相在大陆上的地位，已经不次于碧澜丞相了。现在已经是一些偏远小国生怕月国会攻打他们，派使臣来送礼交好了。 这样的改变，来得太快，也太突然。就像是偏远乡下的土财主，突然变成了大陆排名前十的超级商会会长…… 新的贵族，新的豪门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他们渐渐被冲昏了头。 自己不争，别人也会争。自己努力秉公办事，被讥笑为迂腐愚蠢，别人靠着钻营巴结，却轻松得到了实际的好处，凭什么？ 此时的杜启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他最终，却还是只能长叹一声，继续选择沉默。 “杜大人，我希望你能实话告诉我，陛下她是否有难言之隐？她亲自教过我，她自己怎么可能看不出问题所在？她为什么不闻不问？我不信她愿意看着月国一步步变得腐朽下去，这样我们打天下又有何意义，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被败光了！” 杜启闻言抬起了头，眼内除去无奈之外，便是犹豫。 “陛下……她也曾努力想要纠正这些顽疾，只是……” “只是什么？” “殿下可知，现在素宁公主也是御令？也可参与政事？” “知道，难道问题出自她？可我听说，素宁公主只是挂个名，几乎从不理政务啊。” “确实如此。”杜启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我再问殿下，朝堂上两派争斗，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奇怪他们为什么形成了两派？外来臣子和本土臣子有矛盾，也不足为奇吧？我只是有些疑惑，他们怎么斗得这么厉害。” “殿下算是说中了关键所在，三公和尚书令大将军之位，皆无乾蓝青川南齐的人，他们在朝堂的人数虽多，却也还是完全居于下风。可现在，他们却能和扬大人米大人分庭抗礼，这难道，不足以令人称奇吗？” 杜启已经看出来了，林四确实懂很多东西，他也并非政治白痴，甚至在这方面也算得上聪明。 但很遗憾，或许是因为志不在此，他平时对这些事情根本就是漠不关心，他知道的事情太少了。或许很多话，平日里根本没人往他耳朵里传。 林四闻言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你说得，还真是……” 没错，人多有什么用？最大的几个位置都是对方的，外来臣子其实还是没有和月国本土臣子争斗的资格啊，他们凭什么底气这么足？ “为什么会这样？有人给他们撑腰？” 虽然刚刚杜启已经提到了华素素，但他根本就没将她往这方面联想。在他心目中，华素素是人畜无害的，是温柔善良的可怜人…… 他甚至皱眉细思起来，难道月国又出现了什么新的大人物？乾蓝国王？青川国王？可是不应该啊，他们怎么可能翻得起浪来？ 如果他们要闹出点什么来，月洛宁早该告诉自己啊，那自己会让他们万劫不复。 只看他的面色，杜启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看来，这位亲王殿下，知道的东西真的是太少太少了…… “殿下可曾听过一首流传在弦城民间的歌谣？” “什么歌谣？” 杜启张了张嘴，仿佛难以启齿。但再一想，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歌谣都已经开始在民间流传了，林四迟早会听到，告诉他又有何妨？ “这歌谣，被称为三王歌，最早是谁传出来的，已经无法查探了……” “三王歌？哪三个王？”林四倒是显得兴致勃勃。 三王？他又想到乾蓝，青川，南齐这三国的投降国王了，难道这些人不安分了？ “宫中一个王，****坐朝堂。宫内一个王，夜夜当新娘。宫外一个王，年年戍边疆。三王……” “行了！”原本还笑呵呵的林四陡然抬手喝止了他。 林四本不是一个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更不会迁怒旁人，但此时他却已经是面色铁青。 他很清楚，那个年年戍边疆的王，说的就是自己了。 “宫内一个王，指的是谁……”他死死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月国宫廷，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后宫妃子争斗不是么？ 因为月洛宁是女王，她又早已断绝了婚嫁之念，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后宫佳丽。 这后宫之中除去宫女太监侍卫之外，就只有两人，一个是冯太后，另一个是他的素姐…… “素宁公主。” 杜启的回答，几乎让林四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第1381章 愤怒与自责 这所谓的三王歌很粗浅，根本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但传达的意思，却让人很难平静。 简简单单几句话，林四就明白了它背后蕴藏的意思。 每个国家都只有一个国王，月国也不例外，但这歌中，却出现了三个王。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三王当然算是乱象。 多出来的两个王，并非真的国王，但能被这歌谣当成和当朝月王并列的王，那足以说明他们在月国的地位权势并不次于月王。 这已经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权臣所能比的了…… 自己会出现在这歌谣之中，他尚且能理解。因为一直以来，尽管他一直宣称自己无意于王位，同时在尽量游离在朝政之外，只专注于军队，但依旧有很多人将他看作月国的另一个王。 这是难免的事情，军队本就是国之利器，可以说谁掌握了兵权，谁就能掌握话语权。身为大将军的林四一边掌着月国兵权，一边说自己不会威胁到王权，谁信啊？ 这种局面，林四本人其实心知肚明，然而他也没办法。 月国一直在对外征战，身为天书策名将，他总不能脱离军队吧？更何况将来，他还要带着月国大军去对抗玄罗大陆。 而除此之外，王室唯一男丁的身份，最强天境高手，天印修炼者乃至大陆三凶的名头，也为他带来了太多太多的光环。 在月国境内，他的光芒远远掩盖了身为月王的月洛宁本人。 这同样是没办法的事情，无论身份还是实力，都是林四先天拥有或后天得到的，又不可能舍弃掉。他确实是比月洛宁更加传奇，更出风头…… 即便是月洛宁已经登基两年后的今时今日，如果林四真的有心想要取代她，依旧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已。 至不济，他将来也还会在月洛宁老去后，接回王位不是吗？ 就算退一万步，他真的是无心权位，那将来继承王位的，也是他和唐小芷的儿子…… 他的地位，根本就无法撼动。会被当成另一个王，虽然非他所愿，却又在情理之中。 但他不明白，华素素怎么也被扯进来了。 她的权力也大到这个地步了？甚至能够影响到月洛宁的统治？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说得难听点，他根本不认为有月洛宁在，华素素能得到什么搅动风浪的机会。说白了，这两人无论身份才华还是心性，根本都不是一个层级的。 素姐她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不是么？难道是被人利用了？ “夜夜当新娘……是什么意思？” 他最终艰难问出了那句根本不想问的问题，尽管他心内早已有了某种很不好的猜测，但他依旧想要得到最后的确认。 杜启脸上的犹豫之色更甚，他着实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 然而这件事，在弦城其实同样也不算太大的秘密了，毕竟那位公主做得太过，也太荒唐了。 …… 当林四回到王府时，他已经知道了很多突破他想象范围的事情。 他知道了华素素那持续了将近两年时间的荒唐之举，也知道她成为外来臣子‘首领’的实情。 她出行的仪仗和排场，比当朝月王还大，她早已手握大权，她豢养了一批高手和私军，她可以无视月洛宁的权威，可以在弦城乃至月国做很多出格的事情。 许多外来臣子环绕在她周围，他们日渐壮大，现在甚至可以称之为‘公主党’了。 本土臣子原本和外来臣子是有矛盾，但本不至于激化到这个地步。原因是这公主党崛起得太快了，以至于本土许多臣子的位置都变得岌岌可危，最终本土大臣不得不同样抱团对抗。 这两派现在都强大无比，月洛宁这个月王只能勉强维系着和他们之间的平衡，能真正对付他们的惟有他们对方。现在的月国，已经算是臣强君弱。 华素素确实不怎么管政事，但她的意思有时候比月洛宁的旨意还管用。月洛宁有些政令，根本得不到朝臣的支持，无法被推行下去。反而华素素想要做点什么，公主党大批朝臣就会一面倒的站在她那边鼎力支持…… 这种现象，令人匪夷所思，却又成了事实。 从杜启的话语之中，林四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华素素之所以会被那么多人看重，之所以能够胡作非为，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她有自己在背后撑腰。 是啊，月国说话最有用的还是林四。无论本土臣子还是外来臣子，即便他们现在团结在一起，也还是敌不过林四。 月洛宁不敢将所有朝臣连根拔起，她需要朝臣们的支持才能坐稳王位，而她也办不到这件事。但林四却可以这么做，也能够做到。 他不需要这些朝臣的支持，他能够凭借他的军队，他在民间的威望，他名正言顺的身份，以及他超强的个人实力重新打造另一个朝廷，扶持新的贵族来帮自己统治月国。 正因如此，在得知华素素有自己撑腰之后，原本处于弱势，被本土臣子压制的外来臣子们很自然的选择了她这棵大树。 在月国，又哪里还有比林四更坚实的后盾啊？ 那个所谓的公主党，背后站着的，其实是他林四自己……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愤怒的同时，又感到了悲哀。 他不明白华素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已经完全颠覆了华素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她的变化太大太大，大得让他怀疑她是否被人附身了。 她怎么能那么不知洁身自爱，怎么能那么糊涂，怎么能那么不知轻重！ 她难道不知道她一直在做错事吗？难道不知她错得有多离谱吗？ 从离开青月森林那天开始，他就将华素素当成了真正的姐姐看待。除了尊重之外，便是关心，至于怨怪和愤怒则是从来未有过。然而这一刻，他却终于生出了想要狠狠痛骂她，甚至是惩治她的念头！ 她可知道，她自己一个人胡作非为也就算了，但连带着的影响却是朝政败坏，黎民百姓也被影响？ 或许她根本就想不到那么远，她被那些大臣利用了，她只是个幌子而已，可笑她还不自知！ 他飞身而起，便要冲入宫内，冲到她面前将她揪出来破口大骂。 然而身在高空的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资格去骂她，她确实堕落了，但造成今天这一切的好像是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当初隔三差五的带她出来开宴会，将她介绍给弦城权贵名流们，如果不是自己让月洛宁允许她随时出宫，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有堕落的机会。 如果不是自己故意表现出对卓林荫的看重之意，那些人也不会将自己误会成她的靠山，不会误会到认为无论她做什么，都能得到自己毫无保留的支持。 他想起了上次见到华素素时，她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 她想让自己带她离开，她还说如果她变了，做错事了，自己会否还会关心她…… 原来当时，她话语中蕴藏的意思，就是自己现在所知道的一切么？ 周子川或许真是研究林四最透彻的人，他精准料中了林四得知华素素所作所为之后的心态，短暂的愤怒之后，他竟然陷入了自责。 自责没有更关心华素素，没有及时劝阻她，没有时刻陪伴她，引导她，才会导致她走上了歧途…… 于是，他现在不知该不该去见华素素，而见到她之后，又该对她说什么呢？ 这个时候，他极度需要一个能够和他商量这件事的人。 他第一时间飞回了王府，慕哲平不在了之后，唯一一个能够时刻为他排忧解难的人，便只剩下了他家中的‘唐御令’。 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这一切，然后听听她的意见。 无论是有关素姐的，还是有关朝政的，有关那两派大臣的。这些事情，她都比自己懂得多，比自己看得更清楚，她一定能说出自己没想到的地方，一定能为自己做出正确指引。 然而，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却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 她现在怀了孩子，月洛宁都让她休息了，自己又何必将这些不好的事情抛给她，让她也跟着头痛心烦呢？ 那复杂的朝政，那些腐败的现象只会让她耗费心力。而素姐的堕落，恐怕也会让她一起跟着自责。 罢了…… “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难道还有人敢欺负你？”看到他回来，唐小芷一边接过他褪下的长袍，一边笑眯眯的打趣道。 “没有啊，只是上朝很枯燥嘛，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林四翘了翘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 “是吗？不会又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她眼内闪过了一抹狐疑之色，林四话语之中的遮掩意味，根本就躲不过她的观察。 在她面前，林四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除非她懒得探究下去。 这让林四瞬间感到一阵头大，有这么一个聪明得过分的妻子，着实是压力太大了。 他不禁扶着她的双肩，苦着脸抱怨道：“你能不能消停点啊，我的王妃大人？给我一点信任好不好，尤其你现在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反应这么大？你果然有事情在瞒我啊。”唐小芷拨开他的手，意味深长的斜了他一眼。 林四高举双手表示投降，如果是平时，他还会兴致勃勃的和唐小芷斗智斗勇，但现在因为华素素的事，他着实没有那份欢快的心情了。 “王妃大人放过我一次行不行，就一次。这次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些朝廷上的麻烦，你就相信我一次，让我自己处理嘛……” 唐小芷险些被他这近乎撒娇的求饶姿态给逗笑，这个家伙虽然长大了，但有时候还是完全没个正形啊。这样子要是被外面那些人看到，只怕他那些高大光辉的形象会顷刻间崩塌。 “算了，那就放过你这次吧。” “谢王妃……” 第1382章 堕落之人 次日早朝结束之后，林四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直奔华素素的寝宫。 发现了那么多突破他想象范围，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换作旁人，在这深宫之中行走，自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小心翼翼，但他却不需要如此。 虽然他早已搬了出去，但在这月国王宫内，他依然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会出来拦阻他。 于是，当他进入素宁公主所住的永秋殿时，根本就没有人来得及提前通报一声。而他本人因为心事重重，加上怒其不争的情绪，又哪里还能顾及什么礼节？ 推开房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幕荒诞不堪的场景。 衣着不堪的男女慌忙用薄被遮掩仅着片缕的身躯，床上的两人眼内除去慌乱之外便是惊恐，哪怕隔了一层纱帐却又哪里瞒得过他。 他甚至根本就没有任何回避的打算，就那么静静看着华素素与另一名陌生男子手忙脚乱的穿着衣物。 他眼内的温度越来越冷，这一刻，存在他心头的最后一丝期盼已经彻底消失于无形。 杜启没有说谎，一切都是真的啊。 昨天他还有自责，但现在怒火却填满了他的心头。 没错，自己是忽略了她，没有过多陪伴她，但她自己堕落得也未免太快太彻底了。 她这又哪里是不知洁身自爱那么简单？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行为代表着什么？虽然林四不会像月洛宁和宫廷礼官们那样看重王室的颜面，但就算寻常百姓人家，这种事情也同样是被人鄙夷唾弃的不是吗？ 华素素本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可她还是做了。 是啊，她以前受到过伤害，有过悲惨的过往，可这不应该成为她做任何事情的理由。 当这一男一女站到他面前时，他已经是满脸要杀人的冲动。 “你做的好事！很好，真的很好啊！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变成这样了……” 华素素眼内满是失魂落魄之色，她显然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与林四见面。 她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突发的场面，这让她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 “阿四，你听我解释……” 林四怒极反笑，他现在甚至失去了听她说话的耐心：“解释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和他是真心相爱情难自禁？别以为我不知道，和你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都快能够组成一个百人队了！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带领他们冲锋陷阵吗？” “我也没想过会那样，不知不觉……” “哈，你没想过？难道这些事是别人做的？有人逼迫你吗？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林四确实还对她抱着关切之心，但他更清楚，如果现在还好言好语，那她以后只会继续向着未知的方向滑落。而另外，此时的他确实处在盛怒之中。 说完这句话，他冷然转过身，大步向着宫外行去。 眼见他就要这样离去，华素素眼内浮现出了近乎绝望般的色彩。她疯了一般追了出去，永秋殿外，她截住了他。 “别走，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抛开我……” 她死死拉着林四的胳膊痛哭起来，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没人抛开你，是你自己抛开了所有人。” “不，我不想啊……” “你不想？你知否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你竟然组建党羽，竟然干预朝政，你懂朝政吗？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乱来，害的是整个月国？你疯了吗？” 华素素抽抽噎噎道：“我根本没想要做什么啊……他们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就解散他们……” “解散？哈哈，你以为这是小孩子玩游戏？现在这些人根系已经稳固，还都抱成团了，怎么解散？”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她泪眼汪汪的抬起了头。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林四心内也闪过了一丝不忍。 但旋即，他的心便再度硬了起来，做出了那些事，三言两语就过去了，那岂非儿戏？ “你的那个所谓的御令不用做了，你招揽的那些人立即散掉，另外和那些外来大臣彻底划清界限！还有，今后再带野男人进宫，你就和他们一起滚出去吧！” “哦……”她忙不迭的点头，旋即满眼期盼道：“这样你就原谅我了吗？” “原谅？呵，我也很想原谅你，可你自己看看，你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你怎么这么不知自爱？你是青楼女子吗，和谁都能上床？” “一开始，我也想不到会这样啊……” “可你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我最开始是打算和温启好好过的，我那时候根本没想过要找很多男人。” “温启？温陵候家的？” “是啊。” “然后呢？他伤害你了？” “没有，他对我很好，可没多久我就看出来了，他和温家根本就是看中了我的身份，只是想利用我来得到好处，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哦？所以你觉得那种好都是假的，然后你对他失望了？” “嗯嗯，虚情假意让我恶心。” “你离开他是对的，可我不明白这和你之后的放荡之举有什么联系？就因为对一个人失望了，所以就故意毁掉自己？” 她满眼凄迷的摇了摇头：“我没那么想啊，反正我被周子川的虚情假意害过一次，也习惯了，看透了……” 这句话算是击中了林四的软肋，一时间他甚至想要安慰她。 问题还没有解决，她还没有重新做人，自己不能放松…… 不过即便心里这样告诫自己，他的语气还是软化了下来：“那你为什么还会变成那样？你以前明明那么自重自爱。” “我当时，只想找一个能够真心相对的人。围在我身边的男子很多，我觉得官宦贵族子弟可能都会想借着我去爬得更高，都不会是真的，于是我找了个不是贵族的商人之子利源笙……” “哦？利远商会的，他待你如何？” “他待我也很好，嘘寒问暖关怀得无微不至……只可惜，不过三天，我就发现利远商会在打着我的名头逃避商税和关税，甚至还打着我的名头去接一些官方的生意……” “岂有此理！”林四银牙紧咬，怒火再次冲上了头顶。 “你是说，他也是欺骗你的感情，并非真的喜欢你，只是要利用你的身份来捞好处？” “嗯，他其实还有其他女人。”华素素一脸落寞的点了点头：“和他分开之后，我对这些有钱有势的世家公子彻底失望了，我打算找个无权无势的……” 林四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用那么着急啊，你又不是愁嫁的人。” “不，你不明白……总之不久之后，我就找到了季英。” “季英？” “是，他只是个普通人，不会修行，不是贵族，只是个演戏的优怜。我以前就看过他的戏，他演的都是正气凌然的大英雄大豪杰，要不就是正直而又极具风度的公子和大侠。我想，他应该是个好人……” “演出来的形象，怎么能和现实中的为人混为一谈呢？”林四忍不住连连摇头。 “是啊，可我那时候不知道，我那时候太糊涂了……我觉得，能将一个英雄演得那般惟妙惟肖，那他自己应该也是个类似的人，只是限于出身才郁郁不得志。” “可实际上，他并非那样？” “是啊，戏里的他谈吐文雅风趣，戏外的他却是个草包枕头，虽然竭力伪装，却还是掩盖不了粗鄙浅薄，见识短浅也就算了，偏偏还眼高于顶自以为是……” “这，只是说话不太文雅，似乎也没什么啊。” “是啊，但他为人也很有问题。戏里的他演的都是风度翩翩亦或铁骨铮铮的英雄，但戏外的他，却是小人得志便猖狂。自从认识我之后，他对身边的人毫无尊重之意，对路人店家肆意呵斥羞辱。对官员贵族又满脸谄媚，而且他骨子里其实胆小懦弱……你知道，我很厌恶这种人。” 林四叹了口气：“我也不喜欢。” “除此之外，他还沉湎于赌坊。他或许是喜欢我，但百般逢迎我，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钱和虚荣，他很羡慕贵族们的生活，千方百计想让我介绍一些贵族给他认识……” 林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此人还真是不值得一交。” 他不得不庆幸，华素素倒是比从前要聪明多了，也清醒多了。这些人藏在背后的意图和秉性，倒是没有一个能瞒得过她，每个都是不过几天就被她看穿了。 但她既然这么聪明了，为何最后又做出那些糊涂之事呢？ “是啊，从他之后，我就对这些人失望了。我只是想要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也没想着要成亲什么的……只想要一个能说心里话的好朋友，我需要人安慰我。但竟然一个都找不到，呵……”她嗤笑了一声，嘴角流露出的是满满的嘲意。 “真心待你的人一定有啊，只是你也不用那么急切嘛。就算你对全天下的男人都失望了，也不至于作践自己啊！” 华素素吃吃一笑：“难不成你说的是女人，好姐妹？我曾经有个好姐妹，她叫月洛宁，最后她对我的爹娘见死不救。” “那也不代表没有其他好姐妹啊。” “呵，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放荡吗？就是因为那些女人的循循善诱呢……” “那些女人？都有谁？”林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原来有人故意把她往歧路上引吗？ “很多人，当初我在宴会上认识的一些贵妇人。她们告诉我，这些事情其实很平常，如果不会玩，反而会被人看不起……” “这也算是玩？而且还很平常？” “是啊，她们当着我的面，带着其他陌生男人进房做那种事，她们许多人家中明明还有夫君……” “然后你就有样学样了？” 华素素默然许久才满脸羞愧的点了点头：“有一次，我一时糊涂，觉得大家都那样也没什么……后来慢慢的，我反而觉得她们找的男人都是不入流的了……她们还教了我很多别的玩乐内容……” “你！你真是……”林四险些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第1383章 接入王府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这种事情，怎么能当成比较的资本？你难道不知外面都在怎么评价你吗？你已经是个笑柄了知不知道！” 林四几乎是对着她的耳朵在大声咆哮，此时能形容他心情的，恐怕只有痛心疾首四个字了。 之前她所说的和那三人交往的过程，让他有些心酸。 其实华素素就算只论容貌也称得上是秀美，何况她的学识也不差，言谈举止也颇为有度。否则当初父王那么苛刻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这个庶民之女安然住在宫内，最后还封了她一个公主之位？ 只可惜，因为有自己站在她身后，因为那公主身份，因为她所在的圈子……她碰到的反而极少有喜欢她这个人的。许多人接近她，确实就是因为她能带来利益。他们看重的，也只是那些利益，而不是她这个人…… 除去遇人不淑之外，她自己也太急躁了。 哪有短短两三天，就要得到一个人真心相待的。同甘苦的人，尚且难以共富贵，更何况她身边这些人有的只是富贵…… 她当初在青月森林碰到自己的第一天，两人还打过一场呢，那时候自己和她还互相提防和看不顺眼过不是么？ 而之后她那心路历程，却又让林四明白，华素素的堕落，确实有自己‘疏于管教’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她自己不是么？ 她的心志，也未免太容易被腐蚀和动摇了。贵族圈内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是那样的，但她偏偏学的就是那些不好的。 而另外，她一开始是一时糊涂，但林四不信她一直都那么糊涂。 她其实是有清醒时候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毕竟这些事情发生已经两年了。两年来，她应该有过无数次回头机会，但她都没有回过头，反而变得越来越堕落。 最后，甚至影响到了国事。 而下一刻，他的怒火便变得再也无法遏制。 “要是被我知道是谁最先传出去的，我会让他后悔活着。” 或许是之前林四语气的软化，让华素素松懈了下来，此时她竟然好死不死的嘀咕了这么一句。 “哈，你竟然还不知错！你没救了！” 林四狠狠甩开了她，这令得华素素花容失色，惊恐再次爬满了她的俏丽的面庞。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抱住了林四的胳膊苦苦哀求起来：“我知错了，我改啊，我一定改……” “怎么改？改得掉吗？这些年来，你有过无数次改正的机会，可你都没有改过……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现在的话？” 他希望能用这种态度让她明白，自己不会再纵容她。 “那你……也不管我了吗？”朦胧的泪眼之中透出的是乞求。 “怎么管？我怎么管？你都已经这样了……” “呵……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没救了，是个坏透了，无可救药的人了是吗？你嫌我脏，嫌我污了你的眼是吗？” “我没那么想，但让你抛开那些无聊的攀比，抛开那些权位，抛开所谓的荣华富贵，做一个正常普通的女人，你能做得到吗？你做不到了，你习惯了现在这种……” “不！我能做到！”她嘶声打断了林四的话，再次重复道：“我能做到，只要你能陪我就行，就算是回到青月森林过那清苦的日子我都愿意！”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眼中原本的绝望色彩早已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是逼视。 她定定注视着林四，她在等着他的答复。 这目光，让林四心内涌起了一阵慌乱，他忽然发现，有些事情或许是自己想错了。 华素素她对自己的在乎程度，未免太过了点啊。她其实明明可以不理会自己态度的，毕竟自己也不会真的把她关入大牢，更不会对她出手。可她面对自己时，就像遇到了严厉的父亲一样，既害怕被责骂，又极度依赖。 一时间，他不知该怎样回复她，而她却并没有停下对他的‘逼迫’。 “我知道你当初带我参加宴会，是为了让我认识更多的新朋友，让我走出仇恨和悲伤对吗？所以我努力了，我努力的去结识新朋友了，我自己也知道之前那样不好，我也想重新好起来……可偏偏，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没有一个是真的，全都是戴着面具虚与委蛇……” “我真的努力过了啊，可是找不到，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很孤独，我很想有人能懂我，安慰我，和我说心里话，能成为我的依靠，甚至是管束着我，做错了事就骂我。所以我拼命的找，飞快的找……可是一个都没有！” “回头看去，哈，竟然只有你一个是真的。可你偏偏一直在外，而现在，你竟然也不管我了……” 望着大声喊叫状若疯狂最后开始嚎啕大哭的她，林四再也兴不起什么责备之心了。她确实……很可怜。 “我没有不管你，我只是，希望你能改正，不要再那么糊涂了。”他轻轻拍着她颤抖的后背，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孤独与寒冷。 “那你就带我走，我们去哪里都行！无论是青月森林，还是容城，还是前线战场，还是其他任何地方。我不要什么公主之位，不要别人的巴结讨好，只要你的陪伴就行！你能……答应我吗？” 看着她那满怀期待的眼神，林四沉默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她眼中的期盼渐渐散去，就连紧紧抱着她的双手都渐渐松开，他才涩声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有小芷了，我不会背叛她……” 这原本，应该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她却忽然破涕为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没打算和小芷妹妹抢你，我们是姐弟呀！” “啊？”林四愣住了。 “我说的，就是姐弟之情啊，我没想要横刀夺爱，我怎么可能要你离开小芷妹妹啊，我知道，小芷妹妹也是真对我好。” “这个，那个……”林四的脸都差点红了，这真是太尴尬了，以至于他除了挠头之外，都不知该做什么了。 “这样也不行吗？”她的语气再次低落了下去。 “行，当然行！你明天……不，现在你就可以搬到王府，和我们一起住！”林四大喜过望，没错，其实自己是可以带着素姐的不是吗？ 姐姐和弟弟弟妹一起住在一家，又有什么不妥的呢？有些大家族，还几十上百号族人姑嫂弟妹叔伯妯娌住在同一个府邸内呢。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这就去收拾！” “嗯，小芷知道后，一定会高兴坏的。若若不在，她这段时间也闷得慌，哈哈！” …… 唐小芷确实很高兴，华素素本就是她一直担心的人。现在住在一起，她也放心了许多。 两人当初在明城时，就已经熟识了，此时见面自然是亲如姐妹。 这天夜里，夫妻二人同床共枕时，林四终归还是一五一十将华素素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对唐小芷和盘托出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华素素的事情，有些已经传到外面了，唐小芷将来迟早会知道。更何况，现在华素素都住到这里了，还是让唐小芷有个底比较好。 那些荒唐事情，唐小芷之前同样是浑然不知情，毕竟她之前一直都在乾蓝那边。 这一切，显然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她久久都无法平静下来。 林四不得不干笑了一声，故意打趣道：“咳，我的爱妃，你以后可别也跟那些贵妇人学坏了啊。” “你想什么呢，这种事也拿来开玩笑！”唐小芷忍不住在被窝里狠狠拧了他一下。 “行行行，我错了，但素姐今后就麻烦你多多看管了，千万不要让她重蹈覆辙了。” “嗯，我知道的。素姐也是可怜人，我不会坐视不理的，那你呢？” “我也会尽量开导她，只是接下来我可能需要忙碌了。” 唐小芷笑吟吟问道：“还是那朝政上的事情？” “是啊，还有教导学生嘛。”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林四同学？那些事，我不认为你能做得好哦……” 他在政务上有几斤几两，唐小芷是心知肚明的。 看着她那满是揶揄意味的眼神，林四顿时不能忍了。 “呀哈，唐小芷同学，你未免把我看得太没用了吧？我那只是懒得认真，我要是认真起来，哼哼……” “怎样？” “到时候你这区区御令只会满面羞惭，拜服在本大人面前！” “是吗？可我对你一点信心都没有呢。” “那你就等着看吧！”林四脸上满满的自信。 然而原本还在开玩笑的唐小芷，却忽然真的冷笑起来：“呵，糊涂的林四同学，难道有些问题，你还没有注意到吗？你是不是觉得素姐的问题就此大功告成，圆满解决了？” “难道没有？”林四愣了愣。 他自问自己行事算是颇为周到了啊，有了自己的保护和看管，外面那些风风雨雨不可能还继续侵蚀到素姐了吧？ 这话如果是别人对他说，他只当是危言耸听，但换成唐小芷，他却不得不重新深思起来。只是，他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说你糊涂，你还真是没有让我失望啊。”唐小芷不禁摇头失笑，旋即她收敛笑容认真问道：“其一，周子川何在？他现在是死是活？” “这……” 林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身边还有个唐小芷，否则他是真的忘掉这个人的存在了。 原因很简单，他下意识的以为周子川已经死了。毕竟他在华素素的宫中，并没有看到这个人的踪影，而华素素也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但唐小芷此时再度提起，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正确认过这件事。 周子川这个人，当然不能轻忽大意，如果不能让他处在自己掌控之中，那最好还是杀死为妙。 毕竟这个人是敌人，还是个聪明而又坚韧的敌人。 “我明天就去问素姐，如果他还在，这次我一定杀死他，有了其一，那其二呢？”对于唐小芷，他已经算是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不擅长家务的她或许算不上什么贤内助，但却算是他的‘军师’了。 “其二，不是我想要挑拨你们姐弟的关系，但还是要提醒你，我们的另一位姐姐在这件事上可能有问题。” 林四心内猛然一震：“你是说……月洛宁？” “不错！” 第1384章 她的目的 如果没有唐小芷提醒，林四确实没能察觉到月洛宁在华素素这件事上面扮演了何种角色。 毕竟在他看来，在这件事上，月洛宁是个受害者。 华素素的所作所为被人误会为是自己的意思，最终外来大臣因此结合了起来，最终成了月洛宁的心腹之患。 华素素的话，甚至比她这个月王的话还要有用。身为月王，她当然不会愿意看到这种局面。 而除此之外，以月洛宁的立场来看，她必然也不愿意看到王室颜面被华素素扯落不是么？ 林四原本以为月洛宁之所以容忍华素素，是因为曾经的姐妹情分，所以她才一点点的让步。以至于最后，让出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但是得到唐小芷这特别的提醒之后，林四才终于看出了问题。 如果月洛宁真的还顾念着姐妹情分，那她应该早早就拉住华素素，避免她一步步深陷才对。难道她会看不出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王宫和弦城，可以说是月洛宁的地盘，华素素的一举一动其实根本就瞒不过她。 也就是说，她其实一直在背后静静看着华素素一点点堕落。 华素素要当御令，她就允了？华素素看上的人，她就要提拔？ 月洛宁这女人身份确实给她带来了一些不利，但她还没有软弱到那个地步。 其实在外来臣子们势力微弱之时，她一开始是可以拒绝华素素的，可以不提拔那些人的不是么？尤其那时候本土臣子还强烈反对提拔什么文康王文瑞王世子…… 外面那些臣子都以为是自己让月洛宁提拔的，但林四很清楚，自己完全就是毫不知情。也就是说，这其实是月洛宁刻意为之。 没有她一开始的提议和提拔，根本就没有今天外来臣子崛起的时候。 她故意点起了这把火，刻意纵容乃至诱导着华素素一点点走向疯狂…… 华素素其实根本就无法威胁到她不是吗？别人觉得华素素背后有自己毫无保留的支持，觉得她是自己安插在月洛宁身边的‘监军’，但其实不是。 这一点，月洛宁本人不可能不清楚。 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其实就可以强硬的约束华素素，即便自己知道，也不会怪她。因为自己知道她那样做是对的，华素素才是荒唐错误的。 就算退一万步，她怕自己会多想，那她也可以将华素素的所作所为明明白白告诉自己，让自己亲自来管束华素素。 但她还是没有，整整两年，她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一直就这样将自己蒙在鼓里。 将华素素的堕落说成是她的过错，那当然不对，毕竟那些事都是华素素自己做出来的，并没有人逼她。 但月洛宁，却也还是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就像是华素素蒙着眼睛向悬崖前行走，月洛宁故意示弱和让步，就等于是一直在身边暗示她，可以，你可以继续往前走，没事，没有危险……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说实话，尽管月洛宁在林四心目中显得有些神秘，但这样将她当成对手一样猜测推敲，还是第一次。 相对于外人，他这个亲弟弟对月洛宁的了解要深得多，他清楚月洛宁的可怕之处。她是个为了目的，不在乎任何手段的人。 她的狠，完全就不逊于他们的父王月山，甚至犹有过之。如果她是个男子，能镇住群臣的话，林四甚至怀疑她会成为一个暴君。 但另一方面，她的隐忍能力也是强得出奇。这一点，只看她现在在朝堂上的表现就知道，完全是任由那些大臣蹬鼻子上脸却毫无反应。 她这种人，不太可能会为了仅仅出口气，就故意害华素素，故意毁掉她。 原因很简单，这种目标对她而言太小，太儿戏了。根本不值得她认真，不值得她出力。她所图的，必然是更大的目标。 为了那更大的目标，就连华素素将野男人带进宫这种事，她都忍了。 那她究竟要什么？ 林四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他和月洛宁是不同的人，他着实没办法将自己代入月洛宁的立场去思考，因为月洛宁能做出来的事情，他可能想都想不到。 他只觉得有些悲哀和不忿，自己是她的亲弟弟，她要做什么，难道不能和自己商量吗？偏偏还要瞒着自己？ 他枕边的唐小芷也同样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和不解之中，她同样也猜不出月洛宁的用意。 没错她很聪明，也擅长处理政务。但善于政务，不代表擅长权术。 “乾蓝青川南齐三国大臣崛起，然后成为一个党羽，成为她自己都难以驾驭的力量，难道就是她想看到的？她能得到什么呀？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偏偏这还都是她故意促成的……” 眉头紧锁的她不自觉的自言自语起来，她知道倒果为因，将现在月洛宁得到的局面，当成她当初的动机。然而月洛宁这动机，她着实理解不了。 然而她这句话一出口，林四却猛然惊呼起来：“我想到了，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唐小芷连忙问道：“是什么？” “她这简直是在玩火啊，她疯了吗？” “哎呀，你快说嘛……” “当年姐姐教导过我为政之道，这你应该知道的。” “嗯嗯。” “我记得她当时说过一句话。”林四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什么话？” “她说……臣子们内斗并非什么坏事，如果团结起来了反而不好。” “啊？为什么？” “她说如果都团结起来了，那他们对付的可能就是国王了。让他们互相内斗，反而更有利于统治……” “你是说，她故意以素姐为幌子，来扶持外来大臣，然后让外来大臣和本土臣子相互争斗，而她则是置身事外，故意让他们互相消耗？” “正是如此，本土大臣本来没有什么对手，但她却一手塑造出了一股新的力量。如果用她自己的名义来提拔外来大臣，很难得到通过的。反而用素姐和我的名义来提拔，本土臣子才不会太过反对，也不会对她有戒心。 因为这个原因，她故意让素姐成了权倾一时的人物，就是让她给外来臣子撑腰，这样外来臣子才能和本土大臣抗衡。” “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外来大臣们也不会按照她的意思来啊，本土臣子，也不至于都是她的对手啊！”这个解释，让唐小芷感到很荒唐。 “你没上过朝，你不清楚。当初那税赋改革时就是如此，如果不是我在，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反对之声。她很难得到月国这些元老大臣的支持，而她因为那女人的身份，又很难斗得过他们。甚至很多本土臣子至今还希望她退位下来，让我上去。 所以最终她决定再扶一派起来，给本土大臣增加新的敌人，吸引他们的火力。她不需要外来臣子支持她，只要他们之间肆意争斗，不再一面倒的对付她这个月王就行。两派斗得不亦乐乎，最后便宜的只会是她……” 到了这一步，林四已经彻底明了。 月洛宁还说过另一句话不是么？臣子的错，国王和监察部门或许发现不了，但他的政敌却会不遗余力的去查…… 结合这段时间上朝时的所见所闻，这是何其相似啊？ 两派大臣互相攻讦，根本不需要她去查什么，也不需要她去发难，他们互相就将罪责和丑闻全都抖了出来。 而她要做的，只是挑那些自己想要‘干掉’的人，然后顺应朝臣的意思惩治掉…… “这样未免太危险了，万一两派大臣联起手来，她这个国王就更难坐下去了。”唐小芷只觉得真是大开眼界了，她现在对月洛宁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 这种手段，不是林四提醒，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需要足够巧妙的手腕，还要足够强大的气魄，最后……还要会忍。 换作其他国君处于她那种局面，恐怕早就和朝臣撕破脸，明对明的对着干了。而那样做，最终是很难得到好结果的。 “他们联合不起来的，有些矛盾根本就是不可调和的。外来臣子和本土臣子，天然就存在着尖锐矛盾，联合的话，只会让自己的利益受损。更何况她现在很小心，根本就没有大肆对这些大臣开刀，只是用一副傀儡的姿态顺应着大家的意思……” “然后时间一长，两派大臣会慢慢两败俱伤？可是打压下去了旧人，提拔起来的新人也不一定就都是她的人啊。” “新人是不是她的人，我也不确定，我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后手。但如果我猜得没错，中立派的大臣，恐怕就是投向她的人，甚至两派之中都有暗中投向她的人……” “她这样，朝廷会混乱很长时间啊，这样不是拿黎民百姓开玩笑么？” “对她来说，能将朝廷整肃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或许才是最重要的。”林四也是皱眉不已，他直觉感到月洛宁这样玩弄权术不太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忽然摇了摇头：“不，其实现在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大半了。” “什么目的？” “从前她的政令很难得到推行，因为本土大臣会抱成团抗拒她。但现在，本土臣子反对的，外来臣子反而很可能会故意支持，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让政敌无法得逞……反之外来臣子不愿意的，本土臣子也可能会支持。她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让自己的意思变得更加容易被贯彻下去了……” 唐小芷不禁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两派争斗，反而两边都需要她来做个仲裁，甚至是争取她这位国君的立场？但实际上，他们变相听了她的话？” “似乎，是这样的……” 林四自己也为这个推测感到匪夷所思，然而回想起这十多天上朝时的情景，月洛宁的话现在确实不会是一面倒的抗拒和反对了，好几次她的意见都会有一大群莫名其妙的支持者。 在她这种手腕的运作下，当初废止的税赋改革，其实在两个月前就已经重新再度推行了下去。而这一次，比前一次要顺利得多。 原因很简单，她利用外来臣子‘监察’着本土大臣，令得那些人不敢再如从前那般大肆贪污舞弊了…… 从前外来臣子势弱，根本撼动不了本土大臣，但现在他们却可以做到这件事了，本土大臣不得不防备这些时刻想着要搜集罪证攻讦自己的‘公主党’。 第1385章 进宫对质 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林四也不禁对月洛宁兴起了一丝佩服之情。 税赋改革当初被废止的事情，他后来也听说了，然而那时候他想不出什么解决之道，他又无法化身万千，散入月国各地去监视每一名官员。 后来税赋改革重新推行，而且局面越来越好，他心内感到欣喜，却也没想过背后经历了些什么。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这是月洛宁利用她的权术做到的。 她确实设立不了什么监察部，那会让所有大臣都反对，无论本土大臣还是外来大臣。但她却变相将外来大臣……变成了她在税赋改革这件事上的‘监察使’。 税赋改革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月洛宁的手段虽然让林四感到有些无法接受，但她追求的结果终归还是好的。 于是此时的他，对月洛宁的不满倒是减少了许多。 “她这样利用两派臣子互相争斗，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群臣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任由她利用？” 同样想明白了这些的唐小芷忽然感到了一丝不解，没错，能做到朝廷重臣的人，又有几个是愚钝之辈？ 被利用一次两次就算了，那么多次，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林四思索片刻后才笑道：“唐小芷同学啊，你也忘了一件事。” 涉及到这些朝中大事，唐小芷一时间也忘了和他吵闹，只是快速问道：“忘了什么？” “你和我，我们两人知道她是故意利用素姐为幌子，去提拔那些外来大臣的，知道这是她刻意为之。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在他们眼中，她是迫于无奈才提拔那些人的，因为她提拔的外来大臣，甚至都不是和她一条心的，时常还和她对着干。在群臣眼中，她现在其实还是被素姐制衡和压制的可怜月王呢。” “她这也未免太……” “太什么？老谋深算？老奸巨猾？” “噗呲……算是吧。”听到林四这样形容他的亲姐姐，唐小芷也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其实，就算大臣们醒悟过来，也已经晚了。局面已经成型，这时候，难道外来大臣会因为醒悟了，就重新退回去，把位置让回给本土大臣吗？本土大臣会和他们握手言和吗？ 双方早已结下了太多过节了，为了利益，为了身家性命，他们现在只能继续斗下去，自己退让，对方就会步步紧逼，对方根本就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会痛打落水狗啊……” 当林四这番话说完之后，唐小芷久久没有回应，而林四也同样陷入了深思之中。 没有看清这一切之前，他们一无所觉。而现在通过重重推断，抽丝剥茧，将‘真相’显露出来之后，内心的感受已经是无比的复杂。 很早之前，月洛宁就教过林四为君之道，最重要的就是要会用人，会驾驭臣子，而不是有什么小聪明，或者什么奇思妙想…… 她教过他，要擅长所谓的平衡之道，善于让臣子们互相制衡，最终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现在，她用实实在在的‘事例’，在自己面前完完整整的演示了一遍。 最后，她明明是得到了好处的人，可如果不是小芷提醒，自己竟然还在将她当成可怜的‘受害者’，这究竟算是什么？ 他忽然在想，这些事，换作当年同样城府极深的父王月山，能做到吗？能像她现在这样，明明在玩火，却偏偏又显得游刃有余吗？ 林四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甚至连想都想不到。 他不知该如何评价月洛宁这些手段，似乎不太光彩，但他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于是此时的他，只感到内心一阵憋闷。 许久之后，唐小芷才低声在他耳畔呢喃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做？” 月洛宁的心机，让她感到有些心内发寒。 她只能庆幸，她毕竟是林四的亲姐。而且大家都是为月国好，自己和林四也不会背叛月国，所以应该是和她利益一致的，不会成为敌人。 “至少她利用了素姐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林四轻吁了一口气，旋即柔声道：“夜深了，睡吧，这些麻烦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去想了，我会处理好的。” “嗯。” …… 出乎林四意料的是，第二天早朝之前，华素素就主动找到了他。还不等他提到周子川，她就主动提到了这件事。 “其实，周子川还没死，他还在永秋殿。” 早朝前，天色其实还没亮，此时唐小芷都还沉浸在梦乡之中，而华素素却仿佛等了很久，为的就是告诉林四这件事。 “永秋殿？可我没看到他啊。” “我寝宫下方有间暗室，他被关在里面，我经常会下去打他。” “这……”林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原来华素素后来虽然做了那么多荒唐事，也还是没有放弃折磨周子川吗？ 不过另一方面，她会主动告诉自己这个，倒是让林四心内欣慰了许多。 “杀了他吧……” 他还没问她打算怎么做，她就主动给出了答复，给得异常干脆。 “真的？”林四险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她就这么容易割裂掉那种扭曲的快感？ 他本以为她可能会沉湎于折磨周子川的快感之中，这种诡异的事情已经持续了两年，他甚至担心她将这当成了一种习惯，变得无法摆脱。 “当然是真的啊，我早就厌倦了，就像个噩梦……这个人活着终归让人无法放心，还是死了的好。但说实话，我现在又很难亲自下手，所以还是你来吧……” 林四认真注视着她的双眼，发现她的神色很平静，根本就不像是作伪。 “好！”他重重点了点头。 “嗯，他死后……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就不要对周家出手了。” “我知道了。”林四轻轻拍了拍她渐渐变得颤抖的肩头。 …… 林四很快来到了王宫，此时早朝时间未到，许多大臣还等在宫门之外。 他远远看了一眼，最终决定先解决掉周子川。 他很快飞到了永秋殿内，轻松找到了那间地下暗室的位置，随后他进入了那间除了一椅一笼之外，便只有散落的鞭子和藤条的暗室之中。 这里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刑房。地上有着早已干涸的斑驳血迹，除此之外便是臭不可闻的浑浊气息。 虽然暗室设置了通风之处，但毕竟周子川在这里那么久，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更别提什么洗澡……也不明白华素素当初是怎么想的。 不过此时的林四，已经无暇过多感慨——因为里面的周子川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林四的眼神变得冰冷下来。 他相信华素素没有骗自己，她如果真想放走周子川，完全可以隐瞒不报，骗自己周子川早死了。 她甚至可以直接告诉自己她放掉周子川了，只要她能好好的，不再和那个人扯上关系，自己不会怪她。 她既然说周子川在这里，那就说明他真的在这里。至少，昨天自己带走素姐之前，他应该还在这里。 周子川修为被废，又饱受折磨，这样一个人在这守卫森严的王宫，怎么可能逃得掉？ 林四飞快离开了永秋殿，直奔月洛宁的书房。 问题，应该又出在她的身上了！这王宫是月洛宁的地盘，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根本就瞒不过她，自己昨天带走素姐，她同样也是知道的。 她想要做什么？难道她故意放跑了周子川，她疯了吗？ 当他见到月洛宁时，她正在前去早朝的路上。 “周子川在哪里？”林四张开右臂挡住了她的去路，这件事他可不会敷衍了事。 “你挡住我的路，就是为了问这个？” “别告诉我，你把他放了。” “我没你们那么糊涂，离开时竟然还不知收尾。这个人我一直就在防着，如果不是因为华素素那个疯女人，我早就杀了他。这种危险人物，一直留着迟早会酿出祸患。”月洛宁淡淡道。 林四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他已经被我杀了，如果你要看他的尸身，我可以马上命人刨出来给你。如果你想要一个活着的周子川，继续用来给她折磨，我只能说你蠢到了极限。” 月洛宁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四才明白自己误会了他。 “没有，我是来杀他的。嘿嘿，还是你细心……”他不禁挠了挠头，心内也不得不感叹，月洛宁行事果然是滴水不漏，时刻都不会松懈。 “现在是早朝时间，我没时间听你夸我，可以让路了吗？” 她这语气，让林四心内大感不忿。 虽然明白她将国事看得比什么都重，可自己好歹也是她的亲弟弟，她就不能温和一点吗？似乎惟有需要自己打仗或者做事时，她才会好言好语。 其他时候，要么是不耐烦的无视，要么就是不留情面的斥责自己愚笨，她至于这样吗？就不能稍微有点正常情感吗？ 想到这里，他故意将她打算拨开自己的素手一把抓了起来。 面对月洛宁因此而突然变得锐利冰寒的目光，林四心内先是一阵不安，旋即便是恼怒。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那么结束了吗？”他扯了扯嘴角，笑容也变得冷了下来。 “你指的是什么？”她面无表情的扯落了林四抓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素姐！”林四幽幽观察着她的眼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素姐这件事上，做了些什么吗？”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她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很平常的问话，就像你吃了吗，你要去哪一样，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然而偏偏……她这句反问已经等同于承认了。 第1386章 月洛宁的变化 “你还真是承认得很干脆啊……” 如果她稍稍辩解一下，林四或许还能好受一点。 但她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就仿佛那种事根本不值得一提一般，她根本就没有丝毫做错事情的觉悟啊。 只是，他眼内的不快，月洛宁仿佛根本就没有感受到。 “承认什么？对她那些自轻自贱的堕落之举视而不见？” 林四险些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深吸了一口气，他才瞪着她狠狠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依你的意思，错都是我了？” “错是他犯的，但你明明知道是错，为何不去提早制止？为何要故意瞒着我？” “我为什么要制止？另外我并没有故意瞒着你，只是觉得这种小事毫无提起的必要。” “小事，哈哈……你竟然说这是小事？她差点彻底毁掉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这么冷血？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堕落，也无动于衷，甚至还推波助澜！” 他的愤怒根本就影响不到月洛宁，面对林四近乎咆哮般的怒吼，她的面色竟然还是没有丝毫触动。 “好姐妹？我想和她做好姐妹的时候，她想着的却是将我踩下去，想着让我万劫不复。对于一个恨我的人，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华伯父和伯母的死，怪罪到你身上确实不该。但你那样利用她为幌子，去左右你的朝政，达成自己的目的，难道就光彩了吗？” 只是这句话，月洛宁就明白林四看穿了自己故意将朝臣变成两大派的过程和用意。 “看来你已经知道得很多了，没错，我利用了她。我从没说我是个高尚的人，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林四冷声道。 “对于恨我的人，对我有威胁的人，我从不会留着。如果她不是我曾经的好姐妹，就凭她的所作所为，我早就已经对她下手了……” “下手？哈，那我们是不是还要感激你的仁慈？”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月洛宁理所当然的回道。 林四原本确实只是打算质问一番，然后月洛宁低个头认个错也就算了。 毕竟，他能拿月洛宁怎样呢？她是他的亲姐姐，难道还能打她杀她或者废掉她不成？ 但很可惜，月洛宁完全就没有一丁点认错的意思，更没有什么悔意。这让他无比的恼怒，他想不通月洛宁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恶。 “你为什么永远都能这么理直气壮？明明做错了事情，上一次还有这一次，为什么偏偏你每次都能表现得问心无愧？” “我说过了，我从没追求过什么问心无愧，这种天真的词语就不要再提了。” “啊哈，是吗……因为不追求，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成了理所当然了。这真是个绝妙的理由啊，所以你的底气永远这么足？”林四的情绪已经变得越来越激烈。 “你发泄完了吗？如果完了，那你可以让开了。”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次我没有带走素姐，甚至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将来你会怎么对待她？” 在问这个问题时，他的目光一直就没有离开她的眼睛。他演观察到她眼中的每一丝感情变化，他要确定某些事情。 “注定不会发生的事情，又何必去讨论？”她只是淡淡答道。 林四毫不退让道：“如果我一定要一个答案呢？” “只要你还在，她就不会死。” 月洛宁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再也不顾林四的阻拦，径直推开他走向了远处的大殿。 而留在原地的林四，已经失去了原本对她的那一丝期待。 月洛宁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在了，她就会毫无顾忌的杀死素姐是么？ 决定她心目中素姐命运的，仅仅只是自己的态度而已，和曾经的姐妹之情已经没有丝毫关系。 真是可笑啊，曾经她提拔卓林荫时，自己还以为她是在为素姐着想，以为她还顾念着姐妹之情。 即便昨夜看穿了她当时的动机，却也还是没有放下那一丝幻想。 或许她利用了素姐，但那是因为她太看重朝政和国事了。而抛去这一切，她应该还是在意素姐，会善待素姐的吧？ 现在看来，这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月洛宁变了，林四彻底明悟了这一点。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曲山峡谷和大家相互扶持；在天河被追杀时不离不弃；在暗卫面前拔剑自刎来保住老慕；在学园之城和天极城为自己等人前后奔走操心不已；虽然实力最弱，却偏偏如真的大姐一般努力保护着几个弟弟的月洛宁了…… 那个时候的月洛宁，同样也总是冷着一张脸，但她的心却是滚烫的。而现在，她的心内，还能找到正常人该有的感情吗？ 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难道真是如此？ 自己等人当年觉得，月洛宁这位大姐不会像当年容叔那五兄弟之中的月山一样发生转变，可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已经变了。 父王当年害了钱无垠，她将来真的不会重蹈覆辙吗？不会因为叶弘挡了她的路，而对叶弘下手吗？啊，还有少英，他现在也是月国臣子了呢…… 当林四心内设想那种画面时，他发现自己对她已经没了从前那种信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月洛宁是他的亲姐姐，他不可能会放弃她，更不想看着她走到那一天。 他不知月洛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经历过什么变故和打击了吗？这么一想，她登基后确实受了很多挫折，甚至算是受了很多大臣的怨气。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日积月累之下，她经历得多了，积攒的压力多了，以至于整个人都变得不太正常了吗？ 似乎确实有类似的说法，人长大后，会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就慢慢变得成熟啊，稳重啊，世故啊，甚至冷漠的…… 自己刚刚将素姐从悬崖边拽了回来，现在该将自己的亲姐姐也从那一步步迷失的深渊中‘解救’出来了。 只是，自己该怎么做？帮她稳固朝廷，让她不需要太过操心，让她能够轻松些？ …… 林四回到朝堂上时，早朝已经开始了一会，不过自然不会有人敢责怪他中途闯入，他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高坐在王座上的月洛宁脸上并无任何特别的表情，刚刚姐弟间发生的争吵对她而言，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 林四忽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除非不理朝政的昏君，否则任谁坐在这个位置，都会承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吧？而她还是第一个以女人身份坐上去的，根本就不得大臣的真心支持。 自己长期不在她身边，一直以来，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或许，真的是自己忽略了她的感受。 因为就像当年的父王一样，自己下意识的觉得……能够让自己偶尔都会产生敬畏之情的月洛宁很强，非常强……强得根本不需要别人替她操心…… 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吧？自己会敬重她，只是因为她是亲姐姐，但别人不同。 他一如往常般静静站在原位，听着两派大臣们互相争吵，看着他们手舞足蹈，只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一幕荒诞戏剧。 他现在知道，眼前这种局面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为的只是为了能让她自己的意见能够容易得到支持。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为什么要这么累呢？ 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呢？他们坐上了无数人想坐都坐不上来，同时又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位置，想着的却总是为自己的个人利益而争斗。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向她学一学呢？像她一样，为了月国的强大百姓的富足而殚精竭虑，全身心的投入，几乎完全舍弃了自己个人的快乐，甚至连个人情感都快要舍弃。 他们不需要像他那样，只需要做到她的一小半，这月国恐怕会比现在还要富饶强大不止一倍吧？ 有些人坐在高位，会战战兢兢，担心自己做得不好会害了很多人。还有的人坐在高位，想着的只是自己能得到什么，至于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他们早就忘了…… 这里面很多人就属于后者，他们甚至早已堕落腐朽得不像样子。他们想的是享乐，怎样得到更多，怎样贪更多的钱，搜刮民脂民膏，想的是更进一步把官做得更大。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她的话，按照她所想的那样去做呢？自己早就不止一次说了，她才是月王，为什么偏偏他们就不能将她当成月王去看待呢？ 他们……是想死吗？ 尽管月洛宁经常和林四争吵，而这些大臣看到他，从来都是陪着笑，但他仍然旗帜鲜明的站在她那边。因为他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当他决定全力帮她时，他终于将这朝堂当成了一片‘战场’。而战场上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凶人。 她没有月洛宁那些巧妙而复杂的手腕，弄权这种事情他也不擅长，他只想简单点。 此时的他，甚至有了极为危险的想法。某一刻，他几乎想真的将这些人全部杀得一干二净，然后换一批新的。 于是，当殿内两派大臣还在争吵时，从来都只是一言不发的他忽然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他忽然出声，令得殿内群臣齐齐为之一窒，这大殿陡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许多人好奇，这十多天都从不发话，只是来这里走走过场的北王殿下，这次又要做什么？ 上方同样长时间都在沉默的月洛宁，也不由得诧异的看向了他。 “讲！” “臣想成立监察部，监察月国所有官员贪腐渎职一事，并自请担任监察部的主官！” 第1387章 独断专横 当林四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殿内已经是一片哗然。 月洛宁能够利用两派争斗让税赋改革重新得以施行，但她却做不到让胎死腹中的吏治改革也得到支持。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吏治改革真正危及到了这些大臣的身家性命。这种事情，无论是本土大臣还是外来大臣，都不会愿意。 而现在林四提出的这个监察部，等同于多建了一个部门来监视所有大臣，谁会喜欢有人时刻在暗中盯着自己。一旦犯了错，某一天就突然被被捆起来押入大牢？ 这种事情，让他们很不安，很不自在。 然而殿上的月洛宁却是陡然一震，她想不到林四竟然会突然做出这么一个决定。 她眼内不自禁的露出了狂喜之色，连忙问道：“你为何会……”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下方群臣激烈打断了。 “荒唐！” “此举万万不可！” “派人监视群臣，只会令得人人自危……” “监察部的官员自身若是贪腐又该如何？谁来管他们？监察部的官员若是以此职权，要挟群臣又该如何？此举只会带来天大祸患！” “不错，还望殿下三思！吾等身正不惧所谓的监察，但此举却会寒了月国千千万万官员的心啊！” 和上次税赋改革时不同，那次林四提议之后，群臣许久都不敢多说什么。而这次，他只是刚刚提议，就立即招来了狂风暴雨般的反对。 原因很简单，税赋改革只是抽了他们一点血而已，虽不愿却也不致命。而这监察部，就像是一柄钢刀架在了脖颈旁，随时可能会让他们一无所有。 而除此之外，林四这段时间来的沉默，也让他们的胆子大了许多，他们已经渐渐不那么‘怕’这位亲王了。 一时间，林四俨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这个朝堂似乎又要向着喧闹的菜市发展了。 “都给老子闭嘴！” 如雷霆般的喝声陡然响起在了大殿之内，令得殿内每个人的耳朵都不禁产生了嗡鸣回响。 一脸狂怒的林四狠狠将离自己最近的两名臣子推倒在地，大步走到了大殿中央，还不待众臣子为这种惊人举动而发难，便转过身嘿嘿冷笑了两声：“呵……你们真是好威风啊！” 此言一出，众人心内一阵腹诽，这里最威风的是你才对吧？ 只是，根本不等他们回话，林四就立即率先发难起来。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月律是怎么说的？大殿之上，国君说话，可以随意打断吗？我看，你们根本就没将月王放在眼底吧？” 众大臣这才明白林四为何会发怒不满，他这是在为月洛宁抱不平啊。 这种话，月洛宁本人没法说，但林四说出来，他们还真不敢不重视。说实话，他们确实没有太将月洛宁放在眼里。 只是这些他们已经习惯了，他们甚至早已觉得这很正常了。 “臣等不敢……”众臣子连忙齐声道。 “我看你们敢得很！礼部尚书何在？” “臣在！” 或许是林四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了众人，一名中年官员连忙越众而出。 “这大殿整日里吵吵嚷嚷，互相谩骂，宛如闹市，视国君如无物，符合礼法吗？” “这……不符合。” “那你为何不指出来？” “这个……” 林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这礼部尚书做得很不称职，也不用做了，降两级留用吧。” 事实上，林四本人并不是个在乎礼节的人，他甚至连大臣的个人作风都不太管。毕竟他自己是个崇尚自由自在的人，他自然也不太愿意约束别人。 当初在北境封地时，属下大臣无论是纳妾进青楼，还是饮酒赌钱他都没计较过，只要不耽误正事就行。 但此时，他却觉得自己必须要正一正这朝廷的风气了。因为这些人，已经放松得过度了。 要树立月洛宁的权威，就必须从这些细节开始做起。让每个大臣看到她时，都能做到恭恭敬敬。 哪怕这恭敬只是表面的，但如果连表面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内在和其他？ “殿下这……似乎有些不妥吧？”丞相扬昱顿时皱起了眉。 这当然不妥，林四根本就不是月王，他哪有权力给大臣降职的？而且，降职哪有这么轻率的？ 此风一旦开启，将来只会越演越烈，他这个百官之首当然不能坐视。更何况，这礼部尚书是月国本土臣子，算是他那个阵营的。 林四淡淡斜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怎么？你要为他求情？难道他没有渎职？他做到他该做的了吗？” “这……万大人固然没有尽到职责，但殿下此举同样不合月律啊。”扬昱的话说得很含蓄，意思却很明显，你没权力这么干。 “既然你也认为他没有尽到职责，那就是他真的不称职了。那就请陛下圣裁好了，陛下您看呢？您觉得这礼部尚书该不该降？” 有他撑腰，月洛宁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配合？ “礼部尚书万嵩玩忽职守，严重渎职，降两级暂时留用。” 她这句话说完之后，那万嵩顿时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降了两级。 “还有谁不满？我的王姐是我认定的月王，可我看不到有谁将她当成月王！你们这么做，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你们不给我面子，那就别怪我不给你们面子！还有谁有意见？站出来，我帮他摘官帽！” 这种充满了江湖气息的话，也就他能放在朝堂上说了。他的话显得有些可笑，但偏偏没人敢不当真。 所有人都明白他动了真怒，而他偏偏有资格这么做。事实上就算他当廷杀死某位大臣，又能怎样呢？难道还有谁敢治他的罪？还有谁能反他不成？ 他们敢对抗月洛宁，是因为她是女人，把她掀下来还能迎林四上去。他们反林四，会有什么后果？谁能惩治林四吗？ 月国有那一股势力能让林四翻不了身吗？谁能夺走他的位置吗？ 你要说不干了，称病不朝，那他就真的让你别干了，反正现在平定乾蓝青川南齐之后，等着上位的人多的是。这三国有人做过丞相，有人做过尚书，保证接过他们的位置之后，很快就能干得比他们还好。 于是，他们只能低头俯首。 “臣等不敢……” “我不管你们敢不敢，我现在讨论的是成立监察部的事情。”林四冷笑着转过身，随后面色一正向月洛宁躬了躬身：“还请陛下垂询……” 他终于明白，要想让群臣对月洛宁恭敬，那自己这个北王就必须率先对她恭敬。就像当初登基让位时那率先一跪一样，连他都对月王毕恭毕敬，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放肆？ “你为何要提议成立监察部？” “臣这些日子上朝，耳闻目睹的贪腐舞弊事件已经不胜枚举，臣深感月国官场腐败之甚。官员腐败，苦的是黎民百姓，长此以往，月国只会先从内部垮掉。惟有成立监察部，监察官员言行举动，以月律惩治触犯国法的官员，让大臣们变得自律，才可杜绝这一情况继续恶化！” 月洛宁连连点头：“爱卿所言甚是有理，诸位大臣还有何话要说么？” 她环顾了下方群臣一圈，即便以她的城府，也不禁感到一阵无语。 下方群臣当然有话要说，哪怕得罪了林四，他们也要说。这监察部，他们断然无法同意。凉月当初登基后就成立了一个监察部，所行的职责和现在林四所提议的监察部大同小异。 当时那个监察部的主官是周子川，在他的主导下，月国官场简直就是腥风血雨。 经常有大臣在熟睡中被监察部的酷吏从被窝里拉出来，押到刑房严刑拷打。而朝堂上某某大臣突然被两旁的武士按倒，然后拉出去砍头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对于一名官员而言，那简直就是最黑暗，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固然凉月当时那么做，更多的是为了排除异己，提拔自己人，而不是什么整肃官场腐败，而且用的罪名很多都是凭空罗织的，林四不一定会那么做，但这监察部却着实成了许多大臣极为反感的一片梦魇。 只可惜，此时他们是有口难言。 每个想要开口的大臣，都开不了口，因为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他们，让他们张不开嘴。 那股压力让他们只能站着，想动动不动，哪怕想坐到地上都办不到…… 他们就仿佛跌入了浓稠蜜罐的飞虫，很快就在那无边沉重的挤压之力中变得无法动弹。 他们明白，这是林四出手了。 是啊，这大殿内两百来号大臣，是有一些修行者，但最高也不过极境而已。其他绝大部分，都是完全不会修行的普通人。 相对于林四，他们实在太弱了。 林四确实没有结界，但他终归是天境后期高手，还是最强的那个。他想要将这区区十数丈方圆的区域变成自己的绝对领域，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用了最直接，也最不要脸的手段——强行让他们闭嘴。 ‘一言堂’原本只是用来形容独断专行的，而现在他将‘一言堂’这个词都变成了真的，这下方所有臣子之中，现在只有他能发言。 林四能感受到大臣们心内的愤怒与不满，然而此时他无暇去顾及这些东西了。他只知道，月国生病了，所以要赶紧治病，重病当然要用猛药医。 至于过程和手段，根本就不重要不是么？哪怕这些大臣恨自己，哪怕自己今后可能会在月国史书上留下一个专横独断，无法无天的权臣独裁者之名，又有何妨呢？ 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大殿上的沉寂持续了足足半柱香时间之后，他才仰面大笑：“陛下，大臣们都无话可说，看来成立监察部，是众望所归啊！哈哈哈！” 月洛宁也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林四虽然是胡作非为，但偏偏能成功。他在月国要做成什么事，比自己实在要简单容易太多倍了。 “既然如此，那便准卿所奏，即日起，成立监察部！” 她微微一笑，也跟着他一起‘无耻’了一回。 第1388章 地牢深处 最终，这监察部的成立在林四的一力坚持之下，成为了现实。 群臣固然是反对的，但林四不是月洛宁，他们的反对显得太无力了。 以林四为主，杜启为辅的监察部，会在月国挑选大批年轻官员加入，而监察部最锋利的‘爪牙’赫然就是专门用来同十方楼联络的秘部。 有了秘部的加入，监察部只会成为月国情报能力最强的一个部门，用无孔不入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月洛宁和林四这两姐弟在朝会结束之后，商量了许久有关今后监察部的具体事宜。在月洛宁的提点之下，原本只有一个粗略想法的林四，已经渐渐有了明确的方向。 他确实准备在月国官场刮起一阵狂风骤雨了，毕竟现在的月国暂时没有战事，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去做这件事，而他也不怕被人记恨。 此时的他，显得踌躇满志斗志昂扬，他势必要打赢这一场另类的战争。 只是他绝对想不到，就在他离开王宫片刻之后，月洛宁就去了宫内的某处隐秘地牢。 在那里，虽然依旧满身伤痕，依旧戴着镣铐，但却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布衣的周子川静静坐在某间牢笼内。 他的气色依旧极差，这也是必然的，在华素素那长期的非人折磨之下，换作旁人恐怕早就已经死掉了。他能活到现在，就已经算是个奇迹。 牢笼外传来阵阵响动，片刻后，月洛宁和应飞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隔着牢笼的铁栅，周子川艰难起身，随后向前跪了下去，以额触地行了个大礼。 “罪民周子川，叩见陛下！”他的嗓子早已被毁坏，嘶哑的声音显得很难听，却已经如同那张被毁了大半的英俊面庞一般，永远都没办法再变回去了。 他的声音之中，透着浓浓的恭敬和臣服之意，除此之外，还有着毫不掩饰的如释重负。 月洛宁静静看着趴在牢笼内，身躯几乎都缩成了一团的男子，现在再想从他身上找到当年的影子，几乎是不太可能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仅有三人，而且没人可以观察她，她平时极少对外表露的心情，终于呈现在了那张俊俏中透着英气的面庞上，她的表情很沉重也很复杂。 是啊，她骗了林四，她没有处死周子川。 她留着他，只是觉得他应该还能用得上。 对于周子川而言，这是死而复生般的大事，但对她而言，只是一次不太大的‘赌局’而已。 昨夜华素素住进王府之后，她就将周子川接到了这地牢之中。 但那时候，周子川的最后一劫还没有过去，那就是林四。 周子川不可能从王宫逃掉，月洛宁如果包庇他，只会让林四震怒，这个险月洛宁不愿意冒，因为周子川不值那个价。 她没有安排任何复杂的计划，她只是骗了林四一次，告诉他周子川已经死了。 如果林四不打算亲眼查看周子川的‘尸身’，那周子川从此就能活下来。如果林四执意要看，那么当时留在这里的暗卫，就会真的处死他，将尸身送到林四面前。 最终，林四轻信了月洛宁的话，于是周子川活到了现在。 没错，自从周子川落入华素素手中之后，他就注定了没有翻身机会。因为即便华素素真的心软放掉他，他也过不了月洛宁这关。 这王宫是月洛宁的地盘，而她也不会松懈。 除非，她不想杀死周子川…… 只是月洛宁何尝不知道，当自己迈出这一步时，也等于是做出了又一件林四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今天为什么要提议建立监察部，月洛宁心内很清楚。他是为了自己，为了给自己撑腰，为了给自己排忧解难。 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她沉默了许久许久，而在她沉默的那段漫长时间内，趴伏在地，额头紧紧抵着脏乱地面的周子川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 尽管他的身体着实很虚弱，虚弱得即便只是这种姿势，都浑身不断的抽搐着，却依然默默坚持了下去。 月洛宁没有让他起来，她只是用一句意味莫名的话语打破了平静：“为了你，我今天骗了林四。” 跪在地上的周子川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嘶声喊道：“陛下必定不会后悔，子川愿为陛下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从一个换了数次主子的人口中听到这句话，着实可笑无比。” 周子川很清楚，无论他怎么表忠心，无论他嘴里说得有多么好听，多么冠冕堂皇，都难以让人相信。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一定相信。 “在陛下面前，子川惟有乖乖俯首的资格，不敢有丝毫异心。陛下是子川生平仅见的绝代英主，能为陛下效力，子川三生有幸！” 他这句话，倒也算是发自肺腑。 从前在凉月麾下时，他就和北境封地的月洛宁有过‘交锋。’而之后从华素素那些只言片语之中，他已经对月洛宁有了足够的了解。 他对月洛宁的忌惮，确实是前所未有的，远远超越了凉月寒月，甚至超过了月山。 寒月志大才疏，凉月心胸眼界不够，月山有些刚愎自用，惟有月洛宁…… 到现在，他还没有在月洛宁身上发现什么死角。聪明、冷静、细心、坚忍、心机深沉、不被感情所扰……而最重要的是，她够狠。 除去女人身份，她几乎天生就是为成为月王而生的。 说实话，他暂时确实没有丝毫想要背弃月洛宁的念头，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觉得不太可能成功。即便背叛了，恐怕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行了，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我需要看到实际的表现。你的命还没有彻底属于你自己，现在……给我足够的，留下你的理由吧。” 月洛宁是不会被人恭维两句就飘飘然的人，一如周子川所料的，她几乎永远不会失去冷静。 “是……”周子川心内大定，他知道自己没有料错，月洛宁是很务实的人，她看重的只是有没有用，有没有利益。 所以，自己现在需要的是表现，表现出足够的价值。 “从华素素那里，你知道了多少东西？” 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有听过华素素和周子川在那暗室内的数次对话，但月洛宁却仿佛全部了若指掌。 周子川毫不迟疑道：“从她那里，罪民知道她成了另一位御令，并且她每看中一位男子，陛下就会提拔他们或他们族中官员……事实上，从她告诉罪民这个消息那天开始，罪民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有今天的脱困之日了。” “哦？为什么？” “她是在陛下提拔文康王世子时，逼问罪臣意见的。而当时，罪臣骗了她，告诉她，陛下是想以她为幌子提拔亲信。所以罪臣教她，故意亲近外来臣子和那两大亲王，那样就无法让陛下的计划得逞。她恨陛下，自以为得计，最终那些人成了公主党……” “原来，这背后是你教的么？” “正是。” “如果没有你，我可以提拔自己人。而因为你，我提拔的全都是可能怀有异心的外来臣子。你竟然……还拿这个跟我邀功？”月洛宁面无表情道。 她这蕴含着杀意的话语没能吓到周子川，他不慌不忙道：“陛下在考罪臣么？当时陛下无论提拔谁，也成为不了亲信。如果罪臣所料不错，即便是最初提拔的卓林荫，也并非和陛下一条心。” “你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陛下是女人，他们不太可能会支持。而即便他们感激，也只会感激华素素，感激林四，却不是感激陛下，因为他们觉得陛下是被迫提拔的。陛下一开始的目的，其实就是以华素素为幌子，让朝廷分化为两派。 月国对外征战，征服了许多投降大臣，这另一派自然都是外来臣子为妙。本土大臣和外来大臣的矛盾短时间内不可能化解，如此他们双方根本没有联手的可能，只会斗得天昏地暗。陛下想要做的，一开始就是为本土大臣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罪臣还知道，陛下这次之所以要林四回弦城长住，就是故意要他发现华素素的所作所为。因为，外来臣子和本土臣子的力量已经差不多平衡了，到了收手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继续留着华素素胡作非为，只会让外来臣子压倒本土臣子，所以已经到了让林四将她收走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就是罪臣脱困之时……” 月洛宁不置可否道：“你倒是很笃定自己的判断。” “是的，罪臣知道陛下想要什么。所以那时候，罪臣就在为陛下给本土大臣树敌的计划而努力，在没有见到陛下之前，罪臣已经先立下了一功！” 在月洛宁面前，周子川根本没有遮遮掩掩，他很直接的为自己邀功了。 他知道，在月洛宁面前，话说得越直接越好。耍弄心机，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兜兜转转的，反而会被她看轻。 对于他的判断，月洛宁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她只是饶有兴味的望着依旧趴伏在地的周子川：“哦？那你说说，我想要什么？” “陛下想要的只有两个字——集权！将所有大权集中在陛下一人之手，但凡挡在这条路上的阻碍，陛下全都会清除掉，而罪臣也相信，最后赢的人，一定是陛下！” 当周子川说出这两个字时，月洛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确实没有留错人。 虽然手段和招揽罗侯时的礼贤下士截然不同，但周子川这个人，她同样也需要。 “应老，你先出去吧，我有最后几句话要和他说。” 第1389章 不是敌人 月洛宁的意思很简单，最后几句话，就连他应飞都要瞒着。 这样的不信任，足以让任何人心生不快，但应飞却只是很自然的躬了躬身，随后就那么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 暗卫忠于月王，他是曾经的暗卫头子，也是陪伴了月山和月洛宁两任月王的最近之人。他能被月山一直信任，忠心自然是无可置疑，除此之外，就是因为他从不会自作主张。 一直到应飞离开，这地牢深处只剩下一站一跪的两人，月洛宁才再次出声。 “抬起头来。” “谢陛下！” 两人的谈话进行了这么久，周子川直到此刻才终于再次看到面前的人。 “林四今天上朝时，奏了一本。” “不知他所奏为何事？”周子川连忙问道。 “他要成立监察部，现在已经强行通过了。” 周子川一愣，脸上显出了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他才大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何喜之有？成立监察部，看似是能够监察群臣百官，惩治贪腐状况，但我原本分化群臣的计划也受到了破坏。因为这监察部的出现，原本不可能会合作的本土臣子和外来臣子，反倒可能会真的携手同心，一齐对抗我和他了。”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如果这监察部对陛下无益，陛下断然不会同意这条建议。罪臣知道，林四在月国近乎无人能挡，但陛下却偏偏能制住他。政务上的事情，他对陛下是言听计从的。组建监察部这种事，只要陛下摇头，他便会作罢！” “看来，你知道的东西，还真是够多啊……” “陛下的夸赞，让罪臣惶恐！” 周子川是真的惶恐，因为这一刻，他再次感受到了月洛宁的杀意。 月洛宁没有杀他，她只是淡淡问道：“那你说说，这令得分化两派计划被破坏的事情，对我有什么益处？” 周子川胸有成竹道：“罪臣曾在凉月治下掌管过监察部，很清楚此部的意义。无论谁做这件事，都会成为所有臣子的敌人。林四……也不例外。没有人喜欢别人天天监视着自己，更没有喜欢别人把刀架在自己肩上！” “所以呢？” “林四会将所有大臣得罪完，从此群臣会渐渐改变心意，他们会变得不希望他登基。原因很简单，林四是个不守官场规则的人，这种人会损害到他们，而偏偏他还太强了。他们会逐渐认识到，一旦林四登基，他们会更没有好日子过。这时候，他们宁愿陛下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与之相比，两派分化的计划被破坏，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你的意思，他受损，我反而能得益？” “是的，因为林四是陛下的敌人，最大的敌人！陛下留着罪臣我，就是为了对付他用的。” “是么？你可知，这月国最支持我的人是谁？” “是林四。” “不错，他一手将我扶上了王位。无论当初的税赋改革还是今天成立监察部，他都是在为我撑腰，为我出头。他从未想过要取我代之，他不光是最支持我的人，也是最忠于我，永不会有异心的人。” “罪臣知道。” “对于这样一个根本不会对我有丝毫威胁，只会有帮助的人，你竟然说他是我的敌人？” “是……他是您最大的敌人。” “原因，如果你无法说服我，我会立即将你送回到华素素的面前。” 提到华素素这个名字，周子川脸上立即涌起了无限的惊恐，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反应，以至于他的身子都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种非人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是……”他的声音都变得哆嗦了起来：“林四有着比陛下更名正言顺的身份，有着陛下无法比拟的威望和战功。只要他还存在一天，陛下都没办法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哪怕陛下做得再好……陛下真想要集权，林四便不能不除。” “是么？不能不除？”月洛宁冷冷一笑。 “是的，惟有除掉林四，群臣才不会抱着他将来会夺回位置的打算。虽然林四帮了陛下许多，对陛下也最忠心，但很可惜，他还有个****的身份。这个身份的存在，就是陛下集权道路上的最大阻碍。” “你该知道，月国几乎是他一手打下来的，月国不能没有他。” “罪臣也听说了唐小芷怀孕之事，想必这同样是陛下想看到的。她腹中的孩子，可为陛下解除无后的忧虑。林四这个唯一****死去之后，那个婴儿会成为新的****。而一个婴儿，当然无法对陛下造成任何威胁。当他能够成为威胁时，陛下早已大权在握。除此之外……” “还有除此之外？”月洛宁饶有兴致道。 “是的，除此之外还有罗侯将军。陛下招揽了罗侯将军，林四除掉之后，罗侯可以完美替代他的位置，继续为陛下征战四方！” “林四存在，月国会更强。” “不，以罪臣对他的了解，他和陛下的分歧恐怕极多，他和陛下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此人不光会用一些所谓的道义束缚他自己，还会束缚身边的人……陛下想要收服群臣，原本应该会有更多手段的不是吗？就因为他在，因为他无法接受，因为他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些手段都不能用，所以陛下才处处受制……他将来，迟早还会阻碍陛下的雄图伟业！” “林四不在，十方楼和剑宗不会继续帮助月国。” “十方楼可能不会，但剑宗却会留下。我听华素素那个女人说了，那剑宗是为了抵抗玄罗大陆而存在的。月国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剑宗不可能会放弃掉，那等于是放弃了一股抵抗玄罗大陆的强大力量。” “你似乎又一次笃定了自己的判断，认定了我已经将林四当成敌人？” “是的，林四对您的任何帮助，都不及他死掉更有价值。因为月国……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他一死，陛下想要集权，变成真正大权独揽的月王，并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 “所以你觉得，我之所以会留下你，就是为了杀林四？” “是……” “你很聪明，但你有个致命缺陷。” “还请陛下指教！”周子川诚恳道。 “你对自己的推断太过自信了，我同意建立监察部，是因为监察部真的能够遏制贪腐情况的恶化蔓延，这对月国而言，是一件天大好事，我没道理放弃。我之所以答应让他去做，并非是想利用他，而是因为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其他任何人做这件事，都会遭到群臣的报复，都做不下去。” 周子川思索片刻后，不由得点了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是啊，对于月洛宁而言，月国能否更强大应该才是第一位的吧？ “另外，你还忘了一件事。” “何事？” “你忘了林四是我的亲弟弟，我永不会把剑对准他，我只希望他能过得好，从没有将他当成敌人。如果你以后再对我提这件事，我会让你后悔没有珍惜好好活着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月洛宁毫不停留的转过身，离开了这地牢。 …… 发生在地牢之中的后半段谈话，就连应飞也不知道。 在月洛宁离去之后，周子川的处境有了极大改观。 至少现在，他不会受到折磨了，每天也能吃饱了。这对他而言，或许已经算是弥足珍贵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番谈话，就立即被月洛宁放出来。或许是为了惩罚他最后的失言，月洛宁依旧将他关在了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之内，而且之后再也没有去见过他。 林四自然不知道周子川还活着，更不知道月洛宁已经和他有过一番深谈。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陷入到了忙碌之中。 那个监察部成立了，品级不高，但行的职责却足以令许多月国官员毛骨悚然。 林四确实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他觉得应该做，然后就做了。 监察部成立的第三天，朝堂上群臣正在议事的关头，他却突然闯了进来，当场抛出了两本卷宗。卷宗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那两位四品大员的贪腐罪证，包括他们贪墨的具体金银器物数量，甚至连时间地点都记录了下来。 而除此之外，还有行贿人的供词，下属官员小吏的供词，两名官员及他们身后家族的所有资财来源以及流动情况…… 这完完全全就是铁证如山，两名官员虽然是矢口否认，其余朝臣虽然是大力声援，但他们又哪里解释得清那些多出来的金银来源？ 面对林四，大臣们根本没有多少反抗机会。 最终尚书令米阳成不得不开始为他们求情，他很清楚，这两人其实根本都还不是最严重的：“江大人和常大人也是一时糊涂，还望殿下能从轻发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时糊涂，从轻发落？他们贪了足足两万多金币，米大人你可知一名边关士卒三年的军饷才有多少？可知寻常百姓一年辛苦劳作才有多少金币？” “这……”米阳成着实不知该怎么接他这句话。 两万金币，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们之中，贪了二十万的都有，与之相比，三万真的只是小打小闹。 但这种话，他又哪里能当面说出来？林四他究竟懂不懂官场规矩啊？ “罪证确凿，按月律贪三千金便是死罪！来人，将这两人的官帽摘去押入大牢，明日午时，当街问斩！” 正常情况下要斩一个四品大员，没有至少半年时间，恐怕都办不下来。哪怕罪证确凿，也要经过许多轮的会审。而那么长的时间内，案件随时还有可能出现变故或反转。 但在林四眼中，拖到明天都算是仁至义尽了，他才不管什么大家约定的规矩。以他的脾气，有了证据就该当场杀死了。 “不，您不能这样……” “殿下三思啊！” “太草率了，至少该经过多轮会审啊……” 殿内立时响起了群臣的悲呼和反对之声。 第1390章 局面好转 林四行事不会拖泥带水，他决定要处死那两名四品大员，那便没人能救下他们。 这件事他已经认真了，他甚至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实在不行，那就当场毙杀他们。 他何尝不明白，如果连这两个人都放过去，那这所谓的监察部将会成为一个笑话。 没有人能拦住他，第二天午时，弦城北门附近一处专门用来行刑的广场上，他亲自作为监斩官出现在了这里。 当那两名官员被押到行刑场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上万围观百姓。 而当林四宣布他们的罪行时，四周已经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叫骂和叫好之声。叫骂是唾弃这两名官员的贪腐之举，叫好则是因为林四这种铁腕之举。 没有几个普通百姓不痛恨官员贪腐的，因为那贪的钱，真要追本溯源，其实算是从他们身上贪来的。 无论那两名官员如何求饶乃至怒骂，无论林四身边的另外两位监斩官面色多么难看，无论周围有多少民众露出了不忍之色，林四的心意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杀过的人够多了，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手软。 时辰一到，人头落地。有他亲自在场，一切都不会出现意外。 喷溅的鲜血仿佛点燃了这北城区，人群爆发出了阵阵呼喊之声，四品大员当场处斩这种事情，是极为罕见的。 不过今后，却很可能会变得很常见。 一场汹涌而来的风暴将会彻底席卷月国官场上下，从朝廷到地方，林四几乎将秘部的所有人都派了出去。而许多年轻官员在他的特意嘱托下，甚至选择着便装散入了许多早已传出恶劣风声的地界。 整治贪腐这种事，确实是民心所向，但这种事向来就不好做。 牵一发而动全身，也许办一个城主时，就会牵扯出背后的行省总督，而后再牵扯到朝中尚书之类的大员。 换作一般人去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本身可能很快就会遭到打击报复。又或者，迫于某些压力而不得不中止查下去的脚步，甚至最后不了了之。 月国以及各国历史上都曾有过类似的清查行动，只不过没有这么大的规模而已。不过那些清查贪腐情况的行动，多半都只是政治需要而已。 比如为了拿下某位朝中大员，为了扳倒某些站错了队的大臣，所以去清查他们的门生故吏，得到冠冕堂皇的打压罪名罢了，至于其他官员还是一切照旧…… 负责那些清查行动的人，自身的目的动机，其实根本就不纯。 但是有林四主持监察部，那自然是一切都不同了。 他如果想，连月王都可以做，又需要什么政治目的？月国没有他不敢办的人，也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人。他麾下那些年轻官员虽然品阶极低，权力不大，但只要有他这个靠山撑腰，那确实是没人敢使绊子。 这场轰轰烈烈的治贪行动，确实是在月国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浪潮。民间是一片叫好之声，而官场上下则是哀鸿遍野。 只要得到了确凿的证据，林四根本就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也不理会什么官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 月律说杀，那就杀；月律说关，那就关；月律说流放，那就流放，完全就不会看谁的情面，也不会有丝毫的徇私。 几乎每天都有被当街处斩的官员，从九品直至二品，即便其中有些人，是他曾经在军中的部将家人亲友，也同样不例外。 短短半年时间，因为抄没贪污大臣的家产，国库竟然比从前丰盈了三倍还多，可见这月国官场已经腐败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这样的收获，倒是让月洛宁欣喜不已。之前因为南齐和草原之战巨额军费，而渐渐变得空虚的国库很快就变得充实了起来。 一时间，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把林四再召回来了。因为她已经忍不住想要继续对外征伐了，天河怎能不灭？还有紫星，高真…… 月洛宁开疆拓土的野望几乎没有止境，而想要实现这一野望，大将军林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角色。 另一方面，一如周子川所料，朝臣现在对林四已经是又惧又恨。 他们最担心的画面终于发生了，这半年时间，别说是地方上那些官员，就连月国朝中两百余名天天上朝的大员，都已经有至少八十人都换成了新面孔。 至于那些曾经的旧人，则是死的死，关的关，流放的流放。 这整治贪腐的力度，在大陆各国历史上，是前所未见的。可以说如果不是有林四这种能够以一己之力震住整个月国官场的人存在，恐怕月国朝野早已因此生出变故，甚至是叛乱了。 本土大臣和外来臣子，确实极少会互相争斗了。他们很清楚，如果再那样斗下去，他们这两派恐怕会一齐被连根拔起。 不过或许是因为林四的威胁，现在群臣也确实对月洛宁恭敬了许多。朝堂上撸起衣袖互相咆哮，无视君王的画面，再也没有发生过…… 这半年，可以算得上是林四最累也最吃力的半年。甚至超过了他当年逃亡曲山峡谷和天河，以及在龙燕各地转战的时期。 原因很简单，这种事情他其实很不擅长。政务上的事情，他一直就没有多大兴趣，但执掌监察部，清查贪腐舞弊状况这种事，等于是挑其他官员的错。 要挑别人的错，自己怎么能没点道行？虽然手底下有着不少能干的部下，但依然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去学这些。 每天他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连上朝都直接免了，因为他经常还要亲自去到月国各地处理较为棘手的案件。 虽然现在月国的传送阵已经将月国青川南齐乾蓝草原都连接了起来，但终归不是处处都四通八达，这无疑会让他劳碌无比。 相对于其他人，他倒是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会飞。 这半年时间，他自然不可能走遍月国每一处村镇城池，但要说每个行省，那倒真的是全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对于月国民间的情况，他有了越来越切身的实际体会，对于月国官场，他也有了越来越深的了解。 尽管内心并不喜欢做这些事，而且因为监察部的事情，他现在和唐小芷已经再次变得聚少离多，但他没打算虎头蛇尾。 这件事他会坚持到底，他认定的只有两点，这件事对月国确实有好处，同时还能帮月洛宁分忧解难。 想来，现在她的心绪应该不会像从前一样压抑烦闷了吧？她不应该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有困难应该找自己帮忙嘛，毕竟自己是他的亲弟弟。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流逝着，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此时的月国在税赋改革被顺利推行，贪腐状况被大为整治之后，内部已经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各大兵团的操练也没有停歇，罗侯、叶弘、纪冰云、沈卿、薛尘等将领都已经将大军集结在了乾蓝和南齐北面，而他们的对面与之对峙的，则分别是高真的神炎大军和紫星大军。 而在对外方面，月国已经和紫星天河之外的所有国家互通了使节，建立了友好合作关系。月国的对外贸易，也已经开始遍及大陆的远端…… 王府内，同样是一片融洽祥和气氛。 唐小芷肚子已经不可避免的一天天变大了起来，以至于月洛宁这一个月已经破例出宫两次，就是为了来王府看望她……和她尚未出世的孩子。 对于月洛宁而言，让唐小芷顺利生下孩子，不啻于一场需要严阵以待的战争，尽管这其实根本不太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 弦城有剑宗之主坐镇，陌生的天境高手根本就进不来。而最强的刺客组织十方楼首领是若若。虽然自从唐小芷怀孕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但她还是暗中安排了不少十方楼刺客在暗中盯防，以免出现意外。 而除此之外，月洛宁本就安排了宫廷侍卫在王府驻守，可以说现在这王府要比王宫还安全。 更何况，也不太可能有谁会想要害死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原因很简单，这又不是什么后宫妃子为了争宠而抢着生龙子，唐小芷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现在根本没有竞争对手。 但月洛宁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纰漏的，这件事她绝不会掉以轻心…… 华素素在这里住得很好，虽然最初有那么一段时间突然从之前的放荡生活转变到现在的平静如水，让他她很不适，但在唐小芷的‘看管’下，她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唐父唐母待她如同亲女儿一般，让她心内颇有感触，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华府。 而唐小芷和她早已变得亲密无间，白天两人一起看书下棋学习弹琴和绘画，晚上还时常一起说着女儿家的心里话。 华素素和唐小芷，虽然一个是修行者，一个是普通人，但相对于月洛宁和若若，她们两人其实才是出身最接近的。她们都来自月国民间，都在学园之城上过学，这两人在一起时，反而很容易找到无数的共鸣。 说得难听点，她们其实……都是‘俗人’。不似月洛宁若若纪冰云尹漓这些人，要么出身高贵，要么实力强大，从小就远离了俗世。 三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在月洛宁和林四这两姐弟，以及唐父和华素素等人的焦急等候之下，王府某间房内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之声。 第1391章 初为人父 如果可以，林四甚至想用神识直接去探察那房间内的一切。以他的实力，这种事情轻易就能办得到。 他很想知道里面怎样了，想知道唐小芷现在还好不好。 但他不能那么做，毕竟苍罗大陆生孩子，除去接生的女医师或者稳婆之外，其余人多半都是要回避的。 房内声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呼喊声，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去探察，直接就传入了他的耳内。那呼喊声如同刀子般割在他心头，他恨不得以身代之，只是这种事情，又哪里是能替代的。 于是他只能一边不停的跺脚，一边不停的搓着手，浑然没有了一点天境高手该有的样子，以至于一旁的月洛宁都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 然而当婴儿啼哭声传来的那一刻，她却仿佛忽然变了个人。 “生下来了，太好了！哈哈！”她重重一拍手，仿佛终于打赢了一场战争。 随后她便迎着出来的某位女医师快速追问起来：“如何？是男是女？还不快说！” “恭喜陛下，恭喜王爷，是个男孩！” 当那女医师的话音落下之后，月洛宁已经陷入到了狂喜之中。 “太好了，哈哈哈哈……太好了！月氏一族终于传承下去了，哈哈哈哈……”她甚至险些手舞足蹈起来。 “孤王要赏你，赏今夜接生的七名医师每人一百金……” “谢陛下，谢陛下！”那医师连忙跪地叩谢不已，这样的赏赐对于月洛宁而言着实太罕见了。 林四和一旁的侍卫都忍不住偏过了头去不忍猝睹，月洛宁这反应着实颠覆了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 只是，这却并不能怪月洛宁的反应太大。 毕竟从她记事那天开始，某些阴影就一直伴随着她，那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心魔。而现在这个婴儿虽然不是她的，但他的出生，却依旧算是给了她最大隐忧终被解决的奇特感受。 林四无暇顾及她这癫狂的举动，他已经快速冲到了这名医师的面前追问起来：“小芷怎样了？王妃，王妃还好么？” “王妃安然无恙！产后会有一段虚弱期，好生调养就可恢复过来。” “这真是太好了……”林四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这时候他这才彻底放下了一颗心。 以前他曾想，将来要和唐小芷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但现在他却忽然放弃了这种念头。一个就够了，这样的苦他不想她再受一次了。 反正，她不也一直担心自己的孩子将来会因为王位而互相争斗吗？一个孩子，就不会有争斗了。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我想进去看看！”月洛宁已经忍不住想要去亲眼看看孩子了。 尽管自己也很着急，但林四还是连忙拉住了她：“再等等吧，等里面安顿好。” “也好，对了，这个孩子你想好名字了吗？”终于冷静下来的月洛宁已经开始考虑更多的事情了。 林四点了点头：“我早已想好了，小芷也答应了。” “哦？叫什么？”月洛宁先是兴致勃勃的追问起来，旋即又忍不住鄙夷的斜了他一眼：“就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能取好名字么？我提前告诉你啊，如果名字不好听，我是不会答应的，到时候我会重新取。” “到底是你的孩子还是我的？你再这样，我可要赶你走了啊！”林四不忿的瞪了她一眼，心道她怎么比自己还像这孩子的父母？ “你的你的，行了吧……”这或许算是月洛宁唯一一次在林四面前服软了，虽然态度很是敷衍。 “当年母亲为我取名时，用了连琴的姓和父王的名……” “所以你打算效仿我们的娘亲？” “是的。” “你打算用谁的？” “老慕和老聂的，我和小芷一开始约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取慕字和河字。” 月洛宁沉吟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所以这个孩子就叫月慕河了？那如果是女儿呢？” 她也知道慕哲平和林四的关系有多亲密，至于另一个聂河，则是和他并肩作战了多年的好友。‘上陵三鬼’当年牢不可破的友情，是整个苍罗大陆无数人都津津乐道的。 那两人现在‘流落在外’，林四会将他们的名姓分别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也算是寄托思念吧？ 这个名字虽然谈不上有什么韵味，也谈不上什么朗朗上口，但她却无法不答应。毕竟，慕哲平也是她的三弟。 “如果是女儿，就取容叔的名，叫小雨了。想来父王知道后，也会很欣慰吧？” 听到林四提起月山，月洛宁的面色彻底变得肃穆沉重起来，她轻轻拍了拍林四的肩膀低声道：“父王和容叔，现在肯定已经重新做回兄弟了。” “嗯！”林四重重点了点头。 而这时候，留在里面陪女儿的唐母终于告知他们可以进去了。 于是两姐弟以及唐父和华素素等人连忙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林四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但面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显得无比虚弱的唐小芷。 他再也不顾以及的扑到了她的床边捧住了她的小手，体内的印力已经不要钱一样的顺着她的手部经脉涌向了她的全身。 虽然他的医术不怎么样，但高阶修行者的灵力确实有着温养经脉，滋养身体的功效，而他这个天境高手的印力更是其中的‘上品’。 “还好吗……”他柔声问道。 “嗯，好多了……”床上的她对他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意。 至于一旁的月洛宁，则是从医师的手中接过了被包裹着的婴儿，抱着他左看右看，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 如果不是林四强烈反对，恐怕这个婴儿在出生当夜，就会被月洛宁接入宫中居住了。从此作为孩子的母亲，唐小芷只能选择进宫看望他。 这种事情，林四当然不会答应。 他哪里不知道月洛宁心里在想什么，她肯定是想要亲手教出一个将来的‘合格’月王了，从小开始抚养，等他一懂事就开始全方位的教导。 林四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一遍月洛宁那样暗无天日的童年。 他和唐小芷的孩子，他们当然要自己抚养。 这让月洛宁有些不太甘心，他很担心这两个天性懒散的人会把将来的月王教坏掉。而除此之外，这个孩子是聪明还是愚钝现在倒是看不出来，但他却没有继承他父亲的修行天赋，反而继承了他的娘亲唐小芷。 月慕河天生就无法修行，这一点随后由林四亲自鉴定过。这让月洛宁高兴之余，又有些遗憾。 虽然身为君王，根本不需要亲自和谁动手过招，即便是个普通人也没关系，但如果是个修行者，至少体魄会比普通人强健得多。 比如她月洛宁，虽然只是元境，但却也因此能够做到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全都用在处理朝政上。 但另一方面，她却又有些庆幸。 如果这个孩子真是个修行天才，那他将来很可能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对朝政毫无兴趣，反而对舞刀弄剑之类的‘小道’沉迷执着。 没错，现在在月洛宁眼中，修行只是‘小道’。除非能修到林四尹漓和剑宗之主那样的地步，否则又有何用？ 林四的际遇本就难以复制，尹漓的天赋独一无二，这个孩子就算是修行天才，又能天才到哪里去呢？ 区区一名普通的破境天境高手，相对于现在的月国江山又算得了什么？能给月国带来多大的变化？哪里比得上月王之位？等到他将来继位时，会有很多天境高手听命于他，这样岂不更好？ 月洛宁这‘长远’的想法，林四自然是猜不到，也懒得去猜。 初为人父的他，并没有因为突然多出了个儿子，就感到惶惑，感到冲击太大，他甚至连短暂的不适都没有。 他经历的大风大浪实在太多了，而这些年来无论是在外征战还是其他时候，他几乎都是身边人的主心骨，也是他们的倚靠。 他早已习惯了承担不太符合年龄的责任，虽然偶有幼稚之举，但实际上却比谁都成熟可靠，于是现在他非常自然的过渡到了父亲的角色。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一点，类似的冲击他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经历过了。当年他和老慕刚刚抱养仅有一岁半的方嘉云时，表面上是当兄妹，但其实何尝不是父亲照料女儿的心态？而那时候，他不过十五岁而已。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暂时卸下了监察部的事情，交给了杜启以及其他下属官员去办，而他则是整日陪着唐小芷和自己的孩子。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段无比平静而又美好的时光。 而在另一方面，月洛宁也很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封了刚刚出生不久的月慕河为王子。父亲是亲王，儿子不是世子反而是王子的，恐怕也只此一家了。 这个决定，林四和唐小芷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自然是没有反对。而群臣百官，则也早已心知肚明，许多人甚至因此而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四的儿子，将来当然有资格继承月王之位，毕竟月洛宁是女人。事实上这原本也是群臣百官暗自担心的一件事，毕竟月国王室无后，这对月国的安定始终是个隐忧。 而现在月慕河的降生，倒是让群臣卸下了这种担心。 除此之外，他们心内也冒出了另一个念头。这个孩子的出现，或许能避免某种情况的发生，比如——林四将来接过王位。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将来月洛宁退位之后，接位的必然是林四。但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也许将来月洛宁会直接把位置传给这个孩子，而不是林四。 一如周子川所料，经历了监察部这大半年的摧残之后，群臣的心已经渐渐变化了。 他们现在算是彻底发现了，如果林四登基，对自己而言恐怕并非一件好事。这样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又不按约定俗成的规矩来办事，同时还强硬独裁令他们无法反抗的人，一旦坐上王位，他们恐怕更加没有好日子过。 他们现在已经开始觉得月洛宁当月王似乎也很不错了，女人就女人嘛，至少她是懂规矩知进退，按照朝堂官场‘规则’来的人，不像林四那样只会直来直去。 他们甚至巴不得林四尽快去边境，回到他的边关大营打他的仗，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而随着时间继续流逝，新的战争也确实快要来了。 第1392章 新的战争 月国越见强大，无论神炎帝国还是紫星王国，肯定都不会坐视这一切，而什么都不做的。 两国现在的联手合作已经进入到了更深的层次，神炎大军不光在高真南面布防，就连紫星境内也已经出现了神炎将领。 帮助紫星王国遏制住月国扩张的脚步，对于神炎帝国而言，这其实也是帮他们自己。毕竟现在的月国，已经有了成为第三帝国的迹象，他们不想看到月国继续这样扩张下去。 为了帮助紫星，神炎方面不光是派兵和派天境高手，还进行了物资和装备等多方面的支援。 可以说，现在如果月国想要攻打紫星王国，其实对付的已经不仅仅是原本的紫星，而是神炎和紫星王国之间的联手。 两国在高真乾蓝边界互相牵制，而紫星和南齐的边界则早已经是局势紧张，战争一触即发。宓元韵已经从高真来到了紫星，到时候他很有可能会指挥着紫星神炎联军和林四交锋。 说实话，这一战林四已经不想打了。不是因为忌惮宓元韵与他身后的神炎帝国，而是因为厌烦这种侵略战争了。 接连侵略乾蓝和南齐，吞并千宋青川，歼灭草原之后，他早已没有了当初那炽烈的报仇之心。 从前帮千宋打赢阜伦坡之战，帮北谷一族成功突围，帮龙燕击退神炎人，为月国击退南齐人，他心内都有着无穷的成就感。 那时候，每次胜利之后的喜悦几乎能够淹没他。 然而现在，除去反击世仇草原国之外，其余几战胜利后，他内心完全就称不上多么快慰，更没有什么欣喜。而偏偏草原那一战还是纪冰云主导的，并非他亲自指挥的。 他觉得，当初侵略月国的那些敌人，现在也都被灭得差不多了，而月国也已经足够强大了，没必要再主动去打别人了。 战争归根结底其实就是破坏，无论本方的人和物资，还是敌方的人和资源，都会被破坏。 为了捍卫领土而反击敌人，倒是称得上理所当然。但侵略别人的家园，这是林四内心一直都抵触的。如果他不是月国王子，那他根本不会为这种事情而战。 乾蓝和南齐那两场侵略战争，他是亲身经历了的。尽管他一直在尽量约束部下，尽量善待当地百姓，但他依然还是遭到了许许多多发自民间的抵抗，看到过无数仇视的眼神。 哪怕是当初国内混乱，官员贪腐横行，民不聊生的南齐……也不例外。 侵略者就是侵略者，这一点注定是无法改变的。 他这种想法，如果传出去，恐怕会招来无数的讥嘲。毕竟他已经算是苍罗大陆最典型的战争主导者，现在提到打仗，他总会最快被人提到。 他就是最富盛名的‘侵略者’之一，他说这种话，是要昭示自己骨子里有多么高尚吗？那就像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告诉别人自己其实根本不想杀人一样，显得虚伪无比…… 只是，内心的感觉却骗不了他自己。他是个向来以成为纯粹剑客为梦想的人，这种为了自己利益而侵害无数人的战争，和他的天性是悖逆的。 这种想法，叶弘薛尘他们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原因很简单，他们骨子里还有忠君爱国的理念，他们只觉得为了月国而战是神圣的。 但很可惜，就连这……林四也做不到。在十七岁那年揭开王子身份之前，他一直是个没有家国观念，惟有江湖道义的江湖人…… 然而另一方面，他月国王室的身份，又让他无法抛下这一切，挥挥衣袖就这样离开。夹杂在道义以及责任之间的他，只觉得煎熬无比。 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得到解脱，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的修行现在一直停滞不前，是否就是因为自己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不义的，所以内心一直无法说服自己，所以根本做不到什么心念通达。 连自己的本心都无法说服，又何谈树立明确的理念，最终找到自己的道？ 他最终，选择是拖延。 他让自己再度沉浸在了监察部以及教导学生的忙碌之中，绝口不提打仗的事。似乎这样做，将来的战争就不会发生了。 这显然是在自欺欺人，月慕河出世三个月后，月洛宁找上了他。 而她要和林四谈的，自然就是接下来的战争。 现在国库充盈，月国有着足够的财力去打这一仗。这一战，月洛宁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这位女王将来注定会在月国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早已超越了她曾经崇拜的真川王。 因为她在位时，月国的领土已经扩张了将近十倍。曾经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一统东南六国，而现在，她已经连乾蓝那样的大国都灭掉了。 只是，现在的她却不会满足这种‘收获’，因为她的愿望已经悄然变得更大了…… “不要告诉我，你不打算再打下去了。” 林四的抗拒，她何尝看不出来？她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他，让他又一次在自己面前妥协。 面对她逼迫的目光，林四只觉得头痛无比。 他和月洛宁之间，存在了太多太多的矛盾，而且两人往往还分别站在了两个不同的对立极端。 “紫星这一战，并不好打，很可能会让月国陷入漫长的战争泥潭。”他开始努力找寻着理由。 “因为神炎人插手？” “是的，打仗归根结底，还是国力的比拼。有着神炎人帮助的紫星王国，并没有那么好对付。” “所以你没有胜利的信心？” “在战斗结果出来之前，我对任何一战都没有绝对的信心。” “结合了你还有冰云沈卿罗侯这么多名将，难道还打不过宓元韵？你不是说，宓元韵以前是你的手下败将吗？” 林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这种激将法就别对我用了，神炎帝国并不止一个宓元韵。你要提天书策名将篇，那他们也还有另外三人。那些人，难道就能忽视了吗？轻视敌人，只会造成恶果。” 月洛宁知道林四说得不假，现在天书策上倒是没有了魏仲的名字，当年被罗侯击败的侯坚也被除名。但神炎方面还有援助乌夏的征北将军杜业，和碧澜对峙的征东将军桓易以及同样参与了龙燕高真两场大战的夏布。 最近这几年，这些人也早已是声名鹊起不容小视。 月洛宁淡然一笑：“杜业在乌夏那边同东煌作战，根本无暇顾及紫星。桓易要防备碧澜帝国，同样无法脱身。夏布……当年不也是你在龙燕的手下败将么？” “夏布可不是我的手下败将，当年我并没有和他交过手，他之前一直和魏仲一起，虽然主动退回了南浑江北面，但那并不算打了败仗。更何况别忘了，紫星王国也有不少出色将领。” “所以你不想打这一仗？” “不是我不想打，而是没必要打啊。这一战会耗时很久，我怕到时候玄罗大陆都打过来了，我们还陷在里面。” “但这一战，你不得不打。你以为我们不打他们，他们就会不打我们吗？神炎帝国，原本可是打算连乾蓝一起灭掉的。现在两国边境都囤积了重兵，又哪里是你想停就能停得下来的？” “或许……我们可以和神炎碧澜坐下来谈一谈。” “谈什么？大家一起罢手，然后联手准备对抗玄罗大陆？”月洛宁满眼讥诮的笑了笑。 “是啊……” “你觉得，还停得下来吗？碧澜已经将赤楼打掉了一半，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们会收手吗？乌夏和东煌都鏖战了七八年之久，如果坐下来谈谈就能消弭战火，还用等到现在？”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成功了又能如何？你敢相信他们吗？他们敢相信我们吗？所谓的和谈合约，随时都能撕毁不是吗？只要有利益，只要值得。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没有和碧澜神炎并列的资格。他们现在对我们还只是忌惮，并没有到平等视之的地步。” 林四明白月洛宁这句话说得倒是没错，现在的月国虽强，但还远远比不上两大老牌帝国。无论是疆土大小，还是富庶程度。 “因为你觉得我们还不够强大？所以你就想要继续征服别人，然后变得更强大？” “没错。” “我想问你，如果打败了紫星之后呢？你会不会要我们再打高真，龙燕，赤楼？”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你的胃口，究竟有多大？你现在是不是连神炎和碧澜都想灭掉？”林四只觉得无比的头痛，以至于忍不住剧烈的晃了晃脑袋。 他不愿意继续对外侵略，可偏偏他的姐姐月洛宁，是这世上侵略欲望最强的那个人。 “如果将来能办到的话，为什么不？”月洛宁仿佛在说着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即便将来能办得到，想要打下这两大帝国，我们也会死掉无数的将士。这两国太大太大了，这一战就算胜利，也只会让整个苍罗大陆满目疮痍，倒退许多年。” “他们能打别人，别人为什么不能打他们？更何况，大陆一统不是很好么？你的女人唐小芷不是说过吗？统一的大陆，才会更有秩序，百姓才能过得更好，难道你不打算支持她？” 她竟然真有这种征服整个苍罗大陆的野心，林四已经不知该怎样评价她了。 他忽然生出了强烈的逃避念头，远离月洛宁，否则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有退出战场的那一天。 “她只是说说而已，那并非她的愿望。而且那一切太遥远，注定是玄罗大陆被打退之后的事情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他已经想好了，等到玄罗大陆被打退后，自己就退隐山林，再也不理外面的局势变幻了。 “那天河呢？天河也是将来的事情吗？” 第1393章 树立威望 提到天河，林四的头更疼了。 尽管嘴上从不承认，但内心他也清楚，对待天河的问题，他终归还是怀了私心。 人有亲疏好恶，他林四也不例外，而且对私情他要比其他许多人看得更重。 他知道尹漓对天河的在乎程度，而因为尹漓，所以他不愿意攻打天河。 这种理由传出去，会让许多人嗤之以鼻甚至是寒心。 说白了，他之所以会对天河有这种反常的容忍之心，为的就是不想做让她难过和失望的事情。他不想走到尹漓的对立面，他们好不容易才化解了之前那段仇怨不是吗？ 因为一个女人的心情，而决定在国事和战事上的态度，这如何能让人不唾弃？ 然而还是那句话，他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天河就算打下来，山地之国民风彪悍，难以治理，说实话我觉得根本没必要打。打下天河，反而是给月国找了个负担。”他用的，还是老套的理由。 这理由其实算是事实，但却根本说服不了月洛宁。 她深深看了林四一眼：“现在连拖延这一战，拖到打退玄罗大陆之后都懒得说了，想直接打消这个念头了吗？” “不是我想打消这个念头，我说的也是实情啊。你不是做什么都要追求利益吗，打下天河的代价太大，收获却极小，最后反而还要背上负担，这根本不符合你的利益不是吗？” “打天河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必须要打。这区区小国，不断挑衅我们，不灭掉他们不足以彰显我们大月的国威，而且月国朝野上下也是一面倒的支持攻打天河。” 林四不禁揉了揉脸，他现在已经彻底发现，很多事情根本没办法做到尽善尽美。满足了这一边的愿望，就会让另一边失望，而夹在中间的则是自己的心。自己的心，无论偏向那边，似乎都无法得到安宁。 长吁了一口气之后，他满眼疲惫的叹道：“天河，就等我打完紫星之后再说吧。” 这依然是拖，但却已经足够让月洛宁欣喜。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去主持紫星的战局了？” “我能不答应吗？我不打，你一样会派冰云和薛尘他们去。这个时候，我又哪里能逃避自己的责任？更何况你说得对，这一战根本避免不了。神炎皇帝的胃口，也很大……” “你能这么想，就真是太好了！”月洛宁一脸振奋的挥了挥拳头，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将来紫星王国也归入月国版图的那天。 等到那一天，月国便能真正算是第三帝国了吧？ 她这毫不掩饰的喜悦，让林四苦笑不已。 “相对于攻打紫星，我更在意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何事？”月洛宁讶然道。 “你这位月王，在军中的威望与地位。” “你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我提到这个，是因为罗侯。我听说，他在乾蓝那边推行了一套军队的改革举措是吗？为的就是树立你在军中的权威。” “嗯，这件事你也知道了？”月洛宁点了点头，她忽然有些摸不清林四的想法了，他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 罗侯所做的改革，其实称不上什么改革，只是一些不算大的改动而已。 具体来说，就是让士卒每天早中晚操练时，都齐声喊几遍‘女王陛下万岁’，‘为女王陛下而战’，‘为月国而战’之类的口号。 除此之外，他还命人将月洛宁的一些功绩编成小册子发到了每一名士兵手中，编成了歌曲到处传唱，甚至还将月国这些年的战争胜利也归功于月洛宁的高瞻远瞩，归功于她在背后的运筹帷幄。 这样做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在月国将士的心头深深刻下月洛宁这个名字，树立她崇高的形象。 让士卒们明白，月国大军是女王陛下的，胜利也是女王陛下的；他们是女王陛下的兵，而不是那些将军的兵；他们是为女王陛下而战，而不是为他们的上级将军而战。 只是，做法简单归简单，背后蕴含着的意味却让人不得不重视。 这其实，就是一次君王和边关大将之间的‘交锋’。这件事放在军中，是很容易让那些手握重兵的大将心内生出想法的。 不过，位于乾蓝北面的西北战区是罗侯和叶弘共同掌管，而叶弘对月洛宁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罗侯这个提议在得到月洛宁的同意之后，他自然也不会反对。 于是现在这套改革，现在已经在乾蓝北部边境的百万月国大军之中推广了开来。 至于月国其余各大战区，目前还没有推行这种改革。 “别忘了，我终归是大将军，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他的做法，让我明白光让群臣支持你还不够，还要让军队也对你归心。否则，你这个月王还是名不副实，我会让其余各大战区也都效仿的。另外我打算重新推行兵符制，将来调兵必须得到你的兵符才可以。” 兵符制，其实在大陆许多国家都有推行，即便之前的月国也不例外。调兵遣将当然需要征得上级许可，过去往往都是上级将军的军令再加上国王的兵符，二者合一方可调兵。 而现在，月国各大战区这些将军调兵，已经只需要上级将军的军令，不需要兵符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复杂，一则当初月国没有传送阵，偏偏又打得太远，兵符什么的显得很不方便。其二就是大将军林四的存在，月洛宁对他绝对信任，故而从未有人提起过。 林四现在重提兵符制，用意自是不言而喻，进一步加强月洛宁对军队的掌控力度。从此没有兵符的话，边关大将想要私自做点什么，也很难办得到了。 “你……”月洛宁一时间竟然语塞了，她看向林四的目光也变得无比的复杂。 他对自己，是真的毫无异心，也真的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啊！ “这样做，应该能让士卒对你更加忠诚吧？免得将来出现什么变故，军队都不听你这月王的了。” “变故？为什么会这么说？” “没什么。” 尽管他说没什么，但月洛宁却终于还是听出了他的隐退之意。 他这是担心将来退出之后，麾下那些大将会不服自己这个月王吗，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其实……不用这样做的。” 不知为何，尽管他说的这些全是她想要的，身为一名君王，她怎么可能对兵权毫无想法？但此时，她却仿佛冲动般说出了这句完全不符合她性子的话。 “为什么不用？这样做，应该也会有利于月国的安定嘛。父王在世时，军队不也都是忠诚于他这个月王的吗，这样也免了某些人会别有用心。” 这句话之后，月洛宁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她才轻轻摇了摇头，仿佛生病了一般呢喃道：“我……也不知道了。” “你怎么了？是担心我会有想法？我不会的，你也看到了，我对打仗已经有些抗拒了。” “哦。” “现在的你，真的很不像你啊。”林四故意取笑起她来。 月洛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故作平静道：“是吗？那就谈谈紫星的战事吧，你对宓元韵有必胜信心吗？还能再次击败他吗？” “信心是有，但现在都没开战，哪能谈得上必胜，毕竟战争的变数很多。不过，对于宓元韵我倒是早有了解决办法。”林四翘起嘴角神秘的笑了笑。 这句话，让月洛宁的心神为之一震，之前那莫名的低落情绪瞬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啊？怎么解决？” 说实话，宓元韵的名头实在太大了，龙燕和高真就是他一手打下来的，除去当年未曾崛起时败给过林四，之后那些年，他再也没有打过败仗，甚至连纰漏都没怎么出过。 他就像不会犯错的阵法器械一样，根本不会给别人丝毫机会。让对手和敌人很是无力，乃至绝望。 月洛宁对于紫星王国确实是不会放弃，而宓元韵就是她实现这一目标的最大忧虑。她虽然不会指挥打仗却也明白，林四能赢一次不代表下次还能赢。 现在听到林四这么一说，她自然是惊喜不已。 原来他虽然抗拒继续征战，但对于未来的征战，却还是提前做了准备，而且还是天大的准备。 在月洛宁看来，能直接解决宓元韵，这场仗就赢了一半了。 “解决他，需要你的帮助。” “我？快说吧，需要我怎么配合？” …… 片刻后，月洛宁已经是一脸的叹服之色。 林四要她做的事情很简单，但他解决宓元韵的计划却真的很有可能成功。 “你真的是宓元韵的克星啊！”她由衷赞叹道。 林四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过多居功：“我只是还他一次而已，更何况这并非我克他，我只是充分利用我们的优势而已。” “优势？” “是的，双方存在差距的地方，就要尽量利用，不是吗？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你和我。” 月洛宁轻轻点了点头：“是的。” 其后的时间，这一君一臣又讨论了许久的作战方略，诸如调派那些兵团参与这一战，到时候如何协作，粮草和辎重的安排等等。 一直到林四即将离去时，月洛宁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离开她，尤其她最近还生了孩子。但我还是要说，你离开后，我会将她重新召到身边做御令。” 林四当然知道她说的人是唐小芷，这让他不禁感到好气又好笑：“不行，这件事我不答应！” “为什么？之前她一直做得很好，很出色。” 能让月洛宁这样夸赞的人不多，群臣之中除去杜启之外，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然而，林四现在却无心为唐小芷感到骄傲自豪。 “还用问为什么？她刚刚生下孩子不久，你怎么忍心让她天天早出晚归，和孩子分开？我出去打仗，她还要来这里办公，孩子谁去管？” “要不我来管？”月洛宁眼睛一亮。 “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行了，孩子谁都可以带，她的父母，还有王府内的丫鬟都可以。何况她每天晚上还是会回王府，又不是和孩子彻底分别。你这种想法传出去，让其他因为奔波劳碌而和家人分别的人怎么想？” “你就不能让她多休息一下吗？月国现在缺了她也根本没什么。” “我确实需要她的帮助，有她在，我能轻松许多。生下王子已经三个多月，她已经调养过来了，也该重新回到她应该回到的位置了。” “什么叫作应该回到的位置？她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要不，我们一起去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 “你能不能别这么卑鄙？” “这似乎不是弟弟对姐姐该有的评价啊。” 林四不禁揉了揉额头，他知道这件事就算自己反对，最后也还是会成为现实。唐小芷一直希望能用她的方式帮助自己。自己在为月国而战，她自然也会为此而努力，所以她是不会拒绝这份差事的。 “那你一定要对她好点，素姐那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他最终，只能先给月洛宁一个警告。 他怕她会对唐小芷也使什么手段，那丫头虽然聪明机灵，但还谈不上老谋深算。她不会玩弄什么权术，也不像月洛宁那样舍弃底线不择手段，她是斗不过月洛宁的。 “我知道了，她和华素素不同，我不会伤害她。”月洛宁正色道。 “唉，你……”她这样明着承认自己伤害华素素，让林四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还有一件事。” “什么？” “天河是必然要打的，如果你怕伤及你和尹漓之间的关系，我可以安排其他人去打这一战，反正你到时候在紫星也抽不开身。” “这……是否太虚伪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打天河，本就是顺应民意，不是么？” “你打算派谁？” “罗侯如何？紫星之战你是主帅，你又不愿意和他一起共事。” “那就随你吧……” 第1394章 势均力敌 林四不会放下对罗侯的仇恨，自从罗侯归入月国之后，身为大将军的林四甚至没有和罗侯见过一面。 虽然因为答应了月洛宁，他从未针对过罗侯，但也因为他，罗侯在月国是受到了一定排挤和孤立的。 毕竟他林四是月国的军方第一人，许多大将都是曾经跟随他征战过的部下。即便林四没交待过什么，但他们还是会本能的疏离罗侯。 而月国军方几位重要人物，诸如沈卿樊星古于达郦木贾融等人也都或多或少受到过他的照拂，他们自然不可能会去主动亲近罗侯。 月洛宁将罗侯安排在叶弘那边，其实算是罗侯的幸运。相对于其他人，叶弘是将月洛宁的话当成真正的金科玉律的。 而另一方面，他也是个不会因为私情就影响国事的人。既然月洛宁让他和罗侯精诚合作，好好相处，那叶弘自然不会表面一套，暗地里却给罗侯使绊子。 因为叶弘，罗侯才能在西北战区迅速站稳脚跟。 对于这一切，林四是心知肚明，但他自然不会怪责叶弘不帮自己出气。他知道叶二哥本就是个宽厚的人，更何况当时他其实也曾暗中派人询问过自己的意见，得到了自己的支持和认同。 而另一方面，林四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罗侯确实是极有能力的一个人。 不光因为他当年在高真时的战绩，还因为他溶入西北战区的速度之快。他知道，现在的西北战区已经渐渐真正接纳了这个外来人。 这一点，自己麾下其他将领，恐怕无一人能做到。 攻打紫星的同时，还对天河开战，这原本并不是一个好选择。虽然天河是小国，但并不好打，两面同时开战，对月国也谈不上有利。 如果进展不顺的话，会让月洛宁内外交困，两面都陷在战争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不过如果指挥天河之战的人是罗侯的话，林四倒是放心多了。 罢了，天河终归是要打的。月洛宁说得没错，这个被月国彻底包围的小国，对于月国本身而言终归是个隐患。 天河人反反复复，攻打紫星之时，都无法保证他们会否趁机再次作乱，更何谈将来玄罗大陆入侵之时。 将他们提前收服，也算是解决一个祸患了。 辞别唐小芷等人之后，他很快来到了南齐北部和紫星交界的边境大营之中。 此时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备战之中，他的到来，等于是宣告这一战真正不可避免了。 这一战的交战双方算是势均力敌，双方的大军数量都超过了三百万，而无论将领层面还是高手层面，双方同样也是旗鼓相当。 月国之前因为剑宗高手而占据的高手优势，此次将很难再继续拥有。如果不是乾蓝和高真都有一部分天境破境高手归顺月国，恐怕这次月国还会落于下风。 毕竟紫星那边因为得到了神炎的全力相助，现在已经有了不少门派高手加入的。 在外界看来，这将会是林四和宓元韵之间的一场龙争虎斗。这一战，也将彻底扫清长久以来存在于苍罗大陆的一个争论，那就是林四和宓元韵在指挥作战方面，究竟谁更胜一筹。 然而事实上，神炎紫星联军方面的总指挥并非宓元韵。 这场大战是在紫星本土展开，紫星王国可不是当初南齐那样的傀儡，这同样是个不弱于高真龙燕多少的大国，这场大战终归还是以紫星人为主的。 紫星王国大将军申元龙才是紫星一方的主帅，而即便抛去他，神炎一方的主帅也轮不到宓元韵，毕竟从前打龙燕高真之时，神炎帝国的主帅其实一直都是魏仲呢。 而这一次对紫星的支援之战，魏仲并没有参与。他这个丞相本就是文臣，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征战本就不太正常。 虽然他的存在确实起到了极大作用，如果没有他统筹安排，规划整体大的方向和各战区之间的协同配合，恐怕神炎帝国也没办法在七年之内就灭掉龙燕和高真这两个大国。 只是，他终究是文臣，这一点无法更改。而丞相的本职，原本就不是这个。他当初能揽下征战龙燕的主帅之位，只是朝廷争斗胜利的结果。 而打下高真之后，他已经有些功高震主了。 高真和龙燕都是大国，灭掉他们之后，宓元韵这位天书策名将固然是声名鹊起，魏仲这个丞相何尝不是声威倍增？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将来神炎帝国打下的地方都算是魏仲打的，甚至等到打下来的地方比神炎本土还大的时候，神炎帝国究竟还算是谁的？ 他本就是丞相，是百官之首，这样的局面显然不是神炎皇帝想看到的。 事实上，神炎皇帝对魏仲的信任程度和支持力度已经算是极高了。这些年来，朝廷中伤这位功勋丞相的言论每年都会翻来覆去的被提起，只是都被神炎皇帝给按了下来。 然而还是那句话，在外面立功再多，往往也比不上伴君左右说一些耳旁话来得直接。 最初中伤魏仲的人被神炎皇帝直接处斩，一时间震慑过许多人。但时间一长，当类似的言论再次出现时，神炎皇帝已经只是斥责几句，最后甚至干脆闭口不谈了。 人心最是难测，如果魏仲真的在外面自立，真的拥兵自重怎么办？魏仲现在是依然忠诚，但谁知道这是不是表面做出来的？神炎皇帝不能将自己的信心，全都建立在对魏仲的信任上。 月山和月洛宁擅长权衡之道，神炎皇帝自然也擅长。 他自己其实也清楚，魏仲的功，已经立够了。接下来的功劳，要交给其他人去立了，否则这朝廷百官将会变成魏仲一人独大，这很不利于他掌控朝廷。 于是，在罗侯被月洛宁接入月国，高真彻底覆亡之后一个月，魏仲就已经被召回了神炎国都。 神炎皇帝对他重重犒赏，但另一方面，也剥去了他的兵权，将他和军队分割了开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需要处理的是繁忙的政务。 魏仲一去，高真战区的主帅原本应该就是宓元韵了。 此时的宓元韵论及天书策排名和民间威望，都算是神炎第一人。而在军职上，他这个骠骑将军也算是军方第二巨头。 然而，神炎皇帝却并没有让宓元韵独力主持高真紫星的战局，他派出了大将军舒战。 大将军，偏偏就是高过骠骑将军的真正军方第一人。 舒战作为神炎大将军，在当年龙燕战争之前，就已经为神炎帝国立下过赫赫战功，比如和碧澜的交锋，比如和乌夏西陀的摩擦。 他和魏仲不同，他是真正的军人。作为主帅的他，显然不会像魏仲那样只负责统筹协调，他是会负责具体战略战术的。 所以，这次的交锋，其实是月国大将军林四和神炎大将军舒战之间的。 至于宓元韵，他虽然声名极盛能力卓著，但这场战争他只是舒战的‘部下’，神炎一方的‘二号人物’。 而事实上，这也是正常无比的事情。 月国的纪冰云和罗侯沈卿，这些人同样是才能出众，但他们有些人连‘二号人物’都还算不上呢。 罗侯根本都无法参与这一战，沈卿依旧要和薛尘合作指挥东路军，而纪冰云则是被林四派到了西路。 叶弘留在了乾蓝北面防备着神炎人，至于月国其余众将以及乾蓝青川南齐等国的降将，则是被分在了三路大军之中。 当时间又过去三个月后，这场规模惊人的大战终于全面开启。 总的来说，这场大战是月国攻，神炎紫星联军守，而月国三路大军也大致是分成了东中西三路一齐自南向北，对着紫星腹地挺进。 但实际上的战争，当然不会这样清晰简单。三路大军之间，当然会有无数或大或小的协同配合。 而攻守形势，也并非完全固定的，某些局部战场可能也会出现神炎紫星联军主动进击，而月国方面死守阵地城池的情况。 毕竟，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神炎紫星联军的战前准备同样很充分。月国若是不慎落败，最后很可能会被对方反攻过来，最终反而丢掉南齐乾蓝都很难说。 月国方面最大的优势，恐怕就是十方楼了。虽然紫星方面得到门派高手的帮助后，也能对月国进行刺探和破坏，但毕竟术业有专攻，在这方面十方楼刺客是‘专业’的。 紫星王国的边界绵延十余万里，打仗时自然不可能将百万大军排成一排碾压过去。事实上打仗之所以要攻打那些难打无比的城池，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绕过城池直接进入对方国内，这种事情并不是做不到，但不占城池就意味着打进去后没有补给和安身之地，也没有和本国后方联结的据点。 除此之外，适合大军和辎重车辆行进的大路官道，往往都是要经过城池的。 绕城而过，直接进入对方腹地，最后反而可能会被敌人从后方切断退路，最终因为缺乏据点和补给而败亡。 这种事，往往只有草原骑兵才会做，他们很多时候为的就是抢一票，然后再快速逃回草原。 月国和紫星这次的大战是灭国之战，自然不会那样。也因此，双方第一轮交手就是月国攻打紫星边境重城。而这种战争，注定会变得极为惨烈。 第1395章 林宓对决 月国众多大将之中，和神炎帝国交手最多，对神炎大军最为熟悉的自然是罗侯，不过这一战他因为许多原因而未能参与。 除此之外，便是当年援助过龙燕和高真的乾蓝将军沈卿了。 而抛开这两人，大将军林四同样也和神炎人交手过两次。一次是当年的上陵山之战，一次是龙燕之战。 也因此，他非常清楚月国大军其实和神炎大军在战斗素养方面，还是存着一定差距的。 虽然这些年来月国士兵也算是经历了许多战火的考验，装备武器也都比从前先进了许多，操练更是没有懈怠，但单个的月国士兵，恐怕还是打不过神炎士兵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率先面对的还是拒城而守，兵力不下于他，同时还不会给他可乘之机的宓元韵，这一战的难度可想而知。 没错，林四最终还是率先对上了宓元韵。 神炎和紫星联军同样分成了三路，东路和月国西路纪冰云对峙的是征南将军夏布，西路和月国东路薛尘沈卿对峙的是紫星大将军申元龙。 而中路和林四对敌的，赫然就是神炎大将军舒战以及骠骑将军宓元韵。 舒战虽然是主帅，但要说在神炎士卒心目中的地位，宓元韵还是更胜一筹的。这些神炎将士已经跟随宓元韵打了好几年的仗，宓元韵的厉害形象，早已深入他们的心头。 在许多神炎士兵眼中，能和林四抗衡的那个人，终归还是宓元韵。 也因此，宓元韵被任命为了中路军的总指挥。 而另一方面，作为神炎一方的主帅，舒战当然也会坐镇中路，否则怎么体现他大将军的地位？就像当初的魏仲，他不也是坐镇中路后方统一号令三路大军么？ 对于林四而言，这就是个值得利用的地方。 中路百万大军倒是不至于全部聚在一起，但林四来到紫星边境重城延山城下时，他身边还是跟了五十万大军。 樊星蒋奇和当年的青川降将邹辛等将领，以及剑宗五长老和六长老都伴随在他左右，五十万人兵临城下的场面是极为壮观也极具压迫力的，完全称得上长枪如林战旗蔽空。 不过，城内的神炎大军却并没有多么惊慌。不光因为他们有宓元韵，还因为他们在这城内的兵力并不逊于月国一方。 神炎一方同样也有五十余万大军，除去舒战和宓元韵等重要将领之外，无上云颠的高逸，心宫的素韵，神炎帝国的葛乾这三位天境后期高手同样在列。 谁都能预见到，这场大战已经是一触即发。 当林四独自越众而出，来到吊桥前方之时，两军阵中无数双眼睛已经全部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后方月国阵中鼓声震天，而对面城头上的神炎大军同样也在不甘示弱的摇旗呐喊。 尽管林四已经独自一人脱离本阵百丈，距离对面的城池已经不过半里，但舒战和宓元韵并没有下令放箭。 原因很简单，这样做只是浪费箭支。 以林四今时今日的实力，想要杀死他，不光需要顶尖高手，还需要围攻以及某些特定的条件，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简单齐射就能办到的。 两军第一次交战，往往会说一些场面话，他们也能猜到林四为何会独自出阵。和其他名将不同，林四的个人实力极强，这在大规模战争中虽然起不了逆转乾坤的作用，但却能振奋军心和士气。 主帅身先士卒杀敌无算，这种事一般的将领是做不到的。像宓元韵罗侯纪冰云那样的将军，他们非但不能冲锋陷阵，反而还需要高手护卫保护。 这样的优势，林四不可能不利用一下。有个人勇武，为什么不彰显？ 他现在孤身一人独自出阵，直面数十万敌军的举动自然显得威风豪迈胆魄过人，神炎方面的主帅却不敢像他这么做。无形中月国大军就仿佛压过了神炎大军一头，这无疑会让神炎士卒内心不自觉的感到有些沮丧。 骑在马上的林四高举右臂，后方沸腾的月国大军陡然一静，显得军容齐整无比。而此时，城头上的神炎守军同样也停止了呐喊。 “宓元韵，别来无恙，你可还好？”林四纵声长笑，声传四野。 这一幕，让在场两边无数士兵内心沸腾无比，林宓二人早已是名扬大陆，有关这两人谁更强这点存在着无数的争议。 而现在，这两人终于再次在战场直接碰面了。 这一次，他们各自身为本方主帅，带着实力相差不大的阵容，注定会迎来一场精彩纷呈的较量。这一战，将来很可能会流传百年千年吧？ 而自己等人，将会亲身见证和参与这一过程。 “林四，好久不见！此战，你必败！”城头上顶盔掼甲的宓元韵长剑前指，高声给出了回应。 他并没有称呼林四的本名，而当年的白面将军经历了无数战火的洗礼之后，也已经变得肤色微黑粗糙，甚至有了伤痕。 与之相对的，他也再不是当年那个人微言轻，只能小心向上级将领提建议的小将了。此时的他，面对林四和数十万大军，同样是镇定自若气度泰然。 他知道林四这耀武扬威之举的用意就是提升月国一方的士气，对此，他怎能示弱？ 他话音落下之后，神炎一方的将士再次齐声高呼起来。 林四并没有因为他狂傲的话语而恼怒，反而笑道：“胜败是打出来的，可不是说出来的！” “我很期待和林将军的再次交手！” “宓将军这些年来的威名，我早已是如雷贯耳，早就盼着今天了，哈哈哈哈！” “彼此彼此，林将军当年所赐，宓某同样是铭记于心！” “若我胜，我会留你宓元韵一条生路，如此对手早早死去，岂非让人太过寂寞？” “林将军的话，似乎说得太早了点吧？” 宓元韵可不会像林四那样承诺什么放过他，他所指的铭记于心，其实是指当年仙江城一战的孔笙之死…… 孔笙和他虽然只相处过短短几天，但却算是师徒。孔笙当年的提点和照拂之恩，宓元韵至今无法忘怀。 真要算起来，杀死了孔笙的林四，和他其实有私仇。 只是，这私仇却并不为外界所知罢了，毕竟这孔笙和宓元韵相处时间太短暂，谁能想到他们之间会有极深感情？而宓元韵本人，平时也从没有叫嚣着要杀林四为孔笙报仇。 还不等林四再说点什么，城头上另一人便突然震喝起来。 “大胆月连山，你月国当年不过一区区偏远小国而已，连我神炎一行省都比不上。而今侥幸拉拢了一些援手，就忘乎所以四处挑衅，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就是你月国蛮夷野心破灭，被打回原形之时，识相的话，还不快滚下马来投降？” 说话的人，自然是神炎主帅，大将军舒战。 事实上，他这才算是两国开战前，那番骂战的正常‘辞令’。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林四怎么可能投降？现在又哪里还有谁敢将月国当成偏远蛮夷？不过阵前骂战往往就是这样，极尽贬低对方，抬高自己。 反正这种事情也不需要什么证明什么，只需要打击对方士气，提升自己一方的战意便可。事后就算打败了，难道还会有人故意拿着这曾经的话来证明他说错了不成？ 舒战这话，已经算是骂战之中较为缓和的一种了。许多时候，阵前对骂往往都是互相揭短，问候对方家人祖宗十八代。 不过这毕竟是双方第一次见面，而他舒战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物，放在从前他这神炎大将军，就连月国国王也没资格见他。他说话，自然也要顾及点自身形象。 像林四和宓元韵那样仿若闲谈的阵前对话，是极少的。而舒战也担心林四会刻意提及当年宓元韵当年的败绩，当年库宁城之战和仙江城之战，都算是宓元韵败给了林四。 虽然当时的宓元韵地位很低，那两战根本不是他主导的，但他毕竟参与了决策。那两战的败绩，算是宓元韵仅有的污点。一旦被林四挑明，用来打击神炎一方士气是有用的。 除此之外，他心内也有些不快。 宓元韵虽是中路军主帅，这守城之战也是由他来指挥，但神炎一方真正的主帅是他舒战不是么？严格算起来，宓元韵现在是他的部下。 林四来阵前说话，第一个找的不是他这个主帅，反而是他的部下，而且两人‘惺惺相惜，相谈甚欢’，完全无视了他这个真正的主帅，这让他颜面往哪里放？ 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林四竟然没有找理由反驳他，没有贬低神炎抬高月国。 “你算哪根葱？我和宓元韵交手时，你在哪个角落缩着？这里也轮得到你来说话？” 当林四这不阴不阳的嘲讽话语传出去之后，后方月国军阵之中传来了毫不掩饰的哄笑之声，而对面的神炎将士则是面色复杂无比，既有愤怒，又有尴尬…… 年过六旬的舒战，本身就是个天境初期高手。十四岁从军至今，他在军阵一道已经浸润了五十余年之久。 和碧澜乌夏西陀交战过，又在朝堂上和魏仲等许多大臣交锋过的他，经历过的阵仗，要比宓元韵乃至林四都多得多，只不过不像后者那般具备传奇色彩罢了。 他见识过的场面何等之多，虽然是个武夫，但能坐到神炎大将军之位，他的城府自然远非一般人可比。 他知道林四为什么会说这么一句话，为的恐怕就是故意挑拨宓元韵和自己之间的将帅关系。作为神炎大将军，他怎么可能连这点头脑和冷静都没有？ 然而此时此刻，他心内的怒火却偏偏没办法彻底平抑下去。 因为林四的话，说中了他的心。 第1396章 奉上理由 “原来你月连山，只会逞口舌之利么？真是可笑至极！” 面对林四那羞辱话语，舒战总不能也跟着无视。那样的话，他在神炎士卒心目中的地位会进一步降低。 没错，他舒战是神炎大将军，是主帅，但宓元韵的战功太大，在士兵们心目中的威望太高了。 只看神炎士卒自己都觉得这一战是林宓二人的交锋，本能的忽略了他舒战的存在就知道，他这个主帅做得并不是太舒心。 而林四，似乎正是看准了这一点。 “我不知一个没上过天书策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说别人逞口舌之利。” “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如果不是养气功夫到家，舒战恐怕早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林四淡淡一笑：“呵，看在宓元韵的面子上，我暂退十里，给你们几天时间准备，好好等着我们破城的那天吧！” 林四的回应，让城楼上早已准备大战一场的神炎将士们面面相觑。 今天不打了吗？这样撂几句话就退了？林四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时间，他们不得不将疑问的目光分别投向了宓元韵和舒战。却见这两人的面色似乎都不太好看，偏偏又都没有任何言语。 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不会开城追击出去。 既然林四对延山城势在必得，那他无论是退是围还是其他，迟早都还是会攻打这座城池。 有城防的优势为什么不用？为什么要冲出去和对方来一场野外大战？反正，他们又不急。 宓元韵面色不好看，是因为他已经看出了林四的用意。 林四故意表现得很给自己面子，却偏偏又对自己的‘上级’舒战极尽鄙夷嘲讽之能事，这应该是不折不扣的离间计啊。 故意离间自己和舒战之间的关系，让舒战记恨自己么…… 将帅失和，对于战局的影响是极大的。 自己该怎么化解呢？想到这里，他也不由得将目光偏向了身边呼吸粗重的舒战。 宓元韵和舒战猜得没错，林四确实是在故意挑拨他们两人的关系。 他不相信宓元韵和舒战能做到将帅和睦，不是说舒战与魏仲算政敌吗？宓元韵是魏仲一手提拔起来的，舒战会视他如自己人？ 当年自己在勒河城时，宓元韵用了一招离间之计，最终害得自己被燕高扬赶走。虽然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燕高扬本人一直就容不下自己，而非宓元韵的离间计有多高明。 但现在，舒战就能容得下宓元韵吗？ 神炎帝国何其之大，内部的利益纷争应该是激烈到了极点。宓元韵是魏仲的得力干将，舒战会捧他？ 他恐怕巴不得宓元韵打败仗，然后他舒战来收拾残局逆转乾坤，如此方能将魏仲打压下去。 宓元韵当年对林四用了离间计，林四今天为何就不能还他一次？ 宓元韵说过如果可以，他宁愿林四消失或死掉，而不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他，然后证明自己比他厉害。他并不期待什么棋逢敌手的对决，因为他是真正追求胜利的将领，他不会在乎什么虚名，只要能取得胜利，他不会在意什么手段是否好看。 上了战场的林四，同样也是如此，他同样不会在乎什么手段和方式。 对于外界盛传的林宓之战孰高孰低，他根本没有多大兴趣。他在乎的是能否取胜，打仗不是舞台表演，何必在乎外人如何评价？ 既然宓元韵很厉害，很难缠，而在重重高手护卫之下刺杀斩首又不太可能办得到，那就将他从这场战争‘剥离’出去好了。 相对于自己，宓元韵最大的缺陷就在于信任。 自己是本方真正的主帅，无论做出什么举动，乃至荒唐的命令，部下都不会质疑，只会一丝不苟的执行。而另一方面，自己背后的月洛宁对自己也是毫无保留的支持，根本不会有什么猜疑之心。 而宓元韵，却无法拥有这样的条件。 他现在的顶头上级舒战之所以会来主持紫星之战，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夺魏仲的权，抢宓元韵的风头。而这应该还是神炎皇帝默许的，毕竟他们背后的神炎皇帝，对于魏仲恐怕也有些忌惮了。 这些问题，如果没人去利用，那倒不一定会爆发出来。毕竟舒战并不糊涂，他也是久经沙场的知兵之人，他不会为了和宓元韵作对而去故意打败仗。 没人挑起这些矛盾的话，或许他们真能一直保持着这种怪异的合作关系，甚至形成互补。舒战至多只会在私底下动点手脚，比如将宓元韵的战功归到他自己身上…… 而林四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利用这个矛盾，将宓元韵在这方面的缺陷无限放大挑明。直到，将他逼走！ 反正为了胜利，什么都可以利用不是吗？不光是天气地形兵力装备以及战场内外的形势，就连朝廷局势和每个人的心理都可以拿来利用，这才是天书策名将该有的样子嘛！ 今天城下这番话，只是前奏而已。 经过了今天这番话，神炎将士应该都能看出来自己对宓元韵有多么特别，多么看重，多么惺惺相惜了吧？ 不过，这样还不够啊。 仅仅这样，只会让他们觉得宓元韵果然很厉害，林四都这么给他面子。只是让舒战愤怒，而且那怒火更多的恐怕还不是针对宓元韵，而是针对他林四自己。 这样当然达不到赶走宓元韵的目的，接下来自己该给舒战足够的‘理由’了。 如果舒战有赶走宓元韵的合理理由，他会怎么做？ 就像当年的燕高扬，完全捕风捉影的‘谣言’，都能被他用来当成赶走自己的理由。燕高扬当时何尝不知那是离间计，可他还是中计了，为什么？ 因为他本就想赶走自己，他知道自己会打仗，但他还是要赶走自己。他觉得赶走自己，更符合他的利益。 对方那个粗浅的离间计，甚至就是他一直想要的。 那么……舒战呢？ 自己这次奉上的离间计，他会笑纳吗？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此时东西两大战区早已打得热火朝天，但这中路却一直是风平浪静。林四确实后退了十里，将营地扎在了远处，他既不攻也不围，更没有彻底撤回月国的意思。 他的用意，一时间还真没几个人能猜得透。 舒战知道林四要用离间计，但这样拖延时间又什么意义呢？本方不会有任何损失，后方粮道畅通，这样一直耗下去，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不是吗？ 舒战并不急躁，毕竟他们又不赶时间。不过宓元韵却暗暗担忧起来，他直觉感到这是将要出事的征兆，然而他也猜不到林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双方都保持着克制，但无论是他们，还是林四其实都没有松懈，双方到现在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这样的僵持，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到七天之后，林四才终于开始有所行动。不过，这行动却只是他一个人。 深夜时分，他悄然飞上了天空。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潜入延山城。 这种事情，听起来有些离奇，毕竟攻城一方如果能随随便便进入对方城内，那对方还守什么？不过能做到这种事的，除去圣境高手之外，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毕竟他会飞，这种手段想要防备，着实是太难。 只是这种手段虽然玄妙神奇，却也不是万能的。至少他做不到像圣境高手那样以一己之力影响战争胜负。 否则，他大可以在攻城时直接飞入城内，从内部打开城门。然而那样做的话，他注定会陷入敌方高手和大军的重重围困之中。到时候，恐怕连飞起来逃走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至少，他能做到悄悄潜入对方城内。 尽管延山城的防卫森严，但这毕竟是一座大城，而林四自上方黑云之后落下的那一刻，以及所选的位置，全都是神炎守军的空当。 落入城中之后，城内的重重建筑对他而言就是绝佳的掩护。 想在这城内大肆破坏是做不到的，毕竟这城内有五十万大军，无数的高手。稍微弄出点动静，就会天翻地覆。 但小心翼翼缓缓潜行，他还是能办到的。 如果可以，他很想直接刺杀宓元韵。 这些年想要刺杀宓元韵的人很多，诸如高真碧澜以及白云道等门派，甚至还有十方楼刺客，但却一直无人能够成功。 原因自然是神炎一方对宓元韵的保护很周到，自从高真之战开始，他身边始终都有天境后期高手护卫。而除此之外，其余天境破境高手同样不在少数，他本人身上还有着天外天三派特制的防御法阵，足以挡住天境高手几击。 想要接近他就已经足够难，而接近之后还要在天境后期高手眼皮底下完成一击必杀，否则接下来马上就会陷入重重围困。 能够做到这种事的，或许只有圣境高手了。只是现在圣境不出，剑宗之主又不可能强行杀死这个指挥天才，想刺杀宓元韵还真是不太可能。 然而事实上，林四却很可能是除去圣境高手之外，最有机会成功的那个人。 飞行，高超的刺客技巧，最强天境这三大条件合一，他确实极有可能成功。 而一旦杀死宓元韵，这个威胁自然而然也就解除了，那比所谓的离间计要更好更稳妥。 只是，林四最终却努力按住了这个极具诱惑力的冲动。 真要是杀了宓元韵，剑宗之主恐怕会极为痛心，他老人家对宓元韵一直还抱着期望呢。虽然现在林四和宓元韵为敌的同时，还想着留这个敌人一命显得很可笑，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让这位老人失望。 而另外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思考过无数遍之后，他得出的成功机会至多只有两成。一旦刺杀失败，离间计便再也无法使用了。 而离间计，他却有至少六成把握成功。因为这离间计，对他而言真的很简单。 第1397章 心照不宣 林四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宓元韵居住的府邸。 而这件事，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的难度，毕竟这算不上什么特大的机密，宓元韵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来到这延山城了。 在这之前，他的住处早已被十方楼刺客报给了林四。 片刻之后，潜到将军府外的林四望着那多得几乎足够能将这府邸围成两圈的守卫，以及那灯火通明得如同白昼一般的府邸，心内也是暗暗一阵苦笑。 这种情况下，想要成功刺杀谈何容易？即便只是混进去，都不太可能办得到——哪怕自己会飞。 望着那守卫森严的将军府，他开始做第二件事。 他小心翼翼向着那将军府潜行，事实上以他的实力和潜行技巧，或许即便是这种条件下，依旧能奇迹般的突破将军府的围墙进入内部。 然而这一次他却如同来逗乐一样，竟然选择了背对着将军一步步后退。黑巾蒙面的他只是退到将军府外十丈之后，便被门口的守卫发现了——背影。 “什么人！” 当背后传来陡然的呵斥之声时，林四选择了向前方小巷内拔足狂奔。 “有刺客！” “追，来人啊！” 凄厉的呼喊如同闪电劈开天幕，瞬间就将这看似平静的城池点燃了。 只是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他所在的这座城就像是突然从沉睡变成了暴怒。身后传来了无数的呼喊声和马蹄声，每一声都击打在逃亡者的心间。 这座城都猛然震动了起来，城内的一些阵法顷刻间亮了起来，而许多房顶之上也出现了高手们疾驰的身影。 这些身影并非全部来自他的身后，包括他前方左面右面全都有人在向着这个方向聚拢而来。 他甚至听到了墙塌屋倒的声响，他不由得暗叹神炎人的反应真是足够迅快，行动也真是足够激烈。 还没看到自己的身影，就已经是这个阵仗了。 事实上他现在就已经算是陷入了重围，只不过对方正在缩小着包围圈而已，如果他不会飞，那他这次必死无疑。 这和当年临嘉城的天河兵追杀，完全就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好在，他的实力也同样不是当时能比。 他只是绕了那么一小圈，就又从另一个方向来到了宓元韵的将军府后面。 此时这座城已经彻底陷入了沸腾，不知多少火把在向着这个方向聚拢，而长街上已经有着无数举着兵器的神炎士兵杀气腾腾四处搜寻他的踪影。 那场面，看上去和打仗没什么两样。 他毫不停留的跳进了将军府，而这样张扬的举动迟早会被人发现。 事实上，当宓元韵的府邸之外出现可疑人物之后，许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来刺杀宓元韵了。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猜测，毕竟相对于天才的指挥才华，宓元韵的自身实力太弱了点。想要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其实还是刺杀。 因为这个原因，此时的宓元韵已经被身边的一众护卫高手们死死护住。将军府外的那些护卫虽然追了出去，但内部的护卫们却反而全部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这种选择，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最明智的。毕竟只要保住宓元韵的命，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这将军府，又有什么价值呢？ 只要守在宓元韵周围，对方无论有什么诡计，比如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都无法得逞。 只是，他们却想不到，这正是林四想要的。 故意现身调开外面的护卫，再凭借强大的实力暂时甩开所有人的视线回到这里。而里面的人，却也因此全部聚到了宓元韵的身边。 宓元韵身边的防卫可谓是提到了最高，但这偌大的府邸，除去他身边那几十丈，其他地方现在对于林四而言，已经等于是没有防卫了。 林四的目的，根本不是刺杀宓元韵啊！ 他很轻易的来到了宓元韵的书房，在宓元韵的书桌上，他将一张字条夹在了一份卷宗之中，却又偏偏露出了字条的一个小角。 而后，他又轻巧的摸到了宓元韵那空无一人的卧室。 从怀里掏出一包早已准备好的物件，他一股脑的塞进了他的床底下。 而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循着之前的追击来到了将军府外。 林四之前的短暂逃亡，除去速度快之外，并没有刻意隐藏什么，对于追踪高手而言，他的踪迹是在将军府后方消失的。 也就是说，他进了将军府。 事实上，林四前脚进入将军府，后脚就有人聚集在了外面。只是，他们没敢第一时间进去。 一则害怕自己等人进入会打乱里面的部署，导致刺客趁乱杀死宓元韵。二则，将军府哪里是随便就能闯的？ 但这样等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啊，此时的将军府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就连舒战都出现在了这里。 在外人眼中，这是一次刺杀事件。甚至就连宓元韵自己都没能摸清对方的来意，但舒战却已经猜到了林四，甚至隐隐猜到了他的用意。 和宓元韵相比，舒战是否更擅长打仗这不太好说。但论及勾心斗角权谋争斗，舒战足可以甩宓元韵十条街。 林四要用离间计，他一开始就猜到了。 他其实，一直在等着林四的下一步，他也很好奇林四会用怎样的方法来离间自己和宓元韵，怎样给自己一个赶走宓元韵的借口。 如果舒战这种想法被神炎将士们得知，只怕他们会难以置信。值此外敌压境之际，主帅怎能想着内讧，想着整自己的功勋将领？ 然而，这就是事实。 而且，这种事在大陆历史上早已是屡见不鲜。有才华的将领其实很多，但能得到尽情施展机会的却并不多，类似孔笙魏仲那种毫不保留的信任和栽培，本就是个异数。 更多的，反而是嫉妒打压陷害穿小鞋，防止新人爬到自己头上…… 林四猜得一点都没错，相对于紫星之战，舒战更想做的是将宓元韵踩下去。他才是神炎军方第一人，宓元韵这个军方第二人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 不光是在朝廷的地位，还有军中以及民间的威望。 如果这次紫星之战他没有介入的话，恐怕很快他就会被宓元韵彻底盖过去。 这种事，才是舒战最无法容忍的。而偏偏，宓元韵还是他的政敌魏仲的人。就连在军队方面，都被文臣出身的魏仲压制，那他舒战还混什么？ 宓元韵这个人是很有才华，但可惜他不是舒战自己人。在这方面，他甚至比当年对付林四的燕高扬更急迫，更想要成功…… 只不过，想要把宓元韵踩下去却很难。宓元韵本人无论个人作风还是行军打仗这类公事，都挑不出什么错漏来，而神炎皇帝也不可能糊涂到无缘无故自废手中王牌。 他舒战，其实也很需要一个理由，致命的理由。 这次离间计，表面上看似暗中进行，但双方首脑其实早已各自心知肚明。林四和舒战虽然公开对骂了一次，但在这‘离间计’上，敌我双方的主帅却会心照不宣的互相配合。 舒战甚至已经猜到林四今夜来此，就是栽赃宓元韵，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出那‘罪证’，当着许多人的面找‘罪证’。 当舒战带着麾下高手大将以及大军闯入宓元韵的将军府内时，林四拔起而起，飞向了高空。 他可不打算留在这里和神炎高手过过招，一旦被人缠住，他最后连飞起来的机会都不会有。而如果能办得到，舒战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林四。 下方的箭支和劲气直袭高空，神炎人的反应很快，神炎高手们的战斗素养也是极高。尽管他飞身而起时，身边三十丈范围内都空无一人，但他飞上高空的那一刻，攻击还是第一时间到来了。 不过，这攻击终归还是来晚了。 闪过第一轮攻击之后，他们再无任何机会伤到林四，甚至就算打开防护罩都无用了，因为天印修炼者可以破开防护罩…… 就连舒战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飞行着实是一样让人无奈的能力。 林四飞走之后，下方出现了短暂的混乱，随后被众人死死护卫着的宓元韵来到了舒战的面前。 “刚刚那是林四么？他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到了这一步，宓元韵竟然还没有猜中林四的来意。他是擅长打仗，但这种阴损手段，他着实没能料到。 他也知道林四要用离间计，但他不知对方究竟会怎么做。而这，就是他和舒战之间的差距。 “是啊，那是林四，他今夜可曾见过你？”舒战淡淡问道。 “不曾，我今夜自始至终未曾和他碰面。” “你的意思，他不是来刺杀你的？” 到了这一步，宓元韵何尝听不出舒战的意思，这是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啊。 “敌人的意图，我怎能凭空猜到？”他的回答显得很谨慎。 “是么？老夫很好奇，他既然不是来刺杀你，那为何其他地方都不躲，偏偏躲进了你这里？”舒战皮笑肉不笑的挥了挥手，后方一群亲兵高手不动声色的向前围了过去。 “舒将军，你这是何意？”宓元韵眯了眯眼睛，面色也沉了下来。 “没什么意思，我一直很好奇，林四为何会连着五天都毫无动静，这并不符合他过往速战速决的风格不是么？” 到了这一步，宓元韵也明白舒战的态度了，于是他的语气也彻底冷了下来：“舒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有话你就直说好了，不用藏着掖着。” “这可是你说的，老夫想问问，林四他为何会对你如此特别？” 舒战的话音一落，周围众将的面色全都变了。 眼前这一幕，赫然就是将帅公然失和，而许多心思机敏的将领更是猜到了更远。这其实算是舒战和魏仲之间的一次权力交锋了，这里面的水，可深得很啊。 第1398章 罪证 “这你要去问林四了，这盆脏水……恕宓某不接！” “哈，如果你行的端坐得正，可敢与我对质？” “怎么对质？” “很简单，要证明对你另眼相看，为了你，连续五天都不攻城的林四和你没什么干系，便让老夫搜一搜你的府邸。” 宓元韵心头也是猛然一颤，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他几乎已经猜到，林四刚刚恐怕在自己这里留下了什么。 然而到了这一步，他还能说什么呢？如果不让搜，那只能证明真的有鬼，而且面对身为主帅的舒战，他根本拒绝不了。 舒战完全可以强行搜查，而宓元韵若是强烈反抗，只会令怀疑坐实。 “如果搜不出什么呢？” “那老夫当面向你请罪！” “舒将军……你真要搜？”宓元韵深深注视着面前的年迈将军，一字一顿道：“你应该明白，那对眼下战局而言，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相信这句话舒战能听懂，是啊，他和舒战都知道这是一次离间计。 那所谓的搜查，正是林四最想要看到的吧？ 如果不想为敌人利用，那就应该做出更加正确的选择才是，舒战自己也应该心知肚明不是吗？ “老夫只知道，放任内患不管，只会对将来的战局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舒战双眉一立，义正词严道。 “是么……那就请便吧……” 宓元韵心内微微一叹，纵然自己和舒战全都看破了这一计又有何用？当自己的顶头上级舒战决定要配合林四的离间计时，自己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虽然这栽赃陷害之计，着实有些粗浅，甚至是漏洞百出…… 林四之前从未和自己私下见过面，只是自己如何证明？舒战又怎么可能会相信？毕竟这一年多来，自己并非时时刻刻都处在外人眼皮底下行事。 舒战一来就要搜查，理由牵强无比，简直就像是故意和林四配合。然而那又如何呢，谁能证明这一点？只要他真的搜出了东西，那最后就算是他‘明察秋毫’。 “将军，宓将军战功赫赫，末将相信他是清白的！” “是啊，宓将军和林四势不两立，怎么可能会暗通款曲？此事，恐怕有诈啊……” 终归还是有人帮宓元韵说话的，哪怕当初的古子翰楼海纪图等人都被调到了其他战区，但这里仍然还有想要‘主持公道’的将领。 只可惜，他们的声音太过微弱了。 身为主帅的舒战，在神炎军方高层的根系，当然不是宓元韵所能比的。这中路军许多将领，从前甚至是他的嫡系部下。 他们一样能看出问题，只不过他们知道该怎么站队。他们是不会背离舒战，站在宓元韵那边的。 床底下那包物事很快被翻了出来，然后呈到了舒战的面前。 望着那明晃晃的圣旨，金灿灿的印鉴，整整齐齐的卷宗，舒战的眼睛亮了，而宓元韵的叹息则是越发低沉。 林四太狠了，月国也太绝了…… 舒战一把抓过那份圣旨，迫不及待的张了开来，喜色闪过之后他眼内便是暴怒。 他一把将那圣旨摔在了地上，手指颤抖着指向了宓元韵的鼻子，脸上除去怒火之外，便是无法置信的沉痛。 “你还有何话说……你都已经被月国国王封为亲王了，罪证确凿，就连亲王的印鉴，任命文书，封地文书都一应俱全！还说你没有和月国提前勾结？宓元韵，你勾结敌国罪该当诛，你怎么对得起吾皇对你的器重，怎么对得起神炎将士对你的信任……” 是的，一应俱全。 圣旨上，月洛宁亲口承认了，只要宓元韵反出神炎，便册封他为月国亲王，而且是有着五千里封地的世袭实权亲王。除此之外，一品将军之中，将为他特别多设一个席位，仅列林四之下。 这样的条件，是神炎帝国完全无法给予的，甚至大陆历史上都没有出现过。 在神炎帝国，宓元韵还是个没有封地的侯爵，而这已经算是破格封赏了。就连舒战和魏仲，也只是公爵而已，更何谈王爵？ 圣旨上盖着月洛宁的玉玺，是真的。 亲王的印鉴，是真的。封地的任命文书地契，也全是真的。 因为这本就是月洛宁配合林四演的戏，为的就是让这离间计变得更加真实。 说实话，纵然在场众将现在有不少人都看出了这可能是故意栽赃陷害，但他们还是忍不住为这样的手笔而震撼。 他们甚至开始有些动摇的，或许这是真的？现在的月国可不是当年的小国了，面对这样的封赏，毫不动心的人着实不多，换作自己，会怎样选择？ 有时候，将自己代入其他人的立场去想，带来的结论往往是致命的。因为他们自己很难挡住这样的诱惑，所以他们开始觉得，怎么可能有人挡得住？ 宓元韵……应该也无法保证不动心吧。 事实上，就连宓元韵和舒战这两人都有些呆愣了，月国人也未免太舍得下本了…… 如果宓元韵真的投向月国，他们是否真的会答应这些条件？ 短暂的失神之后，宓元韵不禁摇了摇头：“这是栽赃陷害，我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很显然，林四在故意害我，这些东西应该就是刚刚藏到我这里的。” 舒战知道，这确实很可能就是真相。 只是，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宓元韵怎么辩驳，都已经苍白了许多。 他怎么证明自己从未见过？他怎么证明这些东西是林四刚刚放在这里的？ 完全无法证明，不是吗？因为根本就没人亲眼见到全部的过程。 而圣旨和印鉴的出现，虽然不足以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却足以将他赶走了。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敏感了，敏感到任何一位国君都无法保持平静。 毕竟，神炎皇帝不在这现场。他听到的只是宓元韵受到了月国册封，接到了圣旨，得到了亲王印鉴，他会怎么想？ 如果不将宓元韵带回神炎朝廷接受审问，接受神炎皇帝的亲自判定，他舒战恐怕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别说他舒战想要打压宓元韵，就算他不想，他现在也不能不做点什么。 万一呢？万一将来宓元韵真的出了点什么事，那他舒战可就是包庇之罪了！ 这听上去很没有道理，也太过简单了点，然而这就是事实。因为历来让国君难以放心的，就是在外征战，掌握着兵权的将领。 执掌了兵权，就是执掌了一国利器，而武将往往又不似文臣那般长期处在君王的眼皮底下。得知这些消息之后，神炎皇帝不可能毫无感觉。 “这些话，你留着向陛下解释去吧。” “我不可能会答应这种条件，尤其我的家人都还在尙罗城，我完全没有理由……” 尙罗城是神炎国都，那是一座规模和繁华程度不次于泷岳城的大城。宓元韵所在宓家是神炎一大世家，尤其在他这些年横空崛起之后，更是变得越发鼎盛了。 宓家至少有千名族人生活在尙罗城，其中包括宓元韵的家主祖父，在朝为官的父亲以及曾经在宓家地位不算高的母亲。 他说得没错，如果他这样直接投奔月国，宓家的下场恐怕会极为悲惨。神炎皇帝甚至很可能会将宓家满门抄斩，这种事在神炎帝国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是，到了这个地步，舒战怎么可能会帮他说话？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家人不在尙罗城，那你就有理由叛入月国了？如果不是这次林四行事不密，我们直到现在还会被蒙在鼓里，而那时候，或许宓家已经偷偷转移到月国了吧？” 向来遇事都表现得天塌不惊心性平和的宓元韵，这一次终于彻底动怒了。 “舒将军，欲加之罪又有何意义？你若要害我就明说，何必这样颠倒黑白？”他的拳头紧紧握起，这一刻他很想朝对面那张脸挥拳。 他和舒战恐怕想不到，远在神炎的宓家，其实还真的都在月洛宁的计划之中。 只不过他们不是为了接宓家去月国，而是故意让那里的十方楼刺客做出宓家和月国有联络的假象。而这种事情，对于十方楼而言根本没有多大难度。 塑造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并不容易，但抹黑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却要简单许多。 等到宓元韵被召回，神炎皇帝很可能会对宓家进行调查，到时候那些所谓的假象，很可能会成为天大的麻烦。 月洛宁可不想宓元韵被召回，经过简单的训话之后又被放回来，他要让宓元韵陷入泥潭沼泽，让他焦头烂额，甚至真的被神炎皇帝冤枉处死就更好了。 论及玩弄权术阴谋，苍罗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王陛下，向来都是得心应手的呢！ 而也就在此时，舒战还未及继续说点什么，那张藏在书房卷宗之中，‘刻意’露出了一个小角的字条，被搜查的士兵‘无意间’发现了。 “宓兄亲启，一别数月，兄可安好？惜兄尚在敌营，日前一见只得隔城相对，未能把酒言欢畅谈兵法，心甚憾之……宓兄所传城内兵力部署作战计划，弟已收到……弟已按计划撤兵十里未做其他举动，舒战老匹夫定会生疑，弟两日后示弱再退二十里，兄可进言主动开城进击……送兄一记战功，取信于舒战老匹夫……来日吾兄弟二人联手，定可斩下老匹夫狗头……遥想来日与兄携手并肩之景象，弟心向往之……” 宓元韵的年龄确实要比林四大个几岁，林四这样称呼倒也不算错。只不过，这称呼未免太过亲密了。 而这字条的内容，更是触目惊心。当舒战亲口念出来之后，旁边所有人的面色都彻底变了。 第1399章 破绽 “你还有何话要说？” “这是离间计，对方的伎俩罢了，难道舒将军连这都看不穿？” “老夫如何判断已经与你无干，你还是留着向陛下解释吧！” “你真要如此？” “老夫只知你有极大可能和敌方主帅暗中勾结，现在正值两国交战之期，任何一点纰漏，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来人，将宓元韵押下去，明日送往尙罗城交由陛下发落！” 舒战并没有直接将宓元韵的罪名坐实，他只是表达了他的怀疑。就算将来宓元韵被证实无罪，舒战似乎也谈不上陷害他。 这种情况下，保持一定的怀疑，难道不应该吗？ 而这，便已经够了。 他说得没错，宓元韵现在有了和林四勾结的嫌疑。这些证物是当着许多将士的面被发现的，相信很快也会传得全军皆知。 如果完全当作不存在，连一个交代都没有，反而更说不过去吧？现在的宓元韵，在证明他的清白之前，恐怕会有许多神炎将士对他抱有怀疑之心了。 他是不是真的……他会不会带着我们去送死…… 毕竟那圣旨诏书文书印鉴，对于普通士卒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假话传多了，只怕也会渐渐变成真话，这个时候，宓元韵确实不太适合继续领兵。 造成这种局面的，除去林四之外，当然还有舒战的功劳。 如果他低调秘密处理，影响又哪里会有那么大？ 而到了这个时候，古子翰纪图楼海夏布等支持宓元韵的重将都不在，又有谁敢为宓元韵说话？ 万一……万一那是真的呢？那自己今日为他说话，来日自己也会担上重责！ 此时的宓元韵，或许终于能体会到当年林四被燕高扬赶走那天的心情了。 愤懑而又不甘，觉得自己帮这种喜欢玩弄权术的人打仗，真是太不值。 “希望你不要后悔！”被两名侍卫按住双肩的他冷冷盯着舒战，眼内除去怒火之外，还有轻蔑。 “你这是何意？难道你和林四还有其他阴谋么？宓元韵！”舒战高声怒喝道。 “哈！我耻于和你这种人为伍！” …… 终于将宓元韵暂时打落下去，舒战心内可谓是神清气爽。 作为魏仲的得力干将，宓元韵的存在给了舒战很大压力。现在他一去，魏仲这几年在军中的努力顷刻间就消融了一大半，这让舒战如何不喜？ 他的动作很快，说是次日押送宓元韵回神炎国都，天还未亮就开始做这件事了。延山城有传送阵，当天色渐明之时，押解宓元韵的一行人只怕就已经到了紫星国都。 而更早一步提前回去报告消息的人，或许都已经出了紫星境内。 宓元韵这一去，林四和舒战各取所需，算是皆大欢喜。 接下来，舒战还会继续消除宓元韵在神炎军中的影响，重新恢复自己在前线军中的威望和掌控力。 但在那之前，摆在他面前的却还有另一个问题——击败林四。 是啊，确实有许多神炎将士对宓元韵也不太敢信任了，但他们更担心的则是宓元韵不在后，谁来对付林四？ 在他们心目中，能和林四匹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宓元韵。 如果舒战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击败林四，那宓元韵才算是真正被他压制，朝廷事后就算发现了宓元韵是清白的，恐怕也不会派过来‘干扰’他了。 而如果他被林四击败，那他赶走宓元韵的举动将成为不折不扣的昏招。到时候，只怕会有很多人说他肚量太小，排挤打压自己人，最终导致了败绩。 就像当初的燕高扬，刚刚赶走林四时，根本没有多少人说什么。因为那时候，谁都觉得龙燕必胜，燕高扬必胜，觉得林四确实用不上了。 而当燕高扬后来在铁竹城大败而回之后，他立刻沦为了全大陆的笑柄。他赶走林四的举动，也被当成了导致大败的主要原因。 至今都还有许多人在幻想，如果当时林四没有被赶走，如果他一直那样打下去，那龙燕能否被保住？那今时今日的苍罗大陆，又会是怎样一番格局？ 事实上，即便林四在，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能继续打胜仗呢？这种假设，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只不过，他被迫离开了，而燕高扬偏偏又打了败仗。人们在事后反而会无限的拔高他，惟有这样才能显得燕高扬错得有多厉害嘛！ 舒战现在面临的局面和当初的燕高扬类似，他也需要用胜利证明自己。 一旦他失败，那即便宓元韵没能参与这一战，将来人们也会一厢情愿的认为，如果宓元韵在，那他一定能击败林四。 和燕高扬相比，舒战面临的局面反而更差。毕竟相比当年的龙燕，退回南浑江北面的神炎大军确实落在了下风。而现在对面的林四对比舒战，却并没有落任何下风。 双方到现在都没有交过手，没有任何损伤，依然还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然而相对于燕高扬，舒战却也有着优势，那就是他终归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如果不是这几年一直未曾出战，只怕他早已名列天书策，甚至排名还会极为靠前。 他已经有了击败林四的办法，而他的底气就来自于那张字条。 “林四既然说过他会于后日再退二十里，那他就必须把戏做足。现在的林四需要真的后退二十里，否则那张字条就是假话！” 延山城的指挥部内，面对因为宓元韵离开，而略有不安的神炎众将，舒战显得胸有成竹。 而他的话音一落，帐内众将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确实，如果宓元韵和林四真有勾结，那林四故意示弱，只是让宓元韵得到一份表现机会，故意让他的威望进一步压倒舒战而已。那他后撤和宓元韵出城，原本都只是演戏给其他神炎人看罢了。 但事实上，帐内许多将领也都暗暗有着其他猜测。 如果那真的是反间计，那林四所说的示弱退兵，也只是个借口而已。表明他真的按照字条上说的去‘配合’宓元韵了，故意坐实宓元韵的‘罪证’而已。 也就是说，无论他和宓元韵是真的有勾结，还是栽赃陷害宓元韵，他都真的需要后退二十里。 舒战说得没错，林四需要把这场戏做足。否则，那张字条就是假的，那所谓的离间计将成为一个笑话。 在许多人眼中，这退兵原本只是个假象，只是林四早有准备的刻意演戏罢了，我们当然不能上当。林四不可能会真的送宓元韵一场大胜，最多就是让他取得一定上风而已。 但现在舒战刻意提及，他们却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字条上的话，其实是可以拿来利用的，他们其实，是可以追击的。 撤兵……可不是那么好撤的啊！ 大军后撤，可不是拨转马头，然后就那么轻松的转了向。那是需要拔除原本的营地，需要重新安排前进后撤阵型，需要各支部队互相配合的。诸如攻城器械，营地的防御设施以及众多辎重，更是都需要转移。 那其实，是一件非常麻烦，也非常浩大的事情。即便配合得再精妙，当时也很可能会出现一定的乱象。 这种乱象不会太久，但如果能立即抓住，那其实是可以将对方一冲而溃的！ 除此之外，后撤、进攻、防御、反击这些都有着不同的阵型。后撤是不太方便迎敌的，否则溃败的大军就不会最容易被敌人造成极大杀伤了，因为逃跑时很难组织起还击。 后撤的大军，同样也不太方便还击。至少，不如正面对决时那般得心应手。 林四上次后撤十里，舒战和宓元韵没有利用，一则是因为当时林四刚来，还没有扎营，而辎重原本就在后方，后撤起来较为方便。二则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有提前料到，准备不足，来不及对此作出什么追击。 而这次，他们已经知道林四即将后撤，自然是能提前做出追击准备的！ 如果在林四的大军后撤，生出乱象的那一刻，神炎大军突然杀过去，那这短暂的乱象就可能会变成真正的大乱！ 而后撤的月国大军，就算想要迎敌，也根本来不及调转阵型了。林四此举，完全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舒将军所言甚是，我们或许可以将林四这场戏，变成真的！” “不错，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竟然会真的利用他这不起眼的借口！” “哈，他林四不是要退吗？那就让他一退千里吧！” 一时间，帐内众将热情高涨，看向舒战的眼光也充满了信服。果然不愧为神炎大将军啊，这种常人根本注意不到的东西，他偏偏能想到去利用，这就是名将的能力吗？ 只不过，高居主座的舒战却并没有太过得意。 他冷静思索了许久之后，才淡淡道：“他既然要演戏，那我们便陪他演全套。传令下去，明日出征，用宓将军的军旗！” 众将微微一愣，旋即纷纷抚掌赞叹：“将军英明！” 是啊，舒战此举堪称神来之笔。 宓元韵的军旗还在，证明他还没离开嘛，这时候林四就更不能放弃字条上所说的后撤二十里了。 他必须要表现出，我真的按照字条所说的去做了，看吧，我和宓元韵果然是有勾结的，你们还不快把他赶走？ 而另一方面，如果万一林四和宓元韵真有勾结，那宓元韵的军旗岂非最好的迷惑手段，足以让林四失去防备之心！ 当时间来到两天之后，城外始终毫无动静的月国大营，果然有了动作。 而站在城头上的神炎众将，早已是摩拳擦掌。他们知道，林四的不败神话，这次要破灭了。 第1400章 节节败退 舒战不是没想过会有诈，比如林四表面撤兵，实际上早有还击准备。 比如林四其实是利用这次撤兵，来吸引自己出城和他正面对决，然后他还会趁机杀入城内。 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林四向来喜欢使诈，没准那字条就是林四故意要利用的地方呢？又或者他原本就打算利用撤兵来诱骗宓元韵出击呢？ 有城防之利不用，却主动出城进击，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平常。 只不过那多半发生在有把握在主动进攻时，还能击溃城外敌军的前提下，那样便没有必要一直固守下去了。 又或者，就是突围向外逃遁求援…… 在无法压制对方，而且对方又没有犯什么错误的情况下，自然还是守城比较好。 现在双方的实力旗鼓相当，出城对决或许正是林四想看到的，那样他也免得攻城了。自己贸然出城，会否正中他下怀？ 但是，舒战这些担忧在看到城下那变得熙熙攘攘，如同一个庞大市集般纷乱不堪的连绵军营时，渐渐化为了乌有。 这确实是后撤，而且也确实出现了一定的乱象。那么大的营地，兵种和辎重器械装备那么多，要在一时半刻内全部转移走，哪里有那么简单？ 虽然后撤和溃败逃亡不一样，逃亡是混乱无序的，后撤是有准备的，但趁着对方拔营之时大举攻击，对方仓猝之下，确实还是很难做出合适的还击。 趁着对方撤兵时适当追击，其实也算是一套很常见的打法，虽然不像追击败兵时那么轻松顺畅，但却也不至于吃什么亏。 而最后，大陆上早有一个说法——林四不擅长正面对决。 别说仓猝还击，就算他有了准备，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城内守军的实力又不比城外月国大军弱，就算对方有诈，就算对方是正常状态下的对决，自己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五十万对五十万，自己就算占不了优势，也还能随时回城不是吗？ 想到这里，舒战的目光移向了城内那密密麻麻的神炎骑兵和修士军身上，本方早已是蓄势待发了！ 十里之距，很快就能冲过。而以此时对方营地那四处整理集结调动的混乱场面，凭什么去抵挡这样的冲击？ “开城进击！” 他的声音传到了下方大军之中每个人的耳内，而伴随着这一声命令，连日来高悬的吊桥轰然落下，城门大开。 神炎骑兵如同洪流一般自南城的三座城门之内齐齐涌出，而在更前方的则是十余万自城头跃下的修士军。 十里路程，对他们而言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而已。 对面的月国大军似乎是真的没想到神炎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城出击，以至于面对这攻势，他们显得毫无准备。 正常情况下，两军对垒，对于各支兵种之间的搭配，阵型的排布都是有严格要求的。而现在，他们哪里还来得及摆出迎击阵型？ 这其实就像是两个人打架，原本实力相当的两人面对面对峙，谁也没有破绽。可有个人忽然因为某些原因向后转了身，这不是送上去找揍么？这种情况下，原本对面那人怎么可能不攻击你的后背？ 至于所谓的转过身其实是酝酿奇招绝招，故意卖个破绽吸引对方来攻，那完全就是扯淡。你连对方的动向都无法顾及了，还怎么还击？ 贸然撤兵，本就是大忌，没有谁敢轻易将后背卖给敌人。尤其现在，月国大军还真的被对方给抓住了这个破绽。 许多月国士兵直接丢掉了辎重和攻城器械，选择了逃亡。整个月国大营顷刻间就乱得不成样子，士卒们只恨少生了一双腿，无法跑得更快。 而林四的反应倒也不慢，他第一时间就指挥着麾下的修士军与重骑兵结阵殿后，同时用绊马索鹿砦陷坑以及弓箭和阵法去延缓对方轻骑兵的攻击。 只不过，这种抵抗显得太过苍白了。他后方有更多的士兵在向后逃窜，仅凭这二十余万人，怎么可能挡得住来势汹汹的五十万神炎大军？ 舒战心内最后一丝担心也放了下去，这一战，林四必败无疑。这种情况下，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局面。 出道至今未尝败绩的林四，这次终于是自作聪明，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确实成功离间了宓元韵，但他也因此而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他一定想不到，他原本只是用来做做样子的退兵之举，会被对方死死抓住痛击。 两支大军第一次接触，月国殿后的大军就开始节节败退。 如果不是营地内的那些布置大大延缓了神炎骑兵的冲势，只怕他现在就已经崩溃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败局已成。 前方逃亡的士卒疯狂逃跑，根本毫无阵型可言，而后方殿后的大军也是损伤不小，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五十万神炎大军。 纵然林四个人实力再强又能如何？这种情况下，除非他是圣境高手，否则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挡住这惊涛巨浪般的冲杀。 而林四，当然还不是圣境高手，否则他之前离间宓元韵时，何必那么麻烦？ 舒战很清楚，自己将会迎来一场史诗般的大胜。 这一战或许杀不死会飞的林四，但月国五十万大军只怕会被杀得剩不下五万。这一战，足以奠定自己在大陆军事史上的地位，而之后也再没有魏仲和宓元韵什么事了。 战场上杀声震天，而林四却已经是无力回天。 殿后大军出现了不小的死伤，而前方逃窜的月国士卒混乱不堪，对比如同法阵一般精妙穿插配合的神炎大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有句话叫做兵败如山倒残存亦末路，现在的林四终于品尝到了这种绝境。 当月国大军逃出十里后，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注定，唯一的悬念就是舒战能取得多大的胜利，取得多少战果。 而对于久经沙场的舒战而言，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还会犯错？ 五十万神炎大军已经是全力追击，根本不给林四丝毫喘息机会。林四本人确实身先士卒，战斗力惊人，他身周十丈几乎无人能够近身，但这还不够…… 他救不了他的部下，因为人太多了。 到了这一步，神炎诸将已经是心悦诚服。之前宓元韵离开时，他们还担心无人能敌得过林四。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舒战老将军重新出山后，宓元韵和林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然而，他们这种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 某一刻，前方原本节节败退的月国殿后大军突然停了下来，死死顶住了神炎大军的冲击，甚至站稳了脚跟。 这种事，自然不是仅凭热情和热血就能办得到的，毕竟实力差距太大。而造成这一改变的，完全就是因为林四个人的指挥。 二十万殿后大军仿佛突然脱胎换骨了一般，在他的号令下飞快转换着不同的阵型，如同一朵朵不断绽放的花朵，又如同一片片不断被惊起的涟漪，流转间圆融流畅毫无滞涩。而神炎大军无论如何冲击，竟然都无法得以寸进。 无论他们从哪个方向冲击，似乎都会遇上比自己更多的敌人，而贸然的进攻，自己往往还会被对方抓住破绽。这种事情显得极其不可思议，因为他们才是人数占据上风的那边，但这种事情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仗着重骑兵和修士军，他竟然凭借自己的临战指挥能力，将后方五十万大军给牵制住了。而这，完全就是毫无花俏的正面对决能力，是他对眼前战局的解读能力和反应能力体现。 尽管这种局面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舒战并非泛泛之辈，五十万人迟早是能突破二十万人的，但不得不说至少这短暂的时间内，神炎大军确实被挡住了。 这一幕，让舒战极为意外。他明白，外界众人恐怕都看错了，林四并不是不擅长正面对决，而是他一直以来没有让自己陷入正面对决的场面而已。 他心内涌起了一丝警兆，而也就在这时候，异变再次发生。 神炎五十万大军的后翼突然迎来了重击，左右两路各十万月国骑兵突然从之前撤出的营地内杀了出来，自后侧直击神炎大军。 这是舒战完全没有料到的事情，也是神炎诸将每个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画面。 他们现在知道，这二十万人应该是一开始就藏在月国大营两侧的，之前神炎大军忙着追击前方五十万大军，只当这里是空营，谁又有闲暇去查看？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谁都知道林四擅长伏击，舒战和神炎诸将是早有防备的。他们是亲眼目睹五十万大军全数败退的，而以他们的军事素养，一眼望去，就能看出个大概人数了。 就是因为五十万月国大军全都处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才敢这样大举进击。因为对方不可能会有伏击了，他们的五十万人全都在前面了。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伏兵。 第1401章 巅峰 这伏兵是从哪里来的？ 舒战并不笨，短暂的惊骇之后他就反应了过来。 林四攻打延山城，确实只有五十万大军，也全都在自己视线内。但这不代表月国真的只有这五十万人可用，延山城周边其余城池，最近也在被攻打不是么？ 中路一共是有百万月国大军的，只不过之前自己忽略了而已，因为自己觉得那些地方现在战况激烈，根本抽不开身。 现在看去，那两路月国伏兵，一路领兵的是古于达，一路是孟真，他们原本根本就不在延山城不是么？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攻打延山城东西两侧的涂凌城和榆护城，而那两城的战事根本就没有结束，否则自己早该得到消息。 他们很可能就是昨夜悄悄从周边两城潜回来，然后埋伏在两翼的。 为的，就是配合林四，从后侧夹击神炎追兵。 林四之前节节败退也根本就是示弱，为的就是让神炎追兵到达合适的伏击位置，同时尽量密集，变得同样难以掉头。 而之后他顶住前面的攻击，为的就是挡住神炎人的去路，方便古于达和孟真的后侧伏击。 现在回城的后路已经被古于达和孟真切断，前路被林四挡住，而之前逃亡的三十万月国大军此时也渐渐被收拢，重新掉过了头来。 战局真的逆转了，而且逆转得那般突然，那般干脆。原本的胜势猛然间就变成了败势，只能说战场上真的是转瞬间风云变幻。 大势已去，纵然内心极度不甘，舒战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中了林四的计…… 林四那张字条，是用来栽赃陷害宓元韵的，但那却并非全盘计划的结束。 退兵，同样也是他一开始就算计在内的。 他提前料中了舒战会趁着自己退兵，无力掉头还击之时突然出击。 他一开始想要的，就是舒战出城追击。那样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挡得住。毕竟谁都知道，掉过头之后，再想掉回来迎战可没那么容易。 而军心一乱，很可能就会出现大溃逃。 这种局面，舒战当然能料到，只可惜他虽然料到了许多东西，甚至连伏击都提前想过，却还是想漏了一些东西。 他的眼光全都被那五十万人吸引了，说白了他内心太过期盼林四失算，当他看到自己想要的大溃败画面时，他就觉得大势已成。 他对于涂凌城以及榆护城的战事同样没有不管不问，毕竟那都是他的管辖范围，然而他还是忽略了林四会在这一次，从那两城借兵。他内心根本就没有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古于达和孟真的伏击，完全就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大军的后方和侧翼被攻打，造成的结果往往是毁灭性的。和撤兵一样，这种情况下也很不方便还手。除此之外后军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也挡不住重骑兵的冲击。 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一般是不会让人有机会针对自己侧翼和后方的，舒战也不例外。 毕竟，所谓的战阵变幻，其实多半就是防止敌人打自己的侧翼和后方。 迂回包抄得再快，也快不过战阵的转换。 然而，战阵的转换，却又敌不过突如其来的伏击…… 尤其，现在舒战的前头主力部队被林四殿后的大军死死牵制住了，后方都是一些步卒。之前他们是全力追击，全力向前，现在想后撤，想转换阵型，林四又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前方原本溃逃的三十万月国大军在樊星蒋奇等将领的号令下，渐渐又收拢了回来，现在也终于开始掉过头，重新杀了回来。 对于舒战而言，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一幕。 无法挽回了，从后侧被攻打的神炎大军很快就大乱，旋即崩溃。许多神炎士卒丢盔卸甲开始向着四面逃散，这才是真正的大溃败，这时候就算舒战能力再强，也无法收束他们了。 当之前的三十万月国‘逃兵’加入战场时，舒战做出了勉强算是正确的一个选择，没有全力向延山城回军，而是向着延山城东面的涂凌城突围。 延山城，他们根本就回不去了。而即便能回去，最后进城的只怕也不会超过三万人，到时候只会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去周边城池，涂凌城内有二十万紫星神炎联军，现在去和他们汇合，还能稳住阵脚，甚至能趁势将原本攻打哪里的孟真所部残留的月军击溃。 只不过，舒战这一步，同样也在林四的提前预料之中。 他确实没办法留住舒战这全部的五十万大军，但他也不会给舒战翻盘的机会。 留下四十万大军原地绞杀神炎败兵，他亲自带着二十万大军，汇合孟真那十万重骑兵火速追了上去。 这是一场不顾一切的追逃战，沿途舒战不止一次的壮士断腕，抛下一部分人断后，一次次的想要阻拦林四的追击，但很可惜这种举动的作用并不大。 林四的个人实力，在这一刻终于起到了极大作用。 能够飞行的他，单人只剑飞到了舒战前方不断自上而下给他造成阻碍。确实他一个人没办法给舒战这十余万逃兵造成太大杀伤，但他的攻击却全是针对舒战本人的。 舒战是主帅，神炎一方怎么能不誓死护卫？ 这种来自天空中的攻击，进一步拖延了舒战的逃亡速度。 当舒战最终带着一众高手逃入涂凌城时，他麾下已经不足五万人。而就在他前脚冲进涂凌城，后脚林四就开始汇合孟真大举攻打涂凌城。 他的计划，从来都是一环套着一环，根本就不会只着眼于眼前的利益。 现在的涂凌城，根本就没有做好迎击准备不是么？尽管这城内有二十万人，但他们挡不住自己这突然多出来的二十万人。 孟真留在城外的十万大军早已是整装待发，此时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冲了上来。涂凌城其实等于是用二十五万人挡四十万人的进攻，而且还是突如其来的攻击。 林四再次身先士卒第一个杀上了城头，仓皇逃入城内的舒战不得不配合涂凌城守将被动迎击。只是，这一切对于涂凌城守将而言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就像是面对突如其来的洪水，现在才开始筑造堤坝，又哪里来得及，只会被迅速冲垮。 涂凌城大军和刚刚逃进来的五万神炎败兵也缺乏有效的配合，城头几乎是片刻间就陷落了，随后林四和剑宗高手一路杀入城内打开了城门。月国大军正式进城，涂凌城陷落。 同为天境高手的舒战此时不得不亲自加入了激烈的肉搏战，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已经于事无补。 如果他不继续逃的话，只怕就连他这个主帅都会战死。 他只能继续带着涂凌城败兵向北逃窜，而林四则是继续追击。 这种溃败，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追。他也知道想杀死舒战不太可能，毕竟他身边还有三名天境后期，以及十余名天境初期中期高手。 但是，至少要尽量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这场追击，持续了一整天时间，一直追出了上千里，最后月国追兵自己也人困马乏了，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而舒战身边最后剩下的人还不到两万，他本人更是受了不轻的伤，险些真的毙命。神炎紫星一方的天境高手战死三人，而月国大军算上之前延山城外的假装败退，一共战损也不到七万。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捷，但这却还不是最终的结束。 按照林四的计划，延山城外的神炎败兵被绞杀干净之后，樊星只是分了五万人占据这座城池。其余的二十余万大军则是汇合古于达的十万大军，一路杀向了延山城西侧的榆护城。 这天夜间，面对实力突然倍于己方的月国大军，榆护城也紧跟着陷落。 当时间来到五天后，中路的神炎紫星联军已经累计战损八十余万，几乎算是被彻底打残。而月国大军也已经向前挺进了三千余里，沿途各城几乎没能给出什么像样的抵抗。 紫星君臣震惊失色，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中路会溃败得这么快，这要是个小国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只怕短短十来天就要灭国了。 中路原本有着舒战和宓元韵在，要高手有高手，要名将有名将，士兵装备素养什么都不比月国差，怎么会这样？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林四会不会直接一路打穿，然后直捣紫星国都？ 这个可能性其实并不大，紫星不同于当年的乾蓝，这场战争他们终归是早就有了准备的。现在紫星王国已经在疯狂向着中路调兵，北面和东西两面几乎已经空虚，甚至就连国都周边的城卫军都被调去了前线。 他们只能这么做，因为这一刻，亡国距离他们似乎是那么的近。再不殊死一搏，只会一无所有。 而另一方面，林四其实没打算直接深入紫星腹地。一则因为难以办到，二则那其实算是孤军深入，而且还是深入数万里，这很容易被紫星人抄了后路，断了和后方的联系。 林四选择的是先帮助东路的薛尘沈卿以及西路的纪冰云，中路暂时毫无压力，他有着足够的余力去支援这两路。 东西两大战区目前的战斗都颇为胶着，类似林四这样一战定乾坤的事情，不可能次次都能发生。就像当初攻打远比紫星弱小的南齐，月国都用了大半年时间不是么？ 哪怕纪冰云和沈卿薛尘都颇为善战，但对面的神炎紫星大将也不是泛泛之辈。 拒城而守，兵力相当，原本就很难势如破竹的推进。 不过在有了林四的中路军支援之后，两边的局面倒是渐渐好转了许多。 至不济，林四可以让中路军去东西两路敌人的后方劫粮截断消息传递，而且还能配合纪冰云等人围城。 在他加入之后，东西两路的战局顺利了许多。 而在这个时候，中路延山城那一战的战报也终于传了开来，一时间苍罗大陆是一片哗然。 宓元韵被召回，众人期待的林宓对决没有发生。而神炎大将军舒战中计，随后一溃数千里，险些葬送了紫星的命运。 谁也没想到神炎人会突然败得这么快，这一切，让许多人不由得回想到了当年的燕高扬和林四。 当年的龙燕在林四的帮助下，甚至将神炎压到了下风。但也就是在那时候，林四被燕高扬赶走，随后志得意满的燕高扬渡过南浑江大举北上，宓元韵也是一路败退，随后燕高扬中计，葬送了一手好局…… 最终，也开启了龙燕灭亡的序幕。 今时今日的舒战和宓元韵，和当年何其相似？ 同样是主帅赶走身边最得力的将领，同样是自以为得计的轻敌冒进，同样是最终中计溃败。 仅有的不同，或许也只是这次舒战的溃败没有当年燕高扬的损失那么大。而相对当年大举进击数千里的燕高扬，他只是冒进了十几里。 在得知舒战的溃败之后，神炎皇帝震怒无比，朝中许多大臣要求将舒战召回惩治。遭逢这样的败局，他最好的结局，恐怕也要被撤掉主帅和大将军之位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神炎皇帝在经历了短暂的愤怒之后，却做出了颇为耐人寻味的决定。除去一纸斥责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而除此之外，他甚至还从神炎国内再度调兵去紫星战场，支援前线的舒战。至于舒战的主帅和大将军之位，更是分毫未动。 此时正在接受着神炎朝廷调查的宓元韵，也没有因此就被重新启用。 另一方面，林四在苍罗大陆的声威也已经达到了顶峰。 现在再也没人说他不擅正面对决了，而他避开和宓元韵的交锋，也没有多少人会认为他是怕了宓元韵，毕竟当年的宓元韵何尝没有对林四做过类似的事情？ 能用离间计算计宓元韵，何尝不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天书策名将篇的排名也再次更改，月国亲王月连山因为这次的大捷而排到了第一位，成为了苍罗大陆公认的第一名将。 无论正面对决还是巧计埋伏，无论战区兵团之间的协同配合还是对当前战场上微小细节的利用，全都是他所擅长的，他似乎真的是为战斗而生的。 此时的林四，在许多人心目中几乎成了不可战胜的化身。 他在战场上取得了大胜，他身后的月国安定繁荣，他和妻子感情如初，他新生的孩儿健康茁壮，他的家人亲友也都全然安好……完全算得上是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这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得到这世间还有一个词，叫做‘盛极而衰’呢？ 许多人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变故，在悄然之间渐渐袭向了他。即便是千百年后，依然有许多人对当时发生的许多事情感到无法理解，甚至乐此不疲的假设如果当时没有发生那些变故，苍罗大陆后来又会变成怎样。 只是，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如果…… 第1402章 御驾亲征 当紫星的战报传回月国国内时，引起的反响是极大的。 确实月国这些年来有了林四和纪冰云等名将之后，几乎算是每战必克逢战必胜，但除去闪击乾蓝，其余打的也都只是实力相当的南齐草原而已。 攻打紫星这一战，事前并不是很被人看好。毕竟，这虽然打的是和乾蓝国力相当的紫星，但实际上面对的却有一大半是神炎大军。 舒战和宓元韵等人的名头完全就不比林四弱，神炎帝国的强大更是早已深植于月国民众的心中。 面对这样的超级帝国，月国民众怎么可能平静得下来？这虽然算是侵略战争，但此战若败，月国自身也难说可以得到保全。 不过现在，几乎所有的月国人都放下了心来。 又是一场辉煌的大胜，又是用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结束了一次大战。自从拥有了林四之后，月国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打败仗的事情了，他在战场上好像从不会让人失望，只会给月国人巨大惊喜。 人们现在相信，只要亲王殿下一直都在，紫星灭亡只是迟早的事情，或许两年，或许一年都不用，这场灭国大战就会彻底以月国的胜利而告终。 至于将来…… 连山殿下是最强的天境高手，他的寿命还很长，他还会守护月国数百年。月国在他的带领下，将来能走到哪一步？ 至少，数百年间应该都不用担心什么外敌欺侮了吧？ 而除此之外，他在明城弦城以及其余各城时，还随时能和当地百姓打成一片，完全不会摆什么亲王和将军的架子。他惩治贪腐毫不手软，早已被许多月国民众当成真正为百姓出头撑腰的人。 他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月国的最完美礼物，他在民间的威望，同样也已经高到了极点。月国人爱戴他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绝大部分百姓需要的很简单，内部安定繁荣，自己能吃得饱穿得暖；外部不被欺负，不会被外人奴役。 这种诉求看似简单，但想要真正实现，其实又极难。 而月国，现在似乎正在一步步朝着那个方向迈进。 朝堂上，同样是一片载歌载舞的气氛。无论是本土臣子还是外来臣子，他们现在都在月国这条大船上，他们也希望月国更加强大，那样他们能管辖的地方才会更大。 偏远小国的大臣和第三帝国的大臣，意义当然是截然不同的。 事实上，就连月洛宁本人也很是意外。确实那离间计以及大的战斗方向，她事前就和林四商量过，但那临战时的具体战术，却完全是林四自己发挥，她之前也同样是毫不知情。 她也没想到，林四竟然能利用那离间计顺势得到这么一场不可思议的大胜。 这场大胜的意义当然无比重大，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因为这一战而改写，月国现在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 说不高兴，那是骗人的。月洛宁本就是个以开疆拓土为毕生最大愿望的人，紫星战事顺利，她当然是欣喜若狂的。 然而另一方面，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弟弟在月国已经快要成为某种象征了。他现在只要随便说一句话，只怕整个月国会有一大半人狂热响应他。 这是月国历史上任何一位君王以及名将都无法做到的，即便开国君王也不行。 更何况……是自己？ 确实他几乎将所有大臣都得罪完了，然而就算他将来更加‘肆意妄为’，依然还是没人敢，也没人能动他分毫。 他有不守规矩的资格，也有重订规矩的能力。 这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人啊！ 功高震主？别开玩笑了，这哪里是功高震主那么简单？如果他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只怕自己连睡觉都不会踏实。 紫星战报传回两天之后，月洛宁便做出了一个决定——亲自前往月国东北巡视大军。 没错，月国还有一场大战马上也要开打了，那就是对天河的战争。 这一战在最初提出来时，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他们不是不想打天河，而是不想在这个对紫星开战的关头还同时去打天河。 他们担心两面同时开战，会出乱子。 但当月洛宁抬出林四时，群臣的反对之声顿时消弭了大半。而当延山城大捷的消息传回来时，群臣已经彻底放下了心去，朝廷内已经是一派支持之声。 唯一的分歧，恐怕只是女王陛下这次打算亲自巡视前线，让一部分臣子感到不安了。 御驾亲征这种事，多数时候只是迫不得已，比如局势太过紧张，需要君王亲临前线鼓舞士气。 而除此之外，便是君王本身想要显摆一下自身的勇武了，比如表现自己也能打仗，是个‘马上君王’，战功是自己亲手打下来的。 文治武功嘛，又有几个君王不在乎后世史书评价的？ 现在的月国哪里谈得上什么局势紧张？月洛宁此举，其实根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虽然她不会参与天河之战的全部过程，但也算是御驾亲征了。而君王离开国都，那自然会影响朝中政事的处理。而除此之外，虽然月国比天河强大太多，但只要是战场就存在着危险，万一月洛宁在战场遇险呢？ 虽然群臣对于女王不以为然，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月王做得还不错。尤其现在这两面开战的时期，月国内部更是不能出什么岔子。 但月洛宁本人的理由却也很充足，月国连年打仗，她身为月王，却从未亲临过一次前线，从未当场勉励过一次本国将士，从未到达过真正的战场，似乎也很说不过吧？ 而除此之外，她分别让扬昱郦木米阳成以及乾蓝前朝丞相奚真，青川前朝丞相宣慎以及南齐前朝尚书令钱纶六人为辅政大臣，临时辅助处理朝政。至于御史大夫杜启，这次则会陪同月洛宁一起前往月国东北。 这辅政大臣的人选，本土大臣三人，外来臣子三人，倒是一碗水端平各得其所，一时间让两派大臣暂时都没了声音。 至于这六位辅政大臣临时辅佐的那个人，虽然令大臣们意外无比，但却又说不出反对之语。 不像其他国王御驾亲征可以将朝政暂时托付给太子王子抑或亲王，月国唯一的王子还是个婴儿，唯一的月姓亲王林四在外打仗，月洛宁能托付的人实在不多。 他们辅佐的那个人是唐小芷，也就是说月洛宁去前线巡视这短则十天，多则一个月的时间内，监国摄政的唐小芷算是临时的月王了。 和月洛宁这个正牌月王相比，这个临时摄政的监国王妃，权力自然是更小，否则也不会存在什么辅政大臣了。六位辅政大臣的存在，其实就是为了暂时钳制临时摄政的唐御令，免得她真的做了大。 但不得不说，这监国大臣之位也同样是非同小可，至少她终归是凌驾于所有臣子之上的，具备着一些正常臣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的权力。 她可以用玉玺，可以写诏书，下圣旨，虽然很多事情需要和六位辅政大臣商议，得到半数以上的支持才能得以推行。 她甚至可以坐到那张王座上主持朝会，这种事情在各国历史上还真没有出现过。过去即便是监国摄政，也都是王室本族成员，而且就算主持朝会往往也只是在王座旁再设一个位置…… 像她这样的外姓之人，而且还是平民出身的女子，可以说是头一遭了。 月洛宁对她的信任，确实是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完全就没有什么防备之心。而偏偏群臣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还都觉得理所当然。 人的秉性，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相处还是能看出一部分的。 唐御令在北境封地，在乾蓝都和许多官员共事过，有关她的一些事情，群臣是有着一定了解的。 她没什么野心，也从不争权，不出什么风头，完全就是闲云野鹤般的性子，这一点算是群臣的共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毕竟人心难测，哪有那么容易下定论，然而许多表现都早已证明过这一点。 她如果真有点想法的话，以林四对她的喜爱在乎程度，她能做的事情会有很多。她能轻易得到比当初华素素还大的权力，甚至在林四的支持下压制住月洛宁都不难做到。 然而到现在，她这个御令相比于最初，完全就没有丝毫变化。她没有和朝中任何一位臣子特别亲近过，除了多个孩子，她的生活，她平日里做的事情，和当初相比也一样是毫无变化。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被人忽略掉存在，毕竟她这个御令根本就不会上朝。 这样一个人监国，群臣还是很放心的。反正本就需要一个监国人选，她其实就是那个群臣都不会排斥忌惮，也都看得最顺眼的人。 何况她的身份其实也足够了，她并非简单的王妃，她可是下一任月王的生母啊。而长期辅佐月洛宁处理政事，才华也有。 只不过，这个提议却遭到了唐小芷本人的强烈反对。 “不行，这个我做不到，这怎么可能！”听到月洛宁要自己坐到王位上去处理朝政，她着实是吓坏了，以至于都变得语无伦次了。 那是当然的啊，这才几年，她就从一个学园之城的天真少女一步步走到了御令之位，而现在竟然要坐到王位上，这未免太过荒唐。 她从未有过这种念头，也没有丝毫准备。纵然这监国摄政只是暂时的，只有十几天而已，对她的冲击也还是太大了。 之前她只是辅佐林四，辅佐月洛宁，从不需要她亲自出面。而这次，她却要独自面对那些文武百官，还需要独力承担国事政事，这让她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恐慌。 “为什么做不到？你平日里本就天天接触那些政务，对这些事情完全不陌生。而且还有他们辅佐你，并不会出什么差错。” 她越是这样拒绝，月洛宁反而越是不会放弃。除了唐小芷，又有几人能让她这样毫不设防？这个人选除了她，其他人月洛宁是一个都信不过。 第1403章 监国摄政 “那毕竟不同啊，完全不同，这个我真的做不来……”唐小芷的脸上，布满着强烈的抗拒之色。 “没什么不同的，没有谁是天生就什么都会的，你从前能想象自己会执掌北境封地，会成为御令吗？最后还不是水到渠成的做得很好么？” “你也知道，我连朝会都没有参加过，怎么可能主持得了？” “也不要求你天天去上朝啊，毕竟还有扬昱和米阳成他们嘛，很多事情他们自己会处理的！” 对于唐小芷，月洛宁似乎在看重之余，又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尊重乃至容忍之心。 她在林四面前谈事情，都极少会真的好言好语商量，更谈不上什么让步，但在唐小芷面前却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以月洛宁的性子，这种对待是极为罕见特殊的。这和在群臣面前虚与委蛇，故意表现软弱形象是完全不同的。 “我不会答应的，这太吓人了。”唐小芷的小脑袋不断摇着，她甚至想要夺门而逃。 月洛宁的表情渐渐变得落寞了下去：“你不答应，那你让我找谁？除了你，没有其他人能让我放心了……” 她这样子，倒是让唐小芷生出了些许同情之心。也是，身为月王的月洛宁确实失去了很多快乐，更谈不上有什么值得信任的朋友。 只是，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儿戏，哪里能因为什么同情和怜惜就蒙混过去的？ “那你可以不去啊，天河的战事有罗侯主持，你去添什么乱？” 或许，也惟有唐小芷敢这样毫无顾忌的评价月洛宁的‘御驾亲征’之举了。 饶是月洛宁对她有着极高的容忍之心，也险些被她这句话给气到了。第一次亲赴前线战场在这位女王心目中，有着极为崇高的意义。在唐小芷口中，竟然成了添乱？ 她强压着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耐心道：“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明白吗？” “什么理由？你又不会带兵打仗。”唐小芷不禁嘀咕道。 “呵，这就不劳你唐御令费心了！总之你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月洛宁咬了咬牙，心道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换作别人想暂摄国政，我也不可能会答应，你还挑三拣四的！ “凭什么？” “凭他还在前线，这件事原本该由他来做，现在他不在，难道你不愿意帮他接过担子吗？想想吧，他在紫星前线战场，天天提着脑袋冲锋陷阵，流血又流汗，让你做这点事你也不愿意吗？月国江山是我们家的，我和他都不在，让你看会家怎么了？” “你……” 面对月洛宁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论，尤其是将林四抬出来之后，她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她了。 …… 弦城距离天河边界足有两万里，如果是从前，月洛宁此行只怕要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毕竟身为国王，她总不能如从前那般快马加鞭。君王出行，一路还是要有一定规格要求的。 但现在有了传送阵，一切自然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弦城有传送阵直达学园之城，而到了学园之城，离东北边境重镇靖城就不远了。 这里原本是当年的东北兵团驻防所在地，不过现在随着月国疆域一步步扩大，北面南齐东面青川都成了月国国土之后，意义自然早已不比从前了。 这里之所以还有着十余万驻军，只是为了防止天河人不安分而已。 若是天河被灭，这里便再也不是什么边境了。 女王陛下第一次出巡，自然是吸引了月国上下无数的目光。虽然比不上林四，但月洛宁这位女王在民间也还是颇受爱戴的。 除去她在政务上的能力，以及颁布推行的许多令月国逐渐强大，百姓越加富足的利好举措之外，更重要一点就是她女人的身份。 这听起来很荒谬，毕竟女人身份一直是月洛宁得到朝臣支持的最大阻碍，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身份而得到民众的支持呢？ 然而，这又确实是实情。 自古民不与官斗，百姓对于官府的人，往往都会有着一定程度上的敬畏。那么官员的上级——国王呢？ 一国之君，向来是高高在上充满威严的。在许多民众心目中，国王其实是非常恐怖吓人的一种形象。给人的感觉，就是喜怒无常生杀予夺如同会吃人的魔王一般，往往一言不合就把人关进大牢，抄家灭族，甚至诛九族。 没有几个百姓会把国王想象成普通人，更不会在他们身上赋予什么温和亲切可爱之类的幻想。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刻意的神化，国王如果不表现得高高在上与众不同，还怎么保证王室的特殊性，怎么保证父传子子传孙一直传下去？ 什么降生时天现异象，什么祥瑞吉兆，不就是刻意将国王塑造成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神么？ 但是……月洛宁却是个例外，因为她是女人。 尽管女人狠毒起来有时候比男人更甚，而有能力的女人也不少，但不得不说，在苍罗大陆绝大部分人眼中，女人终归还是娇柔和软弱的象征。 没有几个普通百姓和月洛宁接触过，即便接触过，也只是她表现出的某一面而已。于是在许多百姓心目中，她也被赋予了女人‘该有的’一些色彩。 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君王，原本让人敬而远之，但配上娇柔软弱的女人形象，却又莫名的让人觉得无害无威胁…… 因为她是女王，没有多少百姓会在提到她时，就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恐惧。反而只会觉得新奇，觉得……可亲。 如果她是昏君，如果月国现在民不聊生，那她这女人身份立即就会演变成为‘女人果然不适合当王’这句话。但现在的月国越来越繁荣，她将月国治理得很好。 于是，她现在因为这女人的身份，倒是得到了许多民间百姓的亲近之心，也因此得到了非同寻常的爱戴。 不得不说，这真的算是个异数。 不过月国百姓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觉得软弱的女王陛下，还真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月洛宁来到靖城之前，罗侯早已带着三十万大军来这里操练了三个多月。 虽然天河是小国，但这一战依然不容大意。该有的准备，是一点都不能少。 当月洛宁来到靖城十里之外时，迎接她的是整整二十万衣甲鲜明手持制式兵器，排着整齐方阵的月国大军。 车辇停下的那一刻，除去军旗招展之声，全场二十余万人，她竟然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响。 军阵前方站着一众月国将领，而当先那面容英俊的银铠将军不是罗侯又是谁？ 不等月洛宁下辇，他便干净利落的跃下马来，大步迎向了那车辇。 来到车辇前方五丈之处，他左手按着剑柄单膝跪了下来：“大月王国临平侯征西将军罗侯参见月王陛下……” 而随着他这一跪，后方甲叶环扣撞击声哗啦啦传来，犹如一阵狂风猛然刮过森林，后方所有将领以及那二十万大军竟然全都单膝跪了下来。 “参见月王！” 二十万人的动作完全就是整齐划一的，这同时一跪，仿佛大海浪潮突然归于平静，竟是让这靖城外的荒原轰然一震。 月洛宁在明城和弦城见过更多的大军，但这样极具震撼力的场面，却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间她只觉得一阵热血不受控制的涌上了头顶。 在朝中接受几百人参拜的场面和现在相比，完全就不可同日而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抑着内心的某种躁动，然而却无法让声音做到完全平静。 “平身……”利用灵力，她奋力将自己的声音传了出去。 “谢陛下！”荒原上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应诺之声。 随后，罗侯快步来到车辇之旁，以一种舞会上才有的姿态，躬身俯首对她伸出了左手。 她将左手搭在他的右手之上，缓缓下了车辇，直到这时，她的心情才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 然而片刻后，她的心就再次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前方倚仗开路，后方将军以及禁卫们紧随，而他们行走的‘道路’两旁，则是密密麻麻却又齐整无比的月国士兵。 当她走到第一列方阵旁时，场内忽然再次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吼声。 “女王陛下万岁！”所有士兵突然举起了手中的兵器。 这声音直冲云霄传遍四野，险些让她耳内不断嗡鸣，然而她空着的那只手，却不禁握紧了拳头。 她继续往前走，走到下一列方阵前时，吼声再起。 “为女王陛下而战！” 她能看到那些战士们的肃穆神情以及眼底深处那一丝截然不同的狂热，他们几乎恨不得为她去死，而明明她其实只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她只觉得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如果月国每一支大军都能做到这样，那会如何？ 这样的军队，才是属于自己的军队啊！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罗侯的功劳。是他让这些从未见过自己的士卒，变成了真正忠于自己的战士。 当初招揽他，果然是一点都没错啊！ 当他真正投奔自己之后，便将从前对高真国王的忠诚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如果每一名月国将领都像他这样，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那时候的月国大军，才算是贯彻了君王意志的利剑。不，应该算是君王自己的拳头。 一路上，呼喊声一直没有停歇过。而那些士兵，除了举起兵器之外，双腿始终没有移动过一步，俨然就像是精密的器械一般听从号令。 这样的军纪，让月洛宁内心暗赞不已。 确实战斗力要通过真正的战争来检验，但就凭这样的军容军纪，她就知道这支大军的战斗力值得期待。 毕竟打仗是一件需要集体协作的事情，军队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令行禁止，最忌讳的就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打算。惟有号令严明，才能在战争中做到上下用命，不至于因为一点小波折就乱成一团各自行事，甚至是崩溃。 当她和罗侯一同登上靖城的城楼上时，下方大军开始了操练。 望着下方那如同一朵朵巨大无比的云彩般不断绽放，飞快旋转交错，却又带着齐整圆融美感的阵型，月洛宁心内有的只是满意。 对于天河之战，她再也没有任何担忧和疑虑了。 第1404章 有伤天和 一直到下方大军操练完毕，回到城内之后，月洛宁的心情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随后她又在众将的陪同下，将靖城这座曾经的月国边境重城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随后还在军营和士卒们一起吃了顿饭。 纪冰云从军是因为迫不得已，即便到了今天，她最向往的可能还是千宋丞相府那悠闲的时光。但月洛宁却截然相反，她甚至会时常对自己无法亲自上阵杀敌而感到遗憾。 军营的许多东西都能让她兴致勃勃，让她充满兴趣。 在其他许多将领的预想中，陛下来到前线，很可能会对战略战术什么的做一番‘指导’，很可能会进行许多居高临下的训话。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这位女王陛下根本就没有参与他们的作战部署，也没有时不时的召集所有将领开会，她反而沉迷在了一些‘不起眼’的事情中。 她似乎根本就不是来巡视的，只是来当兵的。虽然，因为她极高的身份，这其实只能算是体验。 其后的七天时间，在罗侯手把手的教导下，她几乎将军中的许多装备设施都亲手试练了一遍。 她和士兵们一起练习了弓箭，亲自和其他人一起操作了大型的弩箭。至于那些大型的攻城器械，比如攻城锤冲车魔核炮等等，她更是连连发问，询问其中的步骤和要领。 这些东西身为一名君王其实并不需要多么了解，毕竟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情有专业的人去做，她需要的只是管好那些人就行。 但她却偏要对这些东西也保持着足够的认知，她信奉的一直就是只有自己也了解得足够了，才有资格对别人做出评价。 这支大军是她的‘拳头’，她怎么能不了解他的全部？她要知道的，是尽量实际的情况，而不是坐在弦城王宫内，听那些将领以及官员描述万里之外的情况，而自己却只能凭空想象画面。 诸如修士营斥候兵重骑轻骑弓兵重步兵……几乎每支部队都留下了她的足迹，甚至连后勤兵都不例外。 她毕竟是元境修行者，这身修为对于林四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许多普通士卒而言，还是称得上高手的。 军中的许多事情，在明白规则之后，自然也难不倒她。 烈日下，她也穿着沉重铠甲和其他士卒一起练习着最基础的军中格杀术；夜色中，她也曾亲自检查每一处哨岗；她甚至和其他斥候兵一起进入天河境内执行过一次真正的侦查任务。 那次的任务，罗侯和杜启是强烈反对的，毕竟她身为月王，称得上是真正的万金之躯，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斥候的任务，往往是最为凶险的，因为深入敌境而丧命的事情并不罕见。尽管天河比月国弱小了太多，但这种危险依然存在。 但在她的一力坚持之下，在罗侯暗中派了高手远远护卫的情况下，她还是穿着斥候的伪装衣物完成了那次不算难的侦查任务。 这位女王陛下的胆大包天程度，让罗侯都感到无语至极。然而另一方面，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位极为特别的国王，不同于他见过和听过的任何一位君王。 一直到十天后，她这段体验之旅才暂时告一段落。 而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第一次和罗侯谈起了马上就会开启的战争。 “天河之战，你准备怎么打？有什么需要朝廷配合的地方尽管说。” 这是罗侯第一次为月洛宁而战，这样直白实在的话，他实在很难相信会出现在一位国王口中。 不过换成她，似乎又显得很正常了，毕竟她是务实的人，不会故弄玄虚。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微乱的心绪，笑着反问道：“朝廷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但不知陛下想要怎么打？” “我无意干涉你的作战计划，你自己决定就可以。不过，难道你还有许多不同的打法？” “许多倒是谈不上，针对天河我有两策。事实上，我也需要陛下亲自定夺，因为这两策，我也难以抉择。” 月洛宁顿时变得兴致盎然：“哦？说来听听。” “一策便是和天河人打山林战，虽然天河人擅长丛林作战，但我有把握取得最终的胜利。对于山林战，我有过研究。不过这一战最终即便获胜，我方损伤也会不小，而且难以根治天河将来的零星反抗。” 天河之战，确实很不容易，否则天河也不会这么多年平安无事了。 周边各国不愿意打他们的最大原因，就是山林环境太严酷，不光地形复杂不利于大兵团作战，山林内的魔兽野兽蛇虫鼠蚁都足以给军队带来灾难。 一支大军如果直接从天河南部的山林一路穿行到北部边境，穿越数千里之后，就算没有遭遇到一个敌人的攻击，他们自己最后恐怕也会减员一半了。 这种情况下，还谈什么打仗？ 天河的大军不会超过三十万，但天河百姓多半都是猎户出身。罗侯的大军虽然在高手层面占据优势，但说实话，这一战同样不太被看好。 谁都相信月国能击败天河，但那是在百万大军一齐推进的情况下。 罗侯现在凭着三十万大军，能说出有把握取得胜利这句话，已经足以让月洛宁满意了。 而罗侯话语中透出的另一层意思，更是让她无法淡然。 “难道还有另一策，能够做到损伤不大，而且还能根治将来的反抗？”她的声音都险些变了，她甚至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错！”罗侯微微一笑，显得成竹在胸。 月洛宁剧烈了呼吸了两次，才沉声问道：“怎么做得到？” “在说出这一策之前，我想问问陛下，您想要的，是消灭掉一个隐患，还是得到一个类似南齐青川那样的真正疆域，将天河子民也变成您真正的子民……” 确实，消灭敌人和征服敌人，是两回事。 “怎么说？” “如果陛下选择后者，那这一策不说也罢。” “哦？这一策……太狠？” “不错，这一策能灭天河，却有违天和。” 罗侯这句话落音之后，月洛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她很清楚，能让罗侯都说出有违天和这四个字，那可想而知，只会是比当年襄兰城大火还要‘过分’得多了。 “如果我选择前者呢？” “陛下当真？”罗侯那幽邃的双目陡然剧亮。 “当真！”月洛宁的眼神之中惟有坚决。 天河这个隐患一天不除，她就像是体内有一根刺般难受。 对她而言，天河现在就是国中之国，这种情形她无法坐视下去。尤其天河人反反复复，原本就无法让人放心。 她灭天河的决心，是无比之坚的，她打天河也不是为了能从天河得到什么。 得到人口？得到资源？得到赋税？ 不，她要的只是灭掉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国度。 在得到这句话之后，罗侯再也没有犹豫，他很直接的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此计很简单，便是火攻。” “火攻？可是天河那么大……” “我的意思是，全部烧掉。” “全部……”月洛宁的表情变得呆滞了，以至于连接下来的话语都无法继续顺畅的说出来。 天河虽然不大，但东西也还是横跨了两千余里，南北更是纵横五千余里，境内有八成的区域都被山林覆盖。 全部烧掉吗…… 这样的手笔，难怪罗侯自己都说有伤天和啊！ “不错，全部烧掉。天河之所以难打，就是那复杂的山林环境。如果山林的树木全部变成焦土，那这些山，也不过就是地势起伏的荒地而已。敌人在哪里，远远就能看到。而我们的士兵，也不用再承受那丛林环境带来的伤害。那时候，我们甚至能够在天河展开大规模的正面冲锋。” 是啊，山林没有了树木，还叫什么山林？没有了树木的荒山，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蛇虫鼠蚁猛兽，什么复杂到只能看清前方数尺情形，还要时刻注意着头顶脚下身边任何动静，令人举步维艰的丛林环境全都不存在了不是么？ 月洛宁已经不知该怎样形容内心的感受，她本能的抗拒这样做，因为那会彻底毁掉天河。纵然她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却也还是隐隐觉得太过了。 然而另一方面，当这个计划提出来的瞬间，就已经对她形成了强烈的诱惑。 她不禁喃喃道：“那么多山，怎么可能烧得完……” “烧得完，山火一起，便很难扑灭。对方就算在前方砍出宽敞的隔离地带，我们也大可跟着大火前进。火烧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占领了哪里，就从哪里继续向前烧，一直到烧完他们的容身之地为止！” 这个计策，罗侯显然不是第一天想出来的，他早已有过许多想法了。 过去周边各国提到打天河，最怕的是山林内的分散战术，怕天河人如同矫健的猎人，如同狡猾的狼群和阴影中的毒蛇一般，不断袭扰撕咬着深陷丛林深处的月国士兵。 如果没有了山林，在一览无余的开阔地正面对决，罗侯要击败天河兵，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力。 这场火，天河人即便是想挡也挡不住。因为没有了山林做掩护的他们，根本挡不住月国大军的脚步。 月洛宁缓缓闭上了双眼，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罗侯都难以抉择了。 她的声音甚至在颤抖：“一旦我们做出这种事，将会迎来无数的指责和唾骂……整个苍罗大陆乃至后世的人都会……” “但陛下能取得战争的胜利，而且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用这种战术，我有把握将麾下将士的伤亡控制在五万以下！” “胜利吗……” “是的，胜利！史书是由胜利者编写的，只要取得胜利，就算一战坑杀百万人，也只会被后世的人当成英雄去崇拜。后人在看到这段历史时，只会认为陛下杀伐果决不留后患，不会妇人之仁！此战足以震慑无数宵小之辈，再无人敢说女人为王就软弱可欺！即便后世的人，也不例外……” 第1405章 火烧天河 月洛宁很清楚，这又是她人生之中的一次重大抉择。 因此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比当初得知林四打算让位给自己时平静。做出这件事，几乎等同于踏上了另一条路。 虽然那条路，她很早就已经走上去了，但终归没有走得那么彻底。 这一战是不可能悄然进行的，到时候那大火会吸引到全大陆的目光。而到时候，林四也不可能会被蒙在鼓里。 他会怎么做呢？他能接受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显而易见的不是么？ 但是，这个计划给她带来的诱惑却也是难以抗拒的。 她一直最头痛的不是怎样打败天河，而是打败之后怎样治理这个国家。 林四曾经在她面前用过的某个理由，其实一点都没说错。 就算灭掉了天河，也不会给月国带来什么好处，反而会带来一个沉重的负担。 因为月国即将攻打天河，现在的天河各地，已经再次掀起了一股抢掠烧杀境内月国人的浪潮，而且比前几次更甚。 现在在天河，月国商旅只能四处躲藏，不敢暴露身份，否则被杀被抢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完全没有人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不光是月国人，归降了月国的青川人南齐人，也同样被这场浪潮波及。 甚至，就连有些天河人都有被有意或无意扣上月国人帽子，然后被杀害的。根据十方楼刺客和秘部传回的消息，这个国度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和疯狂。 这样的百姓，她也不知将来该怎样去管。 好言好语好生安抚，好好养着他们？他们是不会满足的，他们只想要更多，也只会一直将月国当仇敌。 而严酷的统治，以杀戮震慑，只会激起更大的反弹。那里的山太多了，随便逃进深山，官府想要捉拿便要付出更大代价。 她可不希望将来天河成为一个处处都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之国，然而想要让那里变得和青川南齐一样平静安宁，又怎么可能？ 火烧天河——似乎直接解决掉了这个麻烦。 大火一起，不是谁都能逃得掉的，很多天河人会直接葬身在这场大火之中。而就算逃掉的，接下来也会死在月国大军手中。 这一战结束后，天河会变成一个没有树木，民众十不存一的国度。这近乎是直接将天河这个族群以及他们的聚集地，都抹去了。 那时候的天河，当然无法再给月国带来任何麻烦啊…… 消除了隐患，没有了麻烦，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了。她要的，只是将天河并入月国版图，她原本就没打算得到什么。 “我会让南齐和天河交界附近的百姓尽快撤离。” “陛下英明！”罗侯脸上涌起了无尽的狂喜，他明白月洛宁这句话等于是答应了这火烧天河的计划。 天河北面是岚国，和月国不相干。 东面是宽阔绵长的澜江，倒是不用担心大火蔓延过去。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只有西面的南齐了。 不过那边已经是山林的边界，大火也蔓延不了多远。更何况月洛宁也说了，她会让附近的本国百姓尽量都远离这场大火。 月洛宁却只是摇了摇头，这样的恭维，哪怕是罗侯来说，她也还是得意不起来。 “文英王还好么？” 她所说的文英王，便是当初高真国都陷落时，流落在外的幼年王子英韶。 这位亡了国的王子，现在连十岁都还不到。然而在罗侯归顺月国后，月洛宁依旧履行诺言，派人在高真境内四处搜寻，将他找了回来，并且真的封为了亲王。 之前这位年幼亲王和罗侯一起住在乾蓝北部的军营，而罗侯这次出征，他则是住到了乾蓝南面的顺安城。 至于月洛宁当年所承诺的封地，就要等将来有希望打回高真才可成真了。 “殿下很好，多谢陛下的关心！”对这件事，罗侯一直是感怀莫名的。 他何尝不知意味着什么，虽然当初这算是月洛宁招揽他的条件之一。但那也只是口头承诺，而且自己根本不知英韶王子当时是死是活，只是存着一个希望而已。 从月洛宁的立场出发，她完全可以只是做出表面搜寻的样子，甚至即便找到，也可以暗中杀死，因为那才更符合她的利益。 自己归顺了月国，却还那么在意从前高真王国的英韶王子，她这个月王本该很不舒服才对。杀了英韶王子，自己才能心无旁骛的为月国效力不是吗？ 事后就算告诉自己没有找到，或者找到时就已经死去多时，自己其实也无话可说，因为自己根本就不会知道真相。 而除此之外，文英王的爵位虽然只能算是个空衔，除去贵族的身份待遇之外，并没有什么实权。但无论如何，那终归是王爵，又哪里是轻易能许下的。 然而，她最终做到了她之前随口许下的承诺。 “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 眼见她站起身来，他也连忙跟着起身，随着她一道来到了被夜色笼罩，满是虫鸣之声的院落之中。 当时间又过了十天之后，这场月国和天河之间的大战也正式开启了。 这是一场极为特殊的国战，交战的另一方天河国，根本就没有多少坚固城池需要去攻打，恐怕唯一有点难度的就是国都临嘉城了。 而当月国三十万大军尽数出现在天河边境时，对面的天河国那边，竟然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出现，更别提什么两军对垒的画面。 天河边境本就没有城池，过去虽有军营，但也只是临时的。 山林就是他们天然的防护屏障，他们并不担心外敌穿过那艰难的屏障入侵本国腹地，因为那连绵的山林才是他们的战场，他们会在里面等着月国大军。 然而这一次，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月洛宁和罗侯这对君臣有多狠。 望着远处那熟悉的山林，月洛宁不可抑制的兴起了故地重游之感。在那里，她曾经度过了一段人生最危险，却也最美好，最难以忘怀的时光。 和当年小心翼翼命悬一线的逃亡不同，这一次她是来毁灭这里的。甚至就连那盛满了他们几人回忆的曲山大峡谷，也不例外。 那时候，他们几人还很弱小，曲山大峡谷和对面的天河在他们眼中不啻于龙潭虎穴，然而他们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闯进去。 而现在，峡谷内的魔兽和对面那些天河人，很快就会在她面前瑟瑟发抖，呜咽哀嚎。 “点火！” 前方并无敌人踪影，士卒们一字排开，展开了极为绵长的阵型，而他们手中拉着的弓弦上，是浸了油的木质火箭。 “放箭！” 令旗落下，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副极为壮观的画面。 十几万支火箭同时飞向高空，复又落下，如同无数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一般，最终坠入了前方的密林之中。 …… 就在这同一天，远在万里的弦城同样发生了一些大事。 在月洛宁离开弦城之后，唐小芷不得不暂时接过了她原本的担子，成为了苍罗大陆史无前例的监国王妃。 对她而言，这当然算是一项艰巨无比的挑战。 月洛宁有一句评价并没有说错，唐小芷善谋却不善断，她没有做出决断的魄力，也没有居高临下命令别人的底气。 让她藏在身后做点辅助类的事情，提点建议什么的，不用她抛头露面，她还算是得心应手，但让她出头主持什么大事，她却很难表现得好。 第一天主持朝会，她就险些闹了笑话。 面对下方众多大臣，一时紧张的她，甚至连话都很难说得连贯顺畅。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突然丢到万众瞩目舞台表演节目的新人，接受着无数挑剔和审视的目光注视，这让她极度的不自在。 而除此之外，她从没有上过朝。尽管月洛宁临行前亲自教过她，但她毕竟没有经历过。 她的窘迫和不安，下方臣子何尝看不出来？ 一时间，许多倒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说实话，真要算起来，国王和天下间万千职业一样，也只是一份职业。国王每天处理的是国事，这和各行各业的人每天处理手中的事务，本质上是一样的。 同样也是和其他人打交道，处理着彼此间的关系，然后处理着面前的事务。也有着相对而言较为固定的办公地点，算是规律的步骤，同样有着需要注意的要点，熟练后也会有心得要领。 只不过，这份职业太大太高，也太过特殊了点而已。 但另一方面，许多职业同样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国王更是如此。有些职业，确实需要特定的品质，甚至是天赋才能做得好。 将一个士兵提拔为将军，即便让他熟练历练几年，他能做好吗？将一个帮工提拔为商会会长，给他几年时间适应，他能让商会继续壮大吗？眼光格局见识智慧心性上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容易弥补。 唐小芷显然缺乏国王这份职业该有的一些品质和天赋，她仅有的优势，就是她毕竟长期接触国事政务，亲自处理过许多大事，‘业务’上倒算是熟练了。 而除此之外，她面前这些臣子对她倒是颇为配合，没有谁想着要故意和她对着干。 下一任月王的生母，林四的妻子，他们犯不着得罪她。他们每个人和唐小芷之间都没有什么过节，而除此之外，她毕竟只是暂时的。 至多一个月，她监国摄政的时期就会结束。他们也没必要和她玩什么君臣相争，因为那根本没多大意义，将来月洛宁和林四还是会回来，一切还是会回归从前。 她在朝堂上犯的一些小差错，说错的一些话，下方臣子们倒是反常的都没有明着指出来，反而全都选择了宽容对待。 而在这些朝臣的配合下，她虽然不至于做出什么突出成绩，但要维持稳定现状，倒也不算太难。 第1406章 混乱 唐小芷上朝的前三天，倒算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然而这种局面，也仅仅保持了三天而已。从第四天开始，一些让她无奈而又无力平息的场面终于出现了，那就是两派争斗。 虽然月洛宁在的时候，也同样很难完全震住这些大臣，但她的手腕要比唐小芷强得多，至少能稳住局面，让一切都被约束在所谓的‘规则’之中。 而这种事，唐小芷却是完全做不到的。更何况临时监国摄政，终归也比不上真正月王的权威，说得直白点，她镇不住这场子。 事实上，自从监察部出现后，朝臣之间的争斗已经少了许多。无论本土大臣还是外来臣子都明白，如果继续那样斗下去，只会一起玩完。 两派之间虽然还有一些暗斗，但却没有了明争。 但自从林四去打仗之后，监察部的威力已经比从前小了许多，杜启的威势可远比不上林四，他不像林四那样谁都敢得罪，也不怕别人报复。 而当月洛宁和应飞杜启等人都离开弦城去到靖城之后，监察部几乎算是暂时陷入了停滞状态。 没有了监察部的威胁，而唐小芷对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震慑力，再加上六位辅政大臣的权威得到了极大提升，于是……两派大臣同时失去了约束。 既没有林四，也没有月洛宁，头顶上唯一的唐小芷根本吓不到他们，甚至连监察部都暂时不管事了，这完全就是最放纵最自由的时刻不是么？ 这就像是顽劣孩童过去一直处在严厉父母的管教之下，不敢有太多出格之举。但现在，父母都出了远门，暂时由他们当家作主了，那这些顽劣孩童会怎样？ 月国群臣不是顽劣孩童，他们是老谋深算的大臣。这个由自己当家作主的朝廷，他们想要趁机去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打压政敌。 从前在月洛宁面前难以办到的事情，在唐小芷面前却很有可能会办得到。 如果不是早早就猜到了当初月洛宁分化群臣的用意，也知道月洛宁是怎么做到游刃有余的，那骤然面对下方群臣互相攻击谩骂场面的唐小芷，恐怕会吓得花容失色。 然而月洛宁的心性和手段，终究不是她能具备的。 望着下方群臣大肆攻讦，抛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罪名，她心内极度的不安。而当大臣们将一条条罪名交给她来裁决时，她更是显得六神无主。 除此之外，六位辅政大臣，每一位的专断权都超出了从前的丞相。一个权臣就已经足够可怕，更何况是六位？ 即便是绕开了她这位摄政王妃，他们私下里还是能做很多的事情…… 过去捉拿一位朝廷命官，需要经过朝议，需要圣旨。而之后，还需要经过复杂的审理，最后还要将结果报给月王陛下做最终裁定。 而现在，已经不用那么复杂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月洛宁给了六位辅政大臣极大的专断权。 这原本或许算是面对危急情况时的特殊权力，但现在却被这些大臣当成了一件‘如意法宝’。 扬昱直接带人抄了乾蓝前朝吏部尚书，现在的吏部侍郎饶翰光的家。 作为报复，奚真直接罢掉了工部侍郎诸纹的官。 而事后，唐小芷却不知该怎么处置他们，她根本没有应对这种局面的办法，难道要她将扬昱和奚真这两人都抓起来吗？ 说实话，她没那份决意。少了扬昱和奚真，这朝廷恐怕会大乱吧？ 她的软弱，让群臣终于放开了胆子。 或许这时候的扬昱和奚真，根本就没想到后面的事情会愈演愈烈，甚至可能这两件案子是真的有罪证。 然而，这却也开了个极坏的头。 当第一次直接捉拿成功之后，后面的一切显得那般理所当然。 就像月洛宁抗拒不了‘火烧天河’这个明明有伤天和，却极其符合她目的和利益的诱惑一样，两派大臣也抗拒不了这种为所欲为的权力诱惑。 平时要花费极大力气才能勉强扳倒，甚至之后还有可能重新爬起来的政敌，现在随便罗织个罪名敷衍一下，就能直接处死，这是何等的诱惑？ 如果这御驾亲征的人是月山，那群臣绝对不敢乱来。但月洛宁，却给不了群臣这样的畏惧感。而除此之外，他们也停不下来了。 自己这个时候如果什么都不做，看着政敌对付自己，那只会是坐以待毙啊！ 反正做了就做了，这权力是月洛宁给的。何况法不责众嘛，月洛宁事后就算回来，又能说什么呢？难道她还能将六位辅政大臣统统罢免掉不成？ 随后，郦木将投降月国后编入弦城军部的七名乾蓝青川南齐将军，都罗织上了罪名，打成了叛逆，甚至抓入狱中屈打成招…… 短短几天时间，弦城之内，已经有二十余位官员贵族被打倒，甚至是被抄家罢免乃至下狱。而这些事情，她这个摄政王妃竟然全是事后才得知的。 类似的事件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弦城官场以极快的速度在失控。弦城官场和贵族圈，几乎是人人自危，不光是官员贵族，甚至文人名流都受到了波及。 摄政王妃唐小芷，根本就控制不住这样的局面。除非她下得了狠心去整治那六位辅政大臣，然而即便她有那样的狠心，其实也办不到。 因为，她根本没有那样的权力。这六位辅政大臣，现在也仅仅比她低了半级。月洛宁离去之前说得很清楚，他们六人就是用来监督和辅助唐小芷这位监国王妃的。 辅政大臣的权力太大了，大到可以绕开她这位王妃，直接调用官差私军去贵族府中抓人，这完全就是一段极为荒唐而又混乱的时期。 唐小芷很清楚，之所以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除去两派大臣早已深藏宿怨，除去月洛宁的权威不够，以及自己处理得不好这些原因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月洛宁本人给了辅政大臣太大的专断权。 历史上御驾亲征的君王多了，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因为其他的辅政大臣，没有这样为所欲为的胆子，更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外人或许没那么了解月洛宁，但唐小芷却很清楚，月洛宁不可能会犯这种错。 眼前这一切，应该是她故意营造的局面。 到了这一步，唐小芷已经隐隐明白月洛宁想要做什么了。难怪她要御驾亲征，她分明就是故意让局面失控的。 两派争斗因为监察部的出现而趋于缓和，这显然不是月洛宁想看到的。她希望他们斗得更激烈，所以她故意离开，给他们争斗的空间。同时故意给他们两边极大的权力，让他们利用那权力杀得你死我活。 甚至扬昱和奚真当初会开那个头，很可能都有她暗中安排的人推波助澜。 这是唐小芷唯一能猜到的内情，这还是她早已猜到月洛宁分化两派用意的缘故。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明白，这样做，月洛宁将来还怎么收场？ 就这样任由那些官员沦为争斗的牺牲品，真的没有问题吗？真的不会出现无辜枉死的好官吗？死了这么多人，朝政不会乱吗？ 难道她看重的就只有一个杜启，所以只带了他一起走，其他人随便怎么死，她都不在乎？ 身为监国王妃，唐小芷本人倒是无人敢动，两派大臣斗得再厉害，表面上也依旧对她保持着尊重，没有谁敢对她伸手。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感到很害怕。 不是害怕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这样下去，局面会彻底烂掉，尤其现在的月国是战时啊！月洛宁，她是疯了吗？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有关紫星和天河两场战争的相关事务，两派大臣都无权插手，甚至就连太尉郦木也没有那个资格擅自行事。 战争时期，本就是一切事务都要为战事让路。这两场战争的情报后勤以及其他部门，全都是直接由扶摇掌管的，而扶摇现在则是直接对王妃唐小芷负责的，没有她的圣旨玉玺，谁也无法对此伸手。 卫将军扶摇，这些年来看似风轻云淡，但却一直是个朝中众臣都无法忽视的重要人物。战争时期，他算是后勤总管一类的角色，月洛宁和林四这对姐弟对他极为信任。而太平时节，他掌握的禁卫御林军城卫军这三军，也是弦城最强的一股军事力量。 他自身实力不弱，掌握的力量又强，卫将军本就是二品上将军之一，最后再加上林四的特别看重和亲近，导致他的身份地位变得很特殊。 虽然没有位列三公，也没有被任命为这次的辅政大臣，但却也没人敢动他。 唐小芷觉得，自己现在或许应该找扶摇商量一下。扶摇和林四的关系她也清楚，她觉得这位曾经的学长，应该是自己现在唯一能指望得上的人了。 她不想看到局面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哪怕这是月洛宁刻意营造的，她也不想…… 接到她的传唤，扶摇很快来到了宫中。 “不知王妃召臣前来，所为何事？”一进书房，他就行了个面君之礼。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还行什么礼呀。”或许是因为当年在学园之城时就打过交道，面对扶摇，唐小芷倒是很能放得开。 只是，她面前的扶摇，却似乎并不像当年那样爱开玩笑了。 “你现在是陛下指定的监国王妃，等同于此刻的月王，君臣之礼当然不可废！”他一脸正色道。 “唉……”唐小芷苦着脸叹了口气，决心不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她现在根本也没有逗乐的闲心了。 而下一刻，她就说出了一句让扶摇面色不太自然的话语来。 “月洛宁离开时，是不是特别给过你交待？” “这……不知王妃指的是什么？” “在我面前，你还要遮遮掩掩故意隐瞒吗？”唐小芷的脸上闪过了浓重的失望之色。 第1407章 背叛 因为她这句话，扶摇脸上总算浮起了从前那惯常的苦笑。 “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呀，月王陛下临行前确实对我有过一番嘱托，但也只是正常君臣之间的谈话，勉励我要好好做事，不要出什么纰漏。” “好，那我问你，朝廷现在乱成这个样子，已经很多天了，你为何一直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这个，我一直忙着筹备粮草冬衣辎重，安排民夫，哪里有闲心去管朝廷那些勾心斗角啊？”他无奈的摊了摊手，仿佛因为她怀疑自己而感到很是委屈。 “是吗？那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唐小芷冷冷一笑。 “何事？” “把六位辅政大臣全部抓起来，把弦城所有正在被处置和下狱的人都提出来重新审判，再让御林军和城卫军控制住弦城，避免一切乱象发生！” 此时此刻的唐小芷，脸上倒是破天荒的浮现了一缕严厉之色。 扶摇顿时脸现难色：“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唐小芷追问。 “六位辅政大臣，犯了什么罪吗？” “他们肆意捉拿其他官员，根本不经审理，就直接定罪，这不合月律。” “这个，陛下临行前，似乎给了他们这临机专断权啊。” “我记得，月洛宁自己以前都没有这种权力，难道你不觉得这所谓的临机专断权已经太过了么？” “我相信他们会秉公办事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捉他们，反而觉得他们是对的？”唐小芷幽幽道。 面对她的步步紧逼，扶摇的面色显得越来越不自然。 “六位辅政大臣，本就不是我有权捉拿的，他们的官比我还大嘛！而那些案件，也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更何况，我现在负责的事情和战事有关，根本无暇分心。” 尽管扶摇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但哪里能瞒得过唐小芷啊？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彻底看出来了，扶摇就是月洛宁留在弦城稳定局势的人。否则，他现在不应该是这种表现才对。 只要局势没有超出月洛宁的承受极限，扶摇就会冷眼旁观。而一旦突破了底线，他就会运用禁卫军，御林军和城卫军，强行将乱象镇压下去。 到时候，他可不会再说什么无权捉拿，不在职责范围内了，反正月洛宁回来后，他只会有功不会有过。 现在事态还在月洛宁的底线范围之内，甚至可能还没有完全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所以扶摇当然不会阻止啊。 不但他不会阻止，他还会劝自己也不要阻止。 她眼底深处那一抹意味深长之色，扶摇又哪里能看不出来？他只能暗暗苦叹，唐小芷虽然性子有些软弱，但却太聪明了点。 既然她已经怀疑到了自己，那自己想瞒过她，本就不太可能办得到。 “我知道这乱象，很可能是月洛宁故意促成的，对吗？” “我……不知道，这样妄议陛下，不太好吧？”扶摇只能继续苦笑，继续摇头。 唐小芷可以直呼月洛宁的大名，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她，但扶摇却无法那样做。而内心深处，他也不得不为唐小芷这推测感到惊讶，她竟然已经看穿了吗？ “你对月洛宁可真是忠心啊，所以你们就可以这样将我当成傻子耍吗？什么监国摄政，分明就是故意让我扮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管不了的可怜虫不是吗？” 眼见她脸上真的浮起了恼怒之色，似是动了真怒，扶摇也不禁暗暗着急起来。他和唐小芷认识很多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姑娘生气，而他着实不知该怎样平息她的怒火。 “你想多了……” “我对月洛宁很了解！”唐小芷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月洛宁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她不会故意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造成现在的乱局。除此之外，她这个人对战事狂热无比，她离开前，或许不会对别人有交代，但一定会告诉你一些旁人所不知的东西，以便应对这变局，免得后方生乱，影响前线战事！” “你的想象太离奇了……”扶摇不得不佩服她，自己已经快要被她逼得无话可说了。 “好，既然你们故意瞒着我，那我也不干了！” “啊？” “我要离开弦城，我去找林四！” “不要啊……”眼见她真的丢开面前的卷宗奏折，就那么气呼呼的往门外闯去，扶摇也不由得急了。 他连忙挡在前方，伸手拦住了她。 “让开！”唐小芷的眼眸中满是冷意。 “唉，你现在一走，这月国可就群龙无首了，你怎么能就这样丢开这一切呢？” 扶摇确实不敢让唐小芷就这样丢掉眼前的事情，唐小芷虽然镇不住六位辅政大臣的乱象，但她的存在依旧是有着极大意义的。 没有了她这个监国王妃，朝廷会变得更乱，而有些政务也会变得无人处置。 唐小芷看起来只是在使小性子，又或者只是故意吓自己，但扶摇却也无法保证她是否在玩真的。 “我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分别呢？那些大臣我管不住，你们又什么都瞒着我。让开，再不让开，我可要叫人了！” “好好好，我错了，还请王妃息怒，我这就一一道来……” “哼，算你识相，还不快招！” 她果然只是故意吓扶摇的，听到扶摇服软，便立即又回到了书桌之后。 “咳，你猜得没错，此事确实是陛下一手促成的。” “就是为了让两派大臣相斗？” “不错。” “她怎么收场？” “这个，我也不知，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句话。” “什么？” “如果万一……他们要你下旨阻挠前线战事的话，你可以答应他们。” “你说什么！”刚刚坐下的唐小芷猛然站起了身来，脸上已经是一片浓重的不可置信之色。 连战事，都可以拿来当儿戏了吗？她脸上除去震惊之外，便只有痛心了。 扶摇连忙摆手：“你别慌，这件事，陛下和我都早有准备，并不会真的影响到前线战事。”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啊……”她一脸失落的坐了回去，浑身都仿佛没了力气一般，她忽然感觉一切都变得好陌生。 时间和周遭的环境，真的能将人改变成这样吗？ 曾经月洛宁，扶摇，扬昱，郦木这些人，她都很熟悉，都曾经一起共事过，都是她在北境封地时的‘自己人’。 然而现在，月洛宁的深沉心机让她遍体生寒，扶摇似乎也变了，不像从前那般爽朗了。而扬昱郦木等人，同样也早已不是当年和她一起共同面对许多困难的可靠倚仗了。 唯一没变的那个人，似乎只有她自己。尽管成了王妃，成了母亲，但她依然保持着当年的那颗心，仿佛永远都长不大，也变不成熟…… 她知道自己指望不上扶摇了，因为他是站在月洛宁那边的，如果自己要阻止这一切，他甚至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虽然，他不太可能会真的杀自己。 而在扶摇离去之时，她也已经明白了他那句话的用意。毕竟，她一直都是个聪明无比的姑娘。 故意让那些人将手伸到战事上，这样月洛宁回来后，才方便定罪啊！ 插手阻挠前线战事，等同于叛国谋逆！这和臣子间的争斗完全不同，到时候，月洛宁要强行用武力镇杀他们，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不但故意引动两派大臣互相争斗，还要将他们带入深渊之中。 她究竟想要什么？把手底下的大臣全都杀得差不多，然后提拔无根基的新人，彻底将朝廷变成她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吗？ 只是，那些臣子会那么糊涂吗？他们应该也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千万不能碰吧？ 打压一下政敌，倒还在接受范围内，尤其这是月洛宁自己留下的纰漏。可叛国谋逆，那是毋庸置疑的死罪，甚至要诛灭九族啊！他们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吧？ 他们就算敢，自己也不会答应的！ 这件事，自己不会配合月洛宁和扶摇！ 她暗暗握了握拳头，月洛宁的计划再好，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自己这个监国王妃，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而就在这天夜间，她见到了华素素。 这段时间她忙于政事，已经住在了宫中，好几天没见这位好姐妹了。此时见到她来宫内看望自己，唐小芷原本低落的心顿时又得到了温暖。 “素姐，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呀，呜呜呜……”她一脸惊喜的扑到她面前紧紧保住华素素撒起娇来。 这或许，算是她这段时间，唯一彻底放松的一刻了。 “才这么点时间没见，就这么想我了呀？”华素素一脸笑吟吟的打趣道。 “哼，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你这段时间很累吗？发生什么了？”华素素语带关切地问道。 “唉……我还好啦。”她本想向她诉诉苦，但临到开口那一刻，却又改了口。 自己的烦恼，还是不要分给别人了。更何况素姐好不容易变回正常，自己又怎么忍心让她重新陷入那些阴谋诡计之中？ “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我毕竟也在宫内住了这么多年，政务什么的也懂一点。” 虽然华素素只是随口说起这句话，但唐小芷却呆了呆。 “呃，我可不是来要什么权势的，你可别多想啊。”华素素连忙补充道。 “我没有啦……”唐小芷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安：“对了，小慕河还好吗？” “他还好呀，可爱的不得了呢！”华素素笑眯眯道。 “噢……” 唐小芷失神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的身体便再也无法动弹，而她的眼内也涌起了浓重的失望和悲哀。 “对不起……小芷。” 第1408章 圣旨兵符 说话的人是华素素，此时的她低垂着头，脑袋也偏了过去，似乎不敢和她对视。 华素素毕竟是元境修士，而唐小芷只是个普通女人，两者之间的实力相差完全不可以道里计。 过去几年长期呆在这书房内的应飞，现在已经随月洛宁一起去了靖城。而身为素宁公主，华素素本就能够轻易进入这里，毕竟谁都知道她和唐小芷的关系很好。 于是现在，当她对唐小芷出手之后，结局根本毫无悬念。 门口的侍卫毫无踪影，似乎被人支开了。在华素素出手之后，房内又出现了一名宫内的管事太监。 而他进门之后，便静静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一切，似乎都已经明了了。 “连你也……”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凉透了，泪水以极快的速度蓄满了眼眶。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华素素伸手捂住了嘴。 “对不起，小芷，我不想伤害你。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你不要出声，好吗？”虽然已经将她制住，但华素素的语气之中却透着哀求。 唐小芷现在所在的是月洛宁的书房，这里本不可能有人能得手。如果月王这么容易就被人制住，那岂非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明白，这一切算是许多人共同安排的。 应飞离开，月洛宁仿佛遗忘了一般，没有给自己安排新的贴身高手护卫。记得当年出使乾蓝，月洛宁都还特意提到过让应飞陪同自己，为什么这次偏偏就忘了？ 门口的侍卫，他们的直属首领是扶摇，而现在这些侍卫就那么轻易就不见了，扶摇会那么容易失职吗，王宫侍卫这么容易被支开？ 另外，除了华素素，也没有其他人能这样顺利来到这里。 自己这次，等于是被月洛宁，扶摇以及华素素共同制住了。月洛宁，她恐怕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幕发生了，她和扶摇就是故意‘配合’华素素的。 或许还有最后一点，这王宫之所以被称之为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是因为宫内有一位圣境高手坐镇。 如果他愿意，即便足不出户，这王宫也会变成他的领域，没有几个人能在他的领域内肆意妄为，至少元境是不行的。 而现在，自己这个临时替代月王的摄政王妃在这王宫内被人制住了，他却毫无动静，这是否太过了点？ 只可惜，这些破绽她能看得出来，华素素却看不出。 她或许还觉得自己此行很惊险，觉得自己小心翼翼，才得到了顺利的成功。她根本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月洛宁的掌控之中。 唐小芷很快就被华素素用丝带绑住了手足，甚至连嘴都被用丝巾堵住了。这些手段对修行者而言只是儿戏，但制住她却是绰绰有余。 此时，她唯一能动的就只有那双已经被泪水浸满的眼睛。于是，她拼命对华素素眨眼睛，希望她停下。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继续走下去，只会真的跌入深渊，月洛宁为她提前设好的深渊。 绑住摄政王妃，和绑住月王的意义已经接近了，毕竟唐小芷现在代表的就是月王。光只是这一项，就已经是死罪。而华素素绑住自己，肯定不只是现在这么简单，她会做一些月王才能做的事情。 那名太监在忙着找玉玺印鉴以及空白的圣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信物，比如兵符。 而华素素则是满眼愧疚扶着她自言自语：“小芷……不要怪我，我们不会伤你，你好好呆着就行……” 她轻轻摸了摸唐小芷的脑袋：“明天我会亲自来给你松绑……我将来，会向你赔罪的，就算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最后，她站起身来背对着地上的伊人，面色已经恢复了冷静乃至漠然。 “月洛宁快要回来了，我给她准备了一个特别的阵仗，相信她会很惊喜。你不想看到我们相残吧，你永远那么善良，但是没办法啊……月洛宁她其实也想杀我，她以为我不知道么……” 唐小芷终于明白她要做什么了，月洛宁出行，身边虽有护卫，但剑宗之主却没有随行。所以，她自己身边现在也已经不是无懈可击的了。 如果这时候，有人暗中做点手脚，让她身边的防卫变得更加松懈，再施以雷霆之击，或许真有极大希望成功刺杀这位月王。 旁人当然很难做手脚，但有了圣旨玉玺，有了月王的信物兵符，那就真的很难说了。 更何况，华素素这次的行动不可能是她一个人。别忘了，她曾经是那‘公主党’的首领，这些人手底下哪里能没点高手？ 她终于知道她们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圣旨了，或许某些人已经打算真的去干扰战事了。利用那圣旨，去暗中给前线使绊子。 终于，还是有人走到了叛国谋逆这一步…… 是啊，公主党那边的人，都是投降了月国的臣子。他们原本的国家，都是被月国所灭的，他们之中有些人怀着仇恨不甘之心本就很正常吧，尤其是那文康王和文瑞王。 杀了月洛宁本就不够，因为林四还在。所以，他们还需要林四也打败仗，最好是再也回不来。紫星这一战月国现在是占了上风，但月国大军却也没有立即抽身而退的机会。 这一战双方已经打得如火如荼，除非能灭掉紫星，否则一旦月国势弱，神炎帝国反而会攻入月国。 只不过，唐小芷却想不明白，华素素要杀月洛宁也就算了，怎么会连林四都牵扯进去？难道她连林四也想害死？ 或许，她根本不知道那些外来臣子想要做什么吧？她被蒙在了鼓里，她心中已经只有杀死月洛宁这一件事了。 和文康王文瑞王那些老谋深算的人相比，她还是太嫩了，她不可能知道他们全部的想法。 尽管唐小芷看穿了许多事情，但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华素素离去之前，将她藏在了书房的一处夹层之中。 她心内焦急万分，她想阻止这一切，虽然她知道这一次公主党的人不可能得逞。因为一切都早已在月洛宁和扶摇的算计之中，这场所谓的叛乱，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其实就是‘被害者’。 她只是不想华素素也陷进去，然而偏偏，她就是走出第一步的那个人。 她很失望很痛心，她终于发现，那段时间在王府内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华素素，并不是真的放下了一切…… 她的耳畔，忽然响起了一声长叹。 这声音仿佛和她近在咫尺，然而现在这书房周围五丈范围内都没有其余人影。声音之中透着的苍老疲惫意味，令她感到了无比的熟悉。 她知道，这是剑宗之主的叹息。 他果然是在暗中保护着自己的，原来真的没有人能杀死自己。 于是，她拼命的挣扎起来，她再次不断的眨眼，嘴里呜呜出声，希望他能出来解开自己，然后带自己去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然而除了那一声叹息之外，她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没有解开她，更没有带她出去。他之所以显露一下存在，或许只是驱散一下她心内的惊吓和恐惧，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安全的。 他果然，也是和月洛宁提前约定好了的。既然如此，他现在应该要去月洛宁那边了吧？他就是月洛宁最大的底牌啊，至于自己，简直就像个任人摆布的傻瓜。 她并不知道，此时这书房内已经多了一位天境中期的剑宗第十七长老，为的就是防止她在这里会出意外。她在剑宗之主心目中的地位，并不比月洛宁低。 夜色下的书房渐渐陷入到了黑暗之中，除了等待之外，她似乎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嘴里的丝巾让她很难受，而很快她又感到了口渴。 她的手腕和脚腕被绑得很难受，手臂和腿此时都是又酸又痛，只是她无心去想及这些，她只是感到很难过。 她知道，此时此刻，某些事情要开始进行了，甚至可能已经发生了。 这些天来遭遇的一切，让她感到极度的失望，也极度的心寒。尽管她一直都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林四，但现在她却终于想要彻底脱离这一切了。 每个人都变得那般陌生，让她茫然无措，让她难以接受，也让她疲惫无力，自己根本就不适合这里啊。 她猜得没错，有些事情确实已经开始发生了。 …… 华素素此行确实不是独自行动，参与其中的人很多，比如文康王和文瑞王，以及南齐前朝国王，现在的永安公…… 这次的战场一共有两处，一处在弦城，另一处则在在学园之城，那里会是月洛宁今夜的暂留地点。 并非华素素不想在弦城动手，而是弦城很不方便。他们无法保证弦城的城卫军御林军不出来护驾，而除此之外最大的阻碍还是剑宗之主。 弦城有这么一位圣境高手坐镇，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 说实话，对唐小芷下手夺取玉玺圣旨兵符之前，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位圣境高手。 他们无法知道圣境高手究竟有多强，也不知道他究竟会哪些手段。会否他们出现在唐小芷身边那一刻，他就瞬间洞悉一切呢？ 因为这个疑虑，他们足足商议了五天之久，想了无数的办法，却始终无法破解这绝对的实力差距。 而直到今夜，他们才决定铤而走险。 这位圣境高手是在王宫休养的，他总不可能随时注视着王宫内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吧？想想也不可能不是吗，圣境高手又不是偷窥狂。 除此之外，这位圣境高手在月国这些年，也从来没有涉及过月国朝政以及其他各项事务，完完全全的超脱物外。 或许，他保护的只是月洛宁一个人吧？现在月洛宁不在，他自然不会理会外面发生了什么。 最终华素素真的成功了，而当她成功之后，此次行动最大的难关便已经渡过。 这天夜间，前后有三百人踏上了传送阵，除去华素素之外，文康王和文瑞王赫然在列。而除去他们那十余位‘大人物’之外，其余人全是极境之上的高手，其中甚至还有三名当年乾蓝王国的天境高手。 而当他们走入城内某间宅院内后，又有两百余人加入了他们。 为首那人，正是来自神炎帝国的一名天境后期高手。他的出现，自然不会是巧合，而他出现，显然是为了对付月洛宁身边的剑宗九长老。 第1409章 内忧外患 月洛宁今夜确实在学园之城，她此时就住在城主府内。 而她离开战场时，天河南面一千里山林已经彻底沦为了焦土。 火烧天河这丧心病狂的做法，让天河人狂怒的同时，也陷入到了绝望之中。一如罗侯所料，这种战法根本无法破解，至少天河人是无法破解的。 想要破解这战法，并不是灭火这么简单，还要能杀退纵火者才可以。然而在山林之外，天河大军根本敌不过罗侯的月国大军，光是高手层面上，双方就已经不是一个层级。 天河民众确实很有‘血性’，面对来犯的月国人，他们愤怒的拿着铁叉长矛柴刀以及自制的弓箭等武器，和天河大军一齐发起了冲锋。 这一点，苍罗大陆除去千宋之外，或许再无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百姓能做到。 只不过，打仗并不是人多就可以获胜，尤其这是个有高阶修行者存在的世界。天河百姓的加入，反而影响了天河大军的阵型。 而除此之外，他们完全缺乏指挥，更谈不上任何的战斗素养。 整个战场一边是整齐排着阵型，没有命令就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的月国大军。 另一面是人数几乎达到了他们十倍的天河民众和天河兵，但他们全乱成了一锅粥，只是做着最原始的散乱冲锋。 他们很快被箭雨覆盖，很快被切割分散，很快被一点点蚕食。 这一战对月国大军而言同样很辛苦，人数的差距毕竟无法忽视，但他们之所以会累，是因为需要杀的人太多了。 当这第一战结束后，满地的鲜血让天河人几乎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他们派出了大臣前来求和，他们终于愿意归降，但月洛宁却不会再回头了。 她下令斩杀了天河使臣，大军向前继续着那残忍无比的火烧战术。 天河对她而言算是一个‘外患’，这个外患她是不会继续放任下去的。而解决这个外患的同时，‘内忧’她当然也要清理一下。 等所有忧患全部被解决掉之后，月国就干净了。 于是现在，她又回到了学园之城。 她知道今夜会有人来，她在城主府等着他们。她也知道，现在弦城朝廷一片混乱，她甚至知道今夜弦城也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既然某些人打算叛国谋逆了，那他们自然会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做绝。扬昱和郦木这些本土朝臣，今夜恐怕是活不下来几个了，今夜在弦城发起叛乱的那些人不会留着他们。 毕竟，他们算是政敌嘛！ 真好啊…… 自己不方便杀他们，有人为自己代劳也不错。至于事后，自己会隆重厚葬他们的，他们都是月国的功臣嘛。 而那些参与了动乱的，或者没参与但挡了自己集权之路的外来臣子，以及他们在月国各地的根系，都可以被一并牵扯进去清理掉了。 她根本就不担心死的大臣太多，会让朝政陷入停滞和混乱。月国根本就不缺政务上的人才，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拟好了每个位置的新人选。 这批有能力却没有根基的新大臣，自己会好好敲打。将来朝廷再也不会有什么本土和外来臣子之分了，有的只是女王陛下一人的声音！ 此时此刻，她唯一担心的人只是林四。 火烧天河，必定会让林四愤怒。因为尹漓，他甚至在一直拖延逃避着攻打天河的事情。现在自己将天河变成了这样，他会怎么想？ 而唐小芷在王宫恐怕也吃了些苦，再加上华素素彻底和自己为敌，这一切他到时候能接受吗？ 或许……能吧？ 无论如何，自己这样还是为了月国好。不除掉天河，月国迟早会迎来祸患。不清理掉扬昱郦木等一批根系极深的老功臣，吏治改革根本无法进行下去，而监察部，其实只是治标不治本。 自己是为了月国好啊，他应该能理解自己的‘苦心’吧？而自己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的感受，就放弃这些计划不是吗？ 城主府的晚宴很是热闹，城主和学园之城各界名流汇聚一堂。此时的场面，宛如当年她来这里选拔圣山之战的队员时的情景重现。 只是毕竟时隔多年，当时那场晚宴上的许多人今夜都无法到场了。比如林四慕哲平唐小芷，比如谢少英纪冰云，比如宗越薛尘谈修边旭…… 不过终归还是有些人，今夜会在此重逢。 她并没有下去和众人同乐，但所有人的心神却都离不开她。因为她是月王，哪怕她微小的一个动作，都能引起一番注目。 直到这宴会大厅外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他们的心神才终于被分散了过去。 随后，他们纷纷满眼震惊的向着大厅门口望去。 一行人施施然进了这里，而他们原本并不是今夜的宾客。他们的人很多，足有三百余众，和这里其他的宾客不同，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兵器，有些人出鞘的刀剑上还滴着没有冷却的鲜血。 “你们是谁！” “是素宁公主！” “你们要做什么？” “文康王……” “文瑞王！你们要谋反吗？大胆！” “月王在此，谁敢放肆！” 宾客们和学园之城的一众官员们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有人开始呵斥，有人开始逃散，也有人开始喊人。 呵斥的人被当场杀死，逃散的人被另外的两百余名高手用剑逼了回来，而呼喊的人根本就得不到任何回应。 鲜血是最好的震慑，场内数百名宾客很快被赶到了角落，被十几名破境高手用刀剑看管着，惶惑不安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月洛宁身前终归还是挤满了一圈护卫，这是来自弦城王宫的禁卫和暗卫高手，人数原本一共有三百余人，但现在站着的却只剩下了两百不到。 其余那些留在外面的，都已经死在了这群不速之客手中。 禁卫和暗卫的实力，并不算太高。虽然相对月山时期，他们的实力有了不小的提升，但普遍也不过极境，破境都还不多，至于天境仍然还是一个都没有。 月洛宁身边现在有二十余位破境高手，而天境高手惟有两人，一位是天境后期的剑宗九长老，一位是天境中期的十二长老。 这样的阵容，原本是足够安全的，能突破天境后期高手的敌人并不多。而她在军营时，身边还有月国大军，她在靖城到学园之城的路上时，沿途也有至少上万的士兵护送。 进入学园之城后，又有学园之城当地的城卫军警戒四周，可以说没有什么刺客能突破这样的防卫。 但现在，这群人却没有付出多大代价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外面那些人呢？”她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却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她的镇定和淡然，让文康王和文瑞王暗感不对，但华素素却是抬起手中长剑指向了她。 “他们都被你的圣旨和兵符调走了，想不到吧，你也有今天！” 她这句话，让蹲在角落的那群宾客心内复杂不已。 尽管今夜发生的事情让他们震撼无比，这竟然是弑君，而且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但另一方的‘主角’却还是让他们感到了一阵荒唐。 因为当年她们两人在这里共舞一曲的画面，他们之中许多人是亲眼见证过的。 而现在，两人再次在这里见面，却要分个你死我亡了。这一幕，又怎能不让他们惊讶？ 只是，两位当事人却仿佛没有这种追忆过往的闲情。 “圣旨和兵符？你对唐小芷出手了？”月洛宁缓缓起身，面色却仍然是一片平静。 “我并没有伤她，以后也不会！” 两人对话，根本就再也没有提到当年的姐妹情分，也没有提到什么仇怨，比如华父华母的死，比如华素素带男人进宫，比如月洛宁当初故意利用她来提拔外来臣子…… 或许对她们而言，再讨论什么恩恩怨怨已经毫无意义。 “但你还是伤了她的心，而且你还对付了林四，枉他们一直对你那么好。” 华素素冷冷一笑：“我对付的只是你。” 月洛宁毫不留情的嘲弄道：“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你觉得你身后那三位，凭什么敢和你一起来杀我？杀了我，林四不会报复？他们想要保住命，只能将林四也一起害死，至少要让他吃败仗，让月国四分五裂，让他无暇他顾。你偷来的圣旨兵符玉玺，恐怕早已用在干扰前线战事上了。” “你说什么？”华素素猛然一震，旋即缓缓转头看向了身后。 唐小芷猜得一点都没错，华素素虽然比从前聪明了许多，但却还不够，她根本想不到那么远…… 她以为这些人都只是和自己一样要杀月洛宁的，却没想过，对于文康王等人而言，光杀个月洛宁又有什么用？ 只要林四回来，月国又能恢复正常，而他们也全部会被清算。做了‘坏事’，却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反而会危及自己的身家性命，那对他们而言便只能是‘蠢事’。 而这种毫无意义的蠢事他们怎么可能会做？她华素素或许不怕林四，但文康王等人却不能不怕。 他们要的，是月洛宁死，弦城挡路的朝臣死，林四和月国大军在前线大败，然后月国大乱崩溃，最后如果能趁机恢复乾蓝青川南齐就更好了。 当华素素想明白这一切时，似乎已经晚了。她转过头，看到的只是三张面无表情的脸，而在片刻之前，在之前那一两年间，这三张脸每次见到自己时，都会露出笨拙的谄媚笑容。 尽管这三人，从前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是了，他们已经一不做二不休，连林四都要对付了，那自己这个月国公主对他们而言，又还算得了什么？ 他们甚至没有看她，更没有嘲笑她。 对于他们这些‘做大事’的人而言，那种发泄般的情绪很可笑很多余。 嘲笑和打击一下华素素，对现在的局面有任何意义吗？事后该怎么处置这位月国公主，便怎么处置就是。 “你是刚刚猜到的，还是早已料到了会有今天？”文瑞王定定望着对面的月洛宁。 虽然对面月洛宁那边的力量远不及自己这边，但他的面色却无比的凝重，月洛宁太过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感到不安。 第1410章 如蒙大赦 月洛宁没有直接回答文瑞王的问题，而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怎么，打算放弃了？如果你们现在认罪伏法，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她这句话，让这三位前朝国王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确实，月洛宁的底气太足了点。然而他们不确定她这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底牌。 怎么算，她似乎也不该有后招了吧？ 今天傍晚时分，剑宗之主还在弦城王宫内。林四还在前线战场，剑宗诸位高手也多在各支大军之中。而学园之城内，最强的也不过破境而已。 这种情况下，他们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帮助月洛宁抹平眼前差距的。 他们现在都已经将月洛宁这一行人团团围了起来，就算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是吗？ 如果她只是虚张声势，自己就主动跪下认罪，那就真是太亏了。她说从轻发落，就真的从轻了吗？ 闹出今夜这种事，至少亲王和公爵之位是肯定不会有了，而之后自己会沦落到怎样的境地，完全就是看她的心情好坏。 以他们对月洛宁的了解，她恐怕是不会留着他们的，自己等人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还不等他们做出决定，来自神炎的那名天境后期高手，忽然用一阵狂笑吸引了大厅内所有人的心神。 “死到临头还嘴硬，苍罗大陆第一位女王？可笑无比！” 他的笑声如夜枭啼哭，强烈撕扯着大厅内每个人的耳朵，令人不由的觉得心绪混乱，这显然是天境高手的小手段。 “牧溪，你没必要趟这一淌浑水，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 月洛宁身边唯一的天境后期高手，剑宗九长老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她的身前，将那刺耳的回响隔绝在了月洛宁外面。 “这种时候，老夫怎么能回去啊？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牧溪长剑虚抬，面对剑宗长老，他不会有丝毫大意。 尽管九长老在剑宗众多天境后期长老之中只能排在第九位，但对于剑宗长老的战斗力，牧溪却不敢小看。 毕竟在之前月国打过的那几场大战之中，剑宗长老已经用他们的实际战绩证明了这一点，同境界的单打独斗，他们还没有败过。 无论是面对乾蓝紫星的天境高手，还是天外天三派的长老们。 不过，今夜敌我双方的实力悬殊太大了。月洛宁那边仅有两名天境，而华素素这边却有十一名。而在破境极境层面上，前者同样和后者有成倍的差距。 他并需要和剑宗九长老单打独斗，完全可以围攻嘛！ “这是月国的内部争端，和你神炎帝国无干。” “九长老此言未免太过可笑，月国和我神炎正在战场上交战，你我本就是敌人，又哪里谈得上不相干？” 牧溪当然不会退回去，他必须要试一试，而且是尽全力试一试。 杀死月洛宁对他，以及对他身后的神炎帝国而言，都有着极大意义。 表面上看，月洛宁死后，月国还有林四这擎天巨柱顶着，但事实却并没有那么简单。神炎百姓或许看不出什么，但神炎君臣却知道月洛宁对于林四的意义。 这对姐弟，是天下间配合得最默契的君臣。 林四的胜仗确实是他自己打的，但如果没有月洛宁，他的战事根本就不会有那么顺利。 因为月洛宁，林四从不用担心粮草辎重民夫等问题，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去过问，一切就已经被月洛宁处理得妥妥当当。而除此之外，林四受到的信任程度，也是任何一名将领都比不了的。 月洛宁给了林四尽情施展的空间，也给了他无需担忧，从不会扯他后腿的后方。这听起来很简单，但事实上却极难做到。 如果没了月洛宁，林四纵然还活着，月国大军纵然还在，威胁也会降低许多。 没了月洛宁，月王谁来当？林四么？那么林四就要告别前线战场了。固然月国还有纪冰云沈卿罗侯等名将，但没有了林四这个能震住其他人的大将军，月国各大兵团恐怕又要形成一个个派系了。 更何况，林四处理月国内政，能做到月洛宁那么好吗？他能当好月王吗？ 所以无论怎么看，月洛宁都是他必杀不可的目标！ “神炎帝国答应了你们什么？帮你们复国？”短暂的沉默之后，月洛宁的目光再次对准了文瑞王。 “不错。” “你们还真是做得够绝啊，这算是通敌叛国了，还有弑君……” “叛国？月国本就不是我们的国，何来叛国之说？弑君？你本就不是我们的君！”南齐前朝国王寒声道。 “你就不怕那里的百姓也跟着遭殃么？你们叛乱，我们不可能不出兵。” “那里的百姓？他们是南齐百姓，为南齐而战，本就是天经地义！至于出兵，林四能不能回得来还两说呢！” “是不是觉得那发往前线的圣旨和兵符，会极大干扰他们在紫星的作战？如果我猜得不错，或许你们还派了监军大臣？” “难道你提前有了预料不成？”青川前朝国王面色变了变，月洛宁似乎知道得太多了点。 “你们发出的圣旨过不了弦城周边下一座传送阵，你们派出去的人，一个也活不下来。”月洛宁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讥诮笑意。 已经够了，这些人通敌叛国弑君的罪名，已经彻底坐实。 她没打算像当初的月山一样，还考验一下身边这些禁卫，以及大厅内那些学园之城名流贵族的忠心，她已经打算结束这一切了。 “你说什么？”文瑞王惊呼出声。 月洛宁这句话，足以证明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那么，今夜这场行动呢？ “还废话什么，杀了她！杀了她，一切就还有转机！” “杀了她！” 牧溪和其他神炎高手可不会管太多，就算月洛宁对于今夜叛乱早有预料，他们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因为他们离月洛宁太近了。 就算只能杀死月洛宁，都值了。 剑气撕开了前方光滑如镜的地板，天境后期的结界将大厅上方的穹顶都撑裂了，破碎的砖石和屋瓦吊灯装饰向着四周****而去。 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劲气向着前方那道窈窕身影扑去，而那仿若黑云压城的重重结界更是让人心生山峦压倒之感。 快得让普通人用眼睛根本无法捕捉的身影上下翻飞纵横交错，而刀剑碰撞后的火光以及呜咽之声更是令人心如乱麻。 大厅内响起了阵阵尖叫和惊呼之声，那是今夜参加晚宴的宾客们。眼前这场看似突如其来，却又意义非凡，同时还远超他们平日所见的战斗，令许多人本能地埋下头捂着耳朵嘶声叫喊起来。 他们觉得自己快疯了，但这混乱无比的场内却终归还有两个人始终都没有动。 一个是月洛宁，一个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的华素素。 场中这么多人，她们两人的实力最弱。暂时没有攻击能近月洛宁的身，也没有人顾及华素素的存在。 她们就那么遥遥对视着，不时被前方战斗的身影和劲气阻隔视线，偶然间又能看到对方的身影一瞬。 战斗开始得很突然，进行得也很激烈，但结束得也很快。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牧溪等人就仓惶败退，而他们那一共五百人，已经只剩下了不到两百。就连那十一名天境高手，也已经有四人失去了呼吸。 至于对面护卫月洛宁的两百余名暗卫和禁卫，却只倒下了三十余人，两名剑宗长老依旧站立。 场内几乎人人衣衫染血，负伤的也不在少数，足可见刚刚的战斗有多么惨烈，但这结果却还是太过离奇了。 造成这种结果，让天境后期的牧溪都不得不退避的，是此时出现在场中的那名麻衣老者。因为他出手了，牧溪一方那些强大的天境高手变得孱弱无比，那些破境极境高手更是举步维艰。 如果不是他最后收手，给了他们一丝空隙，那他们这五百余人现在恐怕已经全军覆没。 确实，剑宗之主就是月洛宁的底牌。 今天傍晚他也确实还在弦城王宫，但既然华素素和文瑞王等人现在能赶来学园之城，他这位圣境高手自然也能。 为了说服他配合自己，月洛宁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毕竟这位老者对于月国朝政向来是漠不关心的。而作为圣境高手，这种朝臣之间的争斗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哪里值得他出手？ 不过在月洛宁说出惟有除掉内患，才能让月国更加团结，将来更有利于集中力量对抗玄罗大陆这些话之后，他终归还是点了头。 有了他的支持，月洛宁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就算今夜刺杀她的人之中有齐无生或者祝云，她也不会有事。 望着那手持古剑的麻衣老者，牧溪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自从晋入天境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般弱小，连性命都已经变得如同摇曳的风中残烛，随时可能会被扑灭。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早已放下了手中的剑，除去不甘之外，心内有的便是不安。 他不确定这位强大存在会否将自己留在这里，毕竟他要杀自己并不难。而他也并非不会杀人，否则地上那些尸身是哪里来的？ 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几位圣境高手互相约定，不会加入前线的战争，但现在自己来行刺他保护的月洛宁，那他确实有着充足的出手理由。 就像有人去心宫刺杀冷筠，难道太上长老祝云还会因为所谓的约定，而故意旁观吗？ “神炎的客人，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当听到剑宗之主这句话之后，牧溪几乎是如蒙大赦，他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杀了己方许多人而愤怒不满，他有的只是庆幸。 庆幸还好是他，据说这位老人对于苍罗大陆的高阶修士，是一直尽量存着保全之心的。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啊！ 如果现在站在对面的是妙空，是齐无生和祝云，那自己绝无活路！ “多谢！今夜冒犯了！”他深深一躬，旋即快速的转过了身。 他身边残存的五十余人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每个人都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出口，他们甚至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第1411章 一败涂地 当神炎一众高手撤离之后，三位前朝国王如同被抽掉了魂一般，迅速垮了下来。 没了神炎人，他们这边的实力锐减了一大半，毕竟十一位天境高手之中，有八人来自神炎帝国。 死去的四名天境高手之中，有两人来自神炎，另外两名则是乾蓝人。 也就是说，现在文瑞王这边已经只剩一名天境高手了，而且这名天境初期高手在刚刚的战斗中还受了不轻的伤。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即便剑宗之主离开，他们也再无翻盘可能。 “你早就料到了这一切？这是你设的局？”失魂落魄的文瑞王仿佛忽然苍老了二十岁，他知道自己完了。 如果没有这次叛乱，自己还能继续当安逸王爷。但做出这件事之后，月洛宁已经有了合情合理的借口处死自己了。 是啊，从乾蓝投降月国那一刻开始，或许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吧？ 月国现在已经渐渐快要没有乾蓝南齐青川以及月国之分了，这些年月国局势一直很稳定，征服的地盘也都‘经营’得很好。 从前抗拒月国统治的乾蓝青川百姓，现在已经渐渐没了当初的念头。 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造反？ 现在有些乾蓝南齐青川草原百姓，甚至会以月国在前线战争的胜利为荣了，这足以证明他们开始将自己月国人看待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前朝国王和王公贵族，似乎已经是多余的了。 最初留着他们是为了安定民心，而现在，他们已经是可有可无。 月洛宁用不上他们了，留着他们反而需要提防他们造反生事，毕竟他们这些人真要登高一呼，还是会有一些忠于乾蓝青川南齐的‘义士’跟着响应的。 所以，还是杀了的好啊。 “走出这一步的，是你们自己。”月洛宁的脸上并无丝毫喜怒之色，但内心却在暗暗感到遗憾。 她的心神，甚至根本就没有完全放在眼前这些人身上，她只是遗憾放走了牧溪以及其余神炎高手。 八位神炎天境高手，还有六人活着，就这么放走，真是太可惜了。 神炎和月国现在已经是敌人，尽量多杀点敌方高手本就理所当然。她觉得剑宗之主未免太过迂腐了点，然而这位老人的态度，她不能不重视。 毕竟没有剑宗之主，就没有今夜的成功。没有剑宗之主，月国都会变得失去很多底气。所以，真是可惜啊…… 她的念头，旁人自是猜不透。 “呸！即便没有今夜之事，将来你也一样不会留我们！你这女人心狠手辣，哪里容得下旁人！” 文瑞王指着月洛宁愤怒咆哮起来，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样子了。 “这些年，我可曾薄待过你们？可曾苛责过你们？” “不曾，但在别人胯下乞食，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真是让人不爽啊！我恨，我恨自己当年为何要投降，为何不玉石俱焚！哈哈哈哈……”文康王疯狂大笑起来，他忽然一把拽下头顶的宝冠，扯开那身月国王爵袍服狠狠甩在地上，披头散发的他，里面赫然穿着当年青川国王的龙袍！ 当年若是不降，固然最后青川还是会被灭，他还是会被杀，但却也算是死得轰轰烈烈。 那时候如果他选择一战，至少还会有百万青川将士，无数的青川民众为他前仆后继，和他并肩作战。 又哪里会像现在，身边仅有寥寥十几位青川前朝高手，以及两位暂时联手的盟友，又哪里会死得这般渺小而憋闷…… 只可惜，选择是他自己当年做出的。原本会为他而战的那些人，现在早已离他而去，他们现在早已成了月国将士，月国子民。 他纵然再恨，又有何用？ 他这番话，让身边那些追随他们的叛乱高手们的眼眶都红了起来，甚至就连不远处那些依旧蹲在角落的宾客们都不禁唏嘘感叹。 月洛宁只是静静望着他们，她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评价。 或许在她心中，这根本就不值得感慨，成王败寇仅此而已。月国若是被灭，身为女人的自己下场或许会更惨，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了这种觉悟。 但她不说，对面的文瑞王却有话要说。 既然已经注定要死，他也不会再闪闪缩缩了。 “你这女人的心机城府更胜一筹，我等败得无话可说！哈哈，但你真是干干净净么？今夜你故意设局，还有当年双泽集……” 月洛宁怎会容他继续说下去，虽然即便说出来，也传不出去，但终归是个麻烦。 “来人，将前方这些阴谋弑君残害大臣，勾结外敌图谋反叛的贼子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一场新的战斗再次展开，不过这次文瑞王这一方再也不是以杀死月洛宁为目的，而是全力逃亡。 无论这三王，还是他们身边那些高手都明白，如果不逃，那只会是死路一条。被月洛宁抓住投入狱中，就能活下来了吗？一样只会被处斩！ 只是，有剑宗之主在场，他们又怎么逃得掉？ 这大厅，已经成了他的领域，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片刻之后，新的战斗戛然而止，而场内站着的人已经只剩下了文康王和永安公，以及自始至终未曾动弹，也无人对她出手的华素素。 文瑞王这个人，月洛宁不会留，他知道得太多了。 而文康王虽然已经想死在这里了，但月洛宁却偏偏会暂时先留着他，她还需要让他接受审判，再正式处死，以震慑更多人。 至于那永安公，他到现在依旧还是缺乏赴死的决意。能多活一天，对他而言似乎都是好的。 这叛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经不可能再有翻案的可能。有了这样的罪行，即便青川乾蓝南齐三国百姓明知他们的国王被处死，即便民间或许还有人怀念他们，但却也还是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他们府上那些世子，那些门客以及其余党羽，月洛宁自然会一个不留连根拔起。 当文康王和永安公被押下去之后，剑宗之主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样的勾心斗角权力倾轧，他身为剑宗之人，原本是不该参与的。虽然月洛宁给他的理由是内患不除，月国无法真正团结一心，但真正帮她做完这些事之后，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老夫先回了，那个小姑娘，只怕也等得急了。” 他所说的小姑娘，自然是唐小芷。今夜弦城会有一场大动乱，尽管林四的王府受到了扶摇以及十方楼刺客的保护，但也无法保证真的一点意外都不会出。 有些人已经打算反叛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做不出的，王宫都有可能会被冲击。 提到唐小芷，刚刚还面色冷峻的月洛宁也不禁闪过了一缕愁色，这一次自己将她骗得太狠了，事后该怎么向她交代？ 但转念间，她又心下一横，自己难道还怕她不成？真是好笑，一直以来自己也没在她面前落过下风吧？她还得喊自己一声姐姐呢。 “有劳了！”她微微躬了躬身，对于剑宗之主，她一直都保持着足够的尊重之意。 这次的计划如果没有他，只怕是很难成功的。 今夜她不会回弦城，她会继续这场晚宴。原因很简单，现在回去，弦城的动乱还怎么继续，诸如扬昱郦木等等那些自己希望死去的人，还怎么死得掉？ 而除此之外，她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那就是华素素。 “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月洛宁其实也不是一个喜欢羞辱落败敌人的人，就像当年南齐攻打月国，她去求和时曾被南齐人羞辱过，但灭掉南齐后，她也没想过要去谁面前羞辱一番找回当年的场子。 或许对她而言，那种情绪只是微不足道的，毫无意义的，对于大事并无丝毫帮助。 但面对华素素，她终归还是无法保持正常的心境。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对曾经的好姐妹身上，尽管华素素的罪行完全就不比那三位前朝国王轻，但之前根本无人对她出手，现在也没人呵斥她一句。 如果月洛宁不下命令，或许他们最后会这么直接看着华素素离开。 毕竟除去素宁公主的身份之外，华素素还是林四在意的人，这样一个人，就算犯了滔天大罪，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去处置。 华素素并没有逃离这里，她知道自己回不到一天前了。 当报复彻底失败之后，断了这个念想之后，她想得最多的反而不是和月洛宁之间的仇怨。而是另一件即将失去的东西，那就是怎样向林四交代。 猛然间，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在一条他不想看到的路上走了很远，很远。 月洛宁是林四的亲姐，杀了她，本就会和林四决裂不是么？ 对唐小芷出手，这同样不会是他愿意看到的。 而最后…… “他们真的用那圣旨去干涉前线战事了？”她痴痴问道。 “你说呢？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么，蠢女人？”月洛宁毫不留情的讥嘲道。 “我知道你聪明，你心机深，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我斗不过你，满意了吗？” “在想着怎么对林四交代？怎么回到从前？可惜你做的一切，全是他不想看到的啊。他对你很宽容，但你却彻底打破他的承受底线了……” 第1412章 姐妹对峙 月洛宁不会杀华素素，即便现在她犯了大错，她依然不会对她下手。 因为不能杀，或许林四这次真的不会原谅华素素了，但如果她杀了华素素，林四还是会和她彻底决裂。 而除此之外，剑宗之主刚刚也传音给她，让她尽量留华素素一命，因为她的妹妹华茜茜现在是剑宗弟子。 有了这两人的保护，华素素其实没有人能处死。 这个觉悟，让月洛宁很不舒服。 华素素一直在和自己作对，一直恨不得自己死，甚至今天还真的做出了这种事。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提前准备，那自己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对这样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她本不可能留，不受掌控的威胁隐患，她从来都是抹除的态度。 然而华素素……她却又偏偏不得不留。 凭什么？凭什么她都要杀自己了，自己还不能杀她？ 那么，自己只能是尽量让她过得不舒服，让她内心也不舒服了。狠狠攻击她的软肋，让她消沉，让她崩溃，让她万念俱灰…… 这种多余的事情，月洛宁原本不会做，但或许是计划已经成功，现在又不在弦城王宫，她终于有了这么一份‘闲心’。 她很清楚华素素的软肋在哪，这个女人几乎抛开了一切，比如世俗的眼光，比如自身的放纵。 包括那些荣华富贵，她其实也都不太看重。甚至就连和自己之间的仇怨，现在恐怕都刺激不到她了。 人要是什么都不看重也不在乎了，那确实很难被击溃，因为也没什么可以失去，或者失去后会感到难过的东西了。 但月洛宁却知道，她终归还是有一样看重的，那就是和林四之间的感情。 那究竟是怎样复杂的感情，已经不再重要，但那或许是她内心唯一的慰藉和温暖了，那代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而她也很需要这份感情。 她的‘攻击’，似乎是有效的。 “够了！你做的事情，就是他想看到的了吗？”华素素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我做得再多，也比不上你啊！” “是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华素素寒声笑了笑。 她这句话，倒是让月洛宁也不禁好奇起来。 “哦？你看出了什么？” “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要杀你么？” 面对月洛宁的反问，她忽然说起了另一件事。 “因为我以前没救你父母？” “呵，这些年其实我也想通了……当年就算想救他们，也救不下来。” 这个回答，不光是月洛宁，就连后方的应飞杜启等人都忍不住露出了讶然之色，似乎很惊讶于华素素竟然会这么想。 当年华父华母的死，是因为周子川和凉月。月洛宁见死不救，固然决定得太快太干脆了点，根本连丝毫犹豫纠结都没有，就选择了放弃。但迁怒到她，还是有些没道理。 应飞和杜启当时都在北境封地，都算是当事人，内心深处他们是庆幸月洛宁当时的果断决定的。对于华素素一直以来因为这个原因恨月洛宁，他们都感到有些不以为然。 原来那件事，她早已不怪月洛宁了么？那她为什么还要杀她？ 只是有些话，注定不是他们所能听到的了。 同样处于惊讶之中的月洛宁对剑宗九长老点了点头，后者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般，将那结界张了开去。 在这位天境后期高手的精准控制下，这结界内并不存在丝毫的压力，和外界一般无二，但却又和外界隔绝了开来。 于是下一刻，除去华素素和月洛宁这二女，其余人再也听不到那结界之中的声音，只能透过结界表面的流光，模糊地看到她们开口，看到他们的表情不断变化。 她们之后究竟说了什么，杜启和应飞，那些禁卫暗卫，以及那些终于脱险的学园之城贵族名流们，再也无从得知了。 “那你是为什么？” 如果华素素根本就不恨自己，那她为什么还要杀自己？ “为了我自己，也为了阿四。” “为了他？你做了这种事，竟然说是为了他？这真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然而华素素却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个笑话，她很认真地说道：“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而他的成长，我也是最早见证的人，比小芷还早。” “所以呢？” 月洛宁必须承认她说得很对，华素素才是和自己长期朝夕相处过的那个人，尤其自己最低谷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在王宫内陪伴着自己。 自己的内心，自己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感，是对她敞开过的。 “认识你，是他最大的不幸。” “不幸？我是他的亲姐，这句话似乎轮不到你来说。” “你见过青月森林时期的林四么？那时候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烦恼，尽管实力低微，但他是自由自在的，虽然有时候会让我也头疼……”华素素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怀念和向往。 “但后来，那种毫无负担的笑容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我在王府住了那么久，何尝看不出现在的他内心藏着无尽的愁闷，仿佛永远都无法解脱。如果没有小芷，或许他已经变成一个不会笑的人了。”她定定望着面前的月洛宁，仿佛她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种话题，换在平时，月洛宁根本不屑去谈。 不过现在，她还是用同样认真的态度给出了答复：“人本就是会成长的，你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张白纸，自然无忧无虑。但现在，他认识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事……” “你想说，这是他必经的改变么？” “他是月国王子，很多责任本就是他天生就需要担负的。” “又是这句话啊，就因为这句话，所以你就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强加在他身上，而且当成天经地义了！” “难道不是？” “他为什么要让位给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知道，他想和唐小芷过那不思进取的小日子。” “你成全过他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对你让步，为了你而被迫改变，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呢？你为他改变过吗？你永远不会给他解脱的那天，你永远都会有理由逼迫他！”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月国。对于整个月国而言，他个人那点改变算得了什么？” “不，你是为了你自己。你只是利用了他的心软，利用了所谓亲姐姐的身份，达成你自己的野心而已，你只是把他当工具用！” “妄加揣测，不知所云。” “我听说，当初他要你上位，你还很不情愿。哈，那我问你，如果他现在要废掉你，取代你的王位，让你重新变回一个不理世事的公主，你还会心甘情愿吗？”华素素眼内饱含着浓浓的讥嘲之色。 月洛宁很想直接点头说自己无所谓，然后痛斥华素素这胡乱揣测有多么荒谬，然而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终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华素素。 确实她没有长远的政治眼光，也没有什么心胸抱负，有时候会冲动，会感情用事，就连政变这种大事她都没有考虑周全就被人给利用了，但这不代表她是个笨人。 她毕竟还是有着自己的长处，比如看人之准。她并不是个糊里糊涂的人，虽然看起来她堕落得最深，但她反而一直都很清醒，比谁都看得清楚。 于是此时，月洛宁这位女王陛下，倒是被她逼得险些哑口无言。 “他不适合当月王，至少现在还不适合。为了月国的强大，我现在还不能退。” “是不适合当一个符合你要求的月王吧？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是啊，双泽集那种事，他是做不出来。如果他能做出来，那他就不是我认识的林四了！还有，当初那三王歌，其实是你自己传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看来，你也知道得很多啊……”月洛宁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别忘了，我毕竟是那公主党的首领。有些人知道我恨你，抢着把秘密告诉我，来换取我的信任和宠幸呢。除了这两件事，我还知道你在天河战前做过的一些事，知道你在青川南齐做过的事，知道你在两派大臣之中做过的事……这些事情都是不为世人所知，也见不得光的，哈，但我偏偏知道！” “是么？那些事应该根本没有什么漏洞，也没有什么证据。”月洛宁思索了片刻后，略有不解道。 确实，如果她每次行事如果留下那么多漏洞，那她也不配为王了。 华素素满眼嘲弄道：“我没有证据，但我只要知道发生了哪些事，就会直接地猜到你。因为我对你最了解呀，我的好姐姐……告诉了他，他自然会去查的。” “看来你已经胜券在握。” “我们这两个姐姐都给了他很多烦恼，但我犯的那些错，对他而言只是一些头痛的小困扰。而你，表面上为了月国，永远占着大义名分，实际却是在不断撕裂他的心！所以啊……不除掉你，他怎么能得到解脱呢？” “干涉阻挠前线战事，也算是小困扰吗？” “那并非我本意，我以后会第一时间向他坦白认罪！至于你，呵……你猜他知道你暗中做的那些事之后，会是什么感受？你和他经常争吵吧？但他每次都让步了，因为每次你都用整个月国来压他。但更多让他触目惊心的事情全部暴露出来之后，你猜……他还会相信你么？还会让你当月王么？” 华素素忽然笑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实在太傻了。 是啊，自己不需要杀月洛宁，失败了就失败了吧。只要告诉林四，月洛宁这些年来隐藏着的更多阴暗面，林四就会背离她吧？ 从前自己怕他知道那些事之后会伤心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啊，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自己必须揭开一些真相，让他醒悟了。 没了月洛宁这个可怕女人在，林四小芷，还有自己都能重新快活起来。 她几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一天了，这一刻她不再害怕见到林四，不再担心无法交代，即便他不原谅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1413章 反目成仇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多年前的我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吧？” 月洛宁的语气忽然软化了下来，这对她而言，是极度罕见的。尤其她这满是感怀感伤的话语，更是完全不符合她往常的作风。 此时的她，看起来似乎是想修补和华素素的关系了。 华素素嗤笑了一声，她根本就没有被这句话打动。 “你竟然有脸提这个？你想告诉我，你还顾念着姐妹之情？你以为我看不出，没有阿四，你早就想杀我了么？” 月洛宁的神情变得有些低落：“我曾经想重新接纳你，是你一直要和我为敌，是你主动推开我的。” “那时候排斥你，确实是我被仇恨冲昏了头。但你现在这些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你以为能骗得到我？” “哦？我骗了你什么？” “你以为我看不出么，你是个天性凉薄的人！在北境封地时，我因为仇恨搬了出去，之后小芷隔三差五的去见我，前前后后不下五十余次，和我说话，开解我！而你呢？我的好姐姐，你一次都没去过！” “是你不愿见我。”月洛宁不禁摇了摇头，对于华素素这指责，她无法认同。 “那时候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你是有苦衷的，哪怕是敷衍的假话，我都会强迫自己相信。毕竟，我们一起朝夕相处了好几年，我们曾经能够互诉内心，我真的是把你当成姐姐看待的啊。 那时候我为什么对你那么仇恨？甚至显得不可理喻？因为你是姐姐，我对你抱了太大的期待，我觉得你应该做一些姐姐该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稍微安慰我一下，可你偏偏是让我最失望最寒心的那个人……反倒是小芷，她之前和我只有数面之缘而已……哈，这是何等讽刺啊！” 月洛宁终于明白她现在为什么不恨自己了，因为她对自己不抱任何希望了，所以她反而看开了。 这确实……有点讽刺，又让人有点无奈。 而她也终于知道，她和华素素确实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在华素素眼中，她已经是个陌路人。 “我以为，走出来需要靠自己，而不是别人用嘴去说。” “所以呢？你想说这是你特殊的关心方式？嘴上不说，心里却记挂着，担心着？或者用行动证明？你的行动，就是后来故意看着我堕落沉沦，然后加以引导和利用，以达成你的目的吗？哈哈！”华素素只觉得无比的好笑。 月洛宁本想反驳，但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只是此时的华素素，却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在你眼中，我一直都只是可有可无的，对吗？我的好姐姐？” 月洛宁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次，似乎想要激烈驳斥她的话，然而最终，她却还是选择了放弃。 “你要这么说，也由得你。”她仿佛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你眼中只有大事，其他都是无意义的。你根本不在乎身边人如何，他们要么符合你的要求，然后为你所用，任你摆布。要么不符合你的要求，被你抛弃遗忘，又或者干脆被你抹杀！你的心太冷了，没有任何感情留存。你根本就是个不能交的人！” “你以为你真的把我看穿了？你以为你真的那么了解我，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什么都知道，可笑无比！”月洛宁的脸上终于涌起了一丝怒火，或许华素素这样不间断的指责，让她无法继续淡然了。 “难道不是么？你懒得在那些小事上浪费心思，当然，也包括我这个姐妹。你能对我这个姐妹下手，我很好奇，你将来会否对你的亲弟弟林四下手？我对你，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死了的好。”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置喙！”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我们之间，你才是外人！你故意假惺惺提什么当年之情，不就是害怕了么？” “害怕？” “你怕我告诉他很多事情，害怕他接受不了，害怕因此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啊……哈哈哈，你也有怕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真是无懈可击呢……你可以求我啊，求我别告诉她，哈哈哈，跪下来求！”她纵声大笑起来，仿佛看到月洛宁服软受打击，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月洛宁静静望着疯狂大笑的华素素，在那一刻，她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而当她再次睁开时，她已经决定杀死华素素了。 说实话，今天和华素素这一番‘谈话’，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位曾经的好妹妹，了解得确实太少了。 自己不知道以前她心里的感受，更没想到她原来知道得那么多。 然而很可惜啊，她错就错在知道得太多了，而且还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 有些事情，确实不能传进林四的耳朵里，甚至不能传进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因为那会影响月国的安定。 尤其是在火烧天河之事即将被他知晓，即将让他愤怒不已无法接受的时候，那些事情只怕会成为压垮他心弦的最后几座山。 他或许……真的会废掉自己。 为了让月国继续强大下去，自己现在还不能下来，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华素素必须死，而这次自己回弦城后，也要将那些和她有过亲密接触的人尽量封口，封口最直接的办法当然还是处死。 “你想杀我了？” 她的态度变化，根本逃不过华素素的观察。对于月洛宁，她确实很了解。 她知道月洛宁什么时候是真的喜，哪怕她没有笑。也知道月洛宁什么时候是真的怒，哪怕她没有闪过怒火。 现在，她看出了月洛宁的杀心，哪怕月洛宁并没有露出什么杀气，但她却感受到了。 “你觉得呢？” “但是很可惜，你不敢杀我。” “哦？是么？”月洛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忽然向前缓缓走了几步，来到了她近前。 华素素并没有丝毫畏惧，说实话她现在根本不怕死，更何况月洛宁实力还不如她，能给她什么感觉？ 月洛宁无论做什么，都吓不到她。 “你以为你知道了很多，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还不知道。”月洛宁忽然凑近她的耳畔悄声道。 “是什么？” 两人离得太近，月洛宁的脑袋几乎已经快要贴近她的耳朵，那久违的熟悉气息让华素素感到一阵不舒服。 “我没有杀死周子川。” 华素素猛然一震：“你说什么！” “他现在就在弦城地牢内，我好好养着他呢……”月洛宁的嘴角微微扬起，声音却是如同呢喃一般。 “你果然，是要对付阿四！”华素素的眼睛如同要喷火般死死瞪着她，她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心境了。 周子川这个名字，让她更加不舒服了，尤其在她以为大仇早已得报的时候，竟然听到这个人还活着，而且又活得还不错了，她心内的愤怒可想而知。 月洛宁轻声笑了笑：“你也觉得我要对付我的亲弟弟？不不不，我要对付的是你。” “什么意思？” “你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么？没错，我确实不敢杀你，但你犯了这样的大罪，先将你投入狱中关押起来，等林四来发落，应该还是合情合理的吧？”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说呢？我想要你死，但我偏偏又不能杀你。那我……只能给你点特别待遇了。将你和你曾经最爱的男人关在一起，你和那么多男人上过床，应该也不差他一个吧？虽然他已经是个太监……” “不！”华素素尖叫了起来，她猛然推开了月洛宁，甚至重新拔出了剑。 按理说，就算将她和周子川关在一起，实力被废的周子川也只会任由她揉捏。但华素素知道，月洛宁不会那么好心，到时候她会命人提前制住自己，让自己受到那个畜生的折磨…… “听说你在他身上做过很多奇妙的事情，我猜……他肯定很想还给你。” 华素素再也听不下去了，那种画面只是想一想，都会让她不寒而栗。尤其那个人是周子川，是她最厌恶也最恨的人。 她同样清楚，周子川现在更恨自己。如果给他报复的机会，他会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 确实林四会因为火烧天河，因为弦城政变，因为月洛宁遇刺而回来。 到时候，他可能会来见自己的吧？自己还是有机会告诉他一些事情的。 然而在他回来之前，自己会过一段怎样非人的日子？ 而最后，她不确定林四会否因为自己这次做的事情而恼怒，然后故意不见自己，晾着自己。直接口头让月洛宁放了自己，让自己自生自灭。 如果是那样的话，月洛宁绝对会暗中继续关着自己，不会给自己重见天日的机会。 那种画面她只要想一想，都快要崩溃。 杀掉月洛宁……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于是她挥剑向前劈了出去！ 从这二女开始进入结界之中谈话以后，她们的一举一动就牢牢吸引了场边每个人的心神。他们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不妨碍他们为之紧张。 月洛宁是月王，华素素是林四的义姐，这两人已经反目成仇。现在竟然‘单独相处’，无论谁出个好歹，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之前她们谈话时的表情变幻，就已经让他们生出了无数的猜想。月洛宁走到华素素身边之后，所有人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当华素素推开月洛宁时，应飞等人已经奔到了结界边。 而当华素素对月洛宁挥剑之后，所有人已经是心肝俱颤。 不过他们的担心只是多余的，在那一瞬间，结界忽然流转了起来。原本极速接近月洛宁的剑反而离她越来越远了。 剑宗九长老没有因为华素素对月洛宁出手，就重创华素素，他只是利用结界内的斥力将这二女分隔了开来。 同为元境的月洛宁和华素素，面对这庞大的结界之力，当然毫无抵抗之力的被一前一后的分隔了开来。 月洛宁被拉到了应飞等人的身边，而华素素则是被推到了前方数十丈外。 结界消散，月洛宁声音的传了出去。 “先将她拿下，勿要伤及她的性命，将来交给北王殿下亲自发落！” “是！” 第1414章 香消玉殒 月洛宁这句话，听在别人耳中，是何等的宽容？ 华素素今夜本就是来刺杀她的，而她却还是顾念着姐妹之情，不忍处置她。 之后在结界中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苦劝说这位好姐妹，从头到尾也没见她发怒。最后更是不顾自身安危，主动接近华素素，想要重新‘挽回’这位好姐妹。 然而华素素依旧‘冥顽不灵’，竟然再次趁机对她下杀手！ 到了这一步，月洛宁竟然还特别嘱托留她一命…… 说实话，在场许多人甚至觉得她太心软，太顾念旧情了。 只是，这句话听在华素素耳中，却宛若摧魂魔音。月洛宁这分明就是要按照刚刚所说的那样，将自己拿下，然后押入大牢，让周子川来折磨自己！ 面对着四面八方扑来的禁卫与暗卫，她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寒。 她不能坐以待毙，然而这个时候，她还能做什么呢？ 这里没有她的自己人，一旦落入禁卫和暗卫的手中，她再也不会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更谈不上什么反抗。 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周子川还在……” 这是她最后喊出的五个字，声音凄婉而凌厉，她在提醒所有人，周子川还活着，她希望这句话将来能传到林四耳中。 在暗卫和禁卫接近她之前的那一刹那，她的长剑倒转，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她选择了死，宁死也不愿受辱。 鲜血喷溅而出，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忽然陷入了静止。之前飞快扑击的暗卫和禁卫们宛如全都被迎面而来的大锤击中了一般落在了原地。 而场边那些宾客已经不自觉的捂上了嘴，甚至就连应飞和杜启这样经历过许多大事的‘大人物’，在这一刻也是心头狂跳。 仿佛一段轮回，又仿佛一个结束，这里多年前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幕幕，在这一刻急速的抽离而去。 谁也没想到，华素素竟然会因为‘拒捕’而自杀。 她太冲动了，难道不知道其实谁也不会杀她，不知道她其实可以活下来吗？ 今夜死的人很多，但华素素的死却让每个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真的出大事了。 一旦林四知道华素素死在这里，他会是什么反应？ 终于逼死她了，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自杀，并非自己下手。 “不！” 当那染血的倩影缓缓倒地的那一刻，月洛宁哭喊着冲了出去。 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她第一个冲到了她的身边，抱住了她的娇躯，浑然不顾满身的血污。 “救她！快救她！”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这或许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流泪。 “周子川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值得你为之殉情啊，啊啊啊……我的好姐妹……” 她死死抱着她，直到剑宗九长老以及应飞等人过来，她才终于被人扶了起来。然而谁都看得出，她已经因为‘悲伤过度’而近乎崩溃了。 他们的施救很快，但却还是来不及了。 华素素那一剑直中自己必死的要害，当时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时，月洛宁再度落泪，她跌跌撞撞来到华素素身边深情抚摸着她渐渐冰冷的脸庞，久久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语来。 这对姐妹的‘感情之深’，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动容。 …… 月洛宁回到弦城时，这座平静安宁了许久的雄城已经有了些许战火的侵袭痕迹，一些地方有断壁残垣，一些地方还在冒着轻烟。 这里，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战争。 而事实上，这里在昨夜也确实经历了一场‘战争’。以至于今天街上的民众都变得少了许多，不过女王陛下的回归，还是让许多不安的百姓安心了许多。 有了女王陛下回来主持大局，昨晚的乱象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人叛乱，死了不少的高官。但谁发动的叛乱，又都死了哪些大人物，他们却说不清。 第一个迎上来向月洛宁禀报情况的人，是扶摇。 而当两人一同进入王宫时，月洛宁已经知道了昨夜弦城发生的全部。 完全不出她所料，昨夜奚真和宣慎等数十位外来大臣发动了叛乱，他们发动了近三万私军和门客高手，直接杀入了丞相扬昱和太尉郦木尚书令米阳成，以及其余数十位本土大臣的府内。 昨夜的喊杀声，响彻了整座弦城。宛然就像是外敌入侵，而叛乱者本身也确实是肆无忌惮，四处烧杀。 在他们的计划中，月洛宁会死，扶摇和他的御林军城卫军都被圣旨兵符连夜调离，这弦城就是他们的天下。 最后，他们甚至还打算冲击北王府，冲击王宫。 但也就是在那时候，原本不可能出现的御林军和城卫军突然从王宫内杀了出来，而禁卫和暗卫的身影同样夹杂在其中。 弦城三军的总数已经超过了十五万，而在月洛宁这些年的严格筛选和打造下，这三军的实力比月山当年在世时，战斗力还要强了不少。 冲击北王府的叛乱者，先是被附近的十方楼刺客伏击，随后被赶来的禁卫军夷灭。 而攻打王宫的叛乱者，同样是全军覆没。 扶摇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终归是知兵之人，在叛乱者逃遁之前就封闭了弦城四门，随后指挥着三军和叛乱军展开了激战。 这场战争根本毫无悬念，奚真宣慎等首脑尽数被俘，而余者则是被剿杀一空。 在月洛宁回来之前的两个时辰，弦城的局势就已经重新稳固了下来。等着她的，只是她一开始就预想过的完美局面。 六位辅政大臣，只剩下了南齐前朝尚书令钱纶目前还安然无恙，而他本就是暗中倒向月洛宁的人。 扬昱父子尽皆身死，郦木米阳成以及其余诸位月国功勋重臣死在了叛乱之中，发动叛乱的奚真宣慎等外来大臣，以及文康王和永安公都尽皆被打入了狱中，等待着审判。 这些人的下场已经注定，叛国谋逆勾结外敌刺杀国君，每一条都是诛灭九族的死罪，民间百姓只会为扬昱等人的死而惋惜，为文瑞王等人的叛乱而愤怒。 没有人能想到这些事的背后，充满着女王陛下的影子。 重新回到那熟悉的书房之内，月洛宁的心情才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一夜，真是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不过从此以后，月国便真正走上正途了。这一夜发生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扶摇躬身打算离去之际，她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唐……御令回王府了么？” “是的。” “我知道了，你去吧……” 扶摇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忍不住道：“很多事，她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 “是……她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您操纵的了。” 月洛宁不禁揉了揉眉心，虽然她早料到以唐小芷的聪明，或许能猜到一些东西。但当扶摇说出这个结果之后，她还是感到一阵头痛。 这次的事情，恐怕是彻底伤了她的心了。 事实上，唐小芷对月洛宁而言并不存在任何威胁，她根本没有丝毫的攻击性。月洛宁完全可以不用在乎她的感受，毕竟她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去做什么。 以月洛宁的性子，原本不至于为这种‘小事’而伤神，唐小芷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呗。 但月洛宁终归还是不想也失去她，她决定等眼前这堆积如山又紧迫无比的大事全部处理妥当之后，就亲自去王府见见唐小芷，好生安抚一下她。 或许华素素说得对，无论唐小芷会否原谅自己，会否如从前那般对待自己，自己至少该做出点行动来。 月洛宁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死了那么多朝臣，空出了那么多位置，没有人立刻顶上去的话，很多政务很可能是会陷入停滞状态的。 虽然这位女王陛下事无巨细样样皆能做得，她一个人甚至就能将许多朝臣的事情办掉，但那终归不能一直持续下去。 弦城昨夜的动乱，需要对民众进行一番安抚。文瑞王和奚真等人的叛乱所为，也要马上昭告天下，将民间的风向定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叛臣以及扬昱郦木等人在地方上的根系，也要开始清理了。这场叛乱当然不算这样结束，会有很多人被牵连进去。 这么多人死去，这么多人被拔起来，他们的家产资财当然会被抄没充公，国库很快又要充盈起来了。 而当局势彻底稳定下来之后，吏治改革就该推行了。 一切都会变好的，她相信。 不过，还不等她先忙个三五天再抽空去见唐小芷，后者就已经直接来了。 唐小芷是昨夜被剑宗之主亲自放出来的，也是他亲自送回王府的。 她回府，除了不想继续做那监国摄政的‘傀儡’之外，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的孩子。 今天月洛宁回宫，她当然是知道的，毕竟弦城已经传遍了。 但这在外人眼中正常无比的消息，却让她感到极度的不安。她当然也不想月洛宁真的被杀死，但月洛宁回来之后，华素素至今都还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好久不见，我的唐御令，是来帮我的吗？” 眼见她进来，月洛宁连忙挤出笑容起身迎了上去，甚至还开起了不太熟练的玩笑。 唐小芷本想见到她就发火，骂她，狠狠的痛骂她！ 把自己当成傻子耍弄，而且策划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害死了那么多朝臣，简直就是个女疯子啊。 然而在看到月洛宁那满面的亲热笑容，以及眼底的一丝愧疚之后，她终归还是心软了。原本已经念叨了一路的恶言恶语，此时倒是全都咽了回去。 “我不会做御令了，我才不会再帮你了。”这算是她现在能说出的最强硬的一句话了。 “对不起嘛，我的弟妹。”月洛宁笑嘻嘻地张开双臂将她环抱住，甚至还亲昵地用脸蹭了蹭她，最后还信誓旦旦道：“我保证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嘛。” 或许是因为大事已成，心情极度的好；或许是因为唐小芷对她而言真的比较特别；又或许是她出于其他某些莫名的心态，她此时展露出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样子，近乎于撒娇讨好，又有些嬉皮笑脸不正经。 她这极为反常的模样，让唐小芷也呆滞了片刻，她甚至怀疑月洛宁是不是心性大变了，以至于都忘了抗拒她，不过她终归还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我知道素姐要杀你是她不对，但还是想问一句，她现在……怎样了？” 话音一落，月洛宁的动作僵住了。 第1415章 孤身一人 唐小芷最终得到的，只是华素素的尸身。 伤口血迹已经被处理干净，她看上去睡得很安详。但即便这世上还存在圣境高手，却也做不到让死人复生这种事情。 之前华素素制住她，也让她气愤乃至寒心，但现在得知她的死讯，怨怒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悲痛和惋惜。 失去华素素让她大受打击，此时她心头回荡的全是往昔和她相处的一幕幕，久久无法从那些画面乃至声音之中脱离出来。 然而，她不知该否谴责月洛宁，不知该为素姐做点什么。 按照月洛宁的说法，素姐是自杀的，当时月洛宁只是想将她抓住带回来而已，还没有碰到她，烈性无比的她就选择了死。 更何况，尽管很多事情是月洛宁一手策划的，但决定刺杀月洛宁的那个人，终究是素姐自己啊。 她和月洛宁，都是林四的姐姐。月洛宁被刺，这件事似乎怎样都怪不到她身上。 于是，她除了悲伤流泪，便无法再有其他表现了。 她将华素素的尸身带回王府装殓了起来，人死不能复生，她现在能做的，只是为她安排后事。 以华素素的公主身份，葬礼原本会极为隆重，甚至国葬都有可能。但唐小芷知道，那并非素姐想要的。 素姐认识很多人，但真正亲近的人，或许只有她的妹妹华茜茜，以及自己和阿四了。 华茜茜在剑宗，作为素姐的亲妹妹，她自然应该出现。然而唐小芷不知是否该知会她，她怕华茜茜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从她进入剑宗之后，她的父母亲姐先后死去，她会怎样想，她会不会以月洛宁为敌？ 至于林四，她同样不知该怎么告诉他这些事。 前线战事如火如荼，大事面前，似乎不应该打断他的作战。 然而这个时候，自己是真的很需要他，需要他作为自己的倚靠，需要他的陪伴。 挂着缟素的王府显得冷冷清清，并无多少人过来祭奠这位死去的素宁公主，因为她是刺杀当朝国君的主使者之一。 虽然月洛宁至今没有宣布她有罪，但这个节骨眼上，去为一个弑君之人进香哭灵，未免太过敏感，也太过不智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因此而被月洛宁记恨？ 为她守灵的，惟有唐小芷以及唐父唐母。 而在这些天，火烧天河这丧尽天良的赶尽杀绝之举，终于彻底传了开来。 战争中用火攻是很平常的事情，因此即便知道大火燃起，倒也没有人过多意外。 然而当时间一天天推移，当那大火一直就没有停下，当天河人越死越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直接被大火烧死之后，人们才终于发现月洛宁和罗侯这对君臣有多么狠。 大陆历史上发生过的大小战争已经数不清了，其中自然也有一些惨无人道，受尽千夫所指的战例。 比如屠城，比如坑杀降卒…… 然而相比于火烧天河这种将一国彻底夷为焦土，将举国百姓烧杀得十不存一的举动，过往那些本就会被人唾弃的残酷战例仿佛都变成了小打小闹。 战争确实可以不择手段，但目的终归还是为了获得什么。比如人口乃至奴隶，比如领土和资源，因此终归还是会有一定底线的。 谁会像月洛宁和罗侯这样，什么都不要，就是为了彻底毁灭的？ 他们的做法，在整个苍罗大陆掀起了轩然大波。 月国这种残忍无比的暴行，激起了各国民间无数人的愤怒和恐慌。这种事确实离他们很远，但终归还是打破了许多人的承受底线。 而他们更担心，原本就野心勃勃的月国，将来会否将类似的手段用在他们身上？ 他们不知道，于是现在大陆上掀起了汹涌无比的反月浪潮，许多人强烈呼喊，要求月国停下，要求各国联手惩治月国，灭掉这个制造灾难的源头。 只是，做出决定的终归还是各国君臣。 他们同样对月洛宁和罗侯这种做法感到震撼，神炎碧澜赤楼乌夏东煌西陀等国，天外天三派，无极殿琉璃宫等门派也都对月国方面发出了强烈的谴责。 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他们要么离月国太远，要么自己都还陷在战争泥潭之中，要么根本就不敢真的招惹月国。 或许月山当年那句话是对的，其他国家打不打月国，并不因为月国是善是恶，是符合道义还是背离道义。他们看的，只是月国是强还是弱，值不值得打，能不能打而已。 碧澜东煌西陀等国，甚至都没有取消和月国之间的交流协定，彼此依旧保持着通商和协作关系…… 原因很简单，月国现在也算是他们的一个重要贸易伙伴，切断合作关系，对他们而言也会有损失，何必呢？ 天河被灭和他们本就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不是么？ 至于月国国内百姓的感受，就有点复杂了。 青川乾蓝南齐草原等地的民众，这些年来已经渐渐接受了成为月国子民的现实，但终归时间还短，还无法真的以月国人自居。 这一战是他们自己的国家占据上风，然而那残忍的手段，却让他们头皮发麻，他们着实无法兴起多么欢欣的感受。他们甚至有些庆幸，还好月国大军当初没有对他们这样做…… 而月国本土百姓，一时间也是尽皆失声。 前线大军进展顺利，这原本可喜可贺，但他们却不知该不该高兴。那样的手段，让他们也不由得感到抵触。只是当初开战前，他们全都是一面倒的喊着要灭掉天河，扬大月国威的。 现在大月的国威，是真的扬出去了…… 月洛宁确实成功实现了另一个目的，震慑其他人。 因为火烧天河这一战的凶残狠辣，她的凶名已经彻底传出去了，现在是真的有无数人都怕她了。 再也没几个人觉得女人当王会软弱可欺了，朝中新提拔起来的大臣，上朝时再也不敢和她作对，因为很可能会被她借着叛乱的名义牵连处死。 她将青川乾蓝南齐三王以及叛乱党羽连根拔起，将许多人打入狱中，甚至连带着他们的党羽门生一起清算时，三国民间根本无人敢多说什么。 再也没人敢挡她的路了，当她决定推行吏治改革时，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来说个不字，纵然他们很不情愿。 只是，他们不敢对火烧天河多说什么，有些人却敢。 这一战进行得那般轰动，远在海外心宫的尹漓，最终还是得到了消息。 只可惜，她得到消息的时间，似乎还是太晚了。 当她赶到天河时，国都临嘉城都早已沦为了废墟，三十万天河大军幸存的还不到三万，而三千万天河民众，还留着的也不足五百万了。 其余的虽然也有逃离天河，远赴他乡的，但更多的却还是死在了大火和战场上。至于家园，早已全部付之一炬。 此时的天河，已经只剩北面千里山林。 当离鸾飞临天河上空附近时，滚滚烟尘险些让这头五级魔兽直接自数百丈的高空栽落下去，下方除去浓烟，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她赶上的，或许只是最后一战了。 当她在那茫茫山林之中找到天河国王以及其余天河群臣百姓时，她甚至生出了回到当年玄罗大陆灵雀山的感受，那时候她眼前也是一群山林内走投无路的疲弱败军。 只是那时候，他们有琉璃雀的庇护，而他们面对的太羽剑派也没有烧山的狠心。 五百万百姓当然不至于全都聚集在一处，但天河国王所在的这一片山林，依旧散落着百余万人。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悲惨景象，人人衣衫褴褛，就连国王的王袍都染上了泥污。虽然天河人大都擅长在山林内生存，但人数太多了，这个问题便很难弥补过来。 不过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还不是怎样在这山林内生存下去，而是这里多久会被烧毁，烧毁之后自己又该逃去哪里？ 尹漓的出现，毫无意外地引起了山林内无数人的欢呼。 在许多人眼中，天河之女终归还是没有抛弃他们，她来救他们了，她也必然会救下他们…… 天河国王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她的面前，他甚至已经需要她搀扶才能站稳身形。 “你终于来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虽然只是这么一句话，却已经让他剧烈喘息了数次。 是的，大火可不仅仅是把人烧死那么简单，浓烟粉尘热气，都会对人造成极大伤害。天河国王的身体，早已被这场大火摧残损坏。 “对不起，我得到消息太晚了。”望着周围那些同样虚弱无比的天河百姓，她心痛如绞，也愤怒无比。 “心宫的高人们都来了吗？她们会帮我们打退月国贼子对不对？” 天河国王这句话一落，残存的大臣以及周围百姓全都露出了期盼无比的目光，他们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对，打回去！” “让月国人也付出代价！” “烧光他们，杀光他们！给他们千百倍的回报！” “报仇，报仇！” 山林内响起了群情汹涌的声响，每个人都举着武器嘶喊着，怒吼着…… 在他们看来，只要心宫介入，局面就能得到逆转了。 那可是个有圣境高手和大批天境高手的强大宗门啊，她们一旦出手，天河自然能够重新保全，虽然重建家园需要许多年。 望着那些充满希冀的目光，尹漓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 她不想让他们失望，然而这一次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确实是心宫第二人，甚至她临行前还有一些弟子打算和她一起过来，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除非心宫举派皆至，那确实能够逆转这一战的结果，但宫主和太上长老们绝不会那么做。 因为那对心宫而言毫无意义，天河没有什么价值，付出的代价不值得。而且光是暂时赢得眼前这一战又有何用，月国早已是势不可挡，连得到门派相助的神炎帝国都无法压制他们，何况是心宫？ “抱歉……来的只有我，不过我会和大家一起战至最后……” 天河国王紧握着她的双手，缓缓松开了。 而原本气氛还热烈无比的山林，突然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1416章 奇兵 只有一个人么？那还有什么意义？ 除非尹漓是圣境高手，否则别说面对三十万大军，就算是面对三万大军，她都无法保证全身而退，遑论消灭对方？ 而尹漓虽然被许多天河人当成最强天境，但那也还是天境而已。 更何况，对面也有天境后期高手。 他们的失望，尹漓何尝感受不到？说实话，如果可以，她也想把心宫的人都带过来，毕竟天河是她的‘祖国’。 然而她根本办不到这件事，她是心宫第二高手，却不是宫主，也不是太上长老。这件事，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很想力挽狂澜，但局面发展到这一步，还有什么破解之法呢？ 要么圣境亲临，要么来一支更强大的援军打退对面的月国大军，而这都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别说祝云本就不愿意帮助天河，就算她愿意，圣境不可帮助一方作战，也是几大圣境之间的协议。 她很想去问问剑宗之主，这也是他老人家想看到的吗？他为什么不阻止？ 至于援军，天河周边现在都是月国的势力范围，又从哪里来？而且还有最重要一点，战场上能击败罗侯的人，本就极少。 她知道这一战应该不是林四本意，她也清楚他因为身在紫星前线所以才没能及时过来阻止这一切。 然而这一刻，她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怒火。 死了太多人，毁了太多家园，时光已经无法倒流回去，一切都已经成现实了。 最多明天正午，他们就将迎来下一战。 天河虽然多山林，但终归还是有不完全被树木覆盖的地带，前方的大火会在明天清晨暂时停下。 如果他们挡不住月国大军纵火的脚步，那他们最后一片容身之地也将会保不住。 山火一起，几乎是无法扑灭的，人能做的只有让它尽量不再蔓延到更远。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天降大雨，可现在正值冬季，天干物燥的，或许这原本就在罗侯的计划之中。 前方的那片空地，算是他们最后的阵地了。 尹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们一起参与明天那一战。 这一刻，她有些暗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指挥天才，否则虽然天河这一方的装备素养高手将领都远逊于对面，但至少还有着人数上的庞大优势。 如果是个比罗侯更厉害的指挥天才，其实还是有希望打赢那一战的吧？ 她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闭上双眼后，决定想点更加实际的办法。 夜色下的天河人开始了晚餐，然而实际上粮食怎么可能够？ 许多人当初都是匆匆逃走的，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准备，他们已经算是好的了，更多的人是直接死在了大火中。 山林内原本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野果野菜野兽甚至是魔兽，但面对这庞大的人数，终归还是显得有些不够。 以至于许多人只能吃着一些能够勉强食用的草茎和叶片，不过身为天河之女，还是有人给她送来了一碗肉汤。 望着远处许多人那艳羡的眼神，她最终还是将那碗肉汤还了回去，甚至还将自己的随身干粮也拿出来分给了众人。 她是天境后期高手，几天不吃不喝，对她而言算不了什么。 忙碌的山林在深夜时分渐渐陷入了寂静，坐在高处一截树枝上打坐的她也陷入到了入定之中。 她其实知道，现在很多人对自己很失望。她也知道当初因为自己拒见天河使臣，曾经有无数的天河人骂过自己。 他们对自己寄予了太大太大的期望，将自己当成了救星，然而自己终归只是一个人，不是神，自己的力量是有限的。 自己能为这个国家做的，自己能付出的力量，只有那么多。 而事实上，对于一名门派弟子而言，她已经算是很出格了。 如果每个门派弟子都像她这样，那大陆中部那如火如荼的大战爆发后，天外天三派的许多弟子恐怕早已脱离门派回国支援了，这显然是不可能也不会被允许的。 她其实，已经算是尽最大努力，心宫对她也算是尽可能的包容了。 “唉……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是啊，当初干嘛去了？” “我们最后会战死，她却不会。” “也不能这么说吧？天河之女很好……” “好什么，她对林四更好吧？林四是我们的仇人！” “她真要救我们，早该去找林四了，何必在今天这最后关头才突然出现，然后说什么战到最后一刻。” “也是……” 这些声音很小，只是尚未入睡的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而已，然而他们却低估了她的感知能力。 这些直刺人心的话语，全都进入了她的耳中。 她微微闭着的双眸也不禁颤抖了几分，如果说不失落不难过，那是假的，毕竟曾经她是那么的受他们爱戴。 天女尹漓虽然曾经被人当成神女来膜拜，但骨子里终归还是个有着正常情感的年轻女孩而已。她也有喜怒哀乐，也有难过失落不忿的时候。 然而最终，她并没有回击他们，也没有愤而离去。她选择的只是暂时封闭对外的感知，继续保持着沉默。 当时间来到次日清晨时，那场大火终于暂时停了下来。 前方并无月国大军的踪影，但这不代表敌人不会出现。虽然罗侯说的是大火烧到哪就打到哪，但大军不可能真的紧紧跟着大火的脚步。 不和前方的大火离个上百里甚至更远的话，那本方大军也会受到极大影响的。 而和没有退路的天河人不同，罗侯的大军是可进可退的，他们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天河人只能被动应战。 当时间来到正午，前方终于出现了月国大军的身影。 只看那齐整得如同刀削斧凿过的阵型，尹漓就知道这一战有多难打了。她是曾经带过兵的人，她很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固然打仗时，不是整整齐齐排着方阵向前踏步推进，但这代表着面前这支大军真正做到了令行禁止，成了指挥者自如运转，不会出丝毫差错的武器。 相比之下，天河这边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啊。 天河一方的指挥并非是她，而她也没有出现在军阵最前方。 于是此时，许多天河人在和敌人对峙时，竟然忍不住四处探头垫脚寻找着她的身影。他们似乎是希望她能站在前面鼓舞他们，给他们底气。 她是开战至今，天河这边出现的第一名，也是唯一一名天境高手了。 只是，她却再次让他们‘失望’了，因为她竟然藏在了人群后方。 她那么强，竟然还那么怕死吗？这算什么战到最后一刻？ 尹漓知道他们内心的感受，然而她不得不这么做。 自己并非圣境高手，无法直接扭转一场战争的胜负，但至少自己现在还是‘奇兵’，因为罗侯不可能临时得知自己加入了这一战。 战场上，原本算好的地方突然出现变故，很可能是会起到一连串反应的。自己现在是罗侯算计之外的存在，如果利用得好，或许也能改变一些事情。 尹漓不会妄自菲薄，她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认知。尽管她只有一个人，但却不是一千个或者五千个天河人相加就能等同的价值那么简单。 而如果自己现在站在阵前，那罗侯必定会对自己的出现做出应对，他会特意派人来盯死自己。 战鼓声响起，随后马蹄声和喊杀声便响彻在这片并不算大的原野上。 她随着身边无数的天河人一起冲了出去，她的速度并不算太快，她很快就注意到这冲锋有多么散乱，多么无力。 除去老弱妇孺，几乎所有的天河人都冲了出去。类似的事情，天河人在这段时间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每次的结果都是大败亏输。 然而他们却也只能这么做，如果不冲出去，后退的话只会败得更快。这些普通天河百姓根本没有丝毫的战斗素养，也根本无法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排出什么合理的阵型。 他们根本听不到号令，也看不懂旗语，天河君臣只能任由他们凭借着一腔热血自己发挥。 毕竟，人多终归还是有点用的，不是么？ 百万天河人很快就被不由自主的冲散，然后一点点的被切割分离了开来，再次接受着近乎屠杀般的结局。 开阔地正面对决，他们的单个实力本就不如月国士兵，何况对方装备齐整配合有度，还有大批高手加入。 而最后，月国大军的兵器都是制式的，而天河百姓所用的多半只是锄头和铁叉而已，两者根本毫无可比性。 被分割开的天河大军很快各自为战，他们根本突破不了对方的阻隔和包围，只能一点点被蚕食。 他们有人，有很多人，但却根本发挥不出来应有的作用。 尹漓和她身边的十余万人同样如此，围着他们的其实仅有两万余名月国士兵，但他们却偏偏只能被动挨打，甚至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那沉重的铁盾，对他们而言简直就像是坚固的城墙。而那密集的长枪，对他们而言就像是无法突破的荆棘林。 而对方的高手，更是他们面前如同天灾一般的存在。 直到某一刻，一抹紫影突然出现在了敌阵前方。 镰刀划出了一道滔天的紫色气浪，轰然声响之后，前方十几面大盾如同纸糊的一般破碎，十几柄长枪同时折断。 第1417章 所向无敌 还不等其余人合围，更多的盾牌碎裂，更多的人影向后抛飞了出去，原本显得拥堵的战场突然出现了一片空当。 而空当正中那左冲右突的身影仿佛踩着不知名的轻快舞步，但她每一次出手，都会令人生出到极致而癫狂的冲击感。 围着他们的完美阵型，突然间就出现了缺口，而且这缺口越来越大。 没有人能挡得住她，她每一刀都挥出，都会有三四名亦或七八名月国士兵同时倒地，即便他们之中有些人是修行者。 和其他只能被动抵御的天河人相比，她完全就是另一个极端。 即便她很快被附近的月国高手注意到，即便她身边很快出现了极境破境敌人，但却依然没人能让她停下，甚至没人能接近她身周五丈范围。 她身边那些天河人原本找不到缺口，但现在偌大的缺口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不需要什么战术，只要跟在她身后向前冲杀就行了。 忽然之间，他们生出了终于有了主心骨，有了倚仗和强力靠山的感觉。 她确实不擅长指挥什么大兵团作战，但现在就是她身为天境后期高手的意义。 钝锤砸不开的地方，尖刀却很有可能撬开一个口子，她就是那柄尖刀。 如果尹漓只有一个人，那她马上就会陷入重重围困，纵然她再勇武，也敌不过海浪般的扑击。 但现在，她根本没有这样的顾虑，因为她其实有很多‘战友’。 在人数上，天河人是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只是过往，他们缺乏攻坚的箭头而已，所以怎样都无法找到破绽，打开缺口。 而现在，虽然没有攻坚的精锐部队，但尹漓一个人似乎也能发挥出类似的作用。 只要跟在她的身后，就不会被月国人围困，因为她前面根本没有阻碍。 而她也根本不用担心身后和身侧会迎来多少攻击，因为天河人已经填满了那里。有了她的带领，他们便能在月国军阵之中左冲右突，同时也有了明确的方向。 这是极为神奇的一幕，如果任何一名天境高手都能做到这种事情，那战争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但实际上，这种事情却很少发生。 即便当年南齐和紫星联军在林四未曾回归时入侵月国，当时月国没有天境高手，以至于对方的天境高手无人能挡，也造不成这样的效果。 毕竟那时候，月国人知道对面有天境高手，他们会提前做出防备，会提前派出大量的元境极境和破境修士去缠住对方，或者干脆用一支千人队的性命去缠住锁死对方。 而现在的尹漓，事前却不是月国人能提前料到的，她算是个意外的变数。 除此之外，尹漓的实力相对于当年的紫星天境初期高手，实在要强出太多了，她根本就不是中低阶修行者能拖得住的。 她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攻击力和破坏力之强。 评价一名修行者的实力，除去境界高低，战斗技巧之外，多半还会分为速度快，力量大又或者防御能力强，攻击力强等特点。 有关林四和尹漓孰强孰弱这一点，自从林四会飞之后，在大陆上就已经不存在什么争论了。尹漓不会飞，那她当然比不过林四，这一点即便是心宫门人，内心其实也不得不承认。 林四的攻击力同样很强，但却没多少人知道，其实单纯论及杀伤力和破坏能力，林四还真比不上尹漓。 且不提她那神乎其神的一刀，即便是正常情况下两人对攻，林四也一样会落入下风。这一点，当年两人在那场漫长追杀时，就早已亲身验证过无数遍，只是不为外界所知而已。 尹漓毕竟是魔兽的后代，在某些地方，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这是天印修炼者也难以比拟的。 或许尹漓很久以前就发现了自己的优势，所以她的战法才会变得大开大合，充满攻击性，和她的外在形象很不相符。 林四破不开的防御，尹漓却不一定也破不开，这就是两人的差距。 她的破坏力确实比不上圣境高手，但却已经不是其他任何一名天境修士能比拟的了。 她造成的杀伤，甚至不逊于体型庞大的七阶魔兽，同时她又有着魔兽难以具备的灵动招式身法。 在人数密集的战场上，这样一个存在起到的作用，是很难估量的。 她冲到哪里，哪里的月国军阵就会被冲破，然后出现缺口。她俨然已经成了天河人的一面军旗，镰刀所向，完全就是无坚不摧势如破竹。 短短半刻钟时间，竟然已经有近千名月国士兵和修士直接死在了她的镰刀之下，这种恐怖的杀敌速度，足以令人胆寒。 而这，还是她为了顾及身后天河大军，不能和他们脱节，所以不能冲得太快的缘故。 不过这已经够了，在她的不断冲杀之下，原本被切割开来的天河大军竟然一点点再次合拢了起来，而且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 再也没有哪个天河人会对她感到不满了，这一刻，他们只知道狂热地追随着她的脚步，跟着她四处冲杀。 她的出现，自然引起了罗侯的注意。 确实原本算计无误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变数，是容易出现连锁反应的。一个地方崩坏，很可能就会影响全局。 更何况，尹漓这柄尖刀和天河人那庞大的人数相辅相成之后，造成的后果又哪里只是一个地方崩坏？ 罗侯不得不临时改变阵型，这一刻，他之前在军中灌输的许多理念，建立起来的军纪终于起到了极大作用。 如果不是月国士兵将他的命令刻进了骨子里，那尹漓和天河大军造成的破坏，很可能会让月国士兵茫然无措军心涣散，直接输掉这一战。 但现在，他们终归还是在罗侯的军令之下重新变幻着阵型，努力避免被敌人就此击溃。而对于尹漓，罗侯也终于派出了天境和破境高手专门围攻，力图拦住她的脚步。 不过，这终归还是晚了点，尹漓被挡住时，月国大军已经因此而战损了五万余人。能够充分发挥实力的天河人，终归还是无法忽视的。 罗侯最终只能先选择鸣金收兵，而尹漓也不敢带着天河人大举追击。 罗侯回撤是阵型齐整的，并无太多破绽。除此之外，一旦追击出去，天河大军会很快变得散乱不堪。 到时候有的人追在前面，有的人还在几十里之后，敌军再忽然回身一击，那就真是完了。 不过这一战，已经足够让天河人激动和兴奋。 毕竟，这是双方交战以来，月国人第一次被打退。 当沐浴着敌人鲜血的尹漓提着镰刀回到本方阵中时，她受到了在场所有天河人的热烈迎接和狂热膜拜。 此时此刻，她再次变成了他们心目中的神，只不过不再是从前的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河之女，而是所向无敌的战场女武神。 山林内的欢呼声几乎一直没断过，每个人看着她时，都会变得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和爱戴，再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不热爱天河，觉得她做得不够了。 紫衫早已被鲜血染红，但在周围所有天河人眼中，这非但没有显得可怖和污浊，反而令他们暗暗觉得，这一刻的天女是最美的。 她很累，刚刚那激烈无比的战斗对她而言消耗极大，尤其是最后以一己之力挡住对方一名天境后期，以及五名天境初期和十几名破境，那在许多天河人眼中堪称神迹。 她的强大，已经深植参战双方所有参战将士的心中。 在天河人心目中，她已经成了不可战胜的化身，他们固执的相信，她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天河的。 当她因为疲惫而陷入打坐修炼状态之中时，许多天河人眼内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如果能办到，他们恨不得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抽送给她，甚至付出性命也甘愿，只要她能快点恢复就可以。 不过那显然是办不到的，于是原本喧闹的山林，竟然神奇地变得安静了下来。 许多人对修行并不太了解，尤其是天境层面。看到她在打坐，他们生怕自己出声会惊扰她…… 不过在另一边，罗侯却并没有因为尹漓的出现而太过紧张。 确实尹漓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部署，令得他这边出现了意外的损伤。尤其她的实力之强，根本就不能将她当成天境去看待了。 但她终归也只是一个人，这一次是因为自己缺乏准备，下一次只需提前做好针对她的计划就行。 尹漓很强，天河人很多，但两者只有结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威力。 如果天河人没有尹漓带领，他们还是无法突破，还是一盘散沙。而如果尹漓没有天河人跟随，那她一个人造成的破坏也只是有限的，同时她也无法一直在重重围困中拼杀下去。 自己要做的很简单，专门派人将尹漓围死，让她和天河人脱节就是了。 尹漓再强，她能以一敌千么？就算可以，自己专门派个万人队，再派上一群天境破境高手就为对付她一个人行不行？ 这一战打到现在，最终的结局根本不会因为一个‘勇士’的出现而改写，尹漓也不行。 他唯一担心的，是那天境后期的剑宗六长老，他不太想和尹漓对战。 据他所言，尹漓和剑宗有着极为良好的关系。 这让罗侯感到很可笑，对方都已经出现在敌阵了，还有什么情分可言？这是战争，不是比武！ 然而他无法对剑宗长老说什么，剑宗高手不是他的部下，只能算是帮手。他很庆幸其余五位天境高手都来自高真，他们不会对尹漓留情。 第1418章 拒绝 就在这天夜间，罗侯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此时距离中午那一战结束，还不到两个时辰，士卒还处在疲惫状态之中，根本不适合继续战斗，但罗侯却有自己的考量。 他明白，天河人现在一定更累，累得只想早点睡一觉，睡个昏天暗地。 和承受过经年累月高强度操练的月国战士相比，这些突然间投入战场的天河百姓，是不具备那种意志，也不具备那种体力的。 而除此之外，他不相信尹漓现在就能恢复过来。 刚刚那一战，她确实宛若战神下凡无人可挡，但她自己必然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现在的尹漓，一定也处在虚弱状态之中。至少，比本方那些天境破境的状态要差。 就算是累，也要累死她！ 两军对垒，这一战却并没有立即开始。 “尹漓可在？可否出来说话？”剑宗六长老的声音在灵力的加持下传遍了全场。 一时间，整个战场再无人说话，每个人都不自觉的开始找寻那个人。 这一战，尹漓无法再被当成奇兵使用，她的存在已经被在场每个人知晓。 月色之下，窈窕的身影终于缓缓出现在了两军阵前。 这是月国士兵第一次看清她，尽管她的战绩，她的强大早已传遍，她的画像很多人也早已看过。但现在终于能够亲眼打量她之后，几乎每一名月国士兵都还是感到了无法相信。 绝美的面容，婀娜的身姿，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飘然飞去的出尘气质……尽管她的衣衫上满是血污，却依然宛若画中仙女。 他们无法想象残酷的杀戮，会和她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我在，阁下有何话要说？莫非是要退兵？”她清脆婉转的笑声，令这肃杀的战场平添了一丝别样韵味。 “我是剑宗六长老，虽是初次相见，但天女之名，却已从宗主和两位师兄口中听过多次……” “哦？原来是剑宗前辈，你要对我说什么？” “宗主曾交待我们今后尽量不要与你为敌，不知你……可否退出这一战？你若退出，我亦退出。” 他的话音一落，天河一方掀起了浪潮般的哗然之声。 那位剑宗圣境存在竟然会对他们的天女殿下如此看重，对面的天境后期高手这么给天女面子，他们也感到面上有光。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怎么能看着尹漓退出？ 可以说，如果她现在退出，天河人会瞬间失去战意，她已经成了他们的底气所在，成了他们能够握紧武器的最大动力。 不过，他们的焦急不安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因为尹漓下一刻就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我无法退出，天河是我的家。” 轰！ 整个天河军阵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武器，哪怕天河国王也不例外的举起了佩剑。这一刻他们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受，只觉得纵死无憾。 他们大声呐喊，嘶声的咆哮，癫狂的跺着脚下的地面，只为表达对她的支持和拥戴。 一直到剑宗六长老再次开口，这声浪才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我可以做主，让我方另外五名天境同道一齐退出。” 月国一方另外五名天境高手，都是当年追随罗侯的高真人。高真被灭后，跟随罗侯一起归入月国的天境高手一共有十三人，其余几位目前还在乾蓝北部驻守。 说实话，之前那些战斗，他们几乎都没有出太大的力，因为天河一方太弱了。 不过现在，剑宗六长老这句话，还是让他们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他们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罗侯，这件事剑宗六长老之前根本没和他们商量过，从前的战争也从未有过这种双方高手相约退出的事情发生。 一个尹漓退出，换他们六大天境退出，这看起来是一笔不太公平的‘交易’。 然而罗侯却立即点了头，如果这个‘交易’能达成，他求之不得。 只要对面没有尹漓，那就算己方没有天境高手，也一样能轻松击溃天河人。而在内心深处，他也不太确定只凭这五位天境初期和一位天境后期，是否能够击败尹漓。 尹漓强得过头了，尤其是联想到与之并列的林四在弦城王宫以一敌十的比试，他更是无法保持太大信心。 他原本的计划，是不光要让六大天境围攻，还要加上三十余名破境，以及一支万人队的。为的，就是尹漓一个人。 虽然他有把握杀死尹漓，但他不用计算也知道，杀死她之前，自己这边要付出极大代价。无论士卒还是高手们，都会出现沉重伤亡。 如果只需要付出六大天境退出的代价，那他反而会觉得赚到了。 不过还不等他的意思传达出去，对面的尹漓就再次摇了摇头。 “除非你们退兵，否则我不会退出。” 退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罗侯怎么可能因为尹漓一个人的存在，就放弃这一战？ 剑宗六长老同样明白这不可能，于是他知道这战前的劝说算是失败了。既然无法退出，那便只能一战了。 “那么，接下来便得罪了。” 虽然这并非决斗，但他还是持剑行了个决斗之礼。作为月国这边的人，他不能就此离开，接下来的一战他只能继续参与。 尹漓微微一笑：“无妨，各凭实力便是。交手之时，我不会留手，你也不必。” 剑宗六长老点了点头，旋即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而这时，尹漓却忽然叫住了他。 “等一等。” “何事？”剑宗六长老心内一喜，难道她回心转意答应退出了？ “我想问你一句，这一战，是你们剑宗想看到的吗？宗主他也赞同火烧天河这种泯灭人性的做法吗？”她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让她也无法不在意的问题。 剑宗六长老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这个问题，他不知该怎么解释，尤其是面对着尹漓。 “我……无法回答。” “是么，我知道了。” 这一刻，尹漓对剑宗这个门派充满了失望。 剑宗之主是圣境高手，天河之战进行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他老人家。 如果他不想看到，那他只需站出来阻止，月国大军是没办法继续下去的。 也就是说，火烧天河这件事，剑宗之主虽然谈不上什么主使者，但却也是保持着旁观和纵容态度的。 至于原因…… 尹漓很擅长猜心，于是现在她几乎已经能够猜到原因。 剑宗这个门派确实一直以对抗玄罗大陆为己任，自己原本以为他们是修行界最有良知的那一群人，以为他们都是心地仁慈急公好义的‘侠士’。 修行界的争斗很残酷，王法律法这些东西，有时候根本就不适用于那个世界。于是，有些修行者确实无利不起早的，确实是自私自利没有约束的，虽然并非全部。 在看到剑宗之主，得知他们的理念之后，尹漓曾经认为自己看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清流’，一群难得的‘好人’。 然而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 他们确实谈不上什么自私自利，但他们却也称不上什么‘好人’，他们只是一群偏执狂。为了他们所认定的大目标，他们可以做任何事，包括牺牲某些他们所认为的小群体的利益。 月洛宁用来说服剑宗之主的理由，恐怕就是留着天河，会给将来对抗玄罗大陆留下隐患。于是在对抗玄罗大陆这个目标受到阻碍时，剑宗之主最终决定任由月洛宁砸碎挡路的石头。 相对于整个苍罗大陆而言，天河算什么？ 连个天境高手都没有，破境都只有寥寥三人，没有多大的价值。而且这里民风彪悍，天河君臣又反反复复好几次了…… 既然它的存在对反击玄罗大陆不利，那就消除掉这个隐患吧，这似乎是值得的吧。至于千万天河百姓的性命，至于他们之中是否有无辜，他全然不会去考虑。 是啊，自己早该想到，这种事剑宗之主是能做得出来的。 当年他第一次去明城‘捉拿’林四时，不就说过吗？他觉得林四的存在，会影响到大陆一统，进而影响到他统合力量对抗苍罗大陆的大计，所以要将他摘出去。 他当时做出决定的依据，只是所谓的大格局。至于他本人对林四的观感，林四自身的善恶，他当时所做的事情是否正确，这全然不重要。 当时若非小芷能言善辩，将他说服，林四已经被抓走亦或被杀死了。他会看不出当时紫星南齐联军压境，林四却突然消失，对月国百姓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看得出，但他更看重他那对抗玄罗大陆的大计。 在他的大计面前，神炎等国虽然是侵略者，但依旧可以合作，可以得到他的帮助。月国等小国虽然是受害者，但依然可以舍弃和牺牲。 那么，今天再牺牲一个天河又算什么？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替谁主持公道的人。 本质上，他和连琴是一类人。都是狂热地为了他们的理念，而忽视其他的一切…… 而回想心宫的那位太上长老，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所为的，除了个人修行之外，便只有心宫了。她没有特别亲近的人，甚至没有什么亲疏好恶，即便有，为了心宫也可以随时放弃。 比如曾经很受她宠爱的自己，比如后来很受她宠爱的段妍，都曾被她放弃过。无关品质，无关善恶，也无关喜好，只和是否对心宫有利相关。 难道想要成为圣境高手，都需要如此极端，如同传说中高高在上，没有丝毫感情的神一般行事吗？ 圣境高手就不能多点感情，多点人性，多点正常人该有的想法，多点人间烟火气吗？ 如果是这样，修行又有何意义？那还算是修心吗？ 她本想再问他，林四呢？林四他知不知道？ 然而她已经不敢问了，她怕自己最后一丝期待也破灭掉。 更何况，他知道与否又有何意义？他是月国****，而身为天河人的自己和月国已经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无论他知道与否，他和自己，都不会是一路人了。 “我不会再帮你们了。”这是她最后一句话。 剑宗六长老心下一沉，他明白尹漓这句话的意思。 她在告诉自己，她就算能活下来，也不会帮剑宗之主抵抗什么玄罗大陆了。 苍凉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鼓声隆隆宛若雷鸣，在这充满着刺鼻血腥味的战场上，两支大军终于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第1419章 一往无回 她依然是无可匹敌，也无法阻挡的。 在她这柄尖刀的带领下，天河大军宛如洪流般击穿了月国大军的军阵。 前方的大盾和长枪，前方的高手和阵法，完全无法拦住她的脚步。 面对她，这一切都只有类似的结局，要么被狠狠击碎，要么被重重击飞。她就像是蛮不讲理的巨兽，在这战场上纵情驰骋着。 除去那些极少会出现在战场上的圣境高手，她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具冲击力，也最具穿透力的战场先锋了。 然而这一战，终归和前一战有了一些不同。毕竟，她面对的人是罗侯。 虽然即便不放，她也一样能冲得进去，但罗侯其实还是刻意放了。而将她和她身后冲得最快的数百名天河人放进去之后，后方的月国军阵突然就产生了变化。 一支万人队忽然和其余军阵脱节孤立了，而其余二十余万月国大军则是再次将后方天河大军给分隔了开来。 天河人想去和她会合，但他们根本办不到。 而她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却也同样无法脱离这支万人队。 为了她一个人，罗侯直接用了一万人去填，这一万人之中，还包含了月国大军之中最强的那一批高手。 对于罗侯而言，这场战争就是彼此不相干的两个部分。 一场是以万敌一，还有一场是剩余的二十余万月国大军对天河百万人。这其实，算是两场战争。 表面看，她一个人吸引了那么多高手，还吸引了一万人，让他们无法加入对天河人的战斗，意义算是极为重大了。 但尹漓很清楚，这反而是缩小了自己的作用。 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带着天河大军冲锋，为他们当攻坚利器，而不是独自杀敌，自己一个人又能杀几个？ 自己不能没有他们那庞大的人数，而他们也不能没有自己这柄尖刀。 两者分开之后，自己陷入了孤军奋战，无人为自己做坚实的后盾了。缺少了自己的天河大军，也再无法打穿任何一个缺口。 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是自己战死，天河大军被杀败。 不能这样下去，她很焦急，然而却没有办法可想。 眼下这种局面，别说是她，即便是会飞的林四也无暇脱身。因为根本没有飞起来的时机，即便有，飞起来的那一刻也会遭到无数的攻击。 和她一起被围攻的数百名天河人就像是汇入了大海的水滴，瞬间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剩下的便只有她一人了。 她的前方除了六名天境高手之外，还有三十余名破境，可以说月国大军之中最精锐的那一部分已经全部用来对付她了。 对于尹漓而言，这场战斗的凶险程度完全不次于当初在海上遇到那头巨兽。那时候，面对那头巨兽，她同样陷入了必死的境地。 然而那一次，毕竟还有林四和她并肩作战，而这次她是孤立无援的。 完全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尽管她几乎每一击都让人难以招架，但她却很难打开缺口了，毕竟她身边已经围满了天境破境高手。 战斗无比的激烈，而她时刻都有丧命的危险，她不是天印修炼者，她没有林慕二人那样的特殊群战技巧与天赋，于是她很快就受了伤。 原本早已干涸的血衣早已被再次被打湿，而这次有了她自己的鲜血。 这六名天境如果是和她单打独斗，即便是车轮战，她也能轻松获胜。无论结界的强度还是力量速度以及战斗技巧，她全都凌驾于他们之上。 只是很可惜，她没有一招制敌的机会，这些人配合得很好。 她不断挥舞着镰刀，手中的兵器不断发出悲鸣，但却仿佛是徒劳的，她周围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绝望牢笼。 哪怕她此时以一敌六还能占据上风，还能不断攻击，打得他们只能招架，但想要杀死他们却需要很长时间。漫长的战斗，会让她变得很累，伤势变得更加沉重。 而就算她杀死了这六人，她也还要面对那三十余名破境，就算她杀死了那三十余名破境，外面也还有上万人等着她。 她需要支援，只要有一个人帮她保护后背，她都有把握杀出一条血路，然而没有。 她这边的情况，罗侯看得很分明。尹漓已经无路可逃，或许她临死之前能杀死本方几名高手，但最终的结局却已经注定了。 这样下去，她只会是死路一条。 尹漓很清楚，自己只能用那一刀了，那一往无回的一刀。 如果继续这样拖延下去，自己就算不被直接杀死，也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无法支撑，甚至是被累死。 某一刻，在砸开身后两柄长剑之后，那绚烂无比的紫色弯月终于在战场中央绽放了开来。 曾经在玄罗大陆闯下了无尽威名的一刀，第一次在苍罗大陆挥了出来，只是许多人根本不明白这一刀意味着什么。 那一瞬间，前方每个人的心神都仿佛被那美轮美奂的景象所震撼，以至于忍不住呆滞了片刻。 然而事实上，他们并非自己停下，而是不受控制的慢了下来。 随后，紫月如同划过了没有多大阻滞的水中，将前方十余丈范围内的一切全都一分为二。 仿佛突然从极慢转为极快，鲜血和残肢下一刻便疯狂的向着高空泼洒开来。五名高真天境高手，有四人齐齐被腰斩。而那里站着的另外三百余人，无论破境极境还是普通士兵，在这一刀面前同样毫无抵抗之力。 在这一刀面前，所有人都显得同样的脆弱。别说他们根本抵挡不住，就算他们想躲，刀挥出的那一刻，处在笼罩范围内的人也都难以得到幸免。 和她的战斗风格一样，这一刀同样是蛮不讲理的。 “你疯了吗！” 侧面的剑宗六长老原本并不是一个容易失态的人，但此时却忍不住破口咆哮起来。 这一刀其他人没听过，他却是听过的。 毕竟当年在玄罗大陆，剑宗二长老和五长老是和尹漓一同并肩作战过的。对于尹漓那能够对圣境造成伤害的一刀，他们回宗后，用赞叹的口吻着重描述过很多次。 六长老从前没有亲眼见过这一刀，他无法理解这种超出了常理的事情，甚至觉得那可能是被夸大了。或许是因为尹漓立下了太大的功劳，所以两位师兄才极尽所能的抬高她呢？ 至少，在中午的战斗中，他就没有见过尹漓用那一刀不是么？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一刀真的存在，而且那两位师兄的描述非但没有夸大，反而没能完整的描绘出它的可怕之处。 那一刀虽然没有将他笼罩在必杀范围内，但在那一刻，他同样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四名天境和十几名破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倒下了。原本密不透风的围杀阵型，忽然就出现了大片的空当，如同一阵微风拂过之后，灰烬被吹散那般轻描淡写。 而远处那些幸存的战士已经是呆若木鸡，他们甚至忘记举起武器攻击她。那一刀实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以至于他们怀疑尹漓是不是在战斗中突然进入了圣境，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一战根本毫无意义。 如果尹漓会飞，那她现在完全可以趁着这稍纵即逝的时机飞出去。 但很可惜，她不会飞。 她只能继续向前突围，希望能够尽快和其他天河大军汇合。 “追！她不行了！”剑宗六长老最终还是喊出了这句话。 战场上本就没有情分可言，到了现在还想着留尹漓一命，那只会害得本方死更多人，尹漓也没有留情不是么？ 更何况，她自己也说了，从此她不会帮助剑宗对抗玄罗大陆。 也就是说，她不再是自己人了。 甚至，她很可能会因为天河之战，而成为剑宗和月国的敌人。身为玄罗大陆紫月天狼王的女儿，她如果投敌，那是会立即被那边接纳的。 而她一旦投过去，会对苍罗大陆造成多大的伤害？ 可惜了…… 如果宗主早料到这一幕，他应该会考虑其他可能的，和天河相比，尹漓其实更加‘重要’。 不过说到底，火烧天河是月洛宁临时决定的，宗主他知道时，天河都已经被烧掉一半了，他只能默许这个结果。 他或许也没想到，身为门派弟子的尹漓会这么看重天河这个小国。 龙燕和高真也被灭了，心宫和无上云颠这些门派之中何尝没有出身这两国的弟子？可他们非但没有怨恨自己的门派，反而还加入了那两场大战。因为他们早就不是龙燕人和高真人，他们只是门派的人。 在此之前，因为尹漓拒见天河使臣，天河举国上下都在咒骂她。而在更久之前，幼年的她，在天河的经历也谈不上美好不是吗？ 她本该对这个国家的人寒心，本该对他们毫无感情，甚至是怨恨他们才对。她本该比其他门派弟子，更不在乎什么国家兴亡才对。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无法再挽回了。 其他月国战士，包括高真仅存的那一名天境高手都被那一刀所震慑，但剑宗六长老却知道，那一刀其实也被称为不留退路的一刀。 用出那一刀之后，尹漓自己也会陷入极致的虚弱状态。 她非但无法继续挥出第二刀，甚至就连正常的战斗都无法继续维持下去。这一点，同样是当年他两位师兄重点介绍过的。 尹漓从前用出那一刀时，身边要么有连山，要么有剑宗二长老和五长老以及奴隶大军，现在她身边有的只是敌人。 所以，只要追上去，就能杀死她。 当他出声时，尹漓已经再次杀开了一条长达二十余丈的血路，沿途的月国战士根本阻挡不了她。 但很快，六长老和高真最后那名天境高手，以及余下的十余名破境又再次追了上来。 她就算杀得再快，也没有这些人追得快。 于是很快，她再次被拉住了脚步。 她的攻击，确实再也不如先前凌厉了。她的身法，也再不如之前那般轻快而有力了，她确实陷入了虚弱。 然而就在剑宗六长老以及后方诸人以为这一战会就此变得毫无悬念时，一道紫月再次在人群中绽放了开来。 那看起来只是简单的回身一刀，但后方所有人的表情都因此而布满了惊骇。哪怕六长老也不例外，他不明白怎么会还有一刀。 他们几乎能预见到自己的结局，他们很想逃离，但却根本办不到。在那一刀面前，他们仿佛被黏在蛛网上的飞虫，变得迟钝而无力。 月华吞噬了后方十余丈范围，包括六长老和最后一名高真天境高手在内，一共百余人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削断了身躯。 每个人都为这一幕所震撼，周围所有月国士兵几乎瞬间失去了战意，这是面对超出认知范围，人力似乎根本无法抵抗的神迹时，人本能会生出的不安反应，和意志根本无关。 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嘴角悄然溢出了鲜血。 第1420章 逃离天河 尹漓根本就没有在原地停留，她甚至没有向后看一眼，以查看自己辉煌的战果。 她必须趁着现在还能行动的时候，赶紧逃出去。 剑宗六长老确实料错了，他以为那一刀挥出之后，尹漓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但他忘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尹漓了。 而他也忽略了，斩羽派被灭之后，尹漓是被天狼王带回去亲自教导过一年时间的。 如果不是之前战斗中已经消耗太大，那她现在的状态会更好一点。 至于现在，她的状态其实已经跌入了谷底，这时候如果有一名天境初期追上来和她单打独斗，她都会很快败亡。 四周那上万大军，更是她无法突破的天堑。 只是，此时根本就没有人敢拦她，哪怕她已经腾空而起，向着远处飞掠而去，下方那数千人竟然也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并非他们怕死，而是依然沉浸在震撼之中，不知该如何去做。 别说是他们，就连罗侯本人都吓了一跳。 就那么两刀，他这边六名天境全部阵亡，天境高手也损伤了二十余位，其余极境元境暂时根本无法数清数目。 这当然算是天大的损失，可以说这一战就算最终灭掉了天河，月国也付出了过重的代价。尤其是剑宗六长老，那可是一名天境后期高手。 虽然外围的战斗进行得颇为顺利，但这一战他却不敢再打下去了，他决定先收兵。 这不能怪罗侯反应太大，而是尹漓这两刀根本就超出了常理，超出了他的判断范围。他不确定尹漓是否还能挥出第三刀，第四刀。他甚至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已经晋入圣境了，如果是那样的话，继续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双方各自退兵时，外围的天河大军已经损伤了二十余万，然而尹漓的战绩依旧令他们振奋无比。 难怪她不愿意换那六名天境退出啊，因为她比他们联手都强啊，刚刚那一战在天河人眼中同样就像是神迹一般。 当时他们以为尹漓必死无疑了，却没想到她非但杀出来了，还对敌方造成了沉重打击。 现在对面已经没有天境高手了，就连破境都少了大半，而本方还有天女殿下。下一战，月国人还用谁来挡她，用谁来拖住她？ 开战至今，天河人第一次真正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此时的尹漓，在他们心目中彻底成了神的化身，他们簇拥着她，却又不敢触碰她，生怕那样就会亵渎她。 然而他们却又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直到他们看到面色苍白的她跌坐在地上后，他们才终于明白之前她摇摇晃晃的步伐并非什么高深步法，只是跌跌撞撞摇摇欲坠而已…… 他们脸上的欢欣鼓舞顷刻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失魂落魄，这一幕对他们而言简直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 如果尹漓也无法参战，那接下来他们拿什么去战胜月国人？虽然月国人已经没有了天境高手，但面对月国大军，他们依旧毫无信心。 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他们希望她能马上睁开双眼，笑着说一句‘我没事，我马上又可以战斗’。 然而等了许久之后，他们等来的却是她吐出的一口鲜血。随后，盘坐着的她软软地向着侧面的草坪倒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太过惊骇，或许是因为手足无措，她倒下的那一瞬，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得及伸手扶住她。 刚刚那一战，她严重透支了自己的体力和灵力，两次用出那一刀，更是给她带来了内腑的伤。毕竟那一刀原本就不是天境层次该有的，她能掌握那一刀已经极为不易，但要用出来，天境阶段本就是强行为之。 于是现在，她明明想要马上疗伤，却终归还是敌不过内外齐至的疲惫和伤势而昏了过去。 山林内响起了哭号一般的悲呼声，这一刻，天河人心中的某些东西仿佛也倒塌了。 她终归不是神，她也会受伤，会流血，伤势过重也会昏迷甚至会死。 …… 当尹漓再次醒来时，滚滚浓烟已经再度弥漫在了高天之上。 天河最后的山林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被焚烧，显然，天河人失去了他们最后一片阵地。 她被人用简易的担架抬着在这山林内不断奔行，他们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知道向着北面继续逃亡。 如果不继续逃，那这大火会烧死他们。 身边有许多人，至少十余万，然而天河君臣的身影却已经不见。 此时的她依旧虚弱无比，却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而她终于醒来，足以让四周每个人发出满怀惊喜的呼喊。 “醒了！” “天女殿下终于醒来了！” “太好了……” 她跃下担架，却险些因为头脑昏沉而立足不稳。 她强打着精神快速问道：“发生了什么？陛下和诸位将军大臣呢？” 她的话音一落，许多人的面色都变得低沉起来，甚至有人痛哭失声。 她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她昏迷一个时辰之后，罗侯再次发起了进攻。 没错，他终于还是看出了破绽。 那两刀当时是震慑住了他，让他有了许多可怕的猜想。但在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事情恐怕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 如果尹漓晋入了圣境，那自己退兵时，她完全可以趁势追击。 如果尹漓还能再挥出那样的几刀，她也没必要跟着天河人一起退回去。 而除此之外，据说她受了不轻的伤。除非有自虐倾向，否则既然有那么强的实力，她何必要弄得满身是伤？有那么强的实力，她为什么不早点杀出去帮助其他天河人？ 所以，那可能只是某种透支体力灵力甚至性命的最后绝招？ 而现在用了那绝招的尹漓，恐怕已经不行了。自己如果等待下去，反而会给她恢复过来的时间。 罗侯虽然只是极境，不懂什么天境圣境的修行，但他的猜测却是合情合理的。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试探一下。 而他这一试探，对于天河人而言完全就是灭顶之灾。面对这一战，天河人除了应战根本别无选择。 是啊，纵然他们很想等尹漓苏醒过来，等她恢复过来再战。但面对这一战，他们根本没有逃避的权利。 他们根本没有退路，退的话，山林就会被再次点燃。 那最后一战，失去了尹漓的天河人大败亏输。天河国王和许多臣子当场战死，百万天河‘大军’，最终残存的不到二十万人。 他们带着尹漓继续向北逃亡，然而再逃，北面就不再是天河了。 “天女殿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啊，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您还能战斗吗？” 虽然依旧在赶路之中，但此起彼伏的询问声却不断在她耳畔响起。 如同当年玄罗大陆的那支奴隶大军一般，现在失去了国王之后的天河人，已经很自然的将她当成了新的首领。 根本无需谁任命和推举，他们每个人本就发自内心的想要听从她的每句话。之前那两战，她已经在他们心内种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尹漓忽然很后悔，虽然之前两战，她的表现无比神勇，但她却明白自己还是做错了一件事。 如果自己早点提议全部撤退的话，其实是能活下去更多人的。逃到别国，天河人其实还能继续存活，虽然许多人失去家园之后，一开始的生活会很困苦，但毕竟是活着。 只是那时候，所有人都想着殊死一战，她又怎么说得出口？说出来，只怕是会被人当成懦夫和投降吧，被人当成她果然只想着林四，而不顾天河吧？ 更何况，那时候她自己也幻想过，或许真能反攻回去呢？ 而现在死了更多的人，天河却还是亡了。 “向北逃吧，逃出天河，好好在外面活下去。”她轻叹了一声，心道这或许是唯一能保全身边这些人的办法了。 她的命令，现在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质疑。 对于这些天河人而言，她的话现在和神谕没什么两样。 “逃到岚国吗？”有人出声问道。 “不！月国连紫星都在攻打，岚国他们不会放过，那里很可能下一步就会被攻打。你们要去到更远，去赤楼龙燕碧澜神炎……” “哦。”每个人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那您什么时候带我们回来复仇啊？” “是啊天女殿下，只要您到时候说一声，我们就会再次杀回来，哪怕远在天边，也要追随您的脚步！” 丛林内，再次响起了一片请战之声。 在他们想来，天女殿下现在是虚弱，但等她恢复过来，将来或许就又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了，毕竟她是那么的强大。 然而尹漓却只能叹息，她知道那是办不到的。 和月国相比，天河太弱了。这是国力上的差距，根本就不是一两个超级高手就能扭转的。复仇的话，只会让天河人死得更多，甚至让这个族群彻底断绝。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在外面好好生活，平平静静的生活。 然而她同样也知道，如果自己说不要复仇，他们或许会很难接受，毕竟现在哪个天河人不仇恨月国？ “那要等很久了，我们需要重新壮大起来。”她的话语传入了身边每个人的耳内，她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种特殊的感染力，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信服。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什么都不用做。” “啊？为什么？” “我们现在缺的是人，如果我们的人再战死下去，会让我们自己这个族群彻底消失，你们希望看到那一天吗？” 那一幕，让许多天河人脸上显出了担忧和恐惧之色，显然那一幕对他们而言确实很可怕。亡了国不说，就连族群都消失了，那天河就真的没了。 “所以，我们已经是天河最后的种子，我们不能再死人了。我们要做的，是让天河人重新多起来，让我们的族群重新繁盛起来，明白吗？”她耐心的劝导着他们。 “那我们要多生孩子吗？” 尹漓面色一窒，旋即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没错，多生一些孩子，同时还要给他们好的生活，让他们吃饱穿暖健康长大，让他们拥有强壮的体魄，这样才好迎接将来的战斗啊。 我们散落在外的族人不止这一支，你们要记得互相帮助扶持。要有帮得上其他族人的能力，那自己就要先过得好。月国人在外面的势力很庞大，所以千万不要暴露了天河人的身份，要像其他普通人一样生活……” 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刻进了在场每一名天河人的心头。 他们将这当成了天女的指引，他们或许还在等着她将来的召唤。但对她而言，她只是希望他们能过上正常的平静生活，不要再想着什么仇恨了。 苍罗大陆很大很大，过去天河人困在这一隅，也缩小了自己的眼界。走出去后，他们迟早也能过得很好。 第1421章 战至最后 丛林对于月国大军而言，是险恶之地，但对天河人而言，却是他们熟悉的家园。 这里面的野兽和蛇虫鼠蚁，根本就伤害不了他们，反而会成为他们的食物。穿越最后这数百里山林，逃离天河进入岚国，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他们的后方根本没有追兵，毕竟月国人也不敢冲进大火和丛林之中。他们只敢等大火熄灭之后，再大举推进和追击，而在那之前，天河人早已逃得一干二净了。 只可惜，这原本不会出现意外的事情，最终却出现了意外。 当时他们冲到了山林边缘的裕江边，甚至能够遥遥看到远处对岸的岚国勒油城的一些高耸建筑以及停泊的船只。 天河和紫星都被攻打，岚国上下自然是如临大敌。 前任岚国大公当年因为对蓝岚出手，早已被聂河灭了满门。之后的岚国上层就陷入了无休止的权力争斗之中，甚至连带着这里的商业都受到了影响。 这次的大战已经快要波及到岚国，一些商会甚至提前选择了撤离。至于支援天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岚国本身军事力量就较为弱小，过往能安然存活只是有紫星王国这个靠山，现在紫星自身难保，他们又还能做什么？ 这就是弱国的悲哀，太平时节，岚国是许多人羡慕和向往的地方，岚国本地人出生后几乎不用干活，直接就有官方机构养活他们，从生到死的那一天，都可以衣食无忧。 原因无它，岚国太有钱了。 但是到了战争时期，这一切似乎就没有了多大意义。确实打仗是要烧钱的，但有钱却没能转化为战斗力，又有什么用呢？ 面对战争，岚国还比不上他们的穷邻居天河。 提到打天河，人人都会头痛，虽然他们也是小国，但无论那山林还是天河人自身的悍勇，都让外敌不得不忌惮犹豫。 如果不是用了火烧这种惨无人道的战术，月国大军现在还陷在天河山林中苦不堪言。 可岚国就不同了，如果不是有紫星这个靠山，天河早就把这个公国抢掠一空了。而为了得到紫星的庇护，每年岚国其实何尝不需要付出一笔不菲的‘保护费’，以及其他不为人知的条件？ 过去是没人有机会打他们，而当机会降临在眼前时，谁也不会觉得岚国有什么难打的。这个国家有抵抗力量么？能给外敌造成什么伤害么？ 他们所谓的军队，根本就是个笑话而已。而这，或许也是不强大自身，只想着花钱买靠山买保护，想着什么外部大国互相制衡，都无法攻打自己的注定结局。当战争来临时，他们连反抗都做不了。 岚国就像一头肥羊，过去的紫星只是每年定期剪羊毛，所以才留着它。而现在月国人如果要吃羊肉的话，那它也只能任人宰割。 月洛宁连天河都灭了，连强大的紫星都要打，岚国这个夹在中间的小公国，而且还是异常有钱的小公国，她怎么可能会放弃？ 不过这一切，和此时的尹漓一行人已经没有了多大关系。 宽达数里的浴江之上，有一座连通着天河和岚国之间的吊索桥。 当前方的数万天河人刚刚踏上吊索桥的那一刻，后方就传来了隆隆马蹄声。罗侯和他的二十万大军已经追上来了。 虽然罗侯身边没有了天境高手，但这一幕足以让每一名天河人绝望。他们不明白，明明应该要过很久才能过来的月国人，怎么现在就追过来了？山林都还没有烧完不是吗？ 但对于尹漓而言，这一切却并不难理解。 她只能暗叹天书策名将确实不是浪得虚名，罗侯其实根本不需要跟在大火后面了，最后那数百里山林烧起来之后，他何必要继续等待呢？ 他完全可以从山林边缘的南齐青川绕过去，绕到自己等人的前面截住就行了。 虽然绕路更远，但他们走的是平路，而自己和其他族人走的是地势复杂的山林，最后他其实反而能够提前一步。 罗侯猜到了自己等人会通过这座吊索桥啊，他或许只是晚出发了一点而已，否则自己等人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斩断索桥，天河人就将困死在这里接受着被宰杀的命运。 “快走，快！” 这是她唯一能下的命令了，而她本人则是调转身形，飞快的冲向了迎面而来的月国大军。惟有挡住月国大军，让剩余的数万族人也过桥，他们才能算是暂时脱险。 “天女殿下……” “我们和你并肩作战！”许多天河人呐喊起来，甚至一些已经上桥的天河人也纷纷掉头。 “快走，我有把握拦住他们，一个都别少！”她的声音之中带着罕见的严厉。 她的命令，没有几个天河人会不听。于是许多衣衫褴褛的天河人一边大哭，一边疯狂的向着对岸跑去。 她能有什么把握啊，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恢复过来。 这一次她需要的不是冲锋，而是守住吊桥前端的数十丈范围，以防月国人破坏这座吊索桥。 如果不是上次杀死了月国军中所有的天境以及大部分破境，这一战她根本没法打。毕竟对于天境高手而言，远远挥出几道剑气去破坏一座吊桥真的不存在什么难度。 她的前方很快就被月国大军填满，所幸并非所有天河人都选择了逃离，终归还是有着近万人固执的留在原地和她一起坚守。 一场惨烈无比的大战再次在这裕江边展开，战斗造成的动静甚至让远处对岸的岚国人和各国商旅心惊胆战惴惴不安。 他们不知尹漓也参与了这一战，他们只能远远感受着战争的残酷，那对现在身处平静生活中的他们而言，仿佛另一个极端的世界。 从战斗的第一刻起，尹漓的伤势就被牵动了。如果她是完满状态，那前方那些普通士卒根本就无法接近她五丈之距。但现在，她身前两丈范围之内，都已经全是敌人。 这一次，她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又是否还能活得下去。 她不知疲倦的挥着镰刀，只感到力量在一点点耗尽，甚至生机都仿佛在一点点失去。不知多少人死在了镰刀之下，以至于她前方都出现一座人堆，那是前仆后继的尸身堆积而成的。 渐渐的，和她并肩作战的近万名天河人死伤殆尽。渐渐的，她附近已经再无一名天河人，他们都已经全都上了桥。 就像被狂风巨浪不断拍打的一叶扁舟，每一刻，她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 然而她还是没有离开，她死死守在那吊桥前。她确实做到了自己所说的那句话，为天河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她只希望那些桥上的族人能逃得更快一点，而她自己最终也不得不退到了桥上。 她不知自己背后的族人是否已经全部逃到对岸了，她只知道自己恐怕已经要燃烧殆尽了。 不过既然月国人明明上了桥，现在却反而不破坏这吊桥了，那或许，自己已经完成任务了吧？ 当她退出数十丈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无力阻挡周围的月国人从自己身边突围到后面了，已经够了…… 望着前方那密密麻麻的，仿佛要将吊桥都压塌的披甲士兵，她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挥出了那一刀。 朦胧的紫月向前划过，映照着前方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无数惊惧的面庞。 旋即，前方十数丈的吊桥连带着吊索桥上的月国士兵齐齐被撕裂。 绵长的吊索桥忽然从中断绝，整座桥梁都忽然塌了下去，不知多少月国士兵因此而落入了裕江之中。 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对岸不知有多少天河人不肯迈开自己的步伐，他们还在等着天女殿下突然从水中飞起，然后飘然渡江，最后过来和自己等人汇合，继续带领自己前行。 只是，他们看到的只是月国士兵们或沉或浮的身影，却没能看到她。 他们看到一些月国修士扑入江水之中搜寻她，于是他们焦急无比，于是很快岸边就传来了无法抑制的哭声。 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一些天河人不顾安危的跳入了江中，想去找她，然后救她。一小部分天河人甚至将武器放在了自己的颈边，如果等不到她，便要和她一起去…… 但下一刻，他们所有人的哭声就骤然止住了。 涛涛江水的下方，两道身影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其中一人正是他们的天女殿下。此时的她已经再度陷入了昏迷，正被另一人抱着。 而看到另外那个人时，无论是他们，还是对岸的月国士兵，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 那是个月国人，却也是苍罗大陆众所周知的尹漓的朋友。 看到林四抱着尹漓飞起的那一刻，罗侯的眼瞳不禁收缩了，他几乎能猜到林四要做什么。而对岸的天河人本想唾骂这位月国亲王，这位战争狂人，但却又死死闭上了嘴，他们不敢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因为他们盼着林四能为天女殿下做点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带着她高高飞起，一直飞到了高空，飞到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 月国与天河之战，最终因为吊索桥断裂，因为林四的出现而结束。 只是，留给外界的话题，却是数不胜数。 天河这个国家，竟然真的被烧杀一空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竟然真的成为了现实。人们甚至已经快要忘记愤怒，只能为之感到悲哀。 下一步，月国又会怎样对付岚国？ 而尹漓仅用两刀，就斩杀了数百名月国士兵，二十余名破境，六名天境甚至还有一名天境后期，这种离奇的事情，足以让每一名修行者为之动容。 他们无比的想要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尹漓杀死了那么多月国高手和将士，身为月国亲王和大将军的林四最后却救走了她，甚至连招呼都没和己方将士打一下，那意味着什么？ 尹漓和林四这两人难道还能做朋友？他们会否反目成仇？ 此时此刻，这些问题不断回荡在许多人的心头，却根本找不出答案。 第1422章 难回昨日 林四是直到天河之战即将结束这天，才知道火烧天河以及弦城政变和华素素之死等一系列消息的。 之所以他得知消息会如此之晚，而且得到的时机如此之巧，当然是月洛宁刻意安排的。 她可不想火烧天河烧了一半，林四突然杀出来，然后下令停止这一战。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了，那她当然要做完，做到林四即便阻止也改变不了什么的地步。 他原本就在前线忙着和神炎紫星联军大战，之前他创下的优势现在还在，但却已经没有最初那般顺利了。 月国三路大军都突破了紫星边境，开始向紫星腹地进兵。但东西两路的敌军损伤并不大，只是被击败后选择了后退而已，而后方还有许多的城池据点等待着纪冰云和薛尘沈卿去攻打。 至于中路，现在其实是大举推进的好时机。 神炎国内的增援还没有那么快就来到紫星前线，目前中路面对的只是紫星王国各地紧急调来的城卫军和其余边军。 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和神炎大军自然无法比拟。现在中路的他们只能是被动挨打，这样的歼敌机会林四当然不会错过。 一旦等到神炎援兵到来，战斗就会再次变得胶着不堪。类似之前延山城那样的大捷本就需要一定的运道，并非每次都能打得出来的。如果当时舒战没有轻敌冒进，那现在三路大军恐怕都还在边境不得寸进。 对面那些紫星军队确实谈不上有多强，但如果他们和神炎大军会合后，发挥出来的作用可就难说了。 可以说，眼下算是中路战事的关键时期，林四是不能轻易离开的。 然而在得知后方那些让他无法冷静的消息之后，他还是第一时间脱离了大军，将中路军暂时交给了樊星蒋奇等人指挥。 在他看来，现在中路敌弱我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樊星蒋奇等人跟了他这么多年，加上古于达和孟真都是沙场老将，继续之前的战局应该没什么问题。 反正自己离开也不会太久，更何况这也算是给他们表现机会嘛，自己是不可能一辈子不离战场的。 主帅擅离职守这种事情，对于任何一名将军而言，都是极大的不负责。 然而诚如当年慕哲平所言，林四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将军，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名将篇第一人。 虽然他做的似乎一直都是大事，但其实他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个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在他心中占据的地位永远更重。 素姐都死了，他怎么能不回去？而据说唐小芷还曾被制住，受到过惊吓。 当然，最让他无法接受的，终归还是火烧天河。 他做梦也想不到，月洛宁所说的让她和罗侯来打，是这个意思。 他之前为什么拖着不想打天河，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不想杀死太多天河人，免得将来自己和尹漓无法面对。 而现在，月洛宁已经把这件事做绝了，做到了他从前无论怎么设想，都不会想到的地步。 这一战虽然不是他打的，但他却知道，自己和尹漓恐怕再无和好的那天了。 平心而论，火烧天河是最有效，也最能减少本方士卒伤亡的战术。林四本该欣慰才是，毕竟他一直也很体恤自己的士卒。 然而这一次，他是着实无法接受，因为太残忍，太没有人性了。 即便没有尹漓，他一样会为这种事情而感到愤怒，因为除了月国亲王的身份之外，他还有个身份，那就是——人。 月洛宁和罗侯就没想过，这场大火会烧死多少无辜的人吗？会彻底毁掉一个国度吗？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果然啊，果然这一君一将根本就不能结合到一起。因为这两人，都冷酷到了毫无人性的地步。 他确实很想回去看素姐，哪怕她已经永远无法和自己说话了，然而他最终选择的方向还是天河。 他希望自己能阻止灾难继续恶化蔓延下去，能避免一点，算是一点吧。 只可惜，当他到达天河时，最后一片山林已经被点燃了。 当他来到战场上方时，尹漓已经在进行那吊桥上的最后一战了。 看到她浑身浴血孤军奋战，林四内心仿佛有一道声音在不断提醒自己，下去帮她，下去和她并肩作战。 他不知这声音是连山的，还是自己的…… 然而对面那些‘敌人’，都是月国士兵啊，自己怎么和她并肩作战？ 还不等他出面下令阻止这一战，战斗就已经结束了，而他唯一能做，也根本不需要思索就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救走自己的朋友。 他没时间去给教训罗侯，事实上他何尝不知道那样做对月国，对大军的影响都很不好。 抱着她飞在高空时，他只感到内心有一团火焰在不断燃烧，和下方依旧还在燃烧的大火一样无法扑灭。 他痛恨自己时而理智时而感情用事，时而想着大局时而又想着儿女私情，以至于永远无法达到两全，无法问心无愧逍遥痛快。 他已经不知该对尹漓说什么了，告诉她这一战并非自己所愿，是他们瞒着自己的吗？那岂非太过推卸责任，月洛宁是月王还是自己的姐姐，自己身为月国大将军，有些罪过本就是自己应该替她担的。 认个错道个歉，希望她能原谅自己，忘却不好的，然后大家一起重新面对新的未来？哈，这种事情如果她都可以不往心里去，那她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尹漓了。 外人眼中不食人间烟火，万物不萦于心的天女，其实是个非常看重感情的人啊。无论是对心宫同门的感情，还是对天河人的感情…… 这件事，是根本无法化解的。 事实上，就连当年素秋和冷瑶的死，她也从没亲口说过原谅了自己不是么？只不过两人默契的选择了避而不谈，选择了强行忘却而已。 然而，自己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身为她朋友的自己，本该站在她这一边。然而自己是月国****，这个身份决定了自己无法因为她而背离月国，也无法因为她而杀死月洛宁罗侯这些‘凶手’，然后主持什么公道。 他甚至有些庆幸她昏迷了，那样自己暂时就不用面对她的眼睛。 他带着她一直飞向了东面的大海，恍惚间，心思纷乱无比的他感受到自己心口被一只小手掌贴住了。 他知道，她醒了。 心口这种地方当然属于要害，哪怕林四也不例外。换作一般人，即便按住了他的心口，也不一定有机会伤他，甚至就算出手了也根本伤不了，毕竟人形魔兽的体魄很强。 但尹漓却不在此列，哪怕她现在极度的虚弱。如果她现在想要对林四不利，依然有着极大机会得手，毕竟两人相隔太近了。 从前她开过好几次类似的玩笑，甚至在回苍罗大陆那次，尹漓还险些玩过一次真的。但林四却仿佛从未长过记性，依然还是任由她这个‘仇敌’轻易得到下手的良机。 “你要杀我吗？” 他心内充满着不安，然而这不安却并非担心自己会被她所伤，而是无法确定她此时的心意。 “你猜？” 一如既往的玩笑口吻，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仿佛真的可以忘却一切，然后重新开始了一般。 “我不知道会……”他觉得虽然根本没有理由来让她原谅自己和月国，但自己至少该给她一些交代。 只是，她似乎根本不需要什么解释和交代了。 “别说了。”她移开手掌，染血的细长手指竖在唇边轻嘘了一声。 这让林四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真的发生了。虽然她没有大喊大叫，咬牙切齿痛骂自己，然后出手伤人，甚至是崩溃哭泣。 “对不起，我……” “呵……放我下去吧。” 就连道歉，她都已经不需要了。 “噢……” 他本想将她送回心宫的，但她既然开了口，林四只能寻找一个海上孤岛作为她临时的安身之地。 小岛极小，比从前他们呆过的那些小岛更小，荒无人烟的小岛从一端道另一端，连一里路都不到。 将她放在海滩之后，盘腿坐在沙地上的她只是怔怔望着前方来来回回，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海浪。 林四很想为她疗伤，但看到她空洞无神，却透着疏离意味的双眸，他只能放下了这份‘好心’。 他打算去生一堆火，然后去海里捕点鱼。 但他只是刚刚迈出脚步，她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 “你可以走了，谢谢你救了我。” “我们之间……不用道谢啊……你的伤势……” “我没事。” “哦……那我们……” 这一刻，林四忽然很想谈一谈天河，谈谈自己和她之间的事情。哪怕根本无法交代，就算她要痛骂和仇恨自己，至少也要说出来。 继续这样下去，彼此之间只会变得越来越压抑。 “我们还会再见。” 她根本就不想再谈那些事情了，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彻底进入到了入定状态，甚至隔绝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林四不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那肯定不会代表着一切都过去，更不代表她已经看开放下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她的意愿，离开了这里。 尹漓对他而言很重要，但华素素也重要，更何况还有小芷。他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徘徊，他早已是归心似箭。 第1423章 故地重游 回到弦城之后，林四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进王宫，然后揪着月洛宁的衣领怒骂她，甚至是教训她。 他现在连怒火都很难兴起了，他有的只是浓浓的失望和痛心，更何况他觉得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王府之内，见到他的身影之后，唐小芷几乎是哭着扑进了他的怀中。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重新有了依靠，之前的一切都仿佛终于结束了。 已经离开了十几天的华素素被安葬在了弦城南面的一座小山之中。在那里，有几年前被害的华父华母陪伴着她。 林四带着唐小芷来到了她的安葬之地，两人静立于墓前，却是久久无言。 林四知道素姐肯定不会喜欢这个离弦城太近的地方，但他得知消息太晚了，现在她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如同素姐之死，明明让他很愤怒，很不甘，很想做点什么。明明他的实力很强，可以为她报仇，但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是素姐要去杀自己的亲姐姐月洛宁的，而且她最后还是自杀的。 他能怪谁呢？他能找谁替素姐偿命？ “茜茜回来过吗？” “没有。” 林四点了点头：“没有也好……我根本不知该怎么向她说这些。” 是啊，或许在剑宗那种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她才能不被那些噩耗所打击。 一直到即将离开时，他才低声道：“去紫星之前，我其实曾经想过一件事。” 唐小芷的心情很低落，但她明白林四恐怕比自己还难过。 于是她努力装出好奇的样子问道：“什么事啊？” “那时候我在想，等紫星的大战结束之后，我就带着你和素姐一起，去当年的青月森林故地重游啊。你以前，不是很好奇我刚刚苏醒时的模样吗？素姐她……应该也很怀念那段时光吧？我觉得到时候，一定会很有趣……” “你还想回那里再看看吗？” “素姐都已经不在了，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只是徒增伤感罢了？”林四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只觉得无比的疲惫。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唐小芷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我……”林四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怒：“我没有啊。” “你什么时候能骗得过我啊？太多的事情，让你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心灰意冷，所以什么都不想做了，然后想要逃避，甚至觉得活着很累是吗？” 林四张了张嘴，本想反驳，最终却归于一声无奈的叹息。 “抱歉，我会尽快恢复过来的，我的……王妃大人。” 这个称呼是他们之间的玩笑，但此时两人却都笑不出来。 “你不用向我道歉啊，因为我也是这样的感受，我现在也什么都不想做了。我好想离开这里，但是你不能啊……你要是也垮下去了，我会很害怕。” 如果没有她这番话，林四都不会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什么问题。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自己陷入悲痛，自己情绪低落，难道不应该吗？但沉浸在那痛苦之中的自己，却忘了身边还有她。 她原本希望自己能安慰她，成为她的主心骨，告诉她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吧？可自己回来后，反而表现得比她还不堪，只知道自怜自哀，为她增添更多的担忧。 “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垮掉？”他脸上终于重新洋溢起了斗志。 “真的？”唐小芷满脸不信。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你是谁啊？” “我是最强天境，怕了没？我是天书策名将篇第一人，服不服？我是人见人畏的大陆三凶之首，谁敢惹我？我是能降服唐小芷的人，厉害吧？能击倒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哈哈哈哈！”面对着前方的群山，他忽然不顾一切的大吼起来。 回音声声，惊起鸟雀阵阵，就连唐小芷也不禁目瞪口呆，尤其最后那两句话，更是让她好气又好笑。 “呸，你什么时候降服我了？” “现在没有，将来迟早会的。”林四可不想她‘借机发难’，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个……唐小芷同学，我想邀你一起去青月森林游玩几天，你愿意吗？” 唐小芷故意揶揄道：“林四同学，你哄女孩子的手段很老套啊！” 林四反唇相讥：“唐小芷同学，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自称女孩子，你羞不羞啊？” “你说什么？”唐小芷这下是真的被他气到了。 “没什么，我是提醒你，那些少女小说已经不适合你了，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哈哈哈！”林四一边挤眉弄眼，一边快速逃了开去。 “你给我等着！” …… 就在这天傍晚，辞别了唐父唐母的两人，最终来到了当年青月森林的那个无名山洞。 虽然林四和华素素当年在这里相遇的经历，后来成了许多人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但这里的一切却并没有多大改变。 这里毕竟是魔兽森林，寻常人根本过不来。而修行者，又哪里会特意去茫茫森林找寻什么值得‘纪念’的地方？ “我回来啦！” 对着早已被蛛网和藤蔓布满的洞口，林四用力挥了挥手，仿佛洞内会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他。 里面当然不会有人了，即便有，也不会是当年那个人了。 “这里，就是你们当年住过的地方吗？” 进入那一览无余的小山洞之后，林四便忙着清理尘灰，而唐小芷则是好奇的四处张望。 斑驳的洞壁，废弃的石灶以及早已布满锈迹的破锅和腐烂树枝，这里面的一切都显得那般平常，却又保持着当年原貌。 只是，她这句话却没能得到回应。 原本正在忙碌的林四，忽然像是变成了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怎么了？”唐小芷连忙凑近他的身边看了过去。 那里是一片腐烂的干草叶，而林四的目光则死死注视着草叶尽头的洞壁最下方。 在那里，几个并不算太显眼的刻字出现在了唐小芷眼前——我回来了。 字似乎是用剑刻的，而那字迹唐小芷很熟悉，因为她曾和字迹的主人姐妹相称，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素姐写的？”她不由的问道。 林四默默点了点头，旋即又补充道：“是她后来写的，我们离开时，还没有这四个字。” “啊？她后来还回来住过？” “嗯……”林四忽然觉得鼻子很酸，他根本不知华素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而她也从没有告诉过自己。 “这里，从前是她的床头……”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笑道：“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堆干枯草叶铺成的地毯罢了，睡得并不舒服。” 唐小芷脑海内很自然的浮现出了一幅画面，素姐趴在‘床上’，对着面前的石壁刻字，当时的她，是怎样的心情呢？ “那我们今晚就睡在这里吧，说不定就能梦到她了。” “我……你真的可以吗？” 林四是很怀念华素素，但他从没想过要唐小芷也为此做什么特殊的形式。他带她来这里，确实只是带她来散心的。 至少这几天，他们能够远离弦城的纷纷扰扰。 “为什么不可以，有你在身边呀。”她很理所当然的回道。 “那好啊。” 第1424章 特殊宠信 林四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带着自己的妻子一起去青月森林散心，这显然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 在很多人看来，月国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他应该会有一些重大反应才对。 这一点，别说是对林四稍有了解的应飞杜启扶摇等人，就连月洛宁本人也有些无法理解。 她原本以为林四回来之后，会立即来质问和痛骂自己，甚至做出更多事情。就像当年知道双泽集惨案的真相之后，他不就是怒不可遏么？ 换作其他将领，在战争时期竟然脱离自己的麾下将士，跑回来玩什么儿女情长，那她是一定不会留着的。 但那个人是林四，是她根本就无法处置的人。更何况，现在这个关头，她自己也显得有些没底。 她当然知道无论是弦城内的政变，还是天河的大火，其中的过程和手段都远远打破了林四的承受底线。 这一点，月洛宁在决定做出来之前就已经是心知肚明。她知道林四无法接受这一切，但她还是做了。 对她而言，这两件事都是非做不可的，为了月国的安定强大嘛…… 做完了再让他骂几句，扛过这一次，事后自然会重新归于平静。 然而林四迟迟不出现，这让她也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们真的去了青月森林？” “据我们从王府得来的消息，据说是这样。” 应飞也不敢派人去青月森林追踪查探监视，谁知道这个节骨眼，做出这种事会不会火上浇油，让林四彻底被激怒？ 月洛宁意味莫名的笑了笑：“他还真是……好兴致啊。” 应飞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件事，这次的许多事件，他也是参与者。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这姐弟俩因此而再次闹不快，甚至是决裂。 他不希望这完美的‘君臣组合’破碎，但现在看来，这两人之间似乎是真要出现某些问题了。 月洛宁很快就从烦忧之中脱离了出来，她的心神已经重新放到了将来。 “岚国那边怎样了？” “罗侯将军已经和灵溪候会面，礼部尚书和户部侍郎都已到达新津城，谈判的进展很顺利。预计再过五天，罗将军就会班师回朝了。” 月洛宁闻言不住点着头，当听到罗侯即将回归时，更是毫不掩饰眼中的喜意。 “罗将军此次凯旋而归，孤王要亲自去迎接他。你说，我该赏他点什么好？” 罗侯这次确实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不光是灭掉了天河，还吞并了岚国。 针对岚国，月洛宁和罗侯这对以残暴闻名的君臣，并没有使用战争的手段，反而选择了劝降。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确实直接派灭掉岚国，然后抢掠一番的话，能让月国凭空得到许多金银珠宝乃至货物，但却也会让月国真正沦为众矢之的。 岚国并非完全是属于统治者的，大陆各地许多大商会都在那里设立了分部甚至是总部。直接开抢，是会得罪大大小小无数势力的。 而除此之外，与其灭掉这个富庶的小国，不如保全它，让它继续发挥从前贸易重镇的作用。 那样的话，它能为月国朝廷带来大量的赋税，同时还能进一步带动月国本土的发展。 因为这个原因，月洛宁最终选定了岚国灵溪候。 自从上一任岚国大公被聂河杀死之后，这几年岚国便是‘两候一伯，三者相争’的局面，以至于岚国三城最后都快要变成三个更小的国度了。 灵溪候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他占据的还是曾经岚国的国都新津城。 月洛宁要做的很简单，灵溪候向自己臣服，岚国成为月国领土，接受月国的管辖，向月国上交赋税。而同时，主动臣服的灵溪候成为月国臣子，同时月洛宁会继续让他管理岚国。 这个条件很苛刻，但灵溪候却不得不接受，否则月国人真要重新找个人选，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之所以挑中了他，只不过因为他更熟悉岚国，过渡会更快更平稳，不至于让那里的商业贸易短期内出现问题而已。 毕竟对于商人而言，良好而稳定的环境是吸引他们的重要条件之一。 至于另外那两人，自然是会被除掉。这么小的地方还三者相争，将来岂非会互相扯后腿？反正月洛宁到时候也会派月国大臣去一同管理，她并不担心灵溪候会暗中做点什么。 这一切，应飞都是知之甚详的，他只是心内有些讶异。 尤其是在听到月洛宁接下来的那句话之后，他更是确定了心内的猜测。 “提为公爵会不会招来反对？冰云和叶弘等人，会不会不满？要不，在二品上将军之中增设一席？” 她看起来是在询问应飞的意见，但实际上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我觉得不妥。” 应飞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他希望月洛宁打消这个念头。 他终于发现，月洛宁对罗侯似乎看重得过头了点。说得直白点，就是当成了最宠信的臣子。 罗侯是立了功，他灭掉天河这样的功劳，放在从前的月国等于是将月国疆土扩大了不少，吞并岚国也为月国带来了不小的好处。 放在月山时代和更早之前的月国，他这种的功劳是大破了天，封公倒也说得过去。 但放在现在，却有些不够看。 天河的领土还不如月国的一个行省大，而吞并岚国这种事情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并非得力于谈判时软硬兼施的手段，最大的原因，还不是岚国的靠山紫星王国自身难保吗？ 因为他们没了靠山，所以才不得不屈从于月国。而现在攻打紫星的，可不是罗侯啊。 别说和林四相比，就算是和纪冰云叶弘薛尘沈卿等人相比，罗侯这战功也远远不够看。 纪冰云打下的草原，比从前月国的本土还大。叶弘薛尘在攻打乾蓝的战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乾蓝比月国本土要大数倍，至于沈卿等人在攻打南齐的战役中也是居功至伟。 这些人为月国打下的疆土，要比罗侯多得多，他们为月国效力的时间也比罗侯长。可现在，除去身份特殊的纪冰云谢少英之外，其余这些人全都是侯爵，没有一个被封公的。 罗侯？他凭什么？ 更何况还有最后一点，罗侯天河之战确实是胜利了，但那手段就连许多月国百姓都感到抵触，而罗侯最后还损伤不小。 天河之战有六名天境高手战死，甚至就连天境后期的剑宗六长老都折损在了那一战。这是月国这些年征战以来，损伤最大的一次。 固然那是因为尹漓的突然出现，因为尹漓突然展露出了令人无法理解的实力，算是极大的意外。但作为主帅，本就需要对任何可能会出现的情形提前做出防备。 而出现这样的损伤，如果他这个主帅没有责任，那还是谁的责任？敌方的尹漓吗？ 打天河，月国虽然赢了，但付出的代价根本就不值得。这一点，朝臣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种情况下，月洛宁竟然还要给罗侯加官进爵？不责罚他都不错了吧？ 然而他这些想法，月洛宁却仿佛是直接忽略了。 “为什么不妥？” “他的功劳还不够。” “是么……如果我一定要强行提拔呢？” “朝臣是不敢过于反对，但军中将领一定会有想法。” “冰云和叶弘不会有想法。” “但北王殿下恐怕不会答应。” 第1425章 城下之刺 当应飞提到林四之后，月洛宁终于放弃了这个话题，只是她眼底那一丝遗憾，却没能瞒过应飞。 这让应飞感到有些不安，他直觉感到这似乎并非什么好的预兆。 月洛宁并不是一个冲动之下就会大肆封赏的国王，除去登基之初的那段时间，以及之后的一些出色降将之外，她一直将爵位和官职的任命控制得很严格，根本不会因为心情好就破格给谁极大的提升。 月洛宁确实很看重出色将领，罗侯也确实很有才华，但这还是太反常了。 至少，她对纪冰云沈卿，对叶弘薛尘都没有这么破格优待过。这些年他们立了那么多的功，月洛宁也从未提过他们的爵位不是么？ 她今天这提议，给应飞的感觉只有一个。 月国那么多名将和出色的将领，虽然很多都让月洛宁赞不绝口，但最受宠的，却是最后才归入月国的罗侯。 为什么不是她的二弟叶弘？叶弘不是一直很忠诚于她么？为什么不是她的五弟五妹？谢少英纪冰云这两人根本毫无野心，甚至算是政治白痴，根本不需要担心他们会有异心。为什么不是薛尘？当年天印之乱后，若不是薛尘一片赤忱，会有月国的今天吗？ 很显然，月洛宁对罗侯那特别的对待不是因为战功。月洛宁本人的内心深处，恐怕也没将天河的战功当成一回事。 而除此之外，也不完全是因为天书策名将篇的排名，将紫星西路的夏布暂时逼退之后，纪冰云的排名已经超过了罗侯排到了第三。 应飞唯一能联想到的原因，就是当初刚到靖城时，三十万大军对女王陛下宣誓效忠的震撼场面了。 难道……就因为那个？ 他直觉感到，应该不仅仅是那样。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五天后罗侯终于还是如期回返了弦城。 征战天河的大军当然不可能全部就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全部回归，罗侯是通过传送阵和亲卫高手们一同回来的，而他回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向月洛宁复命。 这原本就算是历来出征将领在战事结束后都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出征将领一直在外，君王是不太放心的。 有时候征战结束后，还要主动上交兵符，交还兵权。 只不过自从月国有了林四之后，军中的许多规矩都渐渐改掉了。月国那么多次对外征战，将领回朝复命的情况还真不多，往往就是原地驻扎，封赏甚至都直接由大臣或太监送去了。 月洛宁对于罗侯的看重，确实不只是说说而已。 为了迎接罗侯，她早早就带着禁卫倚仗以及群臣百官出了弦城，专程在城外等着他。 而在看到那远处官道上缓缓驶来的车马旌旗之后，她便从车辇上站了起来。当车马缓缓驶近之后，她更是直接下了车辇，在一众禁卫的护持之下步行向前迎了出去。 她这样的举动，后方群臣何尝看不到？每个人似乎都明白了点什么，陛下对于罗侯将军，还真是足够的器重啊。 前方的罗侯连忙翻身下马，快步向前奔行了数步之后，才单膝跪了下去。 “末将如何当得起陛下如此厚爱，实在惭愧……” 月洛宁弯腰将他扶了起来，脸上满是欣慰之色：“为何当不起？” “天河之战，辜负了陛下所托，损兵折将，实乃戴罪之人……” “那非你之罪，孤王说你有功，便是有功！你再多言，孤王可要治你的罪了！” 言罢，她不由分说的抓住了罗侯的左手，牵着他大步向弦城而回。 罗侯脸上除去惭愧之外，便是感动，虽然月洛宁的举止显得有些霸道，但她对自己的厚爱，他又怎能感受不到？ 这是月洛宁第一次公然在群臣面前拉着林四之外的另一位男子的手，虽然当初去靖城时，罗侯也曾牵着她的手下车辇，但那本就算是一种礼节，而且也只是下车的短短片刻而已。 而这次，月洛宁这举动根本就不是任何一种礼节，而且也不是片刻。看她那样子，群臣甚至怀疑她会一直牵着罗侯穿过弦城大街，一直到进入王宫。 甚至就连月洛宁身边的应飞都忍不住浮起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难道月洛宁看上罗侯了？所以，她才对罗侯那么特别？ 可是，按照她当初登基前的承诺，作为女王的她是不能有男人，也不能婚娶的。 他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因为这对君臣似乎真的极为投契，在靖城时，他曾数次见到这两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的模样。 那种模样，他在月洛宁身上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群臣，亦或此时心思让人猜不透的月洛宁，在下一刻全都再也无法有他们原本的想法了。 因为一切都被刀光打断，而那是一道紫色的刀光。 …… 谁也没想到尹漓竟然会来刺杀月洛宁，月国击败和征服过的国度多了，得罪的仇敌高手也多了，想要月洛宁死的，更是数不胜数。 可到现在，还真没有谁敢做这种事。 原因无它，弦城之内，有一位圣境高手坐镇。 只是，当尹漓出现时，又有谁还有心情去思考她为什么那么胆大包天？ 除了震惊和心肝俱颤之外，城门下的群臣百官唯一能做的，就是目送那紫色弯月从自己上方划过。 月洛宁身边的护卫足有两百余人，他们衣甲鲜明孔武有力眼带精芒，一看就都是高手。这两百人如果在战场上，绞杀一支千人队是轻而易举的。 然而面对这一刀，他们根本做不出太多的反应。 哗啦…… 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场内响起了成片的衣甲碰击之声，那不是因为有战斗，而是因为两百余名护卫尽数倒地。 月洛宁和罗侯并没有死，他们前方护卫足够的多，这一刀是从城楼上方挥出的，或许是因为离得太远了点。而除此之外，或许还因为应飞她的身前，而剑宗十二长老又在那一刻将她们推得向后倒了下去。 虽然两人倒在地上的姿势很难看，很不符合一国之君和一代名将的形象，但终归捡回了一条命。 除去他们二人之外，前方那群禁卫，应飞，剑宗十二长老，全部被斩杀当场。 鲜血疯狂的向着四周以及上空喷涌，这原本肃穆的场地，顷刻间就忽然变成了残酷的屠场。然而还不等后方群臣为此而震惊，还不等四周其余禁卫冲上去，一道身影骤然自城楼上方飞凌而下，向着那来不及起身的一君一臣俯冲而去。 她劝说天河人不要想着报复，但她自己却没有忘记那仇恨。 月洛宁和罗侯，这两人是火烧天河的‘主使者’，她不会放过他们。 和林四一样，天女尹漓也是有仇就会报的人，并不会玩什么超尘脱俗，更不会将一切都当成过眼烟云。 对于一名纯粹的修行者而言，报仇的最直接手段，自然就是刺杀。 弦城之内，算是剑宗之主的领域，但很不巧，今天月洛宁出城了。月洛宁身边的防卫无比的森严，易容隐匿什么的根本混不到她身边，但她也不需要那些小手段。 她只是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想着一刀了结两大‘凶手’，早前其实月洛宁离得更近，那时候自己的得手机会更大。 不过没关系，自己还有第二刀！ 前方无人能挡那一刀，只要接近她十丈之距，那就算她前面站满了人也无用！ 她这一刀，可以称得上是天下间任何一名刺客都梦寐以求的。 四周的弓弦已经拉开，而还不等箭支飞上天空，更多的投枪和暗器就已经布满了她的前方。 飞凌而下的她无法躲避，她也没打算躲避。 她甚至连结界都没有张开，就那么一刀挥了出去。 密集得如同骤雨落玉盘的清脆声响在高空响起，虽然并非是那一刀，但却已经够了，前方所有的兵器暗器就像是被一面无形的大扇猛然扇开，变成了风中凋零的落叶。 下方的月洛宁和罗侯满脸震骇之色，这一刻直面尹漓的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作超级高手。 虽然四周有更多的护卫高手再向着他们涌来，打算保护他们，但他们却生出了独自面对的孤寂感受。 两人不约而同的手足并用向着后方逃去，仿佛都忘了他们其实是修行者。这一刻，他们连拔剑的本能都失去了，因为他们被她牢牢锁定了，无论行动还是心理都受到了极大的压迫。 面对上方那呼啸而来的镰刀和那背后的曼妙身影，他们有的只是恐惧。这一刻，他们只觉得自己距离死亡是那么的近，因为他们的‘奋力逃亡’实在是太慢太笨拙。 “呵……” 他们的丑态，她尽收眼底，而她除去那声嘲弄般的轻笑之外，便是再次挥刀。 再一次的挥出了那一刀，而这次，她距离那两人已经只有五丈。 这个距离，完全就是她必杀的狩猎范围。 紫月再次划了出去，前方尚未来得及站稳的近百名护卫毫无悬念的被腰斩，他们的存在仿佛根本没有丝毫意义，而后那紫月继续向着前方蔓延而去。 第1426章 公然争吵 只是这一次，它在即将碰触到月洛宁的身躯时，却突然被从中切割了开来。 一柄石剑竖直而下挡在了它的前方，旋即月洛宁的身影不受控制的飞速倒退，堪堪避开了那一刀的笼罩范围。 石剑插在了先前月洛宁所处位置的前方地面，它并没有一丝损伤，或许它真的是这世间最坚固的兵器，哪怕那霸道的一刀也无法摧毁它。 但真正挡住那一刀，然后救下月洛宁的，显然不仅仅是这柄石剑，还有石剑主人灌注的印力以及他在那一刻做出的无数抵挡手段。 林四是片刻前回来的，而他回来的时候，尹漓其实还没有出手，甚至就连罗侯都还没有和月洛宁会面。 他只是远远看着那一切，狠狠咬着牙，心内想着该怎么处置这对冷血至极的君臣。 于是当尹漓挥出第一刀时，他涌起了一丝犹豫…… 他们害死了那么多人，本就应该偿命不是吗？这种念头虽然只是闪过了一瞬，但却已经错过了出手阻止的时机。 那一刀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很慢，但在他眼中，其实快得不可思议。只是因为太快了，反而给人造成了某些反常的怪异感受。 而当尹漓再次挥出那一刀时，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救下月洛宁，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 明明尹漓做的一切，无论天河大战还是此时的刺杀，全都符合他的脾性，全都符合他内心的道义标准，但他却只能帮她的‘敌人’。 毕竟亲疏有别啊……他必须要救月洛宁，否则他真的是不配姓月了。 他甚至还要挡住她接下来的出手，因为她出手的目标都是月国人，身为月国****，他必须保护他们。 不过那一刀可不是好挡的，虽然有天缺剑，虽然他号称最强天境，虽然他早有准备，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伤。 如果不是拥有堪比七阶魔兽的体魄，如果不是在那一刻布下了无数的印力在后方和那一刀互相撕扯，或许他现在也成了刀下亡魂。 论及破坏力，这天下间的天境高手，确实无人能望紫衣女子的项背啊！他甚至在想，如果攻城时有她在，那恐怕根本不需要派那么多高手上城头拼杀了，直接让她对城门挥一刀就行吧？ 不过此时此刻，显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天缺剑骤然飞回手中，当他将月洛宁彻底护在身后时，却发现紫衣女子已经放弃了这一战。 他最后看到的只是她飞掠而过时，那双一闪而过冷漠的紫眸，这就是她那次所说的‘再次相见’的意思吗？ 箭支直到这一刻才射向上空，只是那里早已没了人影。余下的护卫此时才终于追了过来，只是谁又能追得上尹漓，谁又敢去追？ “陛下！” “陛下无恙！” “大胆贼子！” 四周响起了无数或惊喜，或惶恐，或愤怒的呼喊声。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是那般的愤怒，那般的奋不顾身，仿佛要为他们的月王陛下抛头颅洒热血，尽最后一份忠诚。 但下一瞬，这些声音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陡然停了下来。 “我会再来的……呵……”虽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但远处却传来了她的笑声。 这声音不大，但却传入了每个人的耳内。声音仿佛有人在自己耳畔低语，而且异常的好听。 换作平时，众人恐怕会本能地感到愉悦。这样一位绝世美女说出这句话，足以让人生出许多美好遐想。 但此时，他们有的只是惊惧。 尹漓的意思很简单，类似的刺杀，今后还会有。 在场群臣之中有很多聪明人，他们自然知道这句话其实也算是一次‘攻击’，这是提前在他们心内种下漫长的恐惧。 有了这句话，月洛宁今后恐怕都不敢轻易离开弦城了，就算要离开，也要在圣境亦或北王殿下的陪伴护卫下才行。 因为刚刚那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她那两刀，对于这世间绝大部分人而言，根本就是无解的。就算前方堆满护卫高手也无用，除非将她挡在十几丈外。 还好她现在还不是圣境高手，如果她晋入圣境了，那可怎么办？剑宗之主到时候能挡住她吗？ 堂堂一国之君，在自己的国都之外差点被人斩杀，虽然保住了一命，但却也狼狈不堪灰头土脸，这显然算是一次极重的污点。 远处的史官甚至已经在发愁，今日之事，自己究竟该怎么记录啊？ 月洛宁的胸口剧烈起伏了数次，她突然推开林四，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前方那被鲜血浸透的‘战场’。 陪伴过月山许多年，这些年绝大部分时间不离她左右的应飞死了。 这固然让她惋惜，然而她更惋惜的却是另一人。 罗侯死了…… 承载了她无数期待，在她未来许多计划之中都将起到决定性作用，将来注定会取得更大功绩，很可能会让更多人震撼的罗侯死了。 他和她在无数事情上有着不谋而合的默契，有着相似的观点，称得上‘琴瑟和谐’的知音。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早已是惺惺相惜。 而现在，他就躺在那里，却已经齐腰变成了两截…… 虽然十方楼一直存在，但这其实算是天书策开出名将篇以来，第一位上榜之后却又因为刺杀而死的名将。 月洛宁没有因为那流得满地，残忍得近乎恶心的血污脏器肠道而皱眉，她毫不避讳的抱起了他那张永远无法开口的脸，久久没有松手。 她脸上除去惋惜之外便是悲伤，这一刻，她终于亲身体验到了失去‘珍宝’之后的锥心之痛。 或许是因为林四出现了，最终剑宗之主并未现身。 望着一语不发，只是跌坐在路上的月洛宁，群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陛下对罗侯将军有着如此之深的感情，确实令人不得不动容，这件事传出去，只怕会让人觉得月国女王是个极重情义的人。 只是，这反应也未免太大了点吧？ 尤其是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还仇恨他，所以故意看着他去死是吗？” 她陡然起身，冷冷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林四。 这句话让许多人心头狂跳，也让一些人心内暗暗为林四感到不值，要知道刚刚月洛宁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就是林四出手相救的缘故。 到现在月洛宁还没有对他表达一声感谢，反而指责起他来了。 他们扪心自问，换作自己是林四，只怕是会极为寒心乃至愤怒的。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林四却并没有发怒。 “你要这么猜，也由得你。”他耸了耸肩，满面的无所谓之色，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场不值一提闹剧。 月洛宁寒声一笑：“你果然是这么想的，你忘了你的承诺吗？你明明说过招揽他之后，就放下仇恨不再对付他！哈！” 林四并没有过多辩驳，他眼内闪过了一缕失望：“我并没有对付过他，你现在的表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当年从黑巾盗手中救下的那个小男孩，我记得，那时候你是很痛恨那种人的。现在的你，也变成那种人了。你可以负别人，但别人都必须要迎合你，做到让你满意的程度，对吗？谁做得不够，就是你的仇人……真是好一个唯我独尊的君王啊！” 他这番话，将姐弟二人的思绪都带回到了许多年前。 当年林四劫持了月洛宁之后，在靖城附近的一个村落，他们遇到了屠村的黑巾盗。尽管敌众我寡，但彼时实力弱小的林四月洛宁慕哲平叶弘四人还是毫不犹豫的杀了上去。 历经一番血战，月洛宁本人甚至险些付出了丧命的代价之后，他们终于杀跑了黑巾盗，救下了一些残存的村民。 但其中一个小男孩，却将身为恩人的月洛宁和他们当成了仇敌，因为他认为他们来得太晚，做得不够，害得他其他亲人没能及时被救起来。 当时的月洛宁在听到那句话之后，顿时怒不可遏，险些当场拔剑杀掉了那个小男孩。她认为这种人留下来，也只是个祸害。 而现在……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忽然冷冷一笑：“那我想问问你这位会飞的最强天境，眼睁睁看着杀了如此之多月国将士的刺客凶手扬长而去，你为何不追？为何不追上去杀死她，为将士们报仇？飞行一定比奔行快，对吗？你根本掩盖不了你的私心，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因为我累了，这个理由够了吗？” 言罢，他再也不理会月洛宁，径直转身向着远处而去，只留下那被鲜血染红之后，变得触目惊心的后背。 望着他后背那破碎的衣衫和大片的鲜血，月洛宁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她这才知道，为了挡下那足以伤到圣境高手的一刀，为了救下她，自己的亲弟弟已经付出了不为人知的沉重代价。 她的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和周围群臣只是怔怔望着他飞到远处，随后抱起了等在那里的唐小芷，自高空一路飞进了弦城之内。 第1427章 托付之人 “他的伤怎么样啊，会不会有大碍啊？” 王府之内，林四已经利用印力和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制住了血，但那可怖的伤口却是让唐小芷心痛不已，险些又一次流出了眼泪。 “他恢复得太快，倒是不会有大碍。” 此时她的父亲正在亲手为林四包扎，毕竟唐父也是个医师。 林四不想她太过担心，便故意笑道：“这点伤算什么？我以前……” 他不这么说还好，说完之后，唐小芷更担心了。 “你以前怎么了？比这伤得还重？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要让人担心多少次啊！” 林四连忙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岔了开去：“尹漓那个疯女人，下手还真是够重的，下次我见到她，一定要骂她一顿，哈哈！” 唐小芷何尝看不出他在转移话题，不过当林四提到尹漓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揶揄起来。 “说得倒是好听，你打得过她吗？” 林四故意怪叫起来：“哎呀，唐小芷，你男人被那个女人伤了，你难道还要站在她那边不成？” “怎么会啊，她伤了你，我也不高兴啊。只是想想尹漓妹妹，也挺可怜的。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一边是你姐姐，一边是她……” “你还有闲心同情她们啊？她们两人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超级高手，那用你这弱女子来同情？人要有自知之明啊，嘿嘿嘿……” “你！”唐小芷忍不住扬起了手，她险些被他气坏了。 明明这家伙受伤了，自己刚刚还很心疼的，可他实在太欠揍了，总是变得花样来惹自己。 “你干什么！还不快把手放下！毛手毛脚，没轻没重的！”林四还没说什么呢，身边的唐父倒是破天荒的对自己女儿黑脸了。 唐父极少会摆什么严父的架子，唐小芷知道他是故意做给林四看的，毕竟他对这个女婿满意至极视若己出。 她原本也没打算真的打林四，毕竟他现在还受着伤呢，只是吓吓他罢了。 不过，在看到此时他偷偷对自己挤眉弄眼，一脸得意之色的表现之后，她还是决定将这笔账先记下来，等他伤好了再算。 一直到包扎完毕，唐父和抱着小慕河的唐母打算离去之时，林四才收敛了玩闹之心正色道：“有件事，我要和你们商量。” “还用什么商量的，有什么事你自己决定就是，你办事，老夫放心！”唐父拍着胸脯一脸的浑不在意。 林四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咳，这件事，还真要和你们商量。是这样，我过段时间就要回紫星前线了，这里我放心不下。”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这里挺好的，外面的街坊对我们也好得很。”唐父不以为然道。 只是，他女儿的心思可就要比他复杂多了，林四这句话让她立即就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想。 “你的意思是……”她伸手指了指王宫的方向。 林四一脸肃然的点了点头：“她变了，我现在不放心她。紫星战事结束之前的这段时间，我打算把咱们这一家人搬到别处。等战事结束，我能天天陪在身边之后再搬回来。” “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她不会那么狠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反正你也不用做御令了，就当换个地方散散心好了。” “那你打算搬到哪里？如果她真要对付我们，哪里都可以呀。” 唐父唐母自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她正是月洛宁。对于自己的亲姐姐，林四已经没有太大信心了。 虽然都说素姐是自杀的，但林四内心却并没有释去怀疑。 原因很简单，有那么多高手在，如果月洛宁不想杀她，她想自杀恐怕也办不到。尤其他也听说了，当时月洛宁和华素素这二女，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谈话。 他没有明着提出这些怀疑，只是因为没有证据，贸然指出只会寒了月洛宁的心。毕竟被刺杀那件事，她确实算是‘被害者’。 更何况，上次唐小芷就已经险些出了事，这让他如何能放心一走了之？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必须一天到晚的守在她身边，让她时刻处在自己的保护之下才行。只是，那显然是办不到的。 他没办法带唐小芷去前线，军营本就不适合女人住，尤其还有半岁多的小慕河。 月国都是月洛宁的地盘，无论搬到学园之城还是明城乃至常阳城，都无法避开她的视线。如果她真要对唐小芷下手，那些地方一样无法避免。 而除此之外，搬到那些地方，也脱离了剑宗之主的保护。到时候，唐小芷身边没有什么够分量的高手。 这也是林四的悲哀，他自己的实力是很强，但他得罪的人也足够多。这世间，想杀他的人依然是数不胜数，杀不了他，便对他的亲人下手，这一点都不奇怪。 当初唐小芷在常阳城时，他就曾特意叮嘱过她，千万不要离开那乾蓝王宫，原因便是怕她会出意外。 “有一个地方，她绝对无法伸手，而且也足够安全。” “哪里？若若那里吗？”唐小芷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十方楼总部了，那个地方月洛宁自然无法伸手。 而有她和十方楼刺客的保护，那里确实也足够安全。 只是让唐父唐母和小慕河住在一大群刺客身边，她心内也本能地生出了抵触。 “不，不是那里，那个地方，你应该会喜欢。”林四神秘一笑。 他虽然在笑，但这次唐小芷却没能看出那笑容背后的另一层意味。 对于若若，林四一样谈不上绝对的放心。 原因很简单，若若虽然对唐小芷极好，但好过头了。 到现在，林四都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作为十方楼刺客，她做的有些事，根本让人无法理解。 她太神秘了，神秘得让林四无法真心将她当自己人。 只是这些话，他却没办法对唐小芷说。一旦说出来，唐小芷恐怕会埋怨自己挑拨他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哎呀，你快招啊！再卖关子，我可不听了。”唐小芷只是不满的撅起了嘴。 “好啦好啦……你想不想蓝岚？” 唐小芷先是一怔，旋即欣喜若狂拍手嚷道：“你是说，要我们去弥罗山住，和蓝岚聂河还有郁荼大哥古卿大哥他们一起？” “不错！那个家伙，到今天都还不来找我，那就只能我去找他了！” 让唐小芷和唐父唐母以及小慕河暂时搬去弥罗山住，这件事林四在几天就已经想过了。 相对于若若，聂河其实更神秘，更乖张。 但无论如何，他是无数次和自己互相交托过后背的人，对于他，林四无比之信任。 对于他的提议，唐父唐母并没有多大意见。他们确实有些舍不得弦城附近的街坊四邻，但当年搬离学园之城和明城时，他们就已经有过搬离的经历，也算是习惯了。 反正，这次只是暂时的。 而在解决了家事之后，林四下一步要做的，便是正式和月洛宁见面了。 虽然，他们在城门之外已经见过了一次。 第1428章 无话可说 依旧还是王宫的书房内，当林四见到月洛宁时，早已不是从前情景。 宛如化为这书房影子的应飞昨日被尹漓杀死，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却仿佛已经换了一个时代。 这对亲姐弟见面之后，破天荒的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这对从前的他们而言，是不可思议的。 人还是那个人，但有些东西终归还是已经变了。 现在的月洛宁在林四眼中，虽然还是亲人，但心情却已经不是曾经的心情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笔，静静望着林四，似乎如果林四不说话，那她可以一直保持这沉默直到地老天荒。 “你还好吗？昨天我不该不顾你而去。” 林四的第一句话并非指责，看着此时显得极度孤独的月洛宁，他无数指责和发难的话语都没办法说出口。 反正，彼此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不是吗？她该知道哪些事情是自己无法接受的，但她还是做了。 也许她有她的理由，但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 许多方面，自己和她本就是两个极端，谁也说服不了谁，争吵下去根本不会有结果。 而自己……也不想大吵一架了。 抛开那些事情，她终归是自己的姐姐。 “我还好，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似乎也没有争吵的打算，昨天城门外的事情，她同样选择了避而不谈。 “已经好了大半。” “哦，那就好。”她点了点头。 “应老不在了，你尽快再找个贴身护卫吧，虽然有宗主在，但他也不能保证毫无疏漏。何况，你也需要有人照顾。” “嗯，我会的。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嘘寒问暖吗？” 如果是以前，那她这问题的意思大概就是嫌林四说无意义的话浪费她的时间了。而那时候，她也一定会自然而然带着某些其他的情绪，或嘲弄，或不快，或不耐烦，或严厉…… 毕竟曾经当过她‘学生’的林四，在她眼中只是个顽劣的，不思进取的，胸无大志的，需要自己不断敲打的弟弟。 而现在，她的语气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那个问题，也只是个简简单单的询问而已。 林四来这里，当然不是打个招呼那么简单，有些该谈的事情，他必须要谈。 “素姐……最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询问了暗卫和禁卫乃至于剑宗九长老，知道了那天发生在学院之城城主府宴会大厅的全部事件经过。 三王叛乱，神炎高手出现，剑宗之主解决敌人，三王和月洛宁的对话，华素素和月洛宁在结界之外的对话，他几乎是原原本本的查到了。 但结界内的谈话，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月洛宁。他直觉感到，素姐的死应该就和那番谈话有关。 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已经伤到月洛宁了，如果她是无辜的话…… 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想要一个真相，如果真相真是月洛宁所害死的，那自己又能怎么做呢？难道还要杀她为素姐报仇吗？ 有一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的，月洛宁毕竟是他的亲姐姐。 “你怀疑是我害死了她？”月洛宁知道他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段经历。” “其实，她也算是因为我而死。” “怎么说？”林四能听得出月洛宁话中包含着隐情，于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愤怒，而是很耐心的问了下去。 “她已经放下了当年那段恩怨，但她对我这些年的不闻不问很失望……她对我这个姐姐报了太大的期待，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反而利用过她，她很寒心……” 月洛宁将华素素那番有关姐妹之情的谈话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林四，而林四先是无法理解，但渐渐的，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悲哀。 他终于知道，其实当年月洛宁在素姐心目中的地位，或许比自己还高吧？毕竟自己认识她虽然更早，但相处时间却不长，而且也没有像月洛宁那样和她无话不谈，甚至互相依靠到可以交换心情的地步。 “她因为这个原因……生无可恋了吗？可是她该知道，还有我啊，我不会抛开她的。”他低声道。 “不仅仅如此。” “还有什么？” “你该知道，她最后提到了周子川。” “是的，但周子川已经死了。” “正因为他死了，她才接受不了。” “为什么？周子川明明是她的仇人，她对周子川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留恋。” “你不是女人，你根本不了解她……虽然她对周子川做了很多报复，但却一直没杀死他，你就不奇怪吗？为什么要一直拖着？” “为什么？不忍杀死？因为她对周子川还余情未了？” “那算是她和周子川那份感情的一种延续，虽然是扭曲的报复。但周子川死后，那段延续也断了。而除此之外，她的仇早已报完，最喜欢的人又伤她最深，最后还死了，我让她失望了，她制住小芷也不知该怎么和你交代，怕你会恨她。这么多原因……所以她最后选择了以死逃避和结束一切。” “是吗……”林四缓缓低下了头，久久没有言语。 月洛宁同样低下了头，仿佛在陪着他一起缅怀那个曾经的好姐妹。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怕自己无法完美的控制自己的眼神，她对林四说的那番话有大半是真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编造的，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完全隐瞒了。 华素素临死之前说了五个字——周子川还在。 而林四得到的只是三个字——周子川。 虽然只差了两个字，但意义却完全不同。而之所以造成这一结果，自然是月洛宁做了手脚。现在林四就算去学院之城打听，也只能打听到那三个字。 当时的局面很激烈紧张，呼喝声和兵器挥舞之声响成一片，华素素究竟说了什么，其实在场许多人根本没听清，也不确定。 月洛宁很清楚，如果林四得到完整的五个字，他会第一时间怀疑到周子川未死。以他的聪明，当然会知道自己很早就开始对他说谎了，他很快就能推断出许多东西。 华素素那个女人，最后真的给自己惹了极大的麻烦啊。 为了做到口径一致，月洛宁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 只是她绝对想不到，就因为她刚刚看似很合情合理的解释，林四对她的怀疑更深了。 月洛宁并不知道，当初要林四去杀周子川的，是华素素本人。 林四无法理解什么带着仇恨的感情，但他却知道，如果素姐对周子川真的存在月洛宁所说的余情未了，那就算她无法阻止自己杀周子川，她自己也完全没必要主动提那个要求。 而除此之外，华素素在王府和他以及唐小芷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他看得出她心里藏着事，但却没看出什么生无可恋。 只不过，这仍然只是怀疑。在没有任何证据之前，都只能算是比较牵强的猜想，于是此时的他，只能将这件事暂时埋在了心里。 “小芷不会做御令了。”他提到了另一件事。 “哦，她自己说的吗？” “嗯。” “我知道了。” “我这次离开后，打算带小芷一家人以及小慕河离开弦城。” “什么？为什么？”这是今天谈话至今，月洛宁第一次变得无法平静。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打算让他们去散散心。” “散心？散心需要全家人一起么？而且，月慕河是月国王子，他怎么能离开？” “为什么不能？当年父王是王子，也非时刻住在弦城不是么？” “他太小了，不适合远行。” “我和小芷会护好他。” “弦城有剑宗之主坐镇，搬到外面，你的仇家寻仇怎么办？” “寻仇？那个地方，没人敢去寻仇。” “是哪里？” “聂河那里，我想，应该没人敢去招惹青冥风狐王。”林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是么……”月洛宁已经无话可说了。 她很清楚，这件事自己根本阻挡不了。林四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自己便只能看着。 虽然林四这次没有提到火烧天河，没有提到政变流血，没有提到唐小芷监国摄政被她利用这些事情，没有指责过她一句，但她的心却已经彻底沉了下去。 弦城这么安全，却要将妻子孩子都转移走，那显然不会是因为什么散心。 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对自己不信任了，自己已经不是他的自己人了。 当林四离去之后，她很快就来到了周子川所在的那间地牢。 自从上次保下周子川，有过一次面谈之后，她再也没来见过这个人。而这次见到他之后，她的第一句话便足以令月国朝廷风起云涌。 “我和我的亲弟弟已经很难并存，我需要应对之策。” 跪伏在地的周子川闻言并无太大反应，他只是恭声问道：“不知陛下可否告诉罪民，最近发生了什么？” 在这地牢内，他对外界的了解要比当初在华素素的暗室之中还少，几乎算是与世隔绝。 “起来说话吧。”月洛宁幽幽望了他一眼，即便是到现在，她依然不确定自己这次来见他是对还是错。 那意味着，自己将彻底走上某条路。 不过有一点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人确实有用。 “罪民不敢。” “用不了多久，你就不再是罪民了。” “谢陛下……”周子川的声音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他明白，自己等待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1429章 难以抉择 片刻后，周子川终于知道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大事。 包括紫星的大战，天河的大火，包括弦城的政变，华素素和三王之死，以及之后罗侯应飞被刺，月洛宁和林四的简单谈话，林四决定接走唐小芷一家人。 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都不可小视，一股脑说出来，哪怕是周子川也感到一阵目不暇接，一时间难以完全消化。 他不得不承认，月洛宁确实是做大事的人。 上次自己还在和她谈集权，而现在她就已经成功了，现在她这个月王已经算是大权独揽生杀予夺。 这一切，全是她凭借自身的城府魄力以及能力办到的，她的手笔，足以让许多自诩枭雄的男子汗颜。 只可惜，她有个天大的掣肘，这个掣肘就是林四，林四的存在让她无法随心所欲。 林四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偏偏她所拥有的，林四都能随时收回，她没有反抗的能力。这一点，对她而言不能不说是个天大的‘缺憾’。 但另一方面，没有林四又不会有她月洛宁的今天。 林四扶着她登上王位，然后又四处征战，为她打下了如今的月国江山。而除此之外，这期间如果没有林四毫无保留的支持撑腰，她的王位也根本坐不到今天。 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着实是太过复杂了。 “看来，林四已经有了取代您的意思。” 几经斟酌之后，周子川终于得出了结论。 没错，他也是‘做大事’的人，中间听到华素素之死，他根本就没有流露出太大的反应，虽然她已经算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他现在思考的，只是大事而已。 “何以见得？他并没有提到此事。”月洛宁淡淡问道。 “无论天河大火，还是弦城政变的杀戮，以及利用唐小芷，都突破了他的底线。如果我所料不错，他恐怕还怀疑华素素之死和您有关。发生这么多事情，他本不可能平静视之，他本该强烈表达他的不满，但他偏偏没有发作。” “所以呢？” “所以，他应该已经做出某个决定了。” “取代我？” “不错，取代您。他对您……已经彻底失望了，之所以什么都不说，只是觉得多说无益，不如直接做。他决定自己来，如果不是紫星大战如火如荼，他根本不能脱离战场，那他现在恐怕已经出手了。” “出手？” “是的，他会将您变回和朝政隔绝的公主。他觉得，亲自当月王之后，他和您之间就不会再出现矛盾了，因为到时候月国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贯彻的都是他的意志。他不用再担心您又做出什么令他无法接受，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很抵触当月王，他不喜政务，更不想将自己捆在月国的王位上，那对他而言算是一种束缚。”月洛宁给出了不同的意见。 周子川承认她这句话说得对，林四对于权势并没有什么野心。而对于一个有极大可能成为圣境高手的天才修士而言，世俗王位确实本就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但他这次却很可能会……委屈他自己。” “为什么？” 换作旁人，将当月王当成委屈，那只会是个笑话。但月洛宁知道，月王对于林四而言确实算是避之不及的位置。 “他看重和您之间的姐弟之情，他觉得，这种选择是对彼此最好的。他觉得这也是为您好，所以他甘愿做从前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周子川很笃定自己的猜测，他甚至能猜到，林四自己恐怕还将这当成了一片好意。 林四应该也能料到，月洛宁继续当月王，类似弦城政变和火烧天河那种事迟早还会发生。 他会和她渐行渐远甚至反目成仇，偏偏他和月洛宁，是无法改变的两个人，他们都有各自的追求和坚持。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两人迟早会变得势若水火。 既然都无法改变，无法适应对方，那最好的办法就是中止了，让事件不再朝那个方向滑行。在林四看来，解决之道就是下掉月洛宁的王位，自己取而代之。 这样的话，将来的月国就是他来掌控，而不再掌权的月洛宁，当然不会再让他失望和痛心。 对于林四而言，这或许还是修补他和月洛宁关系的最佳选择。月洛宁成为不问世事的公主，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政见理念上的分歧和矛盾，只存在儿女私情姐弟之情…… 只可惜，林四虽然看得也很远，但他的想法却太天真了点。有些事情成为定局之后，是无法再复原的。 王位对他而言就像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他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别人眼中，却并非如此。他觉得换个国王不算什么，但对于月洛宁而言呢？ 确实当初林四要她上位时，她还抵触拒绝过多次，但人是会变的。一个拼命集权，把权力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国王，她会甘心拱手将王位让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弟弟，哪怕比她更名正言顺？ 他忘了，这并非解决他和月洛宁之间矛盾的唯一办法。 中止……也可以是月洛宁来中止他。 “如果他当国王，月国会变成怎样？” 周子川不假思索道：“有他在，月国可保不受外敌欺凌，但月国的疆域不会再有变化了。除此之外，他在内政方面的天赋不如您，这不是努力就能做得好的。” “现在的月国很强，外面各国亦是互相征战不休，这是扩张的好时机。”月洛宁轻叹了一口气。 “确实，不但紫星高真，就连龙燕赤楼都有机会……更别提西南的重罗和流奴了。月国的疆域还能再扩大至少一倍，这样的机会如果错过，就实在太可惜了。” “所以……我不能退。” 周子川沉声道：“是的，您不能退。月国的千秋霸业，不能没有您。” “他将来，不会支持我。” “他已经成为阻碍了，他只会拖着您，他会强行要你接受他那一套。” “想要将他变成不理世事的王爷，似乎不太可能。” “确实不可能，有些事情他是不会坐视的，剑客爱管‘不平’事。尤其月国的事，在他眼中就像是家事。他只会觉得您做错了，而他的干预，在他自己看来，是将您往正路上拉。” 周子川这句话结束之后，月洛宁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 某些决定，并不容易做出，而一旦做出，就再也无法挽回了。换作几年前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今日的抉择。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林四，是绝对不会势如水火的。林四为她做过什么，她一清二楚也铭感于心，她认为自己此生不可能会负他。 只可惜，有些事情的发展，真的是无法提前预知。当需要作出抉择的那一刻，蓦然回首，才发现世事变幻早已不是当初模样。 曾经她对父王月山害死钱无垠感到难以接受，觉得他太冷血了，结义兄弟都能下手么？ 而现在，她自己却已经在盘算着对付自己的亲弟弟。 是啊……为了月国的强大，为了月国的千秋霸业。 她月洛宁并非不重感情的人，但她更重的是‘大事’——月国的大事。 在大事面前，其他的都只能绕道。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是么？她其实根本就未曾变过。 但当那个挡在大事面前的人变成林四时，她想要做出决定是那般的艰难。 “他若不在，月国大将军之位，便无人能继承了。”她似乎在努力说服自己，打消那个念头。 “只可惜，罗侯将军不在了。” 周子川知道，罗侯其实就是月洛宁用来替代林四位置的那个人。 相比之下，纪冰云没有那份威望，也没有那魄力，而且她根本谈不上什么狠。叶弘薛尘沈卿这三人，在指挥上的才华终归还是差了一筹。至于樊星古于达等人，就更不用提了。 月洛宁心目中，唯一能取代林四大将军之位的人，惟有罗侯。 同样的天书策名将，但罗侯却没有什么****之位，不会对月洛宁造成威胁。除此之外，罗侯行事甚至比她还不择手段，根本不会在乎什么道义不道义的。 而最后，这还是个极为忠君的人。 这几乎是个完美的人选，有了他，月国大军会变得更有侵略性。除此之外，有他当大将军，军队始终都是忠于月王一个人的。 但很遗憾，尹漓那一刀杀死了他，也变相打断了月洛宁将来的无数计划。 “是啊，可惜他不在了……看来需要另外找个替代者了。”她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为此而叹息。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周子川明白，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终于要对林四下手了。 “对付他并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所以到你出力的时候了。”月洛宁淡淡道。 对付林四当然不容易，其一是大军，一旦月洛宁对林四出手，月国大军很可能会追随林四而不是月洛宁。 其二是朝廷，作为更加名正言顺的储君，林四更能赢得朝臣的支持。 其三是民间，林四在月国民间的威望比月洛宁要高得多，月洛宁对付他，可能会引起民间的反对之声。毕竟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 其四是实力，林四的个人实力太强了。面对一个会飞的天境，月洛宁除非能得到圣境高手撑腰，否则怎么赢得了他？然而剑宗之主，又怎么可能会对林四出手？ 而还有最后一点，月洛宁最大的缺憾就是继承人。没有继承人，她这个女王永远无法名正言顺，月国也将一直存在着天大隐患。 她原本有个继承人，那就是林四。一旦她对付林四，那就是掘了她自己和月国的后路，不过之后月慕河的降生，让林四变得不再是唯一了。 因为有了月慕河，她才敢朝那个方向做准备。但现在林四却要将这个小王子带走，这不啻于捏住了月洛宁最大的要害。 如果对付完林四，同时还失去月慕河，那她就算赢了，也等于是一败涂地。可是，谁能从聂河手中夺回那个孩子呢？她着实想不出。 第1430章 难以揣度 “军队方面倒是无需太过担忧，罗侯将军之前的改革，足以让大军渐渐归心于陛下。除此之外，兵符制已经开始推行，这算是林四自己作茧自缚。 至于朝廷，之前的监察部已经让他失去了群臣之心，陛下又已经完成了集权，紫星大战结束之前，陛下完全可以将朝廷彻底变成自己的。” 面对月洛宁的问题，周子川侃侃而谈，这是他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地方。 如果这次机会都把握不住，那他可以肯定，月洛宁不会留着自己这个‘无用之人’。这个女人太狠了，她留着自己并非信任自己，只是因为觉得可能用得上自己。 如果自己不好好表现，她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也打入地狱。 虽然有些事情周子川只是刚刚得知，但他却仿佛已经思考过无数遍一样，张口便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很清楚，或许月洛宁之前没走出对付林四的那一步，但其实她早已提前做出了类似的准备，她早已设想过月国没有林四的那天了。 这才是月洛宁最大的优势，林四虽然不信任月洛宁了，但他却没有想过要将月洛宁当成敌人去对付。 在他看来，取代月洛宁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为了以后的姐弟之情能复原，这个过程他注定会做得尽量和缓。 他根本没有什么准备，更没有太多的觉悟，他只是做出了一个在他自己看来较为简单的决定而已。 他没有为此设计什么复杂计划，更没有布置什么阳谋阴谋。 然而另一边，月洛宁却是将这当成了一场战争在看待，甚至已经为此‘备战’很久了。有心算无心，纵然林四更强，但这一战的结果却已经变得很难料。 先是监察部，后是弦城政变，导致现在弦城朝中根本就没有林四的人了，有的只是月洛宁的人。而提议兵符制以及推行罗侯那一套改革，让军队对月洛宁归心的人，恰恰是林四自己。 无论监察部还是兵符制，林四提出时，都是为了给月洛宁撑腰，为月洛宁铺路。 他哪里能想到，当月洛宁想要对付他时，这一切瞬间就变成了他的重大失误？他是很聪明，但终归只是剑客，而不是政客。 周子川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月洛宁自己刻意促成的。 故意不断示弱，营造出自己这个女王很可怜很无奈的景象，让林四不断加大对她的支持力度…… “但是民心，却无法扭转。”月洛宁不禁摇了摇头，周子川所说的这些，她早就想过无数遍了，根本不需要他来提醒。 真正难以解决的，是最后几个难题。 林四在月国民间的威望，是从圣山之战时开始建立的，一直到现在，早已变得无法撼动。 他的个人实力，给了积弱已久的月国人以信心。上陵三鬼每斩杀一位来犯的天境高手，都会让从未出过天境高手的月国人感到扬眉吐气，这种自豪感，是其他人给不了的。 他带领月国大军打退南齐紫星大军，拯救了月国。他东征西讨，即便面对强大的神炎帝国依旧是战无不胜。这种无敌的形象，让月国百姓觉得无比的可靠，仿佛只要有他，他们就不需要担心国破家亡。 而这，同样是历代月国君王无法做到的。即便真川王，也只能做到短暂压制周边几个邻国，和大陆中部的那些豪强相比，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监察部虽然让他失去了群臣的心，但不留情面铁腕整治贪腐，却也让他赢得了更多百姓的心。 他的亲民形象，甚至包括他当年身世揭开之前在市井民间的经历，他和自己妻子的不离不弃，都在无形中得到了许多民间百姓发自内心的认可。 他们觉得，他是属于他们的王子，他们的自己人。虽然离他们很遥远，但又莫名的很亲近，虽然很强，但却不会让他们有一点畏惧害怕之感。 在月国，他已经成为了某种特殊象征。 对付他，就像是对付整个月国。一旦月洛宁对他动手，迎来的恐怕将会是民间铺天盖地的反对乃至反抗，哪怕她才是国王。 这种不可思议的威望，该怎么扭转？ “可否借刀杀人？只要我们给出机会，我想很多人会抢着去杀他的。”周子川本能地想到了勾结外敌。 没错，林四的是敌人很多的，想要他死的人，在这苍罗大陆数不胜数。完全可以设局，让天外天三派和神炎碧澜的天境乃至圣境高手来了结他嘛！ 那样做的话，只要手脚干净点，月洛宁还可以置身事外。 最后林四死了，月国百姓仇恨的也不是月洛宁，而是外面那些敌人。她甚至可以利用那仇恨，让月国上下同仇敌忾共抗外敌。 当年天印之乱，不就是周子川利用外敌来对付林四么？类似的事情，他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月洛宁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她这态度突然变化，让周子川心内一颤，他发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还请陛下训示！”他连忙再次跪了下去，一脸的惶恐和诚恳混杂之色。 “此事根本办不到，剑宗之主对林四的看重是无与伦比的，有他在，无人能伤林四。莫非你要告诉我，连同剑宗之主一起对付？” “罪民不敢……”周子川终于明白，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不是凉月，勾结外敌损害月国那种事情，他会做，我却不会。一旦对付了剑宗之主，那些外敌将来怎么应付？你觉得，他们解决掉林四和剑宗之主后，会留着我和我的月国？” 她漠然俯视着匍匐在地的周子川，眼内已经重新涌起了杀意。 果然，这个人虽然有用，但如果用得不好，也会伤到自己。就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会咬到自己的手。 “罪民该死，罪民该死……罪民鼠目寸光，根本未曾想到那么远，罪民不敢害陛下啊……罪民忠诚之心可鉴日月啊！”周子川不断以额碰地悲呼出声，转瞬间就已经是血迹斑斑。 或许是在华素素面前做过太多次，这个姿态他已经熟练无比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再次来到了生死攸关的边缘。 而和之前的月真寒月凉月以及华素素等人不同，在月洛宁面前，他根本耍不了任何花样，除了请罪求她宽恕之外，他不敢再用更多花言巧语来掩饰。 因为那样做，根本就瞒不过她，只会坚定她的杀心。 “而且，你还忘了最重要一件事。我记得我说过，林四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把剑对准他。我今天来这里，似乎并没有哪句话提到过——我打算杀死他。” 周子川愣住了，他没想到，像月洛宁这种能够做出火烧天河，利用政变害死大批功臣的狠人，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会想着留林四一命。 他原本以为帝王之家，根本不会存在什么骨肉亲情，月山不就弑兄了么？‘青出于蓝’的月洛宁，又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 “那您……只是打算击败他，逼走他？”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林四在月洛宁心目中的分量。以月洛宁的心性，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她都不会‘心软’吧？ “你以为呢？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无比的想要杀死他？你并没有给我任何帮助，反而想要利用我？看来，已经没有留着你的必要了。” 是啊，周子川能猜到她许多举动的背后用意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事情她做都做过了，之所以留下他，并不是要听一个‘识货之人’来奉承夸赞自己。 她要的，是能让自己眼前一亮的新东西，是自己想不到的地方。就像罗侯推行的那套军中改革，就像火烧天河的战术，那才是她真正看重的地方。 而周子川，目前还没有给她这些新东西，于是她终于失去了耐心。 说完这句话，她径直转过了身，便要离开这仅有两人的地牢深处。 周子川眼内显出了近乎疯狂的绝望之色，之前他还和月洛宁相谈甚欢，然而月洛宁的心着实令他也无法揣度，以至于下一刻，她就宣判了他的死。 这让他无法接受，更无法认命。 眼见她马上就要消失在这里，而下次自己再见到的人，不用猜也是来处死自己的暗卫，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惶恐和不甘。 “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他用手奋力拍打着牢笼，然而唯一能听到后方声响的月洛宁根本就没有停下脚步。 “如果你只是想要逼走他，我有办法能办到！”情急之下，他不顾一切的嘶声大叫起来。 月洛宁的脚步终于停下，而这时候，她已经离开那牢笼十丈有余。 她没有回头，只是对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幽长甬道淡淡道：“讲。” “我能让月国百姓讨厌和排斥林四，我能让他失去民心！而一旦做到这一点，再加上你的态度，以林四的心性，他很可能会心灰意冷，觉得月国不再需要他了，就像当年龙燕人寒了他的心一样！如此，便直接达到了逼走他的目的。” 周子川终于抛出了一条让月洛宁无法拒绝的‘新东西’。 她转过了身，深深看着那跪在地上，紧紧抓着栏杆的男子，似乎在分辨他这番话的真伪。 这件事当然很难办到，林四之前在月国百姓心目中扎下的根基实在太深了。而除此之外，像他这样一个行事在乎道义的人，根本就没有多少可以指摘的地方。 他不贪也不腐，没有欺男霸女也没有欺压百姓，他也没有什么庞大的家族亲朋群体，无法利用那些人来给他扯后腿。 想要抹黑他，谈何容易？ “这个世上没有完人，而道义往往是难以两全的。满足了一方，便很可能会让另一方失望……抹黑一个人，要比塑造一个人容易得多。” 当周子川说完这句话之后，月洛宁的眼睛彻底亮了。 第1431章 重逢之喜 林四不会知道月洛宁已经将他当成了敌人，尽管还不算是死敌。 结束和月洛宁那番谈话之后的第二天，他便带着唐小芷一家踏上了传送阵，而目的地便是乾蓝东面的弥罗山。 三天后，他们便出现在了聂河和北谷一族的隐居之地。 这里是弥罗山深处，对于外界许多人而言，这个魔兽密布的地域算是一片险恶之地。但有聂河这个魔兽之王在，一切自然都不是问题。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错落有致的木屋，有方形有圆形有船形有塔形，甚至有更加奇形怪状的模样。木屋之间间铺满了绿荫草地，五颜六色的花朵点缀其间。 高矮参差的树木或出现在庭院，或矗立在屋后，从远处引来的潺潺山泉和大大小小的湖泊池塘交相辉映。仔细望去，不时能看到野兔野鹿藏在林边好奇张望，而鸟儿的歌唱更是为这里增添了一份欢快气息。 这里俨然就是一片世外桃源，而唐小芷几乎是看到这里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哇！好美！”她忽然脱离了林四，沿着那条沟通了整个‘林间村落’的小径疯跑了出去。 一时间，让唐父和抱着孩子的唐母也不禁无奈地摇起头来。这丫头，当了王妃之后依然浑不知何为仪态端庄，离开弦城后就彻底现出原形了。 她们的出现，其实第一时间就被北谷一族所发现。 于是下一刻，一大群人也向他们迎了出来。 “哈哈，是林四兄弟！” “圣者大人！” “还有小芷姑娘，好久不见啊，你们终于舍得来看我们了！” “哈哈哈，还不快去告诉聂河大人，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完全就是一派久别重逢之后的沸腾景象，但凡此时在村子里的人全都出现了，于是林四这一家人很快就被团团围了起来问长问短。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林四很快见到了郁荼古卿巨垒等北谷族人，这是自从天印之乱后，他第一次和他们相见。 一时间，每个人都仿佛有着无数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他们只能不断拍着林四的肩头，不断的大笑，簇拥着他们往村落中央前行。 至于唐小芷，她已经被蓝岚紧紧抓住了手，二女见面险些喜极而泣。 固然唐小芷和蓝岚的关系很好，从第一次在沐城见面就成了好姐妹，之后在学园之城和明城也一直有着来往，但说实话，还谈不上非常密切。 那些年，唐小芷身边最常见的人是若若，而蓝岚在北境封地没呆多久就去了岚国经商。 之所以这次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或许也是因为蓝岚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呆的太久，越发想念外面的朋友；而唐小芷在经历许多心灰意冷的事情，加之华素素去世的打击之后，也迫切需要另一个好姐妹的抚慰。 一直到村落中心的一片空地，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才终于浮现在了林四眼前。 依然是那精致绝美的面容，依然是那玩世不恭的慵懒笑容。林四和聂河第一次见面已经快过十年了，十年的时光，似乎根本就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依然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令他莫名的感到亲切，却又感到他还是那般欠揍。 “你这家伙怎么来了？”不丁不八懒洋洋站在前方的他，双手拄着长剑，给人的感觉就像没有那柄剑他就站不稳一样。 他的话音一落，场边的北谷族人瞬时间安静了下来，然而没有一个人为此感到担忧。 他们很久以前就见过林慕聂三人，虽然聂河的话听上去刺耳，但他们知道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特殊相处方式。这两人见面从来就就没有和和气气过，但却也从没翻脸过。 不过，藏在聂河身后小心张望着林四的蓝奇可就没那么放心了。 “喂喂姐夫，这可是林四啊，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他可不希望林四和聂河因为一句话就决裂。 林四这些年在外面做过些什么，他是有耳闻的，毕竟北谷一族和聂河并不算真的与世隔绝，他们的消息甚至比外面许多人还要灵通。 毫不夸张的说，在蓝奇心目中，林四更富传奇色彩，出的风头更是比聂河多得多。他对林四的崇拜，早已超越了自己的姐夫。 林四的出现让他欣喜若狂，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即将追随大陆三凶出去闯荡的契机了。跟着林四聂河，蓝奇少爷之名迟早也会传遍苍罗大陆…… 只可惜，他的话直接被聂河无视了。 而林四只是对他笑了笑，蓝岚这个弟弟他虽然没见过，但还是听过的。而只看他对聂河说话时的随意程度，便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来，这家伙终归还是变了啊。 换在多年以前的聂河，是绝不可能有这么好脾气的，这难道是蓝岚的功劳？ 哈哈，这家伙，难道也怕老婆？ 怪了，自己为什么要用也？ “怎么，我不能来吗？难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他摇了摇头，赶走了那莫名其妙的念头，笑眯眯的回敬了他一句。 “当然，闯入我的地盘，你要想清楚后果。” “什么后果？我还真不知道。”对他的威胁，林四浑不在意：“我这次来，是打算……” “停！”聂河一脸夸张地后退了一步，抬起手中长剑挡住了他的话：“你不用说了，反正自从见到你这家伙，老子就没有碰到过好事，我不听！” “你的待客之道就是用兵器吗？魔兽就是魔兽，果然学不会人类的相处方式啊。”林四笑嘻嘻揶揄道。 他这句刻薄至极的话一出口，就连原本想要呵斥聂河的蓝岚也不由得捂住了嘴，而唐小芷则是一脸的好气又好笑。 北谷族人也不得不提起了一丝担忧，聂河是青冥风狐王这件事，在他们之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说实话，这些年来，还没有人敢当面说聂河是魔兽。 说他不是人，这应该……算是个侮辱吧？玩笑归玩笑，但也要有个度嘛。 前方的聂河不禁抽了抽眼角，显然这句话对他是真的产生了攻击效果。 “看来，你这些年有了些长进，变得比以前更狂妄，也更可憎了！” “呵，彼此彼此啊，这都是跟你学的。” “那就用剑说话吧，让我看看，你的底气从哪里来的！” “聂河，你要干什么！还不快放下剑！”蓝岚终于无法保持平静了，她可不想看到这两人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只可惜，对她的意见，聂河似乎并不太看重。 他的剑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渐渐亮了起来。 “哈，嫂子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林四长笑一声，同样也拔出了天缺剑。 “口气真不小……” 还不等下方众人做出反应，两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而下一刻，密林上方的高空已经传出了劲气轰鸣之声。 唐小芷和蓝岚不约而同的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里那一抹苦笑。 她们并不担心林四和聂河这两人谁会受伤，毕竟林四和聂河从第一次见面到天印之乱分开，之间交手已经有数次了，也不见他们谁出事。 对于这两人而言，交手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或许只是兴之所至，想称称对方的斤两那么简单。 然而虽然明白这还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某种特殊习惯，但二女还是忍不住感到了恼怒，这两个人不知道分场合吗，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都给破坏殆尽了。 然而不管她们怎么想，上方那一战，已经不是她们能够干预的了。 数百丈的青色结界让她们头顶上空变成了另一种颜色，而不断交错的剑影更是让北谷族人都感到眼睛一阵生疼。 这是林四第一次看到结界浮在空中，而且是如此之大，同时还如此之坚固的结界。 毕竟除了他之外，其余会飞的修行者都是圣境，他们用的已经不是结界了。 然而聂河虽然也会飞了，但似乎也依然还停留在天境。 多年未曾和聂河交过手，林四也不得不感慨，这最强天境究竟是自己，还是尹漓，亦或聂河，还真难说。 在他的结界之中，自己根本找不出什么可乘之机。虽然没有圣境高手的圣域那般变化多端玄妙万千，但论及浑然圆融的程度，似乎已经完全不逊于某些圣域了。 如果不是自己在这些年也有了太多的感悟和进境，恐怕会被他牢牢锁死在这结界之中吧？ “哈！你怎么这么慢？” 这结界仿佛就是聂河身体的一部分，在这里面，本就是风系修行者的他，完全就无法被捕捉到身影。 短短十余招，林四就已经只有招架之力，完全无法抽空还手。 虽然只是面对一个敌人，但他却仿佛在同时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因为聂河太快了，快得让他都难以反应过来。 不过这种局面，显然无法难得住他。 某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变得灰暗了下去。 紧接着，聂河的怪叫声在结界的各个角落响了起来。 “哇……你是怎么做到的？” 骤雨般的兵器交击声响起在每一个角落，无论聂河的速度有多快，无论他的身法有多么诡异，每一次林四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无比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因为此时聂河的速度已经和瞬移相当了。林四能随时追上他，那足以证明林四现在很可能就是在瞬移。 第1432章 不同之处 这确实勉强算得上是瞬移了，只不过需要特定的条件和状态才能做到罢了。 聂河的结界终归还是结界，而不是另一个世界。这结界虽然受聂河的掌控，但内部的本质规则还是外面那个世界的。 而既然和外面那个世界相关，神秘波动便能起到作用。当林四进入身态，将身体的一部分掌控权交给外面的世界，他很轻易就能让那个世界带着自己直接去到感知到的波动所在地。无视了眼前的距离，也无视了所谓的速度。 这件事听上去匪夷所思，但事实上当初的连山在无意中就已经做到过。而能做到这一点，依赖的其实就是外部世界的力量。 林四和这个世界的契合度超越了无数的修行者，甚至超出了一部分圣境高手。然而他至今都无法像其他天境高手那般借用外界力量形成结界，这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事情。 有失便有得，他虽无法幻化结界，却可以利用自己对它的认知，利用自己和它的亲密程度，在它的指点帮助下并肩作战，一同运用他所能掌控范围内的力量。 这是其他任何一名天境修士都无法做到的，两者的差距，简直就是判若云泥。 “吃惊吗？好好品尝我为你准备的剑法吧。” 这一次，终于轮到聂河落入下风了。 论及剑术，林四一直本就比聂河略胜半筹，而在天缺剑内和剑主交手许多次之后，他的剑术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显然出乎了聂河的意料，以至于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忙于不断招架的他，已经没有了开口的余力。 不过，林四的优势并没能维持太久。 下方众人虽然看不清，也无法看清结界内的身影，但他们至少能分辨得清那结界的大小。他们眼中原本庞大无比的青色结界，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小。 从数百丈到百丈，再到五十丈，十丈…… 在许多人眼中，这是聂河势弱力竭难以维系的表现，然而此时正在和他对决的林四却算是开眼了。 结界明明在不断变小，但聂河剑身传来的力量却是越来越大，而他的速度竟然还能进一步提升。 这种事情他是闻所未闻，但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他眼前。当聂河的结界缩小到十丈时，他的力量已经彻底凌驾于自己之上，他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传闻之中的炼体修行者。 而且，还是超越了七阶魔兽的强横炼体修士。 另一方面，他的灵力凝聚程度，同样超过了先前。 难道聂河现在还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大结界的大规模作战状态，一种是小结界的单体作战状态？而先前他和自己对决，用的只是前一种状态？ 林四心内浮起了无比荒唐的猜测，但手中的剑却是一点都不敢放慢下来。原因很简单，他刚刚凭借瞬移抹平了速度差距，而聂河也凭借超出了他的力量，抹平了原本的剑术差距。 两个人，也再次来到了势均力敌的境地。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结束。因为那结界，此时竟然还在继续缩小中。 直到某一刻，结界终于消失，仿佛被他收回了体内。甚至最后，他手中长剑的青芒都渐渐暗淡了许多。 林四心内浮起了极其危险的警兆，此时的他，忽然生出了直面尹漓那一刀的感受。 不是吧！这家伙难道也会那种手段？ 还不等他反应，对面那柄已经彻底暗下去，变得就像凡铁一般的长剑似快又似慢一般挥了出来。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但林四却是浑身汗毛都差点竖了起来。他知道，这一剑自己根本防不住。 他再也顾不得眼前的战斗，在这一刻，他几乎如同溺水之人胡乱抓着浮木一般向着某个未知的波动方向瞬移了出去。 瞬移的那一刻，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这次会飞到哪里。 他落在了下方五十丈外的一棵古树树干之上，惊走了原本缩在那里的一只松鼠，而上空已经传来了雷鸣般的轰响。 凡铁般的长剑在挥出之后，前方百丈范围已经彻底变成了青色的海洋，阻挡在那前方的虚空仿佛都将会被夷灭。 所幸这一剑的杀伤范围是在空中，然而即便如此，接下来前方数里开外的一片山林还是突然被那余波造成的狂风吹得齐齐低下了头，不知多少树枝在那一刻折断。 下方的北谷族人目瞪口呆，此时他们看聂河和林四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天神。聂河那一剑当然厉害，但终归是没能伤到林四分毫啊。 即便是对修行不太感兴趣的唐小芷，也禁不住捂住了嘴，似乎无法想象那是人力所能造成的破坏。 至于蓝奇，已经是跌坐在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喂喂，你这家伙想要我的命吗？”林四不满的从树上飞了出来，他的天缺剑已经收了起来，这一战打到这里已经够了。 同样收回了长剑的聂河耸了耸肩，仿佛刚刚那一记超级杀招只是闹着玩的一样。 不过，他话语之中的得色，却仍然无法完全掩饰住：“怎样？惊喜吗？这一剑，比尹漓那刀如何？” 天河之战，尹漓挥出的那两刀早已传遍了整个修行界，能得到十方楼消息的聂河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听到他这个问题，林四也不由得收敛笑容变得认真了起来：“你还能挥出几剑？” 这算是极为令人忌讳的隐秘了，毕竟这一剑应该算是聂河的底牌杀招，岂能随便打听。然而林四却理所当然的问了出去，而聂河也不假思索的答了出来：“至多还能出两剑。” 林四暗暗点了点头，果然，这可能是八级魔兽才会有的天赋吧？而尹漓和聂河虽然还不到圣境，但却已经能够提前用出那个境界的某些威能了。 可以想象，玄罗大陆那个真正的八级魔兽天狼王又该有多强。 “你这一剑，论威力和杀伤力其实比尹漓那一刀更大，她那刀不可能波及到数里之外还能造成那么大动静。” “当真？”聂河面色一喜。 “自然，她那刀我见识过很多次。不过，她那刀有一个地方却强过了你。” “是哪里？” “面对她那刀，我根本无法瞬移逃脱，就像是被牢牢锁定无所遁形，只能想办法抵抗。面对你这一剑，我终归还是避开了。” 聂河眼内也不禁闪过了一缕思索之色，然而嘴上却依然还是不肯服输：“能避开第一剑，不代表能避开第二剑。” 林四明白他说的没错，如果他挥出第二第三剑，那自己确实很难保证全身而退。而另外，自己是因为瞬移才侥幸逃脱，换作其他人，面对那庞大的杀伤范围和高速的出剑，又哪里逃得过去？ “嘁，至少我现在状态比你好得多。用了一剑，累了吧？哈哈！” “你以为那就是我的底牌了？” “难道不是？” “别忘了舟西城那一战。”聂河勾起嘴角神秘一笑。 林四心内一凛，不错，聂河的实力不应该只有这个地步。当初在舟西城外，青冥风狐王现身之时，天境几乎都成了蝼蚁啊。 聂河他其实还能幻化成真正的青冥风狐王，而不是人形吗？而那，恐怕才是他最强的战斗状态，也是圣境都不敢轻易招惹他的原因吧？ “那个状态需要付出太大代价吧？而且……很难保持清醒的神智？”他若有所思道。 “你这家伙倒是看得很准，老子是怕不小心杀了你，唐小芷会守寡。” 虽然他的话很不中听，但林四内心有的却只是高兴。 他高兴聂河还是那个聂河，他并没有因为觉醒了风狐王那漫长的记忆，就变成另一个人，将之前那短短几年的经历当成过眼烟云，也没有变成一个失去了人类气息特征的存在。 在聂河面前，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又找回了那久违的感觉，弹剑长啸，自在逍遥。 两人下来之后，自是免不了众人一阵喝彩，也免不了唐小芷和蓝岚的一番怪责。 当时间来到夜间时，这偌大的深山村落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幽冷，反而是灯火通明气氛热烈。 因为林四唐小芷的到来，一场盛大的篝火宴会在村子中心召开了。 烤肉的香味传出了很远，足以让每个人食指大动。而场中的歌舞和许多北谷族人自创的游戏，更是带来了无数的欢声笑语。 不知不觉间，林四和聂河已经远离了那份欢闹。 望着远处和北谷族人一同四处疯跑，现在已经快到八岁，显得活泼无比的蓝海，林四也不由得感慨真是时光荏苒。曾经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云，现在应该是亭亭少女了吧？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旁的聂河不禁嗤笑道：“怎么？羡慕我儿子是个修行者了？” “呸，我会羡慕他，你在开玩笑吗？” 蓝海的修行天赋算不上多么逆天，尽管他的父亲是风狐王聂河，但他并没能像天狼王的女儿尹漓一样成为千年难遇的奇才。现在已经快要八岁的他，还在窥境徘徊。 “难道不是吗？你儿子不能修行吧？哈哈！” 林四以手掩面，一脸鄙夷地偏过了头：“这你都要比一比？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这样，我真不好意思对别人说我们认识。” 这时候他倒是浑然忽视了当初的自己，不也曾有过让自己儿子在几个结拜兄弟的后人之中占个先的古怪念头么？ 第1433章 回到前线 林四和聂河的谈话被许多人所看到，但却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无论是此时亲密交谈的唐小芷蓝岚，还是卫轩蓝翎卫以及北谷族人都觉得，他们两人应该有着说不完的话吧？ 然而事实，却和他们所想的并不太一样。 林四和聂河之间，并没有互诉离别衷肠，也没有倾诉什么内心感受，甚至连这些年的经历都没有多谈。 这同样……还是他们之间的特殊相处方式。从认识那天开始，他们并没有互相说过多少心里话，甚至连修行都极少会交流。 对于聂河而言，或许惟有慕哲平才能让他偶尔袒露一下心迹。虽然这并不代表他和林四的关系，不如和慕哲平那么好。 “那个家伙还活着么？” 虽然聂河没有提到名字，但林四却知道，他说的一定是慕哲平。 在外人眼中几乎算是一体的‘上陵三鬼’，其实并不像世人所想的那样同吃同住不分彼此，他们之间也从未许下过什么‘不离不弃，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甚至相互间往往还会伴随着争吵和嘲讽。 但另一方面，他们战斗时那匪夷所思的默契程度，没有极高的信任和了解，又哪里做得到？ “怎么，你也想他了？”林四不禁打趣道。 聂河不屑的撇了撇嘴：“嘁，我要想也是想女人，只是那家伙毕竟曾经和本大爷齐名，好奇他现在被甩开了多远而已。” “他现在是被甩开了很远，但将来却很难说，他那条路根本没人走过，连我都无法预知了……” 提到老慕，林四眼内也不禁闪过了怀念之色，他很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却又不敢去打断他。 “他真的没死？而且你还见过他了？”聂河愣了愣。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他是没抱多大希望的，毕竟如果林四见过慕哲平，那慕哲平早该出现了。 “不错，我见过他，他现在就在碧澜帝国。” 这件事到现在林四也没对身边任何一个人提起过，一方面是为了老慕的安危，另一方面则是觉得没必要提。 但换成聂河，他却觉得告诉他是理所应当的。 “那他为何不跟你一起回来，难道你们决裂了？哈！我以前还以为你会和他结婚，而不是唐小芷呢……”他满脸的幸灾乐祸之色。 林四没好气道：“你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我没带他回来，是因为他失忆了。而那正是他修行的特殊过程，他其实并没有停止修炼止步不前。” “什么意思？”哪怕以聂河那散淡的脾性，也不由得被他这番话给勾起了兴趣。 “许多修行者都知道贴近自然远离俗世，那样才更符合这个世界原本的规律，就像你们魔兽，正是这条路上的佼佼者，对么？人类修士也是如此，俗世就像一层层厚重的尘灰，人为的许多东西，将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遮盖住了，所以他们想要追寻本质，往往需要超脱世俗。” “你说得没错，确实如此。” 林四这番话，让聂河不禁微微点头，这其实算是他和林四认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探讨修行之道了。 “但老慕不同，他现在亲近的就是俗世。” “哦？这条路也能走得通？”聂河长眉一扬，话语之中透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为什么走不通？俗世真的是多余的尘灰吗？俗世岂非也存在于这个世界？世界本来的样子又有谁全部看清过？即便看清过，又有谁能保证世界永远一成不变？”林四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就像是要迫切想要证明着某种理念一般。 “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在不断变化，世界就不会变化了么？现在的世界，就是有着俗世的世界，无论人还是俗世，其实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们看到的，其实就是真正的变化过了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看穿不看穿，为什么一定要抛开俗世去看它从前的样子？” 他的声音很大，以至于远处许多正在狂欢的人们都不禁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心道这两人莫非又在争吵了？ 是啊，林四虽然修的是自然之道，但他从未想过要脱离俗世，他本就是个俗人。就像他曾经对剑主所说过的那样，那就是他的坚持，不会绝情绝性超脱世俗。 聂河满眼失神的望着他，林四这番话似乎终于触动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闷闷道：“还不知道是对是错呢，嚷得这么大声，你臭屁什么？” “哈哈，至少你现在无法反驳我！” “我是懒得和你争，所以呢，那家伙现在还在经历着什么俗世？”他熟练的转开了话题，他可不想看到林四在自己面前得瑟。 “是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我们还有许多年可活，以后会有无数在一起的日子。” “谁要跟你这家伙在一起了，别想再拉我去打仗了，我可不会再去了。还有，既然你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放心，那你还留在月国做什么，早点散伙走人拉倒，傻不傻？就像当年的燕高扬，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凭你的实力，还怕离了月国就混不好了？” 林四要将唐小芷一家留在这里，让聂河来保护，自然会和他说明原委。 不过出乎聂河意料的是，这次面对他不留情面的挤兑，林四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针锋相对。 他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我要是能说走就走……那就好了……” 是啊，他是月国****啊，他还承载着父王月山以及月国无数百姓以及将士的期望呢！这和当年帮助龙燕，是完全不同的，月国是他自己的‘家’。 他恐怕永远都没有离开那个国度，没有逍遥自在的那天了。今天的他，只是极为短暂又极为珍贵的一次忙里偷闲而已。 因为某些决定，他已经做出来了。 “你这个人，就是想太多了。这个世界又不是缺了你就不行，月国如果没了你就不行，那只能说明这个国度本就不该站到现在的位置。好好的一个剑客，学人家当什么王子将军，你这是没事给自己找负担，找罪受，脑子有病吗？” 这话虽然难听得很，但林四还是感到了无比的意外。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聂河这样‘苦口婆心’的讲着所谓的大道理，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聂河是不是换了个人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并不像之前那般压抑了。 “谢谢。”他由衷道。 “莫名其妙，我骂了你，你还说谢谢，看来你真的发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聂河怪叫了一声，一脸避之不及的模样跳了开去。 “是啊，我确实病了。不过有些东西不去承担而选择逃避的话，我会病得更重啊。” “哈哈，姐夫和林大哥在这里啊，你们在谈什么呢？加我一个好不好？”还不等聂河再反驳，不远处蓝奇已经搓着手一脸媚笑的凑了过来。 虽然今天见到林四后，他还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但现在他已经很熟练的将林四称为大哥了。 “怎么，你想跟他一起去？”聂河斜了他一眼，不阴不阳道。 蓝奇闻言大喜过望，聂河这话的意思……是他有希望离开这乏味之极的深山野林，跟着他们一起去扬名立万了？ “咳，姐夫和大哥要是有什么事要小弟去办的，尽管开口啊，我蓝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的胸脯拍得邦邦响。 “行啊，记得把这小子安排成前锋营的士兵，每战都让他第一个冲锋。”聂河嘿嘿怪笑起来。 林四哪里看不出蓝奇在想什么，又哪里看不出聂河的意思？ “好啊，我也很期待蓝奇小兄弟在战场上的英姿。” 蓝奇的面色立时变得青白交加，战场？前锋营士兵？开什么玩笑，蓝奇少爷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受罪送死？ “咳，姐夫和林大哥还有很多大事要谈吧，我就不掺和了，我先去那边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溜回了人群之中。 …… 就在这天夜间，林四孤身离开了弥罗山，而他的目的地，自然是紫星前线。至于蓝奇，之后一直就藏在人堆中不愿现身了。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打，然而当战争开始之后，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这场战争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月国战败，要么紫星被灭。 月国已经向前推进了数千里，他们当然不可能就此退兵，白白吐出已经吃进嘴里的食物。即便他们想放弃，神炎帝国也不会满足。 而得到了神炎帝国帮助的紫星，自然也不会甘愿就此损失大片疆土。 这场战争，谁都没有临时抽身而退的机会。虽然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做，但眼前这一战，他却不得不继续打下去。 当他回到中路战场时，才发现眼前的局势已经和自己离开前有了极大不同。他离开时，中路的月国大军依旧占据着绝对优势，因为之前延山城那一战积累的胜势太大了。 但现在，对面的神炎紫星联军已经重新集结了起来。 第1434章 倒林计划 神炎援兵已经来了，舒战也重新回到了林四的对面，而这次林四想要击败他，便再没有之前那么简单了。 在林四的原计划之中，他离开那段时间，樊星古于达等人应该趁着神炎援兵尚未抵达，将紫星王国抽调过来的各地城卫军绞杀干净的。 毕竟相对边军，内陆城卫军出于平时操练情况以及作战经验等方面的差距，战斗力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虽然樊星蒋奇古于达孟真等人都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了，却做得不够好，也不够完美。该大胆进击时，他们犹豫了，而有时候没有机会，他们却轻举冒进，反而浪费了时间和兵力。 当神炎援兵到来时，七十余万紫星城卫军，竟然还有五十万。 这些城卫军单独面对月国大军时不堪一击，但和神炎大军汇合之后，能发挥出来的作用就不一样了。这一点，只看天河大军有了尹漓这个攻坚利器之后的变化便可知道，只要将那些紫星城卫军派到合适的位置，他们同样也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虽然内心感到很遗憾也很可惜，但林四却没有怪责麾下众将。说到底，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这个主帅擅离职守，导致手底下那些将领突然少了个主心骨。 而在回到中路战场，重新判断过形势之后，他也将麾下大军再度整合了起来，同对面的舒战大军形成了对峙局面。 他很清楚，接下来的战斗会变得很难打。 舒战上次是惨败，但说实话，他只是犯了个小错，然后被自己充分放大利用了而已。这并不代表这个人就不配为将，某一天当自己也出现疏忽纰漏，很可能也会遭遇那种境地。 类似延山城那种机会，自己不能指望每次都能碰到。舒战能成为神炎大将军，又岂是泛泛之辈。 这种情况下，面对总兵力甚至超出了己方的神炎紫星援兵，这一战的难度可想而知。 只是，此时彻底将心思放在战事上的他，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月国后方一场针对他的行动已经在悄然进行中了。 …… 在周子川的建议下，月洛宁选择用来对付林四的利器并非什么刀剑，而是——报纸。 这种事物，自然又是千年前的琴英弄出来的。事实上，林四当年在圣云学院上学时，就曾接触过那些学院的小报。 当时学院内的一些趣闻趣事都会出现在那小报上，当然虎头人的几次挑战就更不用提了。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琴英‘创造’的许多新事物，在之后的千年间并没有发挥出它们原本的一些功用，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当时出的新东西很多，而他的主要精力还要放在治理那个统一的庞大帝国之上，最后他本人死得太早了。 报纸亦是如此，虽然流传了下来，但却并没有引起苍罗大陆无数人的重视。 苍罗大陆的报纸一般也只是出现在学院内，学生们百无聊赖之下写一些优美的诗篇文章登在上面，亦或是刊载一些幻想的故事，至于学院趣闻其实只能占据极小的一个版面而已。 这里并非另一个世界，有些地方还是超乎寻常的保守的。对于许多人而言，将别人的事情刊在报纸上，是一件唐突的事情，这完全就是揭人隐私。如果是好事也就罢了，坏事的话，甚至可能还会遭到当事人的报复。 类似的事情，在苍罗大陆并非没有出现过。 至于在报纸上谈论大事，那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没有谁敢那么干。朝廷根本不允许任何民间机构妄议朝政大事，甚至就连前线捷报都不允许发布，因为担心敌国间谍会从中发现什么。 除此之外，报纸也是要成本的，而苍罗大陆绝大部分民众对于花钱买张大部分都看不太懂，而且看完就可以丢掉的纸张并无太大兴趣。毕竟，生活才是更重要的不是么？只有活得足够好，才有闲心和闲钱去追求更多。 这里的报纸，往往都是学院免费张贴在布告栏的。不可能做到每人免费派送一份，那样下去学院岂非在倒贴钱。 然而这一次，月洛宁和周子川却是真的打算倒贴钱做这件事了。 要打击林四在民间的威望，那便需要将他所做的一些事情公诸在民间，而且最好还要尽量掩盖掉官方的影子，免得谁都看出这是月洛宁在对付林四。 提到报纸并非因为周子川的眼光多么独到，一眼就看出了报纸的真正价值，而是他想要做的事情需要一个民间喉舌。思来想去，最终他终于想到了不起眼的报纸。 月洛宁行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从不会拖泥带水。 仅仅七天之后，月国境内，包括青川乾蓝南齐千宋境内各大城池最醒目的地带，就都出现了同一份报纸——翡灵晶商报。 这份报纸出自月国境内的一家大商会，翡灵晶商会顾名思义，做的就是收集加工出售翡翠玉石珠宝灵石魔晶核的生意。 这家商会在这一行，算是月国境内的翘楚了。总部在乾蓝常阳城，而分部则是开遍了月国东南西北的百余座大城，甚至就连神炎碧澜等国也有他们的分部。 不过对于如今的月国而言，大型商会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这家翡灵晶商会即便是在月国，也依然有着几个够分量的竞争对手。 翡灵晶商报出现的位置太显眼，不光城池的中心广场，就连城门告示下方的重要位置都有它们的存在。 于是第一天出现时，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不过，在看到这商报的内容之后，许多人也不由得一阵失望。 左侧依然还是一些文人诗篇和文章，对于这些东西，许多老百姓根本不太感兴趣，倒是让一些围观的文人兴起了攀比之心，心道这还不如我写的，也配四处传扬？ 然而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则是这报纸的右侧整个版面，那赫然是一份有关翡灵晶商会的宣传。 宣扬翡灵晶商会有多么诚信，多么周到，货物多么充足高档，而价格又是多么的低廉。仿佛与之相比，其他同行商会都不值一提了。 这种事情，无疑引起了月国境内其余几家同样经营珍珠玉石灵石的商会不满。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翡灵晶商会竟然会想出这样不要脸的竞争招数，确实这报纸引起了许多人的嘲笑和无视，但无论如何，翡灵晶商会却也因此而扬了名。 只要有人看到这份报纸，下次打算买玉石珠宝时，恐怕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翡灵晶商会了。毕竟他们既然敢这样大肆宣扬，那就说明实力雄厚值得信赖嘛。 这手段，还真不能说不狠。 不过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得不佩服翡灵晶商会的魄力。 翡灵晶商报同样无法做到人手一份，甚至也做不到每天都有，但月国境内的大小城池加起来足有上万座，每座城池十来张总得要吧？ 这已然算是一份大支出了，固然对于这种大商会而言，十余万份报纸不算什么，但最大的支出却还不在这里。 如何将这些报纸运到月国各地？通过传送阵？可月国也不是所有城池都通了传送阵的。那巨大的人力物力，足以让其余各大商会汗颜。 而最后，这报纸能公然出现在各大城池的城门告示下方，背后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显然，翡灵晶商会打通了朝廷的关节，得到了许可。 他们倒是想效仿，但奈何这手笔太大，难度太高，令得他们不得不仔细思量斟酌一番。 而还不等他们有更多反应时，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出现了。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翡灵晶商会又出了两次报纸，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左侧诗篇小说文章，右侧专门用来宣传他们的翡灵晶商会。 而这种报纸第一次被贴得到处都是，还引得许多月国民众们谈论了一时，当成了趣闻。可再次出现，就没什么意思了。 原因无它，绝大部分人对这报纸的内容没有多大兴趣，第三次许多人甚至懒得再去看了。 但当时间来到半个月后，第四份翡灵晶商报却彻底引起了轰动。 说起来，这第四份报纸和前三份依旧是大同小异，左侧诗篇文章，右侧商会自己的宣传，但这左侧的诗篇文章的居中部分，却刊了一则让所有人不得不为之惊讶的‘趣闻’。 这趣闻是有关月洛宁的，文章较为简略的写了当朝女王月洛宁陛下幼年时代女扮男装，在宫中的一些经历，以及她和叶弘叶将军一同随着宫廷高手学习剑术枪术的两件趣事。 事实上，自从月洛宁女儿之身的秘密被公诸于众后，她当年的一些经历，就时常出现在无数民众的猜测之中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女扮男装本就很容易勾起众人的猎奇心，尤其还是一扮二十年，之间竟然一直没有被人揭穿，很多人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更多人则好奇她是怎么扮的，平日里又是怎么化解一些困难危机的。 而最重要的是……月洛宁是不折不扣的名人，她可是女王陛下啊。 对她的事情，普通老百姓哪能不好奇？别说月国百姓了，就是其余各国的百姓也无法免俗。 只是，这些猜测也只能藏在内心，谁也不敢公然说出来。 很简单，月洛宁是王室成员，现在更是成了女王，妄自揣测和传播有关她的事情，是很为朝廷官方忌讳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治罪。 许多人在看到这‘趣闻’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觉得有趣，而是惊讶。 这翡灵晶商会真是不要命了，竟然敢在这报纸上传女王陛下的事情，这商会也算是完了！ 第1435章 雨后春笋 事件的发展和许多人所预想的一样，仅仅是在这第四份报纸出现的一个时辰之后，翡灵晶商会就开始遭了殃。 位于常阳城的翡灵晶商会总部被暂时查封，翡灵晶商会的会长以及一众商会高层被连夜发往弦城接受审讯。 当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翡灵晶商会的竞争对手们无不是拍手称快。 活该啊，玩花活也就算了，竟然敢玩得这么过火！ 说实话，因为那份商报毫不掩饰的宣传，翡灵晶商会这半个月来的生意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拿当朝女王做谈资，做吸引人的筹码。 女王陛下也是你们能妄议的？也是你们能利用的？为了打响你们这破报纸的名气，吸引更多人去翡灵晶商会，竟然把脑筋动到了编排女王陛下的‘趣闻’之上？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都是一些商会主脑的想法，但在民间百姓之中，关于这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一种是觉得翡灵晶商会活该，还有一种则是觉得……如果能看到更多就好了。 那上面关于女王陛下幼年的趣闻，他们也分不出真假来，但这样拿高高在上，仿佛云端之神的女王陛下打趣，倒是让他们觉得很有趣，而且莫名的刺激。 反正只是陛下幼年时代的趣闻而已，应该也影响不了国事，影响不了月国安定吧？就这样将翡灵晶商会打入万劫不复，是不是有点残忍了？ 一时间，这桩案子倒是吸引了整个月国无数人的关注。 因为案件涉及到了女王陛下本人，又得到了外界极大的关注，最终被一级级发到上面审理，最后甚至直接由刑部尚书亲自主持这案子。 案件的审理时间比许多人想象的更加漫长，足足持续了一个月时间。 其间传出过翡灵晶商会将会被全部查抄，商会一干高层将会被全部处斩的消息；也传出过商报被停，但商会无恙的消息；甚至还传出过女王陛下亲自过问这件案子的消息，但谁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过无论如何，这沸沸扬扬的一闹，翡灵晶商会以及那商报，这次是彻底出名了。 不光是月国，就连碧澜神炎等国的民众都得知了这么一件‘趣事’。 而案件最后的结局，则是让无数人惊讶万分。 翡灵晶商会一干高层被无罪释放也就算了，就连那翡灵晶商报，竟然都没有被封禁。而之所以造成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局，是因为月洛宁亲自插手了案件的判决。 据说透露女王陛下幼年时代一些经历的，是一位从宫廷退役的极境修士。而女王陛下或许是因为顾念旧情，最终做出了不再追究的决定。 而与此同时，朝廷竟然还特别发下了公文，以后报纸依然不得妄议朝政，但可以讨论名人轶事，前提是不得凭空捏造中伤造谣。 女王陛下的宽容以及朝廷的默许，赢来了民间的一片叫好之声，在许多人看来，这是陛下亲民的表现。 翡灵晶商报仿佛是得到了鼓励一般，结案之后的第三天，新的报纸就出炉了，而这次出现在报纸上的名人是扶摇。 商报的左侧版面上，记载了这位月国二品卫将军在学园之城时代的许多趣事，其中包括他和妻子同在圣云修行者联盟的相识经历。 扶摇在学园之城的经历，对于当年那些同学而言并非什么秘密。但对于月国更多的百姓而言，却还是未知的。 而作为当年和林四同校，一起参加过圣山之战，之后又最先加入反击南齐大军的队伍之中，成为林四身边亲密战友，被月山册封为六骑将之一，经历过舟西城大战的扶摇，在许多月国人的心目中，同样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他早年的一些经历，自然也会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名人之所以称之为名人，便是因为他们经常出现在人们口中，成为风靡一时的话题人物。 而话题，便代表着某种潮流。如果自己完全不了解，那便很难加入话题，很难跟上潮流。对于许多人而言，被潮流抛开会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 更何况，许多人也想知道名人在成为名人之前的经历，仿佛那样便能拉近自己和名人之间的距离了。而名人在做出那些大事之余，平日里又在做些什么，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这同样很容易引起众人的好奇。 这些东西对于林四月洛宁等人而言习以为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对于绝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那就是隐秘之中的隐秘。在此之前，王室和高官高手们的生活对于他们而言，是无比神秘的。 而越神秘的东西，往往就越能勾起人们的兴趣。 一时间，翡灵晶商报受到了无数人的关注，哪怕是周边一些国家的民众也对此产生了浓厚兴趣。 接下来两个多月时间内，翡灵晶商报又接连出了七八期，叶弘薛尘谢少英纪冰云以及月国另外一些名流的轶事趣闻也纷至沓来。 这极大的满足了民众的猎奇心，这些人现在都已经名扬苍罗大陆了，对于绝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他们离自己实在太遥远了。 他们好奇这些传说中的人物平日里是怎样生活的，虽然这报纸不能谈军务和政务，但他们的一些日常趣闻却是无伤大雅。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就像是在看故事，而且还是真实的故事。 以至于最后翡灵晶商报的左侧版面有一大半都被用来透露这些‘小道消息’了，而除去这些趣闻之外，还增添了一些文人名家史学家的评论，更是让这些趣闻变得更加有说服力，俨然就像是一场学术讨论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翡灵晶商报已经出现了‘竞争者’。 因为这翡灵晶商报的出现，翡灵晶商会现在已经是大陆闻名，这极大的推动了这家商会的发展，这样的契机，其他商会又怎么看不到？ 虽然这样做的成本不低，但这报纸终归不是每天都必须出一份。隔个六七天出一份，便意味着不需要追求什么快速和时效性，那样也极大的缓解了派送的压力，降低了一定的成本。 更何况，也不一定非要像翡灵晶商报那样，遍布月国各大中小型城池嘛，选一些大城发放就是了。 于是接下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短短两个月时间内，月国竟然有十几家商会选择了效仿这一举动。 只是相对于翡灵晶商报，这些报纸有个致命的缺憾，那就是他们登不出足够有吸引力的名人趣闻。 翡灵晶商会似乎总是快他们一步，他们能找到当年教导过月洛宁的宫廷高手；能找到当年扶摇的同学；找到谢少英和纪冰云儿时的好友；找到当年效力于薛玄的东北军退役老兵…… 然后，从他们口中得到许多不为人知的真实经历。 而最重要的是，自从月洛宁那次之后，翡灵晶商会至今都还没有被官方追究过一次，这足以说明他们的尺度把握得很好，而且没有胡编乱造。 对于许多商会而言，想要压制翡灵晶商报的势头，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林四。 没错，月国现在最有名最富有传奇色彩，也最被月国乃至各国百姓好奇，迫切想要得知他更多经历的人——是林四。 固然他的许多战绩早已被人们所熟知，但人们想知道更多。 比如他在青月森林苏醒之前的经历；他和唐小芷平日怎么相处的；他是怎么得到天印的；他在天印之乱后消失的那段时间去哪了；圣山之战结束到库宁城大战那段时间他去哪了；他平日里是怎么修炼的；他和尹漓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是否知道慕哲平的消息…… 这一切就像是层层迷雾，让许多人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真实答案。 这些隐秘，不光是普通百姓，某些内容就连一些大门派和大国首脑都想知道。 之前他们或许只是内心想想而已，但现在这些报纸的出现，却让民间的呼声越来越高，不知多少人要求翡灵晶商报爆点林四的消息了。 只是翡灵晶商会的能力似乎也是有限的，他们至今也没提到过林四一次。 显然，他们知道的也只是那些人尽皆知的消息，而不为外人所知的消息他们同样无法得知。 挖掘林四的消息确实不容易，毕竟许多事情仅限几个当事人知道。诸如剑宗十方楼和玄罗大陆的经历，他们又上哪里去找知情人？ 只是，这些竞争的报纸却不会就此放过这个机会。 就算无法获得什么特别的小道消息，光凭林四这个名字，也足以将民众的视线吸引过来了。 大不了，针对他曾经的那些功绩多写点评论，多写点名家见解，甚至加点适当的猜测都可以嘛，加上猜测两个字就是了！ 有关林四的事情，相信会有很多人感兴趣的。 于是很快，林四的名字就出现在了某家商会的报纸上。 这家名为温福堂的商报，出自月国一家大型的药材商会。虽然翡灵晶商会的经营范围和他们也谈不上什么竞争，但翡灵晶商会这手段的成功之处，他们却是不愿放弃效仿的。 只是，一件新鲜事物刚出来时倒是能引起关注，造成话题谈资，接二连三的出现，未免就容易让人见怪不怪了。 说白了，这种报纸并没有多大稀奇之处，并不是什么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 别说是他们这些后来的报纸，就连翡灵晶商报，如果不是每次都有能够吸引眼球的小道消息，只怕也早就被人弃若敝履了。 为了造成一次重大话题，让温福堂也被人注意到，这家商会第一个提到了林四，而所提的，则是当年龙燕的库宁城之战。 第1436章 吹捧神化 库宁城之战发生的时间距离此时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知道过程的人数不胜数。 谁都知道那是林四和宓元韵的第一次交锋，也算是他们分别踏上名将之路的开端，那一战若非林四利用了城池防护罩，只怕最后的胜负会变成另外一种情形。 不过胜就是胜，对于月国民众而言，这一战虽然没有发生在月国，但依然可以成为他们的骄傲之一。 只是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还拿出来说一说，似乎就有些炒冷饭的嫌疑了。 固然那一战让许多人津津乐道，可如果温福堂商报说的都是那人尽皆知的事情，谁又有兴趣听人再唠叨一遍呢？ 温福堂商会的生意虽然也做到了周边诸国，但他们毕竟不是情报部门，他们知道的，还真就只是众人都知道的。 不过负责这商报的主管们自然也明白，这样做是无用的，要想吸引人，就要从其他地方下功夫。 库宁城之战的过程谁都知道，这没关系，对于这一战的过程许多人恐怕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或者诸如换成自己，又会如何如何。 他们利用的，便是这一点。 为此，温福堂商会特意付出了丰厚的酬劳，请圣月学院指挥系的几位老师以及学者发表了一番他们对于这一战的见解。 让他们一步步分析这一战的细节，同时对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做出推断，并加以适当的假设和猜想。这样下来，这报纸一半部分都只是这一战的讨论了，关于库宁城之战反而没怎么描述。 这种做法，很快让人眼前一亮。 说实话，只是单纯分析一场战争哪能让那么多普通老百姓生出兴趣？但这既然和林四有关，那就又不一样了。 尤其这些人的分析之中，连林四当时的心理，林四和慕哲平聂河等人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他和姜戎范仲远等人之间又有可能发生过一些什么，都全都写了出来。 这种分析有些荒诞，其实几乎已经脱离了军事的范畴，更谈不上什么严谨。不像什么讨论分析，倒像是讲故事了，这却是迎合了大众的口味。 赞同的人觉得和自己产生了共鸣，于是大加赞赏。而反对的人，觉得荒谬不堪，于是大加驳斥，却不知这驳斥同样造成了话题热度。 因为这一新奇的做法，温福堂商报当天就从十几份报纸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人们议论的焦点。一时间，倒是让月国上下掀起了一场关于库宁城之战的大讨论。 温福堂商会这个名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便被无数人记住了。没办法，谁让他们的报纸名称叫的那么直白呢？ 尽管他们并非月国药材界的龙头老大，但在许多不明所以的人眼中，月国最厉害的药材商应该就是温福堂了吧？ 这种影响，其他商会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在观望了两天，发现朝廷默许了这种荒诞猜测之后，许多商会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也是，那都是已经发生过多年的战争，讨论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也不可能改变什么结局，泄露什么机密了。 反正，只要不诋毁中伤这位月国亲王就是了。 一时间，一股新的效仿之风立即就席卷了开来。 翡灵晶商会的手笔他们无法复制，但温福堂的做法却是很容易学来的嘛。 林四打过的仗很多，可不止一场库宁城之战啊。请几个文人名流亦或不知名的军事学院 老师自己充分发挥想象，针对这些战争，编一些离奇而又显得隐秘的桥段，这又有什么难的？ 还是那句话，反正他们编出来的东西并没有损害林四的形象，反而无限拔高了他嘛。 温福堂那关于库宁城之战的猜测，几乎将林四描述成了掐指一算便知十几里外敌军主帅今天要吃什么菜的神人了，这样的编造还不是一样得到了许多人的热捧，得到了朝廷的默许？ 这是拔高和神化大将军林四，朝廷本就没必要制止嘛，说不定林四本人恐怕还会很高兴呢。 于是接下来，仙江城之战，甘城之战，沧城之战等许多林四打过的战争都被搬上了各大报纸，而所谓的战事讨论也渐渐彻底脱离了原本的路线，变得越来越离奇，越来越不可思议。 有些报纸甚至身临其境一般描绘了林四和慕哲平等人之间根本不存在的对话，描绘了林四在伏击之前的心理活动…… 而除此之外，不光是战争，就连圣山之战，学园之城学习，甚至连林四消失过的几个时期，都出现了许多似是而非猜测版本。 一时间，林四这个人在月国仿佛成了一门值得研究的课程，许多人闲暇之余也禁不住讨论着这位依然在为月国征战的亲王，因为那些报纸上的猜测着实勾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到了这一步，又有谁能想到这背后其实有两双眼睛在幽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个圈子绕得太大了，谁也不会想到月洛宁和周子川竟然会在其中扮演着某些重要的角色，更想不到这是一场针对林四的阴谋。 月洛宁和周子川所要做的事情，是抹黑林四，让他在月国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这件事并不容易做到，并不是出一份报纸，然后写上一些或真实，或夸大，或干脆捏造的罪名就能得到无数人响应的。 以林四的威望，一旦他们那么做，可以想象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林四为月国做了许多，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很高，这个时候谁突然跳出来抹黑他，只会为自己招来无数的反击之声，甚至直接猜到朝廷搞的鬼，猜到朝廷要整治这位功臣了。 阴谋论无论在哪都很有市场，何况这阴谋还是真的存在的。 周子川对人心的把握很深刻，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第一步的目的非常简单，只是要让谈论报纸成为许多人的习惯，成为一种潮流，让它流行起来。所谓的翡灵晶商报，便是他们促成的产物。 否则，翡灵晶商会凭什么得到那些内幕消息？凭什么率先打通那么多关节？第一次有关月洛宁的趣闻，其实就是她本人提供的。 至于那所谓的官司，也只是故意引起关注度，然后透露出报纸的尺度底线而已。 不过事实上，他们真正控制的，也只有翡灵晶和温福堂这两家商会，这两家商会早就已经是朝廷在暗中经营了，甚至算得上是暗卫和秘部的据点之一。 至于其他商会和报纸，只是在不知不觉间被带动，被刻意引导着朝幕后人想看到的方向前行罢了。 周子川的第二步，便是夸林四，竭尽所能的神化林四。不需要考虑真实与否，也不需要考虑合不合理，夸得越假越好，漏洞越大越好！ 这么做倒算不上什么捧杀，但用心依然是险恶无比的。 人本就很复杂，有时候为了顺从潮流显得自己不落伍，可能会强迫自己去了解内心其实并不太感兴趣的东西，以便获得谈资亦或资本，不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不被人说落后无知。 这种随大流是表象，在内心深处，人们往往又极度缺乏对别人的认可，仿佛认可了别人就贬低了自己。许多人会为了证明自己眼光独到有主见，而故意抛出和别人相左的意见。 将别人的意见驳倒，便能显示自己的厉害，这同样，还是一种急于求得认可的表现欲。 一件事本就有许多种解读角度，擅辩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说出看似有理的论点来。何况，是一件本就存着无数漏洞的事情？ 直接抹黑林四，必然会有无数人跳出来维护林四。反而这样无限制无底线的吹捧林四，会让一部分人开始反感他。 报纸上已经开始在夸大他的功绩，夸大他在战争中的个人作用了，用不了多久他甚至可能会被形容成无所不能的神。 因为林四的许多功绩毕竟是实实在在的，他的威望也着实称得上是根深蒂固，目前月国国内还没有质疑的声音出现。 许多人，恐怕也只是内心稍稍感到有些不以为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很容易就能查证是吹嘘编造的颂扬话语，迟早会被人明着指出来。 到时候，许多人会瞬间产生共鸣。啊！我也是那么想的，其实我早就看穿了，他只是说出了我想说的，我也觉得夸大得过分了…… 到时候，在许多人心目中，林四会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一个自吹自擂贪慕虚名的虚伪之人。确实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的意思，完全是那些报纸自己写的，可民众不会这么看。 他们只会觉得，这可能是得到了林四的应允，甚至得到了他的授意，他们才那么写的。毕竟，他是当事人，他是‘受益者’嘛！ 明着夸人，其实害人，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一个人明明只能举起五百斤，他的朋友却四处宣扬他能举起一千斤，那会给他造成怎样的后果？ 会有人相信，但也会有人对他不屑，会有人怀疑，会有人想着挑战他。而当真相揭穿的那天，这个无法举起一千斤的人将会迅速沦为笑柄，之前那些相信了的人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尽管那些话，其实并不是他想说的，尽管举起五百斤其实已经非常厉害。 至于最初传出传言的那个人，他会有什么损失吗？会有人追究他吗？不，什么都不会有，毕竟人家可是在夸你呢，又不是诋毁你。 然而，这并非周子川的最终目的。 仅仅将林四的形象变成贪慕虚荣的虚伪之人，还不够啊！ 要让月国百姓排斥他，乃至厌恶他，还需要将火烧得更旺才行啊！ 第1437章 愈演愈烈 当时间又过去两个月之后，这场颂扬林四的风潮，终于让人感到了疲倦。 许多人对于这种无休止无底线的吹捧生出了厌烦，没错林四是很厉害，功劳也很大，但也犯不着天天挂在嘴边说吧？ 苍罗大陆和依旧处在奴隶时代的玄罗大陆不同，这里学院林立，许多人都是接受过学院教育的，他们也是有着自己想法，有着明辨判断能力的。 个人崇拜的现象也有，但太过度的话，也很自然会招来反感。 而就在这个时候，翡灵晶商报的一片文章为这片虚假的吹捧热潮洒上了凉水。 这篇文章，是当年乾蓝王国的太子太师，如今赋闲在家的大学者师启所写。 这位老学者如今已经年过八旬，然而他在学术上的地位却是高得惊人，编纂和书写过许多知名著作诗篇，而且门生众多，是许多文人心目中的前辈巨匠。 他写的文章，自然会引起注意。 而这片文章的主旨，便是直指过度吹捧林四的现象太过恶劣媚俗，文章逐条列举了最近许多报纸荒谬不堪的编造事实，比如林四挥挥手风来雨下，比如林四凭空梦到敌方次日行动，然后针对梦境做出部署…… 对于这些夸大其词的说法，师启用颇为合理的论点论据逐一驳斥，显得相当有说服力。 而除此之外，这文章通篇并未斥责嘲讽林四本人，甚至直言这种吹捧会给北王殿下本人带来恶果，希望众人停止这种荒唐举动！ 按理说，这篇文章的观点还是较为公允的，在发出来的第一时间，虽然遭到了一些盲目崇拜林四，相信报纸所说的百姓不满，却也得到了许多人的内心认可。 类似的想法，何尝没有徘徊在他们的心头？师启确实是说出了他们想要说出的话。 这件事如果到此为止，那对林四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无非就是人们渐渐发现林四并不像报纸所描绘的那般神奇，毕竟师启痛斥的是那些报纸和背后胡编乱造的文人，并未将枪头对准林四。 而事实上，这篇文章此时造成的反响也不算太大。人的观念，毕竟不是一篇文章就能轻易改变过来的。 许多月国人内心对林四的拥戴，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扭转的？这篇文章在文人圈学术界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许多百姓却根本不关心。 然而事件接下来的发展，却是许多人始料未及的。 这篇文章发出去之后的次日夜间，师启被人杀害于自家书房之内，鲜血染红了他趴伏的书桌纸卷，而被家人发现时，他已经断气了。 这件事的影响是极为恶劣的，传得更是极快。 一则因为师启本人的名气不小，算是月国学术界的领军人物。二则因为他刚刚发的那篇文章，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关注。 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因为说了真话，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所以被人报复了，灭口了。 这几乎是每个得知这件事的人，内心的第一反应。但说实话，这时候的矛头依然没有直接对准林四，许多人怀疑的是其他那些被斥责的商会报纸。 林四的形象一直太过光辉了，发生这种肮脏事情，人们内心不愿意往他身上联想。 然而接下来，他们的怀疑目标却不由自主的移向了林四。 师启的家人很快选择了报官，要求尽快捉拿凶手并加以严惩。但这个合情合理的诉求，却没能得到满足。 当地的城主府拒绝了这件案子，直言影响太大，建议他们向更上层报。 而报到行省总督府时，师家人却吃到了闭门羹，从行省总督到下属掌管类似案件的官员一律找出了理由拒不见人。 这里面，要说没点什么黑幕，鬼都不信了。 这些官僚要么是被人买通了，要么就是不愿，也不敢查！ 当师家人的遭遇传出来之后，顿时在学术界以及民间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令许多人为之愤慨。 师启那篇文章有理有据，并未胡编乱造，若是不忿不满，大可同样用文章驳斥他便是。直接用这种杀人的手段来报复，实在太过丧心病狂了。 这种事，是绝大部分文人不能忍的。 而买通官府，压下这件案子，让凶手逍遥法外，这种事则是无数处于底层的百姓最为痛恨的。 一时间，月国民间再次被这件凶杀案给牵扯了视线，许多人都在等着朝廷给一个交代。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师家人已经直接将这案子告上了弦城的刑部。 之后发生的一切，更是令无数人险些为之失声。因为这件案子，就连刑部也不愿受理，甚至有官员直接对师家人明言——陛下也为此等凶事震怒，但此案无人敢查。 事已到此，答案似乎已经彻底明了！ 连刑部都不敢查，连当朝陛下都只能忍着怒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月国除了那个人，又还有谁能做到？ 是啊，那个人是月国第一高手，手掌月国大军，当朝女王都是他一手扶上去的，这月国又有谁敢得罪他？ 女王陛下若是敢惩治他，只怕会被他直接拉下王位吧？ 只是，他未免太狠，心胸也未免太狭窄了吧？就因为师启说了几句公道话，拆穿了虚假的吹捧，就直接置人于死地，这种行径，和那些横行霸道的恶棍有什么区别？ 事件发展到现在，无论月洛宁还是周子川，都没有出面直接说过什么。 他们只是营造出了某种形势，然后直接让月国民众自己去猜出他们所认为的答案。只是又有谁知道，他们之所以能猜出这个答案，完全就是因为别人营造的形势引导。 而这造成的后果，是极为恶劣的。 师启当然不是林四杀的，他至今都还不知月国后方发生的事情。而事实上他即便知道了师启的文章，恐怕也只是付之一笑而已。 只是有些事情，即便不是他做的，却依然会被扣在他的头上。 如果他现在不在前线，而是在月国国内，那从吹捧之风出现的第一天起，他可能就会直接去遏制了。 但很遗憾，现在前线和舒战鏖战的他，完全就是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心去理会后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每天收到的，也只是前线斥候传来的情报，谁会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传过来？就算传过来了，他又哪里有工夫去管？ 于是，这等于是给了周子川兴风作浪尽情挥洒的机会。 朝廷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让事件渐渐变得无法挽回。许多人开始渐渐怀疑林四了，甚至怀疑他这些年来表现出的亲民形象是否假的，怀疑他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当怀疑出现之后，人们会本能地自己去找证据来证实内心所想。而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很多‘证据’。 没错，林四这个人本来就是极为矛盾，也很难理解的。 他是大陆三凶不是吗？他出道以来，亲手杀死过的人恐怕已经无法计数了，只不过从前月国人觉得那都是敌人，所以不觉得有什么罢了。 但现在回想一下，这样一个出手凶残到极点的人，他怎么可能是个温和可亲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接触的人？ 他应该是暴躁易怒的，睚眦必报的，残忍狠辣的人才对啊！ 之前和附近街坊四邻打成一片，恐怕都是为了形象，而故意装出来的吧？ 一时间，许多人恍然大悟，仿佛终于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确实对于大人物，百姓们多半是固执的认为他们很复杂，很有城府，而且一定不会是表面形象，他们背地里一定搞过很多不为人知的阴谋的。 这种猜想，历朝历代都有。因为那一切离他们太远，是他们很难探知的，就像一团黑暗。面对黑暗，人们本能会幻想出许多尽可能可怕而肮脏的景象。 只是周子川明白，这样依然不够！ 这样还是不足以打倒林四，这个人在月国民众心目中种下的威望太深了，哪里是一件凶杀案，一点猜测就能扳倒的？ 现在的结局，不过是让人们不再那么狂热盲目而已，只是让一部分人开始对他不信任罢了。 事实上，现在月国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依旧坚持相信着他，一如既往的支持着他。 要想让他变成千夫所指，还需要后续步骤。 师启的案子眼看着就要不了了之，这无疑激起了许多文人学者的不忿之心，许多读书人还是有着一定风骨的。 就在第二天，翡灵晶商报便登出了月国数百位文人名流的联合请愿书，要求朝廷彻查凶案，找出凶手加以严惩，给死者一个交代。 这封请愿书的措辞很激烈，但也很严谨，并没有提及林四，更没有直指林四就是凶手。但这封请愿书一出，便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立时又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而就在第三天，朝廷便有了动作——封禁翡灵晶商报。 明明有许多办法，哪怕最简单的一句为澄清话语，但月洛宁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做才符合自己的利益？ 谁都‘明白’朝廷的用意，这明显就是朝廷心虚了，要堵住悠悠众口，以免事件的影响扩大啊！可是，死难者就这样白白死去吗？这件事已经彻底闹开，堵住了嘴，能堵得住人心吗？ 事件到了这一步，俨然已经是一场‘黑暗势力’和‘民间清流力量’之间的碰撞了。 许多文人奋笔疾书，痛斥某些人肮脏的手段；许多学生走上街头，围堵官府为死者请愿，甚至就连国都弦城都不例外。 许多人内心认定的凶手就是林四，他们也知道林四现在就在前线打仗，轻易不能离开。但他们固执的需要‘公道’，他们有着一腔热血，他们要伸张正义。他们觉得和战争相比，这公道和正义更重要。 第1438章 七罪 说实话，此时这抗议之声还算不上太大，事实上加入的除去文人和学生之外，几乎便没有多少其他人了。 普通百姓，多半还是当个热闹看看。师启死了，凶手逍遥法外，这和他们也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他们最多就是嘴上表达一下同情和不满罢了。 事实上，真要整治翡灵晶商报又哪里要这么麻烦，直接威胁一下翡灵晶商会，作为商人的会长和执事们又哪里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好的生意不做，谁会趟这种危险的浑水？ 不过此时此刻，这种细节全都被人忽略了。翡灵晶商报一时间竟然成了发出正义正直声音的源头，人们不愿意这源头被斩断扼杀。 而面对这抗议的风潮，朝廷居然还真的选择了退一步。 在众人的‘努力’之下，翡灵晶商报解禁了…… 一时间，月国文坛一片欢欣鼓舞，在许多人看来，这是一场正义力量对邪恶势力的大胜，这是朝廷对他们服软了！ 但这还不够，师启的公道还没有讨回来，他们还有更多的话想要说！ 于是就在不久之后，一篇名为《七大罪——还原一个真实的月连山》的文章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这篇文章依然发表在‘文坛清流’们的阵地翡灵晶商报，文章很长，但只是这个标题，就足以让每个月国人无法平静下来。 它所‘揭露’的内容，实在太过触目惊心。 文章开篇细数了林四对月国的功绩，诸如反击南齐挽狂澜于既倒，为月国开疆拓土战功赫赫，执掌监察部尽力整治贪腐，为月国建造传送阵等多种阵法不辞辛劳…… 一开始，这篇文章就肯定了林四的这些功绩，坦言他的功劳之大，月国历代无人能及。 只看开篇，只怕是会忘记这文章那激烈无比的‘檄文’标题，将这当成又一篇颂扬林四的阿谀之作。 然而紧接着，文章就笔锋一转，谈到了另一件事——昔年月国镇北将军宋振海、广武将军左洋、奋武将军郝向晨之死太过蹊跷。 那是在反击南齐的大战之时，这三人死在了战斗之中，随后月国大军取胜并轻松打下了沧城，而北方军从此也就成了林四的。 说实话，这件事是不可能找到证据的，除非林四亲口承认。 毕竟林四并没有明着对这三人出手，他们当时死在了南齐破境高手的剑下。但此事的疑点，也确实很多。 宋振海等人和林四有过节，这在当时的军方高层并不算什么秘密，林四确实有杀他们的动机。 而除此之外，这三人死得太快也太憋屈了点，当时月国大军伏击了南齐大军，是占着绝对上风的。 战况固然激烈，但宋振海这三人遇到过许多更危险的局面都挺过来了，为什么这次和林四并肩作战的大好局面反而齐齐战死了？ 而这些年来和林四携手作战的月国将领那么多，还真就没有谁再遭受这样的命运了。 民间百姓自然不会知道这么多内情，哪怕当时的北方军将士也联想不到那么远，而就算是聪明人，却又有几个人够资格接触这种级别的事件。 但终归，这件事还是瞒不过有心人。 事实上当时消息传回后，当时的月王月山和丞相扬劼等人就已经心知肚明，此事必定是林四所为。 只不过，月山自然不会对付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而群臣也不会那个时候触这对父子的霉头。 然而毕竟还有个人，她更聪明同时也能知道许多常人所不知的事件，而这个人就是月洛宁。 宋振海之死这件事，林四和月洛宁从来就没有谈到过。或许当时的月洛宁觉得没必要谈，而在林四看来，这件事应该已经彻底尘埃落定了，他又哪里能想到月洛宁现在会突然将这件事翻出来？ 没错，她没有证据，然而她也不需要证据。 这篇由他人署名代笔的文章，只是列出了一系列疑点，并没有直接认定就是林四干的。而这件事，也没有被算在那七大罪之内。 没有做出任何结论，而是让看的人自己去想结论…… 杀死宋振海这件事，在月山看来不算什么，只要不影响大局就行，但那前提却是不能传开。一旦传开，影响是无比恶劣的。 宋振海死前并没有什么通敌罪名，死后还有着英雄的名号，在许多月国百姓眼中，他的死是值得惋惜的。 林四杀死他，那便是残害同袍战友，这种事无论放在军中还是民间，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行径。 可以说，幸好这件事没有证据，只能算是有疑点，否则只此一件，便可让林四变得臭名昭著。 至于接下来，后面便是‘七罪’了。 第一罪，沧城之战屠杀五千南齐平民。 屠杀平民这种事情，无论在哪都容易被人唾骂。 当时月国百姓能接受，是因为南齐人不久前才入侵了月国，给月国带来了伤痛。连山王子杀死南齐人，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距离那一战已经过去了七年，许多‘理性’的月国人已经忘记了当时南齐入侵时的伤痛，他们回想过往时，反而会加上莫名其妙的批判视角，然后‘全面’的去看待‘历史’。 现在他们再回想那一战，便会开始觉得，当时屠杀五千手无寸铁的南齐人实在有些残忍了，打仗就打仗嘛，为什么要杀戮平民？那五千人的死，对于那一战有什么帮助？看起来，完全只是在泄愤而已！ 在他们眼中，除了体现某人的残暴，再无其他任何意义。所以，当然是错的，而且是大错特错。 此时的他们，确实很理性，理性得会为曾经的敌人‘着想’了。 而除此之外，南齐现在已经是月国的一部分了，南齐人现在就是月国人，是他们的同胞。林四当时的屠杀，用现在的视角去看，仿佛就是在杀自己人。 而除此之外，因为那场屠杀以及战争，南齐国内本就有不少人对林四抱着反感和仇恨。这一罪，简直就是说出了许多南齐人的心里话啊。 没人去回忆当时沧城内住的都是些什么人，没人去考虑当时林四已经提前两天下令让南齐人离开沧城了，没人想到当时城内那些帮会全都在卖林四的情报，全都盼着林四打败仗。 因为在这篇文章的描述下，那五千人全是无辜的良善百姓。 第二罪，疏于政事贪图美色只顾享乐，将封地大事全都推给自己的女人来决断。让一个当时并无丝毫官职在身，也无任何处理政务经验的民间女子去决定封地上亿百姓的命运，这是何其荒唐？ 这件事最初其实没人知道，毕竟林四和唐小芷做得还算小心。但之后被月洛宁看了出来，随着唐小芷正式被提拔为封地的御令之后，许多封地大臣其实也是纷纷明悟了过来。 毕竟有些处理事务的手法和看法，是带着鲜明个人印记的，根本瞒不过其他人。 在民间这算是隐秘，但在部分朝臣之中，这件事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他们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件事现在突然暴露到民间，那就很有什么了。 说实话，当时真要是林四自己来处理封地事务，他做得还不会有唐小芷那么好。而唐小芷暗中主政那两年，北境封地是欣欣向荣，变得越来越好的。 她有的是功劳，而不是过错，更何况她后来不也成了御令，而且做得很好么？ 只是，这些理由林四现在能对谁说？说出来就能说服别人了吗？ 这根本就不是处理得好或者不好的错，而是态度的错。从这件事，百姓看到的是林四将大事当儿戏，将他们的命运随手丢弃，对他们一点都不在意的态度。 许多人甚至觉得，林四这只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女人，为了博美人一笑，就随手押上了封地上亿百姓的一切。 这种随意的态度，有几个人能接受？历史上那些最著名的昏君，不就是这样的吗？只顾美色和享乐，完全不知自己承载着的是何等重任，任由宦官外戚去胡作非为。 这样的人将来若是当月王，他们还真有点担心了。 第三罪，因为和尹漓的私交，包庇纵容天河国，导致当年舟西城之战，天河三十万大军侵入月国。 林四当初对尹漓所做的那个不侵犯天河承诺，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而且当时月山还为此震怒过，当时许多朝臣也都是知道的。 之后因为天印之乱，天河撕毁了他这个好意，悍然出兵月国。虽然在舟西城大败亏输，但之后的东线战场，薛尘和青川大军作战时，对面同样不乏天河人的身影，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兵少将寡，没造成太大影响罢了。 这件事是不是要算在林四头上，这其实很难评判。 事实上林四当时的承诺还有后半句，如果天河自己不老实，那他也没法保证不对付天河。他只是订了个互不侵犯的承诺，而非永不侵犯。 之后天河虽然进攻了月国，但同样也不是他怂恿和鼓励的。 类似的两国之间签订互不侵犯协议，在历史上其实很多，有的被撕毁了，有的持续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怪责当时签订协议的人瞎了眼。 林四错就错在他是因为尹漓，因为一个女人才做出这种承诺的，而不是因为什么大势。 又是为了讨一个女人欢心，他就不顾天河人的狼子野心，养虎为患纵容敌人，这种举动将月国军民的安危摆在了哪里？ 如果在从前，许多月国人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那时候不知多少人对林四和尹漓的友情津津乐道，觉得这是两大天才惺惺相惜，是一段佳话。 但前段时间天河大战之中，尹漓一个人就杀死了数千月国将士，并且杀死了那么多月国天境破境高手之后，她已经不可能被月国人所喜欢了。 在许多月国人眼中，身为天河人的尹漓，已经是敌人。 而文章在这第三罪之中还加上了一些推测，继续引导着每个看到这篇文章的人的思绪。 林四回来之后，打了乾蓝南齐，征服了青川草原，然而他偏偏没有去打天河。天河之战，是已故的罗侯将军打的。 为什么林四一直不愿意打天河，那种小国，挑衅了月国数次，早就可以打了不是么？ 原因几乎不用猜啊，为了尹漓，为了这个女人，他完全不顾及天河人做了什么，也不顾月国人的内心感受。 第1439章 无可挽回 事实上，有关尹漓的事情，确实是林四现在最大的命门。 他一直就被夹在月国和尹漓的天河之间，很难找出一个能够真正两全的做法。 无论月国还是尹漓，他都不愿负，也不愿意让他们‘受委屈’。正因如此，当初他不愿意打那一战，但之后月洛宁提议让罗侯去打时，他也没有反对。 如果天河之战是正常的战争，而不是火烧全境那么泯灭人性，他现在可能会挡着尹漓的，毕竟他是个月国人。 只是，这样做显然是不行的。 从前尹漓在心宫，天河之战未爆发，那时候还没什么。 但现在尹漓和月国已经彻底对立了起来。他想要在这其中寻得什么两全，只会令两边都对他不满。 在尹漓眼中，他是仇敌国家之中的重要人物。而在月国人眼中，他却在和杀死了许多月国人的敌人做朋友。 他自己只想问心无愧，他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月国的事情。 他觉得公归公，私归私，月国他不会背弃，但朋友之义他一样不会抛弃，他两样都想要，两边都想满足…… 但在无数普通月国人眼中，他做得远远不够，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 他们眼中的月国王爷，应该是一切以月国利益为先，应该只考虑月国人的感受而不应该考虑其他任何东西。 夹在中间的摇摆态度，在他们眼中已经算是背叛。 他这个命门，周子川和月洛宁何尝看不出来？ 于是，林四的第四罪和第五罪，全都脱离不了尹漓这个名字。 第四罪，为了救下残害了许多月国将士的尹漓，身为主帅的他擅离职守脱离前线，弃紫星战事于不顾，弃前方月国将士和后方百姓性命安危于不顾。 第五罪，尹漓在弦城之外悍然杀死了月国功勋将领罗侯，甚至还险些杀死了女王陛下。而身为月国王爷，身为女王陛下亲弟的林四竟然眼睁睁看着凶手逃逸，追都没有追一步。 林四之所以从紫星回来，确实有着尹漓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华素素之死，以及担心唐小芷的安危。 而除此之外，当时中路形势一片大好，他觉得就算自己离开几天，其余人暂时也能做得很好。 他又不是神，出发前，他哪里知道尹漓现在正在战斗，而且即将陷入重围等着自己去救？ 但无论如何，他确实擅离职守了，也确实救了尹漓，救了月国的敌人。 而这个被他救下的敌人，没过几天就又杀了月国功臣，杀了许多禁卫暗卫，而且行刺了月洛宁。 如果他不救尹漓，那后面应该就不会有那种刺杀了吧？ 这两罪，他还真是无论如何也洗不脱。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是存了私心的。尽管他依旧站在月国这边，依旧在为月国征战，从没想过要帮尹漓对付自己的国家。 但他无论内心还是行为，显然都还没有放弃尹漓这个月国的敌人。 一边在为月国人征战，一边却在和月国的敌人不清不楚，这自然也无法让其他月国人接受，这样的亲王，还算是月国的亲王，还算是他们的人吗？ 他必须给一个明确的立场，到了这一步他必须马上和尹漓划清界限，并且再宣布尹漓从此是自己的死敌。 那样即便他有了这些‘罪过’，凭借他在许多月国人心目中的威望，他依然还是可以得到原谅。 只是月洛宁和周子川明白，这种事情林四是做不出的，他宁愿夹在两者之间继续痛苦煎熬，那样他才能勉强说服自己的心…… 这前五罪，已经足以让月国民众对林四生出反感和排斥了。 而后两罪，虽然有些牵强，却也还是成了垒上城墙的最后两块砖。 第六罪，是林四的一些部将犯了过错，他们的亲友贪赃枉法鱼肉乡里，而林四身为他们的主帅没有及早发现，犯了失察之罪。 虽然之后的监察部，他惩治了许多人，并没有怎么徇私，但如果之前他就好好约束部将，又哪里会给百姓带来多余的痛苦，给月国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第七罪，包庇已故的素宁公主。 华素素当初最得势的那段时间，是触犯了许多条月律的。 包括招募私军豢养高手，不守礼法目无君王，当然还有那公主党一些人借着她的名义做了许多有害月国和百姓的事情，这同样也要算在她的头上。 犯了这么多的事，换作其他人，早就万劫不复了。哪怕是公主，恐怕也无法得到幸免。然而林四当时明知这一切，明明执掌了监察部，却偏偏没有惩治她。 他将华素素接到王府好好养了起来，现在看来，这不是包庇是什么？如果不是他的包庇，后面华素素又哪里有机会图谋不轨刺杀造反？ 所以，这当然也是林四的错啊！ 说实话，到现在月洛宁也没给华素素定罪，民间许多百姓根本就不知道素宁公主在弦城那几年的所作所为。 此时一揭露，赫然是触目惊心啊！这活脱脱就是一出王亲国戚仗着权势肆意妄为的典型啊，而林四竟然因为和华素素的私交，就这样轻轻放了过去，他将月律放在了哪里？ 他惩治了那么多人，偏偏放过了自己的‘亲人’，这样徇私这样纵容，如何能让百姓们不寒心？ 对于林四本人而言，他当时只是觉得华素素的罪行根本不算什么。 豢养私军招募高手，这自然会让人联想到造反，但月国就是他自己的，他觉得解散那些私军和高手就可以了，自己不介意姐姐那种敏感之举。 至于不守礼法目无君王，林四是明白华素素对月洛宁的恨的，他知道这事出有因。别人眼中目无君王是很严重的事情，在他眼中只是两个姐姐之间的矛盾而已。而对于他这个江湖出身的人而言，礼法本就是他不太在乎的东西。 最关键在他看来，华素素的举动虽然荒唐无比，但她本人其实从没有欺压百姓也没有迫害谁，说白了她并没有作什么大恶，更多的还是她自身作风不检点的错。 至于那些借着她幌子作恶的人，冤有头债有主，要惩治也是惩治那些人嘛。 只可惜，他这些念头，又怎么对别人说？外人看到的，只是他包庇了自己人。看到的，只是换成别人犯了这些罪，早就被处死了。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句话对于有些人而言只是说说而已。然而那前提，是能将‘王子’们的罪行压下去，将影响按下去，让百姓们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表面高高抬起做出重罚的样子，实际轻轻放下暗中揭过…… 现在华素素的罪行已经被公诸天下，这影响还怎么可能按得下去？而林四的徇私纵容，也已经发生过了，他也从没做出什么重罚的样子来。 所以，这理所当然的也会让月国百姓不满。 当这‘七大罪’被公开之后，月国百姓内心受到的冲击是毁灭性的。整个月国朝野上下是一片哗然，许多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这一刻，许多人仿佛才重新认识了一遍林四。 没错，他依然还是月国的英雄，依然还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但是，他也是个屠杀过平民，贪图美色置大事于不顾，因为私交帮助敌人，为了自己人置月律和百姓利益于脑后的‘昏聩自私’之人。 而同时，他还是个有可能残害过同袍，有可能是个因为虚荣而杀害了师启大学者的人。 这‘七大罪’一旦坐实，足以让林四失去民心。 林四在月国民间的威望之所以那么高，表面看是因为他实力强大，他战功卓著，他整治贪腐…… 但实际上归根结底就是一点，他被月国人当成了能够保护自己，能够为自己撑腰出头的自己人。 而这七大罪，却仿佛颠覆了这一点。 一个屠杀过平民的人，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将剑对准自己人？一个将大事随手交给身边女人的人，谁敢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一个帮助敌国仇人的人，他还能很好的保护百姓吗？一个包庇自己下属和亲友的人，他还能为百姓出头吗？ 他似乎……已经不算是月国人的自己人了。 看到七大罪之后，许多月国人直接扭转了对林四的印象。而能造成这么快的转变，除了这篇文章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南齐乾蓝都是林四亲手打下来的。 这几国的百姓，现在都算是月国人。这些年因为过的还不错，他们早已熄灭了原本的复国仇恨之心，甚至渐渐开始以月国和林四的强大为荣。林四之前执掌监察部，四处整治贪腐，也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但现在这七大罪一出，很久之前就有，只是后来渐渐掩埋下去的抵触之心就很快蔓延起来了。 如果没有林四，他们当初就不会亡国，就依然还是乾蓝人、南齐人、青川人了。虽然他们没被奴役也没有低人一等，但亡国依旧没有几个人心甘情愿。对于林四，他们内心深处一直还是抱着不甘之情的。 于是现在，他们很轻易的就成了反对林四的那批人。 虽然不能复国，也没想过什么复国，但至少对于这个亲手覆灭他们祖国的‘凶手’，他们的感情原本就是很复杂的。 真正发自内心爱戴林四的，还是当年的月国人。哪怕到了现在，他们之中许多人依旧不相信那‘七大罪’，民间甚至有不少月国本土民众痛骂那翡灵晶商报，并开始怀疑这是一场针对林四的阴谋。 虽然那七大罪之中，有些罪名是世所共知的事实，有些也是证据确凿，但他们宁愿相信其中有隐情。 原因无它，他们一厢情愿相信着林四，尽管那显得有些盲目。他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太高了，哪怕月洛宁和周子川用了这么多手段，也依然无法彻底打落。 只可惜，月洛宁和周子川的‘倒林大计’，到了这一步依旧还不算结束啊…… 第1440章 ‘极力维护’ 七大罪的公布，影响当然是轰动的，不光是月国，就连周边各国也是震惊莫名。 只是这世上终归有许多明眼人，七大罪公布之前，月洛宁和周子川虽然兜了很大一个圈子，做了许多的铺垫，看起来像是自然而然的应运而生，而且他们始终隐于幕后没有出面，但终归还是让一些人觉得蹊跷。 原因无它，这七大罪写得太全面，太细致了。 林四擅离职守，救出和放走尹漓，这倒也不算什么秘密，民间原本就有许多人对此感到疑惑。 但其他一些事情，可就不同了。 林四暗中让唐小芷主持封地大事，宋振海之死这些事情，如果不是这报纸揭露，至今还是隐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传开。 能接触到这种隐秘的人，他自己似乎也简单不起来。 而最重要的是，这七罪并出，宛若势不可挡的大军全面出击，令人根本无从抵挡。这要说不是事前准备了许久，不是盯了林四许久，不是有心人所做，恐怕是解释不通的。 这个漏洞，月洛宁和周子川从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只是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月洛宁很清楚，这一系列事件传入林四耳中之后，林四会第一时间猜到是自己在背后所为。他会猜到自己在对付他，他有那么聪明，这一点月洛宁完全不敢低估。 而月洛宁也没指望能瞒过林四，她要瞒的是月国百姓。她不能让月国百姓也看出来，自己这个月王正在对付功臣，对付自己的弟弟。 否则，她自己的形象也会受到极大的打击。 正因如此，她一开始才不断绕圈子，甚至故意让朝廷扮演一个站在翡灵晶商报对立面的形象，这就是为了将自己摘出去。 然而铺垫了那么久，真到了正式出手的那一刻，却又要势若雷霆如山崩地裂般一击必杀！ 这就是一场战争，前面的铺垫都不是攻击，真正的攻击惟有《七大罪》这一次。这攻击，必须要一次性将林四打落谷底，打得他无法翻身，必须要足够震撼，足够触目惊心，令人无从反驳。 这时候如果还继续一点点循序渐进，一点点的暗示，一点点的‘揭露’，她不敢保证林四会否提早反击，将她后续的攻击按死在腹中；又或者引不起百姓们的注意，激不起民众们的愤慨之心，造不成最大的颠覆性后果。 她知道，现在外界其实有一些人已经开始在怀疑朝廷，怀疑自己了。 毕竟这七大罪，一般人哪里写得出来，又哪里敢写？ 不过好在，针对这一点她早有所料。林四在战场上往往能考虑后续很多步，一个计策往往后面还跟着许多连环的计划。身为他的亲姐姐，月洛宁虽然不会打仗，但在她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她却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七大罪如同惊雷般出现，让一些文人学者也感到惊讶无比，在此之前他们也有撰文攻击朝廷，攻击某人的打算，但却也没想过这么大胆，这么毫不掩饰，这么的张扬而沉重。 这个写七大罪的‘同行’，他是不要命了吗？他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得罪谁？会招来怎样的报复？ 是的，报复很快就来了。 写下七大罪的，是月国明城的一位副城主，此人当年曾经追随林四打过反击南齐的部分战争，之后又在北境封地任职。 据他所言，七大罪所说的某些事情，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但就在许多人打算找他求证时，却发现这位副城主离奇失踪了。 这就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了，当他失踪一天之后，他的家人选择了报官。而后他们的遭遇甚至比之前的师启还不堪，非但无人受理，反而全家被投入了狱中。 答案似乎已经不用再猜了，很显然，这次虽然没有见到尸身，但这位‘渺小’的副城主，在某些人眼中算得了什么呢？应该是翻掌可灭吧？ 迫于某个人的压力，朝廷不得不强行按下此事。 是的，紧接着翡灵晶商报就再次被封禁，甚至就连背后的翡灵晶商会都被查封了。而除此之外，朝廷也发布了公文，直斥七大罪荒谬不堪造谣中伤，触犯月律罪该当诛。尤其大将军月连山现在正在前线打仗，后方应该支持他云云…… 许多原本怀疑月洛宁用心的人，此时也不知不觉的卸下了疑惑，因为月洛宁现在正在为林四出头，为他摆平某些大麻烦。 如果她要对付林四，她似乎不应该这么做。 这个时候，又有几个人能看得出，这看似维护的举动，其实是火上浇油帮倒忙？ 封禁商报，将无辜之人投入狱中，杀人灭口，这样激烈的处理方法之前在师启事件中就已经激起了无数人的愤怒。现在再做一遍，这不等于是打了别人左脸一巴掌，道个歉又打别人右脸一巴掌么？ 事情是月洛宁和朝廷做的，但罪过却只会推到林四头上，因为他们表面维护的是林四的利益。 人们会认为是某人位高权重无人敢惹，朝廷只能被迫帮他，这才是这‘帮忙’的真正用意——让人更加反感林四。 而朝廷公文之中那些澄清话语也颇为耐人寻味，虽然直斥荒谬造谣之举，但除了这些空洞字眼之外，并未真正对七大罪做任何辩解，看起来倒更像是默认了。 而最后那理由，林四在打仗，所以不要再给他添麻烦，应该支持他，这话一听就非常的没底气。 就像某人犯了事，有人说他家境贫寒还有八十老母要照顾，放他一马吧…… 这样的话语，非但没有洗掉林四的罪名，反而算是变相承认了。现在只是在‘求情’，希望大家网开一面而已。 一边杀人灭口，一边求情，这是将所有人当傻子耍吗？ 很自然的，民间再度变得一片沸腾。七大罪的公布本就让许多人愤怒，现在某些人的掩盖推脱之举，更是令人无法接受。 许多文人学者纷纷撰文抨击朝廷，攻击林四，而许多百姓则是被这些文章带着思路和看法，也变得悲愤异常。 到了这一步，林四已经真正成了许多月国人心目中的恶人，他再也不是月国人的自己人了。 支持他的人还有，但却已经只是极少数了。 有句话叫做众口铄金，一句话只有一个人说，不一定会被人相信。但如果被一千人，一万人说，那就不一样了。 许多原本不信的人，恐怕也会跟着去相信，也会变成和其他人一样的态度和观点。 他们也开始觉得，林四真是过分了，他以前演得真好啊，现在他那些阴暗面暴露出来之后，完全就是另一个人啊。 他这样的人如果当月王，那恐怕会给月国带来灾难吧？ 虽然，他为月国带来了许多，但功劳也掩盖不了那些过错啊！ 是，月国没人能治他的罪，可也正因这种觉悟，让许多人也生出了更大的抵触愤懑不甘之情，不由自主将他当成了一手遮天的阴暗黑幕。 他至少该认个罪，至少该对亿万百姓做出个交代……不是吗？ 到了这一步，月洛宁和周子川已经算是成功了。林四的实力是强，用刀剑，他们对付不了林四，但用纸笔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彰显了她这个好姐姐对弟弟的‘维护之情’。 短短几天，在抗议的声浪愈演愈烈之际，她下令将各大商报尽数封禁，将许多在报纸撰文攻击林四的文人学者抓了起来，投入了狱中。 是啊，她还嫌不够乱，闹得不够大呢，她还要在这煮沸的油锅里再添点水。 作为姐姐，怎么能不为弟弟‘出头’呢？反正这一切，都会被算在林四头上，不是么？ 身为月王的她，可是经常在‘无意间’流露出对那七大罪的痛心，对那些文人的认同，对这一切的无奈和愤懑…… 这一切，可是有许多朝臣观察到了的，也传了出去的。 人们都知道，女王陛下现在也很头痛。一边是她的弟弟，一边是正义和公道，她该怎样抉择呢？无论选择哪一边，她都会迎来骂声，要么是不顾亲情，要么是不顾大局。 她很痛苦，她很难过，她的内心时刻承受着煎熬…… 她的‘处境’，她的‘心情’，甚至被人一点点‘分析’出来，写在了报纸上，得到了许多人的同情。 她抓捕了那些文人，却并没有严刑拷打，更没有杀死一个。她甚至亲自关照过许多次，让人好好对待他们，因为她不忍心，她也觉得他们不该死嘛…… 最终，当她迫于外界压力将这些‘英勇’的学者斗士们放出来，将各大商报重新解禁时，她并没有迎来骂声。所有的骂名，全都集中在了那个人身上，而且变得比之前更加激烈了。 面对民间对林四的声讨之声，月洛宁最终下了一道言辞恳切字字泣血的《罪己诏》。 在这诏书之中，她恳请大家不要再追究此事，她愿意承担林四的一切罪过，愿意为他做过的事情负责。她坦言自己犯了失察之罪，也犯了包庇纵容之罪，希望大家以前线战事为重，不要再内部争斗…… 这篇《罪己诏》打动了无数人，许多人仿佛能想象到遥远王宫内，那位对弟弟饱含深情的姐姐，此时是何等的用心良苦，又是用何种心情面对和承受这一切责难的。 她没有错，错的都是那个人。 回首望去，这些年如果没有她在背后的默默支持，哪会有月国的强大，哪会有无数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哪会有吏治清明朝野安定的今天？ 她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王啊！ 随着时间推移，关于林四的讨论渐渐平息了下来。然而已经发生，并刻进了无数人内心的事情，又哪里能够再抹得掉？ 第1441章 等待 直到此时，‘倒林大计’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月洛宁很清楚，自己能成功，除去准备充分，以及林四无暇反击等原因之外，还有另一点，那就是这些罪名几乎都是真的。 林四他并不是什么圣人，某些事情他自己不认为有什么，他觉得问心无愧，觉得没伤害月国，甚至就连自己和朝臣们也觉得没什么，但百姓们却不会那么看。 只是，虽然成功了，她却不敢就此放下心来。 因为还有最重要的一步没完成，那就是林四事后的反应。 他会因此而心灰意冷，直接退出月国吗？ 又或者，他打算回来痛骂甚至教训自己一顿，然后再离开？还是打算为他自己辩驳，想方设法扭转这对他极度不利的局面？ 月洛宁不清楚，她希望林四能做出第一个选择。而以她和周子川对林四的了解，他做出前两种选择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林四骨子里是剑客而非政客，他行事有时候是带着机变灵活，但有时候真让他失望无比，那他也确实是会洒然转身挥手走人的。 这一点，只看当年燕高扬的所作所为就知道，当时的林四如果不甘心，其实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比如想办法将燕高扬拉下来，比如继续隐忍，找机会取而代之，甚至可以投向神炎来报复燕高扬。 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直接离开了。然而他离开得也极为彻底和干脆，从此以后，龙燕之事他再也没管过。 这一次，无论自己还是月国百姓，显然都让他失望透顶了。他一直那么努力的为这个国度付出，甚至为之舍弃了自己的许多追求梦想乐趣，到头来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怎能让他不寒心？ 这其实不是他背叛了月国，而是月国背叛了他。 他不是被抽了一巴掌还能笑出来的老好人，也不会死皮赖脸，他是不会有闲心解释什么的，伤了他一次，他就不会再贴上去了。 而以他的心性，也不太可能对月国百姓报复什么，毕竟月国曾经是他的家…… 所以，他唯一能做出的决定，应该也只有离开了。 离开吧…… 独坐在书房内的月洛宁幽幽望着一抹溜进了门内的阳光怔怔出神，这一刻形单影只的她感受到的不是孤独，而是自由。 月山和青樱的一双儿女皆是天纵之才，他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配合默契而完美，联手之时外界那些势力根本找不出任何破绽，仿佛天下无敌！ 但现在……他们是时候分开了。 没了林四，她月洛宁从此便再无掣肘，整个月国可以任她肆意挥洒，再无人能违逆和牵绊她。 没有了月洛宁和月国，林四也可以重新做回一个无牵无挂的剑客，他完全可以寄情于山水，纵剑于天下，过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所以离开吧，这对自己和他，其实都是最好的选择，都是一种解脱，不是吗？ 虽然失去林四之后，紫星的战事一定会受到影响，而且是很大的影响。但相对于成功剥离林四，月洛宁宁愿付出紫星战事受阻的代价…… 更何况，月国还有同样未尝一败的纪冰云，有沈卿和薛尘叶弘等名将。 只要他们还在，月洛宁相信紫星之战最终依然还是会以月国胜利告终，因为神炎是跨境作战。 只可惜，罗侯死了，否则……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强迫自己不再去追忆过往，那种多余的情绪不应该是一位君王该有的吧。 …… 月国国内关于林四这七大罪的讨论，已经渐渐平息，但国外就不一样了。 虽然传播得更晚，但这件事还是让周边各国无数民众震惊莫名。他们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会爆出这种事情来，更无法理解月国人的心态。 因为有了林四，才有了月国的今天，否则现在的月国，也还是东南域一个小国而已。这一点，是无数人的共识，根本无须争辩。 说实话，这些年不知多少周边国家的百姓羡慕月国能拥有这样一个人，同时期盼着本国也出现这么一位举世无双的强者。 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月国人竟然在对付他了？ 林四的罪名固然也让他们惊讶，但他们最无法理解的，还是这种事月国人怎么能传出去？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在寒他的心，将他往外赶么？ 不过各国以及各门派的当权者倒是看得很清楚，哪怕月洛宁隐藏和掩饰得很巧妙，但大人物看事情看的本就是表象。 他们看到的，是失去林四后，月洛宁的王位再也无忧了，她是得到利益和好处的那个人。 而这，就已经够了。 当得到这个结论之后，许多人是弹冠相庆的，无论神炎皇帝还是碧澜太后，无论无上云颠掌门，还是心宫太上长老…… 他们都想看到月国内斗，拥有林四的月国让人兴不起争胜之心，而失去了林四的月国虽然依旧强大，但却会褪去那层神奇的色彩。这一点，他们看的很清楚。 紫星国王和舒战明白，对面的林四很快就要脱离前线战场了。 确实他们没有月洛宁和周子川那么了解林四，但在他们看来，林四受到了这样的暗算，他怎么可能甘心？ 如果换作他们是林四，那他们现在会做的事情很简单，撤兵，带着大军回月国，然后把暗中挑事的月洛宁赶下来，自己坐到王位上，将所有的阴谋诡计都镇压下去。 这种猜测，其实一点都不离谱，甚至这才算是正常的反应。 在历史上，类似前线大将拥兵自重，酿出兵变谋反的事件并不罕见，只不过成或不成的结局不同而已。 确实月国现在推行了兵符制，但林四是谁？兵符或许能限制其他将领，但怎么可能限制得了他这个真正的****？ 此番带兵回去，月洛宁想赢过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最后，林四会成为月国的国王，而身为一国之主每天政务缠身，他当然没办法再亲临前线了。 而如果林四输给了月洛宁，那就更不用提了不是么？ 从此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从此神炎帝国和紫星王国再也不用面对这位天书策第一名将了。他们宁愿看到身为国王的林四，也不愿看到身为将军的林四。 他们在等着那一天，他们也有耐心等到那一天。虽然只是少掉他一个人，却会让他们生出压力陡然减少一半的感觉。 虽然对面的月国大军至今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动静，但舒战知道，这只是风暴来临的前夕罢了，自己等得起。 这半年来，他和林四之间的交锋堪称胶着，两人运筹帷幄各逞手段，但都没能从对方那里占到太大的便宜。 在外人看来，林四终于展现出了他过去极少会展现的正面对决能力，而舒战能在和林四交手这么久不败，也足以证明他的名气不虚了。 但舒战很清楚，事情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简单。 事实上，自从神炎援兵到来，汇合了紫星援兵之后，中路战场的神炎紫星联军数量已经接近了一百五十万，这已经大大超出了林四的兵力。 除此之外，表面看神炎人是跨境作战，其实月国人才算是真正的异地征战。神炎大军其实是坐拥地利人和的，因为他们能得到紫星民间百姓不遗余力的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只能堪堪守住一个不败之局，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如果对面那个人不是林四，那中路的月国大军恐怕早已经被自己打回去了。 林四是个极难缠的对手，自己的意图总是会被他提前看破，而他这半年来几乎没有犯过什么错，没给过自己什么机会，完全就是凭借着他不可思议的战略眼光操控着全局，保持着均势。 这样的战争，让舒战感到无比的疲惫。 林四的意图往往极难猜中，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而一旦犯错便很可能被他穷追猛打，这种头脑上的交锋，对舒战的消耗是极大的。 他担心继续这样打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他拖垮。他甚至担心林四是不是暗中又布置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大局，就等着某一刻突然发动。 得知月国后方生乱的那一刻，他生出了久违的庆幸之心。 快走吧，只要林四走了，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了。 事实上，有这种想法的又岂止是他，他麾下那些部将此时无不是类似的想法。这段时间和林四的交锋，同样也让他们疲惫不堪。 面对这样一个近乎无懈可击的难缠敌人，他们着实很难生出获胜的信念。 舒战并没有松懈下来，但同时他也在密切注意着对面的动静，林四撤兵之后，他不会大举追击，谁知道那会否成为林四的又一次诡计呢？但等到林四真正撤回去之后，他也不会再给他回来的机会。 到时候，紫星中路的失地将会全部收回，林四夺回月国王位之后，紫星他是别想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一直到月国后方消息传回七天之后，对面的林四竟然都没有任何的特殊反应。 他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后方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他明明知道，却偏偏浑不在意，根本不打算做什么？ 这个反应让舒战很纳闷，他也不明白林四究竟在搞什么鬼，他直觉感到这其中肯定有诈。 第1442章 一探虚实 当时间又过去三天之后，舒战终于发现了一些破绽，亦或只能称之为蹊跷。 对面月国大军最近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这原本不足为奇，但舒战着眼的是整个中路战场，他能从许多细微的变化之中看出大问题来。 中路战场的几大月国军团，无论是林四，还是樊星蒋奇古于达孟真等人，最近都显得太克制了。 整个中路战场的神炎紫星联军，已经连着三天没有遭受到任何攻击了，哪怕连最小的袭扰都没有。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虽然现在中路战场神炎紫星联军论实力还在月国之上，双方也算是打得你来我往，但总的来说，还是月国在进攻紫星王国。 以林四的作战风格，他不应该停下来。就算停下来，也不应该全线停下，除非对面的月国大军出问题了。 可蹊跷就在这里，对面城池和据点内的月国大军依旧阵容齐整，远远望去依然是枕戈待旦，没有丝毫的虚势和松懈。 难道林四打算防守？ 舒战第一时间就排除了这个猜测，原因无它，那样做的意义何在？ 难道他还指望吸引自己去攻城？他是不是忘了，月国才算是异地征战，不能拖延太久？这样耗下去，自己能耗得起，他是耗不起的。 而另外，月国后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林四要么退兵回去摆平内斗，要么就应该更猛烈的攻击自己，迫不及待的用战功来震慑国内的‘政敌’不是吗？ 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按兵不动原地固守。 舒战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他心内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然而他无法立即证实。 他需要足够的情报，如果那个猜测是真的话，那神炎大军将能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 只是，论及敌军情报，他着实比不上有十方楼相助的林四。现在对面封锁得很严密，他的斥候根本进不去敌军驻扎地，就算侥幸进去了也传不回消息，不过他并不着急。 虽然进不去月国大军的驻扎地，但大军后方那数千里区域不可能全部封锁得住，有些线索，是不可能全部瞒得住的。 在向月国大军后方洒出大量斥候之后，舒战终于得到了一些来之不易的情报。 三天前的夜间，伯梁城外似乎有大批人马经过，方向是自北向南。而当时城内紫星居民都被严令紧闭门窗不得外出，只是那无法掩盖的蹄声却瞒不过城内许多人的耳朵。 两天前的夜间，河田城外同样也有过类似的动静。 而除此之外，由于下雨导致路面泥泞，有斥候在桐府城外的一条小道上发现了大量被刻意清除，却依然无法完全掩盖的蹄印和鞋印。 按照神炎军中斥候的判断，这至少是规模二十万人以上的大军经过才能留下的痕迹。 伯梁城距离舒战前方的颍丹城已经有了两千余里了，而它的方位是颍丹城争南面。河田城位于颍丹城东南，距离颍丹城足有三千余里，至于桐府城，距离曾经的紫星南齐边境已经不足两千里！ 一切都已经明了，难怪对面做出了固守姿态，原来他们已经空虚了。 林四是真的退兵了，只是他不想直接那么退去。一方面担心退兵会被追击，二则是担心退兵后，之前打下来的胜利成果会被舒战夺回去。 所以，他退兵退得很隐秘小心，同时还在城头插遍月国军旗，站满月国士兵，做出城中军容鼎盛的样子，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而等到他将月国‘内乱’平定后，他就又会将大军重新派回来了。 他还真是打的好算计啊，只可惜，这被自己看穿了。 如果不出自己所料，对面颍丹城等沿线数十城内，月国大军已经彻底空虚了，他们有的恐怕也只有城头上站着的那两排士兵了。 这样的机会，如果自己还把握不住，那等到林四归来，亦或月国大军回军，那自己将白白错失良机。 然而舒战却并没有那么乐观，说不定这又是个诡计呢？ 说不定，林四就是故意做出一系列退兵假象，其实暗中藏雄兵于城内，诱骗自己去攻打呢？ 让舒战真正下定决心的，是两天后的一个情报。 月国大军的踪影，终于被神炎斥候找到了。 在南齐北面黑松城外五十里的陇皋山内，神炎斥候亲眼看到了至少六十万月国大军。他们轻装简行藏于深山之中，走的也是山道，甚至没有竖起一面军旗，但在藏在暗中的神炎斥候哪里认不出月国士兵的制式铠甲，哪里认不出樊星和蒋奇等人？ 当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舒战放下了心来。 没错，就算林四有诈也无用了。 对面的月国大军现在一共也就九十余万人，一下子撤走了六十万，剩下的三十万人还拿什么和自己打？己方这边现在还有足足一百四十余万大军，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就算是伏击，对方也没那么大的胃口和能力。 而那六十万人现在就算想赶回来，也来不及了，南齐黑松城距离从前的紫星边境都还有三千余里，更别提距离颍丹城了，那足有上万里。 不过，败给过林四一次的舒战并不敢放松警惕。 与此同时，作为整个紫星战场的神炎军主帅，他还将东西两路薛尘沈卿以及纪冰云等人的动向状态全都查探了数遍。 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东西两路的月国大军目前同样无暇抽身，即便他们现在想支援中路也同样赶不及了。 所以，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真的只是个空虚的敌人了，对面整个中路战场，已经只有三十万敌人。 而且没有了樊星蒋奇等月国大将，至于林四本人，无论他有没有回月国，都已经不足为虑了！ 这时候，舒战甚至期盼着林四还在呢，那样自己或许有机会杀死这位天书策第一名将。 就在这天夜间，舒战对颍丹城发动了攻击。 他们迎来了月国人的抵抗，然而那抵抗的力度小得不可思议。面对七十万神炎大军的攻打，颍丹城仅仅撑了一刻钟就破了。 以这种情形来看，这颍丹城内的月国守军恐怕还不到十万人。 虽然舒战带了七十万人，但城破之后，他并没有将所有人都一举派上，而是仅仅先派了十万先锋大军进城一探虚实。 没错，到了这一步，他依然没有放下谨慎和小心。他依然提防着城内有诈，比如大军全部进城之后，四周上方突然出现几十万的弓箭手埋伏；又或者出现个超级大阵，比如当年罗侯和厉元弘用过的天火大阵。 尽管他得到的情报无不证明月国主力大军已经撤走，几乎不存在什么其他可能了，但对面的敌人是向来诡计多端的林四。 光凭这一点，无论舒战多么疑神疑鬼都不会被人耻笑，而是理所当然的。 哪怕逃出颍丹城的十万月国败兵现在已经越逃越远，浪费时间查探会错过追击的时机，他也在所不惜。 足足半个时辰后，颍丹城几乎已经被神炎先锋军里里外外全部查探了一遍，哪怕地下都没有放过。最终的结果，是城内果然没有任何埋伏。 是啊，月国大军是真的暗中退兵了，先前的中路战场对于神炎紫星联军而言，近乎一马平川。 林四，他终于失算了一次！他的虚张声势被自己识破了，他暗中的退兵也终归还是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事实上，六十万大军退兵，本就不可能做到毫无动静，瞒过所有人不是么？ 舒战再也没有犹豫了，他立即传令下去，命令中路战场其余几大军团立即向南掩杀过去，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将紫星中路全数光复！ 整个中路战场当然不止林四和舒战对峙的这片区域，周边原本还有和樊星蒋奇古于达孟真等人对峙的其余神炎紫星联军，毕竟整个战线实在太长了。 既然林四已经撤走，那中路其余各地自然而然也空虚了。毕竟樊星和蒋奇等人，都已经被神炎斥候亲眼发现了不是么？ 所以，接下来将会是一场风卷残云般的收复战了。 趁着中路月国大军空虚之际，神炎紫星联军火速南下，将整个中路全部收复。这当然是一场需要抢夺时机的行动，一旦拖延了，那林四和他的月国大军闻讯回军怎么办？ 一旦自己将整个中路全部收复，那之前将一年时间林四所做的努力将会付之流水。他之前打下的城池重新失去，想进犯紫星，便只能重新从延山城边境开始打了。 而除此之外，光复中路之后，东西两路薛尘和纪冰云的两路月国大军同样会受到极大影响，因为到时候月国三路大军之间的联系等同于被切断了。 遥想那幅画面，舒战不免兴起了久违的意气风发之感，因为这一战胜得太不易了。如果不是月国人自己自毁后方，自己想赢哪有这么容易？ 等到将紫星全境尽数光复之后，自己还可以挥军继续南下，将南齐乾蓝等地打下来，到时候魏仲老匹夫还有何话可说？ 两个时辰后，颍丹城南面的天定城被神炎大军攻陷。 说是攻陷，其实根本就不准确，因为城内根本没有什么抵抗，月国败兵早已望风而逃。神炎大军只是一个冲锋就进了城，随后收复了这座城。 舒战并不会满足于这样的战果，这是抢夺时机的战争，他要的更多。他将身边的七十万大军再度分成了三路，分别向着周边各城席卷而去。 林四和他的中路大军之前花费了无数努力才打下来的城池，仅仅一夜时间，就被舒战收复了十五座。 第1443章 神出鬼没 到了这个地步，舒战心内再也没有了任何担忧。 原因无它，即便这真是林四布的局，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这么多城就这么白白让掉，将来想打回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有着类似想法的不光是他，神炎和紫星的将军们，士卒们，甚至就连紫星百姓们都觉得这次林四已经输掉了。 舒战唯一的遗憾，就是虽然收复了大量失地，但却没能尽量多歼灭点月国大军。 不过也没办法，如果月国大军主力还在对面，他就没那么容易打下这么多地方了。 舒战虽然没有多少担忧，但却也没有松懈多少。 他撒出的斥候和先锋军不停向他报告着前面的动静，他不会再中什么伏击，也不会轻易踏入埋伏，他不会疏忽大意。 但在这天黎明前夕，他和他身边的四十余万神炎大军还是遭遇了灭顶之灾。 当时舒战这一路大军，已经在一夜之间连下了五城，而就在他们前往第六城的途中，他们迎面撞上了林四的月国大军。 是的，没有埋伏，也不是伏击，就是正面对决。 舒战撒在前路的斥候和小股先锋军已经回不来了，他们直接被林四扑灭了。如果再拖片刻得不到消息，舒战或许就会停下脚步，但林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剿灭掉舒战的斥候之后，他直接率领大军主动向着北面即将席卷过来的舒战大军冲了过去，主动挑起了正面大战。 这样的场面，舒战原本是不应该惧怕的，虽然这一战对他而言来得有些突然。 但现在，他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对面的月国大军人数不下四十万，实力完全不下于他。 而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一点，虽然林四的大军也冲了数十里，但相对于舒战身后这奔袭了整整一晚的四十万神炎大军而言，他们算是不折不扣的以逸待劳。 四十万大军彻夜未眠，不断奔袭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虽然他们几乎没经历什么像样的战斗，但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是必然的，他们的战斗力其实早已十不存一。 过往一个神炎士兵能稳稳敌住一名月国士兵，现在么，三名神炎士兵都不一定比得过一名月国士兵了。 这一战，根本就没法打，哪怕不是伏击，也没有埋伏。 双方除了人数大致相当之外，其他方面存在的差距太大了，当前战斗力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舒战终于明白了林四的计划，确实他的撤兵是假的，否则对面哪里来的四十万月国大军。如果自己所料不错，林四和他身边这四十万大军几天前就已经藏到这附近了，而他们等的就是现在。 至于中路其他区域的神炎紫星联军，恐怕也同样遭受了类似的阻击。 林四的战术很简单，就是以逸待劳。 故意抛出无法抗拒的诱饵，营造无法不动心的局面，让神炎人和紫星人失去冷静，让他们疯狂的扑上餐桌胡吃海喝，直到他们撑得不能动弹，再出来给他们一刀。 是啊，面对这么多空着的城池，舒战确实迷失了，哪怕他一度很谨慎很细心，几乎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却还是忘了他的大军累了。 他原本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因为在他和身边将领的设想下，前方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抵抗力量的，他们只需要到那里，然后就可以占领那里了。 而按照原计划，再下一城之后，他也打算让士卒停下休息了，毕竟士卒和战马都快跑不动了。 谁能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前面竟然出现了大批敌人。 说实话，虽然明白了这一切，但他依然无法理解林四的计划。他怎么就认定了自己会在一夜之间杀到这里，如果自己打下两座城之后，就选择了停下修整明日再攻呢？ 那他这所谓的以逸待劳将会是个笑话，到时候，他等于是白白放弃了他之前打下的那些城池不是吗？ 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真的如那之前月国某些报纸所传的那样，头天晚上会梦到第二天发生什么？ 而最后，他更加无法明白的是，他的斥候明明亲眼看到六十万月国大军回到了南齐境内，林四的大军除非全都会飞，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北面近万里？ 传送阵是不可能的，传送阵的花销不小，上万人规模的传送都不现实，更何况四十万大军？ 他应该是真的撤兵了才对啊，带着无数的疑惑，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毫无胜算的一战。因为对面的林四大军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机会，就那么冲了过来。 这一战，他就算想掉头逃跑，都已经逃不掉了，因为士卒和马匹都累了，根本逃不远。与其一边逃窜，一边被对方追上轻松杀死，还不如原地停下正面一搏。 舒战当然不知道，樊星和蒋奇等人确实撤了，而那些斥候在南齐看到的六十万大军也并非什么幻象。 只不过，那六十万大军并非月国主战部队罢了。就像舒战的中路号称一百四十万神炎紫星大军，这一百四十万只是指能够上战场作战的。 而一场战争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些主战部队，战场之外，还有其他无数人在默默服务于前方的战争。比如后方的民夫，比如辎重兵和后勤兵，他们的总数其实要比前线士卒更多。 战争中，他们一般不太会受到多少攻击，即便是劫粮和突袭后方，一般也不会有人对他们赶尽杀绝。 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主战部队一灭，他们自然会散掉。又或者将他们俘虏过来，由己方强行征用，还能起到很大作用呢。 那六十万人，确实也属于月国大军，只不过他们都是月国后勤兵和部分民夫，同时穿上了主战部队的衣甲而已。 他们的行动本就是神出鬼没的，确实是夜间行军白天藏在深山，再加上那六十万人之中终归也还有上万真正的精锐士兵在四周警戒，神炎斥候都极难接近，又能查到多少细节？ 他们不可能认出每一名月国士兵的脸，而最后，樊星和蒋奇也是真的回月国了，看到了他们，神炎斥候又哪里还会有多少怀疑？ 真正的月国主力大军，虽然撤离了前线，却根本没离开太远，他们就在等着狂喜而又疲惫神炎紫星联军。 而现在中路其余几支月国大军，是古于达孟真以及樊星和蒋奇等人的副将在指挥。 至于林四为什么能料中舒战今夜会一口气杀到这里，这其实，只是赌而已。 他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所以他就这么干了。 他不会什么读心术，更不会自己给自己托梦，他会做出这个选择，是因为他原本就是只要有三成把握就会试一试的疯子将军。而这次的成功机会，在他眼中还不止三成呢。 如果舒战没中那以逸待劳之计，那他确实会白白丢掉原本的好形势。然而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他赌赢了。 虽然不是伏击，虽然神炎大军有着充足的应对准备，虽然舒战身经百战指挥若定，但有些东西终归无法凭空扭转。 神炎大军的意志再强，也骗不过他们疲惫的身躯。原本就打算在下一座城池美美睡上一觉的他们，现在只是强打着精神，抬着酸痛的胳膊迈着沉重的腿在勉强战斗。 往常他们能轻松做出的动作，现在却是那般吃力而缓慢。往常他们拥有的力量和速度，现在根本发挥不出来。舒战明明已经发出了结阵的号令，但大军却偏偏慢了数拍…… 而这后果，自然是毁灭性的。 神炎军阵很快便被如狼似虎的月国大军切割包围绞杀，林四没有犯任何错误，悬浮在半空的他掌控着整个战场的全局，一条条命令被他一丝不乱的传达了下去，随后化为了月国士兵们如水银泻地般的流畅行动。 一名名神炎士兵满眼不甘的倒下，换在往常，他们不应该这么容易死去，但现在他们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最致命的，是他们的战意也在很快的褪去，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一战己方注定惨败。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许多神炎士兵已经有了逃亡之意。 望着自己麾下的精锐大军被快速蚕食，舒战的心在滴血，他本人是不累，因为他是天境高手，但他没办法将自己的力气借给士兵们。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成片成片的死去，当战斗进行到尾声，四十万神炎大军只剩十余万时，他也只能选择逃走。 只是到了这一步，林四怎么可能还会给他逃走的机会？ 他将这场战争的临时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副将仲凼，随后亲自提着天缺剑追杀了上去。 舒战只逃出了区区二十里，便不得不应战。他和他身边的高手们全都陷入了苦战，无上云颠和心宫的高手们虽然奋力相救，但无奈林四身边也有剑宗长老相帮。 对上舒战的，正是林四本人。 虽然舒战本人是天境初期高手，论及个人实力也算是一方强者，但面对林四就有些不够看了。 如果不是身边有着数十位神炎高手侍卫拼死抵挡，只怕他连林四十招都挡不住。然而即便如此，在历经一段惨烈的追击厮杀之后，这位神炎大将军终归还是死在了天缺剑下。 神炎一方七位天境高手，逃掉的也仅有无上云颠的高逸和心宫素韵了，因为这两人都是天境后期高手，实力强悍手段众多。 其他人，即便是那数百名破境极境的神炎军中高手，也全都被斩杀一空。 当林四杀死舒战之后，后方的神炎大军也渐渐死伤殆尽。 他仅仅留下了一万人在原地打扫战场，剩下的人则是兵分三路快速向着周边各城掩杀而去。 对他来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扩大战果，至于那些原本丢掉的城池他并不担心。 只要杀光了人，丢了的城池随时都能拿回来不是么。 第1444章 出乎意料 神炎大军主帅舒战的死，对于神炎紫星联军而言完全就是个晴天霹雳。 而此时中路联军一溃千里的糜烂局面，更是令紫星君臣惶惶不可终日。外界许多人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甚至怀疑之前那所谓的七大罪只是林四和月洛宁之间配合演戏。 故意营造出君臣不和姐弟相残的假象，故意让人以为林四后方出了问题，让对面的敌人松懈大意吗？ 当时间来到三天之后，林四早已收回了之前那一夜丢失的所有城池。之前那一百四十万联军，现在剩下的还不到七十万，剩下的或战死，或逃窜到民间成为了流寇。 而最重要的，是中路大军暂时群龙无首了，舒战虽然两次败给了林四，甚至还被他杀死，但他的存在本就有着极大意义。 换作另一个人来和林四对峙，恐怕根本就保持不了那么久的均势。舒战两次战败，其实只是犯了两个小错而已，偏偏这两个小错都被林四给利用了。 现在突然没了他这个能镇得住其他神炎紫星将领，同时还能统筹全局的人存在，且不提中路，就连东西两路的联军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而当时间又过去了五天之后，林四已经重新和古于达孟真等人汇合，此时他们已经到了紫星中部的重镇安夏城了。 这里距离当初林四等人所在的颍丹城，已经继续向北推进了五千余里，算是不折不扣的紫星腹地了。 如果不是等着后勤辎重兵重新回来汇合，以免和后方脱节，他们现在甚至已经可以直接挥军北上，直捣紫星国都东延城了。 虽然那样做，最后可能会因为孤军深入而导致不利后果，但这足以证明这一战的意义有多大。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场完全不逊于当初延山城大捷的大胜。而这一战的胜利，也再次改写了中路战场的格局，同时也将再次对东西两路战场造成影响。 因为这一战，现在紫星是真的变得风雨飘摇了。 安夏城从前的城主府，也是现在的月国中路军临时指挥部内，古于达和孟真见到了林四。 两人的脸上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意，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身为将军又有几个人不想打胜仗的，尤其还是这样的大胜。 他们两人是当年月国北方军将领，自从当年反击南齐的战争开始，就曾多次跟随林四而战。而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才打出了一场场从前做梦都想不到的胜仗。 如果十年前有人告诉他们，一战歼敌几十万，而且连战连胜从来不败，他们一定会当成痴人说梦。在北方军历练过数十年的他们，何尝不知道战争是何种模样？ 绝大部分战争都是耗时极长，历经数年打到出现最后拼消耗，拼国力的胶着场面。而即便双方战斗激烈，损伤往往也是相互的。那种所谓的一战定乾坤的大捷，是极为罕见也可遇不可求的。 但现在，这种事情他们却渐渐习以为常了。只要跟着林四，战争似乎总会变得简单起来，他总能用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前方的艰难险阻。 他们知道这有多难得，也因此，在见到他之后，他们眼中除去毫不掩饰的崇敬之外，剩下的便是担心。 月国后方发生了什么，他们是知道的。那所谓的报纸，所谓的七大罪，他们同样全都听过了，不光他们，就连军中许多中高层将领也都有所耳闻了。 和月国后方那些愤怒的学者以及百姓们一样，他们也很愤怒。然而他们愤怒的对象不是林四，而是那些兴风作浪的人。 他们很清楚，七大罪不是演戏，而是真的。他们的主帅林四，在获取这场大胜之前，是真的被后方那些‘自己人’结结实实捅了一刀。 他们在前线打仗，后方的人却在拆他们的台。而且，他们对付的赫然是缔造月国战争神话的最关键之人。 林四的七大罪确实让人难以接受，然而这些常年和他一起征战的将士们考虑得很简单，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他们看到的，就是林四一直在为月国而战，一直在和他们并肩作战。 月国百姓或许已经不再将林四当成他们的自己人，但在他身边这些将士的眼中，他却早已不是自己人那么简单了。 在得知后方发生的事件后，他们麾下的那些将领不知多少次私下里表达了不忿与不甘，他们为他不值。 他们甚至告诉古于达和孟真，只要殿下发话，他们愿意陪他一起回去震慑宵小，陪他一起回去出气。 至于眼前这些神炎紫星人，不打也罢！ 有些人恐怕是在后方呆得太安逸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战火是什么样子。他们一边享受着前线战士抛洒热血才得来的安定，一边却还嫌这种安定太无聊了，一定要搞点事是吗？ 那些所谓的学者文人不是很会生事么？那就让他们自己去面对敌人吧，这仗他们不打了！ 只是，相对于他们，古于达和孟真身为林四的心腹重将，终归还是要冷静和清醒得多。他们知道对付林四的恐怕不是那些文人学者，也不是朝中某些官员，而是士卒们做梦也想不到的那个人。 他们当然也为林四感到不值，也想帮他出气，只是换作那个人的话，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就此放弃这一年多来的努力，他们也觉得太过可惜了。 那段时间，他们其实一直担心林四会突然撂挑子不干，毕竟林四虽然成就惊人，但有一点无法改变，那就是他的年龄，他还是年轻人。而年轻气盛，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遭遇了这种对待，会和后方某些人撕破脸也不奇怪。 不过好在，林四最终用行动让他们放下了担心。 他没有离开，他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回击了那些人。 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他会不会将自己的精力和注意力放到月国国内的那些事情上，会不会回去对付那个人？ 他们很快就卸下了这最后一丝担忧，因为林四根本就没有提到后方的事情，他和古于达孟真谈的全都是接下来的战事，全都是将来的作战方略，全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一直到他们离开这指挥部，林四也没有说过自己要离开紫星回月国。 古于达和孟真终于放心了，甚至内心暗暗感慨，相对于国内的某些人，他的胸怀实在太宽广了，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依然是大局，浑然忘却了他自己的感受么？ 不知道后方那些人得知这一切之后，又会作何感想？ 只可惜，如果古于达和孟真更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一些异常了。 换在往常，他们来见林四，和他谈论的固然也是战事，但却一定不会只谈战事。过去这种单独见面的情况下，每次林四都会主动和他们谈一些日常琐事，甚至开一些玩笑来轻松气氛的，然而这一次，并没有。 …… 当紫星前线的大捷传回月国时，朝野上下的反应是相当微妙的，每个人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换在往常，无论朝廷还是民间现在恐怕都已经是一片欢腾，满街庆祝欢呼的场面比比皆是了，毕竟这次的大捷是那般辉煌。 但这一次，许多人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已经不将那个人当自己人了，而七大罪才过去多久啊，他们心内的愤慨根本就没消除呢，他们还在将那个人当成一手遮天的罪恶之源呢。 那么，那个人又一次获胜后，他们是否还可以感到骄傲和荣耀呢？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对他们而言，这场胜利仿佛不属于月国。又仿佛，是外人帮月国打的。 于是这一战虽然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捷，杀死了敌方五名天境，斩杀了敌方主帅舒战，歼灭了七十万敌军……但相对于周边各国的轰动反应，整个月国反而呈现出了诡异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人胸口发闷，让人无所适从，也让人心内不安。 这不安的人之中，便包括了向来天塌不惊的月洛宁和心志无比坚韧的周子川。 就在刚刚，月洛宁发出了嘉奖前线将士的命令，这场大捷对于月国而言当然是值得庆祝的，无论如何神炎紫星还是月国正在面对的敌人，无论如何她还是月王…… 她必须做出月王该做的事情来，打了胜仗就要奖和赏，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她着实没有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林四竟然还能打出这样一场大胜仗，这已经再次刷新了她对自己亲弟弟军事才能的认知。 真是可惜了，如果他能像罗侯那样，该有多好啊。 可惜了，可惜月国取得了这样一场大胜，自己竟然无法感到高兴，却只能感到心内发寒。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虽然依旧不为外界所知，但周子川已经不用在住在那地牢之中了。 按照原计划，当月洛宁赶走林四之后，周子川是可以重新受到重用的。 可现在周子川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否迎来那天了，因为他失去了某些自信——对林四的自信。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林四，对他的研究也足够的深，但这次他却看不透林四在想什么，他不确定林四会否真的如计划中那样被逼出月国了。 “我们都料错了一件事。”虽然月洛宁的面色同样好看不起来，但她却已经恢复了冷静。 “还请陛下指教！”周子川的声音之中透着足够的谦卑与恭敬。 “我们都认为让他失望透顶，让他寒心之后，他就会选择默默离开。毕竟那才符合他的性子，但我们都忘了一点……” “不知陛下所指的，是哪一点？” “这里是月国，不是龙燕。月国是他的家，龙燕不是。” “您的意思是，他不会放弃？”周子川的心猛然一颤。 “他为什么要放弃？我们凭什么自信的认为……他被捅了一刀之后，非但不会反击，反而会寒心失望，然后默默承受伤害，最后选择负气离开？” “可他根本就没有针对那七大罪发出任何声音，也错过了最佳的阻止和辩解时机，现在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定局？”月洛宁幽幽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其实……他完全可以凭实力拿回一切，你我有挡得住最强天境和百万大军的实力吗？” 周子川一脸难以置信道：“但是月国民间对他已经……” 月洛宁冷冷一笑：“已经不再支持？他需要他们的支持吗？他真要坐上月国王位，还有谁能反他不成？他和其他人不同，有些东西他可以自己去拿，而不需要别人抬，更不需考虑其他。在坐上那个位置之前，他是条件和实力最接近千年前琴英的那个人。” 第1445章 玄罗来人 “可是他怎么能不在乎民间百姓的声音？他那种人，原本不应该是最在乎这些事情的吗？他不应该是一个极度在意别人感受和看法，在意那些细微感情的人吗？” 月洛宁的判断，让周子川内心很难认同。 “他是在乎，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欺之以方的谦谦君子。他早就做出过太多常人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出格事情，只是被我们忽略了而已。别忘了，他还有个称号叫做大陆三凶。”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月国百姓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应该极高才是。其他东西不敢说，但月国大局他怎么可能不考虑？” “因为他认定他自己要做的事情更符合大局，包括别人的看法都成了次要的。他现在不辩解，是因为他早已明确了自己的目标，觉得没必要多说什么，只需要做就可以了。如果不出意外，紫星之战结束后，他就会回来，强行取代我。” 就像一支明确了攻击目标的大军，所谓七大罪，所谓的流言蜚语，对他而言只是风霜雨雪，只是路上绊脚的石子荆棘罢了，根本不足以扯住他的脚步，更不足以让他回头。 他最终，还是会按照原定计划去攻击他早就锁定的目标——月国王位。 “怎会如此……”周子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噩耗，虽然林四取代的人是月洛宁，但月洛宁倒下，他哪里还有活路？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林四，这不是他预想中的反应。明明‘倒林大计’那么成功，怎么己方反而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他已经对我失去了期待，如果他对我还有期待的话，那他现在应该会飞回来痛斥我，和我争吵，和我辩驳。可是，他没有……” “这……” 月洛宁心内已经涌起了一丝悔意，这一刻，她已经有些后悔对林四出手了。 她其实很清楚，当七大罪公开之后，自己和林四之间的姐弟之情，算是彻底结束了。 以林四的聪明，他当然不会被捅了一刀之后，还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将来就算他不会杀死自己，也不会再有和睦的那天了。 真是可惜了…… 如果计划能成功，那也就罢了，然而这计划现在看来，是要失败了。自己不但要失去姐弟之情，还会失去王位。 七大罪的攻势是很成功，但最后一步林四的反应，却出错了。 在自己的设想之下，寒心失望的林四要么直接脱离战场远走他乡，要么回来痛斥自己一顿再离开。又或者，依旧留在月国，但从此不过问世事。 那样，才符合她之前所熟悉的那个林四的形象。 至于神炎紫星等国所猜测的中止紫星之战，撤兵回来抢夺王位倒是不太可能发生。 然而所有人都猜错了，他既没有撤兵，也没有放弃拿回王位的打算。 他变了…… 回想双泽集以及更早和之后的许多事情，他每次和自己争论，虽然最初明明都是怒不可遏气愤难平，但最后却总会在没有被自己说服的情况下选择退让，选择屈从和帮助自己。虽然有主见，但依然是被自己揉捏于掌心。 而这次，他明显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这一次，他终于做出了让自己不想看到的决定，连商量都不再有了。 正因为没有商量，也没有争吵，才证明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现在想来，他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软弱之人，出道至今他给外人的印象从来就没有软弱过。 只是面对自己时，他始终存着期待和亲情罢了。所以那时候的他，才会一直迁就包容着自己，一直在自己面前退让。 最终，也给了自己一种错觉——他是可以随便欺凌的。就算打了他，他也不会还手，就算捅了他一刀，他也只会选择沉默。 可是，当他失去了期待，亲情也被撕碎之后呢…… 其实，他只是变回了本来样子不是吗？ 此时远在紫星战场，和她无论身影还是内心都距离极为遥远的林四，让她有了种久违的熟悉之感。 那是当年劫持了她的那个林四，没有人能束缚，不受任何干扰，不会考虑多余的东西，只是蛮横霸道而又不择手段的向着他所认定的目标前行罢了。 面对那个林四，自己当时除了选择跟随他之外，便无其他任何道路可走，因为选择其他便会被他抛下，甚至被他当成敌人杀死。 而现在，因为那七大罪，自己已经彻底触动了他的敌意吧？已经走出了那一步，根本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变回来？ 是因为天河大火，还是因为华素素之死？ “我们，该怎么做……” 她怔怔望着前方一直弯着腰的周子川，在看到他动了动嘴唇，仿佛欲言又止，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之后，她满眼疲惫的挥了挥手。 “你下去吧。” “是。” 她知道周子川想说什么，无非还是勾引外敌，置林四于死地。 是啊，既然林四自己不走，既然他要反击，那就怪不了自己心狠手辣了！ 只是，这样做值得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勾结外敌最终损害的会是整个月国。 更何况，还有最大一个难关没解决呢——月慕河怎么抢回来？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乱如麻。 而也就在这一刻，她耳畔忽然传来了剑宗之主那看似飘渺，实则清晰无比的声音。 “我会支持他，希望你不要再做错事。” 这句话之中并未蕴含特殊的神识之力，也没有夹杂什么愤怒和不满的情绪，但却几乎等于将她彻底打入了无法翻身的地狱。 是啊，七大罪早已传开，剑宗之主虽然身处深宫之中，但却也并非与世隔绝。而刚刚她和周子川的谈话，这位圣境高手恐怕是不顾身份地破例选择了‘偷听’。 能让他如此破例，是因为这件事关乎林四，他当然不想看到林四脱离月国…… 如果林四已经远走也就罢了，那他或许还会留在月国这个堪比神炎碧澜的第三帝国，毕竟这支力量放弃太可惜。 可林四现在不走了，那他自然而然会选择林四，而不是她月洛宁。如果林四要夺回王位，他只会全力支持。 毕竟，他是因为林四才加入月国的。 紫星前线那新的捷报，别人或许难以高兴起来，但他一定是极其欣慰的，那代表他选中的人有着足够的能力对抗玄罗大陆。 …… 距离月国极为遥远的大陆北面，乌夏和东煌两国的漫长鏖战已经从东煌腹地，打回了两国边境。 历时八年之久，这场由乌夏挑起的灭国之战，在碧澜的出兵干涉下最终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这便是战争，两国看似都没有损失疆土，然而因为战火而毁坏的田地城池村镇，又哪里数的清？因为战争而直接死去的士卒，以及因为战火而死去的民众更是无法计数了。 而且，这一战打到这里，并不代表就能够结束了。 因为这一战，乌夏和东煌早已成为死仇，就此停下两国都不甘心。乌夏不甘吐出之前吞下的战果，而东煌也不甘被人痛宰一刀而不报复回去，他们还想打回乌夏境内呢。 而另外，神炎帝国后期也加入了这一战，否则乌夏也挡不住东煌碧澜联军这么久。乌夏和东煌之间的战争，其实已经成了两大帝国之间的一场较量，又哪里那么容易结束？ 这段时间，或许是因为进入了‘疲惫修整期’，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暂时休战。但可以预见，战火很快就会重新点燃。 而就在这两国边境北部的一座小城之内，一群修行者齐齐出现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之内。 这群修行者足有三十人，而他们的身份如果暴露出去，只怕会令眼前这场战争真的戛然而止。 原因很简单，这三十人全是天境高手，而且，他们来自另一片大陆。 玄罗大陆的‘不速之客’，终于来了。 说实话，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正常情况下，这些人早几年就该到这里了，毕竟连琴早已为他们描绘过苍罗大陆了。 而剑宗禁海令也在五年前就已经废止了，虽然剑宗依旧有门人在北部三国驻扎，但天境高手这种级别的存在，在海禁松懈下来之后，还是很容易混进苍罗大陆的。 这五年间，苍罗大陆其实偶尔会有人在无意中闯入玄罗大陆，只是回来的寥寥无几而已。毕竟那边是个奴隶制的大陆，而那里的门派对苍罗大陆是充满敌意的。 玄罗大陆来人之所以会这么晚到来，只是因为第一天印的争夺拖住了他们。 虽然玄罗大陆并没有六大天印的传说，但班摩的神奇是每个玄罗大陆修行者都无法忽视的。而他之所以能取得那种成就，完全就是因为那蓝色印记宝物，这一点在玄罗大陆自然也不是秘密。 这‘蓝色印记’，在现在的玄罗大陆可谓是家喻户晓，而能抗拒它吸引力的修行者，从初境到圣境……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得到蓝色印记，就能成为下一个班摩！不，是成为下一个神境，班摩其实只是半途而废罢了！ 至于那个人原本是初境还是窥境转境，都没有关系，无关天赋，无关实力，无关年纪，无关身后势力与资源。 只要得到蓝色印记，就可以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谁能不红眼？ 这几年，玄罗大陆陷入了一片腥风血雨之中，连琴之前统合玄罗大陆所有门派的设想，早已被自己徒弟的一片天印搅成了粉碎！ 双圣宫现在只有一个坚实盟友，那就是迦王殿。至于原来的风雨岛，早已因为争夺天印而脱离了他们的联盟。 连琴一开始就想收回第一天印，结束这场争端。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却是双圣宫被群起而攻之，那段时间就连刀魔看向他的眼神都透着隐晦的贪婪觊觎。 他最终不得不假装被人夺走天印，随后这天印在玄罗大陆各大势力都曾短暂停留过。但无论谁得到，都会招来无数敌人。 如果没有圣境介入也就算了，因为太多圣境高手的加入，连琴也没办法掌控局面。 一直到一年前，他才终于得到机会暗中再次收回了第一天印，算是暂时中止了这场纷争。 那时候，各大门派已经有了不小的损失，而在遍寻不着天印之后，各大门派才终于重新将目光对准了对面的苍罗大陆。 第1446章 复杂形势 虽然玄罗大陆不存在什么兵法，但至少这些门派高人也都明白知己知彼的重要性。 于是，在一边大举造船，准备带着数量庞大的修士大军渡海之前，他们也派出了一批高手提前来对面探路。 对于苍罗大陆绝大部分人而言，玄罗大陆是一片龙潭虎穴。而对于玄罗大陆这些人而言，虽然有连琴的提前介绍，但这边何尝不是一片未知的险恶之地？ 这三十名天境高手，分别来自十余个门派。有双圣宫的，有风雨岛的，也有太羽剑派和太虚府的。 玄罗大陆那边并没有形成统一的联盟，各门派还处在互相提防，同时对天印依旧不死心的状态。他们将来的计划，也只是一起进兵苍罗大陆，然后就各自分开行动，各自攻占地盘的。 这三十人进入苍罗大陆，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他们并没有在苍罗大陆高调行事，也没有凭借着天境实力大肆破坏。这固然是此行为了打探情报，需要尽量低调的缘故，但也未尝没有其他原因。 玄罗大陆这一代高手接触到的苍罗大陆之人极少，而之前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偏偏就是苍罗大陆最强和年轻一代最天才的那几个人。 连琴，剑宗之主，剑宗二长老五长老，班摩，尹漓…… 这些强得不可思议的妖孽，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也令他们放下了原本的轻视之心。他们不确定这边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人，刚刚踏上苍罗大陆的土地时，他们是抱着惴惴之心的，又哪里敢太过张扬造次？ 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分别去了很多地方。 无论西面流奴东面的紫星，还是南面的月国以及中部的两大帝国，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他们得到了许许多多从前朦朦胧胧的消息，比如这片大陆的门派具体实力；也见到了许许多多以前闻所未闻的景象，比如普通人都可以上位的国家，比如规模极大的战争…… 而三个月的期限到达，他们终于在事先约定的地点汇合之后，每个人的感受都是复杂的。 “毫无疑问，这片大陆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强。另外，它真的是大得不可思议……” 率先发话的，是双圣宫的一名天境后期长老，在这三十人之中，他算是领头的那个了。毕竟现在的双圣宫剑主连琴刀魔三大圣境齐在，实力强得令人无话可说。连带着他们这些双圣宫门人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他的话音一落，迦王殿的一名长老便如同抑制不住内心感情一般高声感慨道：“不错，典籍中的描述，简直没能形容出这片大陆十分之一的美妙繁华……” “这里比我们那边，要富有太多了。” “这里的城池，建筑，商业，文化许多方面都远超我们！” 仿佛是打开了许多人的话匣子，更多的门派长老们迫不及待的表达着自己的赞叹之情，他们完全不否认苍罗大陆在某些方面超越了他们。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相对于奴隶制的玄罗大陆。被琴英影响和改变过的苍罗大陆，历经千年发展，许多地方确实将玄罗大陆远远甩在了身后。 且不提什么政治和经济制度的先进与否，光是创造力这一项就差距甚远。 苍罗大陆这边的普通人算是自由的，这等同于放开了无数人的枷锁，给了他们创造的机会。对于玄罗大陆那些带着镣铐的奴隶们而言，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 这一刻，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天境高手们，仿佛变成了第一次进入大城池的山里人，只觉得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苍罗大陆的先进与繁华，晃花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简直就像是一头掉进了宝山之中。 只是，他们眼内除了赞叹之外，剩下的还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将这些好东西都变成自己的，将这里的人都变成奴隶，将他们的城池田地家园，将他们的一切都抢过来…… “但这片大陆也弱得不可思议，这里的门派，除去那天外天三派，其余都只是一扫即平的残弱罢了。这片大陆，仅有四名圣境而已，天境破境更是远少于我们。”太虚府的一名长老轻笑了一声，止住了众人夸赞苍罗大陆的势头。 现在的玄罗大陆，其实真要算起来，便是双圣宫和迦王殿一伙，太虚府等五大门派则勉强可以算是结成了对抗双圣宫的同盟。 只不过，这个同盟较为松散，而且只是暂时的罢了。 各门派都有自己的利益，天印争夺战中，他们之间还有过许多争斗。但没办法，双圣宫现在太强了，他们必须保持着表面的联手，否则只会被双圣宫逐一压服。 太虚府这名长老的话，也很自然的得到了一批人的响应。 “没错，原本以为班摩和阿漓那种人还有很多，现在看来，倒是我们自己吓自己了。” “这里的门派，这些年也在不断消耗，班摩自己都在杀苍罗大陆的人，我们还用担心什么？” “啧，这里的灵石，简直少得可怜……” “炼器和炼丹，也不过如此，远不如我们。” 来到苍罗大陆已经三个月，他们当然知道了很多东西。 比如班摩原来叫做林四，又叫做月连山，他是月国王爷，而月国现在在苍罗大陆风头很劲。比如阿漓原来叫做尹漓，她现在就在一个超级大派心宫之内。 而且，据说阿漓和班摩已经因为所谓的‘国仇家恨’闹翻了。另外，那个剑宗之主似乎和天外天三派的三大圣境关系并不好。 他们来这里之前，最忌惮的是什么？还不就是班摩阿漓剑宗之主这些人么？现在看来，这里的一切，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可怕，这里的形势也比他们想象中的要乐观得多。 所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想，你们是自信过头了。苍罗大陆内部既然在大战，难道你们就没有亲身去战场上感受一下么？”双圣宫那名长老冷冷一笑，看向众人的眼神之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讥嘲之色。 太虚府那名长老漠然道：“感受什么？一群普通人的征战，又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这一次，他的话却没有得到大片的赞同，风雨岛的一名长老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缓缓道：“在此之前，老夫也觉得连琴所说的世俗军队之强，有些言过其实了。但亲自旁观了紫星和碧澜的几场战斗之后，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大，这些世俗军队，确实有对抗修行者的能力。” “没错，老朽曾亲眼看过一场月国与神炎紫星联军的战斗，也曾仔细评估过他们的战斗力。光是当时月国的那四十万大军，覆灭我们天丹阁是轻而易举的。” 说话的人，是来自玄罗大陆天丹阁的一名年迈天境中期长老。而他所在的天丹阁，虽然不是七大超级宗门之一，但在余下的五十多个大中型门派之中，却也能排到前五之列。 这个门派的天境长老二十余位，就连天境后期都有四位，而他们的核心门人足有两万之多，这些弟子的实力基本不会低于元境。这种实力，完全不逊于苍罗大陆曾经的无极殿。 在此之前，他们从不认为普通人也能推翻这样的门派。因为玄罗大陆那些奴隶，实在太弱了。但现在，他们却不敢这么认为了。 “那是因为他们有班摩，有剑宗高手。一个班摩，就足以杀灭你们数位天境了。”太虚府那名长老淡淡道。 天丹阁那名长老木然道：“老朽观看的那场战斗，并没有班摩在场。指挥那一战的，是一名女子，叫做纪冰云。据说，她根本就不是修行者。” “四十万人之中，修行者只怕也不下五万了吧？”太虚府那名长老皱眉道。 “即便将那五万人换成普通人，他们也能击败我们，只不过她们会付出极大代价而已。”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不光太虚府那名长老，就连另外几名对世俗战争不太感兴趣的长老也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女人？而且还是普通女人？带着四十万全部由普通人组成的军队，击败天丹阁？ 这种画面，他们怎么想象，似乎都想不出来。四十万奴隶，能覆灭这样一个大门派的话，那玄罗大陆现在恐怕早已不是如今的模样了吧？ 即便当初阿漓和剑宗长老带着百万奴隶大军起事，前期虽然有天境高手压阵，却不也还是被太虚剑派区区两万人杀得连战连退么？ 最后之所以能形成均势，还不是吸收了大量修行者，组成了斩羽派的缘故？ “这不可能！全是普通人，只是任你们宰割罢了！” 迦王殿那名长老摇了摇头：“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的武器穿透力有多强，也想不到一次齐射能给中阶修行者造成多大杀伤，更想不到他们的铠甲有多坚硬，许多低阶修行者打不到要害根本就伤不了他们。” “不错，他们还有奇妙的军阵。陷入其中，很可能发挥不出多少实力就会被冲散，然后被蚕食绞杀。” 双圣宫那名长老面无表情道：“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人数优势。四十万人，排队让你杀都会累死你！而苍罗大陆，类似这样的军队，数都数不清。” 他的话其实有些夸大，苍罗大陆的军队当然不至于数不清。而天丹阁那位长老看的如果不是纪冰云，而是其余一些普通将领指挥的话，只怕也不会做出如此之高的评价。 嘶…… 一时间房内许多高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到这一刻，他们这些人才终于意识到将来那一战有多难打了。 第1447章 目标 “那个纪冰云，是何方神圣？类似她这样的人，苍罗大陆还多么？高手有没有机会刺死她？”古皇门的一名长老皱眉问道。 “类似她那样的人不多，但却绝非她一个。我们的老对手班摩，据说带大军打仗比她更强。至于刺杀，苍罗大陆并非没有圣境和天境后期，可她现在还活着。” 对天书策略有了解的双圣宫长老，做出这种判断的依据，自然是名将篇的排名。 他的话音一落，许多人的面色彻底变得难看了起来。尤其是再次听到班摩这个名字，更是让他们头痛不已。 他们甚至忍不住疑惑起来，既然班摩有这种能力，为什么当初在玄罗大陆那段时间他不出来指挥那支奴隶大军？ 仿佛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迦王殿那名长老不紧不慢道：“据我所知，军队是需要操练的，而且要操练很久，并不是人人都能当士兵的。真正的士兵，战斗力其实多半并不比初境修士弱，有的甚至能在战场上单对单斩杀战斗经验不足的窥境乃至转境修士。” 事实上，这同样也只是夸大之语。 具备那种战斗力的普通士兵当然也有，但那种士兵在军中绝对不可能随处都是，他们在军中也是作为精锐而存在的。 就在众人的心情，因为将来敌人的强大而变得更加沉重时，房内却传来了一声冷笑。 “你们所说的世俗军队，我也观察过，他们有强大之处，却也有着难以掩饰的缺陷。”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一名圣海宫长老。 而还不等众人出言反驳，他便快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们为什么要和世俗军队正面硬拼？我们是门派，是修行者，为什么不能发挥自己原本就有的优势？世俗大军调动起来，有修行者灵活快速么？几十上百万人吃饭穿衣睡觉，是随随便便能解决的么？”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纷纷点头，一时间这房内的气氛再度变得轻松了起来。 没错，玄罗大陆的修行界力量远强于苍罗大陆，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而玄罗大陆，也不光只有门派修行者。绝大部分闲散修行者根本没加入门派，但将来的大战他们却会加入。 苍罗大陆这些普通人组成的军队虽然很强，但也还是有着无法弥补的缺憾。 既然正面硬拼不划算，那就灵活点嘛。虽然敌进我逃显得有失身份，不像是什么大军压境，倒像是马贼抢掠，但那也算是审时度势灵活应变嘛。而最重要的是，玄罗大陆的圣境高手多于苍罗大陆。 圣境高手的作用，是不能忽略的。 对战争一知半解的他们，此时已经浑然忘记了连琴对于苍罗大陆这些大军的看重程度。强如连琴都还没能找出解决之道，就凭他们这区区三个月的观察，真的能轻松破解吗？ 随后的时间里，众人不断交流着苍罗大陆的所见所闻，不断表达着内心的感受以及看法，不知不自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 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许多人已经渐渐闭上了嘴，眼神也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直到某一刻，太虚府那名长老才豁然起身，冷冷环顾了在场每个人一圈：“诸位真是演的一手好戏，继续这样下去，我看也到散伙的时候了。” “呵……”双圣宫那名长老缓缓闭上双眼笑了笑，却并没有接话。 而房内其余众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每个人都忍不住暗暗叹息起来。 没错，他们谈了这么久的进攻苍罗大陆计划，但其实那根本就不是现在他们心内所认为的最重要的事情。 今天这一晚的谈话，他们所有人其实都在顾左右而言它。 因为在他们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牢牢占据着他们的心神——天印。 来到苍罗大陆三个月了，天印之名他们怎么可能没听过？ 他们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班摩拥有的那蓝色印记并非唯一，类似的印记一共有六枚！除去玄罗大陆失踪的那一枚，还有五枚！ 而那五枚印记之中，第四天印一直未曾出现过；第三五六天印分别就在天外天三派，而且造就了三位天选之子；至于第二天印，据说在一位名为慕哲平的人手中。 此人是班摩好友，现在生死未卜，那枚天印自然也是下落不明。 他们也知道了，天印只有普通人才能练。他们如果想要修炼天印，除非先散去一身修为从初境开始重修。 只是，这并不能阻挡众人对天印的觊觎之心，他们想要得到天印的心情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 因为在打探天印消息的过程中，他们得知了明城之战的经过，知道了慕哲平那仅仅修炼天印五年，就独力杀死数十位天境高手，百余名破境的壮举！ 那是何等战力？那已经算是圣境都难以做到的事情了吧？确实圣境高手的破坏力更强，但独力杀这么多天境，似乎还真不是每一名圣境都能办得到。 天印……他们势在必得！ 然而，始终未曾出现的第四天印也就罢了，天外天那三枚天印他们根本无从得手。至于第二天印，他们这三个月来大部分时间，其实都花在了找寻慕哲平的行踪之上。 只是很遗憾，连天外天三派这些年都找不到，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们的心情其实很复杂，他们现在根本不想回玄罗大陆了，可以预见这个消息传回去后，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一枚天印就闹得腥风血雨，五枚的话，又会怎样？到时候，他们会多出无数的竞争对手。 只是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选择回去。 因为凭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得到天外天三派那三枚天印，他们必须要回去找帮手。 在今天汇合之前，他们都怀着一种侥幸，希望其他人还没听到天印的消息。那样自己回去之后，或许就能让本门独占先机了。 但现在，他们才明白，这种消息怎么可能瞒得住？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怀着的都是类似的心情。 将来的天印争夺战中，他们还会成为敌人。 毕竟，没有人会嫌天印太多了，不是么？ …… 拥有第二天印的林三，此时依然身在碧澜帝国，他并不知有那么多人‘惦记’着自己。 如果不是碧澜帝国太大，或许他已经离开这里了，毕竟这个国度并没有给他留下太美好的印象。 从泷岳城离开之后，他曾被人调查过，原因自然是袁曜之死。 袁曜的死，在当时的泷岳城各大学院之中掀起了极大的轰动，也引起了无数的热议，只是几乎没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他。 一如他所料，他的不在场证明显得无懈可击，袁家虽然势大，却也没人想过要打通关节，来置他这个被开除的‘丧家之犬’于死地。 而另外，袁曜这些年来得罪过的人其实很多，他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被怀疑得最深的，无疑是当时战盘对决另外几组的胜者，毕竟他们看起来有着更深的动机。 之前的经历仿佛随风远去，那沸沸扬扬的风波并没有波及他太多，他跟随那商队顺利南下之后，又继续向南行进了上万里，最终停在一座名为栖平的城池。 他其实并没有固定的目的地，毕竟在这个世界，他算是真正的无牵无挂。第二军事学院发生的事情，如果说对他毫无影响，那自然是假的，但他却也不会因此而消沉颓废。 他决定像个正常的苍罗大陆人一样生活了，他很快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在一家名为‘简记’的染布坊做了一名账房先生。 这一行并非会写字算术就能随便做得了，他那帝国二级战斗英雄的勋章，以及第二军事学院就读过的履历自然是帮助了他。 毕竟有了这两样，他看起来还是很值得信赖的。而除此之外，当年和齐琪一起开饭馆时，他倒是早有了类似的经验。 简记染布坊并不算什么超级大商会，但生意也还是做到了周边几个城池。作为账房先生的他，待遇倒是要比从前在青石搬运行要高出了许多。 每个月两枚金币的待遇，在这苍罗大陆已经算是值得许多人羡慕了。 这份工作对于有些人而言很累，但对他而言却不存在太大的挑战，毕竟涉及到计算本就是他的强项。在经历了个把月的熟练之后，他还变得清闲了起来。 每天做完事之后，他竟然还有一段空闲时间四处闲逛。 他何尝不知一直做账房先生，绝对不是什么想要出人头地大富大贵，创一番大事业的人该有的表现。尤其对于他这个原本可以在战盘对决一鸣惊人，可以平步青云的他而言，现在其实等于是放弃了自己的一身所学。 不过，他的心态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他本就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事，他要的只是个安身之地罢了。 或许是因为不用像从前那样整天扑在书堆里，他更多的时候，也开始思考起了当初林四那番话以及曾经的自己。 在欣榆城外苏醒之后就伴随着他的另一枚徽章，他现在已经查明了来路。 那是一个名为三把剑的冒险团徽章，这个冒险团在几年前曾经名噪一时，因为他们的三位团长就是上陵三鬼。 这个冒险团最初只有这三人，但后来又吸收了北谷一族数千人，至于其后有没有吸收其他人，他就不清楚了。 难道自己以前是北谷族人，可如果是那样的话，林四没理由不带自己回去团聚啊。毕竟谁都知道，北谷一族现在就在弥罗山中。 不过就算有了这个徽章，也不代表就一定是三把剑的人。 因为三把剑冒险团的名气，当时其实有许多人也私下做过类似的徽章，只图一个好玩而已。这个徽章，也有可能是假冒的。 然而另一方面，林四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这背后蕴藏的意味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啊。 第1448章 一面墙 林四或许想不到，他当初所说的那番话，林三其实只保留了一半的相信程度。 这对别人而言或许不可思议，毕竟林四在苍罗大陆算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了，这种名人第一次和自己说话，怎么可能会故意撒谎？ 但林三偏偏就有着这种直觉，尤其那番话他事后推敲了许多遍之后，也找出了一些不合理之处。 现在的他其实处在一个徘徊的关口，他决定等待，等待自己的回归，尽管林四说自己无法找回曾经的记忆了。 如果一直等不来，那便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好了，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平平静静，衣食无忧，除了缺个女人缺个家之外，什么都不缺了不是么？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态和当初相比已经变了许多。换在从前，他是绝对不会考虑在这个世界找个女人成家的。 而现在，他已经将这当成了正常的事情在看待。 日子如死水般波澜不惊，他将他的本职做得很好，但除此之外便也再无其他了。 和周围人他谈不上太熟，毕竟他的工作不需要和太多人打交道，也不需要应付谁。至于居住的那片区域，他也没有刻意结交什么街坊四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显得很忙碌，为了生计而奔波，他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员，根本引不起任何的注意。 如果，不是那天那个险些砸到他脑袋的纸团的话。 望着落在道旁草丛之中的纸团，他顿住了脚步，不是因为这纸团有多么出众，而是因为他刚刚亲眼看到它从旁边的那堵高墙之内飞出来。 异界也有乱扔垃圾啊，他一边腹诽，一边捡起了纸团，心内忽然冒出了一个古怪至极的念头，这纸团会不会是里面有人在向外求救？ 他打开了那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一阵好笑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纸团上只有一个字——烦。 这个字写得有些潦草，完全表达出了写字那人当时的情绪。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危急关头的重要纸团，只是那高墙内某人的一次发泄而已。 他原本打算就此走开，然而不知为何，最终却鬼使神差的抽出了放在口袋里的笔，刷刷在那纸上添了一行小字——有什么好烦的？ 随后，他将那纸团重新揉成了一团，又丢回了那墙内。 在丢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心内竟然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期待，他很好奇那纸团主人此时的反应。 应该会很惊讶吧？原本只是随手丢出去的纸团，竟然会被丢回来，而且回来得这么快。 此时的他，只是觉得有趣而已。而在等了大概三个呼吸的时间依旧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之后，他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 这高墙之内是大户人家的府邸，这一点他自然看得出。虽然这里对着的只是那府邸的后院，但也算不上人迹罕至之地，毕竟这里其实是他从染布坊回住处的必经之路。 对于那里面的一切，他并无好奇之心。对于那字条主人的事情，他也没有什么探究之心。他刚刚的举动没有带什么目的，只是因为太闲了。 就在他打算移开脚步时，原本觉得不可能会传回来的纸团，竟然再次被抛了出来。 那张皱巴巴的纸上多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连面都没见到，就要查我的‘户口’？他笑着摇了摇头，提笔刷刷又加上了几个字——一个提醒你不要乱扔东西的路人。 片刻后，他再次得到了回应——那你猜猜我是谁。 这个回应，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照常理，此时对面应该是懒得搭理的可能性最大吧？ 他笑着在那张已经快没有多少空处的纸上，再度添了一句——可以出个声给我点提示吗？ ——不可以。 墙内的那个人，似乎态度很坚决。 ——那我可要翻墙了。 他决定吓吓他，又或者是她。 ——信不信我喊家丁护院过来？ 竟然不是‘不要，那我就走了’之类的话语，而是对着吓自己么？对面那个人，还真是一点都不肯落下风啊。 这种怪异的‘交流’，忽然让他回想起了另一个世界很普遍的一种交谈方式。同样不是面对面，认识之初，同样是多半只能靠猜。 以他的感知能力，穿墙透视是办不到，但隔墙听一些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还是很简单的。不过他却并没有那么做，因为这让他莫名的怀念，仿佛又一次回到了那个世界。 这件事，他原本只是当成乐子，但现在却终于兴起了久违的兴致。 ——行，那我猜猜，我猜你一定是个女人。 ——为什么？ ——笨，从字迹就可以看出来了。 ——说不定我故意写那种字体的呢？然后呢，光猜出女人有什么？ ——你身高八尺肩宽背阔膀大腰圆满面横肉，而且毛发旺盛，是个英伟至极的奇女子。 当他这句充斥着满满恶意的话语被对面收到之后，里面传来了一声无法掩饰的噗呲笑声。 不是生气，而是发笑么？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虽然那笑声显得并不在意，但光看那张牙舞爪的字迹，纸团的主人似乎还是有些小不满的。 ——因为你不敢见人啊，一定是长得太具威慑力了。 墙内传来了一阵撕纸声，刚刚那纸团正反两面，已经被写满了。 随后，林三再次得到了有些意外的回应——用这种方法激我现身，有点小看人了吧？ …… 这天下午，两人之间这种怪异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半个时辰不到，他们便因为天色渐黑行人渐多而选择了‘道别’。 这件事并没有在林三内心兴起多大的波澜，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心头乱撞的毛头小子，毕竟他曾经还有和齐琪长期共处一室的过往，也有战火鲜血的历练。 刺激的事情经历得多了以后，就容易见怪不怪了。许多事情在他眼中，只能算是平淡小事。 一直到离开，林三也不知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两人的第一次交谈根本没有什么特定的话题。 对他而言，这算是平静生活之中的一点调剂，至于原因，也仅仅只是因为里面那个人似乎很有趣。有趣到第一次交谈，就开始‘熟练’的拌嘴交锋甚至是互相挤兑，却又偏偏觉得理所当然。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过他没有想过多打探什么，比如查一查她是谁，问一问那府邸是谁家的。 但是改变终归是有的，第二天下午来到那墙外时，他还是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张，提笔刷刷写了三个字——我来了。 或许她现在并不在那里面，毕竟昨天来到那墙角旁，对里面那位女子而言，恐怕也只是一次偶然吧。 他决定最多等一柱香时间，如果里面没有回应，那就算了。昨天离开时，两人并没有约定下次再见。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纸团飞了回来——你还真来了呀！ ——望眼欲穿了吗？短短一天不见就想我了啊，难道我魅力这么大？ 如果是旁人，林三不会开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玩笑。尤其两人根本不熟，这像轻薄更多过了唐突。 但对面那个人虽然只是认识了一天，他却觉得这种话也可以随便说了，因为她一定不会想多余的东西。 这种感觉很怪异，却又真真切切。 她的回应来得很快，仿佛根本没经过什么考虑。 ——你的脸皮真厚，竟然以为我一直在里面等你？ ——这都是跟你学的啊，我昨天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几乎所有形容女人美好一面的词汇都用在自己身上。 ——是吗，那你跟我学，交拜师费了吗？ …… 当时间来到五天之后，林三已经从她自己的透露中，得到了许多有关她的资料。 太叔雪，二十四岁，勉强算是碧澜豪门世家太叔家的一员。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她这一支离拥有天境后期高手太叔弃，以及当年代表碧澜参加过圣山之战的天之骄女太叔玉那支豪门主家隔得太远了。 除了太叔这个姓之外，已经连旁系的旁系都算不上，双方数十年来也没有任何往来。太叔雪的父亲在栖平城做着米面生意，倒也算是富有之家。 至于太叔雪本人，两年前从泷岳城零澜学院乐科毕业，现在栖平城一家乐馆当着老师，专门教一群五六岁的少爷小姐们弹琴唱歌。课程倒很是轻松，上午授课，下午多半是闲在家里。 这种授课和学院统一上课不太一样，不过在这苍罗大陆也不算罕见。就像当年的钱无垠方羽以及林四的同学扶薇，因为家境很好，他们从小就或多或少学了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才艺。 这些才艺，多半不会是他们忙碌的父母亲自教的，而是在外面请老师教的。 由于同样有着在泷岳城求学的经历，两人之间倒是多了许多话题。虽然年龄上林三应该比她大点，但因为是从战场转到学院的，林三反倒比她低了四届，真要算起来太叔雪还是他的学院前辈了。 而在她‘面前’，林三也没有多少隐瞒。 除了穿越之事，以及其他一些隐秘事件，大部分有关自己的事情，他也算是未加隐瞒。因为没什么必要，他又不是见不得人的通缉犯。 太叔雪也知道了他叫林三，知道他‘没有了家人’，当过搬运工，当过兵，当过学生，现在则是当账房先生，也知道他瘸了一条腿。 严格算起来，两人之间的身份地位还是有着一定差距的。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两个人很难有什么交集。 林三只能算是普通平民，而家境优渥的太叔雪则是有资格出入栖平城上流圈的。而即便抛开背后因素，让外人来看，这两人本身也有着一定差距。 专门教导富家贵族子弟的太叔雪，每个月赚到的金币要比身为区区账房先生的林三多十余倍。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林三当然不可能自惭形秽，而太叔雪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依然保持着相隔一堵墙的怪异交流方式，而且在经历了几天的纸笔交谈之后，两人还渐渐转为了口头交谈。 其后的一段时间，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小习惯。除去刮风下雨，否则两人总会不约而同在那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位置隔墙对话。 虽然那堵墙仅有一丈高，但无论谁，都没有想过要跨出去。 第1449章 习惯 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就有点危险了，毕竟当习惯被迫中断的那一天，会让人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是痛苦。 这一点林三很清楚，毕竟他一直那么清醒。 他其实知道，继续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真的对一个异界女人动心了。 虽然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因为到现在他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但他不得不承认，太叔雪确实有许多地方牢牢吸引着他。 而他林三是个正常男人，会对一个女人生出好感，原本就不稀奇。 她或许……就是他一直没有碰到的，理想中的那个女人。 太叔雪算不上博学多识，也谈不上涉猎甚广，有些话题林三提起之后，她是懵然迷糊的。 但另一方面，她也从不掩饰自己的短处，不避讳所谓的丢脸时刻。一如谈到九弦琴和唱歌，林三也会苦笑着连道自己一窍不通。 她真正吸引到林三的地方，就是她能和他‘交锋’，而且多半不落下风，虽然这种标准听起来有点可笑。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接触到的类型。 许多事情，她都能给出她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而不是不懂装懂的假装附和。她也爱说笑，但很有分寸，她有时候也会耍无赖使小性子，但很明显都是故意装出来耍宝的。 和她交谈时，林三从不用担心她听不懂自己某些话语背后蕴藏着的含义，因为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不用担心对方会因为一句话而翻脸，因为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度。 太叔雪并非什么争强好胜的人，虽然两人谈话时总免不了互相打击。 林三能看得出，这是个和自己一样偏向于随遇而安的女人。她没什么远大志向，她对她自己现在的一切很满意，心态异常平和，根本没有打算嫁入豪门又或者做一番大事业的念头。 有时候，他甚至会生出自己在和另一个自己交谈的感觉，因为除去男女之分外，两人在许多方面实在太像了。 而有些时候，他甚至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另一个穿越者，因为她有些想法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正常人该有的。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曾经试探过，对于另一个世界，她是一无所知的。 当时间过去了半个月之后，他已经开始忍不住在想，如果能和她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而想要一直这样下去，自然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和她相恋，和她成亲。 这种念头让他感到有些危险，虽然他现在并不抗拒和一个异界的女人走到一起，但自己沦陷得似乎太快也太突然了点。 当然还有另一方面，他不确定太叔雪的心意。 太叔雪当初的烦恼就来自于此，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即便在另一个世界，这年龄的女人也会被家人催婚了。 而她则是很抵触这种事情，家人为之介绍过的男子已经有不少了，但却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反而让她烦躁抗拒。 当时的林三给了她一番在另一个世界来看很平常的开解，比如自己真正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因为别人的看法眼光就去强迫自己成亲，成亲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那些人，不合适的人在一起勉强的话，只会让自己将来不快活之类的老套说辞…… 这些观点在这个世界还是比较罕见的，毕竟这个世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颇为重要的，并非修行者的太叔雪到现在还是独身，已经是她的父母较为宽松的缘故了。 虽然因为这番话很投太叔雪的脾性，林三也被她引为了知己。但也因此，林三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天生就抗拒恋爱和成亲。 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她喜欢的男子，又或者她根本就不相信男人吧？毕竟和自己说笑时，虽然她什么话都敢接，哪怕一些男女之间称得上禁忌的话题都不例外，但那似乎也代表她看得太开了点，根本不将这种事情当成一回事。 林三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竟然对一个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女人这么在意，自己有这么容易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吗？ 话说，自己其实应该也是在乎长相的‘俗人’吧？这原本就是绝大部分男人都无法避免的本能偏好。 虽然从她的话语之中，他能猜到她长相应该不算差，但如果自己猜错了呢？ 如果她真的是自己第一次所说的那种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满面横肉的类型，那该怎么办？ 如果她的长相有‘四十五分’，自己就不会有任何犹豫了，他心内暗暗订了一个原来世界才有的怪异标准，同时暗暗嘲讽自己果然也是被许多女人鄙夷的视觉系动物。 四十五分当然谈不上美女，只能说不太丑罢了。但换成她的话，这便已经足够让他动心了。 他已经不知有多少次想要冲动的一跃而过了，一丈高的墙，他很轻松就能越过去。但哪怕是大半个月后的今天，他依然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腿。 看不到，就没有答案。 那样，自己就不会贸然‘出手’了。 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清醒就能超然。情之一字真到来时，又哪里是理智和冷静所能够抵挡的？ 他所想的，已经渐渐变成了该怎样向她挑明了，他并非敢想却不敢做的人，更不会逃避内心真实的感受。 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顾虑，是两人之间的世俗差距。 有些差距，尽管他和她都不在意。但如果真谈到那一步，他却不能当成不存在。他和她在外界许多人眼中，一定不会是良配，因为家境相差太大，不够门当户对。 太叔家并不比他所在的简记商行差半分，她是太叔家的大小姐，而他只是简记染布坊一个分店里的账房先生，连商行会长的面都还没见过。 她一个月赚到的金币，比他一年赚到的都多，而那教学对她而言，其实只是消遣而已。 虽然他们两人都不觉得这外在的差距有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因此而心态失衡，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好。 但有时候外界的眼光却不能真的不在乎，他们真走在一起，那外界的说法注定会是无能的男人为了攀附一些东西，而如何如何……太叔家的大小姐嫁给了一个穷小子，这对她而言，似乎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吧？ 这些世俗看法原本和自己的生活不相干，但如果世俗之中还包括她的家人呢？ 毕竟她父母之前为她介绍的那些男人，不是某某商会的公子，就是某某家族的少爷…… 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个瘸子。 他终于觉得，自己真的该努力了，哪怕只是为了能有底气一点。生在世俗，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无视世俗？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会答应隔墙说话，而且坚持了这么久呢？你会不会已经偷看过了啊？”这天的谈话中，她抛出了一个好奇了许久的问题。 “没有，话说这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吗？” “是吗，我原本以为你一定忍不住好奇的，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听话。” “你能不能更自恋一点？我确实很好奇，不过后来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为什么？” “相对于面对面的交流，这种看不到人的交流固然有着缺憾所在，比如看不到表情动作，看不到对方做了什么，只能听到对方说的。无法观察到对方的状态，进而推断出她是否口不对心。更无法通过她的实际行为来判断这个人……但却也有着前者难以比拟的某些优势。” “什么优势？” “我无法形容，但其实这样隔墙说话，反而更容易透露内心所想，更容易了解一个人。因为除了话语，这种交流没有其他表现方式，无法用动作和表情来遮盖填补。” “可对方也可以随意编造，甚至一边和你说话，一边做别的事情。” “谎言根本无法长久不是么？用心营造的谎言，也难免在细节上露出破绽。” “难道你从没说过谎？”她的声音之中透着浓浓的不信。 林三哑然失笑：“这我可不敢保证，只能说尽量避免吧。说谎其实很累，是主动为自己增加负担。真正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我更多的是选择隐瞒吧，那样便不会有负担，不会想着维系谎言。” “这样么……那隔墙对话为什么能更容易了解一个人？” “只要说话，便是在表达自己。即便说的是谎言，也能看出这个人爱说谎又或者爱吹嘘嘛！这种隔墙对话，表达的全是自己对人对事的选择看法心情感受，甚至是自己曾经的经历，而真要看清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这样交流反而更加直接。” “你这看法，还真是新奇。这么说，现实反而成了掩盖本性迷惑视线的幕布？我们需要自己透过幕布去发现……而这样不见面，算是对方主动表露内在，反而能看到更多？” “也不能说更多，只能说各有所长互相弥补吧？即便和一个人天天相处，也不一定能看清他的本性嘛。相比于说的，做的无疑更有说服力。只是做的事情，并不容易那么被观察到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一直这样隔墙对话，永不见面喽？” 林三忍不住取笑道：“我可没那么想，难道你很想见我？或者，你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动心了？” “你的自恋和想象能力，还真是让我佩服。”她一如既往的回击着他，绝不会给他得意的机会。 她并不知道，因为这句话，林三已经在暗暗自嘲了。 对林三而言，刚刚那句话，其实已经算是一种另类的‘表白’和试探了。但得到的回应，却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美妙。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不太真实，也不太有把握。”她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哦？哪方面？”他强打着精神笑道。 “你啊，真的会有一个人和我那么像吗？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会不会是故意装出来的，只是因为碰到我，所以就选择了用这一面来面对我，因为你觉得这一面最合适和我交流而已。” “这确实只是我其中的一面，但却也是真实自然的我，并没有丝毫的勉强。难道，你对自己的观察力这么不自信？” “是的，我很不自信，我无法相信你只是个普通的账房先生。其实有时候，你的看法和心思，让我觉得很厉害，我有时候很难跟得上。” “但我真的是，有想法不代表就有成就，想到和做到是两回事，像我们这样不思进取的人，有很多人做得比我们好啊……” “好吧，我们都是不思进取的人。” “你竟然这么容易就认可了这种不太好的评价？我想，我们如果真的在一起相处，一定会很有趣。” 墙后传来了她的笑声：“你这算是告白吗？难道你喜欢上我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一次，他终于不再隐瞒了。 墙后陷入了一段并不算太长，但却让人无比压抑的沉默。 她的话音终于不复往常的自然，而是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这太突然了，你怎么会这么快……而且喜欢上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这不会很奇怪吗？” 她的话，让林三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第1450章 相恋 “这就是被拒绝的感受吗？确实是酸涩得让人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他终于体验到了失落的感觉，说好受和浑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他虽然是穿越者，但也是凡人，何况穿越者身份带来的优越感，他已经丢弃很久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从未得到过，此时他的心情，倒还远没有到痛苦不堪的地步。 他的难过，倒也不算太深。因而，嘴上说着难受的他声音之中依然带着笑，他还有闲心来让自己表现得不太丢人和失态。 不可能自己喜欢了，就强求对方也喜欢自己不是吗？这本就很常见，每天都有无数类似的事情发生。 而且，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就算告白失败也不会毁掉之前那种朋友知己的关系。 “抱歉，我只是觉得……太快了。快得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毫无准备。”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失落，墙后的她连忙出言辩解，适时地消减着他告白失败后的窘迫。 他心内忽然涌起了一丝希望，因为她并没有将话说死。 “很快吗？我们认识，也快有一个月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就提出了告白。这让我感到很没底，我不确定你这是否因为一时冲动，因为你都还不了解我就许下了这样的爱意，这看起来太轻率了。” 她的慎重和认真，让他深以为然。 没错，林三同样不太相信一见钟情。事实上这段时间之所以毫不避讳告诉她许多有关自己的事情，表达许多自己的观点，正是为了让她更了解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惟有让她看到自己尽量多的一面，无论优点还是缺点都毫无保留之后，还能答应自己，那才是真正可靠而真实的吧？ 那代表她能接受尽可能全面的自己，而不至于以后产生‘买到了假货次品’的感觉。 如果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就走到一起，他也会觉得不太可靠，甚至连对方为什么喜欢自己都不确定。给他的感觉，只会是对方一时冲动了，看到某个闪光点就出手了，而失望后又会放弃，这和玩玩而已有什么分别呢。 她不想玩，她是认真的。这个发现，让林三的心情瞬间变得比先前更好，因为他也是认真的。 “那么，我们见个面吧。” …… 那天他们并没有越过那面墙，但却相约在了次日的同一时间段，在栖平城城南的一片河洲上见面。 这里其实算是栖平城的一处‘景点’，即便此时大部分人还在忙碌，但这片绿树成荫的河洲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驻足，其中不乏一些结伴的年轻男女。 人群之中，林三很轻易的找到了一身素色长裙的她。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想象中的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而是因为她手中拿着一支事前说好的白玉横笛。 不是四十五分，至少也在八十五分以上了，他心内涌起了一抹狂喜，虽然这种心绪转变显得有些为人所不齿。 而她，也很自然的看到了微跛着向自己行来的青年。 只是初次见面，两人脸上就无法抑制的洋溢出了笑意，仿佛这很好笑也很有趣一般。 “还行，比我想象中好得多。”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说出了内心所想。 林三饶有兴致道：“哦？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旋即满脸促狭地笑道：“你猜？” “还是算了，就我现在这样子，你都会感到惊喜，可想而知原本是多么不堪。” 噗呲！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旋即掩了掩嘴仿佛觉得这样有些不太淑女，便不甘示弱道：“那你呢？说说你见到我之后的第一感想，不准撒谎，不准犹豫！” “我嘛？我有种捡到了宝的感觉，比我想象中好了太多。” 她佯怒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个丑女？” “没错。” “如果我真的很丑呢，你会否假装不认识，然后转头离去？” 林三耸了耸肩：“转头离去倒不至于，但如果丑到惨绝人寰的话，失望是在所难免吧？” “你这句话，也让我很失望啊。想不到，你也是以貌取人的人吗？而且我好像还没有答应你的告白吧？”这一次，她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这……我倒是很想说点好听的，可那样说你会相信吗？要说以貌取人也不算错，但也不能算是全部吧，吸引人的地方本就包含着很多因素啊，容貌只是其一。” “可如果我很丑，之前那些因素就全都没用了不是吗？” “也没有到全都没用的地步吧？毕竟我之所以被吸引，就是因为内在啊。而且，假若我现在是双腿都断了，需要别人推着来见你，你又会是何种感受呢？” “我不知道……” “你本来就漂亮，为什么一定要假设自己很丑，然后盼着一个男人只喜欢你的内在而忽略你的容貌呢？这就像一个国王化妆成乞丐，然后还期盼着其他女人来亲近自己，鄙视那些错过的人，认为她们有眼无珠，却忘了他自己都在欺瞒，还想换得真情？” “你这张嘴倒是会说，看来我要改变对你的评价了。反正无论如何，你这初次见面，表现很不好。” “好吧好吧，我错了……”林三无奈的摊了摊手，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刚刚那些话其实很蠢，只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却还是忍不住倒了出来。 或许也是因为明白，即便说了那番话，也不会失去她这个朋友吧。 “那么，你的回复呢？”他笑眯眯坐到她身边追问道。 “什么回复？” “喂喂，别装傻啊。” “我还得考虑考虑。” “啊？还考虑啊？” “看你以后的表现吧，在答应之前，你都要讨好我对吗？而且我总觉得和一个跟自己那么像的人相恋，怪怪的。”她笑吟吟揶揄道。 …… 虽然说的只是考虑，但一天后，太叔雪还是正式答应了他。而从那一刻开始，他们真正成了一对恋人。 林三陷入了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那个人。所谓的穿越，所谓的从前记忆全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此间。 每天他都觉得自己仿佛活在云端，这种体验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 对他这种时刻都能保持着理智和清醒的人来说，让他陷入冲动的恋情显得很不可思议，他其实经常会审视自己的做法，回想相处的点滴，甚至推断一些将来的可能。 此时的他，仿佛不断在理智和沦陷之间徘徊，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的状态意味着什么，却又不愿也无法自拔。 他们已经很久没进行那隔墙对话了，更多的时候，两人的相处变成了在栖平城漫步。或逛街、或并肩而坐欣赏美景、或听她演奏，或一起出城踏青。 甚至，还在他的住处一起做过饭，在她的‘逼迫’下第一次开口唱歌。 或许他之前有关隔墙对话的观点是对的，因为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他们之间虽然偶尔也会有争执，但更多的还是默契。 两人的话题，更多的已经涉及到了将来。毕竟他们是那么的像，他们都不会只考虑眼前，他们还要考虑将来真的成亲之后过得是否合拍，他们想得很多也很长远。 他们设想了将来成家之后的样子，商定了将来一起生活时的分工，就连太叔家的亲友该如何应付走往，乃至房事都在他们的讨论范围之内…… 这简直，就像是一种另类的过家家。只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乐在其中。 现实相处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两人一起依然很合拍，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些问题，但却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少。而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懂得包容。 林三已经彻底决定了，以后就在栖平城生活，当一个真正的碧澜人，将来成婚生子一直到老。 至于外面那些大事，那些战争，跟他又有什么相干的？ 他唯一担心的，只是太叔雪父母的态度。 是的，这听上去有些可笑，他们都已经想到多年后有孩子该怎么养了，但其实他们交往的事情，至今还不为他们身边的任何熟人知道。 尽管不想承认，但林三和太叔雪似乎都明白，太叔家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瘸腿女婿。他们很担心这段交往会因此而被迫终止，毕竟某些外部因素他们不得不考虑。 所谓私奔什么的他们从来没想过，并非没有勇气，而是因为他们太理智了。 林三有些后悔自己放弃了军队那条路，如果自己现在是军部红人，是一名青年将官的话，那这些烦恼就不存在了。 至于那二级战斗英雄的勋章，事实上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效用。他是被军事学院开除的，那算是一次严重的污点，他没办法因为这勋章而真正获得什么…… 他很快抹去了这种让他感到有些遗憾的想法，如果不是离开了第二军事学院，自己根本不会有机会认识太叔雪不是吗？ “我打算换一份工作了。”那天在他自己的住处，他郑重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哦？你打算做什么？” “暂时还没有太多眉目，或许去大商会跑业务吧，将来再考虑自己做点小生意吧，哈哈。” “什么是跑业务？”这个异世界的词，太叔雪显然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可以理解为帮他们卖东西，向其他人或者商会推销货物。” “这应该很辛苦吧？而且需要和很多人打交道。” “别人能做得，我当然也可以。”林三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 这一行看起来不如账房先生那么清闲体面，但却有着更多改变的机会，而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改变。他希望能‘出人头地’，能做出一番‘成绩’再风风光光向她的父母提亲。 他的打算，她当然能看得出来。 “其实，只要不懒惰没有恶习就行了，你不用想那么多的，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第1451章 意外 “我们觉得好，不代表能受到认可……我不能不考虑太多。” 虽然她的话没有出乎林三的意料，也让他很欣慰，但他却只能摇头。 提到认可，她的眼神也不禁暗了下来。 一直没有告诉父母，何尝不是因为她自己也明白，他们不太可能接受林三这个人。 太叔家虽然和那帝国豪门差了很远，但终归也算名门之后不是么？除去家境之外，他们家其实还有个男爵的贵族头衔…… “为什么人们都那么注重身外的东西呢？只要自己觉得好，不就行了吗？”她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林三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你是因为过得还不错，又容易满足，没有什么比较之心，所以才会生出这种想法……” “奚子敷一辈子也不曾富有过，可他现在却是无数人敬仰的画师，他的名字甚至上了课堂书本，被无数人传颂，他难道不成功吗？在我眼中，你已经非常厉害了，比我聪明，懂很多我不懂的东西，我经常会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你……” 林三也听过她所说的奚子敷，那是八百年前碧澜帝国的一名画家，留下了许多传世级别的画作，死后更是被奉为了泰斗级别的人物。 “你这夸赞让我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了，但奚子敷在世时，生活一度穷困潦倒，许多人提到这段历史时，都会本能生出一种感受。” “什么感受？”太叔雪不由自主地问道。 “他的画没有换来大量的钱，所以，他在世时是失败的，直到死后才渐渐被人重视，对于许多人而言那算是悲剧。而衡量他画作的价值标准，在许多人眼中不是那画有多么好，而是它们能值多少钱。 无论画家乐师匠人学者还是其他行业，无论他们在那一行有多么出色，有多么深的造诣，如果不能利用那一行带来大量的钱，那还是会被许多人认为是意义不大的，甚至是失败无能的。能排除在这标准之外的，或许只有政客和修行者，他们自有另一套标准。” 这一切，太叔雪平日里根本就未曾仔细去想过。 她本想反驳，但想了许久，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一名乐师，即便她的演奏多么动听，即便她对音乐的研究非常的透彻深入，可如果不能为她带来钱的话…… 就像她自己，如果她不能在教导那群孩子时得到钱，那她得到的评价恐怕会是另一种。而如果当年零澜学院那些比她演奏更好的人现在赚得不如她多，那么现在别人也会认为那些人不如她。 没多少人会去关注她们的实力和所谓的造诣，人们关注的是‘换算’出来的‘价值’。 “这……怎会如此？”她有了种受到冲击的感觉。 “这很正常啊。”林三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无法接受，对他而言，这似乎根本不值得惊讶：“钱是用来交换许多东西的介质，因而也就成了人们的安身立命之本。对于许多人而言，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它会被当成衡量能力和价值的标准并不奇怪。” “可是，每一行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域，将画作乐曲诗篇等一切事物的价值，全都用值多少钱来衡量，不是太悲哀了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自己的领域取得成就，都应该被尊重。但不得不说，赚钱也属于一个领域，会赚钱……其实也是一种能力的体现，受到尊重也无可厚非。” “但你不觉得有些过头了吗？都是各自领域内的佼佼者，一位成功商人一定会比一位最会种地的农夫受到的尊重多得多，前者会让无数人拜倒在脚下，后者却可能会被人讥笑。前者的领域，仿佛天然就高出其他无数领域一等……” 她似乎是无法认同林三的观点，而她所举的例子，也让他感到啼笑皆非。 他已经有些后悔谈及这个话题了，因为太宏大了，他有些招架不住。 这种话题，哪里是他这种升斗小民够资格去指点的？那同样也会惹人发笑不是么？ “这个问题，我着实无法解答。或许是因为前者的钱能换来许多人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满足他们自己的许多愿望，而后者却办不到……所以很多人会羡慕乃至崇拜前者吧？” “可我们能吃上饭也有地方住，我们能过得很好，我们根本不羡慕他们，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和认可，取得他们眼中所认为的成功？” “这，我也想。我自己所认为的成功，也不是那样的……”他轻叹了一声，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不会顾及太多。 但关键现在是两个人了，有些从前不在乎的东西，现在却不能不在乎。至少，要得到她父母的认可，便只能展现出那种价值不是么？ 而在对她这种想法感到欣然的同时，他也不禁兴起了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到那么远，而且有着另一个世界许多人都难有的新奇想法。 …… 那场争论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恋情，事实上那本就算不上什么争论，内心深处，林三根本就不想反驳她。 他辞掉了简记染布坊的那份工，开始四处寻找着新的机会。 这一路并不算顺利，这里毕竟是异世界，这种原本很容易被招入，门槛也不算高的职位，在这个世界却很罕见。 许多商会似乎根本没有这种专门跑客户推销拿提成的工作，而他的来意，也被许多商会所拒绝，因为他们不需要这种人。 辞去工作的他有时候变得比从前更闲了，他们之间相处的机会也变得更多了。 大部分时间腻在一起的两人，几乎变得谁也离不开谁。有时候她因为课程原因而忙碌时，一个人独处的他已经开始感到孤独了；而有时候他在外面找工作而没有去见她时，第二天她也会倾诉毫不掩饰的思念之情。 尽管，只是一天未见而已。 没有遇上什么波折，或许是因为周围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恋情，什么贵族富家少爷介入其中横刀夺爱的桥段根本就未曾出现过。 更没有出现什么遇到天灾人祸遭逢巨变家道中落，亦或是身患重病之类的悲惨事情。 而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只是越变越好，根本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尽管两人出身和自小的经历截然不同，生活的习惯也有一些不同，但那似乎全都不算什么，他们都在很自然的为对方改变…… 但是不想看到的一幕，最终却还是来临了。 那天从外面归来的他，在家里等着她的到来。事实上，换作往常她多半早已在他房内等着他了，然而这一次却没有。 他没有过多的感到奇怪，毕竟昨天傍晚分别时，两人还是离别依依难舍难离，相约今天再见的。 但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的心渐渐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为什么还没来？难道出什么意外了吗？ 当时间来到傍晚时分，他努力平抑了内心的焦灼，一天不见不是很正常吗？或许只是因为家中有事，或许是因为她那九弦琴的课程今天忙了点。 自己还真是沉陷得太深了，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他开始审视起自己的状态来，发现现在的自己真是变了太多了。 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会有喜欢的人。就算有，也会时刻保持着冷静，不会为别人痴狂，不会被别人主宰心情，随时都可以抽身而退。 现在看来，当时的想法还真是太天真了。 他摇了摇头，暗暗告诉自己，这种状态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但是，当第二天依然没有见到她身影时，他的心终于无法保持安宁了。 他忽然生出了一种预感，自己已经失去最重要的珍宝了。这种预感让他内心空空落落的，魂魄都仿佛要离体而去。 他根本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情形，明明清楚自己这种念头很幼稚也很危险，但却根本无法控制它的蔓延。 难道她生病了？又或者出什么意外了？他觉得，病的那个人可能是自己吧？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来到了那片河洲，极目望去，她的身影并不在其中。于是，他来到了那面墙之外。 “我来了。” “你在吗？” 没有任何的回应，他的话语就像是自言自语，显得有些可笑。 他在那面墙外驻足许久，最终还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家’。他没有进去一探究竟，尽管以他的实力很容易办到。 毕竟这算是他和她之间的默契，暂时不要惊扰她的家人，而他自然会尊重她。 只是这尊重换来的，却是他自己的彻夜未眠。 第三天，他已经无心外出了。 整整一个上午，他枯坐在房内，但无数纷繁杂乱的念头却在不断冲击着他。 这种心情很不好受，但很莫名的，他竟然隐隐生出了一种‘错觉’，似乎自己的身体比从前更轻了，体内仿佛有个沉睡已久的种子终于破土发芽了。 这种‘错觉’并不算明显，而此时的他也根本无心去观察这种离奇的事情。 他脑海内已经涌起了无数不太好的猜测，而其中最让他恐惧的一样，赫然是虚假。 之前的相处都是假的，之所以陪他，只是无聊的大小姐在体验新的乐趣。其实她只是找个人解闷，玩玩而已，现在她玩累了，又或者她觉得继续陷下去会变得危险，所以现在她很干脆的切断了这段经历，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这段感情在他眼中几乎是全部，但在她眼中可能只是一场游戏…… 没错，他本就是个心思极多的人，几乎没有哪种可能，能逃过他的预料。哪怕陷入了这种无法自拔的状态，他依然不会失去清醒和理智。 但很快，他就排除了这种带着深深恶意，而且极不尊重她的揣测。 自己应该相信她，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是认真的，而她也不是那种演戏能力超凡的人，这一点自己一直都能感受到不是么？抱着那种猜测的自己，着实太过卑劣了点。 然而事实上之所以会有这种猜想，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他一直觉得这段恋情就像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恩赐，让他一直觉得身处不可思议的美梦之中，仿佛极不真实不是么？ 他不想继续这样猜测下去了，他决定去她教授那群少爷小姐的乐馆看一眼。 第1452章 抗争 他很顺利找到了那家乐馆，也很顺利的找到了她所说的其余老师以及学生。 没有费多大周折，尽管他只是个陌生人，但只是问问‘朋友’的消息本就没什么不是吗？ 她确实是在这家乐馆当着九弦琴老师，只是从前天开始，她就没有再来过了。 这个结果，让他心内涌起了许多不太好的猜测。 难道，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不测？ 他变得更加焦虑了，回到家中的他根本就无法坐得住。 傍晚时分，他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再次来到了那面墙外。相识两个月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决定去她的家。 虽然这不符合他们之间的默契约定，但如果不看一眼她，不确定一下她的情况，他或许会疯掉。 他依然不想惊扰她的家人，他生怕那会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接下来他就像是个刺客又像是窃贼。 那面墙对许多人而言很高，但对他而言却只能算是平地。 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之后，他只是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墙内，也第一次看到了她曾经多次驻足的那棵树下。 以前，她就是站在这里和自己互相传纸团，和自己对话的吗？ 他努力收回了视线，现在不是感怀过往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放在了那隐约在树荫之中露出了身影的重重飞檐。 他知道她住在哪间房，尽管这里他是第一次进来，但这座占地不小的府邸各处构造，他其实已经了然于心，甚至能凭空画出详细的布局构图。 原因无它，两个月不到的相处之中，她或多或少的透露过自己家中的一些细节，而他的记性，观察力和计算推断能力是那么的强。 她的家，对他而言其实早就不存多少秘密。甚至就连她那些亲友家中的一些情况，他都能从只言片语之中归纳出足够的资料乃至规律了。 虽然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刻意去留意过这些，更没有刻意打听过和打算以此做点什么，但有些能力几乎算是他的本能，早就不知不觉间渗入了骨髓之中，根本不需要他主动去想。 他轻吁了一口气，心道要是被她知道这一切，她会不会感到太可怕太危险，然后从此远离自己？ 府邸内有一些护卫，其中包括着一些低阶修行者，但这对他而言其实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且不提他那远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他在第六兵团学来的许多战场技巧，也远非这些生在太平光景，平日里多半无所事事的护卫所能想象的了。 只是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在不断变向之间横跨了三十余丈，沿途经过了小径花园墙角并和至少七名府内的家丁丫鬟错身而过了。 没有一个人知道有一名不速之客进了这府内，他的存在，这里根本无人能探知。 第一个看到他的，一定会是太叔雪。 她的房门上插着一把锁，以至于他险些怀疑自己是否计算错了。但他却不会就此掉头离去，他很耐心的贴在木质的窗边侧耳倾听，随后他听到了里面那熟悉的呼吸声。 明明她在里面，门为什么会从外面锁上？再也没有犹豫，他随手捏断了锁头，推开了那扇房门。 随后，他看到了坐在床边木然望着地面的她。 她的眼睛再不复往昔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茫然若失。虽然只是分别了短短三天，他却觉得她消瘦了许多，让他心弦剧颤。 这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演戏。 这一刻，他为自己之前那些充满着恶意的猜想感到无地自容，已经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他几乎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啊……你怎么来了！”她终于发现一步一步向前行来，痴痴望着自己不曾眨眼一次的瘸腿男子，如同突然焕发了生机一般，她猛然起身，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向他扑来。 短短几步路，他却担心她会摔倒，因为虚弱已经写满了她的全身。他急忙跨前一步抱住了他，随后她便在他怀中痛哭起来。 “发生什么了……” “我们可能……真的要分开了，呜呜呜……”她并没有追问他是怎么进来的，此时她根本没有心情去想其他。 林三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和他猜测的没多大分别，阻力源自她的父母。 那天早上她或许是觉得时机到了，又或许是不想隐瞒下去了，就趁着父母心情还不错的时候透露了和他交往的事实。 只可惜，她虽然聪明，却还是料错了父母反对的态度之坚决。 一个来路不太明朗的外来人，一个被学院开除的学生，一个瘸子，一个收入微薄的平民，因为抛纸团这种可笑方式而认识…… 这一切，都突破了他们的承受底线。 如果不是她见机得快，守口如瓶的保住了他的住处，或许两天前就有一大群人去找他了。因为完全看不到回头的迹象，她被禁足了，除去一日三餐，连外面的阳光都无法看到。 至于那乐馆的工作，自然而然被她的家人强行辞掉了，反正对于太叔家而言，那根本不算什么不是吗？ 这段时间，他们其实正在打探他的存在。 虽然早就猜到，甚至从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有这一天，但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感到了无奈与苦涩。 他并没有怨恨她的父母，毕竟他不是孩子了。他早已懂得从别人的立场去考虑，如果自己是她的父母，只怕第一反应也会是反对吧？ 毕竟，那个‘拐走’自己女儿的男子听起来太不可靠了。 “我们……该怎么办？” 她泪眼汪汪的望着他，于是他也险些流出了眼泪。 如果是十五岁，他或许会脱口而出，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还能过得很好，不用再管其他。 但现在的他已经二十五岁，他知道这种做法虽然能得到爱情，却也会让她失去亲情。难道告诉她，离开你的父母，义无反顾的跟我走，我能给你幸福吗？ “我们……要分开了吗？” 她的抽泣声让他的心也在抽痛，他当然不想和她分开。 然而，他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也太差了，还是自己以前不努力的结果不是么？否则，何至于会有此时的痛苦？何至于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底气？ 这种看似烂俗的事情对某些人而言只是小事，但对于当事人的他而言，却是压得他无力喘息的大事。 他向来……就是个不愿意强求和勉强别人的人，不是么？ “我去和他们说，我去恳请他们答应……” 对他而言，说出这句话已经算是冲动而为了。 “不，不要……没用的。”她死死揪着他的衣襟：“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不想……我会和他们抗争的，我会努力让他们答应的！”她眼内透着无穷的斗志与决意。 “抗争？”他本想说不要那样，那只会让父母和女儿的关系变得糟糕，但某种私心却让他最终闭上了嘴。 “嗯，我会和他们抗争……” “如果失败了呢？” “这一个月，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如果一个月后，我还没有去找你，那就代表我失败了……你就……” “就怎样？” “就忘了我吧……”她哭着说出了这句话。 他剧烈的摇着头：“不，不要那样！你不要和他们争，只要等我……给我半年时间好吗，给我半年，我一定……” “听话……好吗？”她按住了他的唇。 他很想说，你为什么能狠心做出那么不留后路的约定？为什么你能那么洒脱的做出割裂的决定？ 然而，他最终还是不忍心问出这句话。取而代之的，只是两行悄然滑落的泪水。 看着痛哭失声的她，他忽然觉得自己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根本就是个错误。如果自己没有出现过，便不会有她此时的痛苦，也不会有自己此刻的悲哀。 …… 如果自己再自私一点，如果彼此都没有那么理智清醒，都没有想那么多的话，或许这件事会变得很简单吧？ 其实文章戏曲里的类似桥段，解决的办法并非没有不是吗？比如生米煮成熟饭，逼迫对方父母妥协…… 但在回到住处之后，他已经将这些纷乱不堪的念头全都强行熄灭掉了。 事实上他已经有了觉悟，自己和她恐怕已经算是结束了，虽然很不甘心。 他最终决定等一个月，等待她努力的结果，哪怕明知结果已经注定。 而与此同时，自己也需要更加努力了。虽然难过，但日子终归还是要继续不是吗？ 他没有彻夜买醉，也没有消沉颓废，第二天他就焕然一新的踏出家门，开始了找寻工作的旅程。 或许是因为情场失意，上天给了他补偿，就在这一天，经过了一番软磨硬泡的他得到了新的工作。 那是一家名为天行的商会，经营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卖修行者所用的护具，从头盔皮甲布甲铁甲到护腕护腿靴子全都应有尽有。 因为护具是由修行者使用，因而许多护具之中还会用上阵法以及特殊材料。 事实上这种护具在苍罗大陆是很常见的，有了护具，原本致命的伤势可能会变成轻伤。而某些特定的护具还会带来力量和速度之类的加成，当然，那都是阵法的功劳。 这家商会虽然依然算不上什么跨国大商会，但依然将生意做遍了栖平城所在的整个阗沙行省。栖平城这家，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分部而已。 这份工作，他得到的极为不易。 这个世界的商业固然也很发达，甚至有一些另一个世界所没有的行业，但也有着一些落后之处。比如谈生意这种事情，多半都是商会主管乃至会长亲自去谈，没有人会找个没有丝毫经验的外来人代劳。 得到这份工作的他，没有什么所谓的底薪，甚至如果不能在一个月内卖出价值一千金币的护具，那么他连一个铜子的酬劳都不会得到。 然而他的斗志却是无比的昂扬，因为按照合约，如果能卖出一万金币以上的护具，那么他的抽成将达到利润的两成。 他相信，他迟早会有堂堂正正向她父母提亲的那天。 第1453章 改变 没有任何的交待，更不存在什么指点，因为这天行商会的分部根本就不存在他这个职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前辈后辈。 他林三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反正多他一个，也不会多一双筷子，这或许才是最初那商会的分会长愿意招他的唯一原因。 这位分会长也没有荒唐到上来就指派给他几个大单子，然后让他去和其他商会的主管谈。那本就不太可能发生不是么，万一被他这个新人搞砸了呢？ 他能做的，其实只是自己上门去卖给那些零散的修行者，和路边摊贩没什么分别。 他的准备做得看似很充分，前三天，他根本没有去外面叫卖什么护具。 而是留在了这家商会，仔细观察和背诵着各种护具的材料工艺特点功用优缺点。 在他看来，想要让别人买，自己至少应该懂得足够多不是么。 他选定的第一站，便是栖平城的冒险者协会。 护具是卖给修行者的，而修行者出没最多的地方当然是冒险者交接任务的大厅。话说冒险者本就是过着打打杀杀的生活，这种护具应该还是很需要的吧？ 他想得似乎很全面，然而现实还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商会的主管怎么会任由他随随便便带个几十上百套护具出门叫卖？万一他一去不回呢？这种卖给修行者的护具，便宜的也要十来个金币，贵的甚至一件就要上千金币，这可是很大一笔财富啊。 而其次，这么容易能想到的路数，其他人怎么会想不到？ 卖防具的，可远不止天行商会这一家。栖平城从初境到破境级别的修行者一共加起来只怕不会少于四五万，其中冒险者几乎就占了一半。 这样的商机谁会看不到，又哪里是一家能垄断得了的？ 整个栖平城，大大小小卖护具的商会足有十余家，其中有两家是将生意做出了整个碧澜帝国的大型商会，无论口碑还是实力，都远非天行商会所能比拟的。 在冒险者协会内部，他们甚至有着自己的专柜。 或许是不厌其烦，又或许是因为他的话语之中充斥着异常的自信，这位分会长最终还是允许他带着十件便宜护具去试试。 只是，当他来到冒险者协会之后，才发现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糟。 除去那两家跨国商会的专柜之外，这协会内卖护具的摊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些摊贩并非来自某个商会，他们几乎全都是冒险者，而他们的护具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二手的。 有的是淘汰下来的，有的是死去的冒险团成员的，有的干脆就是‘战利品’了，而品类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二手护具除去陈旧之外，或多或少还有着一些其他缺憾，比如磨损，比如某些部位有漏洞，比如某些法阵损坏了。但却也有着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便宜，便宜得多…… 确实护具是保命的东西，但有些不太严重的缺憾，在冒险者眼中也不算什么，毕竟战斗中也不一定就能那么准确的刺中漏洞部位。 低廉的价格，使得这些二手护具在冒险者之中很受欢迎。 他好不容易找了个空位，听着附近其余几个摊位此起彼伏的叫卖之声，一时间竟然险些生出了逃离这里的念头。 没错，想和做是两回事。他从前想象中那种和某某商会主管坐在房内详谈，摆出种种条件互相谈判，利用自己的口才来让对方答应自己的画面根本就不现实。 他要做的，是和其他摊贩一样高声叫卖。放下所谓的身段和颜面，用嗓子、用动作、用满面的笑容以及无比的耐心…… 这件事，对他这种人而言，难度着实是不小的。 望着前方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的冒险者，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喊出了酝酿了许久的台词。 “全新的护具啦，快来看看呐……这轻盈的皮甲穿上之后完全不会影响出手的灵活，同时它的防护力……” 他一手提着一件黑色皮甲，一边近乎手舞足蹈的嚷嚷着。 在喊出第一声时，他的脸其实已经在发烧了，但骨子里的某种韧性还是让他生生坚持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又一次改变吧？只不过这一次比前几次更彻底而已，他心内默默道。 他的声音出乎寻常的大，甚至带上了一种不太正常的嘶哑，以至于原本从他身边经过的几名冒险者都险些被吓了一跳。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除了其中一名冒险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外，其余几人只是皱了皱眉继续向前行去，行动的步伐甚至都没有太多停顿。 这很正常不是吗？如果有这么容易卖掉，天行商会用得着自己？ 他并没有气馁，或许是因为喊出第一声之后，后面就变得不那么艰难了，他很快喊出了第二次，第三次…… 整整一个上午，他没有卖出去一件护具。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也还是有十余名修行者曾经停下来看过亦或是问过他的货物，虽然没有买。 他自己也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他的护具论价格低廉，远远比不上那些二手护具，而在全新护具的精巧程度上，又比不上那两家跨国大商会。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了。这种叫卖货物的事情对他而言还是第一次，这一行看似很简单，但同样有着足够的学问，他的技巧还远远不够，他无法将人留在自己的摊位之前，更无法让人生出不买点什么就离开仿佛一种罪过的怪异感受。 他开始观察其他摊贩，无论是卖护具武器还是丹药法阵的，全都在他的学习范围内。 他继续叫卖着，同时一边留意着那些生意相对较好的摊位，归纳他们的优点，一边留意着那些生意和自己一样清淡的摊位，归纳他们的缺陷…… 虽然直到这一天日落时分，他依然没有卖出去一套。这条路，看上去是那么的难走，让人心头除去放弃之外，几乎很难再有其他感受。 他不想放弃，一想到在家中‘抗争’的她，他的动力几乎无穷尽。 他的第一笔生意，出现在第四天下午。 那时候，他的叫卖台词已经和原先大不一样。他不太了解修行者，不知道怎样才能吸引他们，打动他们。但其他摊贩终归有着他们的经验，他渐渐的也发现了一些诀窍。 他看得出，自己面前这名年轻冒险者原本并没有太大的要买的意愿，他只是路过看看而已。 不过在自己的不断轰炸之下，这个人已经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了，他所想出的借口全都被自己一一化解。 除非他直接甩脸走人，否则他恐怕是不好意思不买一件了…… 当这笔生意最终成交时，他心内并没有太大的成就感，虽然这是第一次成功，看起来很有纪念意义。 毕竟，四天只卖出一件价值三十金币的护具，赚到的还不到十金币，而按照那苛刻的合约，他到现在连一个铜子的抽成都还得不到。 …… “居然真的卖出去了一件，哈哈，快快快，赔钱赔钱！” “我原本以为这小子撑不了两天就会离开的，真是见鬼了！” “他的脸皮真够厚的……” “应该是够傻吧，一个铜子都拿不到白干活，这种事也只有傻子会去做了。” “那接下来再赌他还能撑几天吧，我赌一个月！” “一个月？不不不，最多十天……” “再有五天就不行了。” “哈哈哈哈，那不是太小看他了么？” “小看？不，这已经算是高看了。” 这番谈话发生在天行商会内，当时他将当天收回的护具放回了仓库之后，便听到了远处一群商会匠人以及杂役在嘻嘻哈哈的谈论自己。 虽然他们离得很远，但他们终归还是低估了他的耳力。 他并没有生气，虽然内心深处仍然无法避免生出那一丝难堪。虽然嘴上说过不在乎，但他终归无法做到完全无视周围人。 事实上，自己已经算是这商会分部里的一个名人了不是吗？没有谁会像自己这么蠢，起早贪黑做着一份根本没有报酬的工作。这自然而然，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嘛。 他最终只是轻吁了一口气，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踏出了商会了大门。 从这里回家，并不需要经过那条熟悉的路，但他却仍然忍不住绕了点远路，刻意经过了那面墙。 虽然他想要表现得洒脱点，但在那墙外，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选择了驻足停留。 “我来了……” 他低声对着那面墙挥了挥手，向她打着招呼。 “你还好吗？我现在很好了哟！” 依然没有回应，因为她根本就不在那熟悉的位置。他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也不知那‘抗争’的结果。 既然她说了要听话，等她的结果，那便好好等待吧，尽管自己很想再次翻墙而过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话，互诉思念之情。 许久之后，他再次迈开了脚步，向着住处而去。 第1454章 真极门 一直到半个月之后，他才卖完了手头上的十件护具。 这其实已经算是成功了，毕竟这修行者使用的护具，相比于普通人平日里要用的绝大部分货物，算是相当高端和贵重了。 而除此之外，半个月前他还是个毫无经验的‘新人’，有这样的成绩，算是极为难得了。 不过很遗憾，他这成功在别人眼中算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那十件护具加起来，一共也不到三百金币，赚到的则有大概一百枚金币。 但是，他一个铜板的报酬都得不到。按照合约，他每个月必须卖出一千金币以上的货物才能开始拿到抽成。 抽成也是按照利润来算的，如果一千金币的货物能赚个三百金币的话，那他能拿到半成的抽成，那已经是大概十五枚金币了。但现在，这一切自然只是空谈，按照现在这速度，他这个月是不太可能卖出一千金币的。 所以，到现在为止，他浪费的无数口水，赔上的无数笑脸，遭受的冷眼和呵斥，以及为了应付某些修行者和冒险者协会的刁难而付出的努力，全都显得没什么意义。 只是，这一切并不能击倒他。 在卖出那十件护具之后，他没有立即去领新的，然后继续叫卖。 他觉得自己需要思考新的方法了，另外有些东西，自己也需要尽可能的了解。 虽然他不是制作护具的工匠，也忘了曾经慕哲平所会的阵法，但他依然努力和天行商会的那些人接近着，询问和学习着从原材料进入到制作以及售出等等一系列相关事宜。 尽管他也知道，这些人现在依然会在背后笑话自己。但至少当面……他们也无法拒绝一个满面笑容捧着他们的人不是么？ 他开始调查自己那片街区以及整座栖平城的护具出售情况，他力图从中找出规律找出机会。这种事听上去很容易，但对他而言却很难，因为他没有什么手下也没有什么资料可查。 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的双腿，他的眼睛耳朵以及那张嘴。 接下来的十余天，他的足迹几乎遍布了整个栖平城各处修行者的聚集地，有地下帮会，有冒险团…… 而即便是在自己的住处，他也同样是和纸笔以及各式数字打交道直到深夜。 他变得越来越忙碌，很多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去那河州和墙下暂时‘放松’片刻。但是，终归还是没有到达浑然忘我的地步。 他知道商会内有关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的‘赌约’依旧还在进行，在每个人看来，他都没希望做到一个月卖出一千金币货物的目标了，那本就不太可能不是么？ 但这一切，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影响，甚至没能让他心内生出涟漪。有时候，他自己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他内心唯一挂念的，只是那一月之期已经越来越近了。 自己会得到怎样一个的结果？ 又或者……是宣判？ 惟有在真正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才有闲情去为之感到忐忑，感到不安又隐隐混杂着期待。 当一月之期到来还剩五天之时，他的成绩依然定格在十件护具上。 商会内许多人已经摆出了看好戏的神情，只是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丝毫的沮丧。一些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又或者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没有人知道这天傍晚他来到了‘真极门’的驻地，这是盘踞在栖平城城东的一家帮会，做的‘生意’也和其他帮会没什么分别。 但凡帮会，给普通百姓的感受多半都是邪恶恐怖的，绝大部分人对他们也是敬而远之的。没有必要的话，没有多少人愿意主动去和帮会打交道。 但有一点却是无法忽略的，帮会和冒险团一样，也是主要由修行者构成的，他们平日里也会有打斗，或和其他帮会，或和闲散修行者，或和冒险团……所以他们也需要护具。 这个商机，当然也轮不到他第一个来发现，事实上类似的帮会，同样也会有他们得到装备的渠道。 不过无论如何，帮会这条路的生意，终归还是没有被其他同行做得难以钻入。在他的调查和推算之下，真极门的护具也该到更新换代的时候了。这笔生意，还是有一定成功可能的。 换在一个月前，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主动去和帮会打交道的，他一直就很排斥那一类人，然而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 为了见到真极门的帮主，他颇费了一番周折。 一开始他就险些被当成了其他帮会的探子，险些直接被攻击。而后，在报上身份和来意之后，他得到的只是一个‘滚’字。 简直是儿戏不是吗？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普通人抱着一套装备来他们这里推销的。什么时候普通人变得这么不怕他们了？帮会的威严何在？这是来侮辱他们的吗？ 就算要谈，那也是商会会长那样的大人物，在城内最好的酒楼摆出该有的阵势再谈吧？更何况，他们的护具多半都是在黑市买的，根本不会经过商会。 他却没有被吓走，在笑容和恭维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终于得到了帮会外围成员的通报。而后先后又在两位帮会骨干和管事的面前费了一番唇舌，最终才得到了报给帮主的允诺。 但即便如此，他得到的也还是帮主现在很忙，需要等候的消息。 一直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他终于得到了见这位真极门帮主的机会。 这位帮主确实很忙，这一点只从他身边两位依偎在怀衣着暴露到极点的女子就能看出来，从他进门那一刻，迎来的就是一阵哄笑声。 他的样子看上去确实有点可笑，抱着一堆护具的他一瘸一拐走入场内的样子，着实令人发噱。 他的目光却只是短短一扫，便集中在了正面那位帮主的脸上，至于他身边的两位女子以及四周其余人，他完全就无视了。 或许是这正经无比的样子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让那位帮主生出了些许兴趣。 “你来我这里卖护具？”他面无表情道。 “是的，我想贵帮会有可能需要新的装备……” 他正准备长篇大论，但紧接着便被对面那位帮主抬手打断了。 “我想，你也忘了这是哪里。留下你身上的破烂，滚出去！”他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他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森冷眼神幽幽注视着对面那个瘸子，就像在看一只可怜的羊羔。 没错，他们本就不是正经人不是么？黑吃黑本就很正常，何况对面那个小子只是个普通人，强抢算什么？ 至于这个小子丢了这么一批货物之后回去怎么交差，这和他们又有何干？ 房内其余一众帮会骨干成员爆出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大笑，他们喜欢这种感觉。 “哈哈哈哈！” “你看看他的样子……” “吓傻了吧，哈哈！” “交出来，听到没有，小子！” 这些并不能只当恐吓的话语，以及那随时有可能捅进自己身体的刀剑，根本无法让他再像从前那样心口狂跳，再像从前那样大脑一片空白了。 因为和血肉横飞的战场相比，眼前的一切虽然也危险，却无法再让他感到紧张了。 “呵……可以啊。”他缓缓放下了手中那一整套护具，脸上的轻笑却没有瞒过场内任何一个人。 他的笑容让他们意外，这个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又或者，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底气？ 只是他们恐怕想不到，这个普通人此时内心是无奈的。如果这批护具真的陷在这里，那自己要赔天行商会至少两百金币了。而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拿不出的巨款。 他想过带着这套护具杀出去，可那样做的话，带来的后果会是真极门的追杀。似乎无论怎么做，都没办法有个好结果。 是啊，有些事情远比自己一开始所想的还要恶劣。而自己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见招拆招。 “你笑什么？” 当对面那帮主问出这句话时，他才终于放下了心来。想不到关键时候，这种套路还真能起到作用，自己也是没办法，想得到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怎么就那么难呢？ “没什么，只是真极门……让人有点失望罢了。” “你在找死？你以为故弄玄虚我就会买账？” “如果我死了，也许明晚，天行商会的人就会出现在白骨帮。” “你想告诉我，天行商会会联合白骨帮来为你报仇？” “他们不会和白骨帮联手，但他们至少敢以成本的价格卖给白骨帮上百套护具，我想这笔划算生意白骨帮不会拒绝。而天行商会，只是做了一笔正常的买卖而已，不是么？” 天行商会当然不会为他出头，丢了这套护具，他需要照价赔偿。而他真要是死了，只怕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他的话，只是用来唬人而已，毕竟真极门也不知道他在天行商会的地位。 而另外他早已打听过，白骨帮正是真极门最近的敌人。壮大他们的敌人，显然不会是他们想看到的。 “天行商会敢和我们作对？你或许忘了，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让天行商会在这栖平城混不下去！”真极门帮主缓缓起身，话语之中透着无穷的狠厉和压迫力。 他的话音一落，房内便是一片沸腾的鼓噪之声，显然这个时候谁都不会认怂。如果这时候帮主下令，他们会立即将这个瘸腿小子砍成肉泥。 “天行商会分部确实抵抗不了你们，但一个商会能把分部开遍整个阗沙行省，背后意味着什么你该很清楚。虽然真极门很强，但你应该也不希望官府盯上你们吧。鱼死网破最后让敌人得利没什么意义，只是让帮会兄弟白白损伤不是吗？而出完这口气之后，最终你得到的，只是区区一套护具。” 没错，天行商会能把生意做到那么大，当然不可能没有点门道。他的话，听上去还是说得通的。 他并不在乎自己这番话会为天行商会带来什么，他为的只是他自己。就算这笔生意做不成，自己也要带着护具全身而退。 而这笔生意失败之后，他还是会去其他帮会继续试。 他要成功，他要得到她，为此他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你的胆子很大。”真极门帮主缓缓坐回了原位。 第1455章 折辱 在真极门帮主说出那句话之后，林三知道自己接下来面临的结局并不固定。 对方会因为所谓的胆气而赏识自己的可能，几乎为零。反而因此一不做二不休，选择杀死他的可能性依旧存在。 混帮会的，讲究个面子不是吗？尤其是在手下面前，被外人几句话就唬得不敢出手，这很显然是会丢面子的。 他只是等待一种可能而已，如果真的迫不得己走到那一步，那也只能开杀了。对于自己的实力，他已经不像几年前那样不自信了。 除了最初面对齐琪，他的骨头从来就没有软过。 或许是他眼中的镇静太过反常，反常得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是否有后招。又或许，是这位帮主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并非只是头脑一热就冲动行事的人。 林三最终得到了介绍这批护具，推销他来意的机会。 房内的气氛显得很诡异，他滔滔不绝描述着这些护具的特性，几乎算是全方位的介绍，甚至就连某些小缺憾都没有隐瞒。而与此同时，他还从修行者的角度着重讲述了几点细节。 而在他对面，那名真极门的帮主却完全沉浸在了面前的美酒和身边的美人之中，他只是任由他口若悬河，根本没有打断一句，但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他和身边两名女人有说有笑，仿佛林三根本不存在。 而他身边其余那些帮会成员何尝不是如此？他们高声谈笑，甚至将他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于是，此时独自认真的他，看上去又蠢又可笑。 他们确实没有杀他，但却也将他当成个傻子耍弄了。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自顾自‘表演’就是，没有人会朝他看一眼。 他们就是要他发窘，就是要他难堪。虽然这并没有多大意义，但好歹也算是出气了不是吗？ 他的介绍完毕之后，依然没有人理会他，他看起来就像个表演独角戏的孤独戏子，根本没有一个观众在意他的存在。 他依然极有耐心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对方的回复，买或者不买，又或者谈条件讲价钱。 他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却并没有再说话。他渐渐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是乞食的野狗…… 只是，想到那份爱情，他渐渐就又心平气和了。 他一动未动的站了很久，一直站到了酒席散场，而那距离他进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事实上在那漫长的时间内，已经有不少帮会成员忍不住偷偷观察他，至于他们在想什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那位真极门帮主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他很自然的站起身来，拥着两个女人向外行去。 他和林三擦身而过，却根本不曾停留。 他们没说要买，也没说不买，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林三也没有开口，他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于是片刻之后，这原本喧哗不已的房间就变得冷清了下去，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他轻轻吐了口气，内心其实已经暗暗觉得这一趟真的毫无意义。他并没有什么用诚意来打动对方的念头，他也明白对方不会吃这一套。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真的只是为了等到一个回复吗？其实有些结果早就已经注定了吧……这样坚持下去，确实像个傻子不是吗？ 许久之后，快要生出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的错觉的他，走到那尚未收起来的餐桌前，望着那满桌的杯盘碗盏摇了摇头。 他从那餐桌上挑了个果子大吃了起来，似乎觉得噎着了，又提起一个酒壶晃了晃，便那么对着嘴灌了两口。 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真极门帮主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不买，你可以带着你的东西走了。” “我知道了。”他没有转身，只是将那酒壶放了下来。 很出奇的，他并没有丝毫的失望之情，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冒险者大厅被拒绝了太多次，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没有因为对方浪费了他的时间，戏耍了他而生气，因为根本没有那种资格，而且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门口一群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弯下腰捡起了那一地的护具，抱起它们迈着不快也不慢的沉稳步子向着门口走去。 也许是好奇于他为什么都不多说几句，不再努力一下，而且脸上连丝毫的不甘心都看不到。即将错身而过时，真极门帮主终于说出了一句让他心内一跳的话语。 “如果你能做到一件事，我或许会考虑。” 林三猛然转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什么事？” “你刚刚夸这些东西防御力多么惊人，我不太相信，如果……”他嘴角忽然溢出了一丝诡异而残忍的笑意。 “如果什么？” “如果你能证明它们有多坚固，我会考虑买一批。” “你可以对这些护具出手。” “不不不。”他摇了摇手指轻笑道：“战斗中护具是穿在人身上的承受攻击的，惟有那样，才能更全面的展示这些护具的作用，同时发现哪里有缺陷不是吗？” 他的话音一落，身后那些原本不理解的帮众全都不受控制的嚎叫起来。 这个提议，让他们兴奋，让他们觉得解气，甚至是刺激！ 是啊，他们根本没想买他的护具。他们只是想折辱他而已。只是他的反应让他们感受不到丝毫出气的快感。而现在这个提议，却正中他们下怀。 “你的意思是……”他的眼瞳也不禁缩了缩。 “没错，你不是很想和我做生意吗？机会就在你眼前，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真极门帮主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传说中诱导凡人堕落的恶魔一样。 没有几个人敢在不还手不招架的前提下，任由极境后期修行者对自己出手，即便穿了护具也不行。如果护具有那么神奇，那这世上或许就不会有死去的修行者了。 受伤是一定的，而且很可能会死。而最后，一动不动任由别人打自己，本就是一种侮辱不是吗？ 然而另一方面，他也看得出这小子的决心。成功的机会就在眼前，这样放弃掉，回去后一定会痛苦很久吧？ 他很好奇，他会怎样选择。无论林三做出何种决定，他都不会失望，因为这本就是个极为强人所难的‘赌约’，他就是要玩玩而已。 “你们会用灵力么……” “当然，如果我们真买了你的护具，难道我们的敌人会故意不用灵力么？” “有些部位，本就防不住剑气和刀气的切割。” “那些部位，我会用钝器。” “护具会磨损，我无法回去交差。” “只要你敢，至少你手中这套护具，我会照价买下来。” “我只是个普通人，承受不了多少击。” “你带来了八件护具，我们一共只会出手八次。” “成交。” 当他毫不迟疑说出这两个字时，这里每个人都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人真是个为了钱不要命的疯子。 …… 这笔生意他最终做成了，而且是在一开始就得罪了对方，在他自己都不报太大希望的前提下。 那一夜，他的前胸和后背都被铁锤砸过，戴着缠丝护腕的双手被刀劈过，绑着漆黑护腿的双腿也被剑削过…… 那些人根本没有想着收点力道，曾经面对齐琪那微弱灵力光芒都会胆战心惊的他，任由那些呼啸劲气落在自己身上的护具上。 虽然有护具抵挡，但招式的冲击力和穿透力依然存在，更何况那些护具并非什么神器。 八件护具最终毁坏了三件，他当场吐了血，并得到了那份合约。 是啊，他根本无法调动体内印力布防，而即便是人形魔兽的身躯，这样只挨打不还手，也还是会受伤的。 不过另一方面，人形魔兽的自我恢复能力也是极强。第二天，他便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天行商会。 当他拿出那份价值两千金币的合约时，险些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也没人能想象他经历了什么。 他们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竟然和地下帮会做生意，而且还奇迹般的做成了。 天行商会的分会长同样惊讶无比，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在此之前他一直也是将这个人当成笑话在看待的，哪能想到他真的能带来惊喜？ 两千金币的生意，他们能赚到大约七百金币。而按照约定，一千到五千金币的生意，此人能得到半成的抽成，也就是说他已经赚到三十五金币了。 这收入，已经算是这家商会分部内，除去分会长以及几位阵法师之外最高的那个人了。 这钱，也未免来得太快了吧，这只是一笔生意而已。 但无论怎么看，商会似乎一点都没吃亏，如果没有他，商会根本赚不到那七百金币不是吗？在此之前，他们做梦也没想过要去和真极门做生意。 或许，只是他运道不错，正巧碰上了真极门的帮主也头发蒙吧？这只是一次偶然而已…… 没错，这笔生意的成功，只能算是偶然。这一点，林三自己也很清楚，他知道自己还远不到说成功的时候。 自己还需要努力，和她一起努力，为了他们的爱情…… 他的目标，本就不止真极门这一个帮派，而也不会每个帮主和冒险团的团长都会像真极门的帮主那么‘好说话’。 但是，自己的目标很多，一家不成便换另一家就是，总会有成功的时候。 三天之后，他带回了城南水鹰帮的一份三千三百金币的合约。 而这一次整个天行商会分部都轰动了，他们不知道他是怎么成功的。不知他换了多少家，费了多少唇舌用了多少心思，不知他为了打动水鹰帮的帮主，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们看到的只是他现在能拿到多少钱，加上上次真极门的两千金币生意，他这个月已经卖出了将近六千金币的东西。 而按照他最初和天行商会签的合约，一个月卖出五千金币以上，他的抽成将达到一成。 也就是说，现在他能够拿到大概两百多金币了。这收入，已经凌驾于分会长之上。 这只是短短几天而已，如果他下个月一直保持这样的节奏，他一个月会否卖到上万甚至数万？按照一万金币以上两成的抽成，他会否拿到上千金币的报酬？ 一时间，所有人已经不知该怎样看待这个人了。 第1456章 结果 天行商会这些人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那天是林三的太叔雪约定的一月之期最后一天，他原本打算这天去商会报个到，便去等她消息的，尽管那边已经不太可能会有好消息。 没错，说好了‘抗争’一个月，但却从没说过会在最后一天才揭晓答案。 如果过程顺利，其实最初几天她就会过来和自己相见了。 一直拖到最后一天都没有消息，那代表着‘抗争’其实早已宣告失败了。 这一点，他早就有了觉悟，只是他依然一厢情愿的抱着期待不愿松手罢了。他不愿相信，那样一段美好的恋情就那样结束了。更不愿接受，就那样失去她。 彼此之间，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彼此之间，明明是爱得那么深啊！为什么就那样结束了，结束得那么简单那么突然？ 即便到了这一天，他依然不想承认，自己和她就那样结束了。 然而这一天他最先得到的消息却不是她的，而是天行商会决定辞退自己。 并非他谈的那两桩生意出了什么变故，也并非这商会分会长想要违背合约贪墨他那两百金币，更不是用不上他了。 “我们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会长室内，分会长给出的理由让他想笑。 原本酬劳是不会这么早发下来的，但他现在却已经拿到手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太叔家出手了，他们能影响天行商会？即便如此，也不该碰巧是今天吧？”他已经忍不住将内心某个猜想直接说出来了。 是啊，为了打消自己‘不切实际’的念头，她那素未谋面的父母出手整自己了，这种桥段似乎经常出现在戏剧之中不是吗？ 除此之外，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根本没得罪过什么够分量的大人物吧？ “你在说什么，如果没有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他这反应，让这分会长皱眉不已，暗道这个人难道真是个疯子？ 只是他想不到，因为他这句并不算客气的话，对面的瘸腿青年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会变得想象力那般丰富，而且甚至连嘴都控制不住了么？ 他深深看了眼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分会长一眼，忽然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原因。 其实很简单，自己继续这样下去，他担心他这分会长的位置很可能会不保了。虽然这栖平城的分部业绩因为自己变好了，但那其中没有他多少功劳，那两桩大生意都是自己一手谈下来的。 如果自己再接再厉，名头很快就会传到商会总部，到时候那边很可能会因此而‘提拔人才’。这位分会长说白了也就是总部那边派来的一个管事而已，也只是为别人做事的，被取代并不算什么。 所以，自己成了他眼中的威胁了，他想趁着现在直接拔掉自己。这商会又不是他的，他在乎得更多的是他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商会会发展成怎样。 而最后，现在自己在这商会，根本没有任何根基，很容易就能拔掉不是么？ 虽然猜到了这原因，但他还是感到了一阵荒唐。因为这未免太短视了，而且那种发展最终成为现实的可能并不算太大，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就排挤掉自己着实太可笑了。 他只能暗叹，这还真是异世界啊…… “我知道了。”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指责和怒斥对方，只是给出了平平静静的四个字。 对他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噩耗，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一样会有他的一碗饭吃。 有些该学的东西，他早已学到了，这一天只是稍微来得早了点而已。 他的洒然转身，让这位分会长也愣住了，这个瘸子的反应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以至于他准备的许多说辞都完全没能用上。 不过，这可不代表他会回心转意。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告诉商会其他人，这个人嫌弃天行商会待他不好，嫌弃待遇太低，自己苦苦挽留许下重诺，依然无法留住他。 相信这样做过之后，这里的人会很快忘掉这个疯子。 …… 或许是这段时间太忙了，距离上次来到那片和她初次见面的河洲，已经时隔半个月了。 伊人并没有如同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手持白玉横笛，站在那棵树下等着他。于是不知不觉间，他自己已经出现在了她曾经站过的位置。 他努力放空脑海内的一切思绪，他不想胡思乱想，只想好好等待。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他脸上的神态也变得越来越落寞。 从上午到中午，从下午到天色渐黑，他始终没有换位置，他生怕万一她真的来了，会找不到自己。 只是，他一直没有等到她。 她仿佛从他的世界消失了，消失得无比的彻底。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仰起头望着头顶上方的层层枝叶重影，只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失去全部的力气。 许久之后，他才迈出脚步，离开了这已经变得有些冷清的河洲。 他不想就此认命，不想就此放弃，虽然明白这一切已经在不期然间成了定局，但至少要有一个能勉强说服他的结束方式啊。 …… “她去泷岳城了？” “是，和夫人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情？” “有半个月了吧。” “啊……是吗。” 他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所有的期盼和希冀终于彻底化为了泡影。 “是的，那个……” 他对面那名丫鬟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手中那几枚金币，如果没有它们，她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告诉他这些消息，只怕第一反应就是喊人了。 毕竟，这个人是怎么出现在她身边的，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他将那几枚金币抛给了她对面的丫鬟，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叔府。 他知道对方应该没有骗自己，因为就在之前，自己已经将这府邸全部查了一遍，确实没有看到她和她的母亲。 去泷岳城做什么，他其实能猜到，因为那件事她当初没有瞒他。 那就是太叔雪当初的烦恼啊，在他们第一次互抛纸团的那天，她的父母就希望她去泷岳城，因为那边有人托太叔家的主家出面为她说了一门婚事。 男方家境显赫，是住在泷岳城内城的豪门世家。而同时，还是她当初在零澜学院的同学，当年就是她的追求者。 这婚事，她的父母有回绝的权利。但女儿本就早到了嫁人的年龄，对方又喜欢了她这么多年，而且家境那么好，为什么要拒绝？ 只是那时候，她自己的态度极为强硬，她的父母也不愿过分逼迫而已。他们不会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却也不会答应她嫁给不能嫁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而现在，她终于‘想通’了吗？这就是那‘抗争’的最后结果吗？ 某些痛苦，其实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降临了不是吗？只是因为那一月之期，自己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也延缓和稀释了自己的痛苦。 以至于现在，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心丧若死。 走出了太叔家的他猛烈地晃了晃脑袋，他不想再猜测她做出决定的原因了，那样太累太累了。更不愿意再对她有丝毫不好的揣测了，因为根本毫无理由，只能证明自己心思太过险恶狭隘。 至少那段经历是那般的美好，她留给自己的印象也是近乎完美的，而那时候的她也确实是真实的。 他没有效仿无数戏剧和小说中的主角，疯狂的追过去，试图挽回她，阻挠她的婚事。也不会去质问她为什么，那种想法在兴起的第一瞬间就已经自动熄灭。 那种做法，显得多么软弱啊，还是留给她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形象吧……而且靠乞讨和强求得来的，也不算真正的爱情啊。 到此为止吧，这应该是她希望的。她应该，也很希望自己能从那段恋情之中走出去，好好的生活。 希望你从此以后能过得很好，尽量没有烦恼，没有病痛更不要有灾祸……他默默道。 而自己，从此以后也要开始真正为自己而活了。 不会颓靡，毕竟他从来都是清醒的。但也不会想着要证明什么，更不会有什么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可笑想法。他是真的希望她好好的，真的…… 虽然内心这样告诫着自己，如同某种宣言，但脚步来到大街之上而不是住处的他，显然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更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忘却那一切。 望着灯火通明的街道，望着那从自己身边走来走去的人影，他的视线时而朦胧时而清晰。 如同一个不存在于世的人，他默默旁观着身边的一切，他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看到别人看不见的景致。 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受，自己现在并不在街道上，而是在所有人头顶上方的高空俯瞰着下面的一切，那种感觉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就连他也不明白这是否错觉…… 因为，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而当时的他也根本无心去考虑。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神思恍惚吧？ 隐隐间，耳畔一阵对话声渐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远处的一条巷道旁，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低声私语。这两人他都不认识，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大致身份。 年轻男子身上某种气息根本未曾脱去，如同他在学院内见过的那些学生一样。而女子从气质来看，倒像是在某家商会任职了至少两年的成熟女人，虽然两人的年龄看上去相仿。 “回去！”女子的声音显得冷酷而严厉。 “阿寒，我……不想走，我想多留几天陪陪你。”那名学生的声音之中透着哀求。 “我说过多少遍了，没事就留在学校里，我现在过得很好，现在还不是你松懈的时候，你真是让我失望无比！”那女子毫不留情的斥责道。 “我，我实在忍不住想要来见你呀。阿寒，我每天想你想得快疯了……” 也不能怪他如此着迷，因为面前的女人确实是个不可多见的美女。 “回去，不然我以后不会再见你。” 或许是这句话太重，让那名男学生近乎绝望，于是他也终于被激起了一丝勇气。 “为什么你总是赶我走，你不喜欢我了吗？”他忽然大声喊叫起来，显得极为激动。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大，以至于附近的行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望去。 而女子的声音也终于软化了下来，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乖，你好好念书才是对我最好的陪伴，将来你成功谋得一个好前程，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啊！我的苦心，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 学生的耳朵因为那只素手而变得通红，他再不复先前的强硬，瞬间就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我会好好念书的，我只是……” “只是很想我是吗？我也很想你，但我们现在都不能偷懒，明白吗？” “我……” “听话，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我的努力白费……” “噢！” 这谈话原本和林三毫无关系，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想，无非就是一对青年男女早早相恋，只是后来两人一个来栖平城做事了，一个继续去外地上学了。 那个女人的话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挑不出太大的错来，她考虑得很长远这似乎无可厚非。 但渐渐的，林三的眼神忽然变得玩味起来。 他发现，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那个女人虽然说得动人，但在最终顺利将那名学生打发离开之后，她眼底深处那一缕不耐烦却无法瞒过他。 既然不喜欢，那还敷衍什么？ 呵，欺骗么？她要骗什么，让这个可能和她是青梅竹马的学生苦苦守候着她？长线投资？等着他‘开花结果’取得成就？这眼光，也未免长远过头了点吧？ 不知为什么，这原本和他毫不相干的事情彻底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忽然很想看看这个女人背后的一面是怎样的。 只是短短一刻钟之后，他就亲眼看到她悄然上了一辆华贵马车。而那马车的主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栖平城的一位掌管水利的官员。 前段时间，为了他的护具生意，对于这座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几乎全都搜集了一遍资料。 这官员的职位虽然不上不下，但在许多普通人眼中已经算是大人物了。除了年纪足以当这女子的爹，并且已经有了妻室以外。 果然，自己看走眼了么？不知刚刚那个学生看到这一幕的话，会是什么反应？林三可不打算插手其中，更没想过要提醒谁。 他只是为马车内的对话感到好笑，这女人的表现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想。 “等了很久吧，秀儿……” 原来，她还有其他名字么？ 男子向她腰畔伸出的大手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此时的她就像一位贞洁烈女，凄迷的声音之中透着痛苦，又透着彷徨：“我们这样下去，只会越错越远……我不想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了，现在结束还来得及……” “你受苦了，唉，我……” 随后，马车内传来了她低低的啜泣声，如怨如诉。 第1457章 变化无穷 马车内的谈话持续了很久，两人在车内并没有做什么逾礼的事情，一路上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谈话而已。 男子几次想要做点什么，但都被她顺畅的化解了。 而他们这一路谈论的话题更是让他啼笑皆非，竟然是有关‘人生哲理’这种宽泛老套，但却又显得很有格调的话题。 林三觉得自己或许猜错了，这个女人好像并不简单。虽然她的目的有些不纯，但她至少知道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个道理。 她将那名官员的胃口吊得忽上忽下，迷得神魂颠倒，却并没有付出太大代价。 当然，她自己现在也还没有得到什么。 两人在半个时辰后依依惜别，随后林三看到她很快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路横跨了三个街区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酒楼内。 片刻后，林三不得不承认，自己再次看走眼了。 “怎么来得这么晚？”房内一名衣着华贵，但容貌略显丑陋的年轻男子皱眉抱怨道。 “哎呀……今晚太忙了，不过我这不是来了么，你有没有想人家呀……”她顺势便依偎在了男子的怀中，声音甜得就像抹了蜜。 这一刻，她之前面对那官员时的凛然高洁，以及面对那学生时混杂着的严厉温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形象。 “想，想你的身体……”房内很快就传来了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之声，以及金币落地之声。 林三不禁揉了揉额头，他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也实在太猥琐了点，自己应该没有偷窥癖吧？ 他没有继续听下去，但却能想到她做了什么。 这确实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女人，但有了钱就什么都好说了，和青楼女子根本没什么两样。 如果能给她好处，她什么都可以做，如果不能，那她恐怕不会有心情搭理你片刻。当然，如果能让她看到你身上有值得付出的价值，或许她也会耐心的和你虚与委蛇…… 虽然很多事情，他很久以前就曾听过，但此时还是不免生出了现实要比戏剧更加精彩的奇特感觉。 他现在很闲，闲得不做点什么都会不自在。但也没有一直跟踪一个不相干之人的打算，他很快离开了这里。 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很远，但他并不着急，他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周围已经因为夜深而变得稀稀落落的人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精彩故事啊。 他并没有想要再去探究谁的隐秘，哪怕之前那位女子，他也没打算真和她发生什么瓜葛。她过得好或不好，堕落还是上进，和自己全无关系不是么？ 虽然她演戏的能力实在太强，以至于连他都险些被骗了过去。但那又如何，他观察她，并不是为了发掘人性的丑恶然后加以批判的，自己也谈不上什么高尚不是么？ 至少，别人也在为了变好而努力嘛…… 他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了，直到他缓缓行出十余里，绕了数个街区之后，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从另一辆马车下来时，他才不禁苦笑起来。 自己当然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但今夜还真是和她莫名的有缘，而且之前那位，结束得也太快了点吧。 这个女人是真的‘很忙’，很快他便看到款款而行的她进了一间民房之内。 原本打算看看她这次又会带来什么表演的林三，在这一刻忽然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原因很简单，在那屋内，他嗅到了修行者独有的气息。 但转瞬间，他又放松了下来，屋内那名修行者的实力不会超过转境后期，应该发现不了他的感知。 此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的感知能力和一个月前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虽然不算什么神识，更不会什么透视，但有些事情已经无法瞒过他的耳目。 他觉得某些由简单线条构成的粗略画面只是自己凭空想象的，却又哪里知道那其实是真的。 这个女人，连修行者也敢招惹吗？如果他记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白骨帮的驻地范围内，这名修行者很可能就是白骨帮的成员之一。 一旦被发现她耍了自己，那名修行者恐怕会很愤怒吧？而激怒了修行者，尤其是有帮会背景的修行者，那她就真是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了。 但旋即他就变得目瞪口呆了，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远远超乎了他原本的想象。 当她进门之后，房内那名帮会修行者立即跪了下来，并且伸出舌头舔着她已经不算干净的鞋子。 “滚一边去！” 她毫不客气的一脚踢了出去，虽然力量对修行者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那名转境修士却还是顺势倒了下去。 “钱呢？没钱我就走了！”她的不耐烦根本未加丝毫掩饰。 “有有有……”男子高举着手里的金币银币和铜钱爬了过去。 不远处的林三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荒唐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长见识了。这个女人再次换了形象，虽然她今夜穿着的衣服一直没变。 这房内的一男一女如果走出去，一个可能会被人畏惧，因为他们就是向别人收钱的；至于另一个人，很可能会收到很多肆无忌惮的视线以及龌龊的念头。 但现在，这两人的位置却调了个。这名转境修行者显然算不上帮会大人物，收入也算不上多么高，但却花在了这个女人身上，而他得到的则是‘侮辱虐待’。 他听到他在那个女人面前像条真正的狗一样叫唤着，叫声中充满着亢奋和痴狂，也能听到鞭子声和她冷漠而污秽无比的辱骂声。 林三其实知道，这世上是有这么一类人，他们有这种特殊癖好。虽然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但他并没有太过大惊小怪。 他惊讶的只是那个女人，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什么形象她都能演，而且演得那么像么？她究竟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那四个男人是否知道她的另一面？ 在那名学生眼中，她是严厉之中带着温情的梦中女神；在那官员眼中，她是洁身自好而又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在那贵公子眼中，她只是个有钱就能随便玩弄的贱货；在这帮会成员面前，她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皇……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她就熟练的在这四个角色之间来回切换了数次，完全没有丝毫的不适，也没有丝毫的勉强。她一直表现得很自然，仿佛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他没有再看下去，尽管他已经有些好奇了，但有些场面他终归还是不太适应。 回到家中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快要从之前的打击之中解脱出来了，因为今夜的一堂课着实精彩无比，几乎快要让他忘记白天发生什么了。 他当然不会把太叔雪想象成那种人，他的眼睛还没有瞎到那个地步，相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有些地方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来的。比如才学，比如心性…… 他只是忽然开始盘算着某个可能，那有关他接下来的‘生意’。 他当然会继续努力下去，虽然不是为了她，但他现在依然还是想要取得成功。 对于未来的生意，他其实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依然还是防具生意，但他不打算帮别人做了，他想要自己干。 天行商会那种模式他短时间内也复制不了，因为他没有那本钱也没有那人脉。更何况他们的产品不上不下的，竞争力并不大。 他考虑的是另一条路，那是在冒险者协会大厅里看来的。 二手护具，其实应该是有搞头的。他那段时间在商会内请教和打听过，修复那种二手护具的成本并不算高，因为不需要多少原材料了，只是现在并没有专门修复护具的店铺存在。 原因很简单，护具的修复并非一个人能办得到的。有些地方需要裁缝，有些地方需要镶嵌师，有些地方需要阵法师，有些地方需要普通工人，各道工序都是分开独立的，没有谁全部都会。 而除此之外，他们干活也不是空手的，需要一些特定的工具甚至是昂贵的机械。 如果能集齐这些人和东西，那都可以直接开个新的护具店了。 可如果护具真的被修复了的话，虽然旧是旧了点，但却绝非那些有磨损和漏洞的二手护具所能比的了，效果不会比新护具差多少。 因此它的价格，恐怕比全新护具也低不了太多，因为没有多少冒险者会在乎护具是否脏了，他们本来就是天天和血污泥灰打交道。 何况，也不是不能想办法翻新嘛。 一件价值五十金币的全新皮甲，成本可能只要三十个金币，但如果是损坏了的二手护具，也许连十五金币都值不了了。 可如果能把它修好呢？卖个四十金币，似乎还是很容易的。 除此之外，这样做的话，还有另一个天行商会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修复的产品几乎没有高低之分。 有些高档货，天行商会是做不出的，因为材料太珍贵，又或者法阵太精妙，工艺太复杂，他们还办不到。 但修复就不同了，材料和工艺问题几乎可以不用过多考虑，因为是现成的。法阵问题不大的话，仅仅修复一下似乎也不是完全办不到。 如果到时候真能成为现实的话，那就真的极具竞争力了。 这条路看起来很光明，而且暂时似乎也没有什么竞争者，只是摆在面前的问题却也不少，其中最大一个难题就是本钱。 天行商会在栖平城的分部虽然不太起眼，但没个十来万金币也搞不起来。而自己想要招募到人手，得到工坊和部分必备材料工具，并且收集到足够数量的二手护具，没上万金币似乎都办不到，这还是规模尽量精简的情况下。 阵法师的酬劳可是很高的……而这些，还只是初期的投入。 自己该去哪里弄这么大一笔钱，躺在床上的他陷入了深思，那双并不算大的眼睛也是忽明忽暗。 第1458章 沉沦 当时间来到第二天上午时，睡到自然醒的他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这段时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闲。 洗嗽完毕之后，他决定出去透透气。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再次来到了那片河洲。 他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而不是逃避，即便是故地重游也不会再睹物思人。在他看来，如果连这都办不到，那还谈何走出去？ 只是有些影子，终归还是没有那么容易消去。 于是，他开始修炼了，修炼那套泥地上学来的动作。这套动作，他这些年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 而事实上，他也已经有一年没有感受到从那种剧烈的心痛了。 或许林四在这一点上没有骗自己吧，因为修炼了这动作，自己才能顺利活下去。 自己当然想活下去，可不会因为区区打击就想着去死。 他嘴角浮起了一缕轻快笑意，因为他发现按照这动作和那特殊的呼吸吐纳方法练习时，自己真的能暂时忘却很多事情。 怪异的动作让一些人在远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但他却毫无感觉，现在他的脸皮已经不像当初那么薄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修炼完毕，重新坐回草坪时才发现时间已经是中午了。 摸了摸肚子，他决定先去吃点东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河对岸有两个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对青年男女，男的颇为俊俏，而女的也是靓丽可人。两人依偎在对岸的一片树荫之下说着话，远远望去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他不禁张了张嘴，第一次生出了无力吐槽的感受。 那两人之所以能吸引他的注意，并非他们的俊美容颜，而是因为那女的赫然就是昨夜让他大开眼界的‘阿寒’，又或者可以称她为‘秀儿’，至于她真名叫什么，他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她身边的男人又换了一个，而她的形象也又变了一次。 他稍微感知了一下，听到她这次竟然在和那男子谈论诗词了，这女人竟然还懂这个？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再度哑然失笑。 这女人懂的不多，但她很会说话，她全程都在扮演着一位对诗词略有研究又颇感兴趣的天真少女，捧着哄着身边那男子滔滔不绝，时不时喊几句哥哥好厉害，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那声音又软又糯，简直酥到了骨子里，简直让林三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而她身边那名青年的翘起来嘴角自始至终就没有合拢过。 他们只是呆了片刻就离开了，随后他看到他们一起在附近一家酒楼吃了个饭，那顿饭只怕是不太便宜。不久之后，那青年还在附近的一个小摊上买了束鲜花送给了她，才匆匆离去。 林三心内生出了一丝好奇，难道这个男人才是她的真爱？至于其他那些人，都只是利用而已？她这种人，也会有喜欢和着迷的人？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只是过了个街角，她就随手将那束花扔到了角落里，随后向着远处的一家玉器店行去。 看来那束花不值钱，那张俊俏的脸在她眼中也不值钱，至少不如那顿午饭值钱。林三心内不由得默默为那个男子默哀，心道你还不如直接给她钱，那样或许她会笑得更真实一点。 这一次，她在那玉器店又会上演怎样的好戏呢？他发现自己着实是抑制不住对她的好奇心了，这个女人的人生简直比许多人要精彩无数倍。 然而他发现，自己竟然又一次猜错了。 她竟然真的是有‘正经工作’的，她就在这家玉器店做事，刚刚只是她的中午休息之间罢了。 而她的工作，就是和其他几名年轻女子一起为客人介绍店内玉器，鼓动他们购买。 林三知道这行听起来很简单，但谈不上多么好做，收入也不会有多高。 他着实想不到，那个千变万化的女人，那个不断利用男人的女人，竟然并不是个完全依附别人的人，她居然也没有放弃依靠自己？ 又或者，她只是不愿把注全都下在别人身上，还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不明白，他只是颇有兴致的观察着她，而他心内忽然涌起了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 或许，这个女人将来能帮到自己。因为这个所作所为传出去可能会被无数人唾弃的女人……是个人才啊！ 果然，相比店内另外三名女子，她明显强出了不止一筹。 她的笑容让每一位客人如沐春风，她的介绍清晰而有条理，而最重要的是她特别擅长察言观色，能提前看出对方的疑虑，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即便是看起来没有太大购买力的客人，她也依然不会有丝毫不耐，她能让每个人都感受到满满的诚意。 整整一个下午，她一个人的‘业绩’几乎等于另外三人相加的总和。只是很可惜，这个世界似乎不存在提成一说，东西是谁卖出去的，根本就没有特别标注。 而在这个世界，女人出头的机会小了许多，适合女人的工作又不多。一些需要技术的工作，她恐怕也还是无法胜任的。 但是，这依然无法改变她是个人才的事实。 她的‘才华’被浪费了，她不应该在这里继续‘蹉跎’下去。在自己将来的事业之中，她这样一个人会起到难以估量的作用。 当傍晚时分，她独自一人离开那家玉器店后，林三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可以谈谈吗？”他脸上洋溢着亲切而温和的笑容。 她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认识你。” “但我认识你。” “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她越过了他，径直向他身后行去。 林三笑眯眯的转过身，对着她尚未走远的背影喊道：“阿寒，啊不，秀儿姑娘……如果你就此离去，将来只怕会很后悔。” 或许是因为那两个不同的称呼，她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那两个称呼意味着什么，她当然很清楚。 “你调查了我？”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担忧之色，但那一闪而过的怒意却瞒不过林三的刻意观察。 “不算调查，只是昨夜闲着无聊，跟着一个女人身后看了几场好戏……” “所以呢，你觉得你可以威胁我了？”她脸上露出了一缕讥诮笑容，仿佛林三所说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真的有底牌有靠山，你也不用在这玉器店做事了，林三心内暗道。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道：“不不不，你误会我了，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提醒你以后最好做得更小心一点。” “哦。”她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还有事吗？” “我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如果你要谈生意，可以去找店里掌柜。” “这笔生意，只有你能做得了，他不行。” “什么意思？” “我要做一笔大买卖，长期的买卖，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所以我看中了你。只要你愿意，将来你可以成为真正的有钱人，真正的人上人。你该知道，就算是跪在你脚下任你鞭挞的那个转境修士，也只是将你当成了释放他欲望的工具。满足了欲望之后，他心底依然还是会把你当成一个贱货，而不是真正的尊崇！而跟着我，你得到的将会是……” 他的说辞还没有结束，便被她打断：“你很有钱？” 这样上来就说有一笔好生意等着自己，常人问的恐怕都是那生意是否见不得光，是否危险，然而她在意的却只是他的财力。 “有一点……” “一点是多少？” “两百三十二个金币。” “再见。” “但我很快就会很有钱。” “那就等你很有钱的时候再谈吧。”这种空洞的鬼话骗骗别人还行，骗她还早了点。 一个陌生人上来就让自己跟他干，许下种种美好前景，但却拿不出任何实际的东西，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吗？ 这一点，林三自己也无比清楚。 当她即将再次离去时，他忽然悠悠道：“如果一个月后，我能带回一万金币呢？” “如果你真能办到，那我会考虑你的提议。”她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哪怕她现在都不知对方打算要自己做什么。 林三的话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却还是击中了她的软肋。一万金币，那是不折不扣的巨款了，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一个数字。 “真的？” “当然，我只是很好奇你怎么能在一个月内赚到一万金币。”她已经开始不着痕迹的套他的话了，这种路子，她怎么可能不仔细打听一下？ 林四意味莫名的笑了笑：“我有我的办法，一个月后你就在这里等我就行了。另外，你的名字？” “叫我阿寒就行了。” “好的，一个月后再见，阿寒姑娘。”他点了点头。 旋即，不理这个因为自己出现而被惊扰的女人，他大步转身离开了这里。 一个月赚一万金币，这种事宛若痴人说梦，如果林三能办到，他之前何至于去天行商会吃哪种苦？ 但他却又清楚的知道，这种事还真是能办到的。 那是当年在加入第六兵团之前，他和那群罪兵一起训练时听来的。在那群人之中，就有三个人是因为做了那种生意而被打入了几乎必死的罪兵营。 在碧澜帝国，有些生意是只有帝国官方才可以染指的，因为那些行业关乎着一国命脉。比如灵石，比如稀有的晶石矿…… 这些东西，各大商会只能从国家手中购买，价格自然由官方随便订。至于民间的渠道，全都算是违背律法的。事实上大陆许多国家都有类似的禁令，一旦触碰，面临的将会是极为严厉的打击。 但正因为如此，这其中才有着暴利。 林三知道这一行一直做下去，很可能是会湿鞋的。但如果只做一个月积累本钱的话，还是值得一搏的。反正，那些大商会最初起家之时，也未见得就全都干净不是吗？ 换做旁人，即便是这种行业也办不到一个月挣上万金币，但自己不同。真要比较实力的话，自己其实……应该算是个破境修行者吧？ 第1459章 铤而走险 林三当然知道这种手段很不光彩，但无论如何，总比那些明目张胆偷抢，玩什么劫富济贫要好得多。 他自己或许都没有发现，他的心态已经变了太多了。 换在一个月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而现在他很轻松的就说服了自己。 现在的他，考虑的已经不是该不该做，而是该怎么做。 他选的是冰英石，这是一种极为稀有的锻造材料，然而无论属性兵器还是某些高阶护具甚至阵法，都需要用到它。 它是提升装备品级的必要材料，也是最重要的材料。 冰英石自身也存在着数个品级，也有纯度之分。而一两普通冰英石碎块的官方价格在二十金币左右，这已经超越低阶灵石的价格了。 价值能超越冰英石的，或许也只有当年因为上陵三鬼而传得沸沸扬扬，但一直未曾被人找到的天陨冰石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帝国当然会防护得极为严密。碧澜境内的十余处冰英石矿山，全都有着重兵把守。而里面的矿工，据说检查也极为严格，几乎算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就算能带出来，转手同样存在着危险。对于这门行业，帝国官方是安插了一些暗探在里面卧底的。至于最后怎样带走，怎样出手同样都需要周密的计划。 尽管他明白有些事情想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会很难，但当他真的离开栖平城一直横跨万里，来到西面一座绵延数十里的冰英石矿山时，才发现这生意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做得多。 说是矿山，但实际上这里的山并不高也不多，开采冰英石多半是在极深的地下进行的，条件堪称恶劣。除此之外，帝国在这里的驻军不下十万，想接近都会引来严苛的盘查和驱赶。 是啊，这种材料太珍贵了，不光是驻军，极境破境的官方高手更是层出不穷，他们‘任劳任怨’在这里当着高级监工。 甚至不远处的城内还有天境高手坐镇，他几乎完全没有混进去的可能。 而这还不是最大的困难，怀着他类似心思的人，在这周边可不止他一个啊。因为这暴利的生意，这里的地下帮会组织盘根错节强大异常，远非其他城池所能比拟。 他只是稍微打听了一下，就引来了怀疑，最后甚至差点引来了某个帮会的追杀。 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路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敢做这种见不得光生意的，多半都是成气候的组织了，他们的路子哪里会让别人染指？而且，一个外来人短短一个月就想涉足这一行，那这行的保密性也未免太差了点，早被帝国官方扫灭了。 他接触不到和这行相关的关键人物，其中的门路他也不太清楚，更不会有人耐心为他讲解。他有些后悔当年在罪兵营时，没有多打听打听了。 在浪费了十余天时间毫无结果之后，他决定换个办法。他想要成为一名矿工，混到内部去和某些怀着暴富心思的矿工打交道，从他们手中直接拿到货。 然而，这条路依旧难以走通。 这办法他能想到，其他人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虽然矿工们的收入微薄，但还真不是谁都能当得上的。 不光要本地人，而且要身家清白，官方会详细调查你的祖上三代，最后还要有家人亲友，因为那算是防止意外的‘把柄’。 矿工们吃住都在山上，半年才能得到一次回家机会，而且临行前还会受到层层搜身与监视，官方可以说是无比的慎重和细心，根本没留下什么空子。 说实话，在了解到难度之后，他简直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做成这种生意的。难道，是官方内部的人和某些组织暗中勾搭上了？或许吧，相比朝廷的俸禄，中饱私囊无疑显得更有吸引力。只可惜那条路，他显然走不了，他没有那资本，更没有那门路。 他当然不想就此放弃，最终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无论如何自己必须混入那矿山之中。 这种想法，即便那些地下帮会和组织只怕也不敢有，因为太难了，几乎注定是失败。神不知鬼不觉混入那矿山之中，并不比从碧澜守卫最森严的监狱逃出来简单。 除去庞大的驻军和随处可见的岗哨之外，矿山之中还设置了许多隐秘的预警法阵，为的就是将这里打造成密不透风的禁地。 但他却有着即便是某些天境高手也难及的优势，超乎寻常的速度和感知能力，能让他提前规避某些危险；天生的谨慎细心以及强大的计算能力，能让他选择更合理的线路；第六兵团先锋营中学来的许多技巧，让他对军中的一些手段和布置并不陌生…… 如果不是缺乏对帝国的忠诚，那以他这种条件，或许可以成为碧澜全军之中最强的全能单兵，哪怕他瘸了一条腿。 他最终，顺利进入了那座矿山。 …… 一个月后，当阿寒真的从他手中看到由那张碧澜最大一家钱庄开具的一万金币金票时，她的眼睛都直了。 一万金币当然不可能直接带来，那未免太惊世骇俗。但那金票，却是真正切切毫无花假的，这个其貌不扬的瘸子，竟然真的在一个月内赚到了一万金币？ 既然他有这种本事，他何不继续赚下去，何必要找自己，自己能帮她什么？ 她心内充斥着无数的疑问，但林三却不可能会为她解答，这件事将会成为他最深的隐秘之一。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虽然混进了那矿山，但自己依然险些失败了。不光因为官方后来通过蛛丝马迹察觉到了有人混入，还因为他难以和那些矿工打上交道。 那些矿工是能见光的，他是不能的。他最终的成功，完全就是个意外之喜。 矿山虽然很大，但冰英石的含量却是微小的，很难被找寻出来。费尽心机手段勉强伪装成矿工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具备一种其他人都没有的能力，那就是直接感知到十几丈范围内的山体构造，清晰看到里面究竟有什么。 他似乎……是可以自己开挖的，只要做得足够小心。 然而即便有了这神奇的能力，在官方的严密排查之下，他在挖了十来天之后，也还是不得不逃之夭夭，因为他的存在已经快要被发现了。为了带着背上的七八十斤冰英石顺利逃离那里，他还经历了两场短暂而凶险的战斗。 如果不是经过了简单易容，再加上当时满身泥灰遮盖了形象，或许他现在只能选择逃离碧澜帝国了。 最后货物的出手，同样是惊险万分。这一万七千金币，他再也不想赚第二次了，那真的是拿着命在干。 不过无论如何，他总算是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他现在有了足够的本钱，这女人是他要招募的第一个人手。 自己将来操持着商会，很多时候是分身乏术的，自己需要这么一个得力的帮手。当然，如果这个女人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这世上根本不缺人才。 “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金票，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了。这个女人对钱的执着超乎想象，不过他并不打算探究背后的原因以及她的过往，因为他根本不感兴趣。 “这似乎和你无关。” “是吗？”她努力平静了下来，继续问道：“你打算做什么生意？要我做什么，和你上床？” “不，我打算卖护具，这其中还有着许多门路需要打通，我需要你的帮助。” “门路？”她皱了皱眉，眼内闪过了思索之色。 “不错，官府的，其他商会的，冒险团的，帮会的……我想，这应该是最能发挥你长处的地方了。” “你可能看错人了，我没有那种门路，我并不认识什么大人物。” “不，我没有看错人。有了钱，你会交上许多更有价值的新朋友。我想以你的能力，到时候会有一些新朋友乐意帮助你。以你的眼光和手腕，也该知道哪些人有用，那些人又该怎么打动……” “你要我去迷惑其他男人？”她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吗？迷惑？你的能力，应该不仅仅只是迷惑这么简单吧？而且这不过是利用而已嘛，这也是为了你自己啊……”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冷笑道：“你真是个人渣。” “大家各取所需嘛，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林三的笑容看起来亲切而又值得信赖，他根本就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动怒。 “我能得到什么？” “你能得到很多，比如每个月最低一百金币的报酬，而打通了某些门路和销路之后，你还能得到分成。另外在商会里，你也有名正言顺的重要身份，最后……那些新朋友本就算是你的收获吧？” 这样的条件，阿寒似乎根本就无法拒绝。事实上，光是那每个月一百金币，就已经足够打动她了。 虽然她很‘努力’，但每个月得到的也不超过二十金币。对她而言，林三的出现简直就像天上掉下了金砖。 “分成？”哪怕是在内心无法保持镇定的状态下，她还是敏锐注意到了这个从未听过的词语。 林三含笑点头：“没错，我想你会很感兴趣的……” 片刻后，阿寒已经无话可说。在这样的条件面前，她之前那些‘努力’简直就像是儿戏不是吗？虽然明白对方可能看中了自己某些能力，但她还是宛如做梦。 “既然你已经答应，那就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离开栖平城。”林三根本没有和她畅谈一番内心感受的打算，他已经想着下一步了。 “离开这里？”阿寒几乎已经快要跟不上他的思绪。 “难道你还打算在这里发迹，再让曾经那些熟人刮目相看？你该明白，你做的那些事情，对于将来的你而言算是污点，我不想看到那种小麻烦。” “我明白。”她点了点头，很清楚自己即将和这里的一切割裂。 林三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的笑容依旧如从前那般和煦：“那么，就让我们一起为闯入那个让无数人羡慕的世界而努力吧……” 第1460章 发展 虽然从第二天开始，两人就开始为了那个还未建立的商会而奔走努力，但真正到商会建立起来的那天，还是过去了两个月。 他们早已不在栖平城，而是来到了距离栖平城三万余里的长浦城。 这里是帝国东部的贸易重镇，栖平城与之相比，简直就像是个乡下城镇。只是，这里的繁华此时和他们并无太大关系。 虽然怀揣着上万金币的金票，但在这座城池，他们称得上是人生地不熟。 他们的生意其实很简单，就是低价收购废旧的护具，修复好之后再高价卖出去。这听上去很简单，但做起来却异常的难。 许多问题摆在他们的面前，开这么一家商会当然需要得到官府的许可，而工坊和商会驻地当然也需要尽快选定和建造，当然还有招募人手和购买必备的材料工具以及机械。 而与此同时，他们还需要去收购那些二手乃至七八手的残旧护具，那是他们的原材料。 这一切，都需要他们一点点从无到有，两个月已经算是相当快了。 那段时日，两人几乎是忙得团团转，仅有的休息时间也是在他们的商会驻地。 对于阿寒而言，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拿着他给的钱，将自己打扮好，然和这城内任何一个有可能帮到他们的人结交。 上到他们这片城区的官员，下到这片城区盘踞着的三个帮会，当然还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物。 有时候她会和他一起出席官员富商们的宴会，对于长浦城这些人而言，这两人来历虽然不详，但挥金如土应该是来头不小值得一交。有时候她也会出现在帮会和冒险团聚会的酒楼内，甚至是他们的据点内。 现在的她，俨然已经成了一朵飞速绽放的‘交际花’。 至于其他许多事情，则是林三一手完成的。 这个男人从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就让她觉得无比神秘。而现在相处了几个月之后，他身上的神秘色彩非但没有褪去，反而变得更浓了。 他身上有着仿佛用不完的精力，无论是原材料的购入还是招募人手，建造工坊以及购买工具机械，他全都是亲力亲为，每天从早忙到深夜。 这其中出现过许多困难，有时候甚至让阿寒也心生退意，因为那时候她没有看到任何成功的迹象，看到的一片狼藉混乱的烂摊子。 但这个人的手腕却强得出乎了她的意料，有些在她看来极难解决的问题，往往只是过了两三天后就已经不再是问题。 他们的商会名称是‘三把刀’，这个名称是林三亲自取的，谁都知道这是故意朝那个曾经闻名整个苍罗大陆的‘三把剑’冒险团靠拢。虽然这个名称不太好听，也不太适合作为商会的名字，但不得不说它足够的吸引人。 确实，他们做的本就是冒险者和帮会的生意，这种带着点江湖气息的名字反而更能令人感到亲近吧？ 三把刀商会开业当天，得到了许多人的捧场，不光这片城区的几位官员赏脸了，就连当地几个够分量的帮会和冒险团都出面了，这一切自然都是阿寒的功劳。 而落在外人眼中，刚刚创立的三把刀商会自然是平添了一道值得信赖的色彩。 他们的商会在开业的第一个月遇到了银钱周转不畅的问题，而那一次是阿寒出面，为他借来了一笔钱庄的资金。 自那之后，商会经历了一段蓬勃的发展期，她看到他招来了许多‘闲人’，四处为他跑生意，而他则付给那些人佣金。她还看到他开展什么促销打折活动，甚至还办什么会员优惠制…… 这些手段全都超乎了她的想象，却是超乎寻常的好用，以至于有一段时期，他们的货物竟然供不应求。 但很快他们就又遇到了问题，这生意起来之后，很快就招来了其他人的效仿。而这时候，他又不断耍手段开始排挤这些‘同行’，同时让她去官府和帮会运作，让他们帮忙打压这些竞争者。 他要的是垄断，是吃独食。这一行的商机是他先发现的，在他吃饱之前，汤他都不想给别人喝，谁效仿就整垮谁。 之后，他们也遭到了那些传统护具商会的打击，毕竟这种修复好的护具价格更低，让传统行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外界开始谣传这种修复的护具很容易再次损坏，极大损害了他们的口碑，甚至一度险些让他们做不下去。 然而只是短短十余天，他就利用了对方的打压，打了一场翻身仗。他刻意等到话题炒热，再收买两名破境修士在长浦城冒险者大厅演了一场戏，让所有围观的人都看清了三把刀商会修复的护具究竟是什么样的质量。 在那场由他一手导演的闹剧中，某家商会生产的全新护具，竟然先于他们的修复护具而损坏，而当时旁观的修行者不下于上万人…… 这一场商战他当然不会就此停下，他很快就运用上了这个世界还没有开始流行起来的广告手段。 那时候，月国那位女王还没有火烧天河，自然也没有利用那所谓的商报公布七大罪。而那时候，远在碧澜帝国的他，就已经开始利用街头传单宣传他的三把刀商会了。 毕竟，他才是那个世界的人啊，虽然不能说理念领先这个世界，但许多地方终归是可以互补的。 这种仿若地毯轰炸般的宣传攻势，其中当然也少不了阿寒的功劳，如果不是她提前打通了当地官员的关节，是不可能会被允许的。而取得的效果超乎了许多人的意料，几乎是一夜之间，三把刀商会就已经被城内每个人所熟知。 他许许多多的手段和想法让阿寒闻所未闻，但偏偏就能够起到非同寻常的作用。有时候她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眼前这个人是真的在将开商会当成打仗。 毕竟她现在也听过，他从前似乎是上过战场的。 商会的发展稳定而迅速，只是三个月后，他们就已经开始在另外的一片城区开设分部了，而半年之后，他们已经成了长浦城最大的一家防具商会。哪怕是另外三家同样做护具的跨国商会，在这长浦城的竞争力也比不上他们。 他们几乎无法竞争，他们要卖一百金币的衣甲，对方只卖七十五金币，而除了稍微旧点之外，防护性能几乎没什么两样。 尤其现在，三把刀商会已经开发出翻新的工艺，这‘无耻’的手段，能够将旧护具从表面上也变成全新的，偏偏价格没有涨多少。 他们唯一还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这并不代表传统护具行业会因此而凋敝，没有新护具，哪里来的旧护具修复？何况，也不是所有护具都能够修复的。 三把刀商会已经不再是大半年前那个小工坊了，这家商会的资产早已突破了二十万金币的规模，而且还在不断的继续发展着。在他们两人联手之下，这商会的发展根本就是势不可挡。 而阿寒，现在也真的如林三最初所许的承诺那样，真的成了‘上流’世界的一份子。三把刀商会的副会长，这个头衔足以让她在这城内许多高端场合受到尊重，她已经三次应邀参加长浦城城主举办的宴会了。 回想当初在栖平城为了区区两个金币而脱光衣服的过往，她只觉得真是不值。现在就算有人把两百金币摆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让对方亲自己的嘴了。 不是因为她洗心革面了，而是因为价码不够，有损她的‘身份’。更何况因为那分成，现在她自己都已经快要有五千金币的资产了，就算脱离林三，她都能过一辈子的好日子了。 她当然不会脱离林三，她很清楚自己其实还是自己，之所以能有这种改变，完全是这个男人带来的。 那天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画面，她依旧历历在目。而现在想来，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他的出现，简直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这个神奇的男人，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太闷了。虽然最初她还曾庆幸过这一点，免得他借着商会工作之便占自己便宜，毕竟自己不会和谁谈感情，自己更不会看上这个长相平凡的瘸子。 但现在有时候自己难得闲下来想说点话，想感慨一番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人诉说。 他根本听不进去，在他眼中只有正事。哪怕是宴会，如果在他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他也一样会推掉。他脸上的笑容已经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多半都是皱眉。 更多的时候，他都在忙商会的事情。对于商会修复的产品质量，以及技术上的革新，他看得极重，一点都不会放松。与此同时，许多大的单子，他还是会亲自去谈。 而除此之外，他还要思考和准备着三把刀商会向其他城池进军的事宜。他的目标很长远，他的野心也很大，根本就不会满足于区区一座长浦城。 这样一个整日忙碌的男人，有时候在阿寒看来，也还是有点魅力的，只可惜他长得不够俊。 “你在忙什么？”她以手撑腮百无聊赖的打量着对面正在写写画画的男子，一段洁白的玉臂袒露在外，足以勾起外面许多人的遐想。 这里是林三的会长室，虽然他后来又招募了一位助手，但地位当然无法和她相比。她是唯一一个能随时自如出入这里的人，在这家商会，她的身份颇为超然。 “在考虑震海城设立分部的事情。”他头也不抬道。 “哦……” “有事？”他仿佛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没有。” 第1461章 冷淡 当火烧天河和弦城政变的消息在碧澜帝国也传得沸沸扬扬时，三把刀商会已经开遍了长浦城所在的南芜行省。 而他们的总部，也转移到了行省的主城巨盘城。 这家商会已经成为了碧澜帝国商界的一颗璀璨之星，他们的崛起速度奇快无比，而他们的扩张势头同样令许多人瞠目结舌。 南芜行省境内不知有多少冒险团和帮会用上了他们修复过的防具，而至今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只能说这防具的质量确实还算可靠。 虽然林三不想看到竞争者，但这门生意终归不是他所能完全独揽的。他的影响力在南芜行省确实不小，几乎称得上是遍布官方和地下帮会以及冒险团，但碧澜帝国太大了，他根本吃不了那么快，哪怕他的胃口很大。 在其他行省，现在已经渐渐开始出现了类似的商会。而他当初用过的许多手段，比如雇人在民间四处帮忙推销，比如四处打广告，比如故意制造话题取得轰动效应等等，也都开始被人所效仿。 不过好在这种局面他早已料到，他一直就在努力塑造三把刀的口碑，而同时他也在考虑拓宽经营的项目，比如向兵器发展，比如开发出新的修复技术。 他的商会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能找一些初级阵法师的小作坊了，现在甚至有阵法大师在为他效力，而无论镶嵌刻纹还是其他相关工序，商会都有了行业内的高端人才。 三把刀商会，早已是今非昔比，他也有把握将它做得更大，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而已。 …… 细雨淅淅，一辆马车自北城门缓缓驶入了巨盘城。尽管那青石官道算不上特别平整，但马车行驶之时，却也仅有那四匹步调近乎一致的纯白色战马蹄声。 四面那精致花纹点缀着的四周包裹了整个车厢，以至于过往行人想要透过那嵌着珠玉的窗棂看一看里面的马车主人，却根本无法得以一观。 马车最终停在了三把刀商会的总部，这里是巨盘城最为繁华的城中心，两里范围之内有着城主府，也有着冒险者协会分部…… 当一身淡绿色长裙的阿寒在一旁侍者的牵扶下走出马车时，一名破境护卫已经适时为她撑起了伞，而门口的两排护卫则是齐齐俯了俯身。 谁都知道，这位副会长是那位传奇会长的第一心腹，也是他最得力的助手，更是陪着他一起白手起家的女人。 这两人现在已经是南芜行省无数大人物的座上宾，甚至还是贵族。就在一个月前，林三刚刚被册封为了帝国男爵。至于阿寒，也成了许多人眼中的女中豪杰，高贵优雅精明能干，不知多少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着迷，又忍不住自惭形秽…… 没人知道她曾经是怎样的人，就如同没人知道林三在欣榆城和栖平城的经历一样，外人至多只能查到他是帝国二级战斗英雄，是‘主动’从著名学府第二军事学院辍学的商界奇才。 不过他身边唯一的‘心腹’阿寒知道，他没有那么简单，他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过去她对那些过往并不太感兴趣，但现在她却生出了想要探究的念头。只是她也很清楚，自己最好不要触碰他不想被看到的事情，否则只会触怒他。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她第一次见面时所认识的那个温和而又风趣的人了。 因为商会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和他，现在已经经常不在一起了，两个人时常会分隔两地忙着为商会‘开疆拓土’，偶尔的联络也只是通过传送阵。 她的心情还不错，或许是因为时隔一个月后再回巨盘城。 推开偌大的会长室大门，映入眼帘的景象依旧和从前没多大两样，装饰和陈设虽然华贵，但坐在正对面的那个无趣男人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他之所以用这样的装饰，只是因为有时候需要在这里和人谈生意。 她推门而入，那个男人连头没有抬一下，这让她心内微微有些不爽。 但接下来，她还是快步走到了他的桌案之前，将一个精致的礼盒摆在了上面。 “回来了，结果怎么样？”林三这种不拿她当外人的闲谈语气，让她颇为满意。 “还算顺利，那边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入驻。”她随手拉了张座椅，坐到了他的面前。 “哦，辛苦你了。” 林三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询问细节，他相信她的能力。 眼看他再次低下头，又要埋首于面前那似乎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商会事务上，她不禁瞥起了眉，这个人一点爱好都没有吗？ “对了，我这次……去了仙图城一趟。”她主动挑起了一个话题。 这个话题，似乎终于引起了林三的兴趣。 “去那里做什么？仙图城属于阳乐行省，暂时我还没有向那里发展的打算。” “散心游玩，不可以吗？”她故意挑衅道。 然而对面的男子只是稍微愣了那么一瞬，便语气平静道：“可以。” 随后，他再次抬起了手中的笔，他要的似乎也只是一个解答。当得知答案和他的生意无关时，他立即就失去了兴趣。反正她已经做完了他之前交代的事情，他并不在意她后来又做了什么。 只是，阿寒看起来却是谈兴颇高：“我去了仙图城的龙泉学院，见到了他……” “他？” “就是当年你见过的那个学生。”当年在栖平城那一夜，她被他窥探的经过，后来他曾告诉过她。 “哦……”他头也不抬的应道。 “我原本想去那里甩了他，让他不要再等我了。” “嗯。”他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感想。 “可没想到，我找到他之后，他竟然先甩了我。他在半年前就找了个新欢，那女人也是龙泉学院的，是仙图城一位副城主的女儿，长得一般般……真是岂有此理！” “然后呢，你羞辱了他，还是报复了他？” 似乎是觉得一直嗯嗯哦哦有些不太合适，他这次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没有，没那闲心。” “哦。”他再次恢复了一个字的简洁回应。 她一无所觉的打开了话匣子：“我真是想不到，他竟然也变了，当年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那时候他……” “行了，我没时间听你追忆往事，也没闲心管你们的心路变化历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离开了。”他忽然冷冷打断了她的讲述。 她的脸瞬间就变得刷白，这句话犹如一桶冰水，让她从头凉到脚，以至于她剧烈呼吸了数次，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她的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 林三自然能感受到她的怒火，然而他却没有丝毫安抚她的打算：“这样一句话就让你动怒了么？我记得你当初也不是这样的，你让我有点失望了。” “失望？哈，哈哈哈！”她浑然不顾形象的大笑起来，如同疯子一样狠狠拍了一记桌案后才狠声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样的？在你眼中，我就应该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是吗？无论别人做什么，我都可以笑出来是吗？” 她的质问是那般激烈，她的怒火几乎可以烧毁桌面上所有的东西，但她得到的回应，却是冰冷的五个字。 “难道不是吗？” 她彻底呆住了，她一脸失神的望着面前继续忙着他自己事情的男子，仿佛又一次认识了他。 她很想说‘那好，我走，我们从此再不见面’，但她说不出口。 失去了他，她固然还可以继续锦衣玉食下去，但却很难再进一步。她是认识很多大人物了，但那些人多半都是看在她背后商会的份上。没有了三把刀商会，她在许多人眼中的价值就会暴跌。 她可以投奔其他商会，但那些人不会将她这个位置看得多重，她很可能会真的沦为玩物。 而失去了她，他却随时能再找出一个甚至许多个替代者。事实上这商会发展到现在，他已经培养了很多类似的帮手，只不过她目前还是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最特殊的那个而已。 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赖这个男人的赐予，但这一刻，她却感到很不忿。 他怎么能这么看待自己，这么对自己，他怎么能这么冷漠？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林三终于抬起头柔声安慰了她一句：“抱歉，我的话说重了，最近太忙，疏忽了你的感受。” “我不要你这假惺惺的歉意，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难得回来一次，第一时间就来见你了，还为你带来了礼物。你呢，你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是啊，她很清楚，他道歉不是因为什么情谊，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好用，觉得丢掉自己这个得力臂助有点可惜，所以才出声安抚挽回一下罢了。 “我……对不起，谢谢你的礼物！” “呵……还是当初的你，更让人看得顺眼。现在的你，根本就不像一个人！”她冷声讥讽道。 她知道，他不会生气。只要不让他觉得生意被影响，也不触碰他的秘密，他其实根本就是个毫无脾气的人，辱骂他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他只是轻吐了一口气，却也并没有对此表达什么内心感触。 “今晚总督府有个宴会，东南战区有几名将军过来了，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跳舞了。” 虽然他提到的还是正事，也知道他只是在刻意安抚自己，但他这句话却足以让她的心情变好许多了。 “嗯！” 第1462章 再遇 华灯初上，一场用来为东南战区几位将军接风洗尘的晚宴在巨盘城的总督府拉开了帷幕。 不同于外面连绵得让行人不由自主缩起身子加快步伐的阴寒细雨，明亮的宴会厅内有的只是暖意，只是热烈，仿佛另一个世界。 高耸的穹顶被灯火映照得金碧辉煌，大厅内的一切，乃至于立柱都显得美轮美奂。悠扬的琴声如淙淙流水在每个人的心间流淌，美酒佳肴的香气更是飘散在里面的每一个角落。 大厅内的人并不太特别多，一共也就三百来位。巨盘城的名流贵族富绅显然不止这么点人，但今夜的宴会是由总督大人发起，自然不是谁都够资格得到邀请的。 虽然三把刀商会的发展极为迅速蓬勃，但在这大厅内，林三和阿寒依然远远算不上是什么场中焦点。 他们这一年确实取得了较大的‘成功’，但这里面比他们更‘成功’的人还有很多。 更何况，今夜宴会的主角，是从东南战区暂时回来的几位将军。 碧澜帝国在前线和赤楼王国的战争，依然是如火如荼。而今的赤楼王国已经丧失了半壁江山，就连原来的国都都已经被迫南迁。 林三并没有关注过这场浩大的战争，虽然他曾经对军事指挥极有兴趣，甚至亲身参与过其中。 手持酒杯的阿寒站在他身侧，不时露出迷人笑容和经过的某位贵族官员浅谈几句，但她的注意力却并没有离开身边的男子。 她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那是场中的几名军人。现在是战争时期，虽然碧澜国内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但不得不说，许多事情还是要为战争让路的，而军官的地位在这特定的时期自然也显得颇为重要。 他们并没有身着铠甲，但却也还是穿着了帝国制式军中礼服，英武的身姿在这宴会厅内显得颇为耀目，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 此时他们正在被总督大人亲自陪伴着，并非他们能轻易上前打招呼的。 那几名军人之中，军衔最高的那名四品将军已经年过五旬。除了几名中年将军之外，还有两名青年军官，从礼服的样式看，应该还只是偏将级别。他们这次归来，并不是为了游玩，也不是因为有什么假期，毕竟前线的战争根本就没结束。 他们回来，是为了筹备前线的粮草和物资。 “如果我记得不错，东南战区曾经是你效力过的战区，不打算去和战友们打个招呼么？”或许看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她故意打趣道。 “这些人并非第六兵团的，和我并无交情。”他目不转睛道。 事实上，即便这些人是第六兵团的，也不一定会认识他。毕竟，他当年只是个十骑长而已。 “那怎么办，要不，用你那赤血勋章去接近他们？相比其他人，你应该更容易和他们找到共同话题吧？” 作为林三最得力的臂助，她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啊，冒险团和帮会买的护具再多，又哪里比得上军队的采购？事实上就在两个月之前，三把刀商会的护具已经装备过四座城池的城卫军了。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她的努力，毕竟官方向来是不会买这种旧货的。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他的手段，刻意留给某些官员操作的空间，让他们轻松就能从中拿到大笔好处，这才是能拿下那些单子的关键。 至于前线大军，她还真是从没有想过。虽然他们的护具在质量上没有什么问题，但那毕竟是旧货，说实话，在耐久性上注定是和新货有一定差距的……哪怕修复得再好。 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身边这个男人的魄力和决心，能壮大商会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 一旦搭上军方这条线，那三把刀商会就真的是搭上了一座巨舰了，将来的发展势头会变得无法阻挡。 只是这一次，她似乎是猜错了。 “我和他们没有共同话题，而且为什么要接近他们？”他忽然偏过了头，刻意将视线投向了别处。 阿寒好奇道：“这样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抓住？” “不想。”他淡淡道。 “为什么？” “军方不会采购旧货，这条路本就走不通。” “但就算是军方，也会有缝隙。何况……我们也可以做新的。这样的机会你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成功不了？” “不用说了。”他似乎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以至于目光都已经投向了宴会厅的出口。 他这样的反常表现，自然是引起了阿寒的好奇，但旋即一阵欢快的乐声就流入了她的耳内，只见大厅正中已经有了一对对青年男女手挽手翩翩起舞。 “不是要邀请我跳舞吗？”她笑吟吟地伸出了一只手。 这一年来，他们一起参加过的宴会已经不下五十场。为了他们的生意，她搭过其他男人的肩，他也搂过其他女人的腰，当然两人之间也不乏共舞的时刻。 她知道他不可能看上那些女人，和自己一样，他也是个眼里只有钱，只有利益的人。哪怕再貌美的女人，在他眼中也只存在能否帮上他这一个标准。 事实上她能看得出，有些女人只是接触了半柱香的瞬间，就会浅薄得让他心生厌烦，只是他掩盖得很好罢了。她甚至怀疑，这个人可能根本就不会有正常人该有的情感。 不过还好，自己对他而言算是特别的，虽然谈不上喜欢，但绝不会厌烦，因为自己和他是一类人。 “抱歉，下次可以吗？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去。” 他脸上挂着诚恳的歉意，但阿寒却知道所谓的不舒服只是借口。 虽然他不是修行者，但他的精力简直比许多修行者还要旺盛，她从没见过他疲惫的样子，更不用提生病不舒服了。 在她心目中，他几乎就是个永远都不会倒下的怪胎。 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不想和闹不快了，更何况她也看得出他应该是真有原因的。 “那好吧……”她笑了笑，旋即款款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名英俊青年。 片刻后，她便在那名青年的邀请下缓缓滑入了舞池，而后，她的眼角忽然颤了颤。 她看到那群军官之中有一名女子似乎是突然认出了他，随后那女子快步向他行去，甚至如同发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对他招着手，而他看起来竟然好像在躲藏着她…… 那名女军官长相颇为靓丽，浅蓝色的制式礼服穿在她身上显得英姿飒爽。然而她不过是一名百骑长，她今夜能出现在这个场合其实已经算是个意外了。 虽然因为当朝太后的原因，女兵在碧澜军中的地位颇为特殊，但还是要遵循军阶尊卑的规矩。那名女兵和她的另一名同伴，在其他人看来原本只是场中某位将军的妻子，现在看来，倒是他们猜错了。 她的举动有些突兀，于是很快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当他们看到她的视线和行进路线，完全就是林三之后，更是惊讶不已。 一些大商会的会长已经在暗暗猜测了，据说这位年轻会长曾经在前线当过兵，难道还真和某个大人物结下过友谊？这位女兵的军衔虽然不高，但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她的身份较为特殊了。 其实又何止是他们，就连行省总督大人以及那几位将军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林三！你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之中透着浓重的惊喜，那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林三转过身的时候，脸上已经洋溢起了同样满是欣然的笑容：“好久不见，齐琪。” 是啊，直到片刻前，他才从那群将军之中看到她那久违的身影。 她依然是原来的模样，除了那身稍显严肃正式的装扮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就如同她现在看到了自己，于是她就浑然不会去考虑所谓的大人物和礼仪，完全随心而笑随性而为，毫无顾忌的拍着自己的肩头。 或许在军中时，她也会被军规约束。但此时此刻，他还是看到了从前的她…… 他没想到她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这本不可能发生才对。 她能晋升到百骑长，倒没有让他太过惊讶。然而她怎么会成为随行人员？而就算是随行人员，百骑长也不够资格出现在这个宴会的场合吧？何况他知道她的根底，她的父亲当年只是一个地下帮会的帮主而已，并非什么将军。 第一眼看到她，他就迫切想要和她打招呼。 然而就像当年在前线战场突然看到她时一样，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混在人群中远远看着，选择了缩回自己的视线。 当然不是因为怕她，更不是因为讨厌她。 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因为什么，明明自己现在已经很‘成功’了不是吗？就算没有什么跑到她面前得瑟显摆一番的念头，也不至于要躲着她吧？ 只是，有些感觉是真真切切的。他发现，自己现在竟然羞愧于和她见面了…… “你现在做什么啊，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了，我都以为你遇到不测了呢！还有，既然没有事，你为什么不去找我？我都找过你呢，可惜你不在第五兵团……” 只是见面的第二句话，她就如同习惯一般，如从前那样絮絮叨叨的开始数落起他来。 那熟悉的声音和语气，让他的鼻子隐隐有些发酸，这是他很久都没有过的情绪了。 “我很好啊……”他都不知该怎样和她说话了，也不知该说点什么，他在努力改变着自己的状态。因为分别太久，他已经快要忘了当年那个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小小搬运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 不过‘幸运’的是，他的困境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齐琪姐，这是谁？你的朋友吗？”说话的人，是和她同行的另一名年轻女兵，同样是一名百骑长。 齐琪的举动，显然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而此时，那几名将军似乎也因此而在总督府一众高官的陪同下，向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久别重逢的他们，显然是无法将对话继续下去了…… 第1463章 看重 “这位是？”当那一行人来到他们面前时，那名年过五旬的将军温声问道。 三把刀商会虽然风头正劲，但也仅限于南芜行省范围内，何况他的名字有些人或许听过，但长什么样，却并不一定会知道。 这名将军不认识自己，但林三却还是知道他的。 这位名叫钟天景的四品将军，就是东南战区第五兵团的负责后勤筹备的主官，如果林三真的想要让三把刀商会搭上军部这条线，眼前这个机会他当然应该好好把握。 事实上现在这宴会厅内，已经不知有多少人在暗暗羡慕他，甚至嫉妒他竟然能凭空得到钟天景的主动接近了。 “这是林三，三把刀商会的会长，一位难得的年轻才俊……”南芜行省的总督萧文康含笑道。 “见过将军！”林三行了个军礼。 “哦？你曾经是军人？” “在下曾在东南战区第六兵团服役过！”他朗声道。 “你和齐琪认识？” 齐琪连忙替他答道：“他从军之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从军，只是后来不在一个兵团，我就找不到他了。” 钟天景眉头一皱：“你们一起从军的？那他为何不在前线战场了？” 齐琪是何时从军的，他当然很清楚，可以说她从军那段时期，正是战争最激烈的时候。这林三如果是那时候当兵的，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短几年就退伍，然后还开了个这么大的商会吧？ “哈，将军有所不知，这位林三林小兄，可是一位二级战斗英雄呢，他是带着荣耀因伤退役的。”萧文康身边的巨盘城城主翟兴言适时解释道。 他的话音一落，齐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听到的不是什么战功，而是因伤退役四个字。 “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受伤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呀？”她已经本能地如同从前那般，开始在他身上拍拍摸摸了，又哪里还会顾及什么形象？ 于是下一刻，她终于注意到了他那古怪的站姿。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她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我没事，还可以正常行走，也还能跑能跳。”他笑着宽慰了她一句，让她不必为自己担心。 只是内心深处，他却依然还是兴起了一抹久违的感动。 是啊，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也真的为自己好的那个人，尽管她过去带给自己的似乎总是麻烦。在她面前，自己不需要有任何的防备，甚至可以依赖她……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责怪他，然而这个场合终归是不合适。尤其下一刻，那位钟将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二级战斗英雄？第六兵团？”他双眉一挑，似乎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是啊，赤血勋章的获得者并不多，哪怕现在是战时，也依然没有超出三百位。而林三从军的那段时期，让他很轻易就想起了出处。 “你是在泾江城那一战负伤的？你是当时扛铁闸的那批勇士？”他的神情瞬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那一战虽然是第六兵团主导的，但第三四五兵团也曾派兵支援过，他当然记得很清楚。尤其那道铁闸被扛起的事迹，当时是传遍了碧澜全军的。只是因为当时幸存的人足有二三十个，他们的名字自然也就不那么突出了。 “是的，那一战后我负了伤，无法继续在前线杀敌，只能遗憾退了下来。” 钟天景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缓缓抬起左手行了个军礼：“我代表当时参战的第五兵团所有将士，感谢你们！” 他很清楚，当时如果没有那些以血肉之躯扛住铁闸的勇士，第五兵团那些派去支援的人只怕会全军覆没。那场战争的胜利，几乎就是他们扛出来的。 而在他抬手的那一刻，随行的另外几名将军和青年军官也连忙抬起了左手。 在林三抬手还礼的时候，场内其余人已经彻底愣住了。 说实话，林三是个二等战斗英雄这件事，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他们之中一部分人还见过他那枚赤血勋章，只是不知何时立下的战功而已。 毕竟他们和林三相处时，也不太会去谈什么前线战事，谈的多半都是生意，又或者只是闲话罢了。 他给他们的感觉，从来就没有像过一个军人，只是个纯粹的生意人…… 以至于时间一长，许多人甚至怀疑他那战功是不是编出来的。毕竟像他这样的‘成功商人’，刻意编造点光辉履历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他们着实没想到，那战功竟然是真的，而且还是几年前曾经感动过许多碧澜人的一场著名战争。 不过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则是林三竟然凭借那功劳得到了钟天景的特别对待。这在许多商会会长的眼中，不啻于三把刀商会在这次军部的生意中占得了先机。 虽然军方不会采购旧护具，但以三把刀商会如今的实力，生产新护具并非办不到不是么？更何况想要什么货，还不是看钟天景的心情么？ 事实上，林三心内有些惊讶。确实自己当时立功算是救了第五兵团不少人，但这钟天景也不至于这么看重吧？这件事都过了好几年了，而自己也只是那几十人之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不过此时，自然不会有人向他解释这原因。他很快，就和钟天景萧文康以及其余几名将军官员一起愉快的交谈了起来。 阿寒和她面前那名男子的舞蹈依然没有结束，只是她的心思早已飘到了很远很远。 确实林三的战功竟然那般卓著，让她有些意外。但她更意外也更在意的，是他在齐琪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窘迫的模样，认识他那么久，她印象中的他几乎永远都是谈笑自若天塌不惊的。即便在总督大人以及那钟天景面前，他也依然表现得不卑不亢进退有据。 然而某些细节却瞒不过阿寒，在那女人面前，他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一面。发自内心的喜悦，却也有着些许的瑟缩，仿佛做错事之后被人抓住了，往昔的镇定早已不复存在…… 那女人不过是个小小的百骑长而已，而且她只是稍微观察，就能看得出这女人并非什么厉害人物，他有必要表现成这样？ 她唯一明悟的一点，就是他刚刚之所以一反常态的宣布放弃这桩生意，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可是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女人曾经是他的熟人，所以他就不愿意做熟人的生意了？这生意又不是在那女人身上割肉，军方本就要采购装备，买谁的不是买？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事实上她这些疑问，就连林三自己都说不出原因和答案来。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齐琪的事情，真要算起来，他其实还救了她几次，对她有恩呢。 对于自己的这种心态，他也感到很莫名。然而即便是心思复杂无比，向来自觉擅猜人心的他，此时也仍然无法解释这种状态。 他能知道的，就是见到她之后，自己其实是很高兴的。而看到她过得很好之后，自己是更高兴的。而这，似乎就已经够了。 “泾江城之战你也在？我当时也在啊，你没看到我吗？” 齐琪满是惊讶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内，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吗？ 他心内不禁暗笑了一声，却又觉得异常的怀念。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人，总是让他感到无奈而又庆幸。 “我没看到啊，当时人那么多……”他几乎是本能的撒了个谎。 他当然不敢告诉她，自己当时其实第一眼就发现她了。如果被她知道，一定会很生气吧？虽然她的气总是消得很快，但他还是不想让她失望了。 她一无所觉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也是哦，好可惜，如果那时候就见到你，说不定你就不会受伤了。” 果然，她还是如从前那般‘好骗’。 两人这种叙旧般谈话也算是到此为止了，因为一旁还有钟天景和萧文康这些大人物，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很清楚，现在不是他们随性而为的时候，毕竟这里不是欣榆城那个窄小的房间了。 因为钟天景以及其余几名将军的存在，萧文康和翟兴言等文职官员也主动将话题转到了战事上。 一行人谈论着前线的某些著名战例，谈论着战术的高明之处，谈论着战略的长远之处，这一刻每个人都仿佛化身为了军事家。 钟天景似乎是真的对林三有着极好的印象，谈话之时还会适时地将话头挑向他，好让他也参与进来，而萧文康等人自然能看得出来将军对这位年轻会长的特别对待，于是一时间他身边的气氛倒是热烈非凡。 以林三的能力，即便没有人刻意提点他，他其实也能自如地切入谈话之中，毕竟生意做到这一步，类似的场合他经历得多了。 但这场战事讨论的谈话之中，他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之处来。纵然众人在得知他在第二军事学院就读过之后，特意给他‘机会’，让他表达对某些战例的看法，他的回答也只是中规中矩，完全符合一个正常军校学生该有的样子。 他依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事实上这个领域才是他真正感兴趣，也是他最擅长的不是么？能写出《七策》的人，对战事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只能告诉自己，出风头有时候并非什么明智之举，因为你出风头就会抢了别人的风头，所以自己这么藏拙是对的。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却骗不了他自己。 他之所以会这样，只是不愿意在她面前锋芒毕露，他至今还记得当初在源庆城那场自作主张的表演以及演说之后，她表现出来的惊慌和疏离。 是啊，那不符合她心目中‘傻三’的样子。那会推翻他们从认识第一天开始，他就刻意表现出来的形象，他不确定她到时候会是何种感受。 第1464章 警告 “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这还真是无心插柳了……” 雨夜的长街上，马车缓缓向着三把刀商会的方向驰回，那场宴会已经结束了。 而此时阿寒说话的对象，自然是坐在她对面的林三。 这马车很大，温暖的车厢内铺着由魔兽毛皮织就的华美毯子，两人之间的那张由名贵蓝熏木做成的矮桌上甚至还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和糕点。 虽然只是马车，但完全不用担心上面的东西会洒出来，因为总督府到商会的路并不远，更何况这马车本身还运用上了避震的小型法阵。 这曾经就是他们追求的生活，而现在他们已经做到了，并且做得比想象中还要好。只是，两人都没有停下来歇一歇的念头。 “是的，确实是个惊喜。”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齐琪的影子。 他很好奇她这次是怎么跟着钟天景过来的，如果他刚刚观察的不错，齐琪在钟天景心目中似乎还是有点地位的。 他有些担心她，毕竟她总是那么的让他不省心。从没有听说她和军中高层有关系啊，她不会卷进什么漩涡之中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吧？不过想想也不太可能，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她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无论如何，她现在看起来过得还不错。而能随着钟天景一起过来，也足以说明她不在前线作战部队之中了，自己当初的努力倒是真的起到了作用。 今夜的场合终归不太方便，晚宴之上，两人根本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而晚宴结束之后，她也不得不随着钟天景等人一起去萧文康等人早已安排好的住处。 是啊，她现在是碧澜军人，不是当初那个自由自在的帮会大小姐了。 他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在欣榆城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个混吃等死的无赖女人，于是他的嘴角渐渐翘了起来，那时候真是想不到她会有今天啊。 说起来，她其实还是变了点的吧？至少，比以前要着调点了，毕竟军队本就是个打磨锐气的地方。 她不会已经结婚了吧？他心内忽然冒出了一个怪异而又合情合理的猜想，于是他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难道就是因为嫁人了，嫁给了某个军中高层，所以她才得到了钟天景的特别对待？喂喂，那个女人是不是疯了，难道她真的打算在军中呆一辈子，她究竟有没有擦亮眼睛啊？ 真是该死啊，不是说修士营的女兵没人敢随便染指的吗，不是说有那位太后看着的吗？军法处是干什么吃的？ 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如果是你情我愿的婚娶，那军法处为什么要管？而齐琪就算真的结婚了，和他又有什么相干的？ 他的表情变幻过程，完全就没有逃过坐在对面的阿寒观察。她觉得自己真是开眼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那么多丰富而天真的表情。 时而傻笑不已，时而忧心忡忡，时而恼怒不堪…… 她知道，他所回答的惊喜，和自己所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那个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他变成这样？ “你想到了什么？”一直到快要到达商会驻地时，她才终于无法忍受的打断了他。 他那种表情，让她感到恶心，那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也不符合她心目中他该有的形象。 “没什么，这笔生意我不打算做。”他收回了心神，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岔了回来。 你刚刚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你啊。 “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女人？” “你想多了。” “你在说谎。” “行了，我和她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向来善解人意的阿寒，这次却是一反常态地‘逼问’着他：“是的，我不知道。但我着实想不明白，就算做成了这笔生意，对她又有什么损害的？这笔生意，难道见不得人吗？” “军方不会要旧货。”他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解释。 “我们可以做新的。” “相对于另外三家商会，在新货上我们没有任何的竞争力，毕竟别人本来就是做新货的，而且做了许多年。” “那又如何？你已经抢先一步搭上了钟天景的线，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 “我能搭上钟天景的线，是因为有她在。” 阿寒忽然明白了过来，或许这就是改变主意的原因了，然而虽然明白，但她却更无法接受了。 “难道你要告诉我，一旦做成这笔生意，你会觉得欠了她的人情？又或者挥霍利用了她的关系和面子？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这还是你么？这一年来，你做成的那些生意之中，什么手段没用过？陷害打压都不止一次了吧？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假惺惺？” 她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这个人一直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不是吗？他竟然会变得这么迂腐？ 真要算起来，这桩生意一旦成了，那确实许多人都会很自然的猜想那个女人起到了作用。猜测是她因为私情，为林三走了关系开了方便之门，所以钟天景才会选中三把刀商会，毕竟他们在宴会上相见的一幕谁都看到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种事有必要避嫌吗？ 其他商会为了这桩生意，何尝不会动用各种手段，这本就很正常不是么？ 那个女人又没什么损伤，又不是让他去害那个女人，这种你好我也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做？ “我说了不做就是不做！还有，我要警告你，这件事你最好少管！”他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往常的冷酷。 “我知道了。” “你最近……怎么变得那么喜欢管闲事了？这样很不好。” “嗯，我会改的。” 她没有再和他针锋相对，毕竟这商会是他的，不是她的。 …… 就在第二天，阿寒还是再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那是在三把刀商会顶层的会长室内，在得到通报，有一个叫齐琪的女人来了之后，她亲眼看到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座椅上弹起，火急火燎地迎了出去。 果然，那个女人对他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你竟然能找到这里。”在商会的一楼大厅内，林三终于见到了她，而与她同行的，还有昨夜宴会上的另一位女兵。 此时二女并没有穿着军装，而是普通装扮，倒是显出另一份别样气质。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现在发达了，就不认人了？”她故意鼓起了嘴，露出了不满之色。 “没有没有，你忘了吗，我的都是你的嘛，哈哈！” “哼，算你识相！”她本就是假装愤怒，听到他这句话，自然是立即又高兴了起来。显然，她也想到了当年共处一室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是阶下囚，你的房间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这只是这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玩笑，却让不远处的一些商会管事以及护卫面色大惊，甚至就连齐琪身边那名女伴也是一脸的愕然。 林三这个名字，她很早以前就曾听她提过了，她知道他们之间的一些事情，知道他曾被她‘欺负’的过往。 在她想来，人家不记恨你就好了，怎么可能还拿你当朋友？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人现在已经从搬运工变成了一家大商会的会长，竟然还没有改变对齐琪的态度，这让她感到极度的不可思议。 “这位是？”林三自然不会像她一样高兴起来就忘乎所以，他已经主动的替她提到了她身边的朋友。 “这是钟彩儿，是我从进第五兵团就认识的好姐妹哦，我们以前就在一个百人队的！”齐琪毫不见外地拍了拍钟彩儿的肩头，看样子两人的关系是非常好的。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介绍，却也解开了林三昨夜的某个疑惑。 钟彩儿这个名字他没听过，也算不上什么名人，但她却姓钟。碧澜帝国姓钟的人不少，但正好出现在钟天景的队伍里，而且以百骑长的身份就能跟着那些将军一起赴宴，那恐怕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如果不出他意料，钟彩儿应该是钟天景的亲人，从年龄来看，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女儿。 而钟天景昨夜之所以对自己那么亲切，对泾江城一战那么看重，看来是因为她女儿的缘故了。 齐琪参与了那一战，和齐琪同在一个修士营百人队的钟彩儿当然也参与了。钟天景显然也明白，如果没有扛起铁闸的勇士，当时已经冲入城的修士营女兵是一定会全军覆没的，其中也必定会包括他的女儿。 也就是说，自己其实救了他女儿一命，虽然在他眼中并非自己一人所救，但这‘恩情’他还是要承的。 那这么看来，自己倒是不用太过担心齐琪了。经过那一战之后，钟天景看来也不太敢让女儿继续呆在前线了，正好齐琪也被调了回去，作为女儿的好姐妹，他也适当的给予了一些照抚。 齐琪这次能随着他一起来这里，除去本就是在后方做着后勤一类的事务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钟彩儿了。 想到这里，他的一颗心倒是放了下来。 齐琪当然不会知道自己身边的男子在这么短短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么多。在两人互相问好之后，她已经迫不及待的逼问起他来，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当时是怎么受伤的？你怎么成了商会会长了？还有，听说你还去过第二军事学院，怎么会提前退学了？快说快说，昨晚没机会问，都快好奇死我了。” 第1465章 愧疚 齐琪很快从他口中得知了这几年来的经历，当然，是经过了删减和修改的。 在林三的口中，他在第六兵团过得很好很顺利，他之所以从第二军事学院退学，只是因为学业跟不上，不得不退而已。 而他之后就一直在忙着筹备他的三把刀商会，至于商会的一些发展轨迹，倒是没有瞒她，只不过全都说成了运气，机缘巧合，有很多人帮自己罢了。 易涵和太叔雪这两个名字，他提都没提一下。 内心深处，他很不想对她说谎。 然而或许是天意，或许是造物弄人，他和齐琪见面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在用谎言对待她，即便是今时今日，也依然没变。 他很无奈，或许是因为那‘傻三’的形象早已深入了她的内心，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思，不愿意改变那形象，于是不得不用无数的谎言来继续维持下去。 不过，当初在源庆城时，她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他并不傻了吧？ “不错嘛，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小子竟然能发迹起来呢？”她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完全察觉不到谎言之中的破绽，只是很单纯的感到欣慰。 “那是，我早说过我不傻了。羡慕吧，现在知道我有多厉害了吧，是不是开始崇拜我了？哈哈哈……”他故意满脸的得色。 “嘁，你在得意什么，就算你混得再好，你也还是傻三！”面对这种话，她怎么可能忍得了？她习惯性的打击着他，这个女人仿佛已经彻底忘记源庆城的事了。 “喂喂喂，这个名字现在可没有敢叫了啊！” “怎样，我就叫，傻三傻三……哈哈哈！”看到林三还是和从前一样拿自己毫无办法，只能一脸憋闷的模样，她笑得前仰后合。 她以为他一定会抓狂的，却不知他听到这难听的称呼之后，内心有多么的喜悦。以至于他都忍不住怀疑，难道自己是得病了，不被这女人欺负就不舒服，竟然还主动诱导她骂自己？ 看到一旁众人以及对面钟彩儿那无语的表情之后，他也明白自己和她表现得有些夸张了，于是下一刻，他便很自然的问起她的经历来。 “那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在第五兵团有没有被欺负啊？哈，当兵很苦吧，哭鼻子了吧？” “你才哭鼻子了，我过得好着呢！” “是吗？好在哪？现在前线的战事不激烈了吗？”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啊，没看到我和钟将军一起来的吗？我现在怎么可能还在前线，笨死了！” “哇！你的运气不错嘛……” “那是，嘿嘿嘿。”她一点羞愧都没有的怪笑起来。 林三当初猜得并没有错，这个女人虽然不得已也加入了战争，但骨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身先士卒立功杀敌的觉悟，能呆在后方，她别提多开心了。 其后的时间，他带着她们在商会内参观了一番，之后三人又离开商会在外面一起吃了个午饭。 一直到钟彩儿‘识趣’的提早回去，林三才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个钟彩儿，是钟天景的女儿？”他只是再确认一次。 “是啊，怎么，你看上她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啊？” “免了吧，我只是关心你身边的情况罢了。” “哎呀，你这傻三还真是会说话，姐姐我可不会吃这套！” “那个，你现在结婚了没？”他最终还是单刀直入，将另一个无法释怀的问题问了出来。 “没有啊，怎么？难道你这些年一直在想念着我？”这个时候，她倒是突然就变得直觉敏锐起来了。 还不等林三说点什么，她便挑了挑眉一脸促狭道：“哈哈，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呀！当年给了你那么多机会，还和你睡在一个房间，你一次都没把握住，真是可惜呀……” “是是是，好可惜，我真是好后悔……”林三痛苦的揉了揉脸，这个女人很好，就是性子着实脱线得有些过头了。 明明有着女人外在该有的一切特征，却根本没有一颗少女该有的心啊。 “后悔什么？”她笑眯眯追问道。 他故意气呼呼道：“后悔当初收留了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招惹那么多事呢。” 他本以为她会如往常那样反驳自己，然后继续得意下去。 然而他却没想到，他这句话落音之后，她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水汪汪的眼内忽然浮起了层层雾气：“对不起，我……” 林三以为她在开玩笑故意捉弄自己，便故意揶揄道：“哈，你这性子恶劣的无耻女人，竟然还会道歉，真是让我开眼了。” “嗯……我是个性子恶劣的无耻女人，对不起，那时候是我害了你……”她说着说着，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这让林三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心慌，他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怎么了呀，我没怪你啊，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 “是我的错，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招惹上褐发老五那些人，也不用上战场，也不会受伤瘸腿了……呜呜呜……这些年我总担心你战死在外面……我做了好多噩梦……和你分开时，我还和你闹过脾气……”他的安慰非但没有让她好受，反而让她哭得更大声了。 抚摸着她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的香肩，林三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没想到，原来齐琪也是这么的记挂自己，甚至白白为自己担心和愧疚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次意外重逢，或许她还会继续担心下去吧？ 不，自己哪有资格用‘也’字？ 自己这些年……想起她的次数，才几次啊？ 自己这些年都有过深爱的女人了呢，都有过沉迷其中浑然忘却其他一切的学业和事业了呢！ 她在自己心中，才占了多少分量啊？自己有什么资格……管她的事？ “我真的没有怪过你啊，和那么一个大美女住在一起那么久，我不知道多么开心了！”他自己都无法分辨这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话了。 “真的吗？”她泪眼汪汪的抬起了头，一边抽泣，一边隔着眼泪努力分辨他的眼神是否作伪，是否在故意哄自己开心。 “当然是真的啦，你想想，当年你又没有一直抓着我，我真要是想避开你，早就跑掉了啊……” 她的抽噎声终于止住了，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想明白了过来。当年林三并不是真的被她拿捏得无法抵抗，至少他想走确实早就可以走了。 所以，她好像也不需要多么愧疚了…… 她抹了抹眼泪，哭音并未完全消去便继续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走？是真的舍不得离开我吗？” “是啊是啊……”他本说点好听的继续哄她开心，比如我这些年好想你，一直在找你，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脸说出口。 “那就好！”她吸了吸鼻子，一边抬起他的右手，在他的衣袖上埋头蹭干净了最后一滴眼泪，一边咕哝道：“你真好……不过害我这么担心，还是太可恶了！” 林三故意调笑道：“喂喂，你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吧？前一刻我还感动来着，后一刻就又开始说我坏话来了。” 她自己似乎也觉得刚刚在他面前哭泣有些丢脸了，但紧接着便是一副我是无赖你能拿我怎样的做派：“哼，怎样，不服吗？” “当然不服！” “我问你，你当年是什么军衔，普通士兵吧？”她忽然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事情一般捂嘴偷笑起来。 “你猜错了，我当年是十骑长。” “哎呀，不错嘛，不过很可惜啊，你还是低了我一级！我可是百骑长了，哈哈哈，林三十骑长，见到上级，还不快行礼？” “美得你，我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还敢以下犯上，军法处置！” 林三一脸鄙夷的斜了她一眼：“啧啧，你这只知道混吃等死的惫懒女人，再怎么装，也装不出军人的威仪来。” “好你个傻三，现在胆子比以前大多了啊，以为你是什么商会会长，我就治不了你了吗？”她立刻横眉怒目的拍起了桌子。 “行行行，你厉害行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她显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没事也要耍耍宝而已。 “对了，你有你父亲的消息了吗？”林三还记得，她的父亲当年比他们更早就被抓去充军了。 “早就有了，我家那老头子就在第五兵团啊，我一进去就见到他了，他也是修士团的，哈哈哈，当时我和他都吓了一跳，真是好好笑……” “啊，是吗？你的运气还真不错啊，这都给你碰上了。”林三这次是真的感慨了，当年自己和齐琪一起从军，最后的境遇还真是截然不同啊。 自己进了罪兵营，之后又是先锋营敢死队，如果不是有着这具强横的身体，如果不是使尽浑身解数，恐怕早就死了。 她倒好，进了修士团女兵营，结识了钟彩儿那样的将军之女不说，还在那里玩了一场父女团聚的感人戏码。他的父亲是极境后期修士，即便是充军，在修士团的地位也不会低，当时她应该就得到一些照顾了。 “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一直当兵吗？” “那还能怎么办？现在战争都没结束，难道我还能提前退伍吗？不过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啦。”她当然不是喜欢当兵的，身为帮会出身的大小姐，军营那种枯燥乏味而又约束太多没有太多自由的地方，本就不会让她喜欢。 林三虽然知道这一点，却也无法可想。哪怕他已经是三把刀商会的会长，他也没资格插手那场战争。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士兵也就罢了，关键她现在已经是百骑长了，这个级别的调动根本不是自己有办法干预的。 他只能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她算是在大军后方，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你这次会在这里呆多少天？”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就忍不住后悔了。 果然下一刻，这个女人就再次得意了起来。 “五天吧，怎么，舍不得我离开了吗？哈哈，姐姐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第1466章 放逐 五天时间，虽然在林三看来有些短暂，但却也已经足够让他欣喜了。 虽然说不出具体原因，但他现在很享受和齐琪在一起的时光，这一点他根本骗不了他自己。 他很想告诉自己，这并非爱情，只是朋友间的关心，但那似乎有些自欺欺人了。而这种对自身状态极为清醒的认知，也让他有些不安。 自己真正深爱过的人不是只有太叔雪吗，固然这算不上背叛，毕竟自己和她已经没什么了。但这么轻易就又对另一个女人动了心，哪怕那个女子自己早就认识了，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啊。 尤其回想当初自己对太叔雪爱恋之深，几乎快到了愿意为她去死的地步，那时候自己一直都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喜欢上别人了吧？ 现在又喜欢上齐琪，这是否代表曾经自己那些感觉都是假的？曾经那些情深意重的话，自己还能对齐琪也再说一遍吗，那些话不会显得虚假吗？ 更何况，这对齐琪似乎也有些不太公平。喜欢她的同时，心里还没有彻底忘记另一个女人，这又算怎么回事？ 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那并非爱情。自己喜欢和她在一起，除去朋友间的友情之外，只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极为放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且见到她之后，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自己很怀念那时候的自己，因为自己明白，自己根本变回不去了。 所以，她可能只是个寄托吧，在她身上自己能找回久违的感觉…… 是了，她远远谈不上什么聪慧过人，更谈不上什么善解人意，以前还老是给自己带来麻烦，她和自己在一起时，也谈不上有什么共同爱好话题，多半都是她没事找事，自己喜欢的本就不应该是她那种类型吧？ 这么一想，她好像还是一点都不适合自己啊。 更何况，她真的对自己有意吗？或许仅仅也只是出于友情而已吧？那姑娘总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她对自己说的暧昧话语从来就别指望含着什么深意，纯粹只是因为她觉得调戏自己没有危险还很好玩，她让自己内心疯狂腹诽的时候远多于欣慰满意的时候。 不过在其后的几天，因为齐琪一直没有再来找他，他还是感到了一阵失落。 就算不为爱情，只是出于友情也可以嘛…… 他原本以为之后的几天能和她有更多相处机会的，为此他还连夜想了之后几天和她在一起时的一些行程，比如去哪里游玩，去哪里吃东西，买点什么礼物送给她，甚至还一条条记录在了纸上，排出了满满当当的时间表。 齐琪现在是军方的人，他们的行动本就不是其他人能干预和涉足的，稍有不慎可能还会触犯到军法和军中机密呢，他也不方便主动去寻她。 或许，她也很忙吧？毕竟这一次，她也不是专门过来游玩散心的，钟天景也是有事情安排她做的吧？ 而这三把刀商会，自己也不能丢开不是吗？ 他觉得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至多钟天景那一行人离开时，自己再去送送她。但接下来的一件事，却是让他惊讶不已。 钟天景这次回来筹备粮草和物资，确实需要采购一批新防具和武器。围绕着这笔大单子，各大商会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而他的三把刀商会却并没有插足其中。 只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第四天，一份有关防具采购的合约竟然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就等他过目，然后和钟天景再进行最后的面谈之后就可以双双签字达成了。 “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而视线对面的那个人自然是阿寒，这份合约就是她带回来的。 能做成一笔大生意，他本该高兴，毕竟这对商会的发展有着极大帮助。只是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交代过这个女人，这笔生意不做了，也让她不要多管了。 他当然不会完全放弃军方这条线，只是类似的机会将来还会有，犯不着要将齐琪牵扯到里面不是么？ “如你所见，钟天景选中了我们。”对面的女人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他话语中的怒意。 “我要问的是……他为什么会选我们？”他缓缓站起了身来。 “他对你的印象不错……” “如果你再用这种可笑谎言来蒙骗我，我会让你滚蛋！”他不是傻子，确实因为泾江城那一战，钟天景对自己印象颇好，甚至算是承了个人情，但军方采购装备这种大事，对方不可能当儿戏。 钟天景就算对自己印象再好，也不至于在三把刀商会没动静的情况下，就主动找上门来，将合约送到自己手中。他犯得着这样做吗，有钱还怕没人卖？ “没错，我主动找上了他们。这笔生意对双方都无害，对我们更是有着极大好处，为什么不做？”眼见瞒不过他，阿寒很大方的承认了。 “你私自找了齐琪？”他的声音之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你在想什么，那个女人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可能影响得了钟天景的决定？”她一脸好笑的否认了。 “看来，你是真的觉得我很好耍了？那天齐琪和钟彩儿你都见过了，找到齐琪就等于是找上了钟彩儿，而因为有自己女儿的出面，钟天景才会这么好说话。你以为……我猜不到？”他面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就连身边的温度都似乎瞬间降了下来。 他能猜到这些，是因为这个简单的套路他之前就已经设想过了，只是很快又被他自己否定了而已。 原因很简单，在他看来，自己这是在挥霍齐琪的人情。让齐琪去找钟彩儿说好话，卖她的颜面和她的姐妹情分，让她求她的好姐妹，让她和好姐妹之间的友情掺杂了多余的东西。之后再让钟彩儿去找钟天景说，这不就是在利用她吗？ 说实话，如果这生意中没有齐琪，他就算没什么后门和关系，也会自己去想办法制造出关系来和钟天景接近。这种事，在生意中本就不算什么，毕竟做生意很多时候靠的不就是关系么？ 只是当齐琪出现在其中之后，他却过不了那道坎了。尤其他并不了解钟天景的为人，他无法判断这件事会否让钟天景对齐琪生出不好的看法。 “那又如何，她是你的熟人，做生意有时候靠的不就是熟人吗？更何况，她也没什么损失，她很乐意帮你，我没看到一丝勉强……” 阿寒没想到他能凭空还原事件的经过，这让她心内在暗呼不妙的同时，又生出了浓浓的不忿。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商会么？他凭什么指责自己？ 只是，她仍然还是低估了林三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 下一刻，他就破天荒的对她咆哮了起来。 “够了，滚出去！” …… 这笔生意最终还是做成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再停下来反而是戏耍钟天景不给他面子了，更何况也没有将到了嘴边的肉吐出去的道理。 临别之时，他终于又见到了齐琪。 只是，或许是因为场边大人物太多的缘故，两人并没有得到什么说话的机会，而他也不知该对她说什么。他只能挤出笑容，目送着她离去…… 在外人眼中，这次的生意算是阿寒出面谈下来的，她立了个大功。但林三很清楚，这生意成功只是因为齐琪和钟彩儿。他给了她该拿的分成，随后再次将她调了出去。 在外人看来，这是正常的调动，毕竟阿寒本就是三把刀商会开辟商业版图的‘元老大将’，但他和阿寒却心知肚明，这算是放逐了，她被林三赶出了三把刀商会的核心圈。 阿寒确实能力不凡，甚至超出了他初次认识她时，对她的评估。这个女人出面，几乎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的，可以说没有她，三把刀商会现在的规模至少会小两倍。 但还是那句话，这世上不缺人才。她的能力固然出众，但更重要的还是林三给了她机会。当时如果换另一个甚至几个类似的人才坐到她的位置，同样也能极大的推动商会的发展。 这个女人不好用了，林三无比清楚这一点。 从前这个女人几乎没有多余的心思，但这次他却发现，她开始想一些不该想，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了。 这次明明有自己的话在前，她还是绕过自己去做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这让林三暗暗警惕了起来。这个女人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自己必须让她清醒清醒，让她明白她自己的定位和本分。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换作别人，他早就直接辞掉了。因为自己还顾念了当初从无到有时，两人一起奋斗的情分，才继续给了她机会。 他开始提拔新人了，而因为搭上了军方这条线，三把刀商会确实得到了又一次飞速发展的机会。两个月后，他们再次和第三兵团也做成了一次类似的生意。三个月后，他们的生意已经渐渐渗透到了南芜行省周边几大行省的一些城池。 他变得比以前更忙，忙得几乎快要没时间回味三个月前和齐琪重逢的喜悦了，惟有在夜深人静独自修炼完那套‘续命’的动作之后，他脑海才会不受控制的浮现起她的身影。 她过得还好吗？钟天景待她还一如既往的好吗？她有没有想起自己？都已经三个月了，为什么不抽空来见见自己了，不是知道自己在哪了吗？不是说好了以后会来找自己的吗？ 或许，自己应该主动去军营见一见她？ 太叔雪在他心头的印记已经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齐琪的形象越来越鲜明。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自己认识她那么多年了，也从没有那样过。为何现在会突然变得这么想念她，这么‘依赖’她？ 那个明明无赖懒散而又傻乎乎的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竟然变得越来越完美了。哪怕明知道她本来是什么样子，可他能想到的却全是她好的一面，甚至就连以前难以忍受的一些缺点，现在竟然也成了让他回味良久的闪光点…… 是因为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去想的原因吗？ 他无法找出答案，当时间来到第四个月时，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去赤楼战场见一见她，彻底对这件事做一个了结。 他不知找到她之后又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不知结果会变成怎样，他只知道继续这样下去，自己恐怕会疯掉。 然而接下来的一件事，却将他的计划彻底打断了，甚至险些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天，几名军部的执法官员闯进了他的会长室，表面客客气气，实则不容反抗的对他出具了一份调查文书。 “林三会长，十五个月前，阳莱城外的锦桐山发生了一件极为恶劣的偷矿伤人走私案。据我们的查探，你可能和这件案子有关，希望你能协助我们的调查。” 面对那盖着军部几大部门印章的文书，面对着眼前那几名身着军装面色冷漠的官员，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第1467章 入狱 虽然对方说得很客气，而且用的字眼也只是希望自己协助，但林三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他也很清楚，自己这次可能要完了。 确实相对于他现在的资产来说，当年那一万七千金币已经不算什么了，只是办案的人换成军部，就另当别论了。 三把刀商会发展到现在，资产已经超越了四百万金币，如果赔点钱就能了事的话，那就算付出两倍乃至十倍二十倍的代价，他也愿意。 只是很遗憾，他没那个机会了。 如果他当初偷挖的是其他东西，那或许还有机会翻身，但他偷的是冰英石。 碧澜帝国对于冰英石矿的走私偷盗，打击是极为严厉的。按照律法，只要达到五百金币的界限就已经是死罪了。而他不但达到了上万金币的规模，最后为了带出赃物，还和守矿的驻军发生了冲突，甚至伤了人。 事实上即便如此，这件事如果对方想要低调处理的话，也还是能办到的。那么多大型商会，那么多贵族官员，他们发迹之前乃至之后，底子也不一定干净，关键是能不能盖住，能不能抹平。 只要能盖住，那就不算什么事。 但他这件事，却已经不可能盖得住了，对方是大张旗鼓过来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低调处理的打算。来到这里的并非当地官府，而是军部的人，这让他根本没有施展手段化解的机会，摆明了就是要直接摁死他。 他很好奇，究竟是谁在整自己？ 这一年多来，他确实得罪了许多人，其他商会的竞争对手都有可能出手，想从中找出个嫌疑目标来，着实不容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已经盯着自己许久了，而且对方能直接找上军部，手段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当年那件案子，他自问做得还算干净，事后也从未提起过。说实话，他没道理被怀疑到才是。 走私冰英石矿的那么多，每年都会出现一些案件，谁会无端将其中一件疑案联想到自己身上？自己当时并没有暴露容貌不是么？ 因为这些原因，他一直就没怎么担心过这件事。 他不相信是军方的人查出来的，他知道，这一定是有人告密了。 而当矛头真的指到自己身上之后，想要洗脱就难了。当初逃亡时和自己短暂战斗过的士兵虽然没有看清自己的容貌，却知道自己是瘸腿…… 而除此之外，自己出手货物时，终归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按照这个线路查下去恐怕是能查出一些东西的。 最后，自己创建三把刀商会时，拿出的上万金币本就是来路不明。 他没有反抗，因为对面那几名军部官员之中，有两名破境高手，更何况他还没有彻底绝望。 当他被带走之后，整个三把刀商会都炸开了锅，而这个消息也很快就传遍了巨盘城。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完全不出他所料，对方的准备很充分，他所想到的罪证，对方几乎都拿出来了。 瘸腿，来历不明时机恰到好处的巨款，甚至当年他出手那批冰英石时的一位‘转手人’都被军部抓了出来，当堂指认了他。 而他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矢口否认。 没错，这些证据还不够，他自认当时做得还算小心，除了瘸腿这一个特征之外，那位转手人其实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容。 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是另一方面，他无法解释那来历不明的一万多金币。 只要能抹掉这个漏洞，那他未必不能翻身。 他在等机会，而因为他拒绝认罪，这案件的审理一时间也陷入了僵局。不过这僵局当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如果他一直拖着不说那一万多金币的来路，那这案子最终还是会被坐实。 三天之后，身陷囹圄的他见到了阿寒。这是他这三天来见到的唯一一个‘自己人’，其余人无论是萧文康还是商会那些人，都没有再来过。 他现在已经犯了大事，和他扯上关系当然不是什么明智选择。他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愿意来，还是因为案子太大，他们进不来。 “好久不见，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商会没有什么乱子吧？”或许是因为被关在这里无所事事，他现在倒是真的闲了下来。 而他现在能指望得上的，也只有这个女人了。 “商会倒是没乱，你还有闲心开玩笑，现在该怎么办？究竟是谁在背后干的？”扶着牢笼铁栏的阿寒脸上除去担忧之外便是焦急。 他含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阿寒一脸的好气又好笑，这个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闹得有多大，知不知道他已经命悬一线？ “是啊，我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时间哪里想得出来。”他浮了浮嘴角，忽然压低了声音：“但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她连忙将耳朵侧了过去。 “很简单，你去栖平城找个当地的钱庄……” 阿寒顿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开个假的借贷证明？证明你那一万金币是一年前通过正常途径借贷过来的？” “不错，只要有钱，让对方配合开个一年前的借贷证明并不难。即便钱庄不行，找个帮会也可以。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是啊，只要证明当初那一万多金币是借来的，他的嫌疑就差不多能洗脱了。 她重重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留下什么手脚的。” “那就好，你快去办吧。” “没有别的了吗？比如找别人为你求情，对了，钟天景呢，他能帮上忙吗？”她确实很为他着想，生怕他有什么遗漏。 “不用了，找他也没用，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不是他能摆平的。而且，我和他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我知道了，我会在外面为你打点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牢狱之中，而林三则是缓缓将后背靠在了墙上怔怔出神。 他有种预感，自己可能翻不了身了。原因很简单，这个女人其实就是他的第一怀疑对象。 除去那些竞争对手，阿寒同样有动机对自己下手，因为自己前段时间对她下手了，会招来她的不忿和反击似乎也很正常。 现在这商会内，她还是二号人物，干掉自己之后，以她的手腕，很可能会取代自己原来的位置，将三把刀商会变成她的。毕竟这案子针对的只是自己一个人，而不是整个三把刀商会。 当然，他之所以怀疑她，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一万七千金币的来路其他人不一定会怀疑到，但阿寒却是真的明确知道来路不正。 第一次见到她时，自己只有两百来个金币，一个月后，自己将一万金币的金票摆在了她的面前，而且来路也是语焉不详，她会有联想一点都不奇怪。 是的，她知道自己出去‘挣一万金币’的具体时间段。只要她有心去查，按照那个时间段，她是能查到锦桐山那件疑案的，而后瘸腿的特征足以让她恍然大悟。 所以，自己原本以为做得干净的案子，最后突然而然的爆了出来。 事实上刚刚林三就在试探她，而她其中有一句话已经让他生出了更重的疑心。 她上来就问他怎么办，问是谁在背后陷害的。正常情况下，她难道不该先问问，那件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只是这一切只是怀疑和猜测而已，并无丝毫的根据。他本不想指望她，但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其他亲近的人进来见他。 他不禁暗暗自嘲自己做人太失败，虽然几天前自己身边还围着一大堆人，但现在却发现没有一个是真的靠得住的，也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帮自己。 而偏偏自己明明怀疑她，却还是只能选择相信她。如果真是她做的，自己想再多办法也是枉然，这个女人有多厉害他最清楚，如果真的是她，那她不会给自己任何爬起来的机会了。如果真的是她，那这段时间没有其他人见自己，很可能就是她在背后运作的了。 自己能指望的，还真就只有她，自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仁慈上，这还真是够可悲的。 让她去开假的借贷证明，算是一次试探，也是无奈为之。 有些事情，他依然还是没有猜错。 五天之后，军部公开了对他的第二轮审判。许多人出现在了这里，不过他们都只是看客，而非他的帮手。 他依然拒绝承认那件案子是自己做的，面对那一万七千金币的来路，他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站立着的阿寒。 她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微笑，似乎在告诉他，不用担心，我已经办妥了。 随后她款款走到了他的身边，对着上方的主审官员微微俯了俯身：“大人，民女可以证明那一万七千金币，很有可能是他从锦桐山得来的……” “当时他曾告诉民女，他一个月就能赚到上万金币，民女不信……一个月后，他便真的拿出了一万金币，当时民女也不知那笔钱的来路……” “除此之外，他上次还想让民女去开假的借贷证明，只是被民女严词拒绝了……” 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不知是不敢对视，还是懒得去看一个将死之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场内便起了一阵嗡然议论之声，显然这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对这位三把刀商会原会长做出致命一击的，恰恰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林三暗叹了一声，真是好一个不会让自己失望啊，这女人果然做出来了。很出奇的，他竟然没有感到什么不甘，更没有怒斥她，质问她为什么背叛自己。 或许早已料到，又或许是本就对她没有抱多大希望。 第1468章 自救 林三很干脆的认罪了，他自己也很清楚，到了这一步，这罪名是不可能逃得过了。 画押之后，他从嫌疑人变成了正式的犯人。 二级战斗英雄的赤血勋章被军部收回，男爵身份被剥夺，十天之后，他便会被军部处死。 当然还有罚金十五万金币，不过那本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都是要死的人了，剩下的其他财产不出意外全都会落到阿寒手里。 人生往往是充满着起起伏伏，但他的人生却已经算是大起大落了。一夜之间，他再次变得一无所有。 他被押回了军部大牢严密看管了起来，没人为他求情，也没人为他打点奔走。 不，应该是有人打点的。 如果没人打点，他哪里会在十天后就被处死？正常情况下，即便是认罪了，没有个把月亦或三个月，也不会被问斩行刑才对。因为案子判决结果还要一级级往上报，得到上面的应允后再一级级发下来，最后才会被执行。 那个女人，做得还真是够绝的啊！ 坐在牢笼中的他缓缓呼了口气，这里异常的安静，安静得令人心慌。不过他却并没有太过担心，无论如何，他都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谁也不知道他其实算是个修行者，而且还是个高阶修行者。 事实上，这才是他这几天以来最担心的事情。他生怕因为当初在从锦桐山逃离时的短暂战斗，而被人怀疑到自己其实是个高手。 一旦当人产生了那种怀疑，那他身体的秘密可就要暴露了。至于利用这个破绽，证明自己是普通人，证明那案子自己根本做不到，他想都没想过。 自己就算说了，军部也一定会严密检查自己身体，怀疑自己练了什么隐藏修为的功法的。相对于身体秘密暴露的危险，这件案子对他来说，反而只能算是细枝末节了。 身体的秘密，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他清楚什么是主，什么是次。 或许是军部的人忽略了这个细节，而其余人又不知这个细节，到现在也没人提到这一点。所有人想的，都只是所谓的认罪伏法。 确实他没有灵力，也不会什么高阶的刀法剑法，但能顶起泾江城铁闸的人，是军部大牢能关得住的吗？ 虽然军部的大牢看守比普通牢狱森严得多，但以他的力量，速度，感知能力，仅仅只是想要越狱逃亡而不是杀人的话，并非办不到。 他有些庆幸，自己这些年来并没有泄露过这个秘密。这个世上，除了林四和齐琪之外，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怪异的。 如果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那恐怕现在看守自己的人之中，会出现数千大军，甚至是天境高手吧？ 这些年来，他从没有真正和人动过手，他也很好奇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实力。 他当然不想死，真到了最后一步，他一定会那么做，他一定想办法活下去，哪怕是当个逃犯。 他现在没有那么做，只是因为还没有到那最后一步，还有更好的路罢了。 他还有其他机会，他在等那个机会。 他表现得无比的平静，平静得让狱卒都忍不住感到惊讶。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人不久前还是腰缠万金的上流人物，短短几天就变得一无所有，甚至连命都要失去。这样的打击，换谁都无法接受，都会崩溃吧？ 他们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在他们看来，这个人可能已经是心丧若死了。 林三当然不会心死，这次的打击是很大，但对他而言，痛苦其实还不如和太叔雪分手那次强烈。 那次他都能爬起来，这次他自然也能。他经历过的打击与剧变也不止这一次了，他的意志强横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什么能击垮他。 牢狱之中的他每天按时吃饭，按时休息，过得极有规律，完全不像是个即将要被处死的人。 他知道外界对自己可能已经有了无数评价，当然绝大部分可能是唾弃和幸灾乐祸吧？至于自己那个商会，只怕很快就会被阿寒彻底抹去属于自己的痕迹了。 一直到第九天，他才终于等来了那个机会。 那天，主持他案子的那名军部官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来到这里，只是最后一次当面宣布他的罪行，因为他明天就要被处死了。 换作一般人被处死，当然不至于劳动他的大驾，但林三毕竟曾经是个贵族，是个战斗英雄，是个大商会的会长嘛…… “大人，我有事情要禀报。” 当那一番公式化的宣判结束之后，林三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你已经认罪，还想翻案，已经晚了！”这名军部高官森然道。 “我不想翻案，只是有些情况，想单独向大人反映……” “有事就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有些事情，可能涉及到了帝国机密，你也知道我曾在军中服役，也曾在第二军事学院就读过……” “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军人，你配得上自己穿过的军装吗？”这名官员冷笑了一声，旋即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为了帝国机密，我要单独审一审这个犯人！” 一直等到他的下属都被遣走，就连狱卒也暂时撤离之后，他才冷喝道：“说吧，你要禀报什么，还不快如实招来？” “我要用钱买命。”林三说得就像是做一次很平常的生意一样。 “你还真是该死！竟然想要贿赂我，你以为我会吃这一套？”这名官员勃然大怒，仿佛对方在侮辱自己！ 林三心内在冷笑，他知道这个人只是惺惺作态。 虽然自己的罪名是真的，不是被冤枉的。但无论如何，自己是被阿寒害的。以阿寒的身份，想要直接搭上军部的线，让他们来捉拿自己，似乎也要走点路子的。 说得难听点，想要让军部出面帮她抓人，而且抓得这么雷厉风行，办得这么认真，哪有那么简单？ 更何况刚刚定罪，十天之后就要被行刑处死，这不用说也是阿寒背后出了力。而她出力的目标在哪？还不就是自己眼前这个人么？ 她花了钱，所以自己会死得更快，所以自己根本无法翻案，就是这么简单。 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秉公执法的正直之人。这个人表面刚正不阿，但其实浑身都是空子，只看自己能不能打动他罢了。 他现在这副姿态，只是不信自己还能拿出好处。 在每个人眼中，自己现在都已经一无所有了。自己的钱不是被当做罚金充公，就是被那女人给侵吞了，一个铜子都拿不出来不是么？ “大人高风亮节令我佩服，但有些钱……大人不要的话，可能就会永远埋葬下去了，那岂非可惜至极？大人拿着它们，继续为帝国添砖加瓦，为战士们补充给养，这样岂非更好，这也是我这戴罪之人最后的一点心意……” 没错，他就是要行贿买命，虽然话说得冠冕堂皇。 “你的意思是……你还藏私了？”对面这名官员眉头一皱。 他的面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内一闪即逝的那一抹亮光却根本瞒不过林三的观察。这个人的俸禄虽然也不低，但相比自己这种曾经豪富过的人而言，又算得上什么？ 真要是依靠俸禄，一千金币都要够他挣一辈子了。 如果可以，他之前恐怕都想要抄没自己全部的财产了吧？只是那些钱最终落不到他手中，他还有许许多多的上级。更何况，阿寒一定及时做过资产转移方面的手脚了，当自己被抓的那一刻，那些钱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抄没家产最终能流到这名官员手中的，还比不上阿寒给他的好处多，所以他才只是罚了十五万金而已。十五万金其实已经极多了，只可惜那十五万金同样也落不到他手上，他还要如数交给上面…… 所以，只要能给他一个人实实在在的好处，是足以打动他的。 “不错，我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呢？” “你藏了多少钱，还不快如实招来！” 林三很想问问他，阿寒给了你多少？一万？还是三万？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个人虽然贪，但却也很喜欢装腔作势，自己犯不着故意点出这一点，那样反而会让他不安，让他做出自己不想看到的决定。 陪着他装糊涂就是了，这对他而言没有什么难度。 “二十万金币。”他笑了笑，给了他一个根本无法拒绝的数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那名官员的呼吸节奏都变了，这个数字完全突破了他的想象。 “二十万，金币，凭着金票，可以在帝国任何一座城池取出那笔钱。” “你可知道，若有隐瞒和谎报，罪加一等！到时候就不光是处斩那么简单了，你还会被凌迟，被用刑！” 这名军部官员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控制着狂跳的内心，艰难做出了最后的威吓。 真是贪得无厌的人啊，林三心内暗嘲，这个人都已经被那天文数字给迷晕了眼睛，却还不忘记多敲一点。 “我只有这么多了，大人应该也知道，开商会不代表钱都是我一个人的，也不代表钱都在手头上，除了固定的一些资产之外，绝大部分钱都是要用来流动的。我能拿出这么多，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他冷哼了一声，仿佛那笔钱根本不算什么。但旋即，他的眉头还是再次皱了起来：“想要用这钱戴罪立功，洗脱你的罪名，恐怕已经晚了，这件事的影响太大。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向上面报告过了……” 是啊，这笔钱他很想拿，但却不一定拿得到。 林三不可能蠢到现在就把钱全部交给他，至少也要确认无事之后才会交完尾款。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我不需要洗脱罪名，我只需要活着，并且这件案子了结，不再追究。” “你的意思是……”这名军部官员的眼睛彻底亮了起来。 “不错，大人应该有办法吧？找个死囚明天替我死就行了，以大人的手腕，办到这件事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他循循善诱着。 似乎是面上有些挂不住，这名官员恼怒道：“我怎么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教！” “是，我相信大人的能力……” 偌大的监牢陷入了一段漫长的寂静，林三很有耐心，他在等对方结束内心的天人争斗。他很清楚，结果不会让自己失望。 许久之后，这名军部官员才冷声道：“你最好逃远点，改名换姓以后安安分分做人。不要给我带来麻烦，否则我到时候只会以逃犯论处！”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 “还有，别想着玩什么花样，那二十万金币少一个子，帝国都不会放过你！” “是，帝国之威让我心存敬畏……”林三面无表情道。 这天深夜，他亲手将那一叠厚厚的金票交到了那名军部官员的手中，他甚至还得到了对方为自己准备的一张并不算太精巧的面具和一套普通衣服。 自己活了下来，而且不会被追拿。不过从这一刻起，林三这个人也将彻底消失了，因为明天‘林三’就会被处死…… 只是，某些债也该收收了！当自己再次出现在阿寒面前时，她会不会很惊喜呢？ 第1469章 报复 林三没有立即出手，他清楚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自己那件案子现在传得沸沸扬扬，这个时候出手并不明智。一个不好，说不定那军部的官员还会生怕自己连累他，而改变主意呢。 至少，也要等风头过去。 就让那女人再得意一阵子吧，让她继续做她的会长大梦吧！那商会自己是拿不回来了，因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哪里还能出来做生意，但那个女人同样也得不到！ 捅了自己一刀，自己可不会宽宏大量的就此放过。 不出他所料，第二天城内就传出了三把刀商会原会长林三被正式处死的消息，那名军部官员拿了钱，终归还是办了事。 这一年多来，因为他的崛起速度太快，知道他大名的人自然也不少，于是这件事理所当然的引起了许多人的热议。 当然，一面倒的都是讨伐嘲讽幸灾乐祸，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他的人。 做生意时，他得罪过的人不少，甚至因为他做过的一些阴暗事情，就连仇恨他的人都有。这些人会感到解恨，感到如释重负，他一点都不奇怪。 但就连许多根本不认识他，和他毫无瓜葛的百姓，现在也都在拍手称快。人人都说军部明察秋毫，都认为那件偷矿案是最大滔天的，仿佛他一死，帝国就变得乾坤朗朗了。 是啊，他是有钱人，所以他很容易就会成为许多人内心深处的‘仇人’。他倒下，不知道多少人暗暗高兴。看吧，他以前那么招摇，有那么多钱也不拿出来分给‘贫苦大众’，现在遭报应了吧？他那么有钱，那他一定还做过更多坏事，这么简单就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他默默看着这一切，心内并没有多么的悲哀，因为那对他毫无意义，他不会在乎别人怎么想。 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报复。 只是到了这一刻，当他想要报复时，才发现这件事想要做到还真不是一般的难。 那个女人真的成了三把刀商会的会长，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运用她的手腕将商会大权给揽了过去，还顺带打击了一批‘异己’。 那些分会长也全都成了她的人，就这么点时间，商会内几乎就快要彻底忘记林三这个人的存在了。 他不得不感慨，自己还是小看了她，这种事就算换成自己来做，恐怕都会倍感吃力，许多东西的转移是极为复杂的。 或许……她还真是个天生的商场‘女强人’呢，只是因为从前自己没有给她更好的机会吗？ 但让林三真正头痛的，却是她的小心谨慎。 自己被处死的消息都已经过去十来天了，这女人竟然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她出行时，身边始终都有着至少两名破境级别的护卫，除此之外极境元境也有二十余位。 而她办公和休息时，住处周围也有着守卫，甚至还有预警阵法。现在的她几乎堪称巨盘城被保护得最严密的那个人，根本就无从下手。 那名军部官员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自己还没死的消息，那等于是丢给了她一个把柄。所以，她是在明知自己已经死了的前提下，还这么警觉的。 他现在和那个女人其实已经毫无瓜葛了，他也不是三把刀商会的人了。他想要得手的难度，其实和某些图财害命的陌生匪徒要害那个女人一样。 那种事情有那么容易做到吗？如果那么容易，那个女人早就已经遇险了。 他只能继续耐心等待，易容成别人认不出的样子远远在人群中看着众星拱月的她，现在的她仿佛已经和自己不在一个世界了。换作两年前的自己，看到这样能驱使修行者为她效力的上流人物，或许也只能是跟着其他人一起仰视吧？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啊！ 如果自己真的只是个毫无实力的普通人，那现在恐怕真的会崩溃。曾经自己拥有的，都变成了她的，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曾经只能仰自己鼻息的女人，现在自己却连接近她五丈范围内，被她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爬到了更高的位置，而自己却跌入了烂泥之中。这样的落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他没有冲动的扑上去，他很克制也很冷静，这样的落差根本没有让他乱了丝毫分寸。他一直在等机会，他相信迟早会有机会，他不会放弃，哪怕等到地老天荒那天。 当他真要报复的时候，他会像一条藏在阴影中的毒蛇，一直静静注视着目标。在出手之前，什么都影响不了他，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 不会一笑而过，更不会因为她的女人身份而心软。 时间很快就过了一个月，那段时间他见过她很多次，只不过都是相隔极远的情况下。他也换过许多次形象与表面身份，因为他不想给她身边的护卫留下这个人多次出现过的印象。 他看到她进入总督府三次，进入城内几位贵族官员府邸一共八次。他远远在三把刀商会对面的楼顶看着她，看着她占据自己的曾经的会长室，坐在曾经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办公。也不知多少次目送她回住处休息…… 只可惜，他得不到下手的合适机会。 她身边几乎永远不缺护卫，贸然出手非但会打草惊蛇暴露自己，同时可能还根本接近不了她。 曾经自己的人，现在都成了她的人了。自己出现后，他们不但不会立即围绕在自己身边，反而会帮她对付自己。因为她有钱，而自己没有，更何况自己的身份根本见不得光。 虽然一直没有等到机会，但他却根本没有丝毫的气馁。 而当时间来到两个月之后，他终于得到了机会。 这个女人这段时间在巨盘城的商会总部忙着收拢她的大权，现在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她该去其他分部，其他城池‘巡视’她的领地了。 林三没有地方打听消息，但他至少能看到她通过传送阵去向了哪里，毕竟他的目力和耳力是那么的好。 荥宁行省的临奉城是她巡视的第一站，他的身份注定他无法乘坐传送阵，但他有双腿，哪怕巨盘城临奉城足有五千里。 相对于巨盘城，她在临奉城的住处，防卫不会有那么严密。原因很简单，临奉城那边的分部设立得还不久，那里并没有她的宅邸，她在那里暂留时，晚上只能选择住在城内的某家酒楼。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到她最有可能入住的那家酒楼，然后进入那家酒楼。这至少，要比进入她的住处容易多了。 …… 当一名酒楼的侍者进入自己房内，说是要为自己换个枕头时，阿寒绝对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此时的她，考虑的只是白天在商会分部内的事情，只是临奉城这边的生意接下来该怎么做，她甚至没有多看那名侍者一眼。 事实上，她并没有大意，因为即便是酒楼侍者进来，也会有她的一名破境护卫贴身跟随着对方。 这种情况下，她还需要担心什么？难道天境高手还会纡尊降贵跑来对她下手吗？ 于是，她当然不知道此时已经接近她三丈范围内的侍者是来索命的。 林三做到这一步，可以说是极为简单。他只是悄悄打晕了一名‘落单’的酒楼侍者，然后将对方丢进了杂物间而已。 他不在乎今后会引起怎样的动静，他在乎的只是现在。 为了成功接近这个女人，他甚至暂时强行改变了因为瘸腿而略微有些不正常的行走姿态。 如果他想杀死这个女人，已经有极大可能得手了，毕竟他虽然武技不突出，但无论移动速度还是出手速度都是快逾闪电。 他有把握在那破境护卫反应过来之前，将刀子送进那个女人的心口。 只是，何必那么做呢？那样做，多危险啊，接下来还要面临一场和破境护卫的大战，和闻讯而来的其他护卫，以及之后的城卫军之间的战斗。 到时候，自己虽然杀了这个女人，却也可能要和她陪葬。 于是下一刻，右手拿着枕头的他很自然的转了个身，险些一不小心撞到了那名护卫。那名面色冷漠的破境护卫本能地避了避，还不等他发作，枕头下方的一柄短刀已经自袖口滑向了他的肚皮。 一切都快得让他无法反应过来，当他发现对方动作有些不太正常时，他已经感受到了身体内传来的剧痛。 而当他想要怒吼出手时，插入肚皮内的短刀已经疯狂而又飞速地自下扯了上去，一直扯到了他的下巴。 于是，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动作了。 喷涌而出的鲜血淋得林三满身都是，这是他第一次对破境高手出手。虽然是偷袭，整个过程顺利得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或许应该说对方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要慢……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挥刀时会大脑一片空白心口狂跳，甚至手心冒汗全身震颤的新手了，尽管这只是他第二次杀人。 那个女人的反应很慢，因为她只是个普通人。当她想要尖叫出声时，浑身浴血林三已经提前出现在她面前，一掌打昏了她。 门外远处还有一些护卫，这满身是血的，呆会还怎么出去？他只能庆幸这房间的隔绝效果不错，否则光是血腥味就足以招来一大群人了。 他脱光了一身血衣，又洗了洗身子，随后在这房内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这才不紧不慢的弄醒了她。 刚刚醒来的女人第一反应便是挣扎和尖叫，只可惜，他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只是对着她柔软平坦的小腹轻轻敲了一拳，她便痛苦的弯下了腰，整个腹部一阵翻江倒海，胃中酸水本能的向上涌。 而他则是死死捂着她的嘴，强迫她咽回去，同时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道：“我来了……想我了吗？” 第1470章 威吓 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之后，阿寒几乎是眼前一黑。这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在做噩梦，而且是最可怕的噩梦。 说实话，林三‘死了’都那么长时间了，她哪里能想到这个人还能活着出现在她身边？事实上，就算他还活着又有什么用呢，他连接近她的资格都没有了不是吗？ 然而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之后，她心内除了绝望，便已经没有其他情绪了。 如果这次碰到的凶徒是其他人，比如来谋财的，或许她还能想办法活下去，但换成那个男人，她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那样的出卖和背叛没人能忍受，自己已经将他得罪死了不是么？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自己是他，一定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仇人的。 她想不通，他怎么会活下来。也想不通，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更想不通，他是怎么杀死那名破境护卫的？ 那可是破境高手啊，就这么弱，随随便便一个偷袭就死得那么干脆？ 只是此时此刻，摆在她面前唯一的一件事，已经不是什么解谜，而是怎么活下去，并且少受罪。 “我想……见到我之后，你一定很激动也很高兴吧？”背后林三的声音幽幽传来，她想说点什么来先稳住他，但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虽然只是被捂着嘴，但她却觉得呼吸都困难无比，于是她本能地挣扎起来。 “别激动，别激动嘛……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叙旧啊，从现在开始，我说你做……我不希望听到你说一句错话和废话。不然，我恐怕控制不好自己的刀子，你明白吗？”他的声音之中，并没有透着什么凶狠意味，听起来就像是闲谈一般。 她连忙点着头，她是很识相的女人，她清楚他说到就能做到。 “很好，先让外面那些人都离远点……” 他缓缓松开了手，而她很快就照做了，完全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因为他的刀尖就顶着她的后背。 “对对对，乖……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接下来，把你这次带的金币珠宝晶石什么的给我装一箱子……”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丝毫的仇恨和怒火。 他没有指责她，也没有怒骂她，更没有打她，仿佛她之前犯的那点错根本就不算什么。但她却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更不敢在这个时候玩什么花样。 仅有两人的房间内，她很快就在他的注视下忙碌了起来。虽然有金票，但她这样的人出行，怎么可能一点现金都不带呢？ 难道他很需要钱，她心内涌起了一丝希望。如果他需要钱的话，那他当然知道这么一箱子金币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想要更多的钱的话，自然需要让自己去更多的地方提钱，而某些地方他是不能露面的。到时候，自己就有机会了。 这个时候只要能活下来，花多少钱她都愿意。只要能活下来，她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活着的消息捅出去，然后将这个可怕的男人赶尽杀绝。 不，在他死之前，还要让他尝受极致的屈辱和折磨！她心内狠狠想着，忽然觉得此时的忍辱负重也不算什么了。 “如果你需要更多钱的话，我可以全都给你……”她小心控制着说话的音量，也小心控制着恐惧和仇恨的情绪，她试图和他多说点话，试图软化他。 刀光闪过，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指一凉，一阵钻心剧痛陡然传入了她的脑海，令得她的脸都扭曲了起来，这一刻她终于无法控制的张开了嘴。 但是，没有任何声音能传出去，因为她的嘴再次被捂住了。 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也没有丝毫的怜悯，林三毫不犹豫的削掉了她的左手小指。 “我想我刚刚说得很清楚了……我说，你做就可以，不要说废话，明白吗？”他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语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怀中的女人浑身都在剧颤，那是痛的，毕竟十指连心，她没有立即昏过去已经算是不错了。 捂着嘴的手能随时感受到她那精致小巧的鼻孔呼出的热气，急促而又粗重。她在强忍着痛苦，她现在愤怒得想杀死每一个人，但最终却只能努力的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样才对嘛，虽然你的手指很多，但你这样一个美人，如果手指全部掉光了也不好看啊……对不对？这么美的手就那么毁掉，那是多么残忍啊……” 他重新松开了手，甚至还带着她去房内的洗漱区清洗了一遍，并且亲手为她上药，为她包扎了伤口，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仿佛生怕再次触痛她的伤口。 这整个过程，除了颤抖和喘气，她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不光是因为痛得无法出声，也因为她不敢再说话了。她已经明白，这个人彻底变成了一个扭曲而又执着的疯子，面对这样一个人，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 一箱子金币珍珠宝石晶石什么的，当然是很沉的，她根本就提不动。不过对于林三而言，这点重量自然不算什么。 “很好，到现在为止，你都做得很好……接下来，开门，和我一起下去。” 在和他一起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很想立即大叫，但腰畔那柄短刀让她始终保持着一丝理智。 没错，一旦自己大叫出声，确实立刻就会冲出许多人，他很可能就会被杀死。但在那之前，自己是一定会先死。 她当然不想死，她好不容易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哪里能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她还没享受够呢。 所以，她不敢那么决绝。 “表情记得要自然一点……这是你的专长，对吗？”他在她耳畔悄声笑了笑，宛若耳鬓厮磨的恋人。 紧紧贴在她身边，他很快就跟着她一起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家酒楼。 沿途不断有护卫和商会酒楼的人对她弯腰行礼，但她却只敢微微点头致意，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她甚至还拒绝了几名护卫的跟随，因为那时候她能清晰感受到刀尖贴到了自己的腰。她只能告诉他们，自己要出去一趟办点私事。 “上车。”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内。 一辆马车停在了酒楼之外，这只是一辆普通的载客马车，和她自己拥有的那些马车差远了，但下一刻她却只能乖乖和他一起坐了上去。 马车之上，两人都没有出声，他不说话，她便不敢说话。 沿途都是闹市区，此时还不算深夜，街上人来人往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她多么希望这时候马车被人截停，突然出现大批的军队和高手救下自己，可惜那显然只是个奢望。 她只能透着破旧马车那并不算严密的门帘看到马车出了城，随后沿着笔直宽敞的官道继续前行。 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他究竟要自己做什么？她已经猜不出来了，内心深处她已经想了无数的对策，却没有一条能用在这个人身上。 出城不过五里，林三就将那辆马车打发了回去。夜色之下，这对孤男寡女站在荒野的官道上显得颇为诡异，就连那刚刚离开的车夫也是忍不住猜想不断，心道这两人究竟要做什么？ 林三没有对阿寒解释什么，下一刻他直接扛起了这个女人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虽然不是修行者，但阿寒毕竟是拥有破境护卫为自己效力的人，沿途飞速逝去的景物和耳畔呼啸的风声让她心头一片冰凉。 她终于明白，自己和所有人都看错这个男人了。 自己和他认识了一年半之久，其中许多时间都是在一起，但自己一直以为他是个普通人。即便他曾经在自己眼前练那怪异的动作，自己也只当那是强身健体的花架子罢了。 他从没展露出修行者该有的实力不是么？他从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多快的奔行速度，那现在算什么？他从没有一跃数丈，可现在道前的一些阻碍在他面前只是平地，十余丈他轻易就飘过去了…… 她当然猜不到这个男人没有灵力，但她知道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了。至少是破境，甚至有可能是天境吧？ 真是太可怕了，这种事情，他竟然能一直藏着，而且藏了这么久。他为什么要掩藏修行者的身份，他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又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深层阴谋？ 她很清楚，自己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而错就错在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 她不知自己这次被他带出了多远，一直到荒野之外的江边，他才忽然停了下来，将她随手丢在了地上。 她的手指根部还在剧痛呢，现在直接被丢在那除了杂草之外还有碎石子的地上，自然是又一阵痛苦，但她却不敢吭声。 这附近方圆几十里范围内，恐怕是一个人都没有。距离天明还有至少四个时辰，在此之前，这野外也不会再出现其他人了，现在她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任人宰割了。 她还记着他所说的，不能说废话呢，所以现在她只能用表情和眼神来说话。她不敢表露出丝毫的恨意，娇美的脸蛋上写满了歉然和悔意，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内，流露出的则是无限的楚楚可怜，足以让许多人第一眼看到之后，就会心生怜意，又哪里忍心让她受苦？ 只可惜，她得到的只是林三嘴角的一抹嘲弄笑容。这个女人有多会演戏，他最清楚不过了。 她是悔恨，只不过后悔的是没有再多使点力彻底整死自己。如果可以，她现在最想做的应该是将自己碎尸万段吧？ 下一刻，在阿寒惊恐目光的注视下，林三扑倒了她，并且跨坐在了她的身上，开始扒她的衣服。 第1471章 恐惧 说实话，林三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出乎了阿寒的意料。 因为在她眼中，这个男人不太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怀疑他是个天生冷淡的人呢，如果不是后来齐琪出现，让她看到了另一面的他。 虽然仇恨会让人疯狂，但这种事由他做出来，还是让她感到了浓重的不可思议。 都到了这一步，他不是想着折磨和杀死自己，反而还有这种兴致？ 撕裂的布帛声交织在她耳畔，他的动作很快很重也很粗鲁，却并没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冲击力。她眼内依旧残留着惊惧和畏缩，但内心却极为反常的涌起了一丝窃喜。 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让他出气的话，那她一点都不介意，她甚至都不觉得这算是付出了什么代价。 相比以前那些和她上过床的男人，这个男人虽然长相一般，但骨子里却比其他那些人强了不知多少倍。从前的他，甚至算是她崇拜的对象，和他做那种事她内心并不算抵触，虽然这时机和场地太让人无语了点。 她眼内渐渐涌起了一丝迷离之色，她开始主动做出动作了，她知道怎样迎合和取悦，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更满意心情更好。 只要他能放过自己，做什么都值得不是吗？ 然而下一刻，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却打蒙了她。 她满眼呆滞的望着停下之前动作，从自己身上离开的男子，他并没有脱光她，依然给她留了最后几片遮羞布，但反而让她感到了更深的屈辱。 如果可以随便说话，她现在绝对会破口大骂这个蠢货疯子，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他脑子有病吗？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干你？”林三的声音如针一般刺在了她的心头，让她破天荒的兴起了一丝难堪。 这是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对待，这种心情，她还从没有经历过，以至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演下去了。 在看到对方眼内不带丝毫温度的讥诮眼神之后，她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对自己的身体动念头，否则他的眼神不会那么平静。 “我……不知道。”她不敢发脾气，她只希望用刚刚难堪情绪转化而成的窘迫与柔弱来软化他。 不过她这做法，似乎注定是徒劳的。 “你很快就会知道。”他冷冷笑了笑。 随后，他便在她的注视下，将刚刚从她身上扒下的衣物撕扯成了一条条。 难道，他是故意要将自己这样衣衫不整的丢在野外，故意这样羞辱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反而要庆幸了，那意味着他会放过自己这条命。 然而她很快发现自己猜错了，因为他开始将那些布条用死结连了起来，做成了一条长长的‘绳索’。 随后，他一手拿着那条绳索，一手提着那装满了金币珠宝的箱子蹲在了她的身边。 “你，你要做什么……”她忽然猜到了点什么，于是她变得极度的恐惧和后怕，甚至开始向后爬了开去。 但很遗憾，这种情况下，林三想要做什么，她根本就无法抵抗。 他只是将那箱子放在她的小腹，就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因为并不算大的箱子那对她而言实在太重了。 “之前是不是还以为我是想要这些钱？不是啊……哈哈哈！你那么爱钱，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好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布条绳索将那箱子牢牢绑在了她的身上，绑了许多道，绑得紧紧的。 “你不是很喜欢钱吗？那就让你和你的钱一起陪葬好了！很抱歉啊，只带出了这么一点，但这些也不错了，足够你在下面花一阵子了……嘿嘿嘿……以你的本事，有这么多本钱，说不定又能做一番大事呢，我待你不薄吧……” 她终于知道抵抗和挣扎了，只是那点抵抗力度对于林三而言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她很快就被连着双手一起和那箱子绑得结结实实的，而绳索的另一头则在他的手中。 “不要……不要啊，我错了，我错了……”她再也无法保持表面的平静，开始大声痛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但林三就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聋子，他完全不顾她的反抗，将她连人带箱子一起扛了起来，随后径直丢进了江水之中。 她连在水面扑腾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有那箱子绑在一起，掉入江水之中的第一刻，她就毫无悬念的沉了下去。 当水花散去，水面散发出阵阵涟漪之后，林三手中的绳索一紧，她已经沉到至少一丈以下的深度了。 那涟漪渐渐变得平静，他能感受到绳索另一端传来的震颤，她还没有死，她在水下不停的扭动。只是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她，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恐怕也无法活下来。 坐在岸边的他，怔怔望着那水面出神。直到绳索另一端的震颤归于平静，他才仿佛回过神来轻轻一提。 因为他强横的力量和特殊的运劲手法，水下的女人和箱子被那并不算结实的绳索带着飞了起来，再度落回了岸边。 浑身湿漉漉的阿寒已经昏死过去，他缓缓走到她身边拍了拍那张即便在这么狼狈状态下依旧显得娇俏可人的脸蛋，她却并没有醒过来。 他并不着急，如果真的就那么死了，他也不在意，反正本就是仇敌，反正这次本就是来杀她的不是吗？ 他只是在她****按了按，她便吐出了一些污水。 随后，在一阵剧烈咳嗽声中，她醒了过来。虽然这并非冬天，但从这深更半夜的在江水中出来，还是冷得让她直打哆嗦。对她而言，这可能就像一个噩梦，但噩梦醒来之后，她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个恶魔。 “怎么样？感觉如何？要不要再来一次？”他笑眯眯问道。 “不要，不要啦……呜呜，我求求你……” “我错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卖你……”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回去后马上就把商会还给你，任你处置……” 刚刚她是真的经历了一次死亡的恐惧，那种痛苦，她怎么敢再经历第二次？ 她很干脆的选择了求饶，因为她知道在林三面前，任何花言巧语都是多余的，他在那方面的道行其实比自己还强。在他面前耍那些心眼，恐怕只会死得更快。 她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的流淌不息，她的哭声如杜鹃啼血如泣如诉。男人本就应该让着女人嘛，对这样一个弱女子下手，是一件多么混蛋的事情啊？ “把商会还给我？你觉得我还能回得去吗？你觉得我还能坐在那会长室内吗？”林三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被抢走那些身外之物也就罢了，以他的才能，即便重新白手起家，说不定也还能东山再起。 关键因为这个女人的出卖，他连名字和正大光明的身份都没有了。他现在连光都见不了，他根本不能顶着这张脸出现在人前了，这让他还怎么爬起来？ 这个女人，可以说是彻底毁掉了他，毁了他一辈子。她当时对自己出手，想的又是什么？有一点点怜悯吗？ 不不不，如果不是他有那二十万金币，如果不是因为他隐藏着实力，他现在早都已被处死了。连现在苟且活着的机会，都不会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糊涂，我可以把商会赚到的一切都给你，我可以为你做事，听凭你的吩咐……” 她的求饶，根本就打动不了林三。 他径直站起身来，不顾她的眼泪和挣扎，再次将她提了起来。 “闲聊时间已过，现在再来第二次了，希望这次你可以坚持得更久一点，如果死了，那我只能说抱歉喽……” “不，不要……我不想死，不，求求你！求求你……”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再度被他丢进了江水之中。 一如先前那次，他依旧是漠然望着那渐渐归于平静的江面，脸上连丝毫的犹豫都看不到。他这次是来报复她的，是来让她还债的，而不是来控诉她痛斥她，他懒得问她为什么要对付自己，更没心情管什么原因。 他要的，只是让她付出代价。相比于死，不断徘徊在死亡线的恐惧有时候更痛苦吧？在杀死她之前，自己会让她尝个够！ 这一次，他甚至还刻意比先前多等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再次将毫无声息的她拉了起来。 他也不确定她这次是不是已经死了，他只是按部就班的再次给她按压了一番，如果醒不过来就算了。 不过这个毫无修行能力的女人生命力倒是真的很顽强，虽然比上一次晚了许久，但她最终竟然还是醒了过来。 这次醒来之后，她的状态明显变得比上一次更差了。而醒来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自怜自哀，而是再次求饶。 “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好难受……” “我好痛苦……我好冷……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和你作对了……” 林三给了她求饶和喘气的机会，直到她那口气重新喘过来，他才勾起嘴角笑了笑：“准备好了吗？第三次哟，这次会比上一次更久，希望你还能活下来。” 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半点作用，完全就无法改变他想要做的事情。她软化不了他的心，那些求饶和可怜的话语，甚至连勉强触动他的心都办不到。 阿寒那双漂亮的眼睛之中涌起了极致的绝望，她知道，自己今晚是必死无疑了。 下一次，自己估计是撑不过去了。而即便撑过去又有什么用，以这个男人的冷酷狠辣，之后一定还会有无数的下一次。 这一夜还有那么长，自己迟早会死在其中的某一次。 当林三再度朝她探出手，打算将她提起来的那一刻，心知根本无力抵抗的她，脸上的软弱可怜神色终于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怨毒仇恨。 第1472章 打击 虽然被绑着双手，但阿寒那双细长的腿却猛烈的向上踢打着，除了痛哭之外，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动作了。 再加上她身边站着的男子，换作外人突然看到这一幕，只怕会生出很理所当然的误会。 林三没有碰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他现在考虑的，是直接抓着她的脚腕将她丢进江中，还是等她累了再说呢。 他有很多的时间陪她慢慢玩，现在的他非常闲，闲得根本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他不在意她的挣扎和反抗，反正根本就没用不是么？ “滚，你给我滚啊……呜呜呜，你去死啊……” “你为什么没死，你怎么还不死……” 她终于不再求饶了，此时的她就像是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子，在地上打赖撒泼。这让林三感到很是好笑，难道她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放过她？ 简直可笑，以为这是在家里，家人亲友都让着你包容你？在外面混，就要有承受一切的觉悟，做了错事，也要有承受代价的觉悟。不过话说，这女人也不像是那种天真幼稚的女人吧？ 他摇了摇头，心内的耐性在一点点丧失，他已经决定了，这次就让她永远闭嘴。 他其实并不像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事实上他内心一直处在狂躁的边缘。失去了那么多东西，变得一无所有之后，他同样也有着强烈的毁灭和消亡冲动。 撑着他的，无非就是仇恨和报复罢了。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一刀了结她，而是这么拖着，最大的原因还是报复完之后，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了…… 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值得自己去做了，真是可悲无比啊。 “我死不死，就不劳你关心了，怎么不继续求饶了？说不定我心情一好，真的放过了你呢？”他寒声笑了笑，旋即准确抓住了她四处踢打的脚腕。 如同被浇筑在了铁钳之中一般，她再一次变得无法动弹了。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认命，而是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个人渣，哈哈哈……这段时间过得爽不爽？失去一切的感觉怎么样？”她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病态般的解恨之色，仿佛忽然想通了。 “你这是在故意激怒我啊。”他收敛了笑容，幽幽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她。 “那又如何，咯咯咯……反正你也不会放过我不是吗？这段时间看着我坐在你的位置上，用你的人和花你的钱，一定很不好受吧？”她笑得脸都快扭曲了，反正是必死无疑了，她唯一能做的还击，也只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了。 林三没有和她争吵，反而点了点头：“是很不好受。” “我反正也快要死了，给我说说，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是怎么躲在角落注视我的？我猜，一定像条狗对不对，一条可怜悲惨而又无家可归的野狗，哈哈哈哈……” “确实，是像一条丧家之犬。” “哈，你竟然承认了？你说如果当时你哭着喊着要回到商会，求我收留你，我会不会赏你一口饭吃？” “我不知道。” “我会哟，让你天天做最卑贱的事情……给你极致的羞辱，从身体到内心，哈哈哈……”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根本没有出现过，也不可能出现的一幕，于是眼内的神采都变得癫狂起来。 “哦，那我真是谢谢你了。”他连反唇相讥都懒得去做，反正对方是个将死之人。 他这平静不波的反应，自然无法让阿寒生出快感，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反应。 于是下一刻，她加强了‘攻势’。 “你竟然还谢我？啧，你这个人真的是脑子有病！怎么，难道你也有被虐癖，喜欢像狗一样被人践踏？踩得越狠你就越舒服越兴奋？”她满是嘲弄的打量着他，眼内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三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没有那种癖好，你发泄够了吗，准备好去死了吗？” “没有！我不想死，怎样？我就是不想死！”她嘶声咆哮起来，甚至对他吐着口水。如果现在那些认识她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无法相信这个泼妇一样的女人是她。 林三轻松避开了她那微不足道的‘攻击’，他轻叹了一口气：“很遗憾，这个要求我无法满足。不过我可以考虑在你死后帮你挖个坟，给你个安身之地，也不枉相识一场。唉……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的念旧。” “呸！不要假惺惺标榜自己了！念旧？为了讨一个几年不见的女人欢心，你竟然那样对待忠心耿耿帮你的得力帮手……” 他淡淡打断了她的控诉：“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也算忠心耿耿？你那种忠心，我还真是消受不起。” 他忽然觉得很莫名其妙，这个女人害了自己，竟然表现得比自己还委屈不甘，她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是那个女人比我重要吧？在你心中，我连她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吧？哪怕她只会给你添麻烦，而我却帮了你那么多……” “看来你知道了很多事情？”林三的心变得更冰冷了，这个女人似乎做了更多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啊。 自己和齐琪当年那段经历，她本不可能知道的。 “是啊，都是她告诉我的，哈哈哈，怎样？我只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个女人就把我当好妹妹了，简直一点戒心都没有啊，那是有多蠢……说你以前是怎么被她欺负的，啧啧，搬运工……你还真是会玩啊！一起住了那么久都没有上她，我怀疑你真的不是个男人……怎么，玩纯情？看不出来啊，你还好那一口……” 她放肆嘲笑着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番话会怎样激怒他，她甚至希望他失去理智，盛怒之下一刀了结自己算了。那样慢慢淹死，慢慢体会死亡到来的恐惧，对她而言反而更痛苦，尤其是经历了两次之后。 “你还真是很厉害啊……” “哈，想不想知道，她那番话说完之后，我和她说了什么？” “哦？说了什么？” “我告诉她，我快要和你成亲了，希望她给我祝福。哈哈哈哈……你绝对想不到她当时的表情有多精彩，像笑又像哭，明明难过还要挤出笑容来祝福我，真是笑死我了……” 说实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林三的牙都快咬碎了。 难怪之后那几天齐琪都没有来见自己了，原来全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是啊，那姑娘虽然大大咧咧的，却也异常的脆弱。 在知道自己快要有妻子之后，她怎么可能还接近自己，那样不是插足其中招人厌恶吗？所以啊，她‘识趣’的回避了自己…… 但下一刻，他狂怒的心情忽然又变得莫名窃喜了起来。如果自己刚刚没听错，刚刚阿寒说的是齐琪听到自己快成亲后，很难过？她为什么要难过？好朋友快要成亲了，她难道不是应该高兴吗？ 难道那姑娘，对自己还真有那种感情？是啊，如果她只当自己是朋友，是姐弟，那她根本不需要多想，也不需要避嫌不是吗？ 所以……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竟然翘了起来。一个小误会而已，以后要解开也不难不是么？重要的是，自己终于‘知道’了她的心意。 他在想什么，阿寒怎么看不出来？只是她同样很清楚，他心情变好归变好，但他还是会杀死自己，哪怕只是为了杀人灭口，免得被人知道他还活着。 “呵，你是不是想着去找她，向她告白？真是可惜啊，你现在用什么身份去见她？你已经是个被处死的人了，你还指望和她双宿双飞？真是可笑，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显得尖酸无比，却也结结实实的刺中了林三的软肋。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林三根本无法实现那个愿望了。如果他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那他只会立即成为帝国追杀的目标，到时候还谈什么结婚，不给齐琪带去灾难都不错了。 这一切，还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啊，她真是毁掉了他太多的东西……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抽出了袖中的短刀。他决定在她临死之前，给她一次至死都难忘的回忆。这个女人彻底激怒了他，她以为现在还只是死那么简单吗？ “我忽然很好奇，你对付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针对她？而且只是第一天认识，就因为我那天没陪你跳舞？” 阿寒对付自己，他并不奇怪，毕竟这个女人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嘛，但当时她应该没有对付齐琪的理由吧？ 看到他手中忽明忽暗的短刀，她惨然一笑：“如果我说……我只是嫉妒了，你会信吗？” 林三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觉得这个时候，耍这种花招还有用？你要告诉我，你其实深爱着我？你只是因为心爱之人变心了，所以才会这样报复，根本不是为了商会和钱？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可没有那么好骗，这个女人根本不会有喜欢的人。她对很多男人做过示好的暧昧举动，甚至是更多露骨的事情，但她惦记的也只是他们的价值，他们能给她带来多少钱，仅此而已。 他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例外，他没那么容易自作多情。这女人可不是什么怀春少女，时不时做着什么天真的少女梦，她眼中只有利益和好处。她会利用任何能利用得上的人，至于那些男人是长得英俊谈吐风趣还是才华出众身份高贵，对她都根本无用，也俘获不了她的心…… 因为她的心，早就已经被利欲熏染得‘无懈可击’了。 更何况，某种心态他其实是知道的。当得知一个人其实默默喜欢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回应她的期待时，除非很讨厌那个人，恨不得她滚远点，否则当事人往往会生出莫名亏欠之情的，仿佛是辜负了对方的爱意，伤了她的颜面，甚至想要对她好一点，补偿她一下。 这个女人，以为自己也会那样？然后因此而放过她？ “我承认，我是看重商会和钱，对付你也有那个原因。但我也是真的爱过你，也只爱过你。”仿佛看不出他眼内的讥嘲之色，躺在地上的她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 她的目光实在太平静，平静得让林三努力寻找其中的演戏痕迹，却竟然只能看到真挚。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演戏的功底比从前更深了。 她是怎么做到不‘笑场’的？如果是在另一个世界，她专门去演戏，只怕已经成为被无数人追捧的那类人了吧？ “然后呢？然后因爱生恨了？似乎你害死我的时候，也没有展现出什么犹豫和痛苦，你当时很果断嘛……你所谓的爱，就是把自己所爱的人逼死？”他淡淡问道。 第1473章 名字 “你想多了，我只是看清了而已。” “看清？” “是的，看清了你，知道根本就不值得。” “我似乎应该感到失落？”林三似笑非笑的接口道。 这女人早已习惯了鬼话连篇，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了。有些人演戏是半真半假，有的人则是九真一假，但这女人能不能做到九假一真他都不确定。 事实上即便是到了今天，他依然不知道她本来的性情喜好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个女人，似乎从来就没有露出过她真实的一面。 更何况，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就算她真的爱过自己，又如何？爱能解决一切？爱能当成做出任何事情的借口和挡箭牌？因为爱，所以她捅的刀子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他有闲心陪她继续演下去，只是因为他现在真的很闲。 “你又是这幅嘴脸，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你，什么都能看穿，其实你知道什么？真是可笑无比！”原本平静的她，仿佛忽然又受到了刺激，再次嘶声怒骂起他来。 “哦？我有那么认为过吗？” “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我了？” “我没有啊，我根本没想过要去了解你，只要知道你还好不好用就行了……”林三耸了耸肩，他的耐心倒是一等一的，虽然要杀对方，但在杀人之前依然还能保持着风度。 “所以说，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有人会去喜欢，因为你极度的自私，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你怎么就断定……我不会有人喜欢了？”林三一脸好笑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这种争论真是毫无意义。 “你是说那个蠢女人？你敢让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吗？你不敢，你只敢装出从前的模样。哈，你为什么要装？不敢用现在的样子见她吗？怕把她吓跑？ 想想你这次犯事后吧，有人想过要去帮你吗？你以为是我阻止了？我确实是打算阻止的，但最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是多此一举，每个人都在讨厌你，巴不得你死！哈哈哈，为什么，因为你做人太失败了！你只会算计利用别人，从不会为别人想片刻！” 她这番话，算是刺中了林三内心的一片阴霾。 没错，他自己也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一年多来，做人似乎太失败了点。 在欣榆城时，自己身边的人不多，但齐琪却愿意陪伴自己，青石搬运行的工友也从不介意帮助自己。在第二学院时，自己的朋友仅有傅波一个，但却算是真正的挚友。 在赤楼战场时，自己虽然没有视自己为碧澜军人，但后来也还是有了愿意帮自己一起挡箭支的战友。 即便是和自己分开了的太叔雪，她应该也没有讨厌过自己不是吗？ 他们都算是他内心的骄傲，是他许多次在内心安慰和温暖自己的火把。但现在他却突然在想，如果换作这一年半以来的自己，他们还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吗？ 她说得没错，自己不敢让齐琪知道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人，因为怕她接受不了。 “我做人再失败，似乎也和你无干。至少，我并没有苛待过你，你该得的，我从没有少过你一毫……我并没有背弃过当初我们之间的协议，别人有资格恨我厌我，但你没有！你自己，不也是那种人吗？” 他缓缓扬起了手中的短刀，这谈话，他不想继续进行下去了。 “不曾苛待？确实……呵，我想问问你，我的名字叫什么？”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让林三皱了皱眉：“你又想要说什么？” “你不知道，不是吗？我和你相处了一年半，这段时间，我应该算是你最亲近的人了吧？可你连我的名字都懒得去问。” 是的，他只知道她叫做阿寒，至于真名，他还真没问过。在他看来，那并没有什么意义，又不是要调查她，只要她能把事情做好就行了，何必打听那么多？这就是他当时的想法。 “那你的真名叫什么？”他在想，知道真名的话，也算是没有杀得不明不白了。 “我不想告诉你了。” “哦。”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对别人事情漠不关心的人，想想也就释然了。可我没想到，你在那个女人到来后，竟然会表现出那种蠢样子！你明明有那种样子，为什么从来不对我展现？” “有必要吗？” “所以对你这种人好，根本不值得，不是吗？你从没把我当成自己人，身边人，只是当成工具……” “你说够了吗？一个要死的人了，还这样啰里吧嗦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你想得美！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你出卖我，想要害死我的事实！我有义务一定要在你面前展露什么蠢样子吗？你算什么，我欠你什么吗？你只是帮我做事的而已！给了你钱还不满意，还要感情？不是说****都不需要感情的吗？妈的，你要求还真是够多的！” 林三终于失去了‘风度’，这是他今夜第一次发火，第一次咆哮。 “原来……只是****啊……”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悄然自她的右眼角滑落了下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再次不受控制的被他提了起来。这一次，她已经不再出声也不再挣扎了，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她很快被她抛了起来，复又落下，和那箱金币珠宝一起沉入了江水之中。 …… “给我个痛快吧，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这是她再次醒来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这一晚她已经不是一次昏迷了，每一次醒来都没有代表着噩梦的结束。 她已经认命了，那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恐惧感受经历了太多之后，她开始觉得死或许真的算是一种解脱了。 “你很想死？”将她弄醒之后，林三再次站了起来。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这次她在水下的时间其实还没有第一次那么长，否则她这次恐怕是真的会死了。 “难道你还会放过我不成？”她确实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只会当成对方在故意摧残自己，故意让自己更痛苦。 以至于当她听到接下来那句话之后，竟然没能反应过来。 “你可以滚了。”他挥了挥手，切断了她身上的‘绳索’，拿下了那个箱子。 她坐起身来呆呆的望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找出真实的答案，判断这句话是不是在戏耍自己。比如故意假装放过自己，让自己先充满希望和惊喜，但最后还是杀死自己，让自己更加绝望。 只是，她看不到林三的眼睛，因为对方此时已经是背对着她了。 “你说的……是真的？不是骗我？说话算话？”她试探着问道。 “怎么，你很希望是假的吗？” “没有没有……”她忙不迭的摇着手，这一刻恨意暂时褪去，狂喜填满了她的内心。 这次她终于确定他不是虚言了，也就是说，他真的放过了自己？ 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刚刚那番话？可那番话自己根本就是故意在刺激他啊，完全就没有抱任何希望不是吗？像他那样冷酷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那些话触动？更何况就算有所触动，和放过自己也毫无关联啊…… 他说的没错，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害他的事实啊。换作自己，恐怕会做得更狠吧，他会有那么仁慈？ “那就别废话，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 “为什么？”她已经忍不住脱口而出了，她觉得不弄明白这个问题，自己今后也没法安心啊。万一他以后再找上门来呢，难道自己后半生都要在一大群高手的环绕下藏着吗？ 难道像某些书上描写的‘蠢货’一样，嫌杀死对方脏了自己的手？她心内冒出了无比荒唐的猜想。 “不为什么，你也别先忙着高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很恨我，很想报复回来。” 此时的她又哪里敢露出丝毫恨意，只看她脸上的表情那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我不会啊，我哪敢啊……” “你最好别敢，我在你身上种了一道隐秘的灵力，你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她的声音再次打颤了，她哪里知道意味着什么，修行者的手段她根本就不了解，她唯一有的觉悟就是一定很可怕。 这种事情让她生出的第一个联想，就是那种每个月都要一次解药的毒素之类的可怕东西。一旦中了那种手段，那真是一辈子被对方控制，生不如死了。 “以后最好别做出让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否则我催动那灵力，你会死得很难看！就算相隔万里，我也知道你在哪里！”林三冷冷威吓着她。 “是是是，我绝对不敢做你不想看到的事了。”她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种没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毒。 她已经决定了，回去后哪怕是花再大的价钱，也要请天境高手帮自己看一看，解除掉那什么隐秘的灵力。 “你可以去找天境高手帮忙，但恐怕没人能发现那道灵力，更别提为你驱除了。”她心里在想什么，林三哪里猜不到。 “啊？我没那么想啊……”她一边畏畏缩缩的为自己辩驳着，一边暗自吸了口凉气。 他刚刚说什么？天境高手都没法解？ 她当然不知道，林三只是在吓唬她。他根本都没有灵力，哪里还能种下什么灵力？这种手段，他也只是道听途说的。 不过这女人一定会深信不疑不是么？毕竟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自己的部分实力，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了。 查不出来，并不代表没有嘛！ 第1474章 两场大战 “你究竟是什么实力呀？为什么明明那么强，这些年还……” 她现在是彻底放下心来了，甚至知道今后也不用再担心他了，反正自己和他也不太可能会有任何瓜葛了。 听他这意思，三把刀商会也算是真的送给自己了，这人还真是好慷慨啊，脑子真的坏掉了吗？ 她心内暗暗腹诽着，却又忍不住浮起了另一个更大的疑惑。 是啊，按他刚刚所说的，他至少也是个天境高手啊。这种级别的高手，她现在连对话的资格都没有，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如凡俗之中的神人，有谁会混得像他这样没面子的？ 虽然没有告诉过她林三逃出欣榆城时的异状，但她可是听齐琪说过的，这男人当年还在她的‘魔掌’下委曲求全呢。 难道他真有玩那种被虐游戏的癖好？明明强得不可思议，却故意让一个远远不如自己的女人欺负自己？他很享受那种感觉？ 林三虽然没有看她，但却能感知到她的状态，猜到她在想什么。他也是忍不住咬了咬牙，这个女人真是可恶至极，自己好不容易放了她，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关你屁事，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我懂了……”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这个人恐怕真的是有那种癖好，于是她看他的眼神除了古怪之外，甚至还多了一丝同情。 也是啊，有那种癖好的人，多半也不敢公开承认吧？ 这让林三如何受得了？他自己也是有苦难言，如果是正常的灵力系修行者，如果这身实力能正大光明的用，那他早就凭实力闯出名堂来了。何况刚认识齐琪时，他哪里知道自己其实比她强得多，这种误会让他憋闷至极！ “老子在历练凡尘，你个凡人懂吗？你屁都不懂，就不要胡思乱想。还有，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哦……”她现在哪里还会怕他？她甚至故意阴阳怪气的拖长了音调，根本就不怕再次激怒他了。 这个男人的脾气她摸得非常清楚，只要不是触碰底线，其他冒犯根本就不会让他怎样。反正之前的出卖，他已经暂时揭过了，虽然不明白原因。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也不会旧事重提。尤其是现在的他仿佛忽然变了个人，给她的感觉是轻快了许多，再也没有从前那种危险感和压迫力了。这变化并不算特别明显，但却根本逃不过她的观察。 “你看你现在也没地方可去了，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现在应该也没人敢收留你了吧？跟着我，我可以让你继续过好日子的……”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或许是觉得这样撩拨他很刺激，毕竟从前她根本不敢这么做；或许是真的看中了他的实力，觉得有他在身边会很安全；又或许是想着留在身边方便将来报复他今夜的折磨和羞辱，她竟然开始招揽起他来了。 “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点？你觉得你做过的事情真一笔勾销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而且你也配？别忘了，老子是高手！” 林三险些被她给气笑了，他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有病，她是不是忘了，商会和钱都是自己的，她竟然幻想拿着自己的钱来招揽自己为她效力，当她这个仇人的小弟？ 那种落差极大的境遇，那种深入骨髓的屈辱，自己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天天耳闻目睹哪还能受得了？真当自己没心没肺？ 她先是被他前面那句杀气凛然的话给吓了一跳，但听到之后那句话，又重新放下了心来。 “我错了，对不起嘛，我是真心想补偿你啊。我知道了，你要去找她是吗？你想要找她玩那种被欺负的游戏，我其实……也可以配合你呀，我对那个很懂，能做得比她更出色的……”什么历练凡尘，她才不信呢，她已经认定他有那种怪异癖好了。 他之所以会突然放过自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之前刺激了他，骂了他，把他骂爽了？ 林三仰面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着想要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 “闭嘴……”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是好像吓不到这个女人了，眼见她还在跃跃欲试的想要继续挑衅自己，他狠狠吐了口气：“行，你不滚，我滚！” “别啊……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她顿时慌了。 是啊，她身上现在就剩最后几片遮羞布了，其他都成了烂布条，还怎么回城？这个样子要是被人看到，只怕很快就会传得沸沸扬扬了，尤其她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 她眼巴巴的瞅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想想办法。比如像之前那样带自己回去，而以他的实力，去弄一套衣服来也就片刻之间的事情吧？ 更何况，他还可以把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自己遮挡一下嘛。如果他那么做的话，自己会短暂的感激他一次的。 林三狠狠捏了捏拳头，这女人竟然还赖上自己了？她这么快就忘了刚刚的处境吗？她以为这是什么，打情骂俏吗？真以为害了自己之后，自己还会宽宏大量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重新开始？ “这和我无关，你自己想办法吧。”他莫名的觉得一阵解气。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已经出现在了十几丈之外。 他这突然离开，让阿寒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起来。 “林三，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人渣！贱人！我和你势不两立，我诅咒你全家……”她气得脸都发白了，指着他背影的手指也在不断哆嗦着。 “哈……忘了告诉你……我的真名也不叫林三……” 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了回来，而后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只留下了一边后怕一边咬牙切齿的她。 …… 在林三离开阿寒的那段时间，苍罗大陆也发生一件震动全大陆的事情，那就是玄罗大陆的入侵终于到来了。 也就是在那个月，玄罗大陆的太虚府和古皇门，分别对白云道和心宫发起了进攻。 而他们的目标，自然是这两派的天印。 如果不是无上云颠的位置处于苍罗大陆中部，跨越那么远难度太大，只怕也一样会遭到攻打。 这两战的规模都相当大，不过结果倒是以苍罗大陆获胜，玄罗大陆各门派退走而告终。 这也算不上什么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太虚府和古皇门固然很强大，门内的天境破境级别高手甚至比白云道和心宫还要稍稍多点，但差距终归不大。 太虚府和古皇门有圣境高手，白云道和心宫也有，而最重要的是白云道和心宫有主场之利。 太虚府和古皇门入侵这两大门派，虽然尽量选择了低调秘密行事，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完全藏得住？这里毕竟是苍罗大陆，白云道和心宫哪能没有眼线？在敌人到达山门之前，他们就已经提前得知了对方要来的消息。 白云道在前线战场的高手全都暂时撤了回去，同时还邀了琉璃宫南无宗等几大门派相帮，何况他们还有护山大阵以及一系列其他布置。 白云山是他们经营了近千年的地盘，这里早已被他们打造得就像铁桶一样严密。太虚府如果是进攻玄罗大陆其他门派或许还好一点，但这白云道他们根本就不了解。 而最重要的一点，妙空还把剑宗之主给临时请去助阵了，毕竟对抗玄罗大陆，剑宗向来是不会拒绝的嘛。 这种情况下，他们哪里能讨得了好？ 虚圣和剑宗之主大战了一场，根本没能讨得了好。下方的天境高手战死了七位，其余破境极境级别的弟子死了上千，而损伤惨重的自然还是玄罗大陆。 相对于玄罗大陆的修行者，苍罗大陆这边的修士有个优势，那就是更擅长战斗。或许是因为这几年的各国大战牵扯到了门派，让他们积累了大量的战斗经验；又或许是因为灵石少进境慢不得不钻研其他，这边高阶修士数量虽然及不上对面，但同阶修士会的剑术刀术却往往更强。 白云山那一战，算是以白云道大胜而告终。至于另一边古皇门和心宫那一战，就更是毫无悬念了。 心宫三岛同样也是被心宫布下了天罗地网，平时看不出什么厉害来，可一旦开战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攻进去的？更何况，心宫在拥有一名圣境的前提下，还有个强大的尹漓。 最让古皇门无法‘消受’的是，心宫竟然也提前从无上云颠搬来了一批救兵。 攻打心宫那一战，古皇门战死了二十余位天境高手，完全称得上是元气大伤。如果不是见机得快，恐怕都没办法全身而逃。 不是太虚府和古皇门带不了更多帮手，真要算算，那边还有另外五大超级门派，还有五十余个中型门派以及无数的修炼家族和闲散修士呢。 只是涉及到天印之后，谁还能齐心啊？谁不想喝头汤，独占天印？太虚府和古皇门完全就是想占个先机，结果轻敌了而已。 这两战在开战之前，不知让多少人提心吊胆，直到这时候玄罗大陆这个尘封了千年的名号，才终于传遍了民间。 许多人直到这一天，才终于知道原来对面还有一个更强的大陆，而且那个大陆的人在千年前还入侵过苍罗大陆，甚至还险些成功了。 琴英的名字也终于被许多人提起，只是现在谁还能指望再出一个神境？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许多人是心内惶惶不安的，生怕再一次遭受到千年前那样的命运。这一次，即便是两大帝国的民众，也没有了往常的自信。 第1475章 很多灵石 但是当白云山和通天岛的两场大战的结果传出去之后，许多人却终于松了口气。 白云道和心宫竟然赢了？而且还是大获全胜，杀得对方丢盔卸甲屁滚尿流？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人们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传言中无比可怕，比苍罗大陆强了许多倍的玄罗大陆吗？ 这么弱？随随便便就把他们打跑了？ 那还用怕什么，原来玄罗大陆也不过如此嘛！ 也是啊，经过了千年的飞速发展，苍罗大陆早已今非昔比了嘛，根本不需要怕他们了！ 应该要怕的，反而是他们吧？ 经历了最初的惊惶之后，此时的苍罗大陆已经是一片狂热的欢庆气氛了。国战他们经历得多了，这种大陆之间的交锋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让许多人莫名的感觉很崇高，很伟大。 一时间，白云道和心宫那些参战长老门人，仿佛都成了大陆英雄。 虽然林四此时依然身在紫星前线，并没有参与那两战，但这种传遍了全大陆的消息，他当然是能听到的。 与麾下那些将领对玄罗大陆不以为然的态度不同，他知道这些人想得过于乐观了。玄罗大陆的实力，可远不止于此啊！ 更何况对方这次受挫之后，下次再进攻，恐怕就不会这样贸贸然了。 对方来得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早，看来连琴最后还是提前出了手，第一天印拖延的时间也只有这么多了，自己很快就要面临新的战斗。 可是现在的自己，竟然还在忙着和紫星神炎的战争，根本无从脱身，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时机啊！ 这一战必须要加快了，只是有些事情，并不能完全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他的中路军自从那次斩杀了舒战，大破神炎紫星联军之后，前进的步伐倒算是无人可当，但东西两路却不可能那么顺利的。 薛尘和纪冰云虽然也在稳步推进，但他们对面的敌人却也异常难缠。现在西路已经落后了中路一千余里，而东路则落后了三千里，这还是林四没有全力向前推进，选择了尽量协助东西两路的前提下。 如果可以，林四最想的其实还是就地停战，双方坐下来谈一谈，然后就以当前战线为界，重新划定紫星和月国的版图，结束这一战。 历来战争其实也大都如此，灭国之战本就极少，多半也就是打了几个月亦或一两年，然后占了对方几座城就停战签合约。 结束这一战之后，他就可以先回去消除月国内部的‘隐患’，再全力备战玄罗大陆。 只是他也很清楚，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现在交战双方的胜负天平已经倾斜，月国已经占据了上风。他的中路军距离紫星国都已经只有一万多里了，而纪冰云那边则是始终压制着夏布在进攻。 这种情况下，他如果提出停战，那他根本无法对辛辛苦苦前仆后继打到今天的月国将士做出交待。 都打到这一步了，让人怎么甘心放弃？ 更何况，他自己也没有那么天真了。当年对青川草原南齐三国做出停战的提议，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至今还没有忘记。 所以他现在只能继续打下去，争取早日灭掉紫星王国再说。 于是现在的他，显得很焦虑。不光因为眼前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局，还因为那遥远的另一面大陆。 他不知道那边究竟变成怎样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对方过来时是何等阵容，会采用何种战略，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明明着急，他却根本无从插手。 在那个大陆呆了一年半的他，对那边的实力很是了解。论及修行界的力量，两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那边的门派全部整合起来，足以横扫苍罗大陆修行界了。九大圣境齐出，谁能挡得住？更别提那边的修行家族以及闲散修士力量，同样远超苍罗大陆这边。 这里最大的优势，也就是主场之利，再加上各国有着数量和战斗力还算可观的军队了。 可问题是，苍罗大陆这边能团结一致吗？ 白云道和心宫那两战的胜利当然是好事，他也为他们高兴，毕竟他是苍罗大陆的人。但这两战胜得那么轻松之后，似乎也让许多人产生了不太正常的心态。 轻松取得的胜利很可能会冲昏某些人的头脑，原本异大陆侵略者的到来，应该让这边的人紧张认真起来，变得如临大敌的。但现在，情况却仿佛截然相反了。 太虚府和古皇门的失利，反而让这边一些原本知道千年前那场灾难，为之忧心忡忡的人松懈了下来。这种情绪，恐怕就连天外天三派那些人都会有了。 原本他们恐怕也担心着玄罗大陆，生怕他们过来覆灭自己。现在嘛，他们只怕是彻底放下了心来，觉得剑宗之主和尹漓是危言耸听，觉得那边也没什么了。 致命的敌人很可能会被他们当成纤芥之疾，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还会众志成城？他们怎么可能会停下手头上正在做的事情，想着去抵抗什么玄罗大陆？ …… 某些事情，他终归还是料错了，因为他毕竟不是那些人。 就在一个月之后，仙武王国仙极城内，苍罗大陆最强的一群门派高手出现在了这里。虽然因为十余年前那次圣山之战的阴谋，以及之后的各国争战，导致那个所谓的长老会直接崩解，但仙武王国却还是存在着的。 而这一次，就连白云道和琉璃宫那七大当年退出仙武王国的宗门都派了人来。 心宫宫主冷筠，无上云颠大长老仲楚羽，白云道掌门无桁，无极殿的新掌门步飞扬以及星罗门琉璃宫乾雷府等门派的掌门亦或大长老悉数到场。 这里的人数不算很多，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多个，但每一个都算是各自门派内的首脑人物了。 唯一的一个例外，恐怕就是尹漓了，作为心宫第二人，她原本是没有掌管什么具体事务的。 但她这次，却是这些大人物瞩目的焦点，不光因为天河战场那惊世骇俗的两刀和弦城之外的惊天刺杀，也不光因为她前次在心宫对抗古皇门一战中的出色表现，更因为她去过玄罗大陆，对那里极为了解。 没错，这群人现在商量的就是怎么对付玄罗大陆，那边已经打过来了，不是开玩笑的了。她这个对敌情有着不浅了解的人，当然会被众人重视。 虽然她说过不会再帮剑宗，甚至不想过问世事了，但无论如何心宫算是她的家，她的家都被人攻打了，她当然是责无旁贷的要出力。 林四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她看得出因为那两战，现在苍罗大陆这边已经有了轻敌的情绪，许多人觉得玄罗大陆也不过尔尔了。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告诉他们，那边究竟有多强。让他们认真起来，重视起来。 然而在她将那边的门派情况详细介绍过一遍之后，得到的反应却让她惊愕不已。 确实在听说那边有九大圣境之后，许多人原本高涨的信心瞬间就凉了下去，但在听说那边没有什么世俗军队，还处在奴隶制的时代时，他们却又莫名的兴起了优越感。 而最重要的是，从她口中他们听到了一个很关键的词——灵石。 很多很多的灵石，那片大陆虽然比苍罗大陆要小，但他们的灵石储量却很可能超过了这边的十倍甚至是更多！ 苍罗大陆这里当成了宝，恨不得一半掰成两半来用，常人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次的灵石，在那边竟然只是被当成金币银币一样的寻常货币…… 一座城池内的灵石汇聚起来，可能会超越这边类似当年青川南齐这样的小国国库内全部的灵石数量！ 如果有着足够的灵石，修行者提升境界的速度当然会快许多。许多限于修炼资源不够而修为停滞的修士，也能提升到更高境界了，而中高阶修士数量的增多，其中出现天境圣境的机会自然也大了许多。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难怪那边那么多的圣境天境破境，难怪那边的修行界比这边强了这么多！ 许多人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眼神渐渐变得火热了起来。 “他们能打过来，我们不能总是被动应战啊……” “不错，我们不能光挨打不反击，我们也可以主动进攻。” “攻打他们，也算是扬苍罗大陆之威！当年那位神境都没做到的事情，我们却可以去做！” “就是，我们凭什么缩在这里等他们来打？我们完全有能力攻打他们。上次白云山那一战我也参与了，说实话，那边的修士实力还不如我们！” “是的，他们的剑术粗浅无比，不堪一击！” 一时间，这大厅内的气氛变得无比的热烈，每个人都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去抢他们的灵石和丹药！ “但那边是他们的地盘，一旦我们过去后，引起对方的注意，迎来的将会是灭顶之灾。他们足有九位圣境，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差距。”这唯一的反对之声出自尹漓。 她着实没想到，在得知了对方有多强之后，这些人兴起不是紧张感，反而是贪欲。 确实他们说得没错，事实上自己和林四都曾有过类似的念头，既然玄罗大陆能打过来，那己方为什么不能打过去？打过去，也是在守护苍罗大陆不是么？ 但最终，两人却很快就都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时机未到。 第1476章 身不由己 苍罗大陆能对抗玄罗大陆的两个最大优势条件，就是主场之利以及世俗大军。而一旦主动打过去，这两个优势就都消失了。 数量庞大的大军怎么渡海，过去之后粮草辎重什么的怎么安排，何况那边的城池连城墙都没有，想有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稳固后方都难。 普通士兵相对于修士大军有个最大的缺陷，那就是单体作战以及存活能力差了许多。不像许多修行者，速度快力量大会招式功法，甚至就算两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没有太大影响。 修行者散开后，还能快速而灵活的生存下来，他们之中许多人还能凭借个人战力继续给敌方造成破坏。而普通士兵散开后，那就是一盘散沙，饿死冻死病死都不奇怪，毕竟军队强就强在整体。 别看那边有很多被奴役的普通人，那些奴隶到时候是不会帮助苍罗大陆的。这些人一旦过去，只会变得四面皆敌。 主动去打对方，看似豪迈，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昏招，很可能会将苍罗大陆最为‘宝贵’的一批主力葬送在那边。 同阶修士之间剑术刀术上的差距？确实是有，但还没有大到那么夸张的地步。造成那种差距的原因，只是对方过于注重修为进境，招式上的进境没有跟上罢了。 玄罗大陆那些修为已经没有什么晋升空间的中高阶修士，最后其实也会开始钻研招式。 上次古皇门进攻心宫的战斗中，本方的天境初期仍然敌不过对方的天境中期不是么？而同阶对决，本方的破境初期也无法做到以一敌二，至多只能做到单对单稍占上风罢了…… 玄罗大陆那些天才弟子，并不比苍罗大陆这边弱。 至于圣境层面的对决，以她的眼光何尝看不出，古皇门那位圣境的实力隐隐还在心宫太上长老之上。如果不是祝云有齐无生的帮助，哪里有那么容易打走对方？ 玄罗大陆出过那么多圣境，在那个层面上，他们显然有着更多的心得和经验可以借鉴。那边的修行者真要是那么弱，又哪里会出现剑主那样的人？ 只是这一切，她说出来又有谁会当成一回事？他们并没有在玄罗大陆呆过，所以他们没有什么切身体会。 “尹长老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据我所知，对方是为天印而来，并不齐心……”白云道掌教无桁微微一笑，上次的白云山一战显然给了他信心。 “但我们若是过去，他们却很可能会放弃内斗，转而齐心协力对付我们，毕竟我们是外人。”尹漓不紧不慢地反驳着他。 她希望他们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虽然这里绝大部分人并非心宫的。 “漓儿，玄罗大陆真有你所说的那么强么？难道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心宫宫主冷筠同样动了心，只是相对于其他人，她对尹漓的看法还是很看重的。 林四从玄罗大陆回来那次，许多人等在弦城想要抢夺他的天印，心宫当时也动了心，只是最后因为尹漓的极力劝说才作罢。 事实证明，她当时的选择是对的。 那一战，林四展露出了寻常天境根本无法比拟的战斗力，同时还得到了剑宗的帮助。白云道和无上云颠虽然出动了圣境，但最后还是灰头土脸的退走了，而最后还是有几位天境死在了他的剑下。 如果心宫当时派人去了，无功而返也就算了，怕就怕会有天境长老折在那，天境长老对于任何门派而言都是宝贵的。 “其他圣境也就算了，剑主和连琴这两人，实力超出了其他圣境高手许多。怕就怕……到时候连圣境强者都难以全身而退。这两位，恐怕都有斩杀圣境的能力。剑主曾连败六人，连琴曾以一敌三……” 她这句话一出，许多人心内的冲动再次冷却了下来。 他们还只是天境呢，圣境他们想都没敢想，斩杀圣境对他们而言更是遥不可及的一件事情，圣境在他们眼中就是杀不死的怪物。 到现在为止，死去的圣境强者几乎全是自然衰老而亡的，仅有的两个例外，就是千年前进攻心宫时，被琴英斩杀的那两位玄罗大陆圣境。 然而琴英在他们所有人眼中，那可是天下无敌的神境强者啊。 “呸！连琴这个叛徒！” “他将来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这个祸乱之源！” “这种人逆势而行不得好死，迟早会被天打雷劈的！” 一时间，这大厅内充斥着对连琴的声讨和谩骂之声。 对于剑主他们不了解，但连琴他们多少还是打过交道的，只不过是他众多身份之中的某一个罢了。 想想苍罗大陆那些年因为第一天印而爆发的门派之争，以及后来神炎赤楼等国掀起大战，不都是此人暗中策动的么？那时候，他们哪能想到那个人会变成如今的可怕圣境？ 尹漓也只能暗暗摇头，这些人骂他，只能证明除了骂他之外，他们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对付他。 他们恐怕在想，如果连琴也是站在苍罗大陆这边的就好了，那现在他们就有底气多了。当然，他最好还是一个类似剑宗之主那样的人，不争名夺利，关键时刻还能为苍罗大陆，为他们这些门派的大局出头就更好了。 只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无上云颠的大长老仲楚羽却老神在在的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诸位恐怕都忘了一点，我们此去，并非是要占领玄罗大陆，而是破坏敌境……我们并不会在那边久留，我们甚至不用进攻那几个超级大派的山门。” 他的话音一落，许多人原本紧皱的眉头立即就有舒展了开来。 没错，他们其实不用想太多，他们又不是去和对方全面开战的。玄罗大陆其实也很大不是么？他们随便挑个地方‘攻打’一番，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算来得及，也不可能马上调动大批人手过来阻击。 至于那几个圣境，难道就真的全都有空吗？圣境高手，不都是经常长期闭关的吗？ 他们所谓的攻打和破坏，当然只是抢掠。 按照尹漓的说法，那边随便一个不入流的家族，拥有的灵石都能堪比这边的高门大阀了。而那边小门派的灵石储量，已经可以和这边的无极殿星罗门媲美了，至于像明涯派和天丹阁那样的中等门派，他们的‘富有程度’几乎比得上天外天三派了！ 和对方来抢夺天印不同，位置明确的天印只有那么三枚，所以对方只能啃天外天三派这最难吃的三根骨头。 而灵石，那边不是遍地都是么？ 他们根本不用深入对方腹地，派出一批天境，加上圣境高手保驾护航，打打中小门派有什么难度？在那些超级大派做出反应之前，完全可以再撤回来嘛！ 马贼那种抢了就走的战术，草原人会用，他们这些人当然也会，而且会用的更好，毕竟他们都是高手啊。 而他们能得到的收获，那是在苍罗大陆打生打死也难以获得的！ 不不不，那只是战利品。玄罗大陆本就是苍罗大陆的敌人，他们这不叫抢掠，这叫战争！ 这让尹漓一时间也找不出反驳理由来了，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是有极大成功可能，只要不是太贪，见好就收…… 虽然此举伤不了玄罗大陆什么，但也确实能给苍罗大陆的修行界带来一定提升。 她暗暗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该赞同他们，还是该继续反对了。 虽然本意是出于贪婪，而不是什么大义，但这样齐心协力去打玄罗大陆不就是自己以前所希望的吗？玄罗大陆是敌人，他们都已经快要打过来了，自己难道还要为他们说话不成？ 她的沉默，无疑让这大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了。以至于最后，就连冷筠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之中。 而尹漓同样也没能闲着，这些人要出征，当然要提前摸清敌情，弄明白对方的地形势力分布等情况，才好确定攻打目标嘛。而这些情报，自然还是要从她口中得来。 当这场会议结束时，各大门派已经达成了一致。 他们的出征将会订在七天之后，此行参与的人数并不多，三十四个门派一共会派出一百五十余位天境高手，除此之外三大圣境也会随行。 事实上，这已经算是他们能出动的人数极限了，毕竟苍罗大陆的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们也抽不出全部的人手。 不过他们是去抢东西的，要的就是一击必杀远扬千里，也用不着太多的破境极境弟子随行。人数越少反而越方便转移，毕竟天境高手虽然不会飞，但踏海而行多半还是能办到的，不用受限于什么船只。 而最后，他们还打算再请剑宗之主出马。如果有这位苍罗大陆第一高手保驾护航，那他们的行动就更万无一失了。 在他们看来，剑宗之主也没理由拒绝这个提议不是吗？这可是在打击玄罗大陆啊！ 面对这样一股力量，玄罗大陆除了拥有三大圣境的双圣宫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挡得住，更何况那些中小门派以及连城墙都没有的城池？ 如果可以选择，尹漓本人是不愿意再回玄罗大陆的。当年离开时，她算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那里给她留下的印象并不美好，有些事情她至今也没能彻底忘怀。 玄罗大陆，算是她不愿回首的伤心地。而除此之外，对于这种单纯为了抢掠而进行的战斗，她内心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但还是那句话，她是心宫的人。有些事情，当心宫想要做的时候，她根本就无法逃避。这一次‘出征’玄罗大陆，她必然会出现在其中。 第1477章 不速之客 七天之后，这场可以称得上是千年来苍罗大陆各门派最为团结的一次行动，终于开始了。 此时无论林四月洛宁，还是神炎碧澜等国的君臣都不知有了这么一场行动。 除去当天参与仙极城那场会议的各门派首脑之外，甚至就连这些门派自己的门人长老都毫不知情。 参加行动的天境长老，事前只是接到了前往苍罗大陆北面宇海国集结的命令，直到抵达那里之后，他们才知道这次要做什么。 这场行动，当然需要机密行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泄露出去。那到时候玄罗大陆那边等待他们的，很可能就是天罗地网了。 即便到了玄罗大陆那边，最初的行动他们也会尽量低调的进行。 没有人拒绝这场行动，不光因为那灵石也让他们心动，还因为四大圣境齐聚，给了他们无穷的信心。 他们猜得没错，在得知各大门派要对玄罗大陆出手之后，剑宗之主欣然不已。虽然这场行动和他想象中攻打那些超级大派不太一样，但他仍然没理由拒绝。 他自然不会知道，就在他随着这支苍罗大陆史上最强的‘百人队’出征时，远在弦城的月洛宁已经见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 “月洛宁，一别二十七年，你可还好？” 当这句话响起在耳畔时，坐在桌案后方批阅奏章的月洛宁猛然一震，视线也随之死死固定在了前方。 书房的门依旧开着，门外的侍卫也依旧好好的站着，但这房内多了个人，多了一句话，他们竟然毫无反应，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一别二十七年，这种话如果是不明所以的外人听到，只怕会认为这交谈的双方至少是半百老者了，因为二十七年真的很长了。 然而事实上，月洛宁现在也不过刚刚二十八岁而已。 虽然印象中并无和此人见面的过往，但她第一眼就已经认出了他，毕竟林四曾经向她详细描述过这个人的样子。 那张乍一看并不算俊美，但细看之下却又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脸，仿佛还停留在三十岁，而其实现在的他应该也已经五旬有余了。 宽大的蓝袍并未能完全遮盖他高耸挺拔的身姿，他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让人无端的生出了面对一座万丈高峰时的渺小感。 天境高手是无法给她带来这种感受的，她知道，这个人就是连琴。 而他那句话也不算胡说，自己和他，确实是二十七年未见了。她还记得当年容雨提到的一个细节，洛宁这个名字，其实是连琴为她取的。 以连琴当年和月山青樱夫妇的关系，自己一岁之前恐怕还被他抱过许多次吧…… 只是此时此刻，她又哪里兴得起一丝一毫的喜悦？哪怕连琴的话语中蕴着亲切，眼神中藏着暖意，但她的心却还是不断的往下沉。 连琴是害死她母亲青樱的幕后凶手，是她父王月山不共戴天的仇敌，更是林四的敌人。在玄罗大陆时，他就已经打算杀死她的弟弟林四，只是因为天缺剑的意外才没有得手罢了。师徒之间，早已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所以，他当然也是月洛宁和月国的仇敌。 虽然这些年一直忙着月国内外的大小事务，但这姐弟俩都没有忘记这个仇敌，更没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在月洛宁眼中，将来和玄罗大陆的战争还不好说，但和连琴是注定会有一战的。 而现在，这个强大的敌人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可她身边却没有林四也没有剑宗之主了。 一国王宫本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人闯入，尤其是月国这样的大国。但很不巧，最近剑宗之主偏偏就不在。而无论他还是月洛宁都想不到这短短个许月的外出时间，‘碰巧’就被人找准了。 事实上剑宗之主离开前，还将剑宗二长老调了过来。但很可惜，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连琴。 这其实也算是剑宗和月国君臣的疏忽，类似神炎碧澜等国，因为没有圣境高手，皇宫的防卫反而更加森严，或明或暗的攻击防御阵法以及宫廷高手几乎将他们周围打造成了堡垒。 即便是圣境，也难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其中。而一旦败露行迹，迎来的将会是大军的围杀。然而月国这王宫，现在却并无那么多高明布置。 如果连琴想要给月国换一位国王，现在已经能够做到了，他都站到了这里，月洛宁还能有什么幸免机会？现在就算是林四出现在月洛宁身边，同样也救不下她，毕竟两人离得太近了。 不过月洛宁终非一般常人，一国之君的骄傲也注定她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露怯，更不可能求饶。 “连琴？”坐在书桌后方的她，竟然是纹丝未动。 连琴颔首微笑道：“你该喊我一声三叔才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这句话听上去，就好像两人早已熟识，只是后来又闹翻了，所以不愿再见一般。 连琴的嘴角微微一翘：“我来这里看看，看看我可爱的侄女。” “哦，那你看吧，这里有座椅，你可以自便了。”言罢，她再次低下头开始翻阅着桌案上的奏章，至于他刚刚那句‘玩笑话’，她当然不可能当真。 她其实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自己这次是真的危险了。 饶是以连琴的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哑然。他来这里，确实是趁着剑宗之主离开的空子，否则他根本没机会单独见到月洛宁。 在见到她之前，他其实设想过很多种月洛宁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对这位侄女非常的感兴趣，她一国之君的身份，让他很容易就联想到了另一个世界曾经出现过的某位女皇。 月洛宁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他是特意打听过的。 相比于那位女皇，这位侄女似乎更加出色。 至少她在位这几年，月国的版图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光是这一项就已经将许多帝王比下去了。 确实那些仗是林四纪冰云以及月国将士们等人打的，但其他帝王的疆土难道就是自己亲自去前线打的么，后世人提到的，还不是帝王之名？何况没有她，那些战争也不会有那么顺利。 她推行税赋改革和吏治改革的眼光魄力，她设计利用政变来集权扫灭障碍的心机手腕，同样不是寻常君王能有的。 而最后，作为帝王，又有几个能完全摒弃个人享乐的？但她好像做到了，她简直就像是不受任何事物影响，一心只为前方目标而努力的机器。 他知道她很出色，但她此时此刻的反应仍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甚至看得出，就算自己真的要杀她，她的眼皮也不会多眨一下。 这样的胆魄，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樱梦还真是为月山生了一对好儿女啊！ 他饶有兴味的将目光投向了她面前的奏章，看着她忙碌。 他发现，她确实不是故作镇定，因为她真的沉浸在了眼前事务之中，那些奏章上所写的东西，她几乎没有丝毫遗漏的全部给出了批注。他忽然觉得很有趣，自从自己成为圣境强者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晾在旁边不管不问。 是因为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眼前的结局，所以干脆选择了放弃去担忧害怕吗？ 他最终还真的如她所言，随意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书房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她她将前方那厚厚一摞奏章卷宗批阅完成，时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而此时，他才终于打破了平静。 “我看中了你。”他定定注视着她。 说实话，他能这么有耐心和风度，同样也出乎了月洛宁的意料。她原本以为这个生死大敌是凶残狠毒暴虐的，因为当年月山对她形容过的连琴就是那样。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对他生出丝毫好感。他们这一家和连琴，根本就不存在丝毫的转圜余地不是么？ “那算是***难道你想喊我父王为父亲？”她很干脆的‘回绝’了他，她的表情很认真，仿佛在那短暂的瞬间就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连琴失声而笑：“你还真是让我招架不住，你该明白，我说的并非那个意思。” “我不明白。” “我打算帮助你，我看得出，你有很多困扰，你很需要帮助。” 连琴这句话如果是对其他任何一个人所说，只怕对方都无法继续保持平静。这样一位顶尖强者的帮助，能狠下心来拒绝的真没有几个。 纵然他做了那么多‘为人所不齿’的事情，纵然各大门派都在骂他，但如果现在他宣布自己加入其中某个门派，只怕那个门派立刻就会不计前嫌扫榻相迎。 但月洛宁却无心为之感到欣喜，冷静的她第一反应就是猜测对方的目的，寻找其中的阴谋。 “为什么要帮我？” “你是樱梦的女儿，这个理由便已经足够。”虽然青樱才是那个女人的名字，但他仍然执着的称呼她当年的假名。 “这个理由我没办法相信，我母亲便是你害死的，不是么？” 她说得很对，连琴连樱梦本人都能害死，他怎么可能会帮她的女儿？这完全就是个笑话！ 提到樱梦之死，连琴那原本含笑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落寞起来，他缓缓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 “当时我的……”他似是欲言又止，但很快还是垂下了头：“对不起，那件事是我的错。” 他低沉的声音之中夹杂着痛苦的颤抖，这位圣境强者在这一刻连呼吸都变得不太稳定，让月洛宁不由得相信他真的是发自肺腑，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戏来‘讨好’自己，请求自己的谅解。 更何况，她也不可能谅解他。 “所以呢？你这是要告诉我，你打算帮我，以此来向她赎罪？” “赎罪？”连琴惨然一笑，仿佛失了魂一般喃喃道：“那种罪怎么能赎……我永远都无法听到她的声音了……” 第1478章 两种态度 连琴这样的反应，着实出乎了月洛宁的意料。 她印象中的连琴是个翻手间搅动风云的枭雄，这种人固然不一定就非要绝情绝性，但也不至于这样多愁善感吧？ 她看得出此时的连琴是真情流露，他似乎是真的极度后悔当年害死了青樱，以至于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个终生都沉浸在悔恨中的人。 然而这并不代表月洛宁就会理解认同他，做过的错事，说声抱歉说声后悔，就可以完全过去了吗？ 此时的她只觉得很可笑，她着实没想到这样一个强横无比的人物，竟然也会陷入过去而无法自拔。 不过，这她不可能会就此相信连琴真是带着一片好意来的。 说归说，想归想，但最后怎么做却是另一回事。这个人那么喜爱自己的母亲青樱，可最后还是能狠下心来害死她，这种人让月洛宁怎么信任？ 也许前一刻他还和自己好言好语，后一刻就会眼睛都不眨的把剑送进自己的心口了，因为这个人的脑袋构造可能和正常人不同。 “你后悔了？” “是的，我很后悔。”连琴已经重新抬起了头，此时他注视着月洛宁的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澈透亮，仿佛之前那悲伤只是错觉。 “然后呢？这就是你帮我的理由？因为我是她的孩子？” “不错。”他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月洛宁不禁摇了摇头：“你的话没办法让我相信。” “确实……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信任我一次。” “那林四呢？你利用过他，抛弃过他，最后还要杀他。那时候，你对她的愧疚又在哪里？那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他是她的孩子？你怎么不真心对他好？” 确实，连琴这个理由根本毫无说服力。因为对青樱之死的悔恨，想要补偿她的孩子根本就说不通不是么？ 就算他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他对付青樱之子林四的事实，这让月洛宁怎么去相信他？ “他是月山的孩子。”提到林四，连琴的表情丝毫都没有变化，他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月山杀了他的钱四弟，他理所当然恨月山，所以连带着也恨他的儿子同样很正常不是么？ 只是，这理由却可笑得让月洛宁险些无语。 “那我呢？难道我就不是月山的孩子了？” “你……和他不同。” “有什么不同？” 连琴眼内浮起了一抹痛惜之色：“月山对他宠爱有加，对你却只有利用压迫。你那些年受了很多苦，如果我再不对你好……樱梦该有多难过啊。” “你那些年对他的所作所为，难道她就不会难过了？”月洛宁是真的想笑了，连琴这句话，他自然是不信的，更谈不上有什么感动。 长大到现在这么多年，她极少受到叔伯长辈的关心。无论月山三兄弟还是容雨，都没有给过她什么好脸色。 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她觉得自己也不需要那些东西了，同情和关心，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不是么？ 但这样有人为她鸣不平，她其实也曾经历过一次，那是寒月政变时，寒月亲王当时以为胜券在握了，曾特意为她控诉过月山。 只是那时候，寒月为的只是借她来打击月山罢了。只是将她当成了武器，明面上在维护她，实际上还是为了他自己的政治目的。 那么这一次，连琴为的又是什么呢？ 她想到了很远，故意打这种感情牌来博取自己的信任？希望月国将来不要加入反击玄罗大陆的战争之中？甚至希望拉拢月国背叛苍罗大陆？ “何为利用？十五岁之前，他的一身所学皆我所传，在此之前我并没有真的残害过他。没有我，他凭什么在十二岁闯入剑道之境？其后那几年，他在学园之城，上陵山，十方楼的所作所为，我并非没有看到，那时我若是想要害他利用他，你觉得他能幸免吗，我可曾对他做过什么？” 一位圣境高手，本不至于有这种自我辩解的耐心，但连琴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说服她。虽然以他的实力，以此时两人身处的‘形势’，本该是他主宰月洛宁的命运。 “但你在玄罗大陆，确实是要杀他。” “因为后来他和月山相认了，月山对他太好了，他对月山的感情也太深了。真是可笑，他和月山相处才多久，竟然就那么轻易接受了！” “就因为父王对他好，你就彻底改变了对他的态度？难道他们父子相认相亲，你还觉得他背叛了你不成？”他的想法，让月洛宁完全无法理解，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和一个疯子对话。 “当然不全是，那几年我若想取他性命依旧不难。我承认，直到他见了剑宗宗主，我发现他站在了我的对面，才真正开始和他为敌。但是，你和他还有最大一点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是女孩。” “什么意思？莫非你要告诉我，看到我之后，你就会联想到我的母亲？” “恕我直言，你和林四两人论及心性，你其实更像月山，他反而稍稍偏像樱梦。你和樱梦真正相似的，也只有声音罢了。你的眉眼要比她凌厉了太多，完全不同……” 他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这一点深感遗憾。 说实话，如果连琴说看到自己就像是看到了樱梦，那月洛宁一定会认为他在说谎。因为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和父王描述过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但连琴这番毫不掩饰的答复，倒是让她真正感到不解了。既然他自己都那么说了，那他还凭什么对自己特别对待？ 面对她疑问的目光，连琴浮了浮嘴角，说出了一句让她错愕不已的话来。 “没人告诉过你，女孩子……是需要宠的吗？如果樱梦还在，她一定非常宠你。她不在了，月山又没有宠过你，那这件事便只有我这个三叔来做喽……” 他的语气非常的温柔，笑容亦是无比的令人感到舒心，这一瞬间，就连这书房都仿佛因此而变得暖意融融了。只是月洛宁却高兴不起来，她只感到荒唐。 那种肉麻的哄骗‘无知少女’的甜蜜话语，她曾在唐小芷口中听到过，据说某些少女小说中就有这样的词句，对此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虽然她自己就是女人，但她从不认为自己需要别人宠和让。在她看来，女人犯了错一样要受惩罚，做错了事一样要承受代价，有什么宠不宠的？ “难道你就从没让女人伤过心？你没杀过女人？”连琴的话非但没能‘讨得她欢心’，反而让她冷笑了起来。 如果他说没有，那自己倒要问问母亲是怎么死的，问问他行走江湖这些年，有没有杀过女修士女刺客。 只是下一刻，连琴却直接忽略掉了她这个问题。 他苦笑着摊了摊手：“你不信便罢了，我知道你要对付林四。但是现在看来，林四是不会因为那七大罪而离开了。一旦他回来，你王位立即就不保，在他看来，将你变回公主可能还是让你走回他所认为的正途上。 但你肯定不愿意，已经在高天翱翔过许久的鹰，怎甘愿缩回鸡棚之中？只可惜，你反抗不了他，你的力量不够，剑宗宗主也绝不可能帮你对付他……我说的，对不对？” 他扬了扬眉毛，眼内满是促狭的笑意。仿佛在说，你快开口啊，让我这个三叔帮你，有了我，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哟…… “他是你的敌人，你对付不了他，所以就想利用我？”月洛宁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被他许下的诱惑冲昏头脑，她可是很冷静的。 连琴的笑容愈发无奈了，他不禁摇了摇头，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叹道：“好好好，我是要利用你，行了吧？我对付不了他这样一个大敌，所以我只能请你帮我，和我联手，这样你满意了没？” “你很想看到他死，看到他被赶出月国。因为那样，将来玄罗大陆的人过来时，他就只是个孤家寡人，没有可带之兵，那样他的威胁就小了太多。” 无论他怎样‘花言巧语’，月洛宁都不会被他左右情绪，她很轻松的看出了他的‘目的’。 “哇，小洛宁果然厉害！这都被你看了出来，果然不愧为一代女王啊……好吧，我就是那样的打算，可这和你的目的也并不矛盾不是吗？你不愿意和我联手？”连琴笑眯眯地赞叹出声，他甚至拍起了手，只是这种表现却只让月洛宁觉得对方在刻意嘲讽侮辱自己。 小洛宁？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用这么蠢的称呼。这个人的某些话根本毫无道理可言，她觉得再和这个疯子对话下去，自己恐怕也会疯掉。 “我就算要对付他，也不会想着杀死他。更何况我终归是苍罗大陆的人，和你联手，等于通敌。你那个灭绝所有修行者的计划，我早就听他说过了，我对那个计划并不感兴趣。”她面无表情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归根结底，你只是不信我对吗？你怕我包藏着祸心，你怕我会对你不利，所以你不敢和我合作。”连琴的话说得相当的直白，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掩。 月洛宁本不打算承认，但话到出口的那一刻，却还是鬼使神差般的变成了点头。 “是的，我不信你。”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连琴是圣境高手，那是月洛宁根本无法左右更谈不上掌控的存在，而他又不是剑宗之主那样‘光明磊落’的人。 同为圣境高手，如果是他留在身边，那月洛宁只会感到时刻处在威胁之中。 “罢了。”他最终长叹了一声，不再做更多的劝说。 “如果你将来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找我……” 他竟然就这样放弃，这样离开了，真的没有对她出手，也没有多做什么。他仿佛真的只是来坐坐，说说话，这让月洛宁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但她当然不可能挽留这样一个极度危险的‘敌人’，她只是目送着他离去。 而就在他踏出书房门的那一刻，一名太监也碰巧端着午膳跨了进来。 两人交错而过，那名太监竟然一无所觉，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身边数寸之外还有一个人。 连琴好像不在这个世界，所以没人能看到他。然而月洛宁偏偏又清晰的看到了，甚至能听到他细微的脚步声。这种诡异无比的事情让她心内不断冒着凉气，这已经超出了她对修行的认知。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真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帮助，那许多事情确实会变得异常简单。 第1479章 兽王之女 如果林四知道连琴去了一趟弦城王宫，那他一定会立即离开紫星战场。 说实话，他现在最忌惮的那个人就是连琴。相比之下，剑主的实力虽然不弱于连琴，但他却并未给林四带来什么危险的感觉。 在得知玄罗大陆已经开始试探性的朝着苍罗大陆这边进攻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人自然是连琴，他很担心这个仇敌又弄出什么阴谋甚至是布局。 只可惜，某些事情月洛宁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而是一如既往的深埋在了心里。 当时间又过了两个月之后，他的大军距离紫星国都已经不到五千里，而此时的紫星君臣已经在考虑着迁都了。 战争打到这一步，紫星王国早已投入了最后一份力量。自从舒战被斩杀之后，神炎帝国便没有继续朝紫星战场增兵，显然这样的战争对他们而言也算是重负，何况紫星毕竟离神炎本土太远了。 东西两路的薛尘纪冰云在林四的配合下，也是进展顺利，这场战争如果能一直这么继续下去，那月国的胜利似乎是指日可待。 而就在这时候，外界的一些消息也终于散了开来，让林四开始感到了担忧。 尹漓是玄罗大陆魔兽之王紫月天狼王的女儿，这个消息从传出来的第一天，就掀起了极大的轰动。 当林四得到这个消息时，整个苍罗大陆修行界，乃至于民间几乎都在传这件事了。 初次得到这个消息时，没有哪个人会立刻选择相信。 开玩笑，尹漓几乎算是在苍罗大陆无数人的‘见证’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她成名很早，但她的出色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虽然她是心宫门人，但当玄罗大陆的存在不再是秘密之后，她甚至已经成了许多苍罗大陆民众心目中的骄傲了。 谁会相信她竟然是魔兽的女儿？她不是人形吗，怎么可能是魔兽？魔兽能生的出一个人类女儿？她上次不是还帮心宫抗击过古皇门吗，她怎么可能是玄罗大陆的？ 许多人从内心深处就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他们宁愿将这当成一个荒诞无稽的谣言。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消息却变得越来越像是真的了。 这样的消息，心宫本该第一时间出来澄清，然而这次心宫却沉默了，没有人发声。这意味着什么，简直就是不言而喻。 一些关于尹漓的其他传闻也渐渐传了开来，天生紫瞳本就异于常人，一些曾经和尹漓交手切磋过的门派弟子也说出了尹漓那紫色灵力有些异常的细节…… 更何况，她的修行天赋太惊艳了，无论琴英还是林慕二人，亦或天外天三派那三位天选之子，他们都是因为天印才有了那样匪夷所思的修炼速度。而没有天印的尹漓竟然能和他们并驾齐驱，这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过去没有人会朝魔兽身上想，毕竟那实在太离奇了，人们只能将她的天赋归结为上天厚爱。然而现在当这个秘密被捅出来之后，人们就不能不朝这个方向去想了。 毕竟，已经有了聂河这个先例在，不是么？ 当年舟西城一战之后，便已经有许多人怀疑聂河就是青冥风狐王的化身，只是无法证实罢了，毕竟其中疑点太多。聂河如果真是风狐王，那他之前怎么不早点用出那身实力？化生之术只是在高阶魔兽之间流传，人类又哪里能得知？ 但无论答案如何，他和风狐王有渊源那是必然的。 而现在尹漓的秘密被揭开后，反倒给了聂河的身份一个‘合理解释’，他可能，也是魔兽之子吧？ 一时间，民间甚至有了一种怪异说法，聂河和尹漓这两人，就是两大魔兽王者刻意培养的下一代，而他们生来的宿命就是互相为敌…… 林四很清楚，尹漓确实是天狼王之女，不光她自己亲口对自己说过，还因为这个消息在玄罗大陆早就已经是人尽皆知。 这个秘密，在离开玄罗大陆之后他便始终守口如瓶，再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苍罗大陆这边，除去剑宗之主和他们两人之外，并无第四个人知道这个秘密。这几年苍罗大陆北面开了海禁，但能去到玄罗大陆的少之又少，而能回来的更是凤毛麟角。 那几年，玄罗大陆修行界忙着的都是争夺第一天印，而玄罗大陆绝大部分人知道的也只是阿漓，并非尹漓。 不过无论林四还是尹漓都很清楚，这个秘密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当玄罗大陆入侵之后，必然会迅速传开。 剑宗之主当初能接受尹漓的身份，并不代表其他所有苍罗大陆的人都能接受。 魔兽之女，而且还是玄罗大陆那边的，值此两大陆随时可能开战的关头，有几人能一如既往的相信她会帮助苍罗大陆？ 这件事，她只能见步行步，等待着时间和行动来证明。这次去玄罗大陆，她选择了随行，其实就算是一次自我证明。 但事件的发展，却比她想象的更糟。 她是天狼王之女这个秘密之所以会被传开，就是因为两个月前那场对玄罗大陆的掠夺战。 那一战在前一个月进行得很顺利，一百五十余名天境高手散入玄罗大陆西海岸各大城池之后，这些城池内的那些破境极境修士哪里能防得住？ 为了不过早引起注意，最初他们用的是偷，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那些家族和斗奴场的府库。 可以说，那些堆积如山的灵石晃花了他们的眼，让他们几欲疯狂。 但这种事情显然不可能一直做下去，各大城池频频失窃，很快就引起外界的注意。 而也就在这时候，这群苍罗大陆来客又重新集中了起来，分成四队由四名圣境高手带着，对周边的中小门派发动了毁灭性的攻击。 在那短短十余天的时间内，玄罗大陆西部一共有十二个小宗门和四个类似于明涯派那样的中等宗门覆灭。 这支苍罗大陆史上最强的‘百人队’，也终于引起了玄罗大陆本土那些超级门派的注意。第一个注意到他们的，便是太虚府，因为那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然而还不等太虚府的虚圣联合海皇剑尊一齐到来，一个超强存在便提前出现在了苍罗大陆这四支队伍其中一支的面前。 这支人数不过四十的队伍之中有尹漓和心宫太上长老祝云，除此之外，星罗门乾雷府等门派的一些天境长老同样位列其中。 而他们首次遭遇到的大敌，便是天狼王。 双方甫一相遇，便展开了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即便有着身边那些天境高手的帮助，同为圣境的祝云依旧无法阻挡孤身前来的天狼王。 他一上来就瞬杀了三名天境，其中有一人便是心宫长老。如果不是尹漓出了手，天狼王恐怕是不会退走的。 而也就是因为这一战，众人才知道这两人竟然是父女。 尤其天狼王临走之前竟然还丢下了一句让尹漓几乎无法洗清罪名的话——他之所以能这么快就发现他们，是因为他在尹漓身上留下了‘标记’。当尹漓离他不是太远时，他便能感知到自己的女儿。 林三在阿寒身上留下的所谓灵力是胡诌的，但尹漓知道，天狼王留下的标记很可能是真的。 当年她和连山一起逃离玄罗大陆，最后被连琴追上，是因为天狼王泄露了他们的方向。而天狼王之所以能知道他们的行踪，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哪。之前她还不明白原因，现在想来，只怕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在她身上种下魔兽特有的标记了。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之所以会迎来这位魔兽王者的攻击，之所以会战死三名天境，是因为尹漓在这个队伍之中。 或许天狼王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杀多少苍罗大陆的人，他要的就是带回尹漓。带不回去，那便离间她和苍罗大陆这些门派的关系，让这些人赶走她。 很显然，他成功了。 如果他不杀人，任由尹漓和他争吵一番，然后被她赶走，或许苍罗大陆这些人还会将尹漓当成‘功臣’呢。 如果他没有点出他是被尹漓身上的标记引来的，那这些人之中，恐怕也会有人尝试着像剑宗之主那样接纳她。 然而很遗憾，事件已经发展到那一步，尹漓那身份，便是另一层意思了…… 是啊，当初仙极城那场会议，她是唯一一个对进攻玄罗大陆持反对态度的人，她为什么要反对？ 这次的进攻计划，是依照她提供的情报制定的。那么，她有没有设下什么圈套，比如暗中联系玄罗大陆的人？ 没人知道，但怀疑一旦兴起，便很难抹去了。 祝云这一支人马在遭遇天狼王之后便选择了退走，剑宗之主那一路在得知太虚府已经开始有动作之后，也已经开始准备回返苍罗大陆。但妙空和齐无生那两路却并没有那么做，他们选择了继续深入。 这一路的收获太大了，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无上云颠和白云道得到的灵石竟然已经超过了他们原有灵石储量的一半。 这样一个快速壮大本门的机会，有几人能狠得下心来放弃？ 他们何尝不明白，放弃了这次机会，就很难有下一次了。毕竟这次一开始能那么顺利，最大的原因就是打了对方一个毫无防备。而下一次再来，对方必定会提前有所准备。 即便是剑宗之主和祝云那两路，都已经有二十多位各门派天境高手选择了离队自主行动。他们本就不受剑宗和心宫节制，单干的话，只要不去打那些门派，搜刮一下某些城池也是可以的嘛…… 而后，他们终于遭到了迎头痛击。 第1480章 处境微妙 齐无生和妙空其实知道祝云和剑宗之主的撤离，毕竟这种事情，四个队伍之间不可能不通个气。 但他们却依然留了下来，因为他们想不到对面一出现就是三名圣境。在他们原本的预想之中，最先出现的至多也就一个虚圣罢了。 然后他们把虚圣打跑，还能再抢掠一阵子，再然后对方拉来其他帮手，他们再从容撤离玄罗大陆。 这种想法别说是他们，就连那些留下来的苍罗大陆各门派天境长老们也同样有。 有些天境高手甚至怀着单独一人行事，目标更小不易被发觉的念头，脱离了剑宗之主和祝云的队伍之后，就选择了单干。 只是，他们都低估了玄罗大陆的强大。 太虚府本就不弱于天外天三派之中的任何一派，而和苍罗大陆各门派互相独立并列不同，玄罗大陆的超级门派和自己地盘内的其他中小门派是有统属关系的。 就像当年的明涯派，其实每隔几年还需要向顶头的圣海宫纳贡，而当圣海宫和其他势力开战时，他们也是必须要加入的。 这里的门派不光光只是个山门，他们其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国家。 当太虚府对这批外来者出手时，整个太虚府地界内所有的中小型门派是全部闻风而动纷纷响应的。 光是整个太虚府地界内的天境高手，就已经超出了一百五十位。而因为当年迦王殿和圣海宫之战，斩羽派和太羽剑派之战，圣海宫和太羽剑派的门人这些年来其实也留在了太虚府地界内。 虽然玄罗大陆更强的双圣宫，地盘更大的迦王殿以及风雨岛古皇门这次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但光是这样的力量，就已经足够了。 齐无生和妙空挡不住三大圣境的联手，他们带来的天境高手们也挡不住玄罗大陆本土修士。 至于那些选择单干的天境高手，当太虚府彻底动起来之后，他们的行动也再无从前那般顺利。几乎就在他们出手的第一时间，他们的行踪就已经暴露，随后每个人身后都很快追来了无法抵御的敌人…… 当他们费尽千辛万苦逃回苍罗大陆时，一百五十余名天境高手已经少掉了五十一位。无论天外天三派还是无极殿星罗门琉璃宫，全都有天境高手战死在玄罗大陆。 确实这次的收获很大，但他们的损失似乎更大。如果不是最后时刻剑宗之主回返，只怕战死的天境会达到百位之多，而齐无生和妙空恐怕都没办法全身而退。 经此一战，再无人敢提主动进攻玄罗大陆了。 这一战的失利，影响当然也是巨大的。死去五十一名天境，对于苍罗大陆这边而言算是伤筋动骨了。 之前白云山和通天岛两战带来的信心，在这一刻消失得荡然无存。许多人终于明白对面那片大陆有多强大了，更明白将来会面对什么。 那边的九大圣境，这次才出动三位呢！ 然而或许是因为连年的大战，加上天印之乱，苍罗大陆这些年死去的天境高手着实不少了，许多人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天境之死。 相比于天女尹漓的身世，这场失利反而不是那么引人注意了。 民间依旧有许多人不愿意相信那个秘密，哪怕许多迹象已经表明那个秘密就是真的。 得知对面的的敌人那么强之后，他们着实不愿意失去这位苍罗大陆第一修行天才，不愿意失去这位极有可能会晋入圣境的强大战力。 林四不想看到尹漓被人指摘，他希望尹漓能过得好好的。只是并不怎么相信宿命的他却也很清楚，这恐怕是尹漓命中必须要经历的一劫。 这一劫，从当年天狼王对天河小山村的尹美人‘始乱终弃’那天开始，就已经拉开了帷幕。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宿命，她是玄罗大陆的兽王之女，这一点已经无法更改。 而当心宫长老素秋将她带入苍罗大陆的修行界之后，她便再也无法摆脱这一天。 无论她选择哪一边，都会被认为是背叛吧？ 但劫难有大有小，如果心宫和各大门派极力淡化此事，如果每个人都像剑宗之主和他林四一样看得开，都像他们一样相信她，那么这一劫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 是啊，她这么天才这么强，心宫怎么忍心放弃她？苍罗大陆这些门派稍微有点脑子也该知道，留下她比赶走她要‘划算’得多吧？ 只是这一次，林四却不敢将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心宫这次的沉默，让他不禁替她感到心寒…… 玄罗大陆那场行动的细节，现在已经流传出来了许多，他知道这一次她们在那边遭遇了什么。 在林四看来，这次之所以有那么大的损失，归根结底就是四个字——贪得无厌。 如果懂得见好就好，那这次那一百五十多人，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仅有的例外也就是被突如其来的天狼王亲手斩杀的三名天境修士。 但许多人的贪欲战胜了理智，明知对面已经要有所行动了，还怀着最后关头多捞一把的侥幸心态，遭遇那样的惨败也是活该不是么？ 只是，他会这么想，不代表所有人都那么想。 天狼王的出现，以及他留下的那句话，让许多人将祝云那一队的三名天境战损，直接归罪于尹漓。 如果不是她身上有天狼王的标记，他们怎么会遇到这样无法抵御的敌人？他们杀的是修士，抢的是灵石，又不是魔兽和魔核，原本这位魔兽王者不该和他们为敌的不是么？ 是因为尹漓，她既然是天狼王之女，为什么不早说？早点说，谁还带她去？她身上有标记，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大家？早点提醒，谁还和她走在一起？ 他们已经直接忽略了一件事，如果不是尹漓出面，天狼王哪里会那么容易退走，他们那次又哪里只会死三个人？ 这也就罢了，现在外界已经有许多人将齐无生和妙空那两战的失利同样归罪在了她身上。 太虚府的反扑怎么会那么快，那么汹涌，那么准确？一场原本万无一失的偷袭战，最后为何会以惨败告终？一定是有人泄露了他们的情报嘛，而这个人是谁，还用问吗？ 她原本就反对他们进攻玄罗大陆的不是吗，为什么，因为那里才是她的家嘛…… 各门派之中何尝没有明眼人，如果尹漓真要泄露他们的情报，那出现的估计也不止三大圣境了，迦王刀魔剑主等人恐怕也早就出现了。那样的话，他们别说逃回百人，能不能有十人生还都难说。 如果真是尹漓出卖了他们，那他们一开始又哪里有机会得手，只怕早就有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了？而天狼王又何必退走？ 尹漓这次应该是无辜的，这一点某些人其实心知肚明的。 只是，战败了，脸上无光了，这件事总得有个人‘背锅’啊！总不能承认那是因为自己贪婪所致吧？那多难听啊？ 失败犯错之后互相推诿指责，这似乎也算是‘人之常情’了。 说实话，他们设身处地想想，换成自己是尹漓，会愿意帮助苍罗大陆吗？心宫这些年的栽培算什么，有那么强的一个老爹啊，魔兽之王啊，祝云都不是他的对手啊，那是什么概念？ 跟着他，当个魔兽之中的‘公主’，玄罗大陆所有魔兽听凭调遣，这是多么风光啊，有哪个门派比得上？想想都让人激动不是吗？ 退一万步，骨血亲情大于一切嘛！ 他们相信这次的失利可能不是因为尹漓，但不代表他们会就此毫无保留的继续信任尹漓。对于这位天之骄女，他们确实产生了怀疑。 今天没有背叛，明天呢，后天呢？等到那一天，可就晚了。 当然尹漓也并不‘孤单’，这次失利，心宫其实也和她一起背了锅。 这一次几个大派的损伤都不小，多的战死了五六位，少的也有两三位。惟有心宫虽然去的人多，却只是在遭遇天狼王时战死了一名天境，再无其余任何损伤。 而心宫的损失之所以最小，是因为她们提前退出玄罗大陆。 这倒也不全是因为祝云懂得见好就收，也不都是因为尹漓极力劝说，而是天狼王把祝云给杀怕了，她当时生怕这位兽王会继续跟来。 一回到苍罗大陆，无上云颠和白云道就对心宫发出了严厉的谴责，责怪祝云不该带着心宫门人撤离玄罗大陆。 如果她不退走，而是留下来的话，那当时面对虚圣海皇剑尊三大圣境，他们也不至于节节败退了！ 如果她当时带着心宫门人一起和他们共抗强敌，那这一战虽然无法获胜，但至少能活下来一些人吧？ 在许多人眼中，心宫属于背离战友临战脱逃，她们当然也要为这场失利负责！ 至于祝云退走之前就已经提前知会了他们，让他们一起离开这一点，自然同样是直接被忽略掉了…… 尹漓和心宫的沉默，并没有能够让事件的影响渐渐平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反而越演越烈了，许多门派纷纷要求心宫给出一个交代，要求尹漓给一个解释。 而他们所要的交代是什么，又有谁知道？ 忙于战事的林四无暇去管这件事，也没有立场去管，他只能是抽空打听一下情况，他希望事件能够圆满结束。 但有些事情，却终归没能如他所愿。 两个月后，一个消息再度在这修行界掀起了波澜。这个月的初九，无上云颠以及白云道等十七个门派将会齐上心宫‘讨一个说法’。 这算是某种形式上的逼宫了，天狼王之女的身份，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放任着，怎么处置尹漓，他们需要一个明确结果。 当林四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终于难以继续保持平静了。 第1481章 艰难决定 无上云颠和白云道为什么要揪着这件事不放，林四是能猜到原因的。 固然有那天狼王之女的缘故，但这原本还不足以让这些门派齐齐上心宫去讨什么说法，他们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是为了逼走尹漓。 民间修士和百姓只是看个热闹，他们觉得玄罗大陆快打过来了，少掉尹漓这样一个强者有些可惜，但无上云颠和白云道却不会感到可惜。 原因很简单，苍罗大陆这数千年来，天外天三派原本就一直是竞争关系。 虽然有千年前那场大战打断过，而现在很可能又会有新的两大陆之战，但他们更看重的还是三派之间的竞争。 在他们看来，玄罗大陆将来迟早还是会被打回去，这片大陆修行界的主旋律，终归还是三派之争。 天外天三派这么多年来，当然不可能一直都是实力一样的，也不至于每个时代都正好是每个门派一位圣境。而每逢出现例外的时代，稍弱的那个门派往往也会变得苦不堪言。 这百年来，三派实力算是超乎寻常的均衡，谁也没压着谁。然而这不代表这种局面能一直持续下去，尹漓就很可能会打破这个平衡。 外人乃至玄罗大陆的人都会认为尹漓是苍罗大陆的，但在无上云颠和白云道的眼中，尹漓只是心宫的。 尹漓还没有晋入圣境呢，就已经能够挥出那种匪夷所思的绝招了，她要是晋入圣境还了得？而以她的天才程度，现在还有谁会觉得她潜力已经用尽，终生都会止步于天境后期？ 就算尹漓真的不投奔玄罗大陆，不心向紫月天狼王，他们也不愿放弃这个赶走她的机会，他们不想心宫继续拥有她。 这个理由他们不会宣之于口，但林四相信心宫应该能猜到。 然而心宫现在的态度却也很微妙，她们一方面没有对尹漓做什么约束，也没有拒绝她回心宫，但另一方面她们始终都在沉默，在观望…… 祝云和冷筠素韵等人恐怕也很纠结，一方面她们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掉尹漓这样一个强大的门人，甚至是心宫未来的希望。 但另一方面，她们恐怕也开始对她不放心了吧。 尹漓的实力很强，她不是什么弱者。她原本不需要别人担心，没有人能‘欺负她’才对。只是现在她毫无动静的反应，却让林四也渐渐感到了不安。 无论如何，心宫是个有圣境高手存在的宗门啊。而尹漓再强，也只是天境，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孤立无援’。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够分量的人物出来为尹漓撑腰发声。原本这个时候，剑宗之主若是能站出来，或许无上云颠和白云道就不会将事件闹得这么大了。 只是当初火烧天河是剑宗之主默许的，剑宗长老也参与了，而天河之战和刺杀月洛宁，尹漓又分别杀死了一名剑宗长老，双方已经等同于决裂。 剑宗没有针对尹漓做出报复，就已经不错了，以剑宗之主的宗主身份，他若是在这个时候还维护杀了本门长老的‘凶手’，那他也就不配为宗主了。 这件事，根本指望不上他。 而林四，同样也没有立场去帮她。 尹漓杀死过剑宗长老，何尝没有杀死过月国将士？天河之战，直接死在尹漓一个人手中的月国士卒都已经不下上千了。 林四当然不会帮着尹漓对付月国，他也不可能对本国将士出手。而如果尹漓下次再对月国有什么报复行动，林四也不可能再坐视，到时候他也会对尹漓出手。 只是，这在许多月国人看来显然还不够。他不能只当一个守护者，他必须有一个明确的立场，要么这边，要么那边…… 尹漓是月国的仇敌，身为月国亲王，林四必须也要和她为敌，他必须要为死在尹漓刀下的月国将士报仇。 他再对尹漓抱有丝毫的情分，那对月国人而言就是自私，就是没有将月国大义放在最高。 上次他救下尹漓，就已经算是七大罪之中最让月国民众难以接受的一项了。这个时候他再跑去为她说话，月国人会对他更加寒心。 而且林四说话有用吗？他又不是圣境高手，他自己还是心宫的敌人呢，他跑去心宫，只怕反而会让尹漓难做…… 这件事，林四在内心深处，当然是旗帜鲜明的支持尹漓。不光因为彼此之间的友情，还因为他相信她，他知道她是不会背离苍罗大陆的，如果那些人不继续逼迫她的话…… 她会不会一气之下真的回到玄罗大陆，然后和苍罗大陆为敌？这样的不公对待，有几个人能忍得下？她会不会遭遇不测，毕竟这次各门派齐至心宫，她势单力孤的，又能做什么呢？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林四不想看到的。 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整个苍罗大陆修行界的目光似乎都投向了海外三岛，投向了心宫的方向。人们很好奇，各大门派会怎样处置这个异大陆的兽王之女。 林四只能不断说服自己，自己现在还在打仗呢，自己是月国将军，怎么能擅离前线，那不是拿同袍战友的性命当儿戏吗？ 然而就像是上天在故意逼迫他做出抉择一般，对面的紫星大军已经稳住了阵线，而且选择了收缩严防死守，他一时间也没能找出什么突破口。而东西两路的月国大军，同样也暂时进入了对峙时期。 如果不出意外，至少一个月双方都不会有什么大规模的交锋，至多只有一些小规模的试探攻势。而即便是试探，这战争的主动权也掌握在他手中。 如果他现在决定暂时不进攻，那双方完全可以就此进入休战期。而事实上，他原本的计划也是让大军暂时原地修整一段时间，毕竟之前的接连进兵对士卒的负担很大。 也就是说，如果他现在停下来，让麾下将领们保持现在的对峙观望状态，离开几天也没什么。 仗本就不是他一个人在打，古于达孟真樊星等人都可以独当一面，就算他暂离几天，这样只守不攻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紧要关头。 只是他也明白，即便是这样的时候，自己一旦离开，依然会招来无数的指责。为了自己的好友，而弃前线战事于不顾，这样的人连军人都不配当不是么？如果每个月国士兵都这样想，那仗还怎么打？ 何况他还是主帅，何况尹漓还是月国的敌人…… 他只能告诉自己，自己去了也无用，而她的事情也不需要自己帮她做决定。以她的实力，用得着自己多费事么？ 然而就在外界谣传这次尹漓很可能会被处死，很可能会被拿出来祭旗时，他虽然明知这个传言很荒谬，却依然还是无法继续坐得住。 处死的可能倒是微乎其微，但会不会被废除修为消弭隐患就难说了。又或者被镇压起来，关起来？天狼王之女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呆在苍罗大陆，那些门派怎么放心得了，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让她变得没有威胁啊…… 他变得越来越焦虑，他已经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他对心宫已经没有了多大的信心，他发现现在能帮上她的人，或许真的只有自己了。 如果自己也保持沉默的话，那么她…… 当时间来到初七这天时，他终于做出了决定，至少要去看一看，看看她过得还好不好。看看心宫会不会帮她，看看她自己是不是有了办法，或者做出了什么决定。 看完之后，自己就会回来。 以现在的战局，双方对峙个把月都不稀奇，两三天不在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吗？ 他不禁暗暗自嘲，自己确实不是个称职的将军，甚至连称职的军人都算不上，自己其实只是个修行者，只是个剑客…… 很多人需要他做得更多，希望他能符合他们心目中的样子，但大将军什么的，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沉重，也太不堪重负了。 七大罪的某些内容，确实没有说错啊，他注定无法做得让所有月国人满意，他不是他们期望的那个人。 然而尹漓最后能抛开自己和心宫之间的仇怨，重新接纳自己。那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抛开那些大得令人无法喘息的立场，去和她做一个单纯的朋友？ 对于一个剑客而言，朋友有难，自己又哪里能冷眼旁观？ 保住她，留下她，也算是为将来对抗玄罗大陆而努力吧，他用最后一丝‘理由’说服了他自己。 他招来了古于达樊星等麾下将领，告知他们自己将暂离三天。着他们严密注意对面动静的同时，也不要为敌人所惑，保持好现在的克制状态，千万不要主动出击，一切都等三天后自己回来。 现在对面的紫星神炎联军处于劣势，根本就不敢主动进击。敌人就算破天荒的选择倾巢而出，以双方在中路的实力对比，他们也撼动不了月国大军，反而还会露出许多破绽。 他觉得，这一次应该是万无一失了。上次他回月国时，让他们抓住机会出击，他们没能很好的完成任务，这次只是让他们固守，应该算是很简单了吧？随便一个高级将领，都能把这件事做好了不是么？ 他要去哪里，古于达等人其实是能猜到的，只是这个时候他们除了支持他，又还能说什么呢？毕竟在他们看来，离开个三天也没什么大碍，关键是不要造成太大影响就行了。 就在这天夜间，他悄然离开了紫星前线，飞向了心宫三岛。 第1482章 她的立场 林四到达心宫时，已经是初八这天晚上了，就在明天，关于尹漓身世的处置恐怕就要得出最终结果了。 心宫的位置他自然是知道的，尹漓住在哪里，他同样知道。因为这一切，都是她亲口自己告诉他的。 当年尹漓逼迫他假扮连山，两人互相演完最后那场戏时，尹漓曾告诉了他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过往，他或许算是这世上对她了解最深的那个人了。 就算只是为了这么一份信任，自己这一次也必须来吧，他长吁了一口气，悄然落在了云汐岛上。 这些天来到心宫的人很多，都是各大门派的长老弟子甚至还有掌门级别的人物。对于这些‘来客’，心宫并没有如临大敌，毕竟他们也不是来攻打心宫的。 心宫宫主及长老们将这些人安排在了通天岛住下，礼数上虽然谈不上有多么隆重，但也没有冷面相对，毕竟和其中一些门派，心宫还是有着合作关系的。 更何况，她们也不能早早就把这么多门派给得罪了不是？一旦心宫被所有门派孤立，那对心宫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四没办法像那些人一样堂而皇之的登门拜访，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知道心宫对自己肯定没有一点好印象，毕竟前些年死在自己和老慕老聂手中的心宫门人可不少了。 于是此时去找尹漓的他，不得不使出了当年连山在十方楼学来的许多潜行匿迹的技巧，选择了像做贼一般无声无息的接近她，他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来见她。 他也是不得已为之，天狼王之女这个身份足以让尹漓焦头烂额了，再加上个和心宫的仇敌林四‘暗中勾结’，只怕尹漓会更加头痛吧？ 现在并非战时，心宫并没有将岛上的防护提到最高。而云汐岛也不是主岛通天岛，更不是有圣境坐镇的风止岛，偷偷潜入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昏暗的月色之下，他花费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看到了尹漓居住的那间掩映在花草树木和山石流水间的小楼。 小楼并没有亮起灯光，里面好像并没有住着人。他并没有着急，而是开始向着前方探出了自己的神识不断感知着。 片刻后，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那小楼之内空无一人，甚至就连四周百丈范围内也同样没有人影存在。 她怎么不在这里？难道已经被叫去通天岛了，又或者她后来换地方住了？ 如果她在通天岛，那可就麻烦了，那意味着他无法提前改变什么了。 他一边收回神识，一边思考着是不是要悄悄闯一次通天岛，这次来了那么多人，通天岛上的天境高手可是不少啊，自己能瞒过那么多人吗？ 就算闯了进去，自己能找到她吗？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她在哪啊！ “这个女人，还真是够麻烦的。”他不禁小声嘀咕了起来。 他的话音一落，后方就冷不防的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你在说我？” 林四猛然回首，便见到十丈之外的一片花圃后方，那双紫瞳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黑夜中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原本应该给人惊悚感，但她带来的却只是惊艳，仿佛那里如果少了她，就会失去几分美妙。 那个地方，林四先前是用神识扫过的，只是当时什么都没发觉到罢了。他也不知道她是原本就在哪里，只不过骗过了自己的神识感知，还是趁着自己收回神识，才悄然从更远处来到了那里。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他感慨了。 他很久没有和尹漓正式交过手了，现在无论是他还是外界所有人都只注意到她挥出的那惊世的两刀，而现在他看到了她真正可怕的地方。 这女人，真不愧为不需要道心就能直接晋入天境的天纵奇才啊！ 再次放出神识四处感知了一下，确认方圆数百丈范围内都没有第三个人之后，他才终于放心的向她走了过去。 “没错，我在说你。” “背后说人闲话，可不是个好习惯。”她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平平淡淡的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望着那熟悉的脸庞以及那陌生的表情，林四莫名的感到了一丝难过，从当年在天河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印象中的尹漓就极少会失去过笑容。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在暗室里，亦或在战场上…… “我承认，但谁让你这么神出鬼没的？”他一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边抱怨了起来，他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不那么凝重。 “这是我的家，我想去哪里，似乎不需要提前向你报告。”隔着一片并不算宽的花圃，两人倒是再次开始斗起了嘴。 “确实不需要，但我那不是关心你吗？”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将鬼鬼祟祟潜入别人住处，说成为别人着想的。” 虽然有些心疼她，但林四还是被她这‘不配合’的态度弄得有些不满了。 “谁鬼鬼祟祟了？要不是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请我来，我还不来呢！” 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哦是吗，你是来帮我的？” “是啊，感动吧？” “嗯，很感动。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帮我？” 这个问题问出来后，林四张了张嘴，却半晌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是啊，他能做什么呢？ 对尹漓而言，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所有人忘却她兽王之女的身份，大家都不当这是什么大事，都那么笑笑而过，如从前那般对待她，然后她的生活不受任何影响。 只是这可能做得到吗？林四再强，也没办法影响别人内心的看法观点态度。他能怎么做？巧舌如簧的说服各大门派，让他们不要追究？ 这件事，他根本办不到。他一出现，不害得尹漓被心宫和各门派更加反感就不错了。 “要不，你就干脆死咬着不承认好了，就说你不是天狼王之女，他们还能怎样？难道他们还能把天狼王给绑过来，用一下血亲法阵？谁指摘你就让谁拿出证据来，嘿嘿嘿……拿不出来，就是诬赖！对待诬赖好人的人，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四的脑筋转得还是很快的，他很理所当然的想到了一些称得上无赖的办法。 “没有用，事到如今，他们不会相信的。”尹漓失望的摇了摇头。 林四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光是紫瞳就已经足够证明许多东西了，而最重要的是尹漓早已错过了最佳的辩驳时机，以至于某些事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不需要证据了。 她沉默了几个月，这件事早已被坐实了。 “管他们信不信，没有证据，他们就没办法对付你啊！就告诉他们，这是玄罗大陆的离间计，就是故意为了离间你和苍罗大陆的关系，只有蠢货才会上当！” “很遗憾，已经晚了……” “我就奇了怪了，你这么狡猾的人，为什么当时就不能机灵一点？当时见到天狼王时，你就不会故意表现得不认识他么？你那时候在想什么，傻了吗？” 这女人以前‘对付’自己时的那股厉害劲头去哪了，他不忿的想道。 此时的他，倒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你这是在骂我吗？”尹漓幽幽扫了他一眼，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 林四不禁挠了挠下巴：“没有……只是善意的提醒。” “已经发生过了，根本无法更改的事情，也能算是提醒？” “这不是重点，你能不能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他险些被她弄得抓狂，这女人究竟究竟知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往常那个聪明慧黠得让人招架不住的尹漓去哪了？怎么现在连简单的交流都变得这么难了？她还能不能分得清好歹，看得清形势了？ 自己今夜见到的，完全就是个什么都不想做，只是被动等着结果的尹漓，这让他觉得自己真是白来了一趟。自己这么着急担心，她自己竟然仿佛浑不在意一样。 “问你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林四连忙打起了精神，这还是她今夜第一次主动挑起话头呢。 好歹表现出一点干劲，表现出一点在意和焦急，然后大家一起想办法渡过难关嘛！ 只不过下一刻尹漓问出的问题，却和当前的事件毫无关联。 “我问你，火烧天河，你赞同吗？” 虽然和眼前的麻烦毫无关联，但这个问题林四并不敢忽视。说实话到现在为此，他和尹漓并没有恢复从前的关系不是么？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火烧天河。 天河被毁了，她的祖国没了，她天河的同胞也死伤大半。这样的仇恨，她要是能轻轻带过，那她就真的是没心没肺了。 她能和林四保持这样平静的谈话状态，已经算是很难得了。或许其中最大的原因，也只是她明白那一战终归和林四无关。 但林四是月国亲王，是月国大将军，这一点仍然无法更改。 “不赞同。” “为什么不赞同？人们不都说战争是不择手段的吗？” “还是要有一些底线的吧……如果真的都是不择手段，只怕战争中处处都是屠城杀俘了。何况所图的结果终归还是要符合点人性吧，单纯为了毁灭一切而战，我也接受不了……” “是么，那你认为，月洛宁她是对还是错？” 林四已经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件事了，默然许久之后，他才低沉道：“这件事，她做错了。” “你和她，应该有许多分歧吧，我听过七大罪，她似乎在对付你。” “是的。” “你反感她，厌恶她吗？” “厌恶谈不上，但反感确实有一点，有时候甚至很想打她一顿。” “那你会帮我杀她吗？” “不会，下次你再对她出手，我也会对你出手。”林四回答得毫不犹豫，完全不在乎这句话会否触怒尹漓。 “为什么？她都已经对付你了，算是敌人了吧。” “无论如何，她也是我的亲姐姐啊。我会教训她，但是……” “所以……你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了。” 林四确实明白了她的意思，没错，月洛宁确实做了许多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但自己依然会将她当成姐姐。 而尹漓也是如此，天狼王当年抛弃了她的母亲，她自然会讨厌天狼王，甚至怀着一丝恨意。天狼王是玄罗大陆那边的，这和尹漓也算是对立的。 但这不代表尹漓就会拒绝承认他是自己的父亲，更不会视他为敌人…… 事实上，天狼王对自己的女儿很好，已经称得上是纵容迁就，毕竟以他的实力原本可以做更多事情。 哪怕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天赋，但她毕竟在那里享受过了一年的‘父爱’。内心深处，她并不愿意和那位魔兽王者割裂父女关系。 他也终于明白了尹漓的立场，这个立场，让他对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加不抱信心了。 如果天狼王知道自己女儿内心的想法，他一定会倍感欣慰。但很遗憾，尹漓明天面对的不是他，而是那些人，那些人当然不会满意她这样的态度。 “那你说怎么办吧，你想要怎样？” 林四最终只能将难题踢回给尹漓，这件事他觉得无比棘手，某些提议他也不好胡乱抛出来。 至少先听听她想要什么结果，那样才有一个努力的目标，然后才能制定计划嘛。 只可惜，对面的女人仿佛根本就领会不到他的苦心。到了这一刻，她竟然还是一副毫不担心的态度。 “我什么都没想啊。” “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我怎样了？我过得好好的。”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这反常的态度，倒是让林四忽然兴起了一丝希望。 他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足以翻盘的底牌了？” “没有。” “那你做过什么准备没？” “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你这女人，究竟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林四差点被她给气到了，他发现自己简直就像个傻子，人家自己都不急，自己急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我一直都在好好说话啊，有问必答，你这个偷偷闯来的恶客难道还不满意？”哪怕林四已经在吼她了，她依然是那样平平静静的，风轻云淡的。 第1483章 连山之墓 林四已经不想再纠结于她话语中的某些词语了，否则又会被她将话题带偏。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明不明白？明天那个阵容意味着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那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他已经忍不住越过那花圃，来到了她的旁边，他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焦急，不要再这样使性子了。 “我……们？” “是的，我们。” “你这次过来，唐小芷知道吗？深更半夜的，你跑来私会另一个女人，就不考虑她的感受？” 林四是真的被她给弄得快要无话可说了，这种事情他早已看开了，自己和她都行得正坐得直，根本没做什么有愧于心的事情，他又不是过来和尹漓谈情说爱的，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而且现在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吗，这女人转移话题能不能更离谱一点？ “她不知道，怎样？但我相信她就算知道，也会支持我的决定。” “你的决定？你有什么决定了？” “带你离开这里！”这已经算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了。 “哦，带我去哪里？” “我不知道，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然后我将来再被各门派讨伐围攻，在苍罗大陆变得寸步难行人人喊打？” “我会帮你！” “帮我什么？帮我和所有门派作对？” “没错，反正我和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很糟糕，也不在乎了。”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解决的，逃避没有用。” “但你留在这里，完全没有希望啊，心宫已经放弃你了不是吗？她们根本没有为你说话！”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们放弃我了？” “她们现在不闻不问，不就是放弃吗？如果她们真要维护你，她们就不该放那些门派进来，让他们来审判本门弟子。一个门派如果不护着自己人，那还算什么门派？我不相信心宫这么强大的一个门派，会连做出这种强硬态度的资格都没有！这一点，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背叛心宫了？” “是她们先背叛你的！” “月国人现在还在因为那七大罪指责你，你会背叛月国吗？”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心宫并没有背叛我，她们毕竟养育了我二十多年……” “所以呢？你就要这样乖乖等死？” “死？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难道还有什么转机？”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了啊，我知道火烧天河让你痛苦，这些门派的怀疑和心宫的沉默，也伤了你的心，可你也不用这么自暴自弃吧？你犯得着惩罚自己么？” “我没有惩罚自己，而且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 林四已经看出来了，她根本不想让自己插手这件事，她希望用她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如果她是从前的尹漓，哪怕她的实力没有今天这么强，他也不会为她担心。哪怕再困难，他也相信她能解决好。 真正的尹漓，根本就不是别人能欺侮得了的，应该是她的对手和敌人头痛才是。但眼前这个尹漓却让他很是担忧，她似乎已经有了种听天由命的落寞心态，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让她认真起来了。 他不想看到她这样，他最终只能祭出最后一记‘绝招’。 “连山……他希望你过得好好的，他不想看到你这样。” 他觉得，当自己提到连山之后，她或许就会改变心意了。 然而这一次，他终归还是失望了。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她只是垂下了眼帘，旋即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向着远处行去。 林四不知道她要去哪，他只能跟着她。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以至于气氛也变得沉重而压抑，这让林四甚至恨不得尽快离开这里。 不过好在她要去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只是行过了短短一里路，他便看到了一块掩映在花草丛中的墓碑。 墓碑很小，小得就像一个标牌。后方也没有什么隆起的坟茔土丘，如果只是乍一看，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一座墓，但它上面却刻着的四个字——连山之墓。 他只是用神识随便扫了扫便知道，这个墓是空的，下面除了泥土，其他什么都没有。但这个墓也是新的，它被立起来，恐怕还不到一个月。 连山就是林四，林四就是连山，所以林四现在其实是看到了自己的墓。如果是其他时候看到这个墓，他恐怕会大骂这个疯女人，但现在他只能呆呆望着她。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亲口做出解释。 “他已经睡着了……所以，你就不要再提起他了，那样会打扰他休息。” “可是他明明还在啊，他就是我……”此时的他只觉得女人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尤其是这个不太正常的女人。 “不，他不是你，你也不是他。我的事和你无关，你可以离开了。” “你不用这样……” 虽然她的话有点伤人，尤其林四是带着一份好意来的。但此时他却无心感到不快，因为看到这‘连山之墓’后，他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很多的人，很多的事情，彻底伤透了她的心，让她饱受煎熬。心宫算是她最后一片慰藉，她明明知道她们可能放弃了她，但她却依然不愿意放弃那一丝期待，毕竟答案明天才会揭晓。 而如果那一丝期待明天也破灭掉，她又该何去何从？ 他已经不愿意继续往下想了，他只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没有来错。 “你很闲吗？你自己的事情做完了？还有闲心来管别人的事？” “你也不算别人啊……”他已经知道她今夜为何会这般冷漠了，她只是故意赶自己走罢了，她不想自己卷入这件事之中。 确实自己早就将这些门派得罪了一遍，但不代表自己真的可以无视这些门派，更不代表自己可以继续得罪下去。 当年得罪他们，只是因为他们抢夺天印，真算起来，自己是被动反击。 现在没有哪个门派上来找自己麻烦，一则因为他们自己‘理亏’，同时他们很忙；二则，只是因为有剑宗和剑宗之主在背后给自己撑腰。 他其实也很庆幸那些门派这些年没有继续出手，事实上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抗得了那么多门派？即便加上他身后的月国也不行，神炎碧澜等国，同样不敢把所有门派都得罪完不是么？ 如果他现在卷入尹漓的事件之中，那等于是主动将一个原本和自己无干的天大麻烦揽了过来。 她或许……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吧。 “答应我，现在就回去。”她的声音终于变得柔和了些许：“你这次能来，我已经很欣喜了。但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去解决，尤其……你终归是心宫的仇敌，你明白吗？你在场，反而让我更加难做。” 林四一时间已经不知该说什么，虽然担心她，但她说的似乎也没错。 自己帮不了她，自己出现反而会给她增加更多的麻烦，害得她更难洗清，因为这里是心宫。 …… 当时间来到第二天清晨，离鸾自云汐岛而起，飞向了通天岛。 坐在离鸾背上的尹漓望着下方那被阳光映照得金光闪闪的海面，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根本不像是即将要经历一场审判的人。 她并非独自一人前去，通天岛那边还派了一名亲传弟子亲自来‘请’她。 在外界一些门派的眼中，现在的尹漓等同于嫌犯，应该是严加看管的，至少也会有天境后期高手看守她，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虽然自从玄罗大陆那场行动归来之后，她这云汐岛就变得冷清了，但这段时间心宫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如果她真想要逃离，其实是很简单的。不过离开了，将来也就不用再回来了，那等于是叛离师门。 以她的聪明何尝看不出，或许这正是门内某些人想看到的。 门内长老对于如何处置她应该是颇为头痛的，一方面不愿意失去这个天才，一方面又担心她将来会背叛苍罗大陆，当然还有更重要一个担忧，怕她会为心宫招来天狼王这个大敌。 所以现在心宫对她的态度颇为微妙，或许她主动离开反而是她们最想看到的，那样她们也算是免去了一个麻烦。 只是，她终归不愿放弃那一丝期待。可能性有很多，她不愿相信这就是结束，或许宫主和长老们另有打算呢，她不想就那么结束。 守心殿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至少三千名心宫弟子，而上方肃然坐立的心宫宫主和长老们，此时正在和两侧三百余名来自各门派的掌门长老弟子们激烈争论着。 他们争论的内容不是尹漓，而是上次祝云带的那一队‘提前撤走’之事。各门派认为心宫这算是临战脱逃，害得己方最终不敌太虚府，而心宫则认为祝云已经提前告知，另外两路的失利纯粹是咎由自取。 一时间，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倒是吵得好不热闹。虽然双方彼此都明白，这场争论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 伴随着上空那一缕离鸾的清鸣声响起，所有人忽然齐齐闭上了嘴，原本激烈的争吵顿时烟消云散。 紫衫随风轻扬，形单影只的尹漓缓缓步行走向了广场正中。 第1484章 亲口承认 许多人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配合，竟然真的敢孤身一人前来。 穿过广场那漫长一段路的她，能感受到两旁心宫弟子们复杂的眼神，那其中并无疏离和厌弃。在人群尽头，她也看到了庄青和韩雪瑶等人，她们的眼内流露着浓浓的关切。 她们依然还是关心她的，哪怕这段时间被禁止去云汐岛和她接近，但天狼王之女这个消息并没有太过影响她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 虽然这个消息传开已经两个多月，心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至今却并没有多少心宫弟子声讨她，哪怕暗地里都极少，因为她们不愿意相信。 有些事情，她们这些底层和中层的门人无法判别真伪，也难以推测出后果，但她们却知道相信眼睛看到的。 这几年来，因为她在云汐岛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不计回报的指点讲解，不知多少心宫弟子得到了实际的提升，无论是功法境界还是战斗技巧。 只要能去到云汐岛，便不用担心会被她排斥在外，哪怕是外门弟子。这样的传道之恩，她们终归没有忘记。 她原本快要彻底冻结的心感到了一阵暖意，迎着上方同样面色复杂的冷筠，她微微躬了躬身。 “见过宫主。” “漓儿免礼，这段时日，修炼得如何？”心宫宫主并没有将她当成嫌犯对待，她的语气依然是和蔼的。 “回宫主，还算顺利。” “哦，何时能晋入圣境？” 她这个问题一出，不知多少人竖起了耳朵，而一旁其余各派的长老们则是面色一变。如果尹漓已经是圣境，那今天这场所谓的‘公审’将会成为笑话。 如果她已经是圣境，那心宫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付她了，哪怕只是为了和一位圣境强者保持良好关系。 如果她已经是圣境，那也没有人能制裁她。 不过下一刻，他们就松了一口气，因为尹漓的回答显得并不是很有底气。 “我也不知，这只能看机缘了。” 她的回答很正常，可以说任何一名天境后期高手晋入圣境都只能看机缘，而其中能得到那机缘的人是凤毛麟角。 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冷筠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缕失望，因为她是尹漓。 “今天为什么让你过来，你……应该知道吧？”她最终还是提到了正事。 “嗯。” “那个消息，是真的吗？” 她的话音一落，两侧各门派的长老们纷纷露出了不以为然之色。现在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她不承认难道就不是真的了？ 难道她不承认，他们这些人就会打道回府？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尹漓的身上，她甚至能感知到后方那三千弟子心中的期盼。她们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她们希望那个消息是假的。 和其他那些门派的长老不同，只要她说自己不是天狼王之女，她们很可能就会强迫她们自己去选择相信。 只是很遗憾，自己注定会让她们失望了。 “我是紫月天狼王的女儿。” 她的声音谈不上什么嘹亮，但造成的后果是颠覆性的。 不知多少人眼内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色彩，韩雪瑶不自主的晃了晃瘦弱的身躯，险些栽倒在地，后方弟子阵中则是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许多弟子之所以到现在还支持她，固然有恩情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她不是。 而现在，她们的希望破灭了。 她们不知该怎么面对此时此刻的她了，原来一直以来，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玄罗大陆兽王之女吗？ 原来，她真是敌人那边的吗？不久之前，玄罗大陆还进攻过心宫呢…… 那曼妙无双的背影依旧是那么熟悉，只是那个人对她们而言，却显得有些陌生了。 两侧各门派的长老和弟子们则是满脸的意外，他们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脆的就主动承认了这最大的‘罪名’。 这些人之中，有仲楚羽和无桁，有步飞扬和荣开，还有当年追求过她的齐天云和萧秋等同辈天才弟子。 作为修行者，他们之中许多人至今还没有妻室伴侣。这其中有没有专门为了‘等待’她的原因呢，或许惟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冷筠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是何时得知的？” “五年前，在玄罗大陆我就已经见过他了。” 无上云颠的大长老仲楚羽忽然冷笑道：“也就是说……你瞒了五年？” “是的。” “这个消息据说玄罗大陆人尽皆知，那么当时和你一起去玄罗大陆又一起回来的林四，应该也知道了？所以，他明知你的身份，却也故意帮着你隐瞒？”白云道掌教无桁似笑非笑地追问起了某个细节。 这个问题虽然简单，看起来也无关紧要，但用心险恶之处，尹漓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是要在打击自己的同时，连同林四也一起打击一次啊。无论如何，林四和这些门派的关系是很糟的。 被蒙在鼓里，被欺骗的感觉往往是谈不上好受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在某些人看来，这是林四不顾大局，擅自在拿苍罗大陆的命运在开玩笑。 如果不是剑宗之主太强，恐怕他们还会将他也一起扯进来吧？ 她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他是否知情，我并不清楚。” “好一个不清楚啊……” “行了！”冷筠沉声的打断了无桁的逼迫，这里毕竟是心宫，她这个心宫之主还没有沦落到任由外人指手画脚的地步。 “上次进攻玄罗大陆，你可曾暗中报信？” 这种问题问得很儿戏，只要脑袋没问题那肯定是会否认的，直接问能问出什么来？事实上她们都知道，上次的行动失利和尹漓无关，但这个问题却又不能不问。 毕竟，这是外界许多人都关注的一个问题，她们必须给外界一个‘交代’。 “不曾。” “你这些年来，可曾暗中和玄罗大陆勾结？” “不曾，我从未背叛过苍罗大陆，也从未做过对心宫有害的事情。” “你将来……” “我将来也不会投奔玄罗大陆。”她斩钉截铁的给出了‘答复’。 冷筠静静望着她，不是因为她这回答让她有多么意外，而是已经不知该如何将这问话进行下去。 是啊，后面的问话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她是天狼王之女，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够了。 这样的身份，让心宫怎么敢留她，怎么继续视她为自己人啊…… 这难言的沉默，很快还是被人打断了。 “将来的事情，谁也没办法保证。你们敢相信她将来真不会改变心意？刚刚你们也听到了，她对那天狼王之女的身份，完全就没有丝毫的排斥，那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最清楚不过！”无极殿新门主步飞扬淡淡道。 “如果天狼王将来进攻苍罗大陆，你会怎么做？”冷筠轻声问道。 “我会去抵挡他。” “抵挡？”荣开怪笑了一声：“且不提她能否做到自己今天所说的，我就问一句，如果有机会杀死天狼王，你会下手么？” “不会，但我会尽量不让他行凶。” 仲楚羽嗤声一笑：“他是兽王，你用什么抵挡？冷宫主，还有心宫诸位长老弟子们别怪我旧事重提，如果我记得不错，心宫长老素寒上次就是被天狼王杀害的。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了心宫，为何不能对心宫的仇敌下杀手？” 琉璃宫门主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我记得不错，林四杀死的心宫门人更多，可她至今还和林四保持着良好关系呢……真亏了心宫诸位竟然能一直容忍下去。” 果然，即便林四没有来，他依然还是会成为她的‘困扰’。 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啊，如同七大罪之中，尹漓是林四最大的‘命门’一样，林四何尝不是尹漓在面对心宫时无法回避的一处‘破绽’。 心宫这些年能暂时选择忽略这件事，不代表她们就真的忘了林四是心宫的仇敌。 虽然冷筠明白这些人是故意挑拨离间，但他们说的其实也是实情。而最重要的是，许多弟子的眼神也因此变了。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别人当面挑起又是另一回事。 一如月国人觉得林四没有完全达到他们的期望一样，心宫众人同样也觉得尹漓没有做到某些她该做的事情，没有表现出她应该表现的态度。所以，她们也对她有些失望。 尤其，是在天狼王之女的身份坐实这个关口。她应该宣布和天狼王断绝父女关系，应该告诉大家，她从此和林四势不两立才对啊。 否则，让她们怎么继续相信她支持她？ 冷筠已经不再说话，她同样对她的态度感到失望。 她沉默，不代表其他人会沉默。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怎么能收手？无论如何，也要毁掉她。 “既然你已经承认自己和玄罗大陆有牵扯不清的关系……”无桁缓缓站起了身来。 而随着他的动作，白云道这次过来的二十余人全都站了起来，同时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其后，仲楚羽和步飞扬等人同样自座椅之上起身。 谁都能看得出，他们已经将她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境地。 “我何时承认过？” “天狼王之女，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哦……所以呢？” 第1485章 逐出师门 “所以你有罪，有罪便要罚。”仲楚羽厉声大喝，犹如催命判官。 尹漓自然不会被他给吓到，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反驳：“谁说我有罪？” “那便问问心宫诸位同道吧，冷宫主，诸位长老，关于此女，你们现在又作何评价？”无桁微微一笑，将话头挑向了沉浸在反常沉默之中的心宫众人。 这里是心宫的地盘，尹漓是心宫的弟子，他们对付尹漓当然要先问问心宫。 而除此之外，他们也是在逼迫心宫表态。 如果心宫要保尹漓，那她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将来尹漓若是真的背叛了苍罗大陆，那心宫同样也承担责任。 如果心宫不保尹漓，那就等于是将尹漓逐出了心宫。从此，心宫当然也不可能再继续拥有这位天之骄女。 这件事，心宫别想着摇摆不定，她们也必须要有一个明确态度。 这一切，尹漓同样是洞若观火。只是虽然看出了无桁的用心，她却仍然无法不继续听下去看下去，因为她真的很需要心宫的支持，哪怕只是简单的一句我们相信她。 她的心在不断往下沉，因为她看到素韵和素叶在闭目养神，素仪和素梵眼神复杂纠结万分，而素凝眼内甚至有着一丝幸灾乐祸，她身后段妍的段妍则是跃跃欲试…… “她是叛徒，是奸细，杀了她！为苍罗大陆除害啊！”这位天选之女的尖叫声忽然打破了场内的平静，她同样站起了身来，甚至第一个拔出了腰畔的长剑。 她希望自己这个带头的举动，能坚定宫主和诸位长老弟子们的心，她希望大家一哄而上，将那个紫衣女子砍成肉泥。 当年之辱，她永不会忘记。 她的声音显得极为突兀，人们听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敢于出头的勇气，而是暴戾。 无桁和仲楚羽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底那一抹讥诮笑意。 “闭嘴！”如果不是段妍已经晋入天境中期，也是地位不低的天境长老了，素凝甚至恨不得给她一耳光。 她恨尹漓，谁不知道？这个时候谁都可以表态，唯独她不能，难道‘避嫌’这个道理她都不懂？ 她一开口，只会被人认为是心胸狭窄公报私仇，只会被认为是故意打压自己人。她难道没看到，前方某些弟子眼内已经露出了不忿之色吗？ 连宫主表态都显得那么慎重，那么迟疑，她看不见吗？ 或许是因为已经晋入了天境，往常在段妍心目中显得极具威严的祖母现在也给不了她太大的威慑力了，她脸上立即就不满了羞恼乃至愤恨之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当面呵斥自己，不给自己面子，她以为她是什么，她忘了自己已经是有身份的天境高手了么？ “可是，她明明……”她可不打算就这么闭嘴，那让她的脸往哪搁？ “够了！”这场短暂的闹剧终归还是被冷筠打断了。 对于这个天选之女，她其实是很不满意的。确实她在两年前就进入了天境，这样的晋升速度足以证明天印有多么神奇。 但是，那也只是天印本身很神奇，并不是段妍这个人有多么出色。无上云颠和白云道那两名天选之子，现在同样也已经是天境中期了。 如果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心性，当初她绝对会换其他人选。 段妍如果真的敢去找尹漓挑战挽回颜面，哪怕失败也不会被人看不起，只可惜她不敢，她只敢鼓动别人。 确实她天境中期比天境后期的尹漓低了一个小境界，但她是以越级挑战著称的天印修炼者啊。 冷筠知道，天境初期的林四敢对天境后期出手。而她同样清楚，段妍即便晋升到天境后期，她也还是不敢挑战同为天境后期的尹漓。 当年尹漓的践踏，踩掉了她的胆气。她敢呵斥别人，但她连直面尹漓的勇气都没有，哪怕是尹漓成为众矢之的的此时此刻。 她根本没有天印修炼者该有的样子，这怎能不让冷筠失望…… 她这个宫主开口，段妍不得不将自己后面的话咽回肚子，她还是识时务的，她知道现在对抗冷筠，自己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你们自便吧。”冷筠似乎显得很是疲惫，挥了挥手之后，便不想再继续多说什么。 她这句话，已经等于是代表心宫放弃了尹漓。 不过，仲楚羽等人哪里会这样‘放过她’？ “冷宫主的意思，是尹漓已经不再是心宫门人了么？”他们需要一个明确的态度。 冷筠再次陷入了沉默，她很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望着前方那名死死注视着自己，眼内依旧含着最后一丝期盼的紫衣女子，她何尝不知这个决定对她而言算是一种残忍？ 她还记得当年见到那批幼童时的情形，那时候自己根本没想到其中会出现一个千年不遇的绝世天才。 论及修行，她从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而对于本门的任务，她也从来没有懈怠和抱怨过。身为少宫主的她明明是‘特权阶层’，却拥有着普通弟子都难有的心态。 她还记得冷瑶拽着她的手，在这通天岛漫山疯跑的情景，那时候冷筠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抉择，那时候自己只觉得心宫什么都能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她。 有关她和林四的事情，这些年冷筠其实已经看开了。不是因为她放下了仇恨，而是她觉得以她的天赋和实力，有资格任性一下，逃避一下。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她终归还是站在心宫这边的，而那个人也越来越难对付了…… 但天狼王这件事，她是真的没办法看开了。 明知她是玄罗大陆魔兽之王的女儿，心宫还要和她绑在一起，然后一边承受着苍罗大陆各大门派势力的指责和讨伐，一边还要面对将来一定会杀上门来的天狼王，甚至还有玄罗大陆其他门派。 这完全就是两面不讨好不是么，这和心宫的利益不合啊。 而且，她敢保证尹漓一定不会背叛吗？那是她的父亲，让她去相信尹漓选择门派，而不选骨血亲情？ 更何况，她自己刚刚也已经表明了对天狼王的态度不是么？ “尹漓……不再是心宫门人了。” 她最终说出了这句话，她甚至能看到那双紫瞳内的光芒逐渐熄灭的过程。 逐出一名重要门人，原本还会宣布罪名，还会有一些仪式，但现在她又哪里说得出口，哪里做得出来？ 不知多少心宫弟子低下了头，她们已经不忍再看前方那道孤独的身影，从这一刻起，天女尹漓将再也不属于心宫。 “玄罗大陆的奸细人人得而诛之！既然如此，那就请贵门派一起拿下这名妖女吧！”仲楚羽大笑出声，他们此行已经算是达到目的了，只是他当然想要更多。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冷筠寒声道。 “既然贵门派不愿意为苍罗大陆出一份力，那看来也只有我们来了。尹漓你是打算自缚，还是打算由我们出手？” 场中沉默了许久的尹漓忽然笑了起来：“你们打算怎么罚我？” “关押起来，让你那位魔兽老爹给一个交代！”无桁冷声道。 “噢，是吗？我还以为，会杀死我呢……”她的笑容，变得越发的明媚，只是放在此时此刻，却显得如此的诡异。 前方那些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不太自然了，她这句话戳中了他们的软肋。 即便她已经被逐出了心宫，也还是没人敢随随便便杀死她，因为天狼王是她的父亲。谁也不敢保证杀死她之后，会否让那位魔兽王者发狂。 “大难临头，还敢嘴硬！”步飞扬抽出了长剑，仿佛一声号令般，下一刻她前方的三百余人全都拔出了武器。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许多心宫弟子已经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里是心宫，而‘她们的人’却在这里被人围攻，旁观的心宫门人还要比来者多了十倍。 有些心宫弟子甚至忍不住迈出了脚步，却被身边的人拉住了，被上方长老们严厉的目光瞪回去了。 没错，那个人和心宫没有关系了，无论她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了。 她没有再看那些弟子一眼，也没有再对上方的长老抱任何希望，她只是默默抽出了自己的镰刀。 罢了，自己不会拖累心宫了…… “就凭你们？”她笑得无比之讥诮，眼内更是含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她缓缓向着来时的路踏出了一步，而原本挡住她的三百余人之中，却有不少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没错，她一个人不可能敌得过这三百人，毕竟这些人之中，光是天境就有不下四十位了，天境后期更是不下十位。 但是她那两刀谁敢接，谁有把握能接得住？ “你敢负隅顽抗，你敢和整个苍罗大陆作对？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出手，将来你面对的将会是圣境强者！苍罗大陆将再无你的容身之地，你可能真的会被杀死！”无桁的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你们不是都说了吗，我是玄罗大陆的奸细啊……苍罗大陆本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不是吗？”她忽然觉得这些人很可笑，难道他们还真指望自己束手就缚？ “你承认了……你果然打算投奔玄罗大陆了！这妖女真的背叛了！”乾雷府的大长老尖声叫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将更多的罪名压在了她的头上。 “呵……” 她懒得再做口舌之争，只是缓缓扬起了手中的镰刀，一步一步朝前走着，走得不快不慢不偏不斜，仿佛前方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只是一片坦途。 第1486章 圣境插手 对她而言，那前路确实只是一片坦途。因为她扬起的那柄镰刀，现在根本没有人敢在那个方向停留，哪怕仲楚羽和无桁也不例外。 他们忽然有了一股明悟，从前的尹漓在心宫的约束下，行事终归要遵循一些规矩。而现在她已经被逐出了心宫，没有了约束的她，行事已经让人无法揣度了。 谁也不确定她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真的来一场轰动大陆的血战。 “难道你们堂堂心宫，就这样任由一个玄罗大陆的贼子来去自如吗？我苍罗大陆颜面何存？” “天狼王杀死了你们的素寒长老，你们就这样任由他的女儿离开吗？心宫也是欺软怕硬的吗？” “放走这样一个大敌，你们心宫难辞其咎！” 他们不甘心，他们只想将心宫也拖下水来。这里是心宫的地盘，阵法布置层出不穷，更何况在场的弟子就有三千，那是尹漓无论如何也突破不了的防线。 只要心宫愿意出手，即便尹漓有那两刀，她也走不了多远，因为她毕竟不是圣境高手。 只可惜，面对他们的咆哮和怒喝，冷筠却缓缓闭上了双眼，心宫众长老也只是低首不语。 尹漓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将她逐出心宫已经算是极限，让她们对她挥剑，她们实在做不出。毕竟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有害心宫的事情，不是么？ 仲楚羽和无桁气急，却又无法可想，他们只能一点点让出路来。 就这样退开确实很丢脸，但丢脸也比丢命好啊…… 她们眼睁睁看着她毫无阻滞的穿过‘防线’，如同走在她自己的领地内。 段妍的眼内除了不可思议，便是愤恨不甘，然而更多的心宫弟子心内却涌起了怪异的骄傲感，除了尹漓，还有谁能让三百名来自各大门派的高手退避，只怕林四也办不到吧？ 只可惜，她已经不是心宫的人了…… 直到某一刻，他们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停下吧。” 眼前的景物依旧未曾变化，但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忽然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个世界变小了，变得紧迫压抑了。 一名圣境不一定能战得过在场这么多人，但能同时将这么多天境高手笼罩在自己的领域内，让他们齐齐生出被制的感受，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强大了。 随后，她们看到了自天空缓缓落下的心宫太上长老祝云。 “恭迎师叔祖！”心宫长老及众弟子齐齐躬了躬身，无论身份辈分年龄还是实力，她们确实都有必要对这位本门圣境高手表达一定的尊敬。 即便是仲楚羽无桁等人，也不得不微微欠身道一声‘见过前辈’。 他们这些人来心宫，最早的已经有七天了，最晚的也有两天，但他们一直没能见到这位心宫最强者。 不是她不在，而是没资格去见她。就像他们自己门派的圣境高手齐无生和妙空，也同样不是他们能随便见到的。 圣境强者的地位太过超然，几乎被许多人当成了近乎神明的存在，这并非虚言，毕竟他们的强大和尊崇已经流传了千年万年。 他们之前并不知道祝云在尹漓这件事上的态度，事实上只要祝云出面说一声‘我相信尹漓’，那仲楚羽等人也只能暂时退去，除非他们能请来齐无生和妙空。 不过事到如今，他们也已经看出了祝云的部分态度。至少她不是力挺尹漓的人，因为尹漓刚刚被冷筠逐出了心宫。 换作其他内门外门弟子，甚至是亲传弟子被逐出师门，都不需要惊动她。但尹漓不同，逐出尹漓这么大的事情，冷筠以及素云等人不可能不先请示祝云。 也就是说，逐出尹漓其实算是祝云的决定。 而现在心宫众长老齐齐选择了旁观，这时候她本不需要出现，但她却偏偏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前辈来得正好，这妖女已经彻底背弃了我苍罗大陆，而且此女还想恃强行凶，还请前辈出手镇压她……”仲楚羽第一时间便跨前一步，将尹漓的身份给定成了叛徒。 到了这一步，能制住尹漓的也只有圣境高手了。 “我心宫如何行事，无须你这外人来教。”这位圣境强者淡淡扫了仲楚羽以及他身后的其余众人一眼，便将目光凝注在了尹漓身上。 仲楚羽不由得闭上了嘴，虽然心内不快，但他还没有对圣境高手指手画脚的资格。 尹漓并没有因为祝云的出现而欣喜，仲楚羽等人能看出来的东西，她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她没指望祝云这次突然出现，是改变了主意打算挽回自己。 毕竟对于仲楚羽话中所说的背弃，妖女等字眼，祝云并没有反驳。而且祝云看她的眼神，始终都是那么的平静乃至淡漠，完全不像冷筠和素韵等人那般充满着复杂…… 但祝云的下一句话，却还是让她心内涌起了一丝狂喜。 “你留下吧。” 留下，留在心宫！这一刻，她甚至在为自己刚刚的‘恶意揣测’而惭愧，而同时她原本已经彻底低落下去的心绪，也终于再次飞扬了起来。 她要的不多，真的不多，不需要她们帮她低挡谁打谁，只要能一如既往的相信她便好。 “我……又是心宫弟子了吗？”她的声音罕见的变得颤抖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祝云摇了摇头，于是她的心彻底凉了。 “你不能就此离开，素寒之死，你的父亲必须给个交代。”她的话，仿佛最后的宣判。 “师叔祖，不可啊……”冷筠终于忍不住惊呼了起来，她做梦也没想到祝云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岂止是她，即便是素韵素叶素仪等长老同样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确实，有些道理是很简单的。 天狼王杀了心宫长老素寒，所以心宫扣下他的女儿为质，要求他如何如何，这原本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就算杀了天狼王之女来偿命，为素寒偿命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然而，那个人是尹漓啊。 是她们从小看着长大，外界这十几年来一提到心宫就会提到的尹漓，是从未对她们有任何不利，半刻钟之前还是她们自己人的尹漓…… 这就像是她们收养了别人的女儿几十年，彼此间有了深厚感情，后来女儿的父亲杀了自己的亲人，然后她们便对那无辜的养女进行报复。 于理虽然好像能说得通，但于情她们是真的难以接受。赶走她，已经算是她们能做出的极限了，看着她离开，从此没有瓜葛便好了。 她们没想到，祝云竟然会这样‘多此一举’。 有必要吗……难道她还打算利用尹漓，来设一次针对天狼王的阴谋，将这对父女一起一网打尽？ 是了，上次一败，她的颜面受损极大，至今苍罗大陆还在流传着她的败绩。对于一位圣境强者而言，这当然是奇耻大辱。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对尹漓有丝毫情分？在她眼中，尹漓就算再强也不再是心宫的骄傲，而是不断提醒她败绩的耻辱了。 打不过天狼王，便只能从她女儿身上找回来。她恐怕是看出了天狼王对这个女儿很在意，女儿在别人手中，天狼王应该也不得不妥协退让，答应她一些条件，甚至是受制听命于心宫吧？ 所以她利用了这一点，惟有这样她才有机会找回场子啊。对她而言，尹漓这个人质可是相当‘宝贵’的，怎么能就这样放走…… “有何不可？她已不是心宫门人，她是仇敌之女，是苍罗大陆的隐患。身为心宫之主，你纵容仇敌离开，将我心宫门规置于何地？将来传出去，我心宫竟然被一个外人吓得不敢动弹，你这宫主又该当何罪？” 听着祝云那不带丝毫情分的呵斥，冷筠再也无话可说。这心宫名义上的宫主是她，但真有什么大事，祝云的决定才是最终决定。 “您要对我出手吗？”紫衣女子的问题问得很是天真，这一刻她仿佛忽然变回了当年那个幼童，就像当年见到素秋时问出的那句‘你是来和我一起玩的吗’一样。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崩溃，她只是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在迅速流逝。不是因为所谓的圣域，面对圣境她还没有那么不堪，只是想不到这个人有一天会对付自己。 心宫太上长老祝云，自从尹漓进入心宫那天起，耳边就已经被人灌输了无数次这个名号。她是所有心宫弟子内心最大的倚仗，是她们憧憬和仰望的目标，仿佛只要她在，心宫弟子便不用担心会受到欺侮…… 而现在，这个人已经在对她拔刀。 “你是打算束手就缚，还是要负隅顽抗。” 几乎是同样的话语，带给她的感受却是完全不同。 虽然被冷筠逐出心宫，让她很难过；虽然诸位长老冷眼旁观，让她很悲哀。但至少她们还念着最后一丝情分拒绝对她出手，那时候她甚至已经在努力的去理解她们。 她觉得心宫其实还是念着自己的，或许自己真的是为她们带来了灾祸，她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不忍心对付自己不是么。将来自己用行动证明过之后，或许还能回来呢。 她一直很强，内心其实也很强大，因为她很擅长说服她自己嘛…… 而现在，当祝云手中的刀亮出锋芒之后，她已经不知该对自己说什么了。耳畔明明没有多余的声音，却仿佛在嗡嗡作响，她已经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 尹漓的镰刀垂落了下去，因为她不知该怎么去继续战斗了。她甚至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软软坐在了那片白石地面上，如同被一场风暴打碎的小船，再也没有了前进的方向。 冷筠等人已经不忍再看她，仲楚羽和无桁的嘴角流出了冷笑，段妍眼内充斥着扭曲的兴奋，而祝云只是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一般俯视着快要崩溃的她。 她的结局仿佛已经注定，事实上即便她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又哪里会是圣境的对手？而当她对祝云出手时，心宫其余人又哪里会坐视？ 然而这凝重而又注定的局面，最终却被一声看似平常的询问打破。 “跟我一起离开吧。” 原本无懈可击的圣域里面多了一个人，众人定睛望去，不是林四又是谁。 第1487章 从天而降 林四的出现，显然出乎了在场许多人的意料。 他这次来见尹漓是秘密的，他们并不知晓。这几年虽然盛传林四和尹漓是好友，但火烧天河应该也将这两人之间的友情给烧得荡然无存了。 更何况，这里是对他抱着极大仇恨的心宫，这里不是他能随便来的地方。 他原本是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但他现在却又真正切切的站在了他们眼前。 “林四，你竟敢来这里！” “果然，这妖女和林四是互相勾结的！” “看来林四也要弃苍罗大陆的大局于不顾了，他要帮这个妖女！” 呵斥和指责几乎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立即涌了过来，即便下方三千心宫弟子之中也不由得掀起了一片哗然之声。 确实尹漓那句话说得没错，他出现反而会给她增加更多麻烦。只是这个时候，他又怎么能够不出现？ 望着那只朝自己伸出来的大手，尹漓不禁一阵失神：“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她的语气之中并无丝毫的责备之意，仿佛只是和他闲谈。 “姐姐让他回去，却没有让我回去啊，所以我来接姐姐了。”林四的脸上有的只是近乎执着的认真，再无往昔的嬉皮笑脸狂放不羁，因为这更符合连山的形象。 他当然不愿意主动喊尹漓为姐姐，也不愿意再拿连山来乱她的心，玄罗大陆之事，他也希望只是当成过往深埋下去，然而此时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尹漓的状态他何尝看不出来，或许是打击太大，大到了让她心如死灰，现在的她已经连斗志都没有了。可他们面对的却是心宫数千人，一大群天境高手，甚至还有一位圣境高手。 这个时候她再不斗志昂扬，用出最后一份力量，那就真的可能会交代在这里了。 当年在双圣宫尹漓也打算让天狼王带她回去了，但林四扮回连山后，尹漓就改变了主意。所以这一次，他希望效仿那一次。 只可惜，现在‘这一招’对尹漓似乎已经没用了。 “我说了，你不是他！”她终归还是站了起来，但却不再像当初那样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她脸上甚至还有着一丝恼意，似乎对林四再次假扮连山骗自己很不满。 “我真是啊，姐姐……这些人是谁，你的敌人吗？我们一起打跑他们吧！” “我让你不要再扮他了，你听到没有！”她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甚至那柄镰刀都亮了起来。 林四连忙向后跳了一步，一脸不满地怪叫起来：“喂喂，你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好歹啊，我可是为了救你，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你不来才好，以为我希望你来吗？” 他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了，她依然是怕自己卷入这场麻烦吗？ “哈，你还真是不可理喻了，疯女人，果然不愧为魔兽的女儿，看来天生脑袋就和正常人类不同……”他就像故意和她作对一般提到了魔兽之女。 哪怕知道他的用意，哪怕他的到来其实让她无比感动，但此时也还是没办法不恼怒了，她神色不善的磨了磨牙：“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以为我怕你啊？尹——师——妹！”这么多人在场，林四怎么能服软呢？ 场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怪异起来，这两人的谈话，仿佛将原本沉重而又压抑的气氛搅得支离破碎，他们莫名其妙的就吵了起来，而且争吵的内容让众人觉得幼稚到了极点。 这两人，以前就是这样做朋友的吗？ 一时间，场内许多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 “你们两个的叙旧到此为止了，林四，你以为剑宗之主庇护你，心宫便不敢杀你了么？”冷筠已经再无先前的犹豫，此时不光是她，就连素韵和素叶等人都拔出了兵器。 是啊，冷瑶可是死在林四之手的呢。 他的出现，仿佛让尹漓的处境变得更糟了。 和天狼王之女尹漓不同，林四可不是谁都不敢杀的。虽然剑宗之主一直在支持他，而且三大圣境也无法加入战场，但林四真要是死了，剑宗之主也不见得就会为他报仇。 原因很简单，这些人可都是苍罗大陆的‘主力’啊，将来还用得上呢。 更何况，林四自己跑来了别人的地盘，怪得了谁？ “看来你们很不欢迎我啊。” “欢迎？我们会用最隆重的方式欢迎你！”冷筠脸上除去恨意和杀意，便再无其他了。 “那就来吧，不过这件事和尹漓无关……” 林四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心宫那位太上长老打断：“杀了林四，尹漓你就可以重入心宫。” 此言一出，不光是场边其余众人一脸惊愕，就连尹漓本人也是惊愕莫名。 还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冷筠就尖叫了起来：“漓儿，杀了他！亲手杀了他，你便是心宫的功臣，便是和仇敌势不两立，大家都会原谅你！师叔祖都已经应允了，快杀了他……” 林四呆立当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心宫对自己的仇恨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尹漓这件事竟然还有这种‘解决之道’。 “这……似乎有些不妥吧？”即便是无桁和仲楚羽等人也愣住了，只要杀了林四，尹漓魔兽之女的身份，心宫都可以不在乎了？ 虽然林四会飞，但祝云这个圣境在这里，林四也逃不掉啊，犯得着一定要尹漓出手，就因为她离林四最近？ “妥与不妥，轮不到你们来置喙。”作为圣境高手，祝云可没有一定要对这些天境高手做出解释的必要，她只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场中的尹漓。 林四同样在看着面前的紫衣女子，当祝云和冷筠的那句话说完之后，他很清晰地感知到了她情绪的剧烈波动。 那只握着镰刀的柔荑原本是稳定的，仿佛风吹雨打都不会颤动分毫，然而现在却在不断的震颤。 她的气息甚至都开始变得紊乱了，唯一没有变的是那正对着自己的紫色刀芒，它越来越盛了。 “我早说过，让你不要来，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她的嘴角忽然划过了一抹嘲弄笑意，这一刻她的声音都仿佛变得让林四陌生起来。 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 “你要杀我吗？”他仿佛吃下了太多的黄莲，以至于这句话听上去是那般苦涩。 “你说呢？你杀了瑶瑶和素秋师叔，还有那么多人。你身后的月国毁掉了我的天河……你说我该不该杀你？”她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话语之中的决绝意味，却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杀了我，她们真的会让你回心宫吗？”林四轻轻解下挂在腰畔的天缺剑，脸上是近乎同情的悲哀之色。 “无论能不能回，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么？我不想继续再错下去了……”她笑得就像是生病了一般，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癫狂之中。 “不错，只要你不继续犯错，心宫就会重新接纳你！” “杀了他，漓儿快杀了他……” 祝云和冷筠等人的声音敲打在场内每个人的心头，却又仿佛离场中那对青年男女很远。 下一刻，刀光仿佛无视了距离，也打碎了那剑拔弩张的沉重。 她手中那柄镰刀，终于挥了出去，只不过目标并非林四，而是祝云！ 她直接用出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刀，在心宫的正殿广场上，对着心宫太上长老。 这一刀看似很慢，以至于许多人甚至还能来得及生出惊恐和震撼，生出不敢相信的感受。然而这一刀又是那么的快，快得就连圣境高手都无法闪躲它的锋芒，只能选择正面接招。 弯月如一弧秋水般划了过去，沉积了将近千年的厚重白石砖块仿佛突然苏醒一般，裂开了幽深而可怖的创口。只是带着氤氲气息的紫月朦朦胧胧，却让众人再也看不见其它景致。这一刻，众人只觉得天色都暗了下来，暗的让人心头惶然，想要扑向那唯一亮着的紫月…… 明明应该轰然巨响，但或许是因为这一刀的威能太强，周围的声音甚至都被斩杀了，以至于无声无息的场面看起来就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 当年的她，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挥刀吧。这一刀，也算是彻底斩碎了她和心宫之间的‘情分’。 旋即，那原本笼罩了全场的圣域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在那弯月到来之时它不知颤动了多少次，祝云手中的刀也不知震荡了多少次。 在场所有人都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一刀，这一刀现在并没有挥在他们身上，毕竟祝云首当其冲挡了下来。但这不代表他们看不出这一刀的可怕，因为那位太上长老退了至少三步。 还不等仲楚羽等人为此感到惊骇，也不等冷筠等人为那‘妖女’的行径而愤怒，林四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呼啸而过，一把拉住了尹漓的左手，旋即冲天而起将她一起带上了天空！ 耳畔风声猎猎，光与影不断交织，她没有丝毫的抗拒，因为这是他们破开此局全身而退的唯一办法。 没错，她终于做出了选择，选择得那么的快，那么的突然。根本没有什么纠结彷徨然后声泪俱下的求情和控诉，因为她是尹漓呀…… 惟有飞上天空，他们才能无视下方所有的天境高手。然而他们还有一座难关要闯，那就是圣境高手祝云。 一旦祝云出手，林四连飞起来的机会都不会有。 所以先用那一刀逼退祝云，才能打开缺口，这就是她当时所想到的，所以她便那么做了。她并没有和林四提前商量过，但林四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他们的配合太流畅了，以至于下方许多人根本未曾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她们之中许多人还沉浸在那一刀的余韵之中。而林四飞得也太快了，转眼间便已经直入云霄数百丈。 “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拉着她的林四畅快想要纵声高歌。 “我们还不算脱险。”她却要比他冷静得多。 “哈哈，敢不敢和我联手斗圣境？” “为什么不敢？” 当他们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林四已经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祝云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圣境高手的飞行速度，自然是要比他快一点的，而圣境高手的威严哪里容得下天境的践踏。此时这位圣境高手面无表情，但林四却看得出她的怒火已经到了极点。 第1488章 联手而战 祝云当然不会就这样放走林四和尹漓，否则她就真的会沦为苍罗大陆修行界的笑柄了。 此时的她，也完全有理由愤怒，她做梦也没想到尹漓竟然真的敢对她出手，而且还是在她抛出那样的‘条件’，以为她已经动摇的前提下对她出的手。 她从未想过会有心宫弟子敢攻击自己，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回想，还真是可笑无比啊。 原来她所说的回不回心宫都不重要，不想再错下去是这个意思吗？ “看来，你真的背叛了心宫！”如果不是忌惮她还能挥出一次的那一刀，那她早已忍不住立即出手将这两人挫骨扬灰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这句话也依然还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能让一位圣境高手变得如此的狂躁，他们或许该自豪一下了。 还不等尹漓开口，林四便大笑起来：“哈哈，你们这群老妖婆掌控的心宫，不呆也罢！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心宫配得上她么？” 祝云的刀光陡然剧盛，但却依然没有选择出手：“你住口，这是我心宫内部事务，轮不到你这外人多嘴！” 不过林四却仿佛故意和她作对一般，又一次抢在了尹漓的前头截住了话头。 “内部事务，如果我记得不错，她已经被你们赶出了心宫，她已经不是心宫的人了！你现在说这句话不嫌晚吗，在她心头狠狠划了一刀，还指望再把她骗回去，最后再以所谓的门规处置？真是打的好算计啊，佩服佩服！” 他一脸的阴阳怪气，论及言语间的交锋，祝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祝云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不再管林四了，她的视线已经牢牢锁定在了尹漓身上。 “这就是你的回答？别忘了，你一身所学，皆是心宫所传！” 这一次林四还未来得及还击，便被尹漓伸手按住了嘴唇，她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让自己来。 只是出乎祝云意料的是，她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回答自己，而是问林四：“你有没有后悔今天这么冲动，我的事，真的要连累你了。” “嗯，我后悔了。早知道，我昨晚就该把你打晕然后扛走了，现在闹得这么大，全是你这笨女人乱来的结果，林大哥真是头痛啊……”他嘴上说着头痛，但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于是尹漓也笑了起来，笑得仿佛已经雨过天晴了一般。 “那你就继续头痛着吧。”她没有计较林四那林大哥的自称，也没说你打得过我么，只是白了他一眼。随后，便真正对上了祝云的眼睛：“祝云前辈，我意已决，你请回吧。” 她再没有喊她师叔祖，也没有称呼她为太上长老。 祝云再也没有回话，她的回应只是铺天盖地的刀芒和仿佛要将整片天幕都遮挡住的圣域。 她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这两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走。 最强的天境，也没有和圣境交手的资格，这是修行界千万年来的铁律。一入圣境便如蜕凡脱俗，那已经完全是另一个层次。 即便此时她面对的算是最为妖孽的两位天境，她的信心也依然没有失去，她唯一忌惮的只是尹漓的那一刀。 于是此时，她的第一刀对准的是林四。 林四和尹漓联手有多强，祝云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两人此时有个最大的破绽，那就是尹漓不会飞。 这是在数百丈高空进行的战斗，不会飞的尹漓如果没有林四带着，那她立刻就会跌落下去。而一旦掉下去，迎接她的将会是下方整个心宫和各门派高手的攻击。 与此同时，她若是掉下去，祝云到时候面对的也只是林四一人了。 而如果林四不松开她，那他等于是带着个累赘在和自己战斗…… 一如她所料，她这一刀瞬间就切开了这两人之间的联系，在那一刀过来之前，林四已经不得不松开了尹漓的手。 面对圣境，他还没有强到一边带着个人，一边还能游刃有余的地步。祝云这一刀，他只能全力以赴。 火红的刀芒漫过高空，宛如一片飞速划过的红云，下一刻，林四便已经被淹没在了其中。 下方众人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这一战似乎已经和他们无关了，那个高度是他们无法企及的，他们只能那么看着。 他们不知该怎样形容内心的感受，冲击力太大，大到他们快要失去思考的余裕。 仲楚羽等人想不到今天竟然真的还是以一场大战告终，心宫弟子想不通尹漓怎么敢对太上长老出手，那已经颠覆了她们心目中尹漓的形象，让她们心内惶惑不安。 而冷筠等人心内除了惊怒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这一刻她们只觉得以前果然没有猜错，她真的将林四看得比心宫还重，为了维护林四她竟然真的背叛了心宫，对着心宫第一人出了手。 她们只希望太上长老能够尽快将尹漓打落下来，然后擒住废掉修为慢慢发落。至于林四，他当然会直接死在太上长老的手中，直接被千刀万剐啊…… 圣境的强大，又哪里是天境所能想象的，不是么？ 祝云的强大，林四确实已经领会到了，从开战第一刻开始，他就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而是真的在和一团巨大而又危险的火云战斗。 那已经完全是另一种形式的战斗，再无什么明显的剑招刀法身形步法，有的只是纯粹的规则和力量间的碰撞。 在那仿佛无边无际的火云之中，他左冲右突，整个人都仿佛置身于炙热滚烫的岩浆之中，他的耳畔再无其它声音，天缺剑甚至连对方的刀都难以碰触到。 这火云是否幻觉，他不太清楚，然而他知道战斗不应该是这样。 如果剑招到了圣境就无用的话，连败六大圣境的剑主又为何会那般执着于剑法？很显然，外界借用过来的力量再强再复杂再令人眼花缭乱，也改变不了一些根本的东西。 如果祝云真的能占据那么大的优势，那自己现在应该已经中招了，然而她办不到，因为自己根本没有给她一击致命的机会。 火红的云彩在他眼中渐渐变成了一张巨网，这张网由无数错综复杂的线条组成，这里面的规则，已经和外界不一样了。 他能看到那些线条不断的收缩扩张旋转延伸，然而他却没办法随着它们而动，因为这里不是天境高手的结界，而是圣境高手的圣域。 那些线条仿佛不属于外界那个世界，根本就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他的天缺剑也撼动不了它们，即便他找到了一些看似关键的节点。 他却并不知道，祝云的内心此时也充斥着难以置信，她听过当初林四在齐无生剑下撑过片刻的消息，只是那时候她只当那是齐无生未尽全力，又或者剑宗之主出手及时。 而现在真正和林四交手，她才终于体会到了当初齐无生的感受。换作其他天境高手，早就已经被这片红云给摧毁了，然而对面的林四却仿佛能看穿一些危险般，总能险之又险的避过去，他始终都是无懈可击的。 她终于兴起了一股明悟，如果打算只用这圣域来压垮他，那根本就是个妄想。在她的圣域内，林四能够活很久，甚至是找到出路直接离开。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心头警兆猛然提升到了极致。 叮！ 这是这场激战至今第一次溅起了兵器交击的清鸣之声，她的刀锋碰到的并非林四的天缺剑，而是尹漓的镰刀。 这是一次自上而下的凌空扑击，带着近乎一往无回的决意，准确无比的找准了她的身形，甚至找到了她当时并不明显的破绽。 虽然并非那一刀，但却让祝云险些惊出了冷汗。如果她刚刚的反应再慢一点，那这一刀很可能就会从她的脖颈一侧直接划下去了。 如果是其他天境高手，即便这样来一刀也没资格让她认真，但尹漓这一刀她连闪避都来不及，而一旦中招绝对会见血。毕竟，她是攻击力最强的天境。 望着从自己眼前飘落的紫影，祝云这才明白原来林四刚刚松开她并非放弃了她，只是让她借力飞得更高。而当自己沉浸在和林四的交锋中时，却忘了她已经下来了。 她不会再给尹漓机会了，下一刻，她的刀就已经后发先至般重重劈在了镰刀之上。 火光四溅，沉闷的兵器交击声中，紫色与红色的灵力交织不断，最终却还是不敌而退。半空中，便见到尹漓因为这一击而向后倒飞而去。 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天境的尹漓本就无法和圣境的祝云硬碰硬，何况这是高空。祝云和林四能够如履平地，但她却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完全就是飘荡的浮萍。 只是，祝云却没有机会再对她做乘胜追击了，因为尹漓的出手，她的圣域出现了更大的缝隙，她终于被林四准确捕捉到了身形。 下一瞬间，他便横飞而过，如瞬移一般出现在那道紫影的下方伸手一拨。对于尹漓而言，只需要一个轻微的借力，她便能再次飘飞而起。与此同时林四亦是重重一剑挥在了火红的刀芒之上，截住了祝云的追击！ 面对这一幕的祝云险些被气笑了，这两人还真是打的好算计啊，用这种方法来联手？ 尹漓不会飞，林四便不断给她借力点？林四一个人打不过自己，尹漓便在他落入下风时给他支援？这是不是将自己看得太简单了点，真以为圣境这么好对付？就算他们两个能发挥出全部实力，又能如何？ 第1489章 得脱险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祝云将主要的攻击都放在了尹漓身上。相对于短时间难以拿下的林四，尹漓明显更好对付不是么？ 无法自如飞行的她，在高空是没有办法展现什么身法步法的。而天空之战和地面的战争最大的一处不同，便是不光要顾及前后左右的各个方向，还要顾及上下两面。 她不相信这种情况尹漓也能应付，就算会飞，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不是么。 只是，她终归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两个对手。 确实尹漓无法在空中立足，但她的每一击都让祝云难受异常。无论如何，那一刀她无法忽视，只要尹漓现在还没有用出那一刀，那么危险便一直存在。 而除此之外，尹漓本身的攻击力之强，也完全出乎了她这位心宫太上长老的意料。她还从未见过哪位天境能一出手就撼动圣境的，即便林四也无法做到这一点，而尹漓却做到了。 她想切断林四和尹漓之间的联系，却根本办不到。 每一次，林四都能神之又神的出现在尹漓身边，给她借力的机会。两人之间仿佛系上了一条无形的绳索，瞬移在这一刻竟是发挥出了别样的作用。 每当尹漓的攻击过后，祝云便会立即被林四拖住，她根本没有多少追击尹漓的机会。 林四的剑术让她感到匪夷所思，她本可以利用圣域来不断压迫他，那样她迟早能够获胜，但每当她稍占上风，尹漓便会再次出现，打乱她原本的节奏。 这一战，她打得憋闷至极。她忽然发现，这两人或许真的有了和圣境相抗的资格，因为他们联手已经不比圣境弱多少了。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下方仰着脖子的众人已经感到了茫然，这一战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们原本以为这一战会很快结束，以祝云的胜利结束。林四和尹漓再强也只是天境不是么，面对圣境他们不可能有机会。 然而现在他们看到的，却是一场势均力敌般的战斗。那火云在紫芒和灰芒的不断冲击之下再无开战之初的滔天威势。这一战已经进行了一刻钟，三人竟然还没有分出胜负，尹漓也还没有跌落下来。 冷筠已经渐渐忘了愤怒，此时她有的只是震惊。 她知道尹漓很强，已经是心宫第二人，但她没想到已经强到这个地步，她竟然已经有了和圣境高手交手的资格。看着不远处瞠目结舌满脸震骇的段妍，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当段妍晋入天境后期时，她能有这样的战斗力么？ 这一战她们没办法参与，难道要骑着离鸾上去帮助太上长老吗？那只是个笑话，五阶魔兽离鸾只怕连一道剑气都承受不住。 虽然距离极为遥远，但她们能感受到那场战斗有多么凶险激烈。只听那如同雷鸣般的轰响，只看那仿佛已经被撕碎的云朵便能看得出，那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天境高手能够插手的战斗。 她忽然有些庆幸，如果尹漓真的落下来，下面的人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拿下她？她会不会对昔日同门毫不留情痛下杀手？ 冷筠不知道，她只知道心宫再也无法拥有她了，哪怕她们现在收回成命也已经晚了。 她们只能看着…… 作为一名圣境高手，祝云的实力其实并不止于此，她原本还能发挥出更强的实力。圣境从外界借用的力量，绝不是林四尹漓所能比拟的。 即便这两人配合再精妙，恐怕也难以敌过那巨大的力量差距，只是祝云不敢那么做，她不敢调用更多的力量，那会超出她的身体承受极限太多。 那是和其他圣境高手的死战时，才会做的事情，那会给她苍老的身躯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 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然后大不了花个一两年时间闭关休养回来。 但现在玄罗大陆入侵在即，这个时候她们刚刚赶走了尹漓，紧接着她这个圣境高手还受了重伤，那时候心宫该怎么办？ 在发现面前两人的配合变得越来越默契，甚至已经开始频频同时攻击自己时，她心内终于涌起了一丝退意。 不是因为敌不过，而是继续打下去没有意义。她很清楚，自己留不住这两人了。就算自己拼力一搏，就真能杀死他们么？更何况尹漓那迟迟未发的一刀，她也不能不顾及。 身为圣境高手的祝云，终归还是掌握着这场战斗的主动权。她最终选择了让出通路，让这两人离开，而林四和尹漓同样也没有死战下去杀死这位圣境的打算，面对这样的机会，两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去。 望着缓缓飘落下来的祝云，冷筠的面色复杂无比，整个殿前广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 连圣境高手都已经拦不住他们了么，想想他们之前还想要她自缚，这是何等可笑？如果今天没有祝云在场，真要是一场大战的话，他们这些人能活下来多少？ 无论冷筠和素韵素叶等人愿不愿意承认，她们都忘不了刚刚看着上方战斗时，内心曾经浮起过的某个可怕而又匪夷所思的念头——太上长老会不会败？如果她被那两人杀死了，那心宫将来该怎么办？ 看着祝云好好的回到她们面前时，她们竟然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短暂对她们做了几句交代之后，这位心宫太上长老便迎来了仲楚羽等人的询问。对于刚刚那一战最终结果如何，他们还是颇为好奇的。 “前辈，刚刚那一战……” “诸位可以离开了。”对于这些人，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虽然没有受伤，但刚刚那一战依然给她带来了一定的负担，此时她的状态并不算好。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飞身离开了这里，去向了风止岛。 望着她飞快消失的身影，无桁等人不由得愣住了。 “但林四和那妖女还活着，怎可放任他们……” “你们这么恨他们，大可自己去找他们！我心宫已经尽了力，这样的结果你们满意了么？希望你们的齐掌门和妙空长老也能尽力，不送！” 冷筠面无表情的丢下了这句话，径直折回了大殿。 …… 距离心宫两万余里的一座小岛之上，林四和尹漓已经在忙着调息恢复了。 刚刚那场战斗对于他们而言，负荷显然是更大的，毕竟对手是圣境高手。两人其实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轻松，更何况林四还带着一个人飞了那么远，尹漓也提前挥过了一次那一刀。 一直到入夜时分，两人才齐齐从修炼的状态中退了过来。 两人相对而望，林四便看到对面伊人脸上那一抹轻快笑容，仿佛今天发生的一切很有趣一般。只是他很清楚，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尹漓而言，绝对是算不上有趣的。 她呆了二十多年的心宫将她赶走了，而且在走之前还和那里的人战了一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谈得上好受？ “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对吧？”他尝试着想要开解她一下，他觉得这个时候她哭出来或许反而更好一点，那才算是彻底释放内心的痛楚吧？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旧留着那意味莫名的微笑，让他感到很是不安。 “哦？好在哪？”她就像是听别人的事情一般饶有兴味的歪起了脑袋。 “你想啊，通过今天的事情，你也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嘛！那都是些什么人呐，好坏不分莫名其妙，真无法想象你以前是被她们带大的。” “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很好咯？” “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比她们强得多！” “那里还是有许多好人的……” 林四不屑的撇了撇嘴：“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为她们说话，傻不傻啊，她们又听不到。” “是么？我才刚离开，你就要挑拨离间了，这样不太好吧？”似笑非笑的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善之意。 “喂喂，你这也未免太让我寒心了吧？我今天可是奋不顾身的救了你，还不快谢谢林大哥？” “什么林大哥，你今天亲口叫了我姐姐，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想赖都赖不掉了……”她显然并没有真的生气，转眼间就已经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咳，这不会传出去吧？” “你说呢？” “啊……我的一世英名啊！” “其实……”看着抱头哀嚎的林四，她忽然收敛了玩闹之心轻声道：“你出现时，我还是很感动的。” “啊？哈？”忙着耍宝的林四愣住了，他不禁揉了揉眼睛，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是这个女人说出来的话，她竟然会对自己说这种好话？ “嗯，盖世英雄从天而降救了我，这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场面……”她当然没有想过，毕竟一直以来她都是同辈之中最强的那个人。 “盖世英雄？哈哈哈……感觉如何？”林四乐不可支的追问起来，这真是太难得了啊，尹漓竟然会这样夸自己，这还是那个总让自己头痛吃瘪的尹漓吗？ 尹漓显然不是那种因为一次感动就会小鹿乱撞的人，之所以刻意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只是为了补偿昨夜的冷漠。 如果没有他这个始终都在维护和帮助自己的朋友，这次自己恐怕真的‘走不出来’吧…… 不过此时的她已经故态复萌，重新开始打压他了：“还不错，如果你能一个人解决战斗的话，说不定我会更多夸你几句哟。” “这就完了？”林四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不满。 “是啊，难道你还指望我感动到以身相许？”她翘起嘴角别有深意的斜了他一眼，她知道林四现在的‘软肋’在哪里，有些以前他敢随便乱开的玩笑，现在已经不能开了。 “没有没有，咳，我只是说说而已的嘛……”林四连忙摇起了手。 第1490章 捉摸不定 虽然尹漓没有再提心宫两个字，看起来就像是不愿意回首往事一般，但林四却能清晰感受到她此时的轻快气息。 她又变回从前的尹漓了，那个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尹漓。这样的她让他有些头痛到吃不消，然而他还是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 从此以后，心宫再也无法束缚她，她再也不用考虑太多，只需要做一个简简单单的修行者就行了…… 虽然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后，摆在她面前的注定会是苍罗大陆修行界和民间一面倒的指责和讨伐，但那对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天狼王之女这个秘密之所以能让她痛苦那么久，也只是因为她在乎心宫罢了。现在心宫已经和她无关，至于其他人的态度，又哪里能扰动她的心？ “那个，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很自然的问到了她的未来，因为两人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林四这次是脱离大军前来的，他自然要尽快赶回去。 至于下次和她相见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无从预料。 “你猜？”她一脸笑眯眯的吊着他的胃口。 “你又来这一套，很好玩吗？”林四不满的咬了咬牙。 “很好玩啊，我觉得最有趣的三件事就是修行、吃东西……” 她对修行很有兴趣，这一点都没有出乎林四的意料。尹漓能有今天的成就，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那惊艳的天赋，背后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 “吃东西？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吃货啊，果然是魔兽之女啊，遗传的都是些怪癖，那第三件呢？”他不遗余力的打击着她，反正也不怕她生气。 紫眸内灵动的眼珠转了转，她一脸促狭道：“第三件，就是逗弄你啊。” “信不信我马上拔剑挑战你，捍卫我最强天境的尊严？”林四神色不善的按住了剑柄，她这句话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明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好话等着自己，竟然还傻乎乎的追问下去。 “哎呀，最强天境发火了吗，我好怕，我要去玄罗大陆找我爹为我出头了！” 看着她一脸惊恐的拍着心口，眼角的笑意却又怎么都藏不住，林四已经连腹诽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能不能正经点啊？”他已经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很正经啊，我说的就是正经的。” “喂喂，你别开这种玩笑啊，难道你真要去玄罗大陆投奔天狼王？” “为什么不？他是我的父亲，而且他对我也很好，苍罗大陆这边不要我，我为什么不能去找他？”她的嘴角划出了一抹诡异笑容，仿佛林四这个问题问得很可笑。 “父女团聚没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搞错啊。你那样帮着玄罗大陆攻打苍罗大陆，将来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遗臭万年？谁告诉你的？如果玄罗大陆获胜，史书便是由他们编写，到时候这里流传的只会是败军之将林四不自量力，妄图对抗正义之师，最后自取灭亡的故事。而我，当然是开创新王朝的女英雄嘛……”她的笑容越发冰寒，让林四感到这很可能不是一个玩笑。 换作其他人，他或许还能揣测一番，但尹漓本就是个行事不按常理来的人，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帮助到许多的人，那她心情不好时呢？ 她要是作恶，恐怕也很快就会成为一个让无数人头痛的魔女了。毕竟以她的聪明和实力，想要做点什么，还真是一点都不难。 苍罗大陆这边确实伤透了她的心，想想当初她在玄罗大陆那么努力的建立斩羽派为的是什么？帮着心宫打退古皇门，随着他们一起去参与并不喜欢的抢掠战，为的又是什么？ 到头来，得到了这样的对待，换成林四只怕也会受不了。 尹漓的心情，他完全能理解，只是他真的不想看到那一幕发生。 “你这样做，真的不行啊……” “为什么不行？他们今天这样对我，我为什么不能反击？难道我不应该让他们品尝犯错的后果，让他们悔恨，然后去死么？我就活该被欺负，然后还要笑着去继续帮他们？”面对她的步步逼问，林四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 尹漓忽然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幽幽眺望着不远处哗哗作响的大海，她的恨，仿佛就连这大海也无法洗清。 林四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的一次重大转变，是啊，尹漓她从来就不是被欺负了便只会默默垂泪忍受的人。她有为她自己出头的能力，也有那份决意。 “可是……你也可以置身事外啊，忘却那些不好的重新开始。虽然心宫赶走了你，但……” “能别提心宫了吗？现在想到这个门派，我有的只是心寒和痛苦，再无半点美好。”她头也不回的轻笑了一声，笑声之中包含着的更多是嘲意。 “可你刚刚还说心宫也有好人的啊。” “是啊，那些好人冷眼看着我被逐出师门，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知道我这么多年为心宫执行过多少次任务，打过多少不想打的仗吗？知道我为心宫带去过多少收获吗？这次是她们主动赶我走……” 她依然在笑，只是笑声却让林四感受到了无边的寒意。 “你这次是我救出来的，你要是投奔了玄罗大陆，我也难辞其咎啊。”他只能希望她能看在自己的份上，打消某些可怕的念头。 “是么，那你倒是提醒我了。看来我还没有去玄罗大陆，就已经为那边立下了一功啊，离间了苍罗大陆和你之间的关系，哈……”她忽然狂笑了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林四终于无法继续保持平静，他忍不住用咆哮打断了那癫狂的笑声：“你能不能别闹了，我不想和你为敌，一直都不想，我只想和你并肩作战，可总是阴差阳错走到对立面，你这个疯女人究竟明不明白？” 这咆哮之中蕴藏着他无尽的愤懑与怒火，他很不甘心一番努力之后，竟然换来这样的结果。以至于吼完之后，他甚至大声喘息了起来。 浪花声声，两人之间忽然齐齐陷入了沉默，直到前方的尹漓忽然回头嫣然一笑。 这或许是林四见过的最动人的笑容，尤其是她接下来那句话：“这是林小四对我的请求吗？” 林四先是一愣，转瞬间便已经狂喜，他连忙大喊道：“是！” “林小四再也不会当我的敌人了对吗？” “当然！” “林小四以后还会做让我伤心欲绝的事情吗？” “绝对不会！” “那我就先不去那边了。”她笑吟吟的转过了身，旋即又话锋一转：“但想要我和你并肩作战，还是不行哦。” “啊，为什么？” “难道你要我为月洛宁效力？帮助摧毁了天河的月国打仗？我就算答应了，你会放心么？”她眯了眯眼睛，危险的光芒在紫瞳之中一闪即逝。 林四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也只能点头，确实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尹漓答应不和他为敌，暂时不再刺杀月洛宁，已经算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如果真将她留在月国，他还真不确定她会否‘触景伤情’，然后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们确实不会为敌，但想要走到一起，却依然还是不太可能。 “那要不你也去弥罗山吧……”他顺嘴提了这么一句，他觉得唐小芷对尹漓的印象很好，而尹漓对唐小芷也没什么反感的，弥罗山也算是个难得的与世无争之地，很适合她居住。 “林小四啊林小四，你这是打着让我给你妻子当免费保镖的意思吗？啧，你很会算计嘛！” 唐小芷在弦城住得好好的，却搬到了有聂河存在的弥罗山，外人看不出什么来，尹漓却是能看出很多东西的。她能看出林四对唐小芷的保护之意，至于原因，那更是微妙无比了。 “我没那个意思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了。”她忽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极富深意了。 “你知道什么了，莫名其妙！”林四忍不住恼怒了起来，他明明就是一番好意，他不相信这女人会看不出来。 她之所以故意扯那些有的没的，只是没事找事，这女人恢复从前状态之后，那恶趣味已经是挡都挡不住了…… “有了唐小芷一个还不够，还想让我去给她作伴，然后将来顺势连我也一起收了，好来个二女共侍一夫吗？你还真是眼光长远啊，不愧为高瞻远瞩的天书策名将，佩服佩服！”她笑眯眯的拱着手，她知道林四不敢接这种玩笑。 反正她问心无愧的，彼此间也没有那种感情，逗逗他又有什么关系？有些事情如果双方都讳莫如深，当成一件敏感无比的事情去看待，那倒很可能会成心结，最后弄得两人见面就尴尬了。 反而不断的当成玩笑说开了，才能真正坦然去看待，毕竟她和林四唐小芷都是极有分寸的人。不该发生的事情，是一定不会发生的。 果然，林四顿时就掩面败退了，无论是唐小芷还是当初玄罗大陆时期的连山，都是他不敢开这种玩笑的原因。 “好好好，我不邀请你去弥罗山了，行了吧？” “你该知道，那里我原本就不方便去。无论如何，天狼王和风狐王也是敌人啊……” “这……只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和你无关吧？” “我对他没什么看法，但这件事你也要考虑你的好兄弟聂河的感受。” 林四不禁揉了揉额头，确实，他还没想过聂河得知尹漓是天狼王之女之后的反应呢。他就是风狐王的转世，他对天狼王绝不会有什么好印象的，那对他的后人呢？ “好吧，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了，那你究竟要去哪？” “我不知道，随便转转吧。”她双手向前伸了个懒腰，旋即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苍罗大陆这么大，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 看着她那满脸轻松的模样，林四的脸上显出了一缕狐疑之色：“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好了随便转转，刚刚说的去玄罗大陆，只是故意吓我的吧？” 尹漓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他现在甚至无法确定她先前针对心宫的那番话究竟是真还是假了。 “你猜？”她弯起了嘴角。 “我猜你个头！” 第1491章 最终决定 林四并不知道尹漓将来会去哪里，也不知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两人分别之后，他便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前线战场，而紫星的战事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当前这种形势下，神炎紫星联军是不太可能主动出击的。 他很快重新接回了中路月国大军的指挥权，开始想办法研究该怎么击破对面的敌人。至于尹漓的事情，他已经暂时选择了忘却。 然而，他忘却了，其他人却不会忘。 心宫发生的事情太大了，以至于传出去的第一时间，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各大门派齐聚心宫对尹漓进行‘公审’，这件事在事前本就已经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不知道多少人在等待着事件的最后结果。 而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只是这结果却也让他们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尹漓竟然亲口承认了她就是天狼王之女，心宫竟然将尹漓这样一位天之骄女逐出了师门。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毕竟这个结果，其实许多人之前还是有过猜测的。 但之后发生的一切，却已经突破了许多人的想象范围。 本该在紫星前线奋战的林四，竟然出现在了心宫，而且和心宫太上长老祝云大战了一场。刚刚被逐出师门的尹漓‘不念旧情’，选择了和林四联手。 谁也没想到林四会出现在那里，因为事前林四根本没有针对尹漓之事发出什么声音。何况火烧天河之事，已经让尹漓和月国决裂，谁都认为这两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了，谁能猜到林四竟然会去给尹漓撑腰。 尹漓已经是众矢之的，天狼王之女的身份注定了她在苍罗大陆待不下去，这种情况下，没有几个人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亲近她，更遑论为她出手？ 为了一个普通朋友，能做到这一步？许多人是不信的，因为他们觉得换成自己是做不到的。更何况他们都听过那么一句俗话嘛，男女之间，根本不存在纯洁的友情吧？ 于是某些怪异的传言开始甚嚣尘上，比如林四其实喜欢尹漓，虽然他已经有了结发妻子，有了孩子，但却还是免不了会犯花心嘛…… 至于证据，没看他都将王妃唐小芷‘赶出’了弦城吗，这明显是两人感情破裂了，同时为了给尹漓腾位置啊！ 光是这种小道传言，就已经足以让林四饱受批评了。 更何况他‘不顾大局’盲目维护一个玄罗大陆的女人，同时还对将来对抗玄罗大陆的‘柱石’圣境高手出手，这是要背叛苍罗大陆吗？他眼里还有苍罗大陆的存在吗？ 是啊，玄罗大陆现在已经被许多人注意到，很多人可是张口闭口就会开始谈论大局了。和玄罗大陆已经有过交锋的各大门派，当然是维护正义的主力军，是保卫苍罗大陆的基石啊！ 林四和他们作对，那当然是破坏大局，是和大势为敌的…… 一时间，这两位曾经被许多人传颂的年轻天才，形象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林四和尹漓只是普通天境，或许他已经无法出现在人前，只能好好藏着了。或许现在已经会有各大门派追杀他们，会有人想办法制裁他们了。 但是他们和祝云那一战的结果，却让许多人选择只能选择口头声讨，心内不满。 当林四和尹漓联手逼退祝云的消息传出来时，许多人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在他们心目中，圣境就是无可匹敌的存在，能对抗圣境的也只有圣境。 得知这一战的结果之后，还有谁敢随随便便去招惹林四，谁敢没事去满天下的捉拿尹漓？可以说因为那一战展露出来的实力，林尹二人倒是免去了许多的麻烦。 然而无论如何，影响还是有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月国。 林四‘犯错’，他的那些仇敌怎么可能坐视？各大门派以及神炎赤楼乌夏等国暂时无法制裁坐镇大军之中的林四本人，但他们可以对他身后的月国施压。 对于外界的指责和压力，月洛宁的态度是强硬的。她坚称相信林四，至于林四和祝云那一战只是林四和心宫之间的恩怨，和所谓玄罗大陆并无关联，多余的指责只是可笑无稽的，月国不可能因为外界的指责就制裁林四。 她这样维护林四，让月国民间许多人的感受变得无比复杂。 对于月国人而言，林四展露了如此之强的实力本该让他们振奋和欣喜，但现在他们哪有心情去高兴？ 林四帮的不是别人，而是月国的敌人尹漓啊。 尹漓在天河之战中杀死过月国将士，月国高手，而且还行刺过月洛宁，刺死了罗侯。 如果没有七大罪那场风波，那现在倒不会有多少人去刻意想这些。但现在，几乎是在事件爆出来之后的第一时间，月国民众便已经自然而然的将之套进了七大罪。 果然啊，私情在他心目中比大义更重要。 这次他甚至又脱离前线数日，完全不顾麾下将士的安危，只为了一个月国的敌人！ 这种事，让月国人还怎么接受得了？ 尹漓曾经险些刺死了月洛宁，他们简直无法想象女王陛下是用何种心情说出那番支持林四的话语的。 一定是很难过的吧？甚至是悲愤而又……无奈。 他们其实倒也没有猜错，在得知事件之后不久，独自回到书房内的月洛宁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狠狠摔碎了桌案上的砚台。 能让她都变得暴躁起来，可想而知她当时的怒火有多么高涨。 她气的不是各门派和神炎乌夏等国的声讨，那种反应本就很正常，月国和他们的关系一直就谈不上好。也不是什么林四和玄罗大陆有关，这件事她其实是真的相信林四的。 她知道，苍罗大陆真要是到了穷途末路的那一天，或许真会有人背叛，但林四却一定不会，他会是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那个人。 他真要背叛苍罗大陆，当年天印之乱出了那么多事之后，他就已经会背叛了，用得着等今天么？而且他这些年不断征战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在玄罗大陆入侵之前，能让月国变得更加强大么？ 否则以他的性子，是不会一直打这种侵略战争的。 然而，月洛宁依旧有理由发火，甚至是暴怒。 她之所以发怒，自然是因为尹漓。 林四在做这件事之前，可曾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尹漓刺杀过自己，将来还会对付自己，他却去救她，而且是脱离前线去救她。 林四救尹漓是为了私情还是为了苍罗大陆，她不想去探究了。她只知道，他没有将自己以及月国放在第一位，否则他不应该做出那种选择。 相对于自己这个亲姐姐，他更看重一个仇敌！他救尹漓做什么，留着她将来找自己复仇吗？这样的弟弟，还有必要留着吗？ 三天后，她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前往常阳城巡视。 常阳城是当年乾蓝的国都，也是现在月国境内最大的一座城池，甚至比弦城还要繁华。打下乾蓝这么多年，月洛宁还没有去过那里，她这个巡视的决定倒也算是很正常。 那毕竟是她的地盘，她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弦城到常阳城只需换两次传送阵就可以到达，来去方便得很。 但这个决定，还是招来了一部分臣子的反对。 原因无它，尹漓还活着呢，月洛宁在弦城有剑宗之主的保护还好，出去后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不过他们显然无法阻止月洛宁的决定，经历了那场政变以及之后的吏治改革之后，现在的月国朝廷，权力已经是空前集中，大臣再也对抗不了她这位女王。 论及大权独揽的程度，她早已超越了她的父王月山。现在月国群臣上朝，算是真正的‘伴君如伴虎’，当廷被摘下官帽拖下去一点都不稀奇。 就在这天中午，她到达了常阳城。见了见当地的总督和城主等大小官员，谈了一些政事之后，便住进了当年的乾蓝王宫。 没有人知道，这天夜间她再次见到了连琴。 是啊，弦城毕竟有剑宗之主在，连琴若是在那里和她见面会被发现。而现在，她当然还不想让人知道连琴的存在。 从这方面来看，剑宗之主反而成了她的麻烦了呢。 “小洛宁终于想通了，打算和我这个三叔走到了一起了吗？” 推开那扇门，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对面一边招手，一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连琴。 她的手指不禁颤了颤，不是因为害怕这个人，而是因为明白这一步一旦跨过去，便代表着从此没有回头路了。 她最终还是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有些念头，其实早已有了不是么，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 “我不想再听到这种恶心的称呼了。”她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他的对面。 在连琴眼中，她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他对她仿佛有着极高的容忍度，听到这并不算友善的回应，他只是浮了浮嘴角打趣道：“那要喊什么？吾王陛下？那得要等你答应合作之后才可以哦。” “吾王陛下？你的意思是，你要加入月国？”月洛宁敏锐的听出了这个称呼的另一层含义。 如果是平起平坐甚至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那以连琴圣境高手的身份，喊她月洛宁，洛宁侄女又或者月王陛下都可以。然而连琴刚刚说的，是吾王陛下。 “怎么，你不欢迎？” “你的合作，指的究竟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不光眼前这些麻烦，还包括将来征战各国一统大陆。” 第1492章 退让放弃 在听到连琴这句话之后，月洛宁内心生出了太多的不解。 事实上这次过来，她已经做好了谈条件的准备。在她想来，这一次连琴应该要露出他的‘獠牙’，狠狠敲自己和月国一笔了。 因为和上一次他主动找过来不同，这次是自己主动找他，主动权其实掌握在他手上，他是可以坐地起价的。 连琴未免太好说话了吧？他为什么会这么配合自己？ 对付林四还可以理解，毕竟林四是他的敌人。 帮助月国？他能得到什么？ 虽然疑惑，但她冷峻的表情却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只知道一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在玄罗大陆那边还有个双圣宫，而且还和迦王殿有着密切联系。你原本就是鼓动玄罗大陆入侵苍罗大陆的元凶……” 许多并未流传开来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因为当初林四都曾告诉过她。 连琴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所以看起来，我是最不可能加入月国的人。即便加入月国，也是在为玄罗大陆的阴谋，将来一定会害月国对吗？” 月洛宁点了点头：“不错，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在玄罗大陆待不下去了，才又打算另觅出路，我是不会相信的。” “我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你也忘了一件事。” “哦？忘了什么？” “我并不是玄罗大陆的人，我也从没有站在那一边。” 月洛宁淡淡一笑：“你这句话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我从没有属于过哪一边，你应该听林四提到过我的最终计划。我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帮着玄罗大陆灭掉苍罗大陆。”连琴一脸洒然的耸了耸肩，仿佛那个挑起两大陆之战，灭绝所有修行者的计划根本不算什么。 那个计划，月洛宁确实听过，当时她就是当成一个笑话在听的，因为太疯狂了。 “你想做的事情，只有疯子才会做。你这种人，让我怎么敢合作，也许将来月国会被你拉进去陪葬。” 连琴摇了摇手指，否认了她的评价：“不不不，我为的不是毁灭，而是新生。” “那种泯灭人性的事情，我实在无法当成什么新生。” “泯灭人性？对于火烧天河的你而言，这个词似乎有些可笑，你真会在乎这一点吗？” “一旦做那种事，月国会同时成为两大陆之敌，我无法想象到时候会面临什么。” 连琴摇了摇头手指：“我并不打算立即那么做，当我们打算那么做的时候，两大陆之战已经结束，修行界已经奄奄一息了。到时候，月国根本没有什么大敌。” “你的意思是，任由他们打个热火朝天，我们坐视不管？” “不错，惟有月国才有这个资格。因为月国地处苍罗大陆南部，这里注定是最晚和玄罗大陆交锋的地带。当玄罗大陆打过来之后，神炎碧澜两大帝国会自然而然帮月国拦住他们，除非他们想要亡国。天外天三派也根本没有脱身余地，因为他们有天印，惟有月国，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当玄罗大陆击败神炎碧澜之后，他们自己也不行了，到时候月国再出来收拾残局？” “正是如此！” “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蠢，可以随便戏弄？”原本面色不变的月洛宁忽然冷笑起来。 “我并没有那么想过。” “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中你的奸计？任凭你三言两语就解决掉月国这个威胁，让我们不管玄罗大陆的入侵，你是否忘了，我终归是个苍罗大陆人。月国这些年之所以不断扩张壮大，为的就是抵挡玄罗大陆的异族人！” “苍罗大陆最后会在你的手中得到拯救，玄罗大陆最后一支侵略者，也是你打跑的。至于之前的按兵不动，只是战略，只是在找寻敌人的破绽。而最终，你会成为整个世界的王，包括玄罗大陆……再没有群雄割据，也没有门派纷争。” 连琴早已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此时的他既没有慷慨激昂，也没有故作低沉，他只是很平静而又很认真的描绘着将来的某种可能。 不过他面对的终归是月洛宁，是心思缜密不会失去冷静，也不喜欢被人左右的月洛宁。 “然后再施行那残酷到极致的灭绝所有修行者的计划对么？你真正所为的，就是这个？” “残酷么？或许吧……但新生总会伴随着阵痛，为了更美好的将来，那样做很值得。” “那仅仅只是阵痛么……” “那场大战打完，大陆修行界早已奄奄一息凋零不堪，不会有太多杂草了。” “抵抗玄罗大陆，修行者必定会是中坚力量。到时候，他们带着保卫苍罗大陆的功勋和荣耀退下战场，我们却紧接着对他们赶尽杀绝。这种事，呵……” “功勋和荣耀？他们保卫的可不是苍罗大陆那些普通人啊，他们保护的只是他们自己，只是为了生存。你以为他们和玄罗大陆那些门派有什么区别？别忘了上次那群人去玄罗大陆四处劫掠的经过，如果苍罗大陆修行界更强，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忘了告诉你，他们不光杀了许多无辜的底层修士，就连奴隶都有许多惨遭毒手的。当然，对他们而言那只是一道剑气，只是战斗的余波而已……这些修行者，根本不值得同情。” “那毕竟只是少数，你的计划太过血腥残忍。”月洛宁重重摇了摇头，连琴在她眼中完全就是个疯子。 她不愿意陪着一个疯子一起疯狂，她是个理智的人。 “真的残忍么？你难道就没有设想过没有修行者的世界么？” “我设想不出来。” “当这世间没有了修行者之后，类似尹漓那样能无视前方侍卫，直接威胁到你性命的怪物将不会存在。你再也不用担心人群中会突然射出一道恐怖的剑气，你也不用担心上万人的军队会敌不过一个仅有千人的冒险团，因为那时候，所有人都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么……” “是的，普通人。面对你一道命令，再也无法以天境和圣境的实力来要挟，面对官府的抓捕，再也无法逃得很远，更没办法拔剑拒捕。因为所有人的实力，都只是初境以下了。将来就算有人反抗你，也只能拉起一群普通人……想一想，那对你的统治而言，意味着什么？” 月洛宁缓缓闭上了双目，她脑海内已经不自禁的开始浮现那在她看来‘荒诞无比’的画面，她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 站在她这个位置，能推想到的东西其实完全不比连琴少。连琴所说的计划如果真能成功，那这些画面确实有可能实现。 灭绝修行者对她而言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人数的优势能够最大化的发挥出来了，因为单体实力强大的存在到时候全都不存在了。 而作为帝王，她有的就是人，数不清的人。 不过她同样也很快想出了许多问题，灭绝修行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极难，甚至根本不现实，毕竟这个世界太大了。另外，灭绝所有修行者确实会让被自己统治的子民变得力量极弱，难以反抗自己，可自己呢？自己到时候也没有修行者可以驱使了。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太多细节上的问题了，比如连琴本人…… 她不知沉思了多久，才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如同梦呓一般轻声道：“这个计划，我无法接受，我还是觉得有修行者存在的世界更美好。” 连琴轻叹了一口气，他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他这种疯狂的想法，在这个世上几乎找不到一个知音，甚至就连普通人都不太可能会支持他。 他知道根本原因在哪里，这个世界上的人习惯了，他们生下来就已经接受了这个有修行有灵力有魔兽存在的世界，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另一种世界，灭绝修行者这种提议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恐惧，仿佛那会让世界灭亡…… 他本以为月洛宁是最有可能接受这一想法的人，原因很简单，这计划对月洛宁是‘有利’的，而她本人又是个锐意进取同时还不择手段的人，根本不像林四那样被一些道义规则所约束，也不像某些人那样墨守成规不敢改变。 只是没想到，就连她也无法接受这个计划。 他观察过月洛宁很久了，也研究过她。 他很清楚，当月山故去之后，月洛宁做出的决定，便无人能更改。无论四处征战，还是朝廷集权以及那些改革和政变，无论有多少反对者，无论那些反对者有多强，无论她中途有没有妥协和退让隐忍过，最后的结果都还是会按照她的意志来。 月洛宁是个极有主见的人，除非自己现在杀了她，否则根本改变不了她的决定。因为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个在另一个世界时足以让自己感叹的‘历史人物’啊。 一代女王，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人左右的。 “那这件事便先作罢，如果你不愿，将来便不做了。”他苦笑了一声，选择了放弃。 月洛宁终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连琴竟然在自己面前退让了，这真的是那个传闻中的连琴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向自己妥协？就算自己不答应，他也大可以自己干就是。 那所谓的灭绝所有修行者的计划，应该都算是他的某种理念了吧？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难道他其实只是说着玩玩的？ “我不明白……” “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想，我鼓动你帮助你一统大陆，等到成功之后，再强行出手取代你，毕竟我是圣境强者。然后我再自己施行那个灭绝计划，根本不需经过你的赞同。” 连琴像是能猜到她内心念头一般，直接说出了她的另一个顾虑。 是啊，和连琴的合作听起来很美好，对方现在也非常的友善，但无论如何连琴是个圣境高手，还是个策动了许多阴谋大事的圣境高手。 和这样一个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将来自己有没有命活到他所描绘的那天都难说呢。 第1493章 你可安心 “你该知道，我实在没有办法不提防你，你太强也太危险了。”月洛宁已经发现了，和连琴说话根本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这个人坦诚得令人好奇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而另一方面自己藏在心内的念头却又根本逃不过他的观察。 自己会想到的，他往往会提前‘替’自己想到。 “如果我能稍稍打消你这种顾虑呢？”他果然是一如既往直截了当。 “你怎么做到？” 让她这样一个元境修士，对一位‘居心叵测’的圣境高手放心，这简直就像是将一头猛虎放在了兔子身边，还让兔子不要跑不要慌一样。 “在大战结束之前，我可以以臣子的身份，配合你的旨意行事。将来苍罗大陆统一之后，我会隐退。” “臣子？”月洛宁只觉得极度的不可思议。 剑宗之主现在就在帮月国，也曾配合过月洛宁几次，但他可不是月国臣子啊。月洛宁只能算是请他帮忙，完全看他的心情。 事实上就算是剑宗长老，其实也不是她这个月王的旨意能约束的。剑宗长老之所以会配合月国大军征战，听从军令，只是因为那是剑宗之主对他们的要求。 他们听的，其实是门规。 圣境高手成为自己的臣子，这种事情月洛宁想都没想过，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圣境已经超凡脱俗，世俗王权根本约束不了他们。作为一名圣境高手，他们也不太可能会对其他人低头。 “当然不是那种需要每天上朝，对你行礼的普通大臣，我好歹也是你的三叔啊……”连琴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他毕竟是圣境高手，不可能真的会对月洛宁弯腰俯首。 他就算是甘当臣子，也只会是像林四之于月洛宁那样的超然地位，会听从旨意，但有着极高的自主权。 虽然月洛宁不希望除掉一个林四之后，又来一个新的林四，但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合作会比现在的剑宗和十方楼深入得多，也灵活得多。 那已经不算是合作了，其实就算是真正加入了月国。 而事实上连琴除了实力比林四更强之外，对她倒没有其他威胁，毕竟连琴不是月国王位的正统继承人，不会有多少人支持他。 “你会干涉月国内政？”这才是月洛宁真正关心的。 得到的时候，也需要付出。十方楼和剑宗那种合作方式，虽然不算是真正属于月国的力量，但他们却也不会干涉影响到月国。 “不会，我相信你的能力。术业有专攻，治国我比不上你。” “我实在无法相信，毕竟那都只是你空口许下的将来，并没有丝毫的保障……” “你应该听林四说过一件事。” “何事？” “第四天印在我手上。”连琴忽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件事。 “确实听过。” “第四天印又名控魂天印，虽然它并不能真的控制人的魂魄，但它其实才是我的根本所在。” “你的意思是……” 月洛宁心内隐隐浮起了某个极度荒唐的猜测，她不敢相信连琴真会做出那种‘愚蠢’的决定，然而下一刻连琴就证实了她的猜测。 “没错，我可以将第四天印交给你。如果觉得我对你不利，十里范围内，你随时可以利用那天印杀死我。” “你……”月洛宁已经震惊得连话都难以继续说下去了，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这实在太匪夷所思，连她都没办法保持镇定。 连琴的意思很简单，月洛宁不是担心他实力太强，会成为无法掌控的存在，危害到她么？所以主动将能够影响他性命的第四天印交给她，这样连琴的生死就在月洛宁的一念之间了。 这种情况下，她确实不太需要担心连琴的背叛，也可以放心大胆的用他了。 然而她实在无法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必要做到这一步么？今天其实是自己要‘求他’帮自己，可到现在他一直在主动表忠心，主动‘讨好’自己…… 这样的事情，月洛宁闻所未闻。这样的情形，她已经不知该怎么评判了。她只知道，这个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别有所图，因为他还什么都没得到就付出了这么多。 确实，这和那种可以长期折磨人，不定期拿到解药就无法继续活下去，又或者长期伴随着痛苦的毒药不太一样，但意义其实已经很接近了。 圣境高手啊，这天下间才几个圣境高手，那是近乎神一样的存在。哪个圣境高手会让别人指手画脚，更遑论把命交给别人掌控？堂堂圣境高手，有必要这样折辱和坑害他自己么？ “你一定会怀疑第四天印的真伪，怀疑我只是编造出来故意安你的心，其实第四天印根本杀不了我对吗？”他似乎又一次提前看穿了她的顾虑。 “我……你说得没错，这实在无法让我相信是真的。既然那是你的根本，你交给了我，你的修行又怎么办？” “我并不是天印修炼者，失去第四天印，对我的影响不大。”连琴耸了耸肩，而下一刻，他就做出了让月洛宁呼吸暂时停歇的举动。 他的右手手心忽然亮起了剧烈的紫色光芒，那光芒甚至耀目让月洛宁不禁眯住了眼睛，只不过在他那圣域的笼罩下，房间外的人根本无法看到罢了。 光芒渐渐散去，她很快便看到了他掌心那枚有着精巧花纹却又宛若天成的紫色天印。 这就是无数人拼死拼活也无法得到的神物，而现在它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距离自己那么的近，如果说月洛宁一点都不激动，那是骗人的。 尤其是当连琴将那第四天印递到她眼前时，她更是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了。 “我不建议你废去修为重修第四天印，虽然那会让你实力突飞猛进，但想必你也听他说过天印有问题。” “天印，真的有问题？” 他已经‘诚实’到了让月洛宁无言的地步，仅凭这句话，她似乎就可以做出某种推测——连琴真的没打算害她。 “有或者没有，都不重要不是么？只要你不去修炼它，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月洛宁终于接过了那枚天印，它并不是温热的，也不是冰凉的，它轻得不可思议，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但握在手心却又有着玉质感。 自己就这样得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印，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我该怎么用它？”她终归不是常人，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了下来。 她所说的用它意思很明显，怎样才能通过它来影响连琴的性命。 “将它收入体内，你就会明白。” 在连琴手把手的指点下，她很快将那天印吸收进了右手，而后一种怪异的感受便不自觉的浮上了心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和连琴的距离拉近了，并非实际的距离，而是某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无论他去哪里，自己都能提前知道大致方位了。 “千里范围内，你可以随时掌控我的行踪。虽然我不喜欢被人监视，但这附带的作用，我也没办法消除……” 月洛宁怔怔点了点头，这一刻她真的有了连琴性命就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只要自己愿意，便可以通过那天印抹杀他。 这种感觉是真真切切的，她也终于明白连琴那句话的意思了，这第四天印确实是他的根本，甚至算是他的‘本体’所在。 如果她现在想要为母亲报仇，已经可以轻松做到了。连琴这位曾经让她和林四喘不过气来的大敌，现在对她再无任何威胁。 从现在开始，这位圣境高手的命就在自己一念之间了，自己竟然主宰了一位圣境高手的生死…… 而且，还是这天下间最强的三位圣境之一。 她已经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这‘成就感’甚至堪比她当初登上月国王位掌控整个月国了。 她不禁握了握右拳，只觉得这只拳头充满了以往所没有的爆炸性力量。 连琴适时给了她解释：“那并非错觉，即便不修炼天印，六大天印也会自然而然带来某些特殊的威能。第四天印，会让你的右手变得很特别……” “怎样特别？” “你可以试试，或许会让你多点小惊喜。”连琴翘起了嘴角，他就像是长辈送了个玩具给晚辈，然后用宠溺鼓励的眼神看着晚辈自己胡乱摆弄。 下一刻，月洛宁的右手便做出了许多正常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动作。 那只手甚至可以扭成麻花状，然后又能轻易复原，关节骨头仿佛忽然变得不存在了，然而如果她愿意，又能让它瞬间变得坚硬无比…… “因为你不是修炼天印的，所以它带来的力量和速度并不多，仅仅是将你的右手强度从元境中期提升到了极境中期，算是聊胜于无吧。现在……你可安心了？” 对于连琴而言，那点提升确实不值一提，但对月洛宁而言这已经足够惊喜了。虽然改变的只是一只右手，但作为修行者，她很清楚这样的改变对实力对战斗有多大改变。 这样的一只右手，恐怕能挥出许多原本不可能的剑招了。 她终于明白天印为什么会被人当成神物了，因为它带来的某些改变，用正常的规律规则根本解释不了。 没有修炼它，都能有这么强，一旦真正修炼了它，那会怎样？ 如果不是有着强大的自控能力，有着极强的理智，或许她回去后就会忍不住自废修为开始修炼这第四天印了。 她急促呼吸了两次，强迫自己冷静下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死死注视着对面那脸上依旧挂着轻松笑意的蓝袍男子，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在乎失去这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第1494章 毕生宏愿 “我早已说过了，我看中了你。” 月洛宁摇了摇头，连琴这解释让她难以安心，多疑是她深入骨髓的本能。 “我无法理解，这么做，你自己能得到什么？” “我看似付出了很多，但其实我也得到了很多。” “比如呢？” “比如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蓝袍男子微闭双目扬起面庞，他的表情神圣得就像是进行某种仪式。 月洛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连琴这种神态让她很不舒服，那是某种陷入了偏执和狂热情绪之中的人才会有表现。 无论连琴是不是真心帮助她，她都不希望自己将来的合作伙伴是个这样的人。因为这种人，很可能会将他身边的人也一起带入疯狂毁灭的结局之中。 “美好？你还是没有放弃那个灭绝计划？” “不不不，我倒是希望那样，但现在主事人是你，将来的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你若不愿，这件事我绝不会逼迫你。” “那你的意思……” “千年前琴英那个短暂统一的大帝国你应该听过。” “确实。” “你对此有何评价？”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提到了不相干的事情，但月洛宁略加思索之后，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远远超出了那个时代，许多举措和制度沿袭到今天都还不算落后，某些地方甚至有些超前。对那段历史研究越多，便越感到这个人的不可思议，他就像是从许多年后回到那个时代的一般。他有着太多地方值得后人学习了，只可惜后人多半只记得他那神境的实力。” 听着她如此评价琴英，连琴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甚至有了一丝得色。 他浮起嘴角叹道：“然而，还是有缺憾对么？” “不错，还有缺憾……他太超前了，很多东西并不适合那个时代，甚至不适合现在。这个人我很难给出评价，他的权力欲不重，否则也不会主动分权，但他的掌控欲却又很重，一切都要按照他划定的路线去做……” “还有呢？” “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就像是一个道听途说了许多东西，然后就生搬硬套过来的人。他有点……志大才疏。他那个统一的大帝国，就算是当时没有被人推翻，最后也一样会乱起来，表面上他确实是想要放权，让所有普通人一起参与决策，但实际上那很可能会将那个帝国带入深渊……” “哦，为什么呢？”连琴饶有兴味的问道。 “因为不符合实际啊……” 涉及到治国，涉及到政令制度，月洛宁很快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因为这就是她最擅长的领域。 她有些明白连琴为什么要谈起这个了，毕竟在连琴的计划中，将来统一苍罗大陆的将会是月国。而连琴似乎对于将来怎么治理整个苍罗大陆颇有兴趣，他看起来是真的想让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 房内的谈话持续了很久，连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笑容，他偶尔会提一些问题，提出一些不同的见解，而月洛宁每次都是转瞬间就能给出答复，给出她的解决之道。 于是他大多数时候都在点头，他已经越来越满意了。 一直到这场有关政治的话题暂时告一段落，他才感慨道：“我以前一直希望苍罗大陆变回琴英时代的样子，后来渐渐觉得那样或许并不是一个好选择，直到后来见到了你统治的月国。月国人在某些方面，其实过得已经不比……那边差多少了，虽然是个独裁的君王。” “所以你选中了我？”虽然他这番话有些语焉不详，但月洛宁却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 她仍然有些难以理解，连琴竟然会是这种以天下为公的人？为了苍罗大陆的统一，为了百姓过得更好，他竟然愿意帮助仇人的女儿，甚至将性命都交到对方手上？ 如果不是了解过连琴曾经做过些什么，他甚至会怀疑这个人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没错，苍罗大陆如果统一的话，需要一个君王，我觉得你最合适。神炎皇帝垂垂老矣，碧澜那位小皇帝还未走到台前，而这两人相比于你都有个巨大的缺憾。” “什么缺憾？” “虽然他们是男子，但却反而没有你那种敢于改变的魄力。他们甚至不敢想象一统大陆的画面，而你却已经开始朝那个方向努力，这就是分别……” “就因为这个原因？” “你一定很难相信我会因为这种空洞宽泛宏大得令人发指的愿望去帮助你，我知道你还记着樱梦被我害死的仇恨，然而那正是我选中你的最后一个原因……” “我不明白。” “你是她的女儿，这就已经足够了。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统一这苍罗大陆，我都会很不舒服。无论是那两大皇帝，还是林四剑主，亦或是其他人，都不例外……惟有换成樱梦的女儿，我才会心甘情愿。” “这样么……”月洛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因为某些有关连琴身世的秘密，林慕二人并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 她并不明白他那番话背后蕴藏的另一层感情，对于面前这个男子而言，某个位置千年前其实就是他的。其他任何一个人坐上那个位置，都会被他视为抢了他自己的东西。 一统大陆这种事情对于其他圣境高手而言或许并不重要，也不现实，甚至就连那两位皇帝也没有真那么想过，但他却是个例外。 “是的。” “你就不怕我成功之后过河拆桥，利用第四天印杀死你？” “如果你真那么做了，那便当成是樱梦对我的复仇吧。”他的神态坦然无比，仿佛并不介意自己落到那种结局。 月洛宁已经不知该怎么评价面前这个人，不知该怎样评判连琴和自己的合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等于凭空得到了做梦都不敢想的臂助。 而自己，其实根本都没有为此做过什么，就已经得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收获。 至于所谓的原因，竟然简单得那般可笑，只是因为自己是青樱的女儿，所以自己就得到了这一切。 这对她这种凡事都要从利益角度去考量的人而言……实在太不真实了。 她需要‘合情合理’的理由，然而连琴却没有给出来。 “那一切还很遥远，谈谈眼前的事情吧。”她不知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再次冷静了下来。 她不会被连琴牵着鼻子走，也不会被他几句话就煽动得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眼前？对付林四？”坐在她对面的连琴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终于对他不抱任何期待了么？打算杀死他了？” 月洛宁本想问问有没有不用杀林四，却还能让他再也无法阻挡自己的办法，比如废掉他的修为，将他囚禁起来。 然而想想这种事情，即便连琴只怕也难以办到，林四已经等于‘半个圣境’了呢，想要既不伤他性命，又制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林四最大的威胁不是那身实力，而是他正统继承人的身份，他比月洛宁还要名正言顺。 只要他活着，某些问题都会一直存在…… “是的。”她最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终归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这一刻她觉得这仿佛就像是一个宿命，如同父王他们几个兄弟互相残杀一样，这是帝王之家的宿命么？ “不后悔？那毕竟是你的亲弟弟。”连琴饶有兴味的追问道。 “上次劝我杀死他的人，不就是你么？”月洛宁深吸了一口气，如同发泄般狠声道：“从他去救尹漓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是我的弟弟了。而且他继续存在下去，只会阻挠月国变强！” 连琴深深注视着她，许久之后他才淡淡道：“好吧，我会帮你做到这件事，虽然很难。” “确实很难，我会想办法让他脱离大军。” 连琴勾了勾嘴角：“那便简单多了。” “但剑宗之主的态度……他必然会帮助林四，林四是他选中的人。” 她只觉得太奇妙，两大圣境分别选中了他们姐弟俩，这究竟是这两大圣境之间的博弈，还是他们姐弟之间的相残？ 剑宗之主是苍罗大陆最强圣境，当年的连琴就是被他杀跑的，虽然当时的连琴晋入圣境不久，实力不如今时今日。 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站在林四那边，即便有连琴相助，月洛宁也没有太大胜算。 她是月王不假，可林四现在掌着月国兵权呢。那兵符制对于其他将领有着极强的约束力，但对林四而言只是个笑话。 林四在军中的威望，是他自己一手打出来的。他和自己同时振臂一呼，月国大军会有多少人归于自己，又有多少人会投向他，月洛宁根本无法预料。 如果没有连琴的出现，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认命落败的打算，因为根本争不过他。 她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连琴，这个林四曾经的师傅，这个在两片大陆都曾呼风唤雨过的神奇男人。 她不知道她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她希望他能让自己惊喜。 她很快就等到了惊喜。 “剑宗之主你不用担心，他到时候不会有机会去帮林四。”连琴用肯定的口吻给了她回应。 “你怎么做到？” “秘密。”连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至极的笑容。 第1495章 早有准备 月洛宁默然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连琴自有连琴的手段，虽然他甘当臣子，甚至将命都交给了自己，但自己并不能将他当成部下去看待。 这毕竟是一位圣境高手，指望握住第四天印就让他变成奴仆，那只是个笑话。 罢了，有些事情自己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还有一个难题——月慕河。” 既然已经和连琴进行合作，准备接受他的帮助了，而连琴又这么‘能干’，解决剑宗之主那么强大的存在，在他口中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那月洛宁自然也不会再客气。 月慕河现在在弥罗山，他身边有聂河，有四千北谷族人，还有弥罗山中的数万魔兽，这是月洛宁无法逾越的天堑。 月慕河对于月洛宁而言非常重要，没有了他，月国便没有了继承人。 到时候且不说月国会否生乱，即便月洛宁能强势镇压下去，继续维持自己的统治，她自己也不想看到那一天。 她也不想看到月氏王族绝后，所以月慕河她势在必得。 “家天下还真是麻烦啊！”连琴苦笑着揉了眉心，随后便给了月洛宁下一个惊喜。 “月慕河会完好无损的回到你的身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事实上这要求并非我本人的意愿，但我却也不得不考虑，你也知道青冥风狐王并不容易对付，没有必要我也不愿意和他为敌。” “所以呢？” “想要带出月慕河，还有一个人是无法绕过的，那就是唐小芷。” “唐小芷？她能挡住你？” “她挡不住我，但带出月慕河的计划，却绕不开她。我那个要求很简单，唐小芷交给我们。” 月洛宁眼内掠过了思索之色，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唐小芷和连琴其实根本素不相识，两人也不可能见过面。连琴应该也不至于对素未谋面的唐小芷另眼相看，然后不忍心杀死她…… 更何况，自己其实并没有提到一定要置唐小芷于死地，但连琴却特意点出了这一点，尤其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她是很聪明的人，于是下一刻她就忽然想到了点东西。 “你是打算让她做这件事？” “不错，这件事惟有她能办到，因为聂河和唐小芷对她都不会有防备。这件事由她来做，会变得非常简单，连战斗都不需要。” “十方楼已经……”月洛宁彻底反应了过来，这一刻她甚至险些惊出了冷汗。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之前拒绝了连琴联手合作的提议，将来的月国会面临什么。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十方楼已经再次易主了。 对于现在的月国而言，十方楼是极为重要的一个存在。 “没错，十方楼……本来就是我的，我拿回来，很合情合理不是么？” “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不漏？她和游魂都暗中臣服于你了？” “算不上臣服，只能说是审时度势选择了更强的我。对于她的一些小要求，比如将唐小芷交给她，我也不得不考虑一下……” “她和林四携手合作了那么多年，若非极少走到台前，外界知之甚少，只怕大陆流传的上陵三鬼都会多加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背叛林四，会不会有诈？” “这你就不懂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四其实是她的敌人。” …… 月洛宁和连琴这两人都是才智高绝之辈，这两人联手制定的计划当然不会简单。 在来常阳城之前，月洛宁心目中的胜算只有两成，这还是有连琴帮助的前提下。因为身在月国的林四实在太难对付了，这些年来不知多少强大敌人想杀死他，可他还是活到了今天。 但在两天后离开常阳城时，月洛宁却已经不再担心，她想得更多的已经是林四死后该怎么善后了。 对于这一切，林四是一无所觉的，他毕竟不是神，无法提前预知某些离奇事件。 他不可能猜到连琴会和月洛宁走到一起，他也猜不到月洛宁真的想要杀死自己了。 他只是忙着他的前线战争，三个月后，他的大军已经兵临紫星国都脚下，紫星王国并没有迁都，因为没有多大意义了。 如果这一战还败掉，那紫星王国后面也不会有什么抵抗力了。舒战死后，神炎帝国并没有继续增援，而宓元韵也没有被重新启用，这很可能是神炎国内也出现了问题。 紫星王国能依赖的只有他们自己，无论如何他们的国都东延城是紫星王国境内防护能力最强的一座城池。 这里城高墙厚粮食充足，各种攻城守城的器械装备更是层出不穷。中路最后的七十余万大军早已全部汇聚于此，再加上东延城的御林军和禁卫军，这一战紫星并没有那么容易败。 想要强行打下这座城池几乎不太可能，月国人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不付出百万人的伤亡都不太可能。 这是林四不能承受的代价，然而这段时间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哪怕是假装撤兵，都没办法让对方露出破绽。东延城四周的几座卫城已经相继陷落，然而这庞大的东延城即便沦为了孤城，也依然极为难打。 东西两路的战事同样没有结束，夏布和申元龙并没有被纪冰云和薛尘击溃，目前林四还指望不上这两路大军来驰援。 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好的一个办法就是围而不攻，困死东延城内的人。 没错，就算粮食再充足，就算里面有着大型粮仓甚至城内还可以种菜，东延城里面的人也依然还是太多了。 紫星君臣事前已经向北驱逐了一批城内民众，为的就是降低消耗，然而一国之都每天的消耗本就是个天文数字。 一直围下去的话，用不了半年城内恐怕就会变得粮食紧缺。如果围个一年，这城内估计不会有活人了，除非他们能得到外界的支援。 而这，或许就是紫星君臣的打算。他们希望拖延下去，拖到出现变故的那天。 月国国内本就有问题，七大罪不可能就那么结束，月洛宁和林四这对姐弟之间有嫌隙，这一点各国君臣都能看得出来。 而外界同样有许多问题，玄罗大陆即将入侵，林四和月国都无法忽视。而林四救下尹漓犯了众怒，很可能也会让这场战争出现变数。 事实上，在紫星和神炎等国的不断造势下，现在外界对于紫星之战的态度几乎已经是一面倒的声讨，谴责月国打的是不义之战，谴责月国不顾即将到来的异大陆敌人，一意孤行的发动‘内战’。 至于这场大陆‘内战’是神炎赤楼乌夏等国率先掀起的，紫星当年还帮助南齐侵略过月国；而紫星之战前，神炎帝国不断向南齐和乾蓝北面增兵，月国如果不做反应，现在很可能就是神炎帝国进攻月国的事实，已经被人遗忘了。 不知多少人在呼吁停战，甚至就连月国国内都有着类似的声音。只不过，发出这种声音的多半是一些学者了。因为七大罪风波，现在月国学术界很流行抨击林四，仿佛只要是他做的都是错的。 所以他打的仗，当然也是错的嘛…… 紫星王国指望着出现变数，林四何尝看不出来？ 就连月国国内的反对声音他其实都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一切全都被他无视了而已。 他选择了围而不攻，他决定耗下去，反正他耗得起。他的大军粮道畅通，而且将东延城变成孤城之后，从四周他都能得到补给。 耗下去虽然浪费时间，但他不愿意选择强攻白白牺牲士卒性命。他会拖到敌人垮掉的那天，至于外界的压力和变数，他会一力扛下来，绝不会让它们影响到这一战。 紫星人在等，他何尝不是在等？ 西路的夏布其实被纪冰云压制得很厉害，之所以能一直撑到现在，只不过夏布一直很谨慎，没有遭遇舒战那样的大溃败罢了。 这样一直继续下去，夏布迟早还是会顶不住的，到时候纪冰云便能和自己一起来打这东延城了。 然而接下来还是有太多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以至于外界都险些忽略了紫星的战争。 神炎那位老皇帝驾崩了，三十五岁的神炎九皇子继位。这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人都有死的那一天，帝王也不例外，死后由皇子继位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位实力达到了天境初期，据说实力在神炎诸位皇子之中排行第一的九皇子，之前并不是太子。 神炎皇帝的子女非常多，一如当年参加过圣山之战的夜秋水，一如后来被林四斩杀在垣崖山的夜梓姐妹，这些皇子公主之中是有一些修行天才的。 对于一国皇帝而言，自身实力并不是那么重要，除非能晋入圣境，否则对庞大的国度而言起不了太大的作用，更重要的还是治国能力。 已经驾崩的这位神炎皇帝在位时间很长，他最大的儿子甚至先他一步死去了，二、三、四三位皇子也先后因为一些错误被废，而他最中意的无疑是五皇子。 这位年过四旬的五皇子已经当了四年太子，这些年来，神炎皇帝也一直在将他当成下一任神炎皇帝培养。至于九皇子，他虽然因为那冠绝诸皇子的修炼天赋而颇受瞩目，但却并没有得到老皇帝的垂青。 事件蹊跷就蹊跷在这里，最后老皇帝的遗诏写的赫然是九皇子登基，而与此同时，这位九皇子竟然也得到了不少大臣的支持，最终顺利坐上了那个位置。 林四能猜到这其中肯定又有一系列不为人知的复杂争斗，不过他没想去探究，他考虑的只是眼前的事情，至于神炎国内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听听便罢。 然而一个月后，这位神炎新皇帝做的另一件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惊讶了。 第1496章 背后偷袭 持续了十年的乌夏东煌之战结束了，这个消息本该让许多人松一口气。 毕竟玄罗大陆的异族人快打过来了，乌夏和东煌都算是大陆北面的大国，他们若是继续鏖战下去，对于备战异族其实是很不利的。 到时候外人打过来了，他们还在忙着‘窝里斗’，迎来的恐怕是两败俱伤被异族人渔利的下场。 只是乌夏和东煌实力相当，再加上神炎和碧澜两大国的介入，这一战恐怕再打十年都难分出个胜负。 事实上，在玄罗大陆上次进攻过白云山以及通天岛之后，这交战的双方已经开始不约而同选择了收缩阵线，这几个月来大规模的交锋几乎已经彻底消弭。 双方其实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谈判，而谈判的内容就是停战。这一战继续打下去，很难有个结果，神炎碧澜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压倒，同时双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现在这一战结束了，这原本应该是个好消息，但结束的方式却让人瞠目结舌难以接受。 乌夏被灭国了，被支援他们的神炎帝国灭了。 那么大一个国度，只是一个月时间就亡国，这实在太不可思议，然而当过程传出去之后，却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由于东煌有碧澜帝国帮助，乌夏前几年就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各大主力兵团几乎全都调到了东部边境上，国内其实已经空虚了。 然而即便如此，乌夏想要敌过碧澜依旧力有未逮，五年前他们非但被碧澜东煌联军打出东煌境内，甚至连本国东部边境都已经快要沦陷。 这种情况下，乌夏不得不向神炎帝国发出求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神炎北部三大兵团正式进入了乌夏境内。 敞开国门让别国大军进入本国，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对方比自己还强的情况下。就像当初南齐为了抵抗乾蓝和月国，不得已让紫星大军进入了南齐，最后紫星反客为主，甚至把持了南齐的内政。 乌夏当然没有弱到南齐那个地步，他们的局面也没那么糜烂，神炎人还干涉不了他们的内政。但历史上因为借兵而引狼入室，被人趁机灭国的例子并非没有过，乌夏君臣何尝看不穿这一点？ 只是他们没有办法罢了，就像当初从碧澜借兵反击他们的东煌一样，他们不得不从神炎借兵，光靠乌夏本身，是挡不住碧澜帝国和东煌王国联手的。 对于神炎帝国，乌夏君臣是有着提防之心的。 然而随着战争一年一年的打下去，紧绷的弦也会渐渐松弛下来，尤其是前线的乌夏将士。常年和神炎大军并肩作战的他们，已经渐渐和友军生出了同袍之谊。 这五年来，神炎大军和乌夏大军之间的配合协作已经不知有多么深入，乌夏士兵和神炎士兵一起执行某些任务也是寻常事情，双方某些将领甚至都已经称兄道弟了。 这种情况下，乌夏大军对于神炎人哪里还会有多少防备之心啊？ 当身边的兄弟部队对自己发起突袭攻击时，乌夏将士是不敢相信的，于是最后他们败亡的结局便也注定了…… 远在国都的乌夏君臣对于神炎人还是有着一定戒备的，只可惜他们遭遇到的敌人更加强大。 无上云颠掌门齐无生，心宫太上长老祝云亲临乌夏国都，汇合各大门派一共将近十万高手从内部一举拿下了乌夏国都，用近乎政变的方式强行杀死了乌夏国王及大量忠于乌夏宁死不降的大臣。 乌夏王国瞬间群龙无首陷入大乱，与此同时神炎北部三大兵团自东向西，自南向北，从两个方向席卷而过…… 乌夏本不该这么容易被灭，然而内部的空虚，友军的反戈一击，敌人太过强大，这种种原因令他们根本无力扭转什么。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乌夏已经彻底亡国，王室几乎被诛绝，大军和大臣死的死降的降，各大城池也纷纷插上了神炎旗帜，神炎征北将军杜业现在正在忙着镇压乌夏民间的反抗。 可以预见，除非再有强大外力介入，否则乌夏的局面是无法再次改写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了，别说是那些各国普通百姓，就连林四也不免目瞪口呆。 他着实没想到神炎人竟然做得这么狠，这么绝，这么的不留余地。 确实神炎和乌夏作为邻国，在这数百年的历史上不知有过多少次交锋，当年北谷一族被神炎收服后，对抗的就是乌夏王国。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啊，十年前大陆中部掀起大战时，神炎乌夏赤楼这三国还是盟国不是么？无上云颠和心宫无极殿星罗门等门派，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和这三国开始了合作。 这十年来，乌夏人其实一直也都在和各大门派一起并肩作战。 他们其实都算是战友，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玄罗大陆的威胁迫在眉睫，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对乌夏下手，这让林四内心也不由得感到一阵不舒服。 五年多的并肩同袍之义，他不知道杜业以及神炎北部那几大兵团的将领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朝身边对自己无比信任的乌夏大军下手的，那种偷袭友军和战友的举动让他无比的厌恶。 至于神炎君臣和各大门派，他已经懒得再从内心去抨击他们了。 一切都是因为利益不是么？那些人眼中，根本没有所谓的情义和道义可言。 乌夏已经没用了，所以他们灭掉了乌夏，得到了大片的疆土城池和人口，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就算将来赶走了玄罗大陆的敌人，神炎和乌夏迟早也还是会有一战，毕竟他们是邻国，毕竟他们之间有着许多的利益冲突。 与其等到将来历经苦战，付出沉重代价还难以消灭对方，何不趁着现在这样的好机会？看吧，现在神炎帝国根本没有付出多大代价，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已经做到了过去数百年都没能做到的事情。 这一切，本就显得理所当然嘛。 至于另一边的东煌和碧澜，在那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就显得有些复杂了。 碧澜没有趁机灭掉东煌，虽然他们原本可以做到和神炎人一样的事情，但碧澜人却选择了放弃。 如果只是看到这一点，再和神炎帝国的卑劣行径对比一下的话，或许许多人会觉得碧澜帝国真是太够意思了。 然而某些细节却颇为耐人寻味，碧澜从东煌撤兵并不算顺利，本该重重感激他们的东煌王国最后根本就没有欢送这支大军，而是严防死守，因为那一个月双方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冲突。 而在碧澜大军撤回国内之后，碧澜骠骑将军夏毅以及十余位北部兵团高层将领便被撤下了军职，押入了碧澜国都泷岳城的大牢之中听候审判与发落。 夏毅是天书策名将，自从天书策出现名将篇之后，这位碧澜骠骑将军一直就没有出过前五位。 虽然天书策注重门第，他碧澜帝国的出身增了些分量，但指挥功底和战绩终归还是更重要的，何况碧澜神炎这两大帝国将领那么多，他能被称为碧澜的第一名将，足可见他的能力之强了。 如果没有他，当初被乌夏偷袭后丢掉了大片疆土，形势岌岌可危的东煌王国哪里有打回去的机会。 这样一个人，在这战争时期本该被朝廷极尽厚待看重，他又没有打败仗，也没有犯什么严重错误，东煌乌夏停战也是神炎和碧澜朝廷之间定下的协议，怎么一回来就被捉拿下狱了呢？要惩治这样一位带兵将领，原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林四自然能猜到原因，很明显碧澜帝国原本是打算做神炎一样的事情的，只不过前线执行这一计划的夏毅做出了和杜业相反的决定。 他没有对并肩作战了十年的东煌大军下手，只是选择了撤兵。因为他的撤兵，东煌王国保全了下来，而碧澜帝国也失去了绝佳的机会。 然而此举，却也算是抗命不遵。这样一个不听命令自作主张，和朝廷旨意对着干的将军，回去后会被碧澜君臣投入狱中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的下场，夏毅自己事前不可能猜不到，否则他当初也坐不到骠骑将军的位置。如果他和杜业一样对友军出手，那现在东煌被碧澜所灭，他就是为碧澜帝国开疆拓土的大功臣，而不会是罪人。 夏毅那些年没能彻底压倒乌夏大军，是因为乌夏镇国大将军管乘。 东煌和乌夏十年战争，其实就是夏毅和管乘之间的交锋。其余参战将领，包括同列天书策的东煌公楚伯和神炎杜业，在这两人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如果碧澜没有夏毅，那管乘其实是有机会重新打回东煌的。而如果乌夏没有管乘，那就算得了神炎相助，乌夏很可能也还是挡不住夏毅的兵锋。 这便是夏毅和管乘的作用，他们的指挥水准要比双方参战其余众将高出了不止一筹。若非两人棋逢敌手，这一战又哪里会打了十年之久还分不出胜负？ 乌夏就那样被神炎给偷袭了，苍罗大陆各国民间自然是一片哗然之声。乌夏当初是掀起战火的侵略国之一，倒也谈不上同情，但神炎和各大门派这种背后插刀的举动，何尝不会遭人鄙夷唾弃？ 百姓们的议论影响不了神炎君臣和各门派首脑的决策，神炎本国民众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国家偷袭了别人就强烈不满，至于乌夏国内的抵抗，他们自会去镇压。 在这一片混乱喧嚣，各种或真或假的消息四处传播，议论争吵纷乱狼藉的氛围之中，有一件事是无论各国高层还是民间百姓都极为关注的。 那就是——管乘是否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 第1497章 管乘下落 乌夏大军被神炎人偷袭，死的死降的降，但管乘却并没有投降。 以神炎帝国的立场，像管乘这样的人如果不降，那是当然要杀死的。否则这个人若是留在乌夏收拢残兵做点什么，又或者是投入碧澜等国，那将来必将会为神炎带来巨大的麻烦。 这是灭国之仇，管乘既然没有投降，那就极有可能会报复。 只可惜，即便神炎帝国一开始就将这个人当成了排行在乌夏国王之后的第二必杀目标，各大门派也派了不少高手参与诛杀管乘的行动，但他们最终却没能带回他的头颅。 管乘失踪了，这让神炎帝国很不安。最近这一个月来关于搜捕管乘的行动一直就没有停歇，甚至波及到了神炎和乌夏之外的其余国度。 管乘的价值，各国高层都能看得出来。 碧澜帝国甚至已经公开发出声明，只要管乘愿意来投，碧澜必定厚待他。碧澜君臣浑然不顾对面神炎帝国的感受，反正双方只是签了个暂时停战的协议不是么？ 当碧澜发声之后，赤楼西陀等国纷纷效仿，甚至就连白云道这个超级门派都为他开出了优厚的招揽条件。 乱世之中，得一名将的意义不下于得到一大批天境高手，这一点许多人都明白。 关于管乘下落的猜测和讨论，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演越烈了。 这样一位天书策排名前五的名将，没有被确定死亡，那便没人能忽视他的存在，毕竟现在是战争时期。 现在流传得最广，也最为大众认可的一个说法，就是管乘已经死了。当时他在部下的护卫下易装突围，死在了乱兵之中。因为没有身着大将军的铠甲军服，所以被当成了普通阵亡的乌夏士兵就地掩埋了。 当然其余说法也层出不穷，比如管乘逃出去了，只不过藏在某座深山之中不准备再出来了，一代名将就此隐退了。又或者，管乘已经秘密逃入了某个国度…… 各种猜测众说纷纭，管乘的失踪俨然已经快要成为一个不解之谜，甚至将来的史书可能都没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时间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就在这场猜测渐渐快要散去热度时，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自月国传了出来。 乌夏前朝镇国大将军管乘正式加入了月国，现在虽然没有掌兵，但却已经被任命为了月国征西将军。 这个消息听上去是那么的离奇，因为月国和乌夏离得实在是太远了，两者根本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然而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很多人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没错，如果管乘没死，而且又要选择一个新的栖身之地的话，那月国确实是他最佳的选择。 乌夏是被神炎帝国灭掉的，管乘和神炎人自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而月国现在正在和神炎人打仗，将来也注定还会和神炎人有着更多的交锋。 加入月国，管乘便有足够多的机会报复神炎人。 确实碧澜帝国也是神炎帝国的大敌，而且碧澜现在比月国还强，离乌夏也更近，但有一点却也是不能忽视的。那就是乌夏东煌的十年战争中，管乘一直在和碧澜人作战。 碧澜大军之中许多人死在他的手上，而他的部下也有许多是被碧澜人杀死的。在神炎帝国反戈一击之前，碧澜其实是管乘的敌人，投入碧澜显然不是那么合适。 这样看来，实力不弱同时又和乌夏没有什么瓜葛的月国，反倒成了管乘的最佳选择了。这已经不是月国第一次招揽别国的天书策名将，在此之前，罗侯加入月国同样震惊了许多人。 虽然罗侯被尹漓杀了，但当初月洛宁对罗侯的器重厚待也不是什么秘密，即便在他死去之后也还是安排了厚葬追溢了封号，并且那位高真王国小王子英韶的亲王爵位也依然还保留着，待遇也没有半点削减。 只从这一点，便可看出月洛宁的‘仁至义尽’，而这很可能便是管乘愿意为这位女王效力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对于管乘加入月国，月国上下是一片欢迎之声的。 这样一位名将加入月国，自然能加强月国的实力。而且管乘和曾经制造襄兰城大火的罗侯不同，他的在民间的风评没那么差。 虽然他的部下死的死降的降，但乌夏还是有一部分天境高手以及臣子通过各种渠道来到了月国。 管乘还没有立下寸功，就被封为二品征西将军，自然遭到了一部分臣子的反对，但月洛宁的决定现在又哪里是他们能更改的。至于神炎帝国以及各大门派的态度，她直接选择了无视。 林四不知道月洛宁是怎么见到管乘，然后说服管乘的，这和当初的高真不同，乌夏离月国实在太远了，而且乌夏被灭也发生得太突然了。 对于管乘，他没有多余的感受，他没见过这个人，和他也没有任何的交情恩怨，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但他却清楚一点，管乘恐怕就是月洛宁用来替代自己的重要人选之一了。 赶走了自己之后，月国大军需要一面新的旗帜。 这个位置极其重要，除去威望之外，天书策前五的指挥水准是必须要有的，否则根本无法服众。毕竟现在的月国，早已是今非昔比。 如果罗侯没死，那月洛宁心目中的人选应该就是他。原因很简单，沈卿邹辛古于达樊星等人的指挥才能略有不足，叶弘薛尘未上天书策，而纪冰云的心性和手腕…… 只可惜罗侯被杀了，月洛宁一时间没有了其他合适人选。 这时候，乌夏被灭对于月洛宁而言反倒算是一件好事了，她因此得到了管乘，得到了新的‘罗侯’。 管乘的指挥水准根本无需验证，十年战争足以说明一切。而原本就是乌夏镇国大将军的他，平衡诸将协调上下的手腕自然也无需怀疑。 唯一一点需要在意的，就是他的资历和忠诚了。 他不是月国人，他也没有为月国立下什么功劳，这是月洛宁和他都无法回避的短板。 在林四看来，如果自己真的被月洛宁赶走，那月洛宁也不太可能立即提拔管乘为大将军，那太荒唐了，她很可能会让其他人先坐在大将军的位置上过渡一下，给管乘积攒资历和战功的时间。 这个过渡人选很可能是叶弘，当然也可能是薛尘，至于将来月洛宁会否让管乘取代他们，这就要看月洛宁自己的意思了。叶弘和薛尘的战功资历以及忠诚都无可挑剔，留在大将军的位置上也不算奇怪。 只不过，这一切不可能会实现了，因为自己还在，将来也会继续在。 管乘自己不会排斥，如果他忠诚的话，自己也会重用，但那和月洛宁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对于月洛宁要对付自己，林四是心知肚明的，七大罪被公布足以说明一切，月洛宁在灭掉了天河这个隐忧，利用政变杀光了反抗她自己的功勋大臣之后，第三步就是清除他。 虽然有些心寒，但林四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很清楚现在不是感怀感伤的时候。 对于这场姐弟相争，他有着必胜的信心。 月洛宁是很厉害，她的心机深不可测，然而绝对的力量和身份差距令她没有胜利的机会。 只是某些事情，林四终归无法凭空料中。 他不会想到月洛宁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也不会想到月洛宁得到了连琴相助。 他很快就见到了连琴，那是在一次对东延城的小规模试探性攻势之中，这位大陆顶尖的圣境高手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上。 当林四看到他的背影时，他仿佛看到连琴回头对自己笑了笑，那笑容之中蕴藏着无比诡异的味道。 他终于回到苍罗大陆了吗？那一刻，林四几乎想要放弃眼前的紫星国都，直接率领身后的八十万大军全力围杀那一个人！ 只要杀死他，便能解决掉后面无数的麻烦。 而连琴个人实力再强，他一个人也敌不过八十万人。圣境能以个人力量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并不代表圣境能够独力杀死数十万人。 只是下一刻，他还是艰难抑制住了这个冲动，因为很难办到。 圣境会飞啊，谁有能力把他拖下来？自己是办不到的。连琴是敌不过八十万人，但逃走却并不难，而在他逃走之前，己方会有多少将士死在他手中？ 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自然不可能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因为这万军丛中他根本办不到。 随后，他便看到连琴背对着自己面向那座雄城挥剑。 对于交战双方的所有将士而言，这是无比荒唐的一幕。事实上此时月国大军根本就没有越过护城河，这只是一次骚扰般的摇旗呐喊罢了，城头上的神炎紫星联军同样也没有太过紧张，因为他们明白月国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总攻。 于是站在护城河与城门之间那片空地上的蓝袍男子就显得越发显眼了，战场上的他是孤身一人孑然而立的。 当他扬起长剑的那一刻，城头上甚至有士兵发出了笑声，因为这太滑稽了。 他们看得出这是个修行者，而且很可能还是个高阶修行者，比如破境天境，毕竟此人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城下。 只是，孤身一人在战场上能起到多大作用？仗……可不是一个人打的啊，弄不好自己的命就没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是圣境高手，对于苍罗大陆绝大部分人而言，连琴只是个陌生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他们之中某些人或许也听过二十七年前月山的那场政变，听过连琴的名字。然而这二十多年大陆上不知出过多少豪杰，天境圣境将星争相闪耀，谁还会记得一个二十多年前偶然闪过一次光的天境？ 即便记得，又哪里知道他的长相？ 或许也谈不上什么可悲，但他们确实不知道苍罗大陆其实还有第五位圣境高手。也不知道此时距离城门还有半里之遥，仿佛在对前方虚空白白浪费力气的一剑意味着什么。 这一剑看起来像是斩空了，因为挥出之后甚至连灵力该有的光芒色彩都未曾出现。 但下一刻，所有人却都忍不住倒吸凉气了。 第1498章 东延城破 那厚重斑驳得仿佛亘古矗立的高耸城门忽然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光芒，仿佛一面被打碎后出现了无数裂纹的镜子同时在反射着阳光，数不清的裂痕宛若地面被炙热的岩浆冲出了缺口。 每个人耳内都充斥着无尽的悲鸣与嚎叫，就像地狱之门被打开，无数厉鬼尖啸着扑出来一般。 那其实，是大型阵法和小型法阵同时受到了超出极限的攻击之后，所产生的‘正常现象’。 许多大型城池的城墙城门都布置了防御阵法，也镌刻了许多小型防护法阵的。 这些大型阵法和小型阵法的作用往往也很简单，就是加固，极尽全力的加固城门和城墙的防护能力。 以天境高手的破坏力，寻常的木门砖石哪里挡得住一道剑气的袭击？即便是铁门，也同样承受不住高阶修行者的强力冲击。 这也是一些小城容易被打下来的最大原因，像林四这样的高手，一剑下去，城门恐怕直接就塌了，城池哪里还能守得住？ 想要挡住高阶修行者，便只能依赖阵法。在阵法的加持之下，即便是木门石门也能发挥出强大的防御能力，高阶修行者往往也无法冲得开。 而且这种基础类型的加固加重加厚阵法，虽然看起来简陋，但却又极为好用。事实上想要一个个破解开来几乎不太可能，原因很简单，解开看似复杂精妙的绳结有时候并不难，反而缠了无数道，连结绳主人自己都没想过要解开的死结才是最难解开的。 这种刻绘在城门城墙上的阵法，连守城方都没想过要解开它们。太复杂太繁冗太多了，一代又一代的城主和阵法师，谁知道有多少不同类型的防御阵法被刻在了上面。 只要还能用，只要能加强防御力，一件衣服就算是被缝补了十几层又有何妨呢？ 更何况攻城方的阵法师又哪里有机会去接近城门，然后一点点研究，一个个解开？战况那么激烈，而阵法师通常实力也不会太强，哪里有留在城门下方破阵的机会。 想要破开这种带了太多阵法的城门城墙，便惟有依赖蛮力去撞击。阵法虽然也能抵挡冲击力，但大部分还是为了削弱弹开灵力攻击，对于这种直接的冲击，防范效果反而没有那么显著。 而这，便是攻城时明明有那么多天境高手，却往往还是只能规规矩矩运用攻城锤之类的攻城器具去攻打城门的原因。 即便是林四，也从没想过要直接劈开东延城的城门，否则他也不用在这城外围上两三个月了。战争是大家一起打的，不是一个人逞英雄。 然而这一刻，在看到连琴这一剑之后，他不得不稍稍改变这个看法了。 连琴没有用什么阵法上的手段，他依赖的完全是他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实力，不考虑什么解开阵法，完全以碾压般的力量去强行破坏。 这些密密麻麻的大型阵法和法阵，宛若一道道铁板和繁杂的锁链，他没想过要解锁，只是直接劈开它们。 那耀目的光芒闪了一瞬便熄灭了许多，因为这一剑之后，这城门上许多法阵已经直接被摧毁了。如果现在林四去强行冲击这座城门，或许已经有希望直接破开了。 原本带着哄笑的喧嚣战场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交战双方数十万将士目瞪口呆，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来看待这种离奇到了极点的事情。 他们从未想过城门还能这样开，这里可是紫星王国的都城啊，这城门的防护能力可想而知。他们更没想过，这种事竟然可以仅凭一个人就能做到。 城门下方的蓝袍男子并没有停下动作，第一剑的余波尚未完全散去，他便轻描淡写般的挥出了第二剑。 和第一剑完全不同，这一剑从挥出来的那一刻，便带起了颠覆众人想象的威能。 从连琴到城门之间的地面仿佛被一柄开山巨斧劈开了一般，宽大幽深的裂缝向着前方疯狂蔓延，而最前方则是一道铺天盖地的紫色巨浪。 但凡挡在那巨浪前方的物体，无论是石子草皮泥土还是废弃的零散箭支断裂的兵器乃至血污全都被席卷一空，仿佛一头巨兽对它们张开了巨口。 交战双方的士兵，无论是在城楼上方还是吊桥后方，无不生出了地面在震颤的立足不稳之感，每个人耳畔都响起了雷鸣般的轰响。 那扇高达数丈的城门在数十万大军的亲眼目睹之下轰然爆碎，即便尘灰弥漫劲气呼啸，许多月国士兵依然能透过那门洞看到城内的些许光芒，这一剑甚至已经劈到了城内的街道上。 东延城，已经破开了。被前面那个人两剑破开了，谁也不知该怎样表达内心的荒唐感受，那是他们几十万人花了几个月都没能办到的事情，这简直就是神迹…… 而直到这一刻，城楼上的神炎紫星联军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放箭！” “快放箭杀了他！” “快下去！” “快去堵门……” 整个城楼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神炎和紫星方面的主帅主将以及各级将领如同疯了一般咆哮着，奔走着，呼喊着…… 他们脸上全都有着无法掩饰的慌乱和恐惧，打仗这么多年，他们从没有见过这种事情，他们根本不知该怎样应对，然而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至于对面的月国大军，则是一片静寂，他们已经不知该做什么了。 他们之中有些人其实经历过当年舟西城风狐王现身的那一战，那一战同样给了他们巨大的震撼，然而风狐王那巨大的体型毕竟摆在那，它一出场就带来了毁灭般的冲击力，仿佛它就应该爆发出巨大的破坏力。 可眼前那个人不一样啊，人类渺小的身躯也能做到这种事情么？ 原本军容齐整，军纪严明的数十万月国士兵不约而同回过了头，齐齐看向了居于中军的主帅林四。 这是他们的本能动作，虽然那个人击毁了东延城的南门，但他们却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己方的人，因为他们不认识这个人。 他们无法想象和这个人为敌的后果，他们需要一个主心骨，需要一句准话，而他们也希望看到林四能给一句话。 到了这一刻，谁都知道下方那个人是圣境高手。因为除了圣境高手，他们着实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尤其下一刻，那个人就缓缓离地飞了起来。 如同乌云一般的箭雨根本就触碰不到他，他身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气墙，无论那些箭支是普通士兵射出的，还是破境乃至天境高手射出的，都无法破开那道气墙。 “林四我徒，为师这礼物，你满意否？” 长笑声自上空传来，哪怕城楼上方已经是沸腾无比，无数声音响成一片，这句话依然清晰无比的传入了场内每个人的耳中。 这个人竟然称北王殿下为徒，这是殿下的师傅吗？ 这一刻，不知多少月国士兵心内涌起了狂喜之情，果然这是自己人吗，这是殿下请来的吗？至于对面的神炎紫星联军则是面露惊惧之色，参与了这一战的无上云颠和心宫无极殿十余名天境长老咬了咬牙，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们已经认出了连琴，他们心内极度不满，圣境不得加入战场这是剑宗之主和三大圣境之间的约定，而月国现在打破了这个约定，他们当然会极度不甘乃至愤怒。 然而他们同样也明白，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一旦激怒连琴，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问题。他们只能将满带怒火的目光投向林四，连琴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了——他是林四请来的！ “你我之间，谈师徒还有什么意义？”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林四心内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念头，而其中最关键的一条，便是连琴究竟要做什么？ 帮助自己打赢这一仗，他能得到什么？ 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师傅帮助徒弟，在玄罗大陆时，两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连琴是打算杀死林四的。 那么，是为了离间自己和苍罗大陆？ 在林四眼中，连琴还是双圣宫的人，是玄罗大陆那边的。而这个情报，苍罗大陆这边的高层其实也都知道了，也就说连琴是整个苍罗大陆的敌人。 这个苍罗大陆的敌人以师徒的名义跑来帮自己打了一仗，而且还是原本已经有过圣境不得插手约定的战争。最后，所有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破坏约定？和玄罗大陆有勾结，借用玄罗大陆敌人的力量来打苍罗大陆的‘内战’？ 无论那一条，对自己都谈不上好啊！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林四哪里会任由连琴将话题导向那自己不想看到的方向？某些看法他虽然可以不在乎，光是尹漓之事就已经让他现在饱受争议，但谁会喜欢无端沾染更多不该有的麻烦乃至罪名，他自然要和连琴划清界限。 “也是，哈……” 连琴并没有在这战场之上和他进行一场激烈的争辩，也没有想着要坐实什么，他很快就消失在了上空，只是他话语中的遗憾意味却是谁都能听得出来。 连琴和林四这对师徒之间的一些恩怨，这战场上某些门派高手以及高层将领是听过的，毕竟寒月政变时，许多细节后来也流传了开来。 只是现在，他们之中某些人已经不确定这对师徒是不是后来又和好了。谁会没事跑来战场，帮助自己的仇人呢？ 第1499章 紫星亡国 面对着身边众将那疑问和急切的眼神，林四咬了咬牙，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前方那已经毫无阻拦的东延城南门。 他其实知道连琴为什么要这么快离开，那两剑对于连琴而言，恐怕也算不上轻松吧？不过即便知道又能如何，即便是这样的连琴，也依然不是自己能留得下来的。 无论连琴的目的是什么，他确实为己方大军开辟出了一条通路，尤其神炎紫星联军现在根本没有什么防备，这一切是突如其来的。 此时不趁势冲进去，难道还要等对方重新将那城门堵起来，将来再来一场所谓的‘公平决战’么？ 他是一名将军，虽然某些方面显得有些不太称职，但追求胜利却是他的本能，这一点一直就没有变过。 “杀进去！” 天缺剑高高扬起，直指前方的东延城。他暂时抛开了连琴，将注意力彻底放在了眼前的战事上！ …… 三天后，东延城内最后的巷战也彻底平息了下来，月国大军正式占领了紫星国都。 尽管连琴提前打穿城门，为月国一方创造了天大的便利条件，但那并不代表这一战会很轻松。毕竟月国大军进城时，城内的神炎紫星联军并没有提前受到多大的损伤。 城内的战斗进行得极为激烈，如果不是林四有着凌驾于交战双方所有人之上的强横个人实力，恐怕这一战最后的结果还会很难说呢。 虽然月国大军的实力凌驾于城内紫星神炎联军之上，但那差距还没有大到碾压的地步。东延城可是紫星人自己的地盘，他们是占据着地利人和之便的，这城内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月国人的敌人。 林四能够以胜利告终，并且只付出了八万人伤亡的代价，完全是因为他进城之后的目标极为明确，那就是紫星王宫。 在十方楼刺客以及剑宗高手的协助下，他第一时间杀进了宫城之内，并顺利将天缺剑架在了紫星国王的脖颈边，这才让城内大批紫星士兵提前放下了武器。 作为一国之都，宫城虽然比外城要小了许多，但防护强度原本应该是不次于外城的，毕竟宫城是保卫国王的最后屏障。想要突破宫城，本不应该这么简单。闯入宫城，原本也需要经历激烈无比的战斗。 但这一次，林四却算是抓住了难得的空隙机会。 紫星国王做梦也想不到东延城会在今天被突然攻破，就算林四要强攻，那也需要一段战斗过程不是么？那段过程不会太短，足以让宫城做出应对准备，足以给他逃亡的机会。 因此这段时间，守卫宫城的御林军和禁卫军有大部分都直接被调到了外城协助守城，这次完全没来得及撤回宫城防御。 林四等于是钻了个空子，谁也没想到东延城的外城会破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而然。他这位敌军主帅，竟然要比那些御林军和禁卫军更快赶到宫城，赶到紫星国王身边。 这固然有林四擅于捕捉机会的功劳，但更大的功劳，却还是要记在连琴身上。如果不是他那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哪里会有这样的好局面？ 紫星国王被俘，大批臣子被关押，城内大批紫星守军选择投降，这几乎已经等于宣告紫星王国灭亡了。 城内的神炎残兵仓皇突围，而当紫星国王被俘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东西两路的紫星军队多半也选择了投降。 并非他们没有血性，而是这一战原本就没有了多大的胜算，继续打下去依然还是败亡的结局。 更何况家天下的国度，许多人忠的首先是君，其次才是国。 早已被纪冰云打得连连败退的夏布连夜率军撤向了高真境内，而东路的紫星大将军申元龙独木难支，只得选择归降月国。 五天之后，紫星境内的大战基本结束，这一场持续了将近两年的战争以月国获胜，紫星亡国而告终。 战争结束得很突然，按照原计划，即便艰难攻下东延城，也不代表紫星就必定亡国。如果紫星国王顺利突围，亦或是像当年燕高扬那样，王子亲王将领另立朝廷，那这一仗还得打很久，东延城以北的万里疆土，月国大军其实还没有波及到。 对于林四而言，提前结束战争当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只是，连琴的出现却让他感到很不安。他不认为连琴真的会送自己这么一个大礼，这件事背后一定会有阴谋。 然而饶是他聪明过人，却也没办法将连琴和月洛宁联系到一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连琴会加入月国，也想不到月洛宁竟然会和这个害死了青樱的仇敌走到一起。 于是，任凭他苦思悯想，却也想不出连琴的真正目的。 他能猜到的，只是连琴故意和自己扯上关系，来离间自己和苍罗大陆的关系，让自己被更多人排斥。 这个猜测，看起来似乎也是对的。 紫星被灭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传出去，而圣境高手亲临战场，更是让这片大陆沸腾了起来。 谁也没想到圣境高手会真的出现在战场上，而且还展露了那么强的实力。当然，更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圣境高手竟然会帮助林四。 连琴的名字很快就传了出去，不知多少人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苍罗大陆还有一位圣境高手，而他在玄罗大陆的一些作为也自然而然的散播了开来。 许多人在听到这个陌生人名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了另一个消息——这个人背叛了苍罗大陆，多年前就已经投奔了玄罗大陆的某个门派。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各大门派以及神炎等国的‘功劳’，绝大部分普通百姓不认识连琴，但他们还是认识的。而连琴在玄罗大陆的一些事情，现在他们也都知道。 连琴想要做什么，他们猜不出，但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打击林四的机会。 背叛了苍罗大陆的连琴自然是变成了千夫所指，他的徒弟林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确实现在许多人也听说了林四和连琴之间的一些恩怨，比如当年连琴害死林四母亲之事，比如月山一直和连琴不共戴天，连琴和林四本不应该走到一起去。 但因为连琴这次‘帮了’林四，某些事实便也被人解读出了新的意思，连琴和林四这对师徒当年一起相处了十四年，这意味着什么？ 培养月山的儿子去刺杀月山？不不不，这种解释谁会信啊？连琴那么强，他要杀月山，何必那么麻烦呢？ 他为什么要留着林四？他既然是林四的仇敌，那为何不杀林四，反而留着他，甚至还继续帮他？ 一起相处了十四年，传道受业之恩，照料抚养之情，真有那么容易割裂？连琴这么强，林四愿意和他为敌？ 月山总不是连琴杀死的吧？青樱是不是连琴害死的，还很难说呢，说不定另有内情呢？就算是连琴害死的，林四对青樱应该也没什么印象和感情吧？那时候的林四不过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而已！ 所以……师徒反目是假，暗中有所勾连才是真吧？ 林四和连琴这两个当事人的想法，又哪里是旁人能理解的？某些内情，又哪里是他们能知道的？ 人们只是从自己的立场和所谓的常理去推想，他们觉得换成自己就不会那么做，觉得按照常理不应该那样，那他们便会觉得不合理。 他们觉得不合理，那便是假的，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于是，新的结论就这么出来了——林四和连琴其实一直就有勾结，这对师徒根本就没有反目，他们都是为了颠覆苍罗大陆而来，连琴在玄罗大陆‘努力拉拢敌人’，而林四则在苍罗大陆四处‘挑起战火’制造内乱，最后‘时机成熟’时，他们便重新联手。 这个推测很无稽，毕竟大陆战争其实是神炎赤楼乌夏三国以及各大门派率先挑起的，那时候的林四还只是参加圣山之战的‘无辜’队员罢了。 但当许多人认定了这个结论之后，他们便会很自然的去寻找证据证明这个结论。 证据有很多啊，林四这些年来杀了多少苍罗大陆的高手？这些年来打了多少仗，灭了多少国家？这不就是挑起战火制造内乱么？ 至于当年他杀死的那些高手都是因为贪图第一天印主动找上门来，至于大陆这些年来打仗的也不止林四一个…… 这些事实，已经直接被许多人选择性的无视掉了。 这些推测，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才会变得四处传扬，有人在引着民间百姓朝特定方向猜测议论。 林四不清楚是连琴还是神炎帝国和各大门派，又或者其他人推动，或许这是他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吧？ 有些真相，苍罗大陆那些大人物应该是能看得出来的，‘离间’这老套的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有心人？如果他们选择相信林四，为他说几句话，那这件事很快就会平息下去。 只可惜……似乎无论玄罗大陆还是苍罗大陆，都有无数人希望他被打倒。 这一次林四没有沉默，他公开宣布玄罗大陆就是自己的死敌，宣布自己和连琴有不共戴天之仇，自己和他不可能和解。 然而他的声明却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当外界无数人都有了自己认定的结论时，真相反而会被当成谎言，他的声音第一次变得那般微弱。 他身边的将士依旧还支持着他，只是这却并没能让他心内感到多么欣慰。这些自己人之中，确实有许多人还相信着他，但也有一部分人看向他的眼神之中透出了疑惑…… 这些人很想从他口中得到‘真相’，想听听他自己的解释。然而他明明做了解释，却依然无法让他们真正相信。 他们还支持他，只是因为习惯了跟着他一起战斗，只是因为将他当成了唯一的追随对象。即便他真的倒向玄罗大陆，他们之中许多人依旧会跟他一起战斗下去。 他们不是因为分清了真相，他们也是迷茫的。他们对他的支持，只是狂热盲目的，即便他要带领他们走向黑暗，他们之中许多人依旧会义无反顾。 虽然感动，但他又哪里高兴得起来？ 连身边的人都无法完全相信自己，更何况是外界？ 当初如果不是他，玄罗大陆的进攻会提早四五年就到来，这些年来，他一直就没有忘记对面那个大敌。然而他怎么去证明，怎么去让人相信自己，把心挖出来给别人看么？ 他终于体会到了尹漓的心情，于是他感到了无比的悲哀。 第1500章 众矢之的 林四的麻烦很快就到来了，紫星之战刚刚结束，神炎碧澜以及天外天三派等势力便齐齐派了使臣和长老去月国，要求月洛宁和剑宗之主给一个解释，否则碧澜和神炎将会联手攻打月国。 即便抛开连琴那苍罗大陆叛徒的身份，抛开林四倒向玄罗大陆的嫌疑，圣境高手出现在战场上帮助月国打仗，这本就是一件违背了各国事前约定的事情。 如果圣境高手都能随随便便加入战场，林四打仗时早就面对过齐无生和祝云了。固然圣境不能轻易出手，但只发挥一部分实力，也足以碾压许多人，改变许多战局了。 这件事，各大势力当然无法坐视，即便碧澜帝国也不例外。 如果月国得到了剑宗之主的前提下，还能再得到连琴甚至是玄罗大陆的帮助，那这大陆的平衡恐怕就真的要被打破了。 对于这场声讨，月洛宁给出的解释只是连琴个人行为，与月国无干。而与此同时，她也列出了上次乌夏灭国时，无上云颠和心宫那两位圣境直接介入的事实，直言对方也提前破坏过圣境不得参战的协议。 月洛宁这样的解释当然无法让各大势力满意，但紧接着连琴竟然也公开做出了解释。 他宣布自己已经和玄罗大陆划清界限，现在玄罗大陆也是他的敌人，他愿意弃暗投明，帮助苍罗大陆打击异族人。 他出现在紫星战场，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弟子林四，无论他是否执着于当年的恩怨，无论他是否领情。 同时，他也希望林四能够迷途知返…… 他这个解释，是在仙武王国天极城做出来的。当他公然出现后，城内险些陷入了大乱，毕竟此时连琴的画像已经传遍了大陆。 也因此，他这番话很快就传了开来。 当然没有多少人敢相信他这空口白话，你说回来就回来，说背叛就背叛，哪有那么好的事，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但另一方面，许多人又忍不住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 原因无它，玄罗大陆九大圣境实在太强了啊，那么多圣境高手让天外天三派以及各大势力焦头烂额愁眉不展。 如果连琴真的回到苍罗大陆，他们其实是暗暗欣喜的。 那代表着玄罗大陆少了一个圣境高手，而苍罗大陆这边多了一个。 这样算起来，林四其实不也是苍罗大陆这边的高手么，为什么这些人就不挽留林四呢？ 很简单，连琴很强，强得不可思议。他两剑击破东延城城门的壮举，换成齐无生和妙空等圣境都不一定能做到，就算能做到也无法像他那样轻描淡写。 连琴是这些门派无法对敌的存在，而林四不是，林四还只是天境。 更何况，连琴当年挑动各门派厮杀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得罪的人终归没有林四多啊。林四这么多年杀了多少各大门派的高手，带兵打仗又得罪了多少敌人？ 仇恨林四的人数之不清，而对连琴……这些年发生了那么多大事，死了那么多人，能记得他就已经不错了。 连琴的话没有多少人相信，对连琴的戒备和防范，各门派也不会松懈。但因为他这番话，林四是变得更难洗清了。 什么叫做‘迷途知返’，那是看到他走上了歧路之后，劝他回头的意思。 连琴那番话透出的真正意思只有一个，自己洗心革面重回苍罗大陆的怀抱了，希望林四不要继续错下去。 这句话可就很微妙的，连琴口中的错误究竟是不要执着于当年的仇恨，还是不要继续当苍罗大陆的叛徒呢？他自己没说，给了其他人遐想的空间。 林四其实是有理由投靠玄罗大陆的不是么，当年天印之乱，他的父王被杀，兄弟散去，月国分裂…… 这样的仇恨，如果说他当时逃去玄罗大陆之后倒向了那边，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啊。 一时间，就连有些原本散播谣言的人自己都有点蒙了，他们也快辨不清真相了，林四他难道真的投靠了玄罗大陆，真的是故意在这边制造内乱？ 连琴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洗清他自己，但他抹黑林四的举动却是成功了，因为那并不算显眼的一句话。 有些事情确实很让人无奈，只能说林四的敌人太多了，许多人原本就盼着他倒下…… 如果不是林四身处大军之中，同时还挟着大破紫星之威暂时无人敢叫板，那他现在恐怕已经不得安宁了。 外界的纷纷扰扰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全都选择了忽略而已。 他决定不理会外界的看法，任凭那些人叫唤吧，自己原本打算做什么，继续做下去就是。 紫星这边的局势还谈不上稳定，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那么大一个国家被灭，哪有那么容易平静下来，民间的反抗之声和抵抗举动是层出不穷的。 各地的流寇和抵抗军，需要他派人去解决，而战后的安抚与重建事宜也需要尽快安排。这一切，都不能没有他这个主帅坐镇。 只是让他意外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一道圣旨还是来了，月洛宁一面对他击败紫星王国的战功加以褒奖，另一方面则是让他尽快回弦城，解释当初擅自离开前线大军，前去心宫的举动，同时还有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琴之事，他也需要给月国人一个交代。 这旨意虽然是林四一个人接到的，但在月洛宁的运作下，圣旨的内容是公开的，月国国内许多人其实比林四更早就知道了这份圣旨说了什么。 女王陛下这道旨意显得合情而又合理不是么，身为将军本就不能擅离职守，当初陛下没有问罪，反而帮林四一力扛了下来只是为了大局着想，而现在战事已了，林四给个解释本就理所当然吧？ 陛下又没有直接就问罪，何况连琴之事，林四确实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啊，如果他真的背叛了苍罗大陆，那他将月国的立场置于何地？ 一时间，许多人也都在等着林四回来给个答复。 对于这份旨意，林四直接选择了无视。 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忙完，收拾月洛宁他还不急。尤其这份旨意，给了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按理说自己迟早会回去，月洛宁不应该这么急着催促自己，当年灭掉乾蓝和南齐时，也未见她如此吧？ 她催自己回去干什么呢，连一两个月都等不了了？难道她有什么对抗自己的底气，所以等不及了？ 林四是擅长打仗的人，在探明‘对手’的底牌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他打算先观望，晾着对方，让对方抛出更多线索，这也算是打乱对方的原定计划吧？ 与此同时，他也派出了麾下斥候和十方楼刺客前去弦城查探消息，他甚至想到了弥罗山，于是还派了剑宗长老去那里看看是否安好。 他想得算是周祥了，月洛宁和连琴周子川恐怕也想不到他们看似名正言顺的催促之举，反而变成了打草惊蛇，让林四变得警觉了起来。 林四无视圣旨的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年在明城时，月山也曾催促他回去，那时候他也是置若罔闻我行我素，他是高阶修行者，骨子里就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臣子。 那时候他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什么热议，人人都觉得不值得奇怪，殿下能为月国打胜仗不就行了么？ 但这一次，却是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 果然，他眼里没有月王也没有月国，他仗着战功骄横自大过度了，连圣旨都敢无视！ 林四很清楚，这必然是月洛宁在背后推波助澜，否则谁知道自己抗旨不遵？就算知道，又哪里那么快传开？ 他倒是要看看月洛宁究竟想要干什么，她以为仅凭着民间的风言风语就能让自己妥协了？她以为这样能翻盘？ 距离那份圣旨颁下来不过两天，他见到了三位熟人。 叶弘谢少英纪冰云联袂来到了东延城，得知他们到来，这段时间心情一直谈不上好的林四，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慕哲平和唐小芷不在身边，独自承受着外界风风雨雨的他很孤独。他不需要他们帮自己出头或者分担什么，只需要他们安慰几句，让自己觉得不是一个人独行就行了。 只是这一次相见，气氛却并不如他所预想的那般热烈，反而显得沉闷不已。 围坐在桌前的四人，叶弘不断的叹气，不断的自斟自饮，谢少英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唯一一个能挤出笑容和林四说话的反而是向来话少的纪冰云。 两人谈了前段时间的战事，谈了今后稳定紫星局面之后的布防问题；也谈了一些琐事，比如林四问她这两年在军中过得惯不惯，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而纪冰云也问起唐小芷在弥罗山是否过得好，问起月慕河是否安好…… 非常正常的谈话，既有公事又有私事，正符合他们之间既分上下级又有着极深私交的关系。 只是林四何尝看不出其中的问题，纪冰云从头到尾也没有提到当朝陛下月洛宁啊。而叶弘和谢少英的表现，还用问吗？ 许多普通民众看不出七大罪是谁捅出来的，但他们是能够看出来的，他们知道林四和月洛宁之间出了问题。 无论叶弘还是谢少英，其实都很聪明不是吗？ 只是过去紫星战事一直没有结束，他们也不好出面捅破，而现在战事已平，圣旨事件又出现，原本不在一起的叶弘和谢少英才终于联袂到来。 第1501章 一支玉簪 “小慕河很好，你呢，你和小英准备什么时候生个孩子啊，你们两个可要努力啊，哈哈！” 林四故意朝纪冰云挤眉弄眼，这位早已闻名苍罗大陆的女将军某些特质依然保留着，比如谈到这种问题还是会感到害羞。 “我们……我也不知道啦。” “你看我们几兄弟的下一代，我的儿子现在可是老大了，你们还没有一点动静。二哥你也是，也该找个女人了。” 叶弘手中的酒杯僵住了，他满眼失神地望着林四，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再次化为了一缕叹息。 林四所说的什么成家，他此时哪有心情去考虑，他想的只是林四和月洛宁之间的事情罢了。 他不知该说什么，这两人无论支持哪一个，都会伤到另一个人的心。他甚至不敢擅自谈起这件事，因为生怕听到无法承受的东西。 砰！ 酒桌猛然一震，谢少英腾地站了起来。 “我忍不了了，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有话就摊开来说，我们都是兄弟，何必藏着掖着？”似乎是因为血气上涌，他的俊脸都变得红了起来，语气自然也是无比的激烈。 “少英！”叶弘连忙起身拉住了他，似乎想要阻止他说下去。 然而林四却是摇了摇手：“小英说得没错，我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不必藏着。” “好，那我问你，你和月洛宁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仅凭他这一句话，林四就知道谢少英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因为他没有称呼月洛宁为大姐。如果是陌生人也就算了，他们是结拜兄弟，直呼其名显然是很不尊重的。 而之所以会这样，自然是因为他内心早就有了偏向，他已经对月洛宁产生恶感了。 “阿四，你和陛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真不想看到你们……唉！”叶弘的眼底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恳求，他希望事件不是他想的那样。 林四哑然失笑：“你们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想？她和我是亲姐弟，比你们还亲，能有什么事？就算偶尔争吵，也是转眼就和好的事情。”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他们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一样。 只可惜，叶弘和谢少英又哪里有那么好糊弄？ “那你告诉我，七大罪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弄出这么一件事，你为月国立下汗马功劳，在战场出生入死，她却从背后捅了你一刀！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叶弘连忙为月洛宁辩解起来：“少英！这件事不一定就是陛下所为，就算是，我想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没有解不开的误会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少英愤怒打断：“陛下陛下！哈，你就知道你的陛下，别忘了她的王位是怎么来的！是啊，你和月洛宁认识最早，所以你明明看到她捅了林四哥一刀，还要帮着她说话！叶弘，我看错你了！” “我并没有站在她那一边，阿四这件事我也很难过，如果是他受了委屈，我一定会为他出头！我只是不想看到兄弟反目，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谈一谈，把事情弄清楚再决定是否攻击自己的大姐？” 这或许是林四认识叶弘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他话语中含着怒意。 “出头，你怎么出头？我问你，这件事真要是月洛宁的错，你会为了林四哥而反了月洛宁吗？” “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冷静下来再做决定？” “哈，你果然不敢！冷静？再冷静四哥就要变成钱无垠了！还真是巧呢，嘿嘿，他们都是排行第四……” “够了！我还没死呢，就这样咒我！”林四不得不打断他们两个了，继续下去，自己和月洛宁还没有反目，这两个人恐怕倒是要先决裂了。 他当然不会怪叶弘没有像谢少英这样旗帜鲜明的支持自己，叶弘只是更加沉稳冷静罢了，他真要是不关心自己，今天就不会来了。 眼见两人又要说话，他连忙起身将两人都按了下去，让他们重新都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七大罪是吧？你们觉得那是她做的，或者生怕那是她做的对不对？你们怕我和她姐弟反目成仇，是不是？” 他这一提七大罪，谢少英顿时又炸刺了。 “这件事除了她还有谁？那什么七大罪，有些事情除了她还有谁知道？林四哥你说吧，是反了她，还是效仿连琴方羽脱离月国，我绝不会有二话！” 砰砰砰，这桌子是被他拍得快要散架了，一旁的纪冰云无奈至极，对面的叶弘也忍不住揉起了眉心。 他倒是想劝谢少英不要这么冲动，然而现在无论他说什么，都会被谢少英当成不支持林四，他还能说什么呢？ “小英啊小英，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啊，没有的事闹大了反而会变得真有事了。”此时能劝住谢少英的，或许也只有林四了。 “林四哥，你可不要骗我啊，我没那么好骗的。难道你要告诉我，七大罪和她无关？”谢少英嘿嘿冷笑了两声。 林四摇了摇头：“唉，这件事没有查证便归在她身上是否有些不公？如果真是她的做的……” “真是她做的便如何？”谢少英紧紧追问道。 “真是她做的，我自会教训她。你认识四哥这么久，几时见过我被欺负？老子是最强天境，还用你们担心么？” 林四这句话倒是让谢少英不得不承认，确实林四这么多年结了那么多的仇敌，却也没见他吃谁的亏，每次都是他的敌人损失惨重。 一直以来也只有他为别人操心，根本就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 “教训？只是教训？”他有些不满意，这似乎太轻了点。 “没错，不然还怎样？我和她是亲姐弟啊，难道我还要杀了她不成？你们都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其实根本没什么。” “这种事也叫没什么？这还不够让人寒心吗？她摆明了就是要对付你！” “我和她有太多的分歧，这只是理念之争，并不会涉及到什么仇恨。我赢了也不会杀她，她败了也不会害我，我们最后还是姐弟，明白吗，这和钱无垠不同。” “姐弟之间，就可以这么做吗？什么理念之争我不懂，但争论有必要弄得天下皆知，弄的月国处处都是骂你的人么？这太过分了，我不会原谅她！” “她也维护过我嘛，无论是我救尹漓，还是连琴之事，她都为我说话了。公归公私归私，我和她的分歧争端是一件事，但涉及到对外，我和她依然还是站在一起的，你没看出来吗？” 林四心内在暗暗自嘲，自己竟然在帮月洛宁开脱，自己其实早就知道她为什么要说那些维护话语不是么？表面是维护了自己，其实是成全了她自己的形象，同时陷自己于不义…… 很多事情，他其实一直都是洞若观火，看得清清楚楚的。 然而没有办法，这件事他不想把谢少英和叶弘卷进来，更不想因为自己和她的事情而伤了兄弟间的情义。 而且他确实不觉得有什么，月洛宁捅了他一刀，他当然不舒服，他也确实会对月洛宁‘出手’。但一如月洛宁自己所料的，林四只是想将她变回公主，他甚至还幻想两人将来能重新变回从前那样的姐弟。 他希望谢少英和叶弘都能放宽心，因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只是，他终归还是低估了月洛宁心狠程度。 就在这天酒席散去之后，他接到了一份密旨。 旨意上的内容依旧还是催促他尽快回弦城，然而措辞和上一份公开的圣旨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这份密旨让他尽快回王都请罪，否则后果自负，就差没将他直接称为叛逆了。 月洛宁敢这样，当然是真的有了底气，这份密旨可一点都不寻常啊！ 这份卷着的密旨，摊开后里面出现了一支青碧色的玉簪，在看到玉簪的第一刻，林四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而粗重了。 这是唐小芷的簪子，林四的记性很好，他清楚记得将小芷送到弥罗山后，簪子还在她的秀发里。 因为这支玉簪里面其实刻了个微型的防御法阵，一旦遇到攻击，这法阵不光能发出极大声响，还能暂时挡住极境以下级别的攻击，尤其里面甚至还有着林四的灰色印力，危急时刻能挡天境初期一击。 相隔百里范围之内，林四都能直接通过这簪子感知到唐小芷的位置。 在林四看来，这已经算是尽可能的保护唐小芷了。毕竟她是普通人，能准备的手段着实不多，而有了这支簪子她至少能最快速度等来援救。 玉簪的法阵并没有被激活，里面的那道印力也还在，这证明唐小芷根本没有触发这玉簪，然而簪子却已经不在她身上，反而出现在了月洛宁的密旨里面…… 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一刻，他的心在不受控制的狂跳，整个人都快要处在疯狂的边缘。 月洛宁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聂河的眼皮底下，谁能带走唐小芷？小芷既然已经落在她手上，那小慕河自然也无法幸免了。 他紧紧握着那支玉簪，指节明明已经泛白，却不敢朝那玉簪用力。仿佛那就是唐小芷，仿佛他若是乱来，她就会如玉簪一般毁灭。 他死死望着南面的某个方向，眼内是无尽的怒火与杀意。这一刻，他终于收起了心底那一丝亲情。 第1502章 洞悉形势 林四终非常人，暴怒之后的他很快便重新冷静了下来，他很清楚这或许是自己这一生最为凶险的一战。 这一战若是出错，付出的将会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代价。 从前他自己遇到任何情况都敢冒险，然而现在他却不敢，因为这一次‘赌’上了唐小芷。 月洛宁的意思很简单，用唐小芷要挟他，让他投鼠忌器，让他不敢调动大军。 这一刻，他其实已经想过要认输了。如果自己认输远离月国，月洛宁就把小芷还给自己，那自己可以答应她。他不想用她的命来赌，虽然很愤怒很憋屈，但她更重要。 何况那种不理俗务朝政不用打仗，只管纵情山水的生活，本就是自己以前想要的不是吗？他可以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月洛宁想要的，似乎不止于此了。 如果她要的只是那样，那她便会直接在旨意中让自己宣布退去大将军之位，从此隐退了。可惜那密旨上没有说这些，只是让自己去弦城…… 月洛宁已经不想看到自己继续活着了，她怕自己将来会报复。 至不济，她也要将自己软禁起来，废掉修为变得没有多大威胁，成为她能够随便处置揉捏的角色。 弦城，现在恐怕已经准备好足够的阵仗在‘迎接’自己了。而自己明知那里是个圈套，却还是不能不去。 他需要情报，这是一场战争，他需要知道尽可能多的东西才能制定合理的计划。 于是他决定将麾下所有斥候和十方楼刺客都派出去，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不对。 他身边，甚至整个东延城都已经没有一名十方楼刺客存在了。 虽然前段时间他已经派出去了一批人，但不可能倾巢而出，所以这很明显是极其反常的现象。 只是这一个细节，便已经足够让林四明白发生了什么。 十方楼再次背叛了自己，十方楼现在的首领是若若，所以这次背叛自己的人是她。难怪啊，难怪这玉簪都没有发动，小芷就落到了月洛宁的手中，因为无论聂河还是小芷，都不会防备她，都只会当她是自己人。 等到她将小芷骗走，骗出弥罗山，聂河又哪里来得及追赶……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林四反而稍稍松了一口气。 确实若若做出这种事，让他同样怒火难平。但既然是若若的话，那小芷的性命暂时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了，若若应该不会伤害她。 不过，这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放心了。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见到唐小芷和月慕河，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身边，他才能真正安心。 更何况，他已经联想到了连琴。 月洛宁的底气来得莫名其妙，如果没有什么倚仗，林四是不信的。 当找出若若这根线之后，连琴这个前段时间突然出现的十方楼前任刺皇，便再也瞒不过他了。 是啊，连琴也知道十方楼的总部位置，甚至他对十方楼的了解比若若还要深吧？当他突然降临时，若若和游魂是根本挡不住的，这一点自己早该想到…… 他不知道若若是真的背叛了，还是在连琴逼迫之下不得不虚与委蛇，就像当年明城出事时，若若也曾假意投靠十方楼四大天境。而当时她所为的，正是保护唐小芷。 某些事件，他只是凭空推测出来的，他需要事实来证明，然后才能得出真正的结论。 他很快就等来了事实，派去弥罗山的那名剑宗长老连夜赶了回来。 而他带回来的消息和林四猜测的一般无二，六天前若若去了弥罗山，将唐小芷和月慕河骗走，而后不知所踪，至于唐父唐母倒是依旧安好。 事发之后，聂河和北谷一族齐齐出山搜寻，最终发现乾紫分部已经废弃，十方楼总部也已经人去楼空。 显然，这个早已被林聂二人知道位置的总部，在某些人眼中已经没有了价值。 林四终于可以认定一件事了，那就是若若这次是真的背叛了自己。 如果她是为了保护小芷而和连琴虚与委蛇，那在独自进入弥罗山之后，她就可以变回立场，告诉聂河真相了。 青冥风狐王的庇护，还不足以让她生出安全感么？ 然而她没有，她带走了唐小芷母子。 对于若若的背叛，林四的感受很复杂。曾经他因为若若的出身和一些经历而不太信任她，但她后来用行动证明了她自己，如果没有她，小芷小云她们在天印之乱时就已经遭遇了不测。 然而当林四终于开始选择信任她之后，她却又狠狠给了他一刀…… 小芷现在是在弦城还是在其他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林四不得而知，苍罗大陆实在太大，人也太多了。 这种情况下，想要随随便便找出一个人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聂河和北谷一族那边的搜寻进行得如何他也不清楚，他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去弦城，惟有解决这件事，才能让这场战争平息下去。 只是这一战，他根本没什么把握了，因为对面有连琴。 他忽然很好奇，剑宗之主呢？对于剑宗之主，林四有着极高的信心，他知道他不可能也背叛自己。 一旦自己在弦城开战，这位老人不会坐视不理。月洛宁就这么有信心，连琴能战胜剑宗之主和自己的联手？ 他决定派一名剑宗长老过去打探一下，那位老人是否已经不在弦城王宫了？月洛宁和连琴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对付他？ 他很想将月洛宁所做的事情公诸天下，这必然能打击月洛宁的形象。但是，也只有这么点作用了。 公诸于众后，月洛宁就会放了唐小芷吗？何况这件事传开之后，只怕两大帝国和天外天三派也会借机插手其中谋求好处，到时候局面只会变得更复杂。 此时的他，甚至已经有了带着百万大军回弦城，将那里变成尸山血海的念头。 月洛宁她不是要闹吗，那就看谁闹得更厉害吧！ 然而这样做，能救出唐小芷和月慕河吗？确实带着百万大军前去的话，自己有把握把弦城夷为平地，让月洛宁变得一无所有。 可如果月洛宁和连琴在大势已去的尽头，将她们母子俩摆在军阵之前，自己该如何抉择？ 那时候，自己无论做什么选择，都将悔恨终生了。 虽然小芷是若若带出去的，但若若违逆得了连琴吗，真到了那一步，连琴是不会手软的。 月洛宁她拿准了自己的软肋啊，现在的自己，确实是投鼠忌器，空有百万大军，却没办法用出来。 月洛宁最怕的应该就是百万大军杀回去，正因如此她才抓了唐小芷，而现在她也算是得逞了。 林四需要做很多的事情，然而现在他只能先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先打探剑宗那边的消息，等聂河那边的消息，等月洛宁和连琴的下一步。 …… 这天夜里，谢少英再次来到了他的房内，而且是单独来的。 进门之后的他连寒暄都没有，便开门见山道：“林四哥，你其实是故意安慰我们的，对不对？” 他并不知道玉簪和密旨之事，更不知道连琴和若若做了什么，他谈论的还是那七大罪。 这一瞬，林四几乎想要抓着他的肩头告诉他，是的你没猜错！ 他想告诉谢少英，月洛宁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又究竟做过些什么，他想要在兄弟面前拆穿她这个大姐的真面目。 他不习惯向别人诉说苦楚，但面对这般关心自己，将自己视为亲四哥的谢五弟，他还是涌起了倾诉的欲望，仿佛他会为自己主持公道一般。 然而他最终……却还是归于无奈的苦笑。 “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一定要把简单的事情弄得那么复杂吗？”他甚至埋怨起他来。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月洛宁就是在对付你，七大罪背后根本没有那么简单！是功高震主兔死狗烹那一套吗？林四哥你那么聪明，应该看得比我更通透，你有什么苦衷就说出来啊，我会帮你！不要让我像容雨方羽那样，事后才得知自己兄弟被害死的消息！” 是的，虽然大军在这种营救人质的时候不太好用，但谢少英却是个很好的帮手，如果林四需要帮助的话。 他的修行天赋当年本就冠绝东南域同辈其余人，之后又经历了源珠和超级聚灵阵的两次脱胎换骨的改造，加上林慕二人的修炼心得，他现在已经是天境中期的修为。 如果不是林四尹漓等人的光芒太盛，不是天印修炼者太过神奇，他早已是大陆上最引人注目的那颗星了。 更何况，他也是个擅长战斗的剑术天才。 “你真的想多了，再说你就这么断定我会输给她？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实力，我还掌握着大军呢。” 他瞪着林四的双眼死死道：“你是比她强，但你比她心软。月洛宁这个人……比你狠！” “她……不是我的对手，放心吧。” 林四本想随口说她毕竟是你的大姐，你不用这么说她吧。然而到了这一刻，这种为月洛宁开脱的话语哪里还能说得出口？ 他故意说没事，只是不想把谢少英卷进来罢了。因为千宋……现在是月国的领土。 谢少英一个人的行为，很可能会影响到他背后的纪冰云，影响到千宋的局势。 如果谢少英跟着自己一起杀过去之后，自己又败了，那林四不敢保证月洛宁将来会否迁怒和清算千宋，对纪冰云下手，对白景焕和千宋百姓下手…… 尤其这一战他自己都没有生还的把握，何况谢少英？ “如果你真的不忍心对亲姐姐下手，那就离开吧，我们一起退出这些是是非非，一起仗剑江湖逍遥快活多好！”谢少英似乎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憋闷之情。 “我会考虑的，等这次见过她之后再定夺吧。” 林四只能敷衍他，内心却在暗暗叹息，已经晚了啊，自己已经没有退出的机会了。 “那我等你的消息，如果你需要人手，别忘了找我！” 他是毫不动摇站在林四这边的，因为他已经认准了某些判断。 “我知道了……” 第1503章 无法回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四很想说如果我被月洛宁害死，不要为我报仇。不是因为他对月洛宁还有宽容之心，而是清楚谢少英斗不过月洛宁，到时候只会白白枉死。 只是这句话，他哪里敢说，说出来之后谢少英只怕会寸步都不会离开他了。 当有了这个觉悟之后，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一战自己必须胜！ 谢少英离开后不久，林四又迎来了叶弘。 他这两个兄弟都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某些事情他们其实看得很清楚，他们内心其实已经清晰分出了对和错。 “阿四，大姐做的事情，你不要难过，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仅凭这句话，林四就知道叶弘并不在月洛宁的计划之中，否则他应该知道那不仅仅七大罪，不仅仅是受委屈那么简单。 虽然之前在酒席上他说事件没有查清楚之前，要先保持冷静。但现在他的话还是透露了他内心的判断，他知道这次做得太过的人是月洛宁。 “没事二哥，只是我们姐弟之间的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虽然内心承受着唐小芷被抓走后的煎熬痛苦，但现在他却要忙着安抚好两个结拜兄弟。 这件事他们帮不上多大的忙，这是圣境级别的交锋，也是月国两大权力山脉的碰撞倾轧。他们若是涉足其中，反而会招来灾祸。 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人物了。许多事情，也不是简单的争吵和劝说就能解决的了。 “明天我就启程去弦城，问问她究竟要做什么，我会劝她改正，若是她……” 林四连忙截住了他的话：“叶二哥，真不用了，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你们若是插手，反而会让我难做，你也知道，这只是我和她的事情……” 虽然叶弘没有像谢少英那样不留余地的站在自己这边，但林四已经很感动了。以叶弘的性子，以他和月洛宁的关系，他能说出这句话已经算是极为出格了。 他或许没有谢少英那样的决意，但他对这份结义之情的看重，却是一点都不比前者轻，他生怕这份兄弟情义破裂，他只想像个真正的二哥一样小心翼翼的呵护。 只可惜，已经晚了。 月洛宁这个‘大姐’本就不是别人能劝得动的，她做决定时根本不会受别人影响，叶弘也不行。而且现在又哪里是劝一劝就能收手的，月洛宁已经把事情做绝了。 从她搭上连琴那条线开始，就已经彻底没有了回头路。 想想那样维护自己的谢少英，看看眼前为这份情义而惶惑不安，同样陷入痛苦之中的叶弘，林四忽然很想知道，月洛宁现在又是何种感受？ 月洛宁她又是怎么看待这份兄弟情义的？已经弃若敝履了吗？ 昔年结拜之时，他着实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没想到月洛宁真的走上了父王月山当年走过的路。 那时候容叔担心和警告月洛宁时，自己和老慕还曾抱过不平，觉得他老人家是因为对月山的仇恨，才造成了对月洛宁的偏见。 因为那时候的月洛宁，真的很让人放心啊，那时候的她，是真的很为大家着想啊…… “唉！”面前的叶弘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四，你也不要太心软了。” “啊，我……” “我不是让你杀死大姐，只是希望你……不要大意了，你要好好的。” 虽然他不知道连琴出现，不知道唐小芷被掳走，但七大罪已经足够让他看出事件背后的复杂凶险。他生怕林四真的将这当成一件简单小事，那样只会害了他自己。 “我知道的，我会好好的。” “嗯！”他失神地点了点头，静静望着林四的他仿佛生怕这只是个幻象一般。 直到转身之后，他才轻轻哀叹：“哲平失踪之后，我们五兄弟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聚齐了……我有时候还会梦到从前呢，那时候大家真年轻啊……” 望着他不着痕迹挥手擦拭眼角的背影，林四伸了伸手，他很想安慰他会有那一天的，因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老慕了，大家其实都还在。 然而最终，他的右手却还是颓然垂落了下来。 不会有那一天了，就算老慕回来了，也不会有那天了。 …… “小芷姐，你醒了吗？” 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听到那细细软软的熟悉声音，唐小芷狠狠将脑袋埋进了被窝之中。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四天，她见到了游魂，见到了其他十方楼刺客，当然……还有这些天来一直陪伴着她的若若。 月慕河已经不在她的身边，她能猜到他被带去哪里了，因为有些事情若若这几天已经向她坦白了。 于是她很担心，甚至是绝望。 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林四，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们对付林四的武器之一。 她很想逃走，那样便不会成为他的累赘，然而怎么可能办得到？ 唐小芷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折磨，相反她过得很好。她这几天并非没有见到外面的阳光，若若甚至陪她出去‘散过步’，也见到了许多的人，只可惜就连这是哪里她都还不知道。 她处在一座方圆两里的小城镇中，这里也有各式各样的店铺和摊贩，每天也是行人来来往往。 她尝试过在人群中大声呼救，向官府求救，也尝试过逃离这座小城镇，只是结果却全都以失败告终。 这城内所有人都是十方楼刺客，那官府就是十方楼一个办事的据点。这城镇外面根本无路可走，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城镇，而是与世隔绝的深山野岭，这里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 她不明白十方楼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弄这么一个城镇，她只知道自己是真的没有办法逃离了，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松杀死十个一百个自己。 “那我进来了哦。”房门无声无息的被人推开，若若轻手轻脚的端着托盘进了房间。 “你还来做什么，我不想再看到你。”被窝中的唐小芷冷冷丢出了一句话。 该有的哀求苦劝，该有的争吵怒骂控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在前几天早已全都一一进行过了，只是完全动摇不了若若的心罢了。 她会不停的向唐小芷道歉，也会可怜巴巴请她原谅自己，然而她却绝不会放她去和林四团聚。 “起来吃点东西吧，小芷姐。”她满面笑容地弯腰凑近了床边，宛如丫鬟喊小姐起床一般亲热而又恭谨。 “闭嘴，我早说过了，我和你再无任何瓜葛！不要再喊我小芷姐，我不认识你这样的人！” 她们之间，已经没有姐妹情谊可言了，至少对于唐小芷来说是这样的。若若这次，已经伤透了她的心。 “是……小芷姐。”有着一张少女脸的黑裙女子根本就不生气，只要看到唐小芷，她就能一直保持着好心情，哪怕是被骂。 “可是不吃东西的话，会饿坏的，饿坏了，可就不漂亮了哦。”她如同哄小孩一样揭开了被子的一角。 “滚！我让你滚，看到你我就厌烦！”唐小芷疯了一般又踢又打。 “乖啦乖啦，来，穿好衣服……” “不要碰我！” 她的尖叫和反抗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面对已经是天境中期的若若，她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她亲手换上了衣服，甚至还被她梳好了头，被她洗好了脸。 “尝尝我为你准备的莲蓉羹吧，我亲手做的哟，味道很好的……” 如同木偶一般，她被若若抱到了桌子前，她已经懒得反抗了，因为之前早已做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 面对她的辱骂和刺伤的话语，若若永远都是甘之如饴。而相对的，吃饭穿衣洗嗽这些事情，她也全都会不容唐小芷反抗的强行做完。 就算唐小芷不吃，她也会捏着她的嘴灌下去。 当年在学园之城和明城，唐小芷和若若朝夕相处过好几年。而在她的印象中，若若是从来没有下过厨的。 她根本就不会，这是她当初亲口说的。 而这几天，唐小芷吃的每一样菜每一道汤，全都是她亲手做的，因为这宅子里根本没有没有第三个人，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丫鬟家丁。 四天的饭菜一次都没有重过样，而且色香味俱全。 她特意‘苦练’过，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然而纵然明白这一点又能如何，唐小芷心内根本兴不起丝毫的感动，有的只是厌恶和恐惧。 若若的背叛让她厌恶，若若现在的样子让她恐惧，虽然依旧言笑晏晏，但这是一个让她极度陌生的若若。 她只觉得，若若已经疯了。 直到唐小芷被动吃完那碗莲蓉羹，若若才一边忙着收拣碗筷，一边笑道：“小芷姐，你说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这里与世无争的，也没有什么危险，而且要什么都有……” 她似乎直接忽略了自己背叛唐小芷的事实，也忽略了唐小芷的感受，只是一个人自顾自的快乐着。 “你可以离开了。”唐小芷根本不打算接她的话茬。 “你不喜欢这里吗，那我们以后也可以换个地方啊，将来你想去哪里都行。”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喜欢清静吗？无论想要怎样的，我都可以满足你呢。”她仿佛根本就听不出唐小芷的驱赶之意，她似乎只是想多在她身边呆一会。 “每天和一群善恶不分的刺客生活在一起，我只觉得恶心！” “他以前也是刺客哟！”她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林四的机会。 “闭嘴，你们根本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小芷姐你不喜欢刺客吗？那以后我让他们换一群普通人过来……” “是抓来吧？”唐小芷冷冷讥嘲道。 第1504章 计划改变 “没关系啦，他们会喜欢上这里的。” 某些事情在她口中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什么伤害了其他人的负疚感，她怎么可能会有，她可是真正的恶人啊。 “够了！这样的你，让人恶心！” 唐小芷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重新坐回了床边，现在即便离她近一点，她都会觉得不舒服。 只是，她仿佛根本就体会不到唐小芷的心情，反而跟了过来凑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那小芷姐喜欢怎样的我呢？我可以改呀，改成小芷姐喜欢的样子……” “放我离开。”她一边坐得离她远一点，一边木然道。 “等到他死了，我就会带小芷姐离开这里，带你去好多好多地方，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的好了。” “他若是真的死了，我会陪他一起去。至于你，只是我们的仇人！” “小芷姐不要……你也不想小慕河失去了父亲之后，又失去母亲吧？想想将来小慕河长大后，问娘亲在哪呢，别人该怎么回答啊……好可怜啊！” “你还有脸提小慕河？”唐小芷险些被她气疯了，如果不是她，小慕河怎么会落在月洛宁手里？ 然而她却又不得不承认，若若抓住了她的一个软肋。唐父唐母现在还安然无恙的住在弥罗山，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她心里最放不下的人，除了林四之外便是儿子了。若若描绘的画面，让她的心都在抽痛。 “对不起嘛小芷姐，等那个人死了以后，我会安排你和小慕河团聚的，到时候你要住在月国王宫也行，我陪你……他死后，一切就都好了……” 黑裙女子的眼内浮起了浓浓的憧憬色彩，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滚！我让你滚！”身边陷入了病态之中的疯子让唐小芷不寒而栗，她忍不住拿起枕头疯狂砸起她来。 若若并没有躲避，唐小芷的‘攻击’对她而言根挠痒没什么两样，即便是真的刀剑也伤不了她。 而就在此时，连琴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内。 “你似乎玩得很开心很享受？” “这和你无关。”若若原本扎得漂漂亮亮的长发早已被枕头砸得披散开来，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此时的样子还是显得狼狈不堪，如同一个精致的布娃娃被人狠狠撕扯过一般。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唐小芷甚至无法让她的身体动弹丝毫。 “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计划，不要玩着玩着，变了心意。” “我知道分寸，倒是你，什么时候杀死他？” 虽然唐小芷听不到连琴的声音，也看不到连琴的身影，但她能听到若若‘自说自话’。她知道她在和某个人交谈，而当她听到杀死林四时，已经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 “月洛宁的第一道旨意打草惊蛇了，我们太过急躁，现在林四应该已经知道了一切。” 若若冷冷一笑：“我早提醒过你们，他没那么容易对付。” “我们等不了两个月，迟了会生变，那时候你根本带不走唐小芷，当时也是不得已为之。” “所以呢？” “所以需要改一改计划，催一催我那位弟子，让他去弦城自投罗网了。他已经猜到唐小芷在你手中，也知道你不会杀唐小芷，所以不会太过急躁。继续让他以不变应万变，说不定他还真能翻盘呢。” “你的意思是……”若若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 “没错，需要再从唐小芷身上借点东西，让他变得急躁起来。” “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的协议说得很清楚，她是我的，上次的簪子已经算是极限了！” “我也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位置，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不配合，我可能会让娇滴滴的美人流血。”连琴的语气也骤然冷了下来，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又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这也是为了让林四早点死去，你最想看到的不就是那天吗？” 若若的心口剧烈起伏起来，让她伤害唐小芷，她办不到。 然而和连琴的合作，又哪里有那么容易？无论如何，连琴是圣境之中的强者，而她只是天境中期不是么？ 一如当年她在明城地窖中亲手‘杀死’唐父唐母那样，如果她不动手，当时残涅邪骨等人会真的杀死那对夫妇，换成她来动手，才有了一线生机。 这一次虽然没那么严重，但也差不多了。 “对不起，小芷姐……” 唰！ 刀光一闪即逝，唐小芷耳畔的一缕秀发飘然而落，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若若便珍而重之的用双手捧住了那一缕断落的黑发。 “你！”唐小芷眼中的怒火仿佛已经能够烧死她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她似乎无颜继续再继续呆下去，又似乎是急着交给连琴，下一刻还不等唐小芷继续说什么，便用飞掠的速度离开了房间，甚至连那桌上的碗筷都忘了带走。 …… 当林四收到唐小芷的那一缕秀发时，时间已经又过了四天。 这四天他一直处在煎熬之中，公务早已全部丢给了麾下其余人处理，他自己则是去了一趟弥罗山。 在那里他没有见到聂河，于是他只能安慰了唐父唐母一番，告诉他们自己一定会将小芷带回来。 随后，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去了一趟剑宗。因为剑宗长老传回的消息，是剑宗之主回了剑宗。 在这里，他见到了剑宗之主，也终于明白这次他为什么会离开弦城了。 剑宗大长老最近大有感悟，现在正在突破圣境的紧要关头，需要剑宗之主帮忙护法。 突破圣境需要的时间较为漫长，而这么大的事情，剑宗之主当然要回来。圣境突破没有那么简单，如果不顺利，很可能不止是失败那么简单，这个时候有剑宗之主在旁边照应当然要稳妥得多。 更何况剑宗驻地虽然一直平静，但现在连琴已经重现江湖，这个节骨眼上，剑宗之主也怕大长老被打扰。 林四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因为太巧合了，为什么剑宗之主偏偏就是这个时候被‘支开’？大长老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突破圣境？ 对于这位剑宗大长老，他原本就有着提防之心，因为当年连山会被定罪，就是因为他。 然而这个怀疑，他没办法说出口，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说出口只会被当成离间剑宗之主和大长老。 对他遭遇的事情，剑宗之主也显得很是担心和在意，他劝慰林四不要急躁，等到大长老破关而出，他便会去弦城帮他接下连琴。 林四无法强求他更多，他能明白剑宗之主的难处。 一位圣境高手，尤其还是剑宗的圣境高手，在他老人家眼中显然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无论如何这位老人还是一如既往支持着自己的，这便已经足够了。 在离开剑宗之前，他去见了见华茜茜。 这些年来，华茜茜一直没有离开剑宗，除去剑宗这百来余人，她过的几乎算是与世隔绝的生活了。 对于林四的到来，她是颇为欣喜的，不过言谈举止却早已不像当年那般冲动毛躁。两人谈话时，她问了问父母和姐姐华素素的消息，也问了问外面现在如何了。 但也仅止于此了，她对外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向往的。现在的她整个人都透出了一股宁静恬淡的气息，仿佛脱离了尘世，让林四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看到当年华府那个娇蛮二小姐的影子。 她依然不知道华父华母与华素素的死讯，林四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在这里过得很好，这种天天与剑为伴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想回去了，因为剑宗并没有禁锢她的自由。 在得知家中安好之后，她便彻底放下了心来。 她唯一没变的，或许就是对修行的执着了。既没有天印也没有源珠灌体的她，修为已经是破境后期，距离天境都不远了，因为她心无旁骛。 她很快便向林四发起了‘挑战’，她希望他能继续教自己剑术。 归心似箭的林四本想婉拒，现在他哪有心情指点别人？然而想到华素素，他又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语？ 对于华茜茜的将来，他一直就很头痛，他不知该何时向她挑明某些残酷的真相，也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住。 华茜茜的剑术也已经是罕见的剑道之境，然而在林四面前，她依然还是如当年一样三五招便会落入下风。 原因无它，即便是将修为控制在同一个境界，即便都是剑道之境，两者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林四对剑术的理解，他的眼界和战斗经验，都远非华茜茜所能比拟的。 指点了她半个时辰之后，林四‘逃离’了这里，他不知该怎么面对华茜茜，隐瞒让他受到了更多的煎熬，而他本就已经很痛苦了。 回到东延城的他，很快就收到了唐小芷的那一缕秀发。 一如连琴所料，他终于无法继续坐下去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连琴和月洛宁的用意，他们是希望自己失去冷静，希望自己去自投罗网。 然而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他有选择吗？ 什么不变应万变，寻找敌人的破绽伺机而动，在这一刻彻底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已经等不了剑宗之主了。 而就在这时候，他见到了北谷一族的族长郁荼。 第1505章 亲赴弦城 郁荼并没有为林四带来唐小芷，但他的到来，却也带来了聂河的传话，带来了一次抉择。 翌日清晨，月国大将军月连山离开东延城，奉旨前往弦城朝廷复命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一位出征的将军回朝廷，这算不得什么稀奇的。正常情况下，战事结束后出征将领都需要回去复命，这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却又很理所当然的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原因无它，许多人都能猜到林四这次回去会和月洛宁起冲突，能看出七大罪背后有问题的人，可不止叶弘谢少英。 他们知道，林四这次回去复命可是非同寻常的。 而远在弦城的月洛宁和连琴，又怎么可能不关注林四的一举一动？ “他竟然真的来了，而且还是孤身一人。” 月洛宁已经无心处理什么政事，那个人虽然还没有到来，却已经占据了她大半的心神。一如许多年前的那段时光，只不过那时候是担心他，而这次则是为了杀死他。 和她并肩矗立在书房廊檐之外的连琴脸上洋溢着一缕微笑，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似乎让他这位极少暴露在世人目光之下的圣境高手变得透明了许多。 “据我所知，你当年和他……”对于林四到来，他似乎并不怎么担心，以至于还有闲心谈论当年。 或许是因为不愿回首，月洛宁快速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现在追忆过往已经没有意义。” “是么……” “是的。” “真的不后悔？” “即便我后悔，你会收手？” “如果吾王陛下降旨的话，微臣自会收手。”连琴笑吟吟的开了个玩笑，只是这玩笑是真是假，又有谁能分辨。 “我不想开玩笑，尤其是到了这一步，回头也晚了。”月洛宁皱了皱眉，连琴不合时宜的多愁善感让她俊俏的脸庞上浮起了不愉之色。 她并没有因此而看轻连琴，这个人那些年所做的事情，暗中掀起的风浪已经足以证明他有多可怕，何况他还有着强大无匹的实力。 和这样一个人打交道，一不小心可能就会死得不明不白。 她只是觉得，他原本应该更强，更可怕，能做更多大事才对。如果他能变得专注认真一点，不要总是有感而发的谈一些儿女情长的话。 她的不快连琴自然能感受到，这位圣境强者呆了呆，旋即哑然失笑：“也是，那就谈谈即将到来的战斗吧，林四敢一个人过来，让我有些意外，我原本还担心他会一不做二不休带大军杀过来呢。”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他，你了解的只是连山。” “哦？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应该是很符合林四心性的抉择吧？” “然而红颜未死，他的怒火便只能强行压抑着。” “照你这么说，别国和月国打仗时，根本不需要和林四打，只需要派所有高手拼死抓住唐小芷就行了，那样林四就会投降？” “谁能抓得住？他一直将她保护得很好不是么？前有剑宗之主，后有聂河。何况这里毕竟是月国，是弦城。” “怎么说？” “带兵也救不了唐小芷，他连她的位置都不知道，谈何营救？而一旦起兵，事情就会变得无法收拾，他无论是进是退，都会酿出大错。进则唐小芷死，退则身后将士遭殃。反倒不如他一个人灵活，至少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不需要考虑太多。” 连琴知道她说得没错，大军如果跟着林四打过来，那便再无任何转圜余地。林四若是因为顾忌唐小芷的命而选择退让，那跟着他干的人将来怎么办？月国将士都是月国人，他们的家也在月国，将来怎么保证不被月洛宁报复清算？ “带兵过来也可以不进不退，以势迫你徐徐图之。” “不进不退，月国将来很可能会分裂成两半，这是父王不想看到的。这一战他只会分胜负，要么他胜，要么我们胜，不会有平局，因为平局意味着内乱。一旦月国内乱，神炎碧澜便不会放过机会。” “原来如此……”连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颇有兴致的追问道：“若换成你呢，换成你是他，你怎么办？” “我会带兵过来。”月洛宁的答复是毫不犹豫的。 “难道你就希望月国分裂？” “我根本不会退，我只会进。” 连琴默然，他知道这就是月洛宁和林四最大的分别。人质对于林四而言是软肋，人质让林四不敢起兵，只敢只身面对。而人质对于月洛宁而言，只是不值一提毫无用处的累赘罢了…… “我只是很好奇，他这次又有什么底牌？他不可能会那么鲁莽，当年他孤身去弦城见凉月，最后凉月死得很惨。” 连琴淡淡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他的倚仗应该就是聂河了。” 月洛宁眼内的忧色一闪而过：“据说聂河是青冥风狐王之子，这次他会否招来那位魔兽之王？” 如果这一战有青冥风狐王参与的话，那结局就很难预料了。她不确定连琴能否敌得住风狐王，而那样一尊庞大的存在一旦战斗起来，只怕会将整个弦城都毁掉。 “聂河就是青冥风狐王。” “啊？怎么会，他竟然真的就是风狐王？可是那些年他和林四在一起时……” “那是化生之术，八阶魔兽的禁术，你可以将他理解为风狐王的转世。我原本以为他这次不会多管闲事，想不到……”连琴并未解释太多，这秘辛说出来，对月洛宁也没有什么帮助。 “那他的实力？” “他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风狐王，不足为虑。你需要做的，就是协助我击杀林四。另外，月慕河一定要牢牢握紧，林四这次故意高调过来，很可能是为了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我怀疑弦城已经有他的人暗中行动了。” …… 当时间来到两天之后，林四出现在了弦城之外。 没有大军簇拥，也没有大臣礼官来迎，尽管他在不久前灭掉紫星王国，又为月国立下了天大的战功。 形单影只的他，也不免回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一幕，那时候他也是孤身一人进这座城，也是即将和那王宫内的人战斗。 虽然百姓们没有夹道欢迎，但他的出现注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和那一年凉月肃清弦城，让街道上不存一个百姓不同，现在的弦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根本看不出什么战斗即将到来的气息。 守城卫士并没有拦他，却也没有更多表示，只是一脸紧张的目送他进城。显然，这些人已经得到某些提醒了，否则见到月国大将军，他们至少会行个军礼。 行走在街道上的他，身边已经自动空出了数尺的空间，哪怕这条街道原本较为拥挤。并非他用了修行手段推开旁人，而是那些人在避开他。 七大罪，月国已经无人不知了。而勾结连琴和玄罗大陆的嫌疑，也没有洗清。 所以现在，已经不会出现从前那种百姓们簇拥上来，向北王殿下表达喜爱和拥戴之情，对他保家卫国征战沙场表示敬佩感激的场面了。 他心内并无半分酸涩，因为此时的他根本无暇去考虑这些。即便是所谓的月国局势他都懒得去想，他现在想的只是自己的妻儿，因为一直以来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些儿女情长。 这些人至少没有见到他就大声辱骂，就讨伐斥责不是么，这其实已经很好了。 当他来到王宫前方那熟悉的白石桥前时，那高耸巍峨的宫门缓缓开启，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 他心内暗嘲了一声，月洛宁已经连做做样子都免了吗？虽然有些事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但他记得当年的凉月，好歹还派了月鹏和礼官仪仗来接自己，还做出了迎接王子殿下的模样。而现在的月洛宁，连个引路的人都没有派出来。 他的右手似本能般搭上了腰畔天缺剑的剑柄，仿佛它能为他带来无穷的信心。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前方守卫宫门的御林军面色剧变了，他们手中的长戈甚至都开始轻颤起来。 难道战斗从这一刻就要开始了吗？他们不清楚，但这位月国大将军的实力他们却一点都不敢小视。 从前他是他们最坚实的倚仗，是他们内心的骄傲之一。而现在，他们却已经做好了随时向他出手的准备。因为依照上面的命令，面前这个人已经叛国了，一旦他有任何不轨之举格杀勿论。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不是吗？ 林四微微叹了口气，即便自己在月国大军之中的威望再高，却也不包括面前这支御林军和里面的禁卫军。 月洛宁在弦城王宫的时间比自己长了太多太多，这里的人是她的，不是自己的。 他没打算立即出手，至少也要见到月洛宁再说，不是么？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的稳定，进入王宫本没有这么简单，原本还需要许多道手续和检查，但现在当然全都免了。 他能感受到周围那些御林军的紧张，也能感受到后方远处许多百姓的复杂目光，他们或许不知道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战，但他们应该也知道这是关乎月国命运的一次‘会面’。 行走在宫门之间的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和当年没有多大的不同了。 虽然当年面对的是凉月那个仇敌，而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姐姐，但心态，却几乎已经变得和当年重合一致。 没错，都是敌人。 当他走到殿前广场时，才发现这里已经被月洛宁改建了一番。 广场两侧前方的通向后面宫殿群的路已经被两堵高墙封死，而在他进入广场的那一刻，后方的宫门轰然关闭。 后方响起了如浪涛般的兵器出鞘箭支上弦声响，大型床弩连弩魔晶炮和灵能炮已经全都架在了宫墙的垛口之上。 林四的感知能力很强，他甚至知道这王宫内已经埋伏了许多十方楼刺客。 就在这一刻，宫墙四周亮起了一圈乳白色的光芒，整座月国王宫在这一刻突然被某座阵法笼罩了起来。 那光芒根本毫不掩饰，这一刻整个弦城数百万民众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投向了那个方向，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巨型的白色半圆形光罩。 他们不知那代表着什么，只是感觉到很宏伟，很壮观…… 第1506章 禁飞大阵 在这殿前广场，林四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连琴。 终归还是和当年凉月准备的阵仗有些不同，月洛宁根本就没有带着文武百官出现在这里。而她在这里的布置，也比凉月要严密得多。 擒贼擒王这个道理，月洛宁是懂的。 虽然连琴很强，而这里的御林军和禁卫军也都会拼死护卫女王陛下，但林四本就是个擅长创造奇迹的人。 谁也不敢保证他会否奇迹般抓住月洛宁来要挟连琴，而一旦月洛宁被抓，禁卫和御林军便只能放下武器。 更何况，连琴和林四这个级别的高手一旦对战，谁能确定战斗的余波不会误伤自己呢？月洛宁本身只是元境中期而已。 所以，她现在离林四很远，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姐弟相残固然让人唏嘘感叹，而现在她算是胜券在握，但在没有真正确定胜利之前，她不会做任何多余的无意义的事情。 林四想要和她谈话惟有两个可能，其一是战胜连琴，突破禁卫和御林军以及十方楼刺客的包围，杀到月洛宁面前。其二，便是束手就缚，被押到她面前。 林四心内暗暗叹了一声，他其实还真的有挟持月洛宁来解决这一战的念头。 这和当年凉月那一战不同，凉月‘请来’的那些帮手，根本就不会在乎他的性命，就算林四把刀架在凉月脖子旁，那些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因为他们要的只是天印。 至于现在的月洛宁和连琴，林四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合作关系，甚至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这两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但挟持月洛宁对连琴，应该还是会有一定影响的，至少会影响到他的某些计划。 确实林四不是连琴的对手，但只要让月洛宁出现在他面前五十丈的范围之内，他便有五成把握提前制住她——因为他会瞬移，而五十丈是他现在能到达的极限。 至于另外那五成失败可能，是计算了连琴实力可能会引起的意外。他不确定连琴会否挡住自己的瞬移，因为他是圣境高手，而且还是非同寻常的圣境高手。 宽达百丈的广场正中，这对曾经的师徒遥遥对立着，战斗已经是一触即发。 或许是因为时间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了太大意义，毕竟该做的事前准备都已经做完了，关系无比复杂的两人并没有急于开战。 “想不到你竟然敢一个人过来，我原本还以为聂河会陪你一起过来。” 率先打破平静的是连琴，他眼内的疑惑并未完全释去，因为林四的举动着实有些反常。 他确定林四一定有底牌，他不可能这么鲁莽的一个人闯过来。只是他着实想不通，这个时候林四还能有什么倚仗？ “想不到月洛宁竟然敢让你出现在月国士兵面前，我原本以为你只敢躲在阴沟里。” 林四毫不客气的回敬了他，对于这位曾经的师傅，他早就丢掉了最后一丁点的尊重。他的意思也很简单，连琴现在其实在苍罗大陆还是个不能见光的人。 一旦被外界知道月洛宁和连琴勾结到了一起，打上里通玄罗大陆罪名的人就会变成她了。到时候，月国很可能真的会被其他势力围攻，毕竟现在神炎帝国已经暂时没了战事，而碧澜帝国也快灭掉赤楼腾出手来了。 他知道连琴会对自己出手，但他原本以为月洛宁不敢让连琴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的。 “你的词锋，真的是比连山锐利太多了。只是不知道，你的实力是否也能有那般出众。”面对林四，连琴可没有面对月洛宁时那般容忍。 “这是什么阵法？禁锢？”林四无心和他回顾连山的过往，因为根本毫无意义，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笼罩在王宫四周的这个大型阵法之上，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阵法。 “不，这并非什么隔绝防护罩。”连琴摇了摇手指，嘴角流出了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可以将它理解为禁飞，毕竟你也会飞啊，总不能让下方这些阵仗白费了。” “禁止飞行？”林四皱了皱眉，终于发现了问题。 整个王宫之内，几乎已经没有风属性的灵气存在了。他能飞起来，依赖的便是对风属性灵气的理解和掌控，而现在没有了风灵气，虽然依旧能凭借强横的实力一跃数十上百丈，但只要是在这阵法范围内，确实是无法自如飞翔了。 “怎么做到的？”这种阵法，他根本闻所未闻。 “有些事物没有出现过，并不代表做不到啊，只是没人去想罢了。” 林四先是一愣，旋即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个阵法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抽空阵法范围内的风灵力，让人飞不起来。但这种阵法没有出现过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所以根本没人想过要做出这样一个阵法。 会飞的修行者都已经是圣境了，谁会刻意为了对付他们而设置一个这样的阵法，然后将对方引到阵法范围内，就为了让他不能飞？ 圣境就算飞不起来，一样能发挥出强大的实力，何况这阵法又没有困敌之效，对方不能离开这个范围么？ 最后，这种阵法耗费的灵石和材料必定也是巨额的。 因为这些原因，所以过去从未有人想过要研究出这么一个阵法。 连琴只是想到了这个方向而已，当年的琴英能布置出那样的空间传送阵。现在的连琴，阵法水准恐怕也是强悍至极的，所以他现在做到了。 放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阵法确实显得很有效。 连琴是为了杀死自己，自己的飞行会带来一定的变数，他和月洛宁布置这个阵法只是为了抹除这个变数。 或许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为了针对可能会到来的青冥风狐王。 聂河可是风系的啊，将四周风灵力抽空倒不会让他变成一个普通人，毕竟他本身已经足够强大，但实力注定还是会受到一定影响。 因为天境和圣境所用的力量，多半还是从外界借用过来的。 自己想要脱离这种束缚并不难，这阵法不能困人，脱离它的范围就行了。然而遗憾的是，自己四周现在有至少十万人围着，有无数弩箭和魔晶炮之类的守城器具指着。不会飞的话，还怎么突出这阵法的范围？ 从进入这广场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其实就已经中了个圈套…… “那你自己呢？你应该……也会受到影响吧？”林四并没有因此而大受打击，经历过太多凶险场面的他，已经很快开始思考起有利条件来。 连琴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确实，不过大家都不能飞，对你应该更加不利，对吗？” 林四当然知道他说得没错，都不能飞的话，地面上所有人对自己的威胁就会提升数倍。眼前这局面，几乎已经等同于宣判了他的死刑。 除非月洛宁和连琴网开一面，否则他不可能还会有什么活路。然而这两人，又怎么可能会心软？ “剑宗大长老，是你的人？”内心思索着破局之法的他，开始问起了另一个让他在意的问题。 “答对了。” “他怎会支持你？” “事关一个秘密。”连琴神秘的笑了笑。 …… 剑宗后山那座直冲云霄的山峰背面，是一片陡峭的崖壁。这里其实算是苍罗大陆最南面了，因为峭壁的下方就是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海浪。 但恐怕没多少人知道这里其实算是剑宗多处闭关之地之中的一处，毕竟能越过青月森林，再穿过剑宗最后来到这里的人少之又少。而就算来到了这里，又有谁知道下方崖壁之内竟有一座洞窟，而洞窟之内还有着一系列布置？ 剑宗那位大长老此时就在这崖壁下方的山体之中闭关，为的是突破圣境。 事实上这大陆上绝大部分门派长老弟子突破境界时，都会选择回宗突破。一则因为突破大境界对任何人而言都算是一件值得慎重对待的大事，宗门最清净也最安全；二则宗门内的闭关突破之地，往往会有许多辅助修行的布置。 对于剑宗之主而言，剑宗大长老的突破是足以让他大笑三声的好事，值此玄罗大陆即将入侵之际，苍罗大陆再添一位圣境，这代表着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虽然在支持林四的事情上，两人有一些分歧，但对剑宗之主而言那不算什么。无论如何，剑宗大长老也是忠于剑宗，忠于苍罗大陆的，这便已经够了。 只不过三天前林四的到来，却让他感到了一丝心神不宁。 圣境固然也会有犯错和失算的时候，但却没有哪一位圣境强者是蠢人。能突破到这个境界的，哪个不是天才中的天才？他们的天赋不光体现在修行上，也体现在智慧上，因为修行需要悟性，而悟性则需要清晰的头脑。 加上林四离去之后的三天，他回到剑宗为大长老护法的时间已经有十三天了。 突破圣境快的只需要两三天，慢的需要几个月甚至半年也不一定。对此，剑宗之主倒是早有了心理准备。 但此时独坐于崖顶之上远眺着大海的他，却已经隐隐感到了不对。 剑宗大长老闭关之前曾和他见了一面，那时候他确实从他身上感知到了些许圣境独有的气息，那的确是即将突破的征兆，因为那代表着大长老已经摸到了某些规则的门径。 然而这十三天，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突破该有的动静，哪怕是一点点。 他自己是圣境之中的强者，当年他自己突破的情形，自然是记忆犹新。何况他还目睹过剑宗第七任宗主突破圣境的场面，也读过一些与此相关的典籍。 他知道，剑宗大长老这突破有些反常。 第1507章 没有秘密 圣境是能够形成圣域，掌握一些独有规则的。无论这突破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可能连着十三天都平静得如同水波不兴的井水。 无论灵气的流动还是规则的碰撞，都注定会引起一些特殊的现象。 这种现象虽然不至于每时每刻都发生，但连着十三天都不出现，那就真的不正常了。那只能说明，下面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在突破，因为就连突破天境，都不会这般平静。 有些可能，剑宗之主是能猜到的。 比如自己被骗了，剑宗大长老就是故意骗自己回宗，故意让林四得不到自己的帮助。 只是他不太敢相信而已，因为那代表着大长老和连琴勾结在了一起。 整个剑宗都知道连琴是叛出了剑宗的叛徒，也是投靠了玄罗大陆的贼子，大长老应该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勾结连琴，等同于背叛苍罗大陆。 当这种怀疑越来越深入时，他终于无法按捺内心那一缕罕见的焦急，将自己的感知彻底释放了出去，而目标赫然便是下方崖洞里的大长老。 他要‘亲眼’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究竟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之中。 窥探对于一位修行者，尤其是高阶修行者而言算是一种冒犯，但现在他哪里还顾及得了那么多？ 他很清楚，如果大长老也是连琴计划之中一环的话，那林四就真危险了。在剑宗之主的心目中，修行和军事上同时具备极高天赋的林四是抵抗玄罗大陆的‘最强之剑’。 他无法接受这柄剑被折断，而且还是被剑宗的人帮着折断。 当他的感知探入那崖洞的第一瞬间，下方的大长老便同样察觉到了他的窥探，于是他动了起来。 下一刻，他破关而出，自那崖洞飞射而出旋即直冲上空，最后稳稳停在了剑宗之主前方的虚空之中。 剑宗之主缓缓站起了身来，大长老此时是浮在空中的，这足可以代表他已经是圣境高手了。毕竟像林四那样天境就能飞行的，着实算是异数。 只是此时此刻，他却根本没办法如预想中那般变得高兴起来。 那双仿佛早已看破世情的双眼之中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悲哀沉痛，他腰畔那柄古剑无声无息的滑了出来，而他的圣域已经将大长老笼罩在内。 “你是何时突破的？” “师兄为何有此一问？”剑宗大长老的脸上并无丝毫愧色，有的只是坦然。 虽然他还什么都没承认，但剑宗之主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已经知道，剑宗大长老在自己回来之前，其实就已经是圣境了。 对于一位圣境高手而言，收敛大半圣境独有的气息，将自己的状态假扮成即将突破的模样，一点都不难不是么？ “你就这么仇恨林四？” “那个孩子已经承诺过不计较当年被扣上弑师罪名之事，你竟然还不如他看得开？” “为了杀他，竟然勾结连琴？” 每问一句，剑宗之主便向前踏出一步。而他每踏出一步，剑宗大长老面临的压力便越强一分，当他踏出第三步时，剑宗大长老几乎已经摇摇欲坠，仿佛他能存活的空间已经被挤压到了极致。 是啊，他毕竟是新晋的圣境修士，相对于被称为苍罗大陆第一高手的剑宗之主，还有一段距离。 “我并不仇恨他。” “我也没有想过要对付他，否则那些年我可以做很多事。他不计较当年之事，我也很欣慰。” “我确实和连琴走到了一起，也确实打算杀死林四，但却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他的面色依旧平静而坦然，而似乎是因为这三句话的缘故，他的气息重新变得稳定起来。 剑宗之主不可能因为他的理直气壮，就选择退让，他的古剑已经握在了枯瘦的右手之中：“林四是苍罗大陆获胜的关键，我相信你应该看得出这一点。” “从前他很关键，但现在却已经不是，他挡了正路，所以不得不死。” …… “你的秘密，就是琴英转世？你用这个说服了剑宗大长老？” 弦城王宫正殿前的广场上，林四只是略加思索，便猜到了答案。 仿佛永远都能处变不惊的连琴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态，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秘密竟然被林四随口就说了出来。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这或许算是他最认真的一次，认真到眼神都变得凌厉起来。 “我说出来，你便会放过小芷和小慕河？” 连琴皱了皱眉，旋即便是摇头：“你知道那不可能，而且我至少能看出来，你的亲姐姐月洛宁并不知道这个秘密，这足以证明这个秘密你并没有泄露出去。” “看来我不小心说漏了点什么，反而促使你迫不及待想要灭口了，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感到懊恼？” 这个秘密当然不止他一个人知道，至少慕哲平和聂河是知情的。 想想当年三人在十方楼总部里面四处翻找琴英留下的‘宝物’画面，他的嘴角不禁浮出了一丝笑意。 连琴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以至于笑得那般悦然，他轻吁了一口气，似乎并不在乎这个秘密被人发现。 “这个秘密迟早不会再是秘密，现在传出去也已无妨。我好奇的，只是你怎么知道的，猜的？就因为我和琴英的名字里都有个琴字？” “那你就当我是猜的吧……看来剑宗大长老，真的是个很看重传承的人啊。” “没错，他很看重传承，在我证明了自己是琴英转世，是剑宗的创始人之后，他根本没有经过太多的犹豫便做出了选择。” 林四轻叹了一声：“这真不是个好消息，虽然我和他关系谈不上好，但还是很失望很寒心。” “因为他选了挑起两大陆之战的我，而没有选择同玄罗大陆拼死战斗，利用天印为苍罗大陆争取了时间的你？”连琴仿佛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不错。”林四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这一点。 这样的选择，当然会让林四寒心，甚至比前段时间被扣上勾结玄罗大陆的帽子时更寒心。 那些谣言只是因为许多人辨不清真相人云亦云，而剑宗大长老的选择，却是在明确知道一切的前提下做出的，剑宗对于玄罗大陆发生的一切最清楚不过，不是么？ “没办法，相对于千年前赶走异族人，统一过苍罗大陆，建立过剑宗的我，你的分量太轻了。在他眼中，我是唯一合适的那个人。”连琴一脸遗憾的摊了摊手，看向林四的眼神甚至有了一丝同情。 他自问若自己是林四，现在恐怕也一样会很寒心，很难过。 他自己最清楚，相对于这个弟子，自己其实还真算不上最合适的人。他将来迟早能晋入圣境，这一点连琴其实比谁都有信心，而他还具备着自己所难及的军事才能。 只是自己加上月洛宁之后，就一定比林四合适了。林四是打天下的合适人选，但连琴所想的不仅是击败所有敌人，还有击败敌人一统天下之后的治理天下。 很可惜，在这条路之上，林四做不了月洛宁那么好，他反而挡了月洛宁的路。更何况，林四也注定无法和他连琴并存。 剑宗大长老能不能想到那么远，林四不得而知，对那位大长老而言，或许琴英这两个字就已经足够了。 “他相信你能重现千年前的情景？” “是的。” “将传承和曾经的荣光看得比什么都重，第一次让我觉得恶心！”林四狠狠咬了咬牙，此时的他显得恼火无比。 “我似乎不应该继续附和你了。”连琴无奈的叹道。 “你为何不直接选择宗主他老人家？说不定他也因为琴英两个字而追随你呢？” “我没有把握。” “哦？” “我在剑宗呆了十几年，那里每个人我都曾仔细观察和研究过。选择剑宗大长老，便是因为我知道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剑宗宗主，我却无法确定。” 林四冷冷嗤笑道：“还有最重要一点原因，大长老如果做出意外选择，你还可以灭口，面对宗主你却办不到吧？” 连琴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没错，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剑宗那位宗主，我无法掌控。” “这算是我今天听到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了。” “又有何用？当他得知我是琴英，得知剑宗创派之人都背叛过苍罗大陆，甚至当过他的敌人，你猜他这位第八任宗主会受到怎样的打击？毕生目标和理念被自己怀疑是无意义的，对于一位圣境而言，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无论他做出何种选择，他对我都将再无威胁。” 林四明白连琴说的没错，这其实就是他明明知道连琴是琴英转世，却没有向剑宗之主透露的原因。 他生怕那位老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遵循着琴英当年创派时的理念守卫着苍罗大陆，一旦得知那个人自己都背叛过苍罗大陆，他该作何感想？ 他的剑，还能如从前那般稳定吗？他的修行，还能像从前那般一往无回吗？ 无论连琴是不是打着让神炎碧澜天外天三派同玄罗大陆火拼好渔翁得利的打算，无论将来他会不会赶走玄罗大陆的侵略者，无论百年之后苍罗大陆是否变得更美好，无论未来的历史是否会证明他的眼光更长远，林四都无法认同他，因为过程和手段让他不齿。 背叛过就是背叛过，出卖过就是出卖过，这一点无论如何也洗不清。 他不光为自己感到不值，也为剑宗之主感到不值。相对于那位剑宗第八任宗主，面前这个初代宗主的转世简直糟糕透了。 “那你呢？你所为的，就是让这个世界变成你梦想中的样子？变成你以前所在的那个世界？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曾真正为苍罗大陆着想过！什么杀光所有修行者，说得满口高尚，好像在为无数普通人着想，你真正想过他们要什么吗？其实你只是将苍罗大陆当成实现你不切实际想法的试验品罢了，你算什么东西，这个世界轮得到你这个真正的异族人来指手画脚？” 他冷冷一笑，眼内的寒光仿佛能够直射连琴的内心。 连琴的面色彻底变了。 第1508章 一线机会 “你还真是很能干啊，连这个秘密都被你看出来了。” 这或许是连琴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一切尽在别人掌握之中的怪异感受，这种感受当然谈不上美妙，以至于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身那圣境的气息。 这其实就是林四的目的，连琴不是坏了剑宗之主的某些理念目标么，林四现在也还他一次，否则他何至于无端说出这个秘密。 在晋入天境之前，林四一直都觉得战斗无非是力量速度技巧的运用和比拼，实力之外的一些因素比如心理状态比如意志力确实也会有一些影响，但那影响终归不是决定性的。 决定战斗结果的，终归还是实实在在的实力。 至于那些所谓的理念心态，就实在是太玄也太过虚无缥缈了，对修行和战斗应该是毫无意义的。 但在晋入天境之后他才发现这个看法是错的，和剑宗之主曾经有过的一番深谈更是让他发现了道的存在，而天境圣境的许多东西是建立在道之上的。 确实战斗的表现形式依旧是刀来剑去，依旧是力量速度技巧境界上的较量，一个圣境强者不会因为大受打击就变得实力大损。但打击了对方的道，却也真的会影响到圣境高手将来的修行之路以及临战发挥。 圣境本就超出了人力极限，本就不合常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反而也因此变得重要了起来。 打击和瓦解连琴的某些理念，对于即将面对的一战至关重要。毕竟他和连琴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他必须要尽可能的创造一切有利于自己的条件。 一位圣境高手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击到，他的心志又哪里有那么容易动摇？如果林四和连琴进行什么理念上的辩驳，估计争论个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丝毫效果。 且不说面对圣境是否有开口机会，即便有，堂堂圣境又哪里是耍耍嘴皮子就能撼动的，那未免太可笑。 将连琴自以为神圣高尚的目标贬得一文不值，这件事其实是很难做到的。林四唯一能用的武器，就是连琴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相信，这足以撼动连琴。 “将那个世界一些人尽皆知的东西搬到这个世界，扮演着先知和全能的形象，是不是让你很满足？是不是生出了无限的优越感，觉得自己真的是在俯瞰芸芸众生，真的将自己当成改变世界的神，真的觉得只有自己才是对的，其他人全都愚昧不堪了？真是可笑无比！” 他的话如同最锋利的箭，势不可挡地刺入了连琴的心头，虽然两人还没有真正交手，但连琴确实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攻击’。 他的面色不断变幻，这一刻他眼内的风轻云淡早已散去，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闪过了怀疑和否定。 他原本张开的手掌不自禁的握紧了，这殿前广场似乎都忽然因此而暗了些许，后方许多禁卫和御林军仿佛都能感受到他那狂乱的心绪。 不过，也只是那么短短片刻罢了。 他的神情忽然再次平静了下来，这广场上某种难言的躁动也因此而平息。林四心内暗叹了一声，连琴不愧是连琴啊，自己还没来得及寻找到足以破敌的机会，他竟然就奇迹般的回复过来了。 此时的连琴甚至给了他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已经变得比先前更无懈可击了。 “你也是来自那个世界的？樱梦生下你的那天，你就已经知道了全部？” 不能怪连琴生出这种猜测，林四仿佛对他的一切都知根知底，这是在太荒诞也太不可思议了。 “并不是，如果我是那个世界的人，之前那十四年也未免演得太完美了点。” “也是。”连琴摇头失笑，他饶有兴味道：“如果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穿越秘密的，你一定不会告诉我答案。” 林四微微一笑：“当然不会，这个秘密，足以让你暂时消去杀心，改成抓住我撬出答案对么？” 穿越的秘密是怎么暴露的，林四是怎么知道那个世界的，连琴不可能不在意。与之相比，同月洛宁的合作都要向后推一推了。连琴必须要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那算是他真正的根本。 现在杀死林四，那这个答案他很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查清。对于将来的连琴而言，这算是一根刺。 有杀心和没有杀心，在战斗中完全就是两种状态。 前者是全力以赴，后者却还需要考虑留一手，留对方一命，这自然会给林四挣扎求存的机会。 “你说得没错，这个秘密换回了你暂时活命的机会。但很遗憾，你刚刚利用穿越之秘来打击我的计划却也功亏一篑。” 林四的脸上并无丝毫失望神色：“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你自己的。” “很简单，你所打击的只是多年前的我。” “哦？那现在的你呢？” “我之所以选择支持月洛宁，就是因为放下了穿越者的骄傲。” 从他这句话，林四便已明白了连琴和月洛宁之间的合作程度，恐怕不仅仅只是短短一次联手那么简单了。 “你用什么赢取了她的信任？她的多疑已经渗入了骨子里，尤其是面对你这种人。”对于自己的亲姐姐，林四是有着足够了解的。 “你可以亲口问她，如果你还能顺利见到她的话！”说完这句话之后，连琴缓缓拔出了腰畔的长剑，他的战意已经毫不掩饰。 某些东西虽然看不见摸不到，但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这一刻，林四无端生出了自己变成普通人被抛在一片汪洋大海中央的紧迫无力感。 面前的连琴让他根本找不出丝毫的破绽，他不知该怎样战胜这样一个敌人。 他不得不用手中的天缺剑为自己划出一片喘息空间，而也就是在这一刻，连琴似乎感知到了点什么，他的眉头不自禁的皱了皱。 呼！ 天缺剑再也没有停留的劈了出去，无形的海浪迎风被斩开了一条通路，灰蒙蒙的剑气已经出现在了连琴的身前。 “原来如此！” 连琴向后急退，避开了如影随形的天缺剑，但在他那长笑声尚未止歇之前，原本应该在林四前方的他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一闪即逝的破绽确实被林四捕捉到了，只是想要因此而占据上风却仿佛根本不可能。只是转眼间，连琴便已经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 间不容发之际，林四手中的天缺剑奇迹般旋至了身后。 铿，双剑碰撞的瞬间，飞溅****的劲气将两人身周十数丈的大块砖块切成了碎石，而后方那些禁卫军和暗处十方楼刺客已经再也无法看清两人的身影。 他们很清楚，这对师徒之间的交锋，根本就不是他们够资格涉足的。 …… 轰隆隆的声响骤然响起在了唐小芷的耳畔，伴随着的，还有若隐若现却连绵不绝的兵器交击之声。 虽然诡异的没有传来半点呼喊之声，但她知道这是外面出现了战斗。于是她的心顿时不争气的狂跳了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狂喜。 难道是阿四来救自己了吗？ 她再也无法坐得住，迫不及待的从床榻上翻身而起，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便披头散发的冲向了门外。 她要快点见到他，让他知道自己在哪里，那个簪子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她无法确定林四还能否马上找到自己。 然而她似乎注定要失望了，刚刚拉开房门的她，第一眼看到的人并非林四，而是若若。 “你……” 她眼内的惊慌之色才刚刚浮起，便已经被若若捂住了嘴，任凭她如何挣扎却也只是徒然。她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被抱了起来，随后眼前的景物便开始飞速倒退。 因为他杀过来了，所以若若要将自己带走或者藏起来吗？这一刻，她险些急得眼泪都快掉落下来，她不甘心明明快要见到他，却又再次天各一方。 此时的她，已经恨透了抱着自己的黑裙女子。 外面的劲气轰鸣声依旧在持续，这整个城镇每个角落都仿佛同时陷入了一场战争，她甚至能够嗅到烟尘和血腥的气味，只是这场战争已经快要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唐小芷不知若若要将自己藏到哪里去，她只知道是朝着这个小镇外面丛林深处的某个方向。 她的瘦弱的身躯被比她更娇小的若若抱得死死的，几乎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的小嘴被她的小手紧紧捂着，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心内的愤怒不甘太过强烈，或许是因为那只小手在高速飞驰之时略微有那么片刻的松动，她忽然奇迹般的张开了嘴。 随后，她狠狠咬了下去。 以若若天境中期的实力，唐小芷原本怎么可能咬得伤她？如果她稍微在手上运点灵力，唐小芷的牙齿恐怕都会磕疼。 但那只漂亮的小手手心却真的被咬破了，唐小芷嘴边已经满是是鲜血。然而除了瞬间的颤抖之外，那只小手非但没有弹开，反而捂得更紧了，仿佛一点都不痛。 若若根本就不会放开她，也不会松开她，她不会让任何人从自己手里夺走她。 只可惜她最终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前方山林边缘，一位长得似乎比她还要漂亮些许的男子静静站在那里，用一柄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对上这个人，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她只能缓缓将唐小芷放了下来，然后松开了捂着她小嘴的那只手，那只手的手心早已是鲜血淋漓，显得触目惊心。 “啊，聂大哥！你来救我了吗？你怎么来的？” 在看清前方那道熟悉身影之后，劫后余生的喜悦彻底填满了唐小芷的心口，她恨不能立即冲到聂河的身边，只可惜若若搂着她纤腰的那只手却并没有松开。 “虽然不爽，但在那个家伙到来之前，你是由我罩着的。”前方一袭青袍的聂河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丝怪笑。 聂河那一如既往的语气，从没有哪一刻能让唐小芷如现在这般感动。 “阿四呢，他还好吗？他在哪里？”她急声追问起来。 “还好意思问那么多，你这次给我们添了这么多麻烦，以后就等着挨骂吧！”聂河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虽然他是来救唐小芷的，但他可没有温声细语安慰依旧没有脱离惊吓的伊人，好让她更感激自己的打算。 “噢……”唐小芷一脸怯怯的缩了缩玉颈。 这次的事件其实怪不到她头上，若若本就不是她能抵抗的，若要算误信她人的错，聂河自己当时不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么？ “你想怎么死？”聂河已经看向了若若，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紧贴着她的若若手中已经出现了那面圆盘兵器，聂河的出现让她极度不甘。 第1509章 两场战斗 若若确实想不明白，这里是十方楼一处秘密据点，而且是最近一年才建立起来的，聂河不可能会知道。 唐小芷身上已经没有其他任何做过标记的物件了，若若和连琴不会留下那样的纰漏。而苍罗大陆那么大，漫无目标聂河怎么就能这么快正好找准这里？ 如果那么容易暴露，她怎么可能会将唐小芷藏在这里？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这个据点正在被北谷一族早有预谋的攻打，十方楼留在这里的刺客正在快速死去，而聂河也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里确实很隐蔽，但你忘了一件事。” “忘了什么？” “这周围都是遍布魔兽的丛林，你说你忘了什么？”聂河嗤笑了一声，长剑已经缓缓扬了起来。 他可不像连琴那样有兴致，开战之前还和林四‘叙叙旧’，他已经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兴致，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杀掉这个女人。 至于控诉和谴责若若，质问她为什么要背叛，有必要吗？至少聂河大爷没有这份闲心。 若若虽然只是天境中期，但也谈不上容易对付，毕竟暗属性天境修士会具备一些寻常修士难有的能力。 而除此之外，唐小芷还在她手上，如果她要用唐小芷为质，自己该怎么解决？ 放走她？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神依旧透着慵懒迷离意味，但内心却已经变得无比的认真和慎重，他在寻找一击制敌的机会。 但令他意外的一幕出现了，面前的若若忽然将唐小芷松了开来，她似乎根本没打算用唐小芷当人质和挡箭牌。 只是，她也没有让唐小芷走向聂河身边，只是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 下一刻，还不等聂河出手，她便主动杀了上去。 作为一名在十方楼长大的刺客，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要做的应该是避战，按照刺客的风格，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是不应该出手的。 只是这一战，她根本就不想逃避。 漆黑的暗灵力瞬间笼罩住了唐小芷眼前的大片空地，一场新的战斗已经爆发。 …… 弦城王宫殿前广场早已被摧毁，甚至就连后方群臣上朝时的正殿也已经倒塌了大半。如果明天月洛宁想要主持朝会，恐怕必须要换个地方了。 这场战斗比周围禁卫军和十方楼刺客们预想得还要激烈，还要震撼。 连琴本以为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自己拿下林四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当年在玄罗大陆时，他曾击倒了连山，那时候他只用了三剑。 但这一次他面对的人终归不再是那时候的连山，而是此时的林四。 相对于当时的连山，现在的林四有了七彩空间印力和源力的帮助，有了剑主指点之后脱胎换骨的剑术，还有这几年征战沙场时磨练出来的进步。 如果正面相斗，两人都死战不退，那林四恐怕还是挡不住连琴几十招。原因很简单，无论修为境界还是对修行的理解，连琴都在林四之上。 而在剑术方面，当年的连山本就是连琴教出来的，他是能和剑主对战的人。 他的剑术……又怎会低于林四？ 只是现在他却根本找不到解决林四的机会，林四只是开战之初和他缠斗了短短片刻，之后便开始在这王宫广场不断游走。 连琴的空间法门足以让任何一名敌人都逃不出他的剑锋笼罩，但擅长瞬移，同时又和剑主‘交手’过数百次的林四却总是能险之又险的避开他的杀招。 即便换成另一名圣境高手，现在面对连琴也不会有如此韧性，但明明实力不如圣境高手的林四却生生将这一战拖了下去。 对于四周的禁卫和刺客们而言，他们看到的只是两道快得如同闪电的影子在那偌大的广场任何一个角落碰撞。 如果不是兵器和劲气碰击之后掀起的剧烈动静，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那两人在哪里。 而事实上，他们看到的只是瞬间之前的两人罢了。 这场战斗有太多的东西，是他们所看不到的，因为那涉及到了圣域，涉及到了规则。 林四很清楚自己现在根本不是连琴的对手，半个圣境和圣境之中的巅峰强者，差距根本不可以道里计。 这一点，林四一开始就知道，然而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和连琴进行了这么一场不可能胜利的‘决斗’。 原因无它，他不得不这么做。 三天前郁荼传来了聂河的话，他已经找到了唐小芷的下落。只是，他却没办法立即救下她。因为那里离弦城不远，只有区区五百里而已，而连琴当时甚至也在那里。 十方楼刺客本就极为警觉，连琴又在那里留下了预警的布置，更何况唐小芷身边还有一个寸步不离的若若。 想要救下唐小芷，战斗是不可避免的。战斗一起，就必然会惊动连琴，五百里对于连琴而言，恐怕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而已。 想要救出唐小芷，便只能支开连琴，同时还要让连琴明知唐小芷那边出问题了，还不得不留在原地。 于是林四来了，也真的将连琴留在了这里。 相对于连琴，他和聂河终归还是有一个优势，连琴是一个人，一个人再强也没办法分身，而他们是两个。 他知道小芷已经暂时不需要自己担心了，有聂河在，那边的战斗不会有丝毫悬念。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救出自己的儿子，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不能不考虑，那就是从连琴的剑下活下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向正殿后方的宫殿群杀过去，杀到月洛宁的面前，他相信月洛宁现在就在月国王宫的某一处，在等待着战斗结束的那一刻。 月洛宁是一个什么都想要掌控在手中的人，她这样的人，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不可能会离开弦城王宫，那会让她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只要杀到那里，他便有机会拿下她。而拿下她，便有了说话的本钱。 这似乎有些异想天开，即便他真的见到了月洛宁又能如何？他还能在连琴的眼皮底下抓住月洛宁？还能突破月洛宁身前的大批高手和禁卫？ 然而有些事情，不试一试岂非等于是主动放弃了希望？ 只是他这一丝希望，连琴根本就不打算给予。虽然他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但连琴却不会轻视自己的敌人。 尽管他暂时没能将林四击垮，但牢牢占据着绝对上风的他，却已经不着痕迹地将通向后殿的去路封死了。即便林四会瞬移，也过不去。 林四和月洛宁之间，现在其实已经只隔了两百丈，但因为连琴编织的那张无形巨网，那两百丈却仿佛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 雷鸣般的轰响，以及那肆无忌惮直冲云霄的紫芒和灰芒无不昭示着广场上那一战有多么激烈。 这一刻，整个弦城仿佛都停止了运转。不知多少人一脸呆滞地望着那剧烈震颤的半圆光罩，他们根本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里面简直就像是在打一场大型战争。 街上的百姓们茫然无措，府内的官员贵族们满面不安，而还有一些人的眼内则是透出了带着遗憾的喜色。 弦城终归还是有各大势力的探子驻扎的，这些人同样看不到里面到底在做什么，月洛宁和林四事前实在掩藏得太深了。在这一战爆发之前，许多人至多以为这对姐弟会争吵，会生出嫌隙，却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激烈到不留任何余地的战争方式。 如果外界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战，也许今天的弦城和月国会变得更加热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林四和月洛宁之间的战争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一方败亡，而无论哪一种都会让月国和弦城露出空子。 只可惜，他们知道得太晚了点，现在哪里来得及做任何部署？而等到外界各大势力反应过来，弦城之事恐怕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望着紧握兵器排出了作战阵列，几乎在弦城每一片街区都能看到的城卫军，人手不够的他们只能将某些冲动的念头暂时打消掉。 指望林四和月洛宁同归于尽是不太可能的，于是这些探子的心情也是复杂的。 他们既希望林四和月洛宁其中某个人死掉，这对姐弟之中任何一个死掉对月国而言都是重大损失。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这两人都活着，因为那代表着将来的月国会姐弟决裂而变得永无宁日。 两种结果，他们竟然不知期盼哪一种化为现实更好。 月洛宁此时同样在静静听着那双剑清鸣和殿宇倒塌声响，她没想到林四竟然能连琴打成这样，虽然看不到，但战斗没结束就代表着他还活着。 真是可惜了…… 她可惜的不是那些倒塌的宫殿，只要能杀死林四，整个弦城全部变成废墟她都认为值得。更何况，她其实已经有了迁都之意。 月国越来越大了，继续将东南域偏远的弦城作为这个超级大国的中心，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不是么？ 她可惜的只是自己的亲弟弟，如果他能永远听自己的话，能永远和自己保持同样的步调，能有和自己相同的理念，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不挡自己的路，那该有多好啊…… 现在的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实力，将来呢？ 管乘确实是自己心目中将来的月国大将军人选，但无论从军事才华还是从军中威望以及对月国的忠诚去看，管乘无论如何还是没有他合适啊！ 他就快要死了，这几个月来，她眼内第一次流露出了浓重的感伤。 他死后，她或许会流泪吧。那不光是她的弟弟，还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只是，她终归还是不会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 第1510章 感恩戴德 月洛宁并不担心林四会杀过来，一则连琴太强了，林四根本办不到那种事。二则，她和林四相隔的两百丈之距并不是那么好闯的。 这重重宫墙和殿宇之间，不光有着上万禁卫高手，还有百余名破境以及二十名天境高手。 即便这次行动月洛宁没有调用剑宗高手，但现在月国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多了。 当年乾蓝王国的天境高手多半归顺了月国，高真和乌夏灭国之后，因为罗侯和管乘相继来投，这两国官方和民间大量高手涌入了月国，其中一部分自然成了月洛宁的人。 而除此之外，现在的月国还征服了紫星王国呢。虽然被灭的紫星国修士多半还对月国存在仇恨之心，但选择荣华富贵另觅高枝的却依然还是有的。 更何况直接率军灭掉紫星，最让紫星人仇恨的是林四…… 月洛宁不会大意，她是将这当成一场战争来打的，战争自然要全力以赴，即便敌人只有一个林四。 现在能接近她的人，都是由她亲自判断检测过忠诚的，禁卫副统领，御林军副统领，护国长老赫然在列。 但其中，却并不包括一个本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扶摇。 卫将军扶摇是弦城三军的顶头上级，城卫军御林军禁卫军这三军在此次行动中关键无比，他这个执掌三军的人物，自然也是重要无比。 这次的行动，可以说是少不了他的支持和配合。但在行动之前，月洛宁却特意将他摘了出去，将他排除在了计划之外。 原因无它，这次行动她不太敢用扶摇。 昔年月山册封的六骑将之中，宗越谈修边旭已经死在天印之乱的背叛阴谋之中，剩下的便只有叶弘薛尘扶摇了。 这三人无论是当年天印之乱之后的苦苦支撑，还是之后几年的征战守卫都足以证明他们对月国的忠诚。 弦城政变那次行动，扶摇便是月洛宁计划之中的关键人物，而那次他很好的配合了月洛宁的计划，完成得一丝不苟无可挑剔。 光凭这一点，月洛宁就应该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将他当成亲信。何况在朝堂上，他这位卫将军也几乎每次都是最先站在女王陛下这边的。 月洛宁当初登基时，他可是紧接着林四之后第一个表示臣服的呢！对这样一个人，月洛宁于情于理，也不该有什么怀疑。 只是月洛宁同样记得当年圣山之战前，自己去学园之城挑选队员的情景，扶摇是她第一个确定下来的人选，因为推荐他的人是林四。 当年月国反击南齐的战争中，扶摇一直陪伴在林四身边，这是六骑将其余五位都不曾有的待遇。之后林四执掌北境封地那几年，他一直都是林四的心腹人物。 他和林四的关系，让月洛宁不太放心。 这次行动对付的是林四，所以月洛宁无法确定他会否做出让自己不想看到的选择。 虽然这些年来林四因为常年在外征战，和扶摇并没有多少联系，而月洛宁这两年也一直在观察他甚至是调查他，结果并未发现两人有什么密切往来，但无论如何多疑本就是她的特质之一。 即便是今天行动扶摇没有参与，但在半个月前，她还是安排了天境高手一直暗中监视着这位月国卫将军。 一旦他暗中透露出任何风声，表露出任何不满，显露出任何的异常，月洛宁便会拿下他。即便他已经是六骑将之中的第一位天境高手，也不会有翻身机会。 哪怕扶摇一直表现得很平静，根本没有丝毫异动，但这监视行动即便是到了今天也没有停下。 弦城南区扶将军的侯府，现在包括家丁丫鬟都依然还处在天境高手和秘部探子的眼皮底下。扶摇在学园之城当医科老师的妹妹扶薇，他已经赋闲在家的前任城主父亲扶远，同样也都在秘部和暗卫的视线范围内。 在月洛宁本人看来，这已经算是自己另眼相看特别对待了，扶摇应该感恩才是…… 以月洛宁铁腕无情的行事作风，即便是忠诚于她，即便从前一直在配合她支持她，即便是从未犯错，只要她觉得不好用了，只要她起了疑心，那就算是有了足够的下手理由。 她完全可以捏造罪名拿下扶摇，何必弄得监视和调查那么麻烦？ 而她现在并没有那么做，如果扶摇这次真的没有让她失望，那等到林四死去之后，她依然还会继续重用他。他从前可是林四的亲信呢，这难道还不算特别的厚待么，他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么？ 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吧，这位苍罗大陆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王面无表情的想道。 随后，她那张俊俏的面庞上浮起了本能的惊怒和恐惧之色，虽然只是那么一瞬，但却是真正切切的。 当初连琴这位圣境高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都不曾失态，但现在她却彻底变色了，因为前方那一轮巨大的紫色弯月。 她看到一名‘禁卫高手’飞身而起，那个人用的明明是禁卫的制式刀具，却偏偏还是挥出了那一刀。 是那个女人！ 看到任何人她都不会失态，面对任何场面她都不会惊慌，因为月王有月王的骄傲，而月洛宁本就是个心志坚韧的人。 但很遗憾，那个女人却是个例外，因为她曾让她两次直面死亡，骨髓深处某些本能感受是她无法在瞬间就控制好的。 离得太近了，只有区区十丈，这是那个女人的‘狩猎范围’，无论月洛宁身前站多少人都没了多大意义。 除非林四和连琴出现在这里，才能为她接下这恐怖的一刀，但现在那两人却不在这里，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紫月吞噬着自己眼前的一切。 最前方的十几名破境高手毫无任何反应便直接被腰斩当场，后方的三名天境高手或拔剑或格挡，只是他们的动作相对那紫月而言慢了太多太多，如同跌入了浓稠的浆糊之中一般。 当月洛宁身前的禁卫副统领和御林军副统领倒在她面前，鲜血喷溅得她满脸都是的时候，此起彼伏的惊怒呼喊才终于传了开来。 “住手！” “你敢！” “有刺客！” 只是，拔出了刀剑的他们也只敢喊一喊罢了，因为他们的女王陛下已经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 揉了揉脸上的一层伪装物，绝美的容颜显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名穿着禁卫衣甲的‘刺客’不是尹漓又是谁？ “你是怎么混入这里的？扶摇帮你的？” 真正落入尹漓手中之后，月洛宁反而快速平静了下来。她不可能会说什么求饶的话语，也不会继续恐惧下去，此时她已经开始思索起破绽来。 如果禁卫军有这么容易假冒，那她这个月王恐怕早就遇险无数次了。 何况今天的行动这么重要，事前的准备那般严密，别说禁卫之中换了个人，就算是混入一只苍蝇都不可能。尹漓虽强，但只凭实力，原本是不可能闯得到这里。别说是她，即便圣境高手也不行。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配合了尹漓，帮助她做到了这件事，将她送到了自己身周十丈范围内。 这种事，又哪里是寻常人物能配合得了的？禁卫副统领都死在了自己的面前，禁卫大统领现在正在广场前的城楼下指挥大军随时准备投入绞杀林四的战斗。 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扶摇了。 是啊，扶摇自己虽然来不了，也没办法干预这场行动，但只是安排尹漓一个人进来，却并不算难。 毕竟，他在卫将军这个位置已经干了五年了！ 五年时间，以他林四亲密战友的身份，以他之前立下功劳的威望，以他的聪明和手腕，在这禁卫军之中种下点亲信，留下点手段，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甚至知道哪一支禁卫会被调到自己身边，因为他熟知每一支禁卫军小队的特点和职责，也能预见到他们的调动情况。 至于最后能够成功，尹漓自身的能力当然也不能忽视。至少她派去监视扶摇的人，根本就没有发现尹漓和扶摇的接触。 她的头脑转得很快，完全不负幼年就有的才思敏捷之名，只是尹漓似乎并没有心情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是偏过头对月洛宁露出了一个诡异无比的迷人笑容，随后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她的左手便闪电般扬了起来。 啪！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四周每一个人耳中，这一刻不知多少人猛然一颤。他们看到女王陛下被人随手抽了一耳光，他们心头狂跳面色剧变。 然而很想做点什么，也应该做点什么的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耳光抽得月洛宁的右脸瞬间肿了起来，只是因为满脸的血污，面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你最好祈祷他能活着，否则我下一巴掌会抽飞你的脑袋。” 尹漓的声音一点都不严厉，也没有蕴藏什么怒火恨意，绵绵软软的听上去反倒像是恋人之间说情话时的语气，只是场中却没有一个人能愉悦得起来。 每个人都清楚，尹漓说得出，也能做得到。 火烧天河，弦城刺杀，她和月洛宁之间的仇恨天下皆知，她有足够的理由杀死月洛宁。 他们知道尹漓特意留月洛宁一命，只是为了换林四，换更多的条件。但现在他们却担心她会临时改变主意，担心她心情不好，中途直接就杀死她。 对她而言，杀死月洛宁报仇，让月国这个仇敌国度陷入大乱，应该更有诱惑力吧？ 她是天狼王之女的消息天下皆知，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提起此事，更没有一个人敢声讨谩骂她，因为生怕激怒了她。 “都退下。”月洛宁当然不想死，她将来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不是么？ 事实上，在今天行动之前，尹漓并没有被她和连琴忽略掉。 上次心宫赶走尹漓那一战，林四帮了尹漓，这次尹漓也可能会帮他，这并没有逃过月洛宁和连琴的预料。 只是心宫一役之后，尹漓的行踪就已经成了个谜，没人再见过她。 月洛宁和连琴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是在苍罗大陆某处闭关修炼不问世事，还是回了玄罗大陆，他们全然不知。 而即便对尹漓有了一定的防备，他们也完全没想到她会和扶摇联系上，更想不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月洛宁的身边，他们至多以为她会出现在林四身边，和他并肩作战。 当她出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月洛宁很清楚，自己的行动已经失败了，甚至就连自己的命，都已经在连琴的一念之间。如果他执意要杀死林四，那自己只会跟着陪葬，尹漓是绝不会手软的。 第1511章 条件转机 这样的失败方式，让月洛宁很是不甘，因为她还有太多的牌没有打出去。 这王宫内的十万大军和埋伏在暗处的十方楼刺客都没有用上，她麾下的这些天境破境高手也全然没能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尤其她还准备了那么久，而林四则是被动应战，一开始就陷入了妻儿被掳走的困境。这交锋本不该有任何悬念才对，可现在她却没能得到预期的结果。 她思前想后，发现自己犯的最大错误，还是没有对扶摇下狠手。 即便她今天不在王宫，即便她周围站着百万大军，今天的结局也改变不了，扶摇依然还是会将尹漓送到她身边不远处。一旦让尹漓出现在足够近的范围内，准备再多也是枉然。 卫将军本就是负责月王安危的最高统领，只是短时间内让他赋闲在家，哪里能保证不留后患？ 她忽然觉得很讽刺，她行事向来就不会心软，即便对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死手，可这唯一的一次‘宽容’，竟然就成了败因！ 她这一方能挡住尹漓那一刀的人有连琴，有剑宗大长老，或许若若也能勉强救下她吧，但很遗憾这三人此时都很忙，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唐小芷和月慕河是林四的软肋，月洛宁利用她们逼得林四无法动用大军。而月洛宁，她何尝不是她这一方的软肋？ 尹漓同样也能利用她，让她这一方所有人都发挥不了作用。 当月洛宁被尹漓裹胁着来到那早已满目疮痍宛若废墟的殿前广场时，这里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林四还活着，但也只能算是还活着了。 从头到脚，他身上已经有了许多伤口，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而反观他对面的连琴，却和开战之初没什么两样。 两人实力差距太大，纵然林四从一开始就避开了正面交锋，也依然无济于事。 如果不是连琴还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东西，只怕他现在已经死了。 空间法门终归不是瞬移就能抵消的，连琴的圣域让他根本找不到什么机会，在战斗的后半段，几乎每一次碰撞他都会受伤。 他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直到他看到尹漓挟持着月洛宁出现在广场。 战斗戛然而止，他奋起余力瞬移到了尹漓的身边，而连琴也只能停手。 或许是因为伤势太重，或许是因为脱力，这一刻林四险些栽倒在地。虽然很丢脸，但他现在只能将身子的一部分重量放在紫衣女子的肩头。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他终于放下了心来。 一只手扣着月洛宁的尹漓并没有偏过头，从踏上广场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连琴。 她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连琴才是这里最危险的人物。 “是不是很惊喜？看到我出现，有没有很感动？”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虽然没有看林四，但她知道林四一定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林四艰难地挤出了一缕笑意：“嗯，很惊喜，也很感动。看着另一个人为自己撑腰出头，自己可以安心享受她的保护，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他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从出道那天开始，他几乎就一直是以身边人的主心骨身份而存在。从来都是他为他们注入信心，给他们支持，为他们撑腰出头，成为他们心目中永不会倒下的支柱。 他一直就是别人的依靠，但那并不代表他排斥抵触去依赖别人，只是没有办法罢了。 当年和慕哲平聂河互相依靠，后来容雨范仲远和剑宗之主给他的支持帮助，其实都是他一直铭记的美好回忆。 他没有问尹漓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将月洛宁拿下的，因为没有必要去问。 接下来的一切，交给她就可以了。 …… 月洛宁在尹漓的刀下，这让连琴很无奈。 摆在他面前的惟有两个选择，放弃月洛宁，又或者放弃杀死林四的计划。 至于从尹漓手中救下月洛宁，他想都没想过。尹漓的刀贴着月洛宁的下巴，即便是他也办不到这种事。 面对被劫持的人质时，往往可以采用一些心理战术，比如故意表现得不在乎人质，比如突然强行出手让对方分寸大乱出现破绽。 但连琴很清楚，这些手段不适用于尹漓。 他对尹漓的了解一点都不浅，这毕竟是苍罗大陆第一修行天才，多年前他就已经认真研究过这位天之骄女。 玩心机玩手段，是动摇不了尹漓的，只会白白浪费时间。而强行出手的话，尹漓会做出的选择绝对会是先杀死月洛宁。 “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条件，才肯放掉月洛宁。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林四尹漓乃至月洛宁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尤其下一刻连琴的长剑已经缓缓入鞘，这代表他已经默认了失败。 而连琴此举也让他们明白了月洛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为了她，他可以放弃最想杀死的林四。 “如果我说让林四坐上月国王位，让月洛宁滚出月国，你一定不会答应。”紫衣女子笑眯眯的试探着对面的圣境高手。 “没错，这个条件我无法答允。” 将月洛宁赶出月国，让林四坐上王位，那将来的一切也不用再提了。还有什么继续发展一统大陆，离开了月国的月洛宁，根本就拉不起来更大的‘摊子’了。 不是她没能力，也不是连琴不够强，而是这苍罗大陆的格局基本注定了。在碧澜神炎和月国这三大巨头的挤压之下，其余各国现在都没有什么机会，更遑论再新建一个势力。 “那就交出唐小芷和月慕河吧。” 尹漓很干脆的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打算，改成了更为现实的条件。 林四并没有出声制止她，他眼内甚至连一丝的不满都看不到，虽然他现在本应该会很不忿。 有些东西，本来就应该属于他。 他是月山留下的唯一一个王子，月国能打下现在的辽阔江山，一半功劳都应该记在他身上，月王之位本就应该是他的，月洛宁本就应该还给他。 然而现在按照尹漓的意见，月洛宁的王位算是被暂时默许了。 林四是个很识相的人，他知道这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他们现在确实抓住了对方的软肋，但不代表他们彻底胜利了。 眼前的实力对比，依然是对方占据绝对上风，甚至主动权都还在对方手中。 除非他们不想活，否则他们必须要放掉月洛宁。反而是连琴，他其实可以改变主意，如果他觉得月洛宁不值得那些条件的话。 连琴并没有立即作出答复，他的目光反而投向了月洛宁，显然这件事他需要征求月洛宁本人的意见。 “唐小芷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月洛宁尚未来得及开口，那禁飞大阵的上方便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人声。 人影自高空飞速落下，眨眼间便已经矗立在了广场中央，望着那柱剑而立的俊美男子，许多人的眼内都露出了不安之色。 当年舟西城那一战，青冥风狐王之威至今依然留在许多人的心底。在看到聂河的那一刻，他们很担心自己接下来也会面临那种结局。 在那魔兽之王的面前，人数似乎根本没什么意义不是么？ “哇，你这女人还真是很厉害啊，连月洛宁都抓住了，我好像做了些多余的事情。”他出现之后便开始大呼小叫起来，浑然没有一点魔兽之王该有的样子。 尹漓微微一笑：“碰巧而已，月洛宁是月洛宁，她答应也不代表唐小芷就能得救。” 林四从前担心的风狐王和天狼王之女见面后变得剑拔弩张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聂河和尹漓之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敌意。 “老聂，小芷救出来了？”他终于忍不住嚷嚷了起来。 虽然早已有了预料，也有着期盼，但在得到聂河亲口证实之前，他依然无法放下担忧之心。 聂河点了点头，旋即一脸不爽的撇了撇嘴：“我在那边出力，你这家伙倒享受起来了。早知道我就应该带着她一起过来，让她看看你赖在另一个女人身上的情景。这算什么，美女救狗熊吗？” 他自然只是故意打趣，毕竟谁都能从林四的伤势看出他之前经历了怎样的苦战。 “你这家伙……” 短暂的寒暄还未结束，他们的谈话便被月洛宁冷冷打断了。 “唐小芷既然已经落到你们手上，那便不用多说了。至于月慕河，我不会放他离开。” 失去了月慕河，月国就变成了无源之水，除非月洛宁将来愿意传位给外姓之人，否则月国迟早会没有继承人。 这样的破绽，她怎么可能会容忍？ 她的话音一落，尹漓便笑吟吟的看向了林四：“我要给你的亲姐姐放点血，你应该没意见吧？” 聂河的出现，并不足以改变他们的劣势。有连琴和大批禁卫高手在，他们依然还是翻不了盘。如果杀死月洛宁，那现在聂河或许是能够突围，尹漓就难说了，至于受了重伤的林四那是必死无疑。 但无论如何，聂河的出现也给了尹漓些许底气。 至少，月洛宁现在没办法用唐小芷来要挟林四了。而月慕河，他可是月洛宁眼里最贵重的珍宝呢，安危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第1512章 再次转变 “请便。 ? ” 林四看都没有看月洛宁一眼，他的妻儿，必须全部夺回，一个都不能少。 确实他们现在不能杀月洛宁，但折磨一下又有什么的？月洛宁的所作所为早已突破了林四的底线，他本就恨极了她. 姐弟亲情早就被月洛宁自己摧毁得一干二净，如果可以，林四恨不得亲自出手，这个时候他又怎么可能会阻拦？ 他那冷漠得不带丝毫感情的答复，让场边所有人面色大变。 而下一刻，月洛宁的那吹弹可破的左脸便是一凉。尹漓出手可是从来就不会犹豫的，尤其是对她。 殷红的血珠转眼间渗了出来，一道足有三寸的细长血口让那张本就沾染了血污的俊脸蛋变得狰狞了许多。 “住手！”连琴的剑再次出鞘，他终于无法继续保持淡然了。 眼见尹漓手中的刀再次扬起，他一身圣境高手独有的压迫力笼罩住了整个广场，这一刻不知多少人感到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只是那个人并不包括尹漓。 “漂亮，哈哈！我会挡住他，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在她脸上画一幅画！”聂河乐不可支的拍着手，他只嫌不够刺激呢，尹漓这一刀倒是极对他的胃口。 连琴长叹了一声：“我答应……” “不！”月洛宁厉声喝止了他。 她的脸颊再次一凉，又是一道三寸长的刀口，自鼻侧直至耳下，恰好和前一道刀口形成了一个精准美妙的十字形。 但落在旁人眼中，这可就一点都谈不上美妙了。 月洛宁的左脸已经等于是被毁掉了，寻常伤口或许还能用灵力和药物去复原，但这两刀是尹漓划的。 她这两刀是用了特殊手段的，刀锋划过的瞬间，灵力便已经在月洛宁的伤口两侧巧妙地肆虐了一遍，彻底杀死了她修复的希望…… 对她而言，这两刀并不算很痛，但打击恐怕要比拷打还严重。 她毕竟是个女人不是吗？脸蛋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个美女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吧？ 广场上响起了浪涛般的兵器出鞘之声，不知多少人在这一刻重新将武器对准了场中的三名敌人。 月王陛下被这样对待，堪称奇耻大辱。但他们现在所要想的，却只能是怎样让她不再受到更多的屈辱和折磨。 连琴的剑已经指向了尹漓，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内的怒火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杀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月慕河在哪里？”他的声音并不大，但任谁都能听得出他已经在爆的边缘。 他的话让林四都有些意外了，原来自己儿子的下落只有月洛宁知道，就连连琴都被蒙在鼓里么？ 连琴对于月洛宁的信任和支持，也未免太过了点吧？这简直就是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啊，如果连琴有女儿的话…… 月洛宁死死瞪着连琴，她的眼神没有半分的妥协，她根本不介意尹漓继续在她脸上多划几刀，仿佛那张脸不是她自己的。 眼前的局面，似乎陷入了僵局。 连琴不会放任她们继续伤害月洛宁，但他救不下尹漓刀下的月洛宁。而尹漓一旦杀死月洛宁，眼前的‘好局’就不存在了。 现在的关键，就在月洛宁和林四这对姐弟的态度上了。如果他们之中任何一方选择退让，这场危局倒可以解决掉，只可惜在月慕河的问题，这两人都不愿做出丝毫的让步。 尹漓的刀再次扬起，连琴的剑已经被紫芒缭绕，场内的局面再次生了变化。 一如先前聂河从天而降，这场内再次出现了两道身影。 两位老者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广场上，一人背对着林四，一人背对着连琴。 背对着连琴的那名灰袍老者，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未曾见过，但林四却认识，当年连山在剑宗时，曾见过他多次。 剑宗大长老终于来到了这里，或者说是被迫来到了这里。 剑宗之主没有和他大战一场，虽然他揭开了琴英之秘，但这位峨冠博带的苍罗大6第一高手却似乎不为所动，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什么震惊和难以置信，便选择了最直接有效的办法——火赶到弦城。 他赶来的时机似乎有点迟，毕竟战斗已经结束了。但又不算太晚，林四终归还活着不是吗？ 他的眉先是舒展，随后又再次皱了起来，因为眼前的情势并不算好。 虽然因为他的加入，林四这一方得到了强大的臂助，但连琴那一方也得到了剑宗大长老。 剑宗大长老现在还不是他这位老牌圣境的对手，可一旦开战，这位新晋的圣境却很可能会拖住苍罗大6第一高手。 原因很简单，他们毕竟都是剑宗的人，剑宗之主不可能对大长老下杀手，他甚至都不会重创他。 “想不到，你竟然还会过来。” 率先开口的人依旧是连琴，他似乎永远都能主导着自己所在的场面。 他这句话，能听懂的也只有林四剑宗之主和剑宗大长老了，显然剑宗之主的选择让他有些惊讶，明知连琴是琴英转世，他非但没有改变支持林四的决定，反而继续站在他的对立面么？ 琴英对于剑宗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你真的是他？”这位剑宗第八任宗主的语气依旧平静而稳定。 “不错，我就是他，如果需要证据，我可以给你。” 剑宗之主沉默了片刻，直到此时，他才终于透出了一丝疲惫之意：“你让我很失望。” “我很抱歉。”连琴轻叹了一口气，手中长剑缓缓垂落：“但我的目的并没有变，我依然会赶走玄罗大6的侵略者。不，是灭绝……我只是，考虑到了更远，千年前的覆辙，我不想重蹈。” 连琴这番话依旧只有寥寥几人能听懂，剑宗大长老眼内涌起了狂热神采，聂河和尹漓月洛宁陷入了思索，至于林四则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连琴想要什么他早就知道，但他无法认同过程和手段。 千年前那个庞大帝国的崩溃，让连琴开始回顾失败教训。最后他得出的结论，应该是苍罗大6修行界的存在阻碍了帝国的延续展，而除此之外，当时玄罗大6的威胁依旧存在。 所以现在的他，准备了更加庞大也更加长远的计划。 让玄罗大6和天外天三派以及两大帝国‘狗咬狗’，让他们两败俱伤，最后再出来将他们全部消灭掉，一举抹去所有后患。 他不想看到大家一起同心协力打退玄罗大6，然后两片大6虽然有了点损失，但最后还是各自退去，重新恢复原样。 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斩尽杀绝，不光是对面的玄罗大6，还有这边的苍罗大6。 这个计划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毕竟这天下聪明人很多，他坐山观虎斗的用心谁看不出来，谁会傻乎乎的任由他摆弄利用？ 然而这其实并非什么阴谋，而是阳谋。 这个计划就算被传开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有些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根本就无法改变了。 月国在大6南面，这里是最后接触到玄罗大6兵锋的区域，两大帝国不得不挡在月国前面，除非他们愿意放弃大片领土，任由玄罗大6的大军经过。 其次，玄罗大6是由门派主导的，天印对门派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所以，天外天三派那三枚天印根本就是三块美味肉糜，早已让对面的狼群目露凶光。 除非天外天三派愿意交出天印，否则他们和玄罗大6的战争根本避不开。 确实谁也不想坐视月国最后收拾残局，但两大帝国愿意割地放别人过境吗，天外天三派愿意交出天印吗？ 他们都没有避战的资格，他们只能被动的和玄罗大6的侵略者撕咬在一起，他们根本无暇去管连琴和月国人有什么打算。 更何况还有最后一点，那些人不信连琴能办到这种事，至少现在不会信。就算看破了连琴的‘野心’，他们也不会真的当成必然结局，他们会觉得将来能够解决他。 只是，连琴和月洛宁这两人联手之后的可怕程度，会乎他们的想象。 林四当然无法认同连琴的计划，哪怕这计划最后看似是月国受益，但他能预见到那残忍惨烈的过程。 玄罗大6打过来了，月国和剑宗十方楼却坐山观虎斗，这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他一清二楚。 少了月国和剑宗十方楼，苍罗大6的抵抗力度会小许多许多，玄罗大6的入侵也会顺利得多。没了月国的力量，或许苍罗大6根本就挡不住玄罗大6。 直接的后果，就是苍罗大6会遭受比之前预想中更重许多倍的打击。异族人过境之处，只怕会哀鸿遍野寸草不生，除了沦为奴隶，便只有死。 最后就算连琴和月洛宁收拾了残局又有何用？之前死去的那些人还能活过来吗？那原本是可以尽力避免的损失，如果大家同心协力共抗外敌的话…… 林四能看穿这一切，但也仅限于看穿罢了。 如果是几个月之前的他，现在一定已经大声斥责痛骂连琴和月洛宁了；如果是一天之前的他，现在应该已经开始在提醒剑宗之主，同时尽可能阻止那一切生了。 但现在……他没那份心了。 他不是没心没肺只知笑着面对一切的人，他也有正常人该有的情感，也有喜怒哀乐。 月国民众在七大罪事件上的态度，其实让他很失落；勾结玄罗大6的谣言传播得那么盛行，让他对苍罗大6的许多人感到失望；而剑宗大长老宁愿选择出卖过苍罗大6的连琴也要杀死曾经想着要竭尽全力守护这片大6的他，让他彻底寒了心。 值得吗，自己的剑值得为那些人而战吗？ 他现在只想救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然后远离这一切。他终于有了某种‘觉悟’，最适合自己的身份或许只是剑客，而剑客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就够了。 至于什么将军，国王，苍罗大6的‘救世主’，这些身份自己根本承担不起。自己注定无法做到让所有人满意，总会有人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而自己也是不堪重负心力憔悴。 所以，那就不做了吧。 第1513章 当好月王 他不在乎月国以及大6格局会变成怎样了，无论是哪种结果，其实都无所谓不是吗？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是苍罗大6获胜，还是玄罗大6成功，是月洛宁和连琴一统大6，还是继续纷争，最后都影响不了自己啊！ 没有谁会故意招惹一个既没有天印，又不问世事的级高手，因为根本不值得。 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剑宗之主的背影，这位老人做出任何决定，他都不会再多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剑宗之主却偏过身子回头看向了他。 “你……打算怎么做？” 这位老人在得知仇敌连琴就是琴英转世之后，注定是会受到沉重打击的，只是他到现在依旧没有表露出丝毫的痛苦。 他的语气依旧如往昔那般温和而又带着关切意味，他现在担心的竟然还是林四，他做出重大决定之前依然还是会征询林四的意见。 他还是……将他当成守护苍罗大6的最关键之人看待啊！ 当年琴英在全大6挑选天赋最出色的一群少年创立起了剑宗，取名守御之剑，意喻守卫苍罗大6的最强之剑。 而在剑宗第八任宗主眼中，林四才是真正的守御之剑。 即便曾经琴英的荣光再耀目，即便现在连琴所描绘的前景再壮阔，他认定的那个人还是林四。连琴所选的那条路，他不认同。 如果林四决定要和连琴分庭抗礼，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去做，那他依旧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身后，和剑宗初代宗主的转世对抗。 这样的决意，足以让在场每个能明白个中涵义的人动容。 无论连琴月洛宁，还是聂河尹漓，都将目光聚焦在了林四身上，因为他接下来的决定将会改变很多事情。 “我……不知道。” 林四不知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四个字的，他知道剑宗之主将自己当成了希望，他很想回应他的期待，但却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了。 现在选择继续战斗，那接下来当其冲的战斗就是月国内战。 月国大军将会一分为二，剑宗也将会一分为二，自己和月洛宁之间的争斗会让整个月国都燃烧起来。 这一战什么时候才能打完？有意义么？就算自己击败了月洛宁，还能赶得上玄罗大6之战么？就算赶上了又能如何，自己已经不愿意为那些崇高目标而战了。 不是退让认输，而是累了。即便月洛宁想让他回来，愿意将王位还给他，他也无心继续了。 她爱怎么便怎样吧，反正对她，对其他许多人，他都没有任何期待了。 “是吗。”剑宗之主的声音仿佛都变得苍老了许多。 “抱歉，让您失望了，只是我真的做不好，辜负了您的期待……” 他的歉意是自内心的，当年在得到剑宗之主帮助之前，他曾承诺过最后必定和玄罗大6一战。 因为这个原因，剑宗之主和剑宗长老们才加入月国，开始为月国开疆拓土。 而现在，他打下来的月国却背弃了这个目标。 这其实，等于是他林四毁约了，何况他现在还流露出了隐退之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从没有让我失望过。”剑宗之主的声音之中，听不出丝毫的责怪之意。 “可现在……” “现在也没有让我失望，再锋利的剑，遭受太多打击也会磨损。我知道你累了，我也累了。”他原本扶着剑柄的右手不着痕迹的缩回了衣袖之内。 月国有人背叛了他们从前的目标，剑宗内部，何尝没有人背叛？真要算起来，只能算是月洛宁和剑宗大长老背叛了林四和他。 所以，他并不怪林四。 “师兄……”剑宗大长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继续说点什么。 或许他本想劝说剑宗之主加入他们，只是现在他又哪里说得出口？真正让剑宗之主心灰意冷的，不正是他么？ 连琴同样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反而出乎场边所有人意料的向剑宗之主躬了躬身。 虽然得不到剑宗之主的支持，但至少今后这位老人不会再挡他的路。 更何况真正一直恪守着琴英当年守御理念的人，其实是剑宗之主不是么？他连琴反倒是改变了路线的人，面对这位剑宗第八任宗主，他这位初代宗主的转世本就有理由表达足够的尊重。 场内的形势似乎再一次回到了原点，到了这一步，连琴何尝看不出无论林四还是剑宗之主都已经打算退出。 自己的目的其实已经算是达成了，将他们逼得太狠，掀起新的仇恨，逼着他们和自己作对反而算是下下策。 所以…… “把月慕河还给他们吧。”他劝说的对象是月洛宁。 确实没了月慕河，月国将来就没了继承人，但那又如何？ ‘家天下’在这个世界被无数人当成理所当然，但对于连琴而言，那其实并不重要。 月洛宁故去之后，换外姓之人上位，他毫不抵触。 月慕河对月洛宁很重要，但对连琴来说，却谈不上什么不能失去之人。他当初让若若将唐小芷母子劫持出来，为的只是掐住林四的软肋。 现在林四已经没有了什么威胁，交还月慕河在他看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他会这么想，月洛宁却绝对不会。 “不。”她的态度无比坚决。 她能看得出，今后林四可能会和自己再无关系了，现在如果不留下月慕河，将来就再没有机会了。 她不想因为现在的让步，而让月国将来一直存着巨大隐患，更不想自己故去之后，月国分崩离析。 “你……”连琴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他觉得换作自己是林四，现在恐怕也难以接受了。 利益很多时候是交换出来的，林四和剑宗之主的选择等于是成全了他们，他们自然也该有所表示。 尹漓向林四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似乎在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继续在月洛宁的脸上刻更多的‘烙印’，还是放过她，又或者干脆杀死她。 她不确定林四对月洛宁还存着多少感情，她还记得在心宫时，林四曾说过如果她再刺杀月洛宁，那他便会帮月洛宁挡着她。 那时候还想着她是亲姐姐，还想着要保住她的林小四，能想到会有今天吗，现在他是何种感受呢？ 或许是因为这短短片刻的时间让林四稍微恢复了部分状态，他吃力的松开了尹漓的肩头，缓缓走到了月洛宁的正对面。 “不要逼我。”他的目光是木然的，不带丝毫感情的。 月洛宁却并没有看他，虽然依旧被尹漓手中的刀架着脖子，但她却还是很自然地对周围那些禁卫军和高手们下了命令。 “都退下吧。” 她的意思很明显，接下来的话，她不想被太多人听到。 四周的禁卫军以为御林军将士面面相觑，今天的场面本就让他们之中大部分人的心情复杂无比。一方是他们效忠的女王陛下，一方是为月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曾经作为他们崇拜对象而存在的北王殿下。 虽然因为职责所在，他们将兵器对准了林四，但要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毫无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月洛宁的命令甚至让他们齐齐松了口气，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其实是希望女王陛下能和北王殿下和好如初的。 只是现在陛下还在敌人的刀下，她的性命都没有得到保障，这个时候退去…… “退下吧，孤王之命在天，尔等无须担忧。” 在广场四周的大军潮水般撤去的时候，连琴也挥了挥手，于是暗处的十方楼刺客同样无声无息的退向了远处。 这一切结束得很快，半柱香的时间之后，这广场上便已经只剩下了区区七个人。 这七人之中有一位国王，两位被引为大6最强天境的天骄，以及四位圣阶存在。他们接下来的谈话，确实足以改变许多事情。 “无论你我谁胜谁负，月慕河都是月国王子，王宫就是他最应该呆的地方，成为将来的月王是他的职责，也是宿命。我并没有逼你，我只是让他回到他该回的位置。” 月洛宁的语调平缓，根本不像是在争论什么，只是在阐述根本无需辩驳的事实。 林四摇了摇头，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我不信什么宿命，当初老慕曾说成为月王是我的宿命，现在呢？我也不愿意给一个三岁都不到的孩子什么责任。他只是我和小芷的儿子，我们不想离开他，仅此而已。” “你和她，可以住在王宫，这样你们天天都能看到他，如果你今后真的不问世事的话。” 林四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们，我们却不放心你。” “是么，那你们今后可以随时回来看他。你该知道，我不可能会伤害他，我只会竭尽所能的保护他，让他顺利成长起来。” “小芷的孩子，我认为由她亲自来抚养教导是天经地义的。而且，我并不希望我的儿子将来变成你这个样子。” 在月慕河的问题上，林四根本没有丝毫的让步打算。 不光因为他自己舍不得离开孩子，还因为他无法想象唐小芷得知从此只能和儿子相隔一方之后的痛苦，他绝不会让那一幕出现。 只是，身上同样流着月山血液的月洛宁在这个问题上，也有着和他如出一辙却又截然相反的强硬坚持。 “你该知道，身为国王，需要对疆土领域内所有百姓负责。月国很大，将来会更大，这并不是一个能够儿戏的位置。你和唐小芷的教导，或许能让他长大后聪明机灵，却会让他偏离一个合格国王越来越远。” “像你这样，才是合格的国王对么？” “你必须承认，作为月王，我比你要合适得多！我能让月国越来越强，让月国百姓越过越好，而你办不到。” 这是月洛宁第一次亲口说出这句话，如果不是两人已经彻底决裂，这句话几乎可以当成宣战的誓词。 恍惚间，林四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登基的那天。他牵着月洛宁的手，扶着她登上了王位。 当时他问她——你会当一个好月王，对吗？ 她答道——是的，我会当一个好月王。 那时候的林四，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所展露的‘好月王’是今天这个样子。 然而现在真要去月国民间问一问，只怕十人之中，会有至少七人说当今女王陛下是一位好月王…… 第1514章 看穿真相 他缓缓闭上双眼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愿意去思考什么对和错，更不愿意争论什么政治理念和手段方式了。 许多事情即便没有说开，他们两人之间早已是心知肚明。 她知道他的立场和态度，他也知道她想要什么，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对彼此了解极深的姐弟。 “如果好月王都是你这个样子，那我宁愿他将来不做那个月王。我不想他将来长大后，看向我和小芷的眼神都充满了心机，和我们说话时都带着算计。我不想他将来像你和父王一样，把剑对准自己的亲人！”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似乎已经再次想通了点什么。 “你知否自己在说什么？你就一点都不考虑月国没有继承人之后，这个国度会陷入怎样的动乱场面吗？你怎么就不能为月国百姓想一想？” “那谁来替我和小芷想一想？如果月王一定要是你那个样子，那谁爱当谁去当吧！” 林四此时认定的只有一点，没了小慕河，这段时间受到过背叛和惊吓的小芷一定会更难受，甚至将来都会郁郁寡欢。 从前为了月国，为了那些大事，他很少陪伴她，现在他只想尽力弥补，不想她难过了。 他想的只有那么多，或许相对那些崇高目标而言，这种想法‘很渺小也很自私’，但他不想再骗自己的内心了，这就是他真正想要的。 月洛宁冷冷一笑：“是么？将来我将王位传给外姓之人也没关系吗？把我们月氏王族的江山拱手交给外人也可以吗？” “随便你啊。”林四笑了笑，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以前实在是背负和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明明努力了，却总是在难以两全和内心坚持之间煎熬徘徊。 然而其实何必呢？自己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为什么要替什么月国百姓和苍罗大陆去着想？ 为什么不能只为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而活？没了自己，这个世界也不会消亡，不是么？ 月洛宁显然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回应，曾经那个以月国命运为己任，喜欢‘管闲事’的林四，仿佛已经消失了。 曾经最好用的理由，现在已经触动不了他了。 她本该欣喜于他这样的转变，因为那意味着林四再不会和她争什么了，也不会成为她的束缚和威胁了。 只是此时，她又哪里高兴得起来？ 剑宗之主长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说什么。连琴微微摇了摇头，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聂河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任何的触动，然而尹漓的紫瞳之中却透出了一抹担忧。 现在最理解林四心情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吧？当初被心宫宣布为叛徒的她，其实有过近乎一模一样的痛苦和转变。 她不知这是对还是错，或许这种选择根本就无法用对和错来衡量吧？她只是莫名地感到担心，可她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想要看到他选择什么。 于是，她便只能继续沉默下去。 她沉默，不代表月洛宁也会沉默。林四的回答让她‘很不满意’，她的双拳都因此而紧紧握了起来。 “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她极少失态，即便刚刚尹漓在她脸上划了两刀，她都没有多眨一下眼皮。 但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她很愤怒，以至于连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哦？失望？”林四先是张了张嘴，满眼的讶然，旋即失声大笑起来：“你本来不就是想要我消失吗？现在你如愿了啊，我再也不会挡你的路了，难道不应该开心？哈哈，来……笑一个嘛，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总是绷着一副臭脸让我很不爽啊，我亲爱的……姐姐啊……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忘乎所以，或许是因为忘了收敛印力，最后声音甚至都传到了广场之外的远处，令得那些已经退下的禁卫军和御林军士卒们一脸莫名。 他们能从这笑声之中听出欣悦之意，心道难道北王真同陛下冰释前嫌了？否则怎会笑得这般欢畅？ “你够了！”月洛宁不得不出声打断他。 笑声立止，林四的面色转变极快，下一刻他忽然一脸瑟瑟地缩了缩脖子，以一种怪异无比的腔调埋怨道：“噢，您又动怒了吗？姐姐大人还真是难伺候啊……” “如果父王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一定会比我更失望！他一定想不到，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想着将他的国度送给外人。” 月洛宁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和话语之中的怒意，只是下一刻她面前的林四却骤然收敛了笑容。 “是么？你还有脸提父王？”刚刚那诡异而癫狂的神态已经消失无踪，他眼内涌起了极致的愤怒。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月洛宁怀疑林四是不是发疯了，开始说胡话了，因为他的状态看起来真的很不正常。 “你以为我现在感知不到周子川现在正在前方四百丈外的永明殿藏着？你以为我还猜不到素姐其实是你逼死的？什么放不下周子川，什么殉情？哈哈，骗我很好玩是吗？素姐走之前，一定很悲愤，很不甘心吧？那时候她最需要我，可我却不在……” 两行热泪无声无息的流淌了下来，只是一个周子川还活着的消息，足以让他猜到当时发生的一切。他是那么的聪明，只可惜太晚了点。 他的声音蕴着无尽的寒意：“罗侯是我的仇敌，你招揽了他；连琴是父王和母亲的仇人，你现在在和他合作；周子川既是害死父王的凶手之一，也是素姐恨之入骨的人，你现在却藏着他……我想问问，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就这么恨我吗？你觉得你还配提起父王？” “你说你对我失望透顶，可我对你连失望都没有了……” 月洛宁显然想不到林四的实力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连那么远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藏着周子川还真是够危险的啊，如果那时候林四也稍微来一次如今天这样的‘感知’，那一切很可能就都提前结束了。 林四这番话让她无从辩驳，关于罗侯和连琴，她还真不是因为他们林四仇敌的身份，才故意招揽合作的，但周子川呢？ 她是不会认什么错的，她也不想解释，于是她沉默了许久。 直到最后，她的眼神才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父王如果看到今天的月国，他只会感到欣慰，甚至是欣喜若狂。我的做法，他绝不会有丝毫的不满，他反而会给我支持。” “呵……是么？”林四摇头失笑，他已经不想争论这个了，他的表情终于重归于平静：“交出我的儿子吧，我不想多说什么了，这月国从此和我再无关系。至于周子川，你愿意怎样便怎样吧……” 现在的他，已经连报仇的心情都没有了。何况他的头脑依旧如往昔那般清晰，他知道月洛宁和周子川这两个野心极大的人，很可能无法长期并存下去。 无论月洛宁对周子川开刀，还是周子川反噬月洛宁，他都不在乎了。 “此事我不会让步，我不会任由月氏王族的传承断绝！”他连周子川都懒得杀，这让月洛宁有些意外，不过这不代表她会在月慕河的问题上改变心意。 “哦。”林四点了点头，旋即回头看向了连琴：“我需要她和其他人安静一段时间，你能配合我么？” “不！我不答应……”月洛宁尖叫了起来，她听出了林四的意思，他打算自己去找月慕河。 虽然月慕河被月洛宁藏着，但不会离弦城太远，以林四这种强大的感知能力，真想要找出来其实并不难，前提是没有人干预他，阻拦他。 她能看得出，连琴并不在意林四带走月慕河。所以为了解决掉眼前这个僵局，他是极有可能会满足林四这个条件的。 她当然不想看到那一幕，只是下一刻她的下颔就被尹漓狠狠扼住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松开她吧，我会劝服她。” 连琴并未动怒，他只是向尹漓递过了一个罕见的恳切眼神。 虽然只是这么一句话，却至少代表他是真的愿意交还月慕河，不愿意继续拖着这个麻烦了。 是的，在连琴看来这就是个麻烦。 就算今天留下了月慕河又有何用？因为月慕河，将来他们会招来无数的麻烦。可以预见林四将来一定会想方设法夺回这个孩子，那甚至可能会变相影响他们今后的大计，何必呢？ 尹漓放下了扼住下颔的手，却并没有移开那把刀。 “放弃那个孩子吧，将来并非没有转机，继续坚持下去，对眼前局面并无好处。”连琴的语气无比温和轻柔，简直就像是没有威严和坚持的长辈在软语相求，哄着一个任性的小女孩一样。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留住月慕河，这一次的月洛宁仿佛如同认命一般陷入了沉默。 每个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林四只能感概连琴对月洛宁真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忍耐之心。而偏偏月洛宁本就是个极度独立自负的人物了，她应该，根本就不喜欢这样吧？ 连琴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和他当年连山记忆中的连琴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抛开和青樱月山的仇恨不谈，只从利益出发，他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对月洛宁这么好，他能得到什么？ 第1515章 王储之争 之前虽然因为妻儿被掳走，林四的心全都被怒火和焦虑充斥，但其实当时他也曾想过连琴和月洛宁合作的真实原因以及后果。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如果没有唐小芷和月慕河的事情，那当时最让他放不下的恐怕就是连琴之事了。 如果月洛宁没有背叛她，那林四一定会很担心她中了连琴的奸计。 同连琴的合作，完全就是与虎谋皮，这个人一定会在背后算计月洛宁，算计月国乃至苍罗大陆。这个念头，是会理所当然的出现的。 毕竟合作往往是需要双方都付出的，连琴的合作，当然是因为他也要从月洛宁这里得到点什么。和连琴共事，一定很不自在吧，一定处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如履薄冰吧？ 因为月洛宁的背叛，林四虽然想到了这些，却并没有打算做什么。他不会再为月洛宁着想，就算她中了连琴的圈套，他也不会去管了，就当她咎由自取吧。 只是从今天月洛宁出现到现在，他渐渐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似乎是猜错了这两人的关系。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互相提防各怀鬼胎的合作，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联手，甚至算是连琴单方面的帮助和付出。 饶是林四的想象力再丰富，他也猜不出答案。 他心内甚至冒出了一个无比荒唐的猜测，难道月洛宁其实是连琴的女儿，只不过一直以来都被连琴瞒着的？ 这么一想，当年连琴其实是和月山同时认识青樱的，而且他还深爱过青樱，如果说在月山和青樱结合之前发生点什么，似乎也…… 这种猜测对他的父王和母亲很不敬，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不过这个猜测其实很难站得住脚，当年寒月政变时，月洛宁曾经经过了那个血亲法阵的验证啊，那足以证明她就是月山的女儿。 他这些稀奇古怪的猜想，被月洛宁的下一句话惊醒了。 “我可以把孩子还给你，但我需要一个承诺。” 她这句话不是对连琴说的，她甚至都没有看连琴，只是死死注视着林四的眼睛。 “什么承诺？” “月慕河十岁那年，必须回来接受他本该拥有的王子之位。” “我不答应。”林四不假思索的回绝了这个要求。 他当然不会答应，十岁以后再让月洛宁将他的儿子教成另一个样子吗？那种画面，他光是想想都难以接受。 “他现在才三岁不到，七年之后，和玄罗大陆的战争应该也尘埃落定，唐小芷也该尝够母子亲情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根本就不打算让自己的儿子离开他的父母，什么叫做尝够了，亲情在你看来还可以用尺子量一量数量比一比多寡是吗？你这种人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月洛宁就像是听不出他话语之中的讽刺之意，她只是如同处理正事一样肃然道：“哦，不够是吗？那你们可以再生一个或者更多个。我只需要其中一个，其余的亲情你们可以继续享有，月国也能有后，两全齐美双方利益都能得到满足，如何？” 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无论语气表情还是态度，都是认真的。 连琴和聂河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荒唐感受。 而尹漓则是险些噗呲笑出声来，她忽然发现，其实月洛宁也挺可悲的。 “你不用再说了。” 月洛宁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她已经自顾自的重新抛出了一个新的‘方案’。 “你是怕唐小芷受不了分离之苦是吧？那你可以和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上床，再生一个儿子，将那个儿子交给我也行，这应该和唐小芷无关了。如果你不方便去找，我可以替你找，如果你怕被唐小芷知道，我可以立誓保守秘密，事后将那个女人和其他相关人等全数灭口。” 她的话听起来真的像是考虑得很周到，完全就是当成一个真正可行的计划去谈论。 “你是不是有病？”林四木然问道。 “你的意思是不答应？” “你觉得呢？” “是么，既然你执意要带走他，那将来也别怪我拿古于达孟真樊星，以及扶摇全家，北方军全军开刀了。” 她依然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不是什么‘闹脾气’，她依然是无比认真的。确实她是在威胁林四，但这威胁却不能只当成威胁，也不能当成什么公报私仇。 她本就有理由做那些事，很多人本就是心向林四的，林四离开月国之后那些人本就有可能成为她统治下的隐患。 以她的手腕，或许将来能够让他们重新平静下来，但隐患终归还是隐患。解决隐患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斩草除根，毕竟她月洛宁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我说过了，不要逼我。” 虽然林四已经有了隐退之意，但月洛宁所说的这些，恰恰是他放心不下的。月洛宁确实很了解他，看似抛开一切无牵无挂的林四，依然还是被她再次抓住了软肋。 他痛恨这种感觉，于是此时的他终于有了玉碎之意。 “是你在逼我，那只是月国内政不是吗，你一个根本不在乎月国如何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管？” “如果你想要看到我将后半生都用来和月国为敌，那你就尽力去那么做吧！”林四淡淡道。 他同样也不是在开什么玩笑，他也是认真的。 “你终于说出来了，呵……连和月国为敌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口。”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凭什么只有我在努力，而你却是想怎样便怎样，想退出就退出，想反叛就反叛？” “我的退出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我反不反，取决于你自己，争论这些又有何意义？” “呵……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为月国安定思前想后，凭什么我就要为月国强大处心积虑？凭什么我就生怕月国衰败灭亡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而你却可以毫不在乎？我可以做让人唾弃的事情，我不介意史书评价，只要月国能继续强大下去！而你永远都可以抱着所谓的道义和坚持去要求你自己，继续做你那所谓的问心无愧洁身自好的剑侠！ 你觉得我手段丑恶，觉得我喜欢四处侵略，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么？忘了当年弱小的月国是怎样被人欺负的吗？知道我为了让积弱已久的月国人能在那些大国上民面前挺直腰杆费了多少心思吗？父王最看好的那个人，他最宝贝的儿子不是你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像我这样付出？” 她怒指着林四，眼内浮起的已经只有痛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月慕河，是因为我喜欢到离不开那个孩子吗？是因为我故意想要让你和唐小芷承受什么分离痛苦吗？是为了故意留着他钳制你吗？ 呵，可笑！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那个孩子将来长大后可能一点都不喜欢我，甚至会恨我！我最应该做的选择，本该是找个男人生个孩子，然后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孩子不是吗？可我却比你们更想拥有月慕河，更想陪伴他，更希望他顺利长大无病无灾！为什么？回答我，为什么？”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厉声咆哮，第一次失态。 事实上对于和她相处过十多年的林四而言，这同样是他在月洛宁脸上看到的极为罕见的一种表情。毕竟对于向来不会冷静镇定的月洛宁而言，这样的状态显得很不理智，容易让她做出错误决定。 因为不想月氏王族的传承断绝，因为不想外姓之人接过王位，哪怕她自己的孩子都不行。 林四明明知道答案，可他却没办法说出口。 他依然无法原谅月洛宁的所作所为，他依然认为她的手段丑恶，他和她依然还是仇敌。不可能因为这番话，就愧疚甚至原谅她。 他知道月洛宁这听起来振聋发聩的话其实是有漏洞的，她是很想月国强大，但出发点却依然还是她自己的野心和抱负，她从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他甚至还知道，如果有机会，月洛宁还是会杀自己。 可在月洛宁的这番‘拷问’之下，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对待月国的问题上，月洛宁要比自己更努力，更专注，更认真，更在乎…… 哪怕是从前自诩愿意为月国付出一切的自己，也一样比不上她。 她说得没错，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在意月慕河的。 以她现在在月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在朝廷掌握的权柄以及那高高在上无人能抗拒的权威，即便没有继承人，也动摇不了她的统治了。 如果只讲私心，她更应该传给她自己的孩子，现在她若是想要娶个王夫成婚，其实没人能阻挡了。 以她的手段，几十年亦或百年之后，她退位之时，恐怕她都已经彻底营造出举国支持她亲生儿子继位的条件了。 可她没打算那么做，她依然抱着那近乎偏执的坚持——只传位给月氏王族的人。 这种传统本该是身为男子的林四去维护的，也是他有义务去维护的，因为那必定是月山以及月国历代先王的坚持和期许。身为他们的后人，那其实是林四本就应该承担的。 可现在，作为女人的月洛宁却在这件事上却远比他更执着。 原本不以为然的连琴眼内浮起了复杂无比的色彩，他忽然发现，有些东西确实是自己无法理解，却又必须要去理解的。 毕竟，这里是苍罗大陆。 第1516章 尘埃落定 当天边斜阳将屋宇的影子极尽拉长时，弦城已经重新平静了下来。 之前的争斗仿佛根本就没有生，城卫军禁卫军以及御林军全都回到了原位，而街上别说生什么骚乱，甚至就连官方的盘查都没有。 朝廷出了公文，月国大将军北王月连山因为某些不便道出的原因而主动请辞，决意离开月国。女王陛下并未重重治他的罪，除去削职为民之外便无其他惩罚，甚至还苦苦挽留他常伴身边。 但北王殿下无意回头，两人因此而爆了一场小冲突。 而现在，月连山已经和月国再无关系。 这份公文让许多弦城官员与百姓心头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是无人能评说半句。 他们之中有些人其实也能看得出来，陛下和北王殿下之间的冲突，恐怕没有公文上所说的那么简单，毕竟当时的声势根本就像是一场大战。 然而无论如何，这两人毕竟都还活着，而弦城三军似乎也没有出现什么大规模的伤亡。 最重要的是，月国并不会因此而陷入内乱了，这或许算是个好消息。 是啊，好消息……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声讨的那个人，终于受到了‘制裁’。他的王爵没有了，大将军之位也没有了，这应该算是沉重的惩罚了吧？毕竟以那个人的实力，投入狱中乃至处死本就是不可能的。 然而不知为何，街上却根本没有丝毫因为朝廷‘秉公办事，惩除恶’，没有因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而爆出大快人心的喝彩声。 许多人在看完公文之后默默回到了家中，许久都没有出声，更笑不出来。 他们完全有理由欢呼，他们原本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他们耿耿于怀的月国毒瘤，无人能治的黑幕源头终于被清除，这是正义终于战胜了强权啊！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无法高兴起来，为何会这般心情沉重。 或许，只是因为不习惯吧。 不习惯那个几乎快要成为月国某种象征的人，真的突然变得和月国毫无关系了。 …… 两天之后的弦城王宫，身着一身太监袍服的周子川躬身走进了书房内。 “奴才叩见陛下。”双手捧着一份卷宗的他对着房内的女人行了个大礼。 一如林四所料，王宫大殿因为他和连琴的战斗而变成废墟后，这两天的早朝月洛宁不得不换成了偏殿。 此时正值下朝之后，周子川过来是有事向她禀报。 周子川的存在目前还算是个秘密，不过月洛宁迟早还是会让他走到台前，因为这个人确实很好用。 但另一方面，她也没打算让周子川站到朝堂上去。她是会重用周子川，可那身太监服饰也足以说明她对周子川的态度了。 “何事？”她头也不抬的问道。 她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昨天的战斗以及脸上那触目惊心伤痕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城内出现了一些骚乱。” “什么骚乱？因为林四？”月洛宁终于提起了一丝注意力。 “是……一些文人趁机大肆批驳他，直言他是月国开国以来第一罪人，还有人责问陛下为何不将他打入狱中重重处置秋后问斩，认为陛下是徇私枉法包庇亲人，城内一家商报还出了讨伐林四的檄文。” “然后呢？”月洛宁不置可否道。 “然后城内一些百姓撕下檄文，围攻打砸了那家商会……”周子川偷偷看了月洛宁一眼，他也不确定月洛宁听到这件事之后的态度。 那些百姓可是在帮林四出气啊，这代表他们对林四依旧还有怀念，这应该是月洛宁极其不想看到的吧？ “他们在为林四不平？” “算是吧……” “呵，他们早做什么去了？”月洛宁眼内闪过了一抹讥诮。 “还请陛下示意奴才等人该怎么做？” 月洛宁思忖片刻后，才面无表情道：“让他们砸吧，撤回城卫军。” “啊？”周子川先是一愣，旋即忽然明白了过来：“陛下是打算……” “不错，你总归还不算太蠢。有些人前段时间跳得意忘形了，这很不好。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们，许多事情也该恢复正常了。” 周子川彻底拜服，他高声道：“奴才明白了！” 是的，他明白了，他已经猜到月洛宁想要做什么了。 之前为了打击林四，月洛宁暗中推波助澜，主导了一场月国文化学术界的‘倒林大潮’。因为朝廷的默许和纵容，一时间月国各界名流学士文人学子以及那些商报纷纷文声抨击林四，几乎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根本没人管。 有句话叫做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次数多了，渐渐就会被很多人当成真的。于是很快不光学术界，就连民间的风向也变得不利于林四，许多百姓也开始反感林四。 至此，倒林大计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林四前天在殿前广场上之所以生出隐退之念，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就是对月国百姓心寒了。可以说七大罪终归还是挥了作用，月洛宁算是达成了她的目的，否则前天就算林四会退去，回去后也很可能会起兵推翻月洛宁报仇。 但是凡事有得往往也有失，倒林大潮也是如此，在扳倒林四这件事上，月国学术界算是被月洛宁暗中当枪用了一回。可也因此，现在的月国学术界变得太‘自由’了点。 怎么可能天天只是抨击林四，很多东西他们都会抨击，都会议论的。 以往根本不能议论的朝政军事，根本不能妄加揣测的王室秘辛和政令举措乃至一些诛心言论，在那段时间层出不穷。 这件事是好是坏很难评说，但这绝对不是月洛宁想看到的。她何尝看不出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的统治很可能都会出现问题。 展到最后，自己反而要看这些文人脸色行事？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在她看来，酸腐文人除了空谈之外还会什么，她月洛宁又怎么可能会被别人左右？ 然而当初为了打倒林四，这股风潮月洛宁根本不能喊停。现在已经是越演越烈，根本停不下来了。 现在她已经暂时用不上那些商报和文人了，可她就算想要‘过河拆桥’，也没那么简单了。 换在从前，这些人哪里敢要求朝廷如何如何？哪里敢公然指责女王陛下徇私包庇？私密讨论下也就算了，还敢公然贴出来四处宣扬？这换在月山在位时，就算不杀头也是要下狱的。 可惜之前月洛宁已经刻意做出了开明宽容的形象，显得毫不在意，现在如果直接查封打压出尔反尔，只会引起极大的反弹，甚至民间百姓都会不满，觉得朝廷这是在堵悠悠众口了。 所以，这件事其实还真不太好办。 不过月洛宁就是月洛宁，她已经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一如当初她利用月国学术界给林四当敌人，最后将所有月国百姓卷进去一样，这次她也为这些学术界文人找了个敌人。 林四终于离开了，或许是因为他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月国从此少了一根擎天巨柱，再也没有这位天书策第一名将了。许多人心内开始感到不安了，他们甚至担心月国的将来，担心没了林四的月国会被打回原形了。 因此，有些人开始回忆他的好了。这一反思，后果是出人意料的。 刚刚打了天大的胜仗，回来就被人逼走了，这听起来就有些不太公平，就有些值得同情。仔细想想，那个人一直都在为月国征战不是吗，他本人从未欺压过百姓，从未有哪个月国百姓因为他而遭难，反倒是他一直在保护着他们。 七大罪……其实离他们很遥远不是吗？ 这个时候，其实是不能说林四坏话的，月洛宁本人一开始就预见到了这一点。因为这个原因，林四离开之后，她根本就没有没有急不可耐的抹黑他贬低他，她知道这会让许多人反感。 就算要彻底抹除林四的影响，也不能急于一时，必须慢慢来。 可是，有些人不明白啊！ 那些人前段时间‘得意’太久了，有些忘形了，打倒林四让他们觉得是取得了一场打倒权贵恶势力的辉煌胜利，他们甚至还想要更解气，更酣畅淋漓的胜利…… 却忘了‘痛打落水狗’这种事不是人人都喜欢做的，失意之人有时候反而会让人同情。尤其林四在民间的影响，并没有彻底消除，民间其实依旧有人崇拜他。 利用百姓们对林四的怀念和同情，来打击那些学术界的文人名流，打击那些可能开始别有用心的人，这便是月洛宁计划的第一步。 让月国学术界，和月国普通百姓渐渐变得对立起来。 这把火便原本是烧不起来的，毕竟对于林四的怀念不会太久也不会太过激烈，根本不足以形成一场另类的‘战争’。 但是，有月洛宁的推波助澜就不一样了。 文人和升斗百姓本就不能完全算是一路人，他们之间是有矛盾的，就看怎么挑动了。除了林四这个诱因之外，可以利用的东西还有很多，这把火最后会越烧越旺。 所以她现在不会阻止百姓们对那些文人和商报的围攻，她同样还是会默许和纵容，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可能还会给林四歌功颂德一番。 那些文人注定会不服，会反击，他们连林四都敢声讨，连朝廷都不敢动他们，还会怕这些普通百姓？他们已经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他们不会容忍这样的挑衅。 于是争斗会越演越烈，最后他们会真的成为月国的‘敌人’。 到时候月洛宁再收拾他们，那就是顺应民意了…… 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周子川怎能不心悦诚服？月洛宁明明刚刚才知道外面的骚乱，明明这是一件坏事，可转眼间她就已经想到了怎样利用它来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她没有沉浸在赶走林四的胜利喜悦之中，也没有执着在被尹漓劫持划伤的愤怒仇恨里面，她早就恢复了冷静清醒的状态，早就看到了更远的地方，着手她的下一步。 这位女王陛下的心机手段，让周子川都隐隐感到心底寒。 这两天他原本一直在猜测那天广场上的争斗是怎么平息的，而现在他已经彻底熄灭了探究之心，他甚至不确定月洛宁是否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第1517章 离开月国 林四不知月洛宁已经又有了新的计划，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了，毕竟这一切已经和他无关了。 在月慕河的问题上，他和月洛宁算是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 十二年后，月慕河十五岁时，如果月洛宁和月国还在，而且月洛宁还没有改变坚持的话，林四会将孩子送到她身边，让他接受王子之位。 至于数十年乃至更久之后，月慕河会不会或者有没有机会继位，此时谁也无法确定，也无心去想。 或许身为元境修士的月洛宁，会活得比普通人月慕河更久呢？ 不过林四和月洛宁的姐弟之情却也算是烟消云散了，他们之间的仇恨已经压过了亲情，月慕河的存在亦无法改变。 两人都明白，月慕河将来进不进宫，和他们之间的恩怨没有半点关系。一边牵着月慕河的手，一边处死他父亲林四这种事，月洛宁一定做得出来。 而对于月洛宁而言，那其实才是她最想要的选择吧？或者废掉林四的修为，或者杀死他。 对月洛宁而言，一个隐退的林四其实还是不足以让她真正放心，万一将来林四反悔呢，万一将来林四又因为某些原因重新挡了她的路呢，万一有人借着林四的名义生事呢？ 惟有真正让她觉得毫无威胁了，完全在她手心捏着或者干脆抹除掉，才能让她‘满意’。 只可惜，她暂时办不到罢了。 这种觉悟并没有让林四感到悲哀，或许是因为他对月洛宁根本没有任何期待了，或许是因为他同样没有放下对月洛宁的恨意。 这次如果没有聂河尹漓扶摇，他简直不敢想象最后自己和小芷会沦落到怎样的境地。 离开弦城时，他接走了扶摇和他的妻儿。 相比于大将军林四离开后的巨大影响，卫将军扶摇的离开显得悄无声息。 月洛宁并没有公开他的罪名，而他的离开也没有让民间生出多大的反响，毕竟在许多人眼中，同样出自圣云学院的扶摇确实是林四的亲密战友。 林四离开，他也跟着离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这件事，倒是让朝廷和民间许多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心照不宣讳莫如深的态度。 “不和她道个别吗？”在看到他之后，林四笑嘻嘻地打趣道。 “我敢打赌，如果她看到我，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将我碎尸万段，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给我。”这位六骑将之中唯一一位晋入了天境的圣云学长没好气的抱怨了起来。 “怎么说你们也一起共事了那么多年，说不定她念在旧情的份上，还会送你点盘缠呢。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多不好啊，哈哈哈！” “你想害死我吗？”扶摇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他们所说的她，当然是指月洛宁。 扶摇背叛了月洛宁，如果没有她，现在林四恐怕已经死了，而月洛宁将会得到最完美的胜利。 因为他的背叛，月洛宁险些死在尹漓的刀下，可想而知月洛宁看到他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难道还指望月洛宁既往不咎不计前嫌？对于不好用的人，月洛宁尚且是无情对待，何况是背叛过她的人，再有才能她都不会留着了。 这次放走扶摇，只是因为和林四之间的协议罢了。 真正算起来，十二年后将月慕河送到月洛宁的身边，算是林四一次不得不为之的‘妥协’。如果没有这个条件，他根本不敢保证月洛宁将来会否真的对他从前那些部下斩尽杀绝。 林四拿月洛宁开玩笑，只是希望能够打消扶摇内心的些许歉疚。他能看得出背叛月洛宁，对扶摇而言并不算一件轻松释然的事情。 不过这种玩笑显然不能无休止的开下去，下一刻他的目光已经很自然的转移到了扶摇身后他那妻子小琳牵着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名小女童，看上去约莫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粉色童装宛若精致瓷娃娃般的她并没有因为生人多就怕生，乌溜溜的黑眼珠也在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尹漓聂河，以及林四怀中抱着的正在酣睡的月慕河。 对她而言，今天的‘远行’恐怕只是一次游玩罢了，此时的她不会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那个家了。 “哟，这是你的女儿么？几岁了，叫什么名字？”林四笑眯眯的向前伸了伸手，打算捏捏那肥嘟嘟的可爱脸蛋，但旋即又缩了回来，似是现自己因为之前战斗，身上的血迹都还没全部清理掉。 “她的小名叫菁菁，快四岁了，比你儿子大一岁。”扶摇得意的抖了抖眉，仿佛大了一岁很值得夸耀一般，临到末还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而且，她的修行资质也很不错哟，你这个大高手以后可不要藏私啊，要将毕生绝学倾囊相授！” 望着他那挑衅的眼神，林四眼内不禁闪过了一丝恼怒，心道你这家伙拽个屁啊，不就是拐着弯挤兑月慕河不能修行，不如你女儿么？ 他眼珠一转，忽然一脸阴阳怪气地叫了起来：“哎呀呀，小琳学姐别怪我没给你提个醒啊，以后记得查一查他以前认识的女孩女同学女修士之中，有没有谁叫作菁菁的，或者名字带菁字的，说不定你会大有收获呢！” 他的话音一落，聂河已经忍不住爆笑出声，尹漓和小琳无奈的翻着白眼，而扶摇则是咬牙切齿大骂起来：“你有病啊，我真后悔帮了你！” 林四不以为意地扬了扬脖子：“哈哈，我怎么了？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 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而收尾也不可能那么圆满。 至少剑宗之主已经不在林四身边了，这位苍罗大6第一高手回了剑宗山门，极有可能再也不会出山了。 取而代之的，是剑宗大长老，他将替代之前的剑宗之主，继续帮助月洛宁的月国征战。剑宗长老和弟子们亦不会全部退出，毕竟剑宗大长老也是剑宗之人，而剑宗之主也没有多说什么。 至于连琴，他名义上依旧没有加入月国。 而林四在离开之前曾经见了一次青娑，告知她自己和月洛宁都安然无恙无须担心。为此，他在这位姨母面前，还违心的为月洛宁说了几句好话…… 离开弦城不久，林四终于再次见到了被郁荼古卿等人保护着的唐小芷。 她没有受什么伤，也没有留下什么惊吓过度的阴影，直到看到林四抱着孩子出现在面前时，她才终于抱着他们痛哭起来。 而很快，一行人就见到了被聂河封住修为后严加看管的若若。 此时的她斜倚着墙坐在满是尘灰杂草和石子的地上，纤细的手足都被特质的粗重锁链束缚着。披散的黑遮盖了她大半的苍白脸蛋，一身黑裙已经破损多处，随处可见一些深可见骨的血口并未经过任何治疗，令人担心她还能否活到明天。 见到林四尹漓和聂河等人到来，她并没有丝毫的反应，如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般。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林四本该最先去问月洛宁，甚至问她许多遍。因为亲姐姐的背叛，看起来比若若这个本就谈不上亲密的女刺客背叛要令人难接受得多。 只是他一直都没有问过月洛宁，或许是因为觉得没必要问，或许是失去了期待之后懒得再多问。 但面对若若时，他终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没有得到什么回应，若若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她只是怔怔望着那被咬破的手心呆。 铿！ 林四猛然拔出了天缺剑，随后缓缓朝她举了起来。 若若能在和聂河的战斗中活下来，不是因为聂河不忍心杀死她，而是碰巧击晕了她，然后觉得这个女人的命还是由林四亲自取走比较好。 他和林四认识若若的时间，其实是一样长的，当年他们三人一起在十方楼总部的那个房间内见到了她。 他对若若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因为两人之间接触得并不多，但他不确定林四和若若的关系。 而现在林四高高举起的剑，似乎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黑裙女子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长剑出鞘之声甚至没能让她眨一下眼睛，她整个人似乎都和外界隔绝了起来。 直到她听到唐小芷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放过她吧……” 聂河忍不住皱了皱眉，敌人当然还是杀死为好。放走敌人害的是自己，宽容换来的有时候会是变本加厉的报复，尤其是若若这么危险的人。 他不喜欢妇人之仁，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多补一剑了。 但若若却像是突然焕了新生一般猛地仰起了头，她眼内闪起了从未有过的泪花，以至于连话语都变得不太连贯。 “小芷……姐，你……原谅我了吗？”她简直就像是黑夜之中徘徊了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缕亮光。 她这副模样让唐小芷眼内也闪过了一抹痛惜，只是想到她的所作所为，想到她对林四的杀心，原谅二字又哪里说得出口。 她何尝不知道放走若若的后果，她可是十方楼的门主，如果她将来要报复的话，他们可能会遭遇很多麻烦。 可是，那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尤其若若虽然背叛了林四和别人，却从未背叛过她，对她从来就只有好…… 她不知该对她说什么，她只是不想她死。 紧紧咬着嘴唇的她，久久没有出声。 若若的眼神渐渐重新变得暗淡，她吃吃笑了笑：“是啊，你不可能要我了……” 天缺剑猛然落下，劈断了她手脚上的锁链。林四收起了手中的剑，不知是因为唐小芷的一句话，还是因为他本就下不去手。 “你走吧，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他淡淡道。 “你觉得我想看到你？”若若缓缓站了起来，丝毫没有一个尚未得脱险境的阶下囚该有的觉悟。 面对林四，她从来就没有低声下气过。 “很遗憾，我还活着，你的愿望并未实现。” “你以为你真的赢了？” “至少你败了。” “是么……” 她径直穿过他们，一直到门口时，她才忽然回头弯起嘴角对唐小芷露出了一抹神秘至极的浅笑。 旋即，她快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莫名其妙，故弄玄虚。”林四着实不知这个一败涂地的女人在笑什么，威胁吗，恐吓吗，可笑！ 不光是他们，就连聂河郁荼等人也是一脸的迷惑不解。 人群中，惟有尹漓眼内流出了一缕玩味和了然的色彩。 第1518章 对决 林四脱离了月国，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开来，而这个消息也必然会让外界许多人震惊莫名。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些年来，月国最为各国各门派忌惮的人物就是林四。而月国之所以让许多人倍感压力，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拥有一位从未打过败仗的天书策第一名将。 而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在月国了。 虽然还有阴谋论者对此保持怀疑，比如怀疑林四和月洛宁是故意演戏，其实并没有决裂，其实还蕴藏着更深的阴谋。 然而，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各大势力已经从各式各样的渠道，以及许多征兆彻底证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神炎帝国那位新近登基的皇帝在皇宫大宴群臣贵族；碧澜皇宫这两天的早朝很少讨论什么本国事务，群臣提到的竟然多半全是月国；无上云颠和白云道等门派弹冠相庆…… 对他们而言，这是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林四本身的实力是很强，但脱离了军队的林四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多大威胁。 没有了大军，单个的修行者能发挥多大战斗力？至少无法对这些势力造成什么毁灭性的打击。 而最重要的一点，林四现在成了没有身后国家门派势力的闲散之人。他一个人就算有野心，又能做得成什么呢？ 这样一个人，和他们其实没什么利益冲突了。 月国少了个可怕人物，他们少了个难缠至极的敌人，这难道还不足高兴，不足以庆祝么？ 与之相比，苍罗大陆又出了剑宗大长老这位新圣境的消息，都变得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弦城王宫这场争斗，有着太多让外界不得而知又或朦朦胧胧的细节了。 剑宗之主退出，剑宗大长老加入月国，这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外人是难以看透个中内情的。许多人甚至觉得这可能是剑宗内部出现了一场权力之争，而最终剑宗之主败了下来。 连琴出现在弦城王宫广场，同样没能瞒过有心人。 毕竟当时在场的禁卫军御林军高手太多了，哪怕这都是月洛宁的人，但消息想要彻底封死是不可能的。 各国以及各门派纷纷声讨月洛宁，要求她给出一个交代。 这样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当初连琴帮了林四一次，后来林四就被扣上了勾结玄罗大陆的帽子，现在月洛宁‘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们怎么可能会抓不住这个打击月国的良机？ 说实话，各国当然不想看到连琴和月国联手，纵然他们希望连琴是真的和玄罗大陆划清了界限，也不希望这个人加入的是月国。 和连琴勾结的消息很快就被散播得人人皆知，这件事对月洛宁是有一定打击的。 连琴背叛苍罗大陆的嫌疑并没有那么容易洗清，无论谁和他走到一起，都会沾上同样的嫌疑。 而勾结玄罗大陆这种事情，别说是其余各国，即便月国百姓也不是太能够接受。 对此，月洛宁本人当然是严厉予以否认。 在她的口中，连琴只是不请自来适逢其会，甚至之所以弦城王宫那天会有一场大战，也是因为连琴自作主张要和林四战斗。 而之后，因为她的出面，那场大战才平息了下去。 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承认和连琴合作了，那不光是勾结玄罗大陆那么简单，还有另一个罪名就是勾结仇敌害自己的亲弟弟。 一旦被人认定了这件事，那她的形象绝对会严重下跌。 所以，她推得很干净，她甚至公开表示自己和连琴是有仇恨的，所以不可能有什么合作。 月国百姓多半还是相信他们的女王陛下的，但周边各国以及其余各大势力就不一样了。月国这些年来扩张得太快了，谁不担心他们将来打到本国？别说是各国君臣，即便民间百姓也没有几个对野心勃勃的月国有好感。 林四刚走，月国本就会出现实力的下滑和内部的动荡，这样一个趁机打击月国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不光是各国民间的声讨之声，也不光是各国朝廷的严厉谴责，这一次许多势力动了真格的。 他们倒不是真的认定了连琴和月洛宁有勾结，只是不放过这样一个击垮月国的机会罢了。 神炎碧澜乃至月国周边的重罗流奴等国，都取消了同月国的大部分合作。各国派驻到月国的一些学者大师纷纷撤回，一些合作项目也就此搁浅，甚至有些带有各国官方色彩的大型商会也开始采取手段。 至于月国本国派往其他国家的使臣，在碧澜神炎等国求学的学生也被大批遣返。 这一次，月国是切切实实受到了影响和打击。换在数百年前还不算繁荣的苍罗大陆，这种打击不算什么，但放在现在，被其他国家孤立等同于闭塞落后。 这一切几乎如同林四被泼脏水的翻版，仅有的不同，就是林四那次是被污蔑的，而月洛宁则是真的和连琴走到了一起。 不过相对于当初的林四，月洛宁这次也受到了实质上的损失。 月洛宁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面对各国的制裁，除了重申和玄罗大陆并无任何勾结之外，依旧还是我行我素不见丝毫服软的迹象，她根本没打算和各国修补关系。 …… 有些消息在整个大陆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即便林四不想理会外界世事，却也还是能传入他的耳内。 他不知月洛宁这次又是打的什么算计，他当然知道月洛宁在说谎，她要是恨连琴就怪了，连琴对她的在意和帮助都到了那种地步，还只是适逢其会，骗鬼呢。 不过他并不打算拆穿她，他已经和月国彻底割裂了，既不会帮她，却也懒得阻挠她什么。 在感慨连琴对月洛宁的包容之深，连月洛宁那种公开割裂关系的话都不在意的同时，他其实也很清楚，月洛宁一定又有了她新的计划。 现在看起来是各国在制裁她，是月国受了损失，但许久之后的某一天人们可能才会发现原来她才是最终得利者。 她是不会吃亏的，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林四自嘲的浮了浮嘴角，暗叹自己距离真正的归隐心态还有一段遥远的路要走啊。或许是因为之前一直和月国休戚相关，现在某些事情他还是会习惯性的去推测前因后果。 这个习惯，或许惟有时间才能洗去了。 他们回到了弥罗山，这里也再次增添了几间木屋。 不光扶摇一家三口，就连远在学园之城的扶远扶薇也来到了这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扶摇背叛了月洛宁，他的父亲和妹妹怎么还能留在月国？ 就算扶摇现在对她没什么威胁，看起来好像没必要动他的家人，但谁能保证月洛宁将来不会因为其他原因而做点什么？ 她的心思，又有几个人能猜得透。 …… 铛！ 刀剑的清鸣之声回荡在密林深处，直到此时，两道骤然分开的身影才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你这疯女人，你玩真的啊！”跳出了战圈的林四一边揉着发麻的手腕，一边不满的抱怨起来。 回到弥罗山已经十余天，他的伤势渐渐痊愈。 刚刚他和尹漓进行了一场战斗，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同阶战斗带来的提升要比打坐来得更快，毕竟天才往往能从战斗中汲取到许多不寻常的东西。 这场切磋是尹漓提起的，用的借口让林四啼笑皆非，竟然是他当初刚从玄罗大陆回来不久时，在明城自吹自擂的那番话。 当时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对围观的百姓撒了个谎，说尹漓曾经败给了他，最后不得不喊他大哥。 林四并不担心尹漓会因此而动怒，一则他真的有信心和尹漓一战，二则尹漓也不会在意那种小事。再加上之后过了数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自己都快要将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哪里能想到刚刚救了他的尹漓，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秋后算账’。 虽然只是切磋，但这场战斗其实是有‘赌注’的。尹漓若败，便要真的喊林四为大哥，而林四若败，今后都要喊尹漓为姐姐。 这种近乎小孩子把戏一样的赌约，本不应该发生在两个做过许多大事的高手身上，但或许正因为还有着这种容易被人笑话的童心，他们才会被称之为天才吧。 对于这一战，林四还是很认真的。 虽然事前约好了尹漓不用那两刀，而他也不用飞行之术，但林四并没有儿戏对待。 他本以为除去那两刀，自己和尹漓的实力应该不分伯仲，甚至可能自己更胜一筹。要知道他还有瞬移之术，有剑主锤炼过的剑术。 然而战斗的过程却让他的心不断往下沉，交手不过百招他就彻底落入了下风。 他的剑术压制不了尹漓的刀术，而他的瞬移之术……竟然用不出来。 是的，林四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要知道在连琴的圣域内他都能左冲右突。但在尹漓的结界内，他却迷失了。 在她的结界内，他像是时时刻刻都被牢牢锁定着，根本无法避开她的正面攻击。 第1519章 落败 之前林四和聂河那场对决之后，曾经评价过聂河的那一剑和尹漓的那一刀，当时他说过被尹漓那一刀笼罩后，面前的敌人根本无法逃避，只能迎击或者被杀死，而面对聂河那范围和声势更大的一剑他至少利用瞬移避开了。 刚刚和尹漓对决的他，感觉就像是时时刻刻都在那一刀的笼罩之下，而偏偏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用那一刀，甚至都根本没有作势。 怎么可能会这样，林四感到无法理解。 他不禁回想起了当初剑宗之主对尹漓的评价，这就是不需要扶着绳索，不需要契机就能形成结界的纯粹天境么？难道这才是真正天境本该拥有的实力，只是过去所有天境都无法做到？ 刚刚那一战，其实算是他败了。 虽然只是不能瞬移，看起来影响不大，但因为那种怪异的被锁定感觉，他原本灵活的战法也受到了制约。无论何时，他都避不开和尹漓的正面碰撞，而偏偏对方是正面攻击力和压迫力最强的天境。 如果她是只有勇力的蛮干匹夫也就罢了，那其实很好对付，问题是尹漓的战斗技巧根本不比他差。 他根本没办法找出她的破绽，尹漓很清楚她自己的优势，随着战斗的不断进行，她的优势只是不断扩大，林四根本找不出什么翻盘机会。 毁灭印力确实对寻常灵力有着难以言叙的压制效果，只是尹漓的灵力却并不寻常，至少短暂的交锋中不会有太显著的效果。而意识层面的交锋，他同样没有占到任何优势，虽然尹漓没有他那种得天独厚的同这个世界的亲和程度，但她却也有着林四所无法看清的道心。 在战斗的最后阶段，林四已经彻底被压制住了，他甚至想要耍赖用飞行之术脱离这一战。只可惜他现自己在她的结界内竟然连飞行都很难做到。不是因为飞不起来，而是因为根本没有合适的机会。 一旦自己打算那么做，面临的结果很可能是两种，要么被她直接扯落下来，要么被她趁机击溃。 他做梦也想不到尹漓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他记得上次和她联手对决祝云时，她还没有这种实力的。 如果当时她有这么厉害，只怕祝云都会被他们重创。 最强天境，真的已经不是自己了。这个现，让林四有些难以接受。 从她认识这个女人的那天开始，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赢过她。直到后来从玄罗大6归来，学会了飞行之后，他才终于生出了扬眉吐气之感。 可是，现在他才现原来自己又一次落到了下风。 这怎么可能呢？距离他们上次心宫之战的分别，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她的实力怎么可能进步得如此迅？ 他甚至忍不住在想，难道她其实已经是圣境了？可是不应该啊，那分明就是结界，不是圣域。他和圣境交过手，不可能分辨不出来其中的气息。 最后战斗之所以会结束，只是因为他主动放弃了抵抗。换作和别人交手他自然不敢这么做，那等于是找死，不过他知道尹漓不会真的伤自己。 他不得不这么做，任由战斗继续下去，他真的会败。 然后呢？从此就真的要矮她一头吗？这一点，林四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难道你想要说，刚刚那一战你其实只用了一部分实力？”紫瞳女子一边收刀一边揶揄道。 “你知道就好，切磋而已嘛，何必那么激烈较真呢？你就那么执着于胜负吗？”刚刚的战斗林四并没有受伤，此时自然又再度变得脸不红气不喘，一派高手风范。 “呵……那要不再来一场，这一次你可以用出你那没用出的全力。”他的虚势，尹漓哪里会看不穿？林小四怕什么，她就偏要提什么。 “我是担心用全力后会重伤你，要知道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怕。”林四一边暗骂这女人不知道给自己留点颜面，一边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他总不能主动承认自己刚刚输了吧？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疯的样子吧，我很期待。” “你上次救了我一次，我自然也要还你一次，我不忍心伤害你。” “战斗难免磕磕碰碰，被人打伤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难道你连这都看不穿？” 望着尹漓眼内刻意流露出来的嘲弄笑意，林四恨不得狠狠教训她一顿，然而实力不济难免造成底气不足。 “这种切磋根本毫无意义，真正的对决应该是用尽全部手段，本大爷有许多招数是和飞行结合在一起的，你该庆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尹漓含笑打断了：“你可以用飞的。” 刚刚的战斗她自己是亲历的一方，哪里感受不到林四有数次都想飞开，只是办不到罢了。 那促狭的表情让林四觉得她实在太可恶了，这女人摆明了就是知道自己不敢继续打下去，所以才故意揪着这一点不放。 难道就不知道各退一步，然后海阔天空各自安好吗？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毛病，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你和我是敌人吗？为什么要拼死一战？这里是弥罗山，是大家的家园，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宝贵的财富！” 他忽然大声斥责起她来，显得极度的痛心，极度的愤怒，他哆嗦着手指着身边那些被刚刚战斗余波削断的树木掀起的草皮，仿佛那是他的孩子。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可怜的花花草草，它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我们如此对待？这里原本很可能是某一只善良小魔兽的家，可现在却被我们的战斗毁坏殆尽！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以手掩面仿佛不这样做就会留下悲伤的眼泪：“这一战，我不会打了，我不忍心为了内心那点微不足道的胜负欲，就伤害它们……” 尹漓呆呆望着他，显然想不到他最后竟然会用这种离奇荒唐的‘借口’来避战，林四这些年来历经大小战斗无数，杀死过的人都不计其数了，更何谈摧毁过的花花草草？ 她忽然咯咯娇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甚至连站直都难以再办到。罢了，能逼得林小四做出这样精彩的表演，也算是值了，自己想要的本就不是这个么？ 林四不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当然看得出来尹漓只是故意作弄自己，这让他很没面子，不过只要她不继续提那赌约，让她得意一次也无所谓了，就当上次她在王宫救了自己的报酬好了。 但是在想到将来可能还要继续和这个女人继续相处下去，他就不禁感到一阵头痛。今后这样的时候，恐怕还会有很多很多啊。 只要自己一天打不过她，都会继续被她无情嘲笑戏弄的。 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因为在他冒出这个念头的那一刻，对面止住笑声的尹漓忽然说出了一句让他措手不及的话。 “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啊？为什么？”虽然刚刚心内还在头痛将来该怎么应付她，但此时林四却已经将那念头抛在了脑海之外。 他的第一反应，终归还是挽留。 “不为什么啊，你的伤已经好了，我自然没必要留下了，难道你还真抱着二女共侍一夫的念头？” “你够了啊，又拿这个开玩笑。小芷都没有多想，她和你相处得很好啊，大家心内都无多余想法，何必要刻意避开，反而显得就像是真有什么一样？” “你倒是终于能坦然看待了。” “是啊，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的。” “作为朋友，林小四舍不得我离开么？怕我一个人在外面没朋友，会孤单，会被欺负？” 林四本想反驳她，说自己舍不得她担心她，这会不会让她更得意啊，哪怕他心内确实是这么想的。 尹漓是天狼王之女，苍罗大6现在其实根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从前那些亲近她，仰慕她的人，如今只怕都会对她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麻烦。 确实以她的实力，即便走到外面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安危，事实上也不太可能有人能欺负她。但是有些东西，终归还是不能不在意啊…… 他其实，是很希望她能留下的。大家一起，总算有个伴，就算有什么事也能一起面对。 “嗯。”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是有些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解决呢？难道你现在很想重新得到他们的认可，至于吗？” “不想，但我为什么就要因为他们的看法而躲藏起来呢？我为什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被别人的态度左右？” “这也不算是被人左右吧？自己本就不愿意做那些了，那就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才会来这里啊。” “那林小四你现在高兴吗？过得好吗？” “高兴，很高兴，过得很好，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然后呢？有没有一丝不甘心？” “没有，我很平静，没想要报复谁，也没想要做什么大事了。” “是么？可我眼前的人，却是个失去了方向的人。” “什么意思？” “你这样的状态，永远也进不了圣境。” “你这未免有点危言耸听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林四却是真的开始思索起来。 他忽然现，自己确实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了。 第1520章 本心 林四原本觉得自己的道应该是为了月国而努力，可现在月国已经和他无关了。 他原本觉得自己的道可能是为了守卫苍罗大陆，可现在他已经不打算做那件事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俗人，可现在他也已经算是脱离了俗世，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现在的他过得很好，并无丝毫的不适，他觉得自己想要的或许就应该是这样的，只是他也确实失去了方向。 “如果现在你听到玄罗大陆入侵，许多百姓沦为奴隶的消息，你还能继续笑得出来吗？” 尹漓的问题，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他皱眉思索了片刻，旋即摇了摇头：“不能，不过我本就做不了什么了，这一切已经和我无关。” “但至少证明你其实并不恨那些普通百姓，否则你应该是觉得快慰，觉得活该你们误解我污蔑我，所以你们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那又如何呢？有什么分别吗？我会难过只是因为我不忍心那些惨状罢了，不代表我对他们现在的误解和污蔑毫无感觉，更不代表我就需要做什么。” “真的吗？如果玄罗大陆的异族人就在你眼前屠戮苍罗大陆的百姓，你会怎么做？” “我会拔剑……但你说的并不会出现，我不会离开这里，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做那种事，所以我什么都不需要做。你要说我是个看不见听不到就当不存在的虚伪之人，我也不会否认。” “你不需要那样评价自己，你其实还是放心不下的，不是么？” “你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呢？我厌倦了，不想再做什么了，那一切和我无关了！” “真的无关了吗？” “是的。” “你并非不想，也并非做不到，而是你觉得自己应该不想，也应该不做。你觉得现在适合自己的就是退隐，就是从此不问世事，这全都只是你觉得的。你其实……根本就没有超脱世俗的心态，你只是在和整个苍罗大陆闹别扭……”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你并没有遵从你的本心。你现在在强行扭转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冷漠的人，可林小四内心从来就不是那种人。所以，你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方向了。修行便是修心，像你这样下去，将来玄罗大陆给苍罗大陆造成的苦难越大，你心内的痛苦就会越深，迟早你会悔恨自己的冷眼旁观，你根本做不到像有些人那样毫不在意，那时候你的修行将会面临更大的破绽……” “我不可能会再带领什么大军，组建什么势力，然后反击玄罗大陆了，这一点我无比明确。” “可你依然可以有自己的方式，剑客的方式。即便做得不好，也算是做了。” 尹漓的话让林四沉默了许久，他很想继续辩解。他确实不愿意看到玄罗大陆入侵，可他现在也确实不愿意再做什么。 一方面是厌倦了连绵的侵略战争，反感月洛宁和其余那些大人物所图谋的大事，对他们失望至极；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好欺负’，不甘心明明被误解了，还继续帮他们。 可尹漓另一句话却也说得很对，如果将来玄罗大陆真的给苍罗大陆造成沉重创伤，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却偏偏什么都没做的他，是一定会陷入痛苦之中的。 他根本就不是那种真正的冷漠之人，也不是那种真正的避世之人，他和那些人最大的不同恰恰就是那三个字——不忍心。 他无法不在乎那些创伤，因为他是个剑客。明知道有苦难，明明可以阻止，却还冷眼旁观的不是剑客，只是剑修。 他重重摇了摇头，被伤害的寒心之人，是没那么容易回头的。 “以后再说吧，至少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做。” “哦。”尹漓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过多的说什么。 “那你呢？难道被心宫狠狠伤害过，现在还在被无数人误解的你，已经变得继续为苍罗大陆而努力了？值得吗？真的甘心吗？” “说实话，我有过和你一模一样的心境，同样很不甘，甚至有过某些不堪的念头，比如你们将来一定会后悔。但我很快就看开了，毕竟我和你……终归不同啊。” “嗯？” “我修行的本心，只是修行之乐，我觉得修行很有趣，有着无穷的秘密和乐趣等着我去探究，那就是支撑我前行的动力。他们的误解污蔑，和我想做的事情无关。” 林四先是一愣，他原本以为尹漓这样费尽心思劝说自己，只是希望自己能和她并肩作战，为苍罗大陆出一份力呢。 原来，她自己都没有那种打算啊？ 她只是个纯粹的修行者，但却又和除去修行其他几乎全部舍弃的剑主略有不同，至少她还有七情六欲，还有喜怒哀乐…… 她刚刚之所以劝说自己，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走弯路吧？ “真羡慕你啊……” 他已经隐隐明白了尹漓为什么会实力大进，如果不出意外，她晋入圣境应该快了。 脱离了心宫，不用继续在内心某些坚持和心宫利益以及自己之间来回纠缠，不再继续承受某些煎熬痛苦之后，她其实等同于彻底解开了沉重的束缚。 她终于可以完全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来行事了，也终于可以彻底遵从她的本心了。 当她抹去被逐出师门被误解的痛苦，看开那场风波之后，她的境界便开始蜕变了，修为自然是突飞猛进。 事实上，自己其实也同样也有着她一样的契机。 脱离了月国，不用继续打侵略战争，不用勉强自己做不喜欢事情的自己，不用继续在两难之间徘徊犹豫的自己，其实也算是解开了束缚。 只是，自己却没能像她一样看开。因为自己的本心，偏偏就和世俗有关，偏偏就会让此时的自己不爽。 被驱逐的尹漓得到了解脱，同样被赶走的林四，却无法解脱，只是避开去想那一切，只是选择了用退隐来逃避，只是觉得这种方式才能维持自己的自尊罢了。 于是，他无法蜕变。 “你还真是够不幸的。”尹漓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同情，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林四而是连山的话，或许根本就不会这样的困扰了。 林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她的同情让他觉得更像是奚落。 “被你这样一个有着类似经历的人同情，我只觉得更痛苦了。” “是么？那我就再给你点鞭策好了。” “哈？鞭策？就你？你说大话也不怕被风刮了舌头？” “下次如果我们再见时，我会再次向你发出挑战，如果你那时候没有晋入圣境……”尹漓原本玩味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她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即便没有刻意释放什么威压，可林四却真正切切感受到了寒意。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不再是熟悉的那个尹漓，而是真正失去了人类情感的魔兽公主。 于是，在内心腹诽这女人心思难测的同时，他也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就会怎样？” 望着他凝重的眼神，刚刚还满眼冷漠浑身杀意的尹漓忽然噗呲笑了出来。 “我会真的按着你的脖子，逼着你喊姐姐。”她脸上已经只有吓唬了他之后的得逞笑意，对比片刻前的肃杀，完全就是冰河解冻百花盛开。 林四险些被她气疯了，不光因为她这故意变脸的捉弄，还有对她将自己看扁了的不忿。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他咬牙切齿，双目宛若喷火。 不过，尹漓却早已转过了身去，根本就没有理睬他这毫无力度的威胁。 “那你什么时候滚蛋？”觉得很没面子的林四，只得对着她婀娜的背影嚷了一句并不算客气的话。 “三五天之内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和你那位兽王好兄弟好好谈谈，你说呢？” …… 尽管尹漓已经点出了林四的问题，甚至还用那看似儿戏的挑战给了他一丝紧迫感，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却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他觉得一切还是顺其自然为好，至少现在自己还没有顺过那口气。 而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生活确实很让他喜欢。 现在的弥罗山显得比从前更热闹，林四的到来，撼动了聂河的‘山大王’位置，两人平日里你来我往的吵闹倒是频繁不已。 而因为扶薇小琳尹漓的加入，现在蓝岚和唐小芷倒是也多了三个伴，虽然修为实力经历相差极大，但五个女人相处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尹漓并没有透露他们两人之间那场不为人知的切磋结果，也没有透露那个赌约，更没有提及之后的那场谈话，这让林四稍稍松了口气。 这样的日子悠闲自在，远离了外界的纷纷扰扰，不用在意太多事情，他只觉得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听说了吗？月洛宁打算迁都了，迁到常阳城。” 他身边说话的人是扶摇，对于这里的生活，这位圣云学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整日里不是和他老子扶远一起下棋，就是和他妹妹扶薇一起箫琴合奏，要不就是和他老婆小琳一起教几个小孩子写字画画。 林四忽然发现被卷入自己那场姐弟之争，最后不得不褪去那些卫将军之职的扶摇竟然过得比自己还要如鱼得水，这真是见鬼了。 “哦，关我屁事。”他躺在一株参天大树那浓密枝叶间不咸不淡的回了他一句。 “据说月洛宁打算称帝了啊。”扶摇由衷地感慨了一声，他毕竟是从小就在月国长大的月国人，虽然脱离了那里，但这么大的事情，他当然也会保持一定的关心。 第1521章 不满 “那又如何？”林四不屑的撇了撇嘴，内心却并不似表面中那般平静。 称帝，对月国而言曾经是一个极为遥远的词，却也是他多年前就已经想过的一个词。 从千年前那个庞大的统一帝国分裂之后，苍罗大陆便陷入了群雄割据的时代，一直到今天依旧未变。 然而千年来，真正称得上帝国的，却也只有神炎帝国和碧澜帝国。其余国家只能称之为王国，甚至公国。 称帝并不需要经过别国的同意，如果愿意，任何一个国王都可以称自己的国家为帝国，称自己为皇帝，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琴英流传下来的名号，其实来源于另一个世界。 只是国力不到的话，传出去会让人发笑，也根本得不到外界认可罢了。 不过对于如今的月国而言，这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囊括了曾经月国、青川、草原、南齐、天河、千宋、乾蓝、紫星、岚国九国领土的月国，论及版图大小已经不比两大帝国小多少了，无论军事还是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实力，和两大帝国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小了，某些方面甚至还有了赶超。 月国本就已经有了大陆第三帝国之相，这一天甚至比许多人想象中的来得要晚了点。 虽然这条路林四几乎算是全程参与过，但回首望去，他依然还是觉得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一如即将成为女帝的月洛宁所言，父王他如果能看到月国有今天，一定会欣喜若狂吧？ 自己其实……应该也没有让父王失望吧？ 他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愿意去想这些了。 “叶二哥和少英如何了。”这才是真正关心的。 他离开时，除了扶摇一家之外，并没有再带走其他任何一个月国人。他甚至写了书信让人送去前线军中，无论古于达孟真樊星蒋奇，还是薛尘沈卿叶弘纪冰云等人，他都做了一番安抚。 虽然说月国和他无关了，但他并不希望看到自己一走，这些人就面临两难的重大抉择。而他也清楚，月洛宁既然要对付自己，那对于前线大军她一定有了充足的应对手段，她不可能会让月国大乱。这些人一旦要为自己出头，那很可能会被月洛宁用手段抹除掉。 月洛宁的承诺他保持了相信，他也相信古于达他们会看清形势，只要他们‘识相’，月洛宁应该不会太过苛待他们，毕竟要继续征战天下，她也少不了这些能征惯战的将士嘛。 他真正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两个结拜兄弟了。不是担心月洛宁主动对他们出手，而是担心他们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你出事后，叶弘回了一次弦城，不知月洛宁对他说了什么，他又回到了乾蓝北境继续驻扎了。” “是么，那便好。”林四点了点头，他几乎能猜到月洛宁对叶弘说了些什么。 叶弘其实并没有那么好骗，不过自己至少还活着，而出身月国将门的他又哪有那么容易背叛月国，更何况他恐怕是真的对那兄弟之情还抱有期待，不敢做不留余地的决定吧？ “谢少英和纪冰云……”扶摇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该否告诉他实情。 “他们怎么了？”林四猛然坐了起来。 谢少英是最有可能效仿当年连琴方羽的人，也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 “谢少英也去见了一次月洛宁，不过，他那一次并不平静。” “发生了什么？” “据说他和月洛宁发生了争吵，甚至还动了手。” “动手？然后呢？”林四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放心吧，他虽然被宫内那名剑宗大长老镇压了下来，但并没有什么大碍，月洛宁放了他。” “呵……她倒是难得的宽容了一次。”林四冷笑了两声。 “谢少英出事后，纪冰云也卸下了骠骑将军之位，现在他们回到了千宋定川城，过起了平静生活。” “我说呢，原来如此。”林四眼内闪过了一抹了然之色。 “怎么，你看出什么了？” “冰云用兵如神，为月国立下了太大的战功，加上她性子温和仁厚，她现在西路军将士心目中的威望其实是极高的，已经没有多少士卒拿她当外人看待了。一旦杀死少英，冰云很可能会起兵报仇，我也不会坐视，那是月洛宁不想看到的。可因为我的事，少英不会再忠于她，冰云自然跟着少英走，所以他们都无法让她放心了，她觉得冰云也不好用了。她故意给少英发难的机会，顺势给他一个弑君的罪名，好顺理成章的把他和冰云一起打倒。” “你的意思是，她放弃纪冰云也是故意的？” “她当然舍不得放弃冰云，但少英的存在让他不得不放弃，因为少英完全偏向我了，这也算是她对付我的后果之一吧。恐怕她也觉得很惋惜，不过对她这种人而言，再有才华的人，也不如忠诚于她的人。如果不出我所料，冰云的西路军现在应该被管乘接收了吧？”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呵……她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如果我猜得不错，少英愿意留在千宋，而不是如从前向往的那样四处闯荡，也是因为她用千宋威胁了他。” “啊？这又是为什么？” 林四掀了掀嘴角，眼底的讥诮毫不掩饰：“这还不简单么？他和冰云要是四处漂泊，万一被神炎人和碧澜人招揽走了怎么办？月洛宁她纵然不再用冰云，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这位天书策名将。” 有些事情，扶摇其实也能看得出来，只不过他对林四月洛宁谢少英纪冰云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熟悉透彻的了解罢了。 不过他也很清楚，即便自己是林四，只怕就算能看穿一些内情，也需要足够的时间，不可能一转眼就洞悉月洛宁的心理和用意。 可是这样的林四，最终还是‘败’在了月洛宁手上，至少现在外界很多人眼中的胜利者是月洛宁。 “对了，薛尘怎样了？”林四却并没有他那种念头，他已经很自然的问起了另一个关心的人。 “他并没有丝毫动静。” “是么，那就好。”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他试探着问道。 林四摇了摇头：“冰云同样也不喜欢打仗，平静生活对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这样吧……” “真的没有一点不甘心？”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难道你还想劝我去争霸天下？” 扶摇一脸洒然的摊了摊手：“那倒没有，我看得出你反感那种事，我只是觉得你现在不像是真的放下了。” “莫名其妙！你们一个个都看出了什么，自以为是！”林四悻悻从树上跳了下去，只留下了迷惑的扶摇：“以后月国的事情不用跟我说了，除了叶二哥和少英冰云的。” …… 对于林四而言，眼前的平静弥足珍贵，他并不想破坏。 带着身边这些人出去，继续又做点什么，他确实是想都没想过，他本就不是个心内不安分，然后又想要做大事的人。 他现在很好，一点都没有什么不甘心。 不过，他也并非完全没有烦恼。 林四和月洛宁订下的十二年之期，自然不会瞒着唐小芷。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在十五岁之后还是会离开自己，唐小芷无法避免的感到了担忧。 虽然那并非生离死别，也不代表月慕河十五岁后就再也无法和她相见，或许十二年后一切又已经不同，但现在她能看到的终归只是一天天临近的分离。 她没有怪林四，曾经做过御令的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不答应的。尤其她从小就在月国长大，相比林四这个月国王室的人，她其实更在意自己的‘祖国’，她知道月慕河对月国有着怎样的意义。 不过也因此，她开始都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儿子身上，仿佛要将未来即将亏欠的母爱现在提前倾注完一样，以至于林四甚至有些吃自己儿子的醋了。 他觉得，唐小芷现在的心思完全都放在了儿子身上，自己好像有点被忽略了。 “看开点吧，其实也没什么。你就当小慕河是女儿好了，女儿长大了，不也得嫁到别人家么？” 这天夜间，在看到唐小芷又抱着孩子不愿松手时，林四不得不开始劝她了。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撩起了唐小芷的不满。 “女儿？你还真是很容易看开啊，这分明是儿子。哼，你是不是喜欢我们的孩子，竟然能这么无动于衷！”她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虽然林四知道唐小芷不是真的对自己生气，否则不会是这种小孩子才会有的神态，但他还是感到了一阵头痛，唐小芷似乎是有了儿子就冷落了自己啊。 “好好好，是儿子，我当然喜欢我们的儿子啦，你都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和月洛宁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 他有一搭没一搭附和着她，同时找着其他理由：“可那时候他也十五岁了啊，儿子长大了，要远行见见世面也很平常嘛！想想当年老夫十五岁是什么样子，不也是一个人在外闯荡吗？” “小慕河能和你比吗，你是修行者，他……唉，我可怜的孩子。”唐小芷先是叹了口气，旋即又开始数落起他来：“还有，你才多大啊，就自称老夫了？能不能正经点，我可是很严肃的！” “哎呀，唐小芷同学，你这样可就太让我寒心了。难道因为是修行者，我就不值得关心了吗？” 第1522章 办法 林四自然也不是真的不爽了，他其实知道唐小芷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反常。 说白了，那些平常道理她也懂，甚至可能比自己更懂。 只可惜相对于许多人，她偏偏懂得太多，也看得太远了。 如果月慕河十五岁要去哪里求学，或者去哪里做其他事情，她一定也会看得很开。只是，他十五岁那年要去‘投奔’的人是月洛宁啊！ 对于月洛宁这个险些害死了他们的‘姐姐’，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了？ 纵然月洛宁表现得很在乎月慕河，可月洛宁这个人他们哪里信得过？那是连亲弟弟都能下手的人，谁能保证她将来不会因为某些原因对月慕河用手段？谁能保证她不会为了早日将月慕河变成她想要的那种人，而用一些过激甚至残忍的方法。 确实月慕河对她很重要，她不太可能杀害月慕河，但宫廷和朝廷的争斗太复杂了，所谓亲情在那里实在太淡薄。 唐小芷担心月慕河将来会承受不了那里的浮华和污浊，会郁郁寡欢，会心性大变，会受到许多的打击。 林四已经和月国彻底割裂，将来他们也没办法继续管这个孩子，根本无法预料那未知的险恶前路，这让她怎么看得开？ 面对林四的大呼小叫，她只是勉强笑了笑：“好啦好啦，林四同学不要生气，你也值得关心，行了吧……” “太敷衍了，我不满意。” “别闹了，乖，你先去睡吧。” 林四呆了呆，旋即大怒：“你把我当三岁孩子哄啊？” “难道不是吗？”虽然‘状态不济’，但她拿捏林四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你可不要后悔啊，唐小芷同学！”林四嘿嘿冷笑了两声，一脸你再不表现出好态度的话，将来求我也没用的模样。 “你难道有办法？还不快说？”唐小芷顿时喜出望外，对林四她当然是无比了解的，没有把握的话他从不会说。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噢，林四大人，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这段时间不该忽略你的感受……” “原来你竟然知道？” 她前半句话倒是让林四很满意，后半句可是让林四在难堪之余有些不忿了。 难堪是因为自己的不满心情竟然还被她看穿了，这也未免太丢脸了点，不忿是因为唐小芷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情，竟然还是那种表现。 也是啊，唐小芷那么聪明，小心思那么多，有什么是她看不出来的，至少林四的状态根本就瞒不过她。 “哎呀，我真的错了嘛，我也不想啊……明明知道你也需要我的关心，可我实在是没办法放心小慕河，唉！” 看她这愁眉苦脸的模样，林四又哪里忍心责备。 “好了好了，其实你真不需要担心，实在放心不下，将来我们多抽空去王宫看他就是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会飞的，带着你来去一趟又有什么难的？” “真的？”唐小芷眼内涌起了狂喜。 将来还能经常见到月慕河，这对她而言当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还能有假么？就当作客好了。实在不行，我偶尔还能把小慕河接回来住几天。他真要是被月洛宁教坏了，将来你还能及时扭转嘛。那时候我应该都已经是圣境高手了，谅她月洛宁也无力反对。”林四大言不惭的拍了拍胸脯。 “嗯嗯！”唐小芷眉飞色舞的点着头，这样看来，她这段时间的担心还真有点多余了。 不过她显然不是容易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女人，转眼间就已经想到了新的问题。 “可是……” “可是什么？” “你不会不舒服吗？毕竟月洛宁她做了那种事……”她眼内浮起了一抹担忧。 这种解决之道，她自己怎么可能想不到？之所以一直没提，就是顾及着林四的心情。月洛宁和林四彻底决裂了，这件事她当然是知道的。 这两人根本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多见月洛宁一次，恐怕都会勾起林四的不快和恨意。这种情况下，她哪里会在他面前提到让他以后多多去月国王宫？ 她想不到，林四竟然主动提到了这件事。他其实，应该很不情愿吧，她并不想勉强她。 林四哑然失笑：“哪里，你想多了，别忘了我和她终归是亲姐弟……” “真的吗？” “嗯，虽然她让我很寒心，但还没有到见面都避免的地步。我们的姐弟之情，你没那么了解，毕竟你又没有兄弟姐妹。” “那就好。”直到此时，她脸上才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林四心内暗暗自嘲，为了赢得唐小芷的‘宠幸’，自己还真是毫无底线啊。如果自己当初顺利成为月王，恐怕真的会成为一个只重儿女私情，爱美人不顾江山的昏君吧？ 其实怎么可能不恨月洛宁，自己和她是势不两立水火不容的，这一点根本无法改变。如果可以，自己希望这辈子都不再和她扯上关系了。 “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为什么？”听到唐小芷这个提议，林四的第一反应是反对的。 不光因为不想她承受生孩子时的痛苦，还因为他某些可笑的念头。再多一个孩子，唐小芷岂非更加没时间管自己了？ “不为什么啊，要个孩子还要理由吗，更热闹一点不好吗？” 从前她不想要更多的孩子，只是害怕将来会出现几个王子争权夺位的场面。而现在林四已经脱离了月国，无论将来月慕河会不会继承王位，和她后面的孩子都无关了，他们总不可能把第二个孩子也送到月洛宁那里。 林四忽然冷笑起来：“唐小芷啊唐小芷，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了？” “就因为小慕河将来会送到月洛宁那里，你就放弃了他，所以打算再要一个新的孩子当你的寄托是吗？你好狠的心啊！”他指着他的手都在哆嗦了，眼内满是为月慕河不平的痛心疾首。 唐小芷先是焦急，她连忙的摇着手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但紧接着，她就忽然明白了点什么，于是焦急转瞬间转化为了怒火，哪怕林四依然是一脸正经。 “好你个林四，就为了你那点小心眼竟然故意污蔑我！” 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以至于小脸都快变白了，于是两人的房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 “那两个人打情骂俏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顾大家的感受啊。” 两里之外的一条小溪之畔，聂河以手作枕，懒懒躺在河滩已经被冲刷得圆融的鹅卵石上，脸上的表情自然是不屑加不满的。 数丈之外抱膝而坐的尹漓笑吟吟揶揄道：“如果收敛自己的感知，应该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虽然她并没有刻意去感知什么，但她知道聂河说的是什么。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独处，不过自然不可能会是什么幽会。聂河和尹漓，本就有单独说话的理由，因为他们那特殊的身份。 片刻的沉默之后，聂河罕见地露出了羞于启齿的尴尬表情：“有件事我想要问问你。” “真巧，我也有事要问问你。” “哦，那你先问。”他连忙接口道。 尹漓自顾自望着前方，像是在说话给溪水听：“二十八年前，你和他在天河山村那场战斗是真的么？” 她所说的他，自然就是天狼王。 聂河淡淡道：“是真的，不过地点并不在天河，而是在大陆东侧的大海之上。你知道，那里离天河不远，那点距离对于魔兽之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我也想不到，他竟然那么有兴致。” 他知道尹漓要问的是什么，二十八年前天狼王掳走了天河那座宁静小山村的尹美人，最终生下了尹漓，也因此才有了苍罗大陆第一修行天才。 尽管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已经证明了那是真的，无论天生紫瞳，无论那惊世骇俗的一刀，还是天狼王自身的态度，都可以宣告悬念的终结。 即便尹漓自己，也亲口在心宫承认了这一点。 但她却还是想要知道更多，毕竟那关乎她的过去。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追过去？”她低声呢喃，恍若失神。 聂河满眼夸张的吹了口气：“你这问题有点蛮不讲理啊，难道你是怪我当时没有阻止他掳走你的母亲？你有没有搞错啊，真要那么做了，世上就没有你这个人存在了，你应该感激我。何况我当时伤得极重，否则怎会用化生之术，哪有闲心追上去。” “是么……”尹漓幽幽叹了一口气，旋即似无意般的问道：“你恨他么？” “谈不上恨，但肯定会有一战。” “哦。”尹漓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为何不能放弃这一战，更没有说什么我会阻止。 聂河翘了翘嘴角：“怎么，你觉得很难选择立场？夹在我和他的争斗之间，所以不知道该帮谁了？” 面对这个问题，尹漓却是答非所问：“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和林四走到一起了。” “哦？” “你和他一样，都很擅长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真不知道林四是怎么忍受你的，你这张说不出动人话语的嘴和你的美貌完全不匹配。”虽然尹漓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态度。 她会不会帮天狼王还未可知，但她却绝不会帮他聂河。 “夸赞我容貌的人很多，你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倒是新颖别致。” “我忽然明白林四为什么没有招惹你了，一个唐小芷就够他受的了，再加一个你，他只怕是活不过几天。” 虽然他并不知道玄罗大陆连山之事，但这些天的相处，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林尹二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似许多人揣测的那样，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故意拿这个来还她一击。 只可惜，尹漓又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呵，觉醒了风狐王的一些天赋之后，也带来了一些苦恼吧？”她略带同情地瞟了聂河一眼。 原本躺着的聂河猛然翻身，一跃之间已经蹲在了她的面前。 “你能解决那个隐患？” 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失去了那种乐趣完全就是一种折磨。如果尹漓知道解决之道，他愿意用任何代价去换。 只可惜，下一刻他就失望了，面对他期盼的眼神，尹漓只是笑眯眯的摇了摇头。 “不能。” “那你怎么说出那句话的？” “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是风狐王，你还有之前的记忆，你对魔兽的了解比我要深得多。这个问题最该问的是你自己……” 她能说出那句话，只是因为在弥罗山住了十余天，有些事情哪怕不刻意观察，以她的聪明也能轻易看出端倪罢了。 “你！” 她嘴角划过一抹促狭笑意：“你之前说有问题要问我……” “没有了！”聂河气急败坏地转过了身，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堂堂兽王竟然还指望这个只是和魔兽搭了点边的女人能指点迷津？ “化生相当于某种意义上的转世，你其实已经不算真正的魔兽，可就连你自己，都不再将自己当成人类看待。而另外你都还没有晋入圣境，某些力量不到一定境界根本无法自如掌握和控制，这是修行的常识，不是吗？” 聂河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她的悠悠话语有现在这般悦耳，他的眼睛已经陡然亮了起来。 第1523章 线索 和聂河那场有关魔兽的简单谈话结束之后，尹漓便离开了弥罗山。 她的离去，并未让这里的生活发生多大变化。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美好，这里的每个人都天天带着笑颜，宛若一片真正的人间乐土。 只是，林四却没办法真正高兴起来，哪怕这种生活他很喜欢，但有些问题却是他不得不面对的。 北谷一族的毕生所愿是回归故里，回到海都棱山。 那些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尊林慕聂三人为北谷圣者，才心甘情愿为月国而战。当年月山有一点并未看错，北谷一族看中了他们的未来，所以才愿意为他们效力。 而现在，这个目标其实可以实现了，但却又实现不了。 以林四聂河今时今日的实力，真要杀回海都棱山，神炎帝国恐怕也挡不住，他们有了那份力量。 但另一方面，就连乌夏都被神炎给灭掉了，位于神炎乌夏之间的海都棱山已经成了神炎腹地。那里其实并不适合他们这群外人居住了，尤其他们从前还是神炎帝国的敌人。 战争是很可能会爆发的，神炎不会坐视内部出现一根钉子，即便强硬的战争不行，软的阴谋手段肯定也会用上。 这种情况下，他们还不如留在弥罗山，至少能平平静静的。 只是有些东西，却也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海都棱山对于北谷族人有着极为崇高的意义，虽然郁荼古卿等人从未说过什么，北谷族人也从未有过什么不满，但林四能看得出来他们对故土的眷恋和向往。 只是因为这些年的相处，彼此间也有了感情，不再是从前那种利益交换关系，所以他们才选择了沉默罢了。 林四愿意为他们做点什么，只是海都棱山对他依旧十分遥远，这件事他现在同样不知从何处着手。 于是，他同样也只能选择沉默。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那便是慕哲平。 关于自己在碧澜见过慕哲平这个秘密，除了聂河之外，他至今还没有对其他人泄露过。而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他心内也莫名的涌起了疑惑和担忧。 时间太久了，满打满算，老慕自从天印之乱流落碧澜帝国至今，已经有六年了。 当年他和慕哲平曾经预测过，只要多给他们三年时间，便有把握解决掉天印内琴英留下的隐患。 之后林四因为在大海吞吃七阶魔核，再加上连山在玄罗大陆吸收魔核导致七彩空间出现了第三支强大力量，让里面的争斗变得复杂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天缺剑的出现，或许他至今都难保证杀死琴英和魔兽意识，进而恢复林四的身份。 可是，慕哲平不同啊。 林三不可能也吸收了魔核的力量，老慕体内的魔兽意识很快就会溃散，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他和琴英意识的双方大战。 这场争斗，慕哲平是必胜无疑的，因为他有源珠的保护。 林四不明白，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还没有觉醒，然后过来找自己。 难道，他出意外了？ 在得出这个猜测之后，林四当然是难以继续保持平静。 他是很不愿意离开弥罗山，他怕那会出现意外，然后打破现在的安宁祥和，但他却也知道，自己必须去碧澜帝国一趟了。 当尹漓离开弥罗山的一个月之后，终于无法按捺内心焦虑的他选择了去找林三。 至少要看一看他现在过得如何，是否出意外了，是否……还活着。 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泷岳城的第二军事学院。 距离当年他在这里见到林三，已经隔了四年，他知道正常情况下林三应该早已毕业了，不过他现在唯一的方向就是这里。 从他的学院，应该能查到他的去向。 得益于十方楼学来的易容技巧，他轻易混入了这间学院，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军事重地。而凭借着那身强横的实力，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在一间资料室内找到了当年林三所在班级的卷宗。 并非所有学院毕业学生的去向都会标得清清楚楚，毕业后各谋生路的一些人，也许很快就会彻底和学院无关了。但指挥系却算是个例外，他们在学院时，其实就已经算是半个军人了，对于他们的动向，碧澜帝国当然不会轻忽。 然而翻遍了那份卷宗，他却没有找到林三的名字。 这显然出乎了林四的预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他的天印又或者身份暴露了，所以被碧澜帝国给无声无息的…… 他没有失去冷静，他的目光锁定了卷宗之上的两个陌生名字。 时间过去了许久，当年那一届学生都已经各奔东西，但留校的还是有一部分，林三便有两名同班同学留校了。 他很快找到了他们，也很快得知了当年那场战盘对决时的一些特殊意外，毕竟当时那些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那场比试倒是没有让林四多么在意，那场意外只是让他感到啼笑皆非。经历过天印之乱姐弟决裂的他，看这种事情当然只是当成了小打小闹。 他反而放下了心来，开除并不算什么，至少证明林三没有出事。 半个月之后，他已经得知了更多的事情，比如三把刀商会前任会长林三。 他知道林三创立了一家商会，也知道他后来被捕入狱‘被处死’的消息，他甚至还见到了那个名为阿寒的女会长。 阿寒显然不会知道面前这个易容过的男子就是林四，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打听林三消息的人，她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和戒备，却又并没有多么害怕。 她能看得出来这个人是高阶修行者，否则不会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林三最后同样给她留下了高深莫测的形象，在她看来，他会有这么一个同样厉害的朋友，也很正常吧？ 对于林四的问话，她是有问必答，根本不敢有丝毫隐瞒。 那一夜林三的反击给她留下了一定的阴影，她只想彻底和那件事割裂，不想闹出更多风波了。 而面对这些高来高去的神秘高手，割裂最好的办法还是坦白而不是隐瞒，毕竟当年那件事林三已经了结了。 从她口中，林四得知林三之后是真的彻底消失了。 阿寒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有回来过。 虽然知道林三被这个女人出卖过，但林三自己既然都不在意了，那说明眼前这种现状是他愿意看到的，林四自然也懒得再多做什么。 从阿寒的形容来看，林三应该已经有了破境乃至天境级别的战斗力。他当初抓住阿寒之前，直接一刀刺死一名破境高手，而对方连一丝多余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破境之下，只有少部分精锐十方楼刺客能做到这种事情。林三没有那份记忆，他的刺杀手法只会是拙劣的，而不是专业的，可他同样做到了。 这让林四稍稍放下了心，有着这样实力的林三足以活得不错了，何况林三本身就很精明。 但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感到了头痛了。碧澜帝国太大，漫无目标的情况下，自己哪里能知道林三现在在哪里？ 更何况，他其实根本不需要留在碧澜，他还可以去其他国家。难道要将整个苍罗大陆都梳一遍么，说不定他都已经换名字了，毕竟林三是个已经被处死了的人…… 自己要找的，是一个聪明而又警惕的，实力至少破境之上的，刻意隐藏身份的人。这难度，简直是大破了天，自己唯一能利用的线索就是他瘸了一条腿。 没错，他已经打算将林三接回来了。慕哲平迟迟没有觉醒让他很不安，他怀疑是否那七彩空间里面的战斗出了问题。 相对于他那体验世俗的‘修行’，终归还是命更重要不是吗？ 他很后悔当年明明找到了他，却又那么轻易离开了他，也有些愧疚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如果老慕真的出事，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原谅自己。 离开阿寒之后，他在碧澜多呆了半个月，只是抱着大海捞针的心态在试着寻找，只是那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最终决定回去找聂河和扶摇郁荼等人商量一下，这件事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办得到。 他甚至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再次出来做点事发个声，让整个苍罗大陆都注意一下了。比如向外界传出消息，就说当年第二军事学院的旧友，有事要找你？ 以林三的聪明，他听到之后，一定知道这指的就是他吧？ 至于其他人惊诧莫名胡乱猜测，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他想要找的也不止林三，还有方嘉云。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留意当年那个小姑娘的下落，无论打下乾蓝还是南齐紫星时，他都第一时间查过官方登记在册的名录，只是根本毫无收获。 同名同姓的人并不少，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要找的。 这件事想要办到并不算太难，当年他完全可以借用十方楼那遍布整个苍罗大陆的情报力量。只是这种‘私事’，他对十方楼不是太信得过，万一对方找到了却暗暗藏起来，当做将来对付自己的王牌呢？ 而现在，十方楼也真的已经和他彻底无关了。 怅然若失的他，做梦也想不到只是刚刚回到弥罗山，就重新得到了一条鲜明的线索。 第1524章 姜家 “你说方嘉云？她的消息，我似乎知道。” “你说什么？”望着聂河那不以为意的表情，林四恨不得破口大骂。 他竟然知道，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一直提都不提一次？ 这是他从碧澜回到弥罗山之后的第一天，而他第一个商量的对象就是聂河，毕竟慕哲平还活着的消息目前也就他还知道了。 聂河并不知道慕哲平在哪里，但让林四极度意外的是，当他随口提到方嘉云之后，对方竟然随口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我应该是知道的，那大概是五六年前了，你还在玄罗大陆的那段时间。有个老头拿着那个小姑娘的玉佩找到了这里，还说他是她的亲戚。” “哈？然后呢？” “然后我把他赶走了。” “你为什么要赶走他？”林四强忍着想要骂街的冲动，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那老头指望攀上我们，好让他的家族发达起来，以为我看不出么？”聂河吹了吹面前的树叶，一脸的不以为然。 林四一脸的哭笑不得：“给他点帮助也没什么吧？毕竟是小云的亲戚。” 在他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根本没什么值得指摘的。 “那时候我根本不打算出山，哪里有闲心陪他做那种事。何况我当年和那个小姑娘也不算熟，她找到了家不是很好么，我又何必多事？和我们扯上关系未必是好事。” 虽然聂河的话不太中听，但林四却得承认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个家族真要是被人知道和聂河扯上关系，发达倒是很有可能，但也不会再平静下来了。甚至很可能会有人因此盯上他们，无论碧澜官方还是其他和他们有纠葛的势力，那样反而会对小云不利吧？ “好吧，算你考虑周全。可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嘛，这么多年竟然一直瞒着。” “我以为你知道的。”聂河一脸奇怪的瞅了瞅他：“那孩子明显是慕哲平送回去的，他都知道地点，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俩当年不是一起收养的那个孩子么？” “咳，这个……” 提到这一茬，林四顿时无话可说了。 他不得不承认，对于方嘉云的关心，他根本比不上容叔和老慕，至少这件事他从没有打听过。 不过此时的他，也无暇感到自责了。 “那个老头是谁？他住在哪？那个家族是什么情况？” “我没打听，再说隔了这么多年，我哪里记得。这件事你去问问郁荼古卿他们吧，那老头当时是他们接待的。” 很快，林四就从古卿口中得知了姜昶和碧澜江合城这些消息。 此时的他只感到世事真是太奇妙，自己一直迫切想要得知的消息，原来就在自己身边…… 虽然依旧没有得到老慕的消息，但至少自己要先去见见小云吧。 想想距离天印之乱都已经六年多了，当年那个七岁多的小女孩，现在也已经长成少女了吧？ 只是不知，她现在又是否安好呢？ 他没有继续拖延，告诉唐小芷自己此行的目的之后，他再度去往了碧澜帝国。 几天后，他出现在了姜昶的面前。 在看到林四面容的那一刻，姜昶感受到的不是突然有超级高手接近自己之后的恐慌，而是狂喜。 “您……终于来了！”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来，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止不住。 林四微微一笑，伸手扶住了他：“是啊，我来了，来看我的妹妹，她还好么？” 在听到妹妹这个称呼之后，姜昶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当年慕哲平说方嘉云是他和林四聂河的妹妹，姜昶兴高采烈信以为真。之后天印之乱那么大的事情，他当然是听说了的。 作为一个家族的族长，姜昶自然不是头脑简单之辈，他知道在林慕聂三人重出江湖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被人知道方嘉云和他们的关系为妙。 否则引火烧身，会烧得姜家毫无活路，毕竟林慕聂三人的仇家都是些庞然大物。 从慕哲平离开那天起，他就一直在等着林慕聂三人重新找回来。和这样的高手搭上关系，江合城这小地方他都看不上了，他知道那是一个怎样令人窒息的崛起机会。 只是天印之乱以后，林慕二人就消失了，他等了一天又一天，心都快等焦了，最终得到了聂河的消息。 聂河和北谷一族一起去了弥罗山，这并不算什么特别的隐秘事情。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姜昶终归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亲自离开碧澜帝国不远数十万里去了弥罗山。 以他破境的实力，要进入弥罗山倒也不是办不到。只不过十方楼和北谷一族的封锁他无法突破罢了，但在他祭出有事来找聂河，和聂河有一定渊源的理由之后，还是得到了放行，顺利见到了这群人。 只是，最后的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得知方嘉云的下落后，聂河态度冷淡，根本就没表现出什么关心和在意，直接就那么把他打发走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后林四回归月国成为月国大将军，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后，姜昶也没有再去寻他。 他已经不确定林四是否在意方嘉云了，至少之后那些年林四果然没来找过她不是么？或许真正在意方嘉云的，只有一个慕哲平吧？只可惜，大陆三凶唯一一个下落不明的偏偏就是慕哲平。 但现在林四终于出现，却也终于打消他那种猜测。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仿佛不这样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在得知方嘉云安好之后，林四也算是放下了心来：“这些年我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到来，抱歉，辛苦你们了，将来必有厚报。” “不辛苦不辛苦，小云本就是我的外孙女，这本就是分内之事。都是一家人，林大侠实在太见外了，您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我们也是如雷贯耳，一时间抽不出身来也是情理之中，这声抱歉可真是折煞老朽了！” 姜昶哪里敢怪他啊，尤其是在听到那句必有厚报之后。 一如月洛宁的毕生愿望是月国更加强大，他这个族长的愿望便是姜家能更进一步，林四这句话等于是让他吃了个定心丸，由不得他不激动。 果然啊，这些年善待姜秀涵方嘉云母女俩是正确的，族内还有一些人不以为然呢，那些目光短浅的东西懂什么？ “哈哈哈，应该的！”林四心情同样好得不得了，方嘉云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天印之乱后便再也没见过，但一直以来还是挂念着的。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当年那个小姑娘，看看她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她现在可在家中？我去看看她！”他已经忍不住要迈步出门去找她了，甚至忘了用神识感知一下姜府。 “小云她现在明灼城求学，没有住在家中，我马上派人去接她！”姜昶连忙自告奋勇道。 林四愣了愣，这才想起小云现在都已经快十四岁了，去学院似乎也很正常了。这一刻他才忽然发现时间过得真快，他这段时间偶尔还会回想自己和老慕在圣云学院的时光，还觉得那就像是昨天呢。 “不必了，打扰学业多不好。我自会去明灼城见她，她在哪所学院？” “这个，有件事还请林大侠见谅，这几年老朽擅自做主，将她的名字改成了姜嘉云。” 林四摇了摇头：“无妨，你做得很对。” 方嘉云这个名字，对于别有用心的人而言，恐怕算不上什么秘密，比如十方楼那群人。 在姜昶详细说清了小云所在的学院以及班级之后，林四便提出了告辞。姜家其他人他并不认识，说实话他此时若是高调出现在这姜府，对这家人恐怕也算不上什么好事，除非他打算把姜家人全都接到弥罗山。 “林大侠这就要离开么？老朽这就命人准备筵席款待……” “不必了，你也知道我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现在若是被人得知姜家和我扯上关系，恐怕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这……”姜昶委实有些不甘，明明见到了林四，可似乎又要像几年前慕哲平那样离开，让他们继续等待了。 但林四说的也是实情，他得罪了月洛宁这个女帝，得罪了圣境高手，还得罪了那么多门派和大国。这些存在，随便哪一个要对付姜家都是轻而易举的。 林四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实话他并不介意帮姜家做点什么，毕竟这是小云的外公，也算是自己人了。 可是现在，自己好像也帮不了他们什么。如果自己还是月国王爷大将军，那倒是可以安排他们住到月国，给他们一些照拂，只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空谈。 “放心吧，我以后还回来的，毕竟这是小云的家，将来会有正大光明相认的那一天。”他思索了片刻后，才忽然又道：“这样吧，你拿纸笔来。” 姜昶一愣，旋即脸上又堆满了狂喜，他已经知道林四要做什么了。 大半个时辰后，一份剑谱和一份涉及到天境结界的功法出现在了姜昶的面前。 林四的实力是大陆闻名的，接过那几张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纸张的姜昶宛若接过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这几张纸在他看来就是神功秘籍。 “敢问林大侠，这是何种剑法和功法？” “这剑法和功法我也没有取名，你以后自行命名吧，可以传给你的族人，但不要泄露是我留下的，原因你自己该很清楚……” “老朽明白。”姜昶重重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 没有取名的剑法和功法，那就是这世间还没有流传过的，说明这是林四的绝学啊，不是随便拿点大路货来糊弄人的。 “将来你可以去弥罗山找我们，毕竟都是自己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定一定。”姜昶深知有了这句话，自己以后算是什么都不用怕了。 片刻后，林四悄然离开了姜家，而他的目的地自然是明灼城。 第1525章 重逢 明灼城是拜临行省的主城，这里的繁华程度完全不次于当年的弦城和学园之城。坐落在这里的云海学院虽然不如龙泉学院和碧澜皇家学院那般闻名，但实力同样非同小可。 在进城的那一刻，林四已经感知到了三道天境强者独有的气息，其中一道来自于某个家族，而另外两道则正是来自于云海学院。 他的实力终归还是远非数年前可比，那三名天境高手虽然没有刻意张开结界释放威压，却根本瞒不过他，而偏偏那三人却对他的到来一无所觉。当年剑宗之主坐镇弦城，却能随时洞悉外来天境的行踪，其实也类似这般。 那其实，已经算是圣境层面的某种独有能力了，源自于对这个世界更加透彻的认知。只是剑宗之主根本无需刻意，而且范围更大，感知得更加详细罢了。 而当他跨入云海学院时，他已经直接‘看到’了修行科的一些人对练场面，也看到了那个虽然已经亭亭玉立，眉眼之间却依旧留有昔年些许特征的少女。 尤其，她腰畔挂着的那小半片玉佩，已经足以证明他没有认错。 他缓缓走向了那里，沿途的学生在他眼中仿佛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他只是用神识远远看着她。 他看到她正在和一名约莫十四五岁的男生切磋，一刀一剑不断交击，她的身形矫健而又灵动，而演武场一旁围坐的百余名学生则是不时传来喝彩之声。 林四嘴角不禁浮起了一缕欣慰笑意，小云终归还是选了修行啊。 不过他内心却也不禁浮起了一丝疑惑，如果他记得不错，小云在修行上其实不算出众，她并没有继承她的父亲方羽那惊艳的天赋。 由于她当年对修行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容叔老慕和自己也没有强求她，以至于七岁那年她也还是初境后期。 相对于世间占据最大数量的底层修行者而言，七岁初境后期其实算是很不错了，但别忘了她身边当时都有些什么人。 要知道尹漓五岁修行，六岁就已经是转境了。虽然尹漓这样的天才只有一个，但那些门派的天才七岁时，普遍也有窥境中后期修为了。 修行不光需要天赋，还需要专注与努力。以小云当时对修行兴致缺缺的态度，林四觉得她将来最多也就止步极境了。 可现在眼前这个十四岁不到的少女，却已经是转境后期了，而且看她切磋时的认真眼神，根本就不是玩玩而已了。 看来她真的是长大了啊，只是，她这实力也进步得太快了点吧？ 和她对决的那名男生，其实是元境初期，可现在她并没有立刻败阵，而是打得有声有色。因为她的刀法和战斗技巧比对方高出了一大截，这实在是让林四惊愕不已。 姜家不可能有这种手段的，否则姜家也不会是那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四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而就在他走到那演武场外侧时，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 他感受到了强者的气息，比之前那三名天境更强的气息，这股气息甚至让林四都感受到了危险。 而也就在这一刻，对方似乎也感知到了他。 两人忽然齐齐收敛了敌意，林四甚至放弃了立即去和小云见面，他的眼神对准了人群之中的一名嘴角噙着笑意缓缓向他转过身来的男子。 那个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睛微眯长相平凡，下巴残留了些许胡渣，一身灰色袍服的他身躯完全谈不上高大魁梧，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是的，很普通，普通到如果不是感知到了那股气息，林四甚至会数错在场的人数。因为他的存在，仿佛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错觉，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即便亲眼见过他的人，恐怕都会很快忘掉他。 然而林四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林三。 不，不是林三，而是慕哲平！ 他呆呆望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不再是之前的瘸腿，而是平常的步伐。而在看到那双眼内含着的无法用言语表述的情感时，林四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场中的那场切磋依旧在继续，场边观战的众人依旧全神贯注，然而此时四目相对的两人却仿佛突然抽离了这片时空，浑然忘我。 “阿四，好久不见！”他张开双臂，脸上是一如多年之前的熟悉笑容，只是声音却终归无法如同往日那般平静。 “老慕……” 林四重重捶打着他的后背，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完整的说完接下去的话语。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 久到他已经渐渐强迫自己习惯身边没有那个人存在，然而又有谁知道，这些年他有多少次在不可遏制的幻想他某一天会突然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林四和慕哲平，这是至今依旧为苍罗大陆许多人所津津乐道的一种特殊关系，因为两个同等层次的天骄竟然能够一直共存下去不出任何问题，实在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只是那些外人，却依然不知自己所了解的只是浅浅表象。 他们相识于微末弱小之时，他们都有天印，却从未有过自相残杀，反而只有互相扶持。他们会为对方的成就而生出发自内心的欣喜；他们也会为对方的困难舍生忘死…… 他们之间，甚至连秘密都没有。 他们的友情，本就是许多人所无法理解的。 如果这些年有慕哲平在身边，林四会轻松许多许多吧。至少许多时候，会有另一个人完全理解他内心的感受。 而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 “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为什么这么久啊？怎么不去找我，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了吗？” 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演武场一侧的一棵树下，毕竟两个男人拥抱的场面，最终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侧目。 望着林四那带着急切和担忧的眼神，慕哲平脸上也不禁浮起了一抹歉然。 “其实，大概三年前我就已经击败琴英意识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三年前？三年前你就结束了七彩空间的战斗？” “七彩空间？你也走出那一步了？” “不错，既然三年前就醒了，为什么不去找我啊？那些年我一直在月国，应该很好找吧？”林四的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埋怨。 “出了点意外，我吞噬了琴英那道意识，却没想到那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啊？哈？”林四顿时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事实上这件事他当初原本也该有机会做到，当初在双圣宫天缺剑镇压之下，如果不是一时不察，那琴英意识是没办法藏入第一天印第四层的。 而如果那时候顺利的话，林四最终也会吞噬掉琴英那道意识。 当时的他没想过那会造成怎样的后果，现在回想起来，只怕是不会那么简单吧？琴英意识和魔兽意识不同，否则也不会让连琴那般看重了。 那道意识之中，恐怕有点什么。 慕哲平苦笑了一声：“看来你已经想到点什么了，没错，那道意识蕴藏着的一些奇妙的东西，吞噬掉琴英意识之后，我险些被他同化变成新的琴英。” “难怪，那这场战争是你赢了？” “嗯，但这场战争也耗费了时间，直到半年前才成功解脱。”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应该不会有了。” “既然半年前就已经获胜了，为什么那时候不去找我。” “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取代林三，那段时间其实是两个意识交替使用这具身体。能找到小云，就是因为有时候是我在掌控身体。” “那林三看到小云时，会有什么反应？他知不知道你的存在？” “他知道……何况他其实就是我，你知道我没那么傻，这么明显的事情。” “是不是觉得很奇妙，仿佛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仿佛另一个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了？”对于这一点，林四是感同身受的。 当初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和连山恐怕根本就不会融合。 他并不怪慕哲平没有去找自己，老慕恐怕是放心不下小云，加上自己那时候还没有出什么事，而他自己的问题又没有解决掉，所以才一直拖着吧。 毕竟那时候他要去找自己，自己见到的大部分时间可能都是陌生的林三。 “你说得没错，看来你也经历过那一步了？” “是啊，我和连山也融合了，当时的心情，就像亲手杀死了自己，唉……” “杀死？你消灭了连山？” “那倒不是，他主动放弃了自主意识，选择了成全我。” 慕哲平思索了片刻，似乎在设想林四当时的情形，许久之后他才摇了摇头：“难怪你现在还是原来的性子，看不出传闻中连山的影子，但我和你恐怕有些不同。” “哦？” “最初我也觉得像是两个人，生怕融合后会出现两种人格。但融合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我和林三是互相融合的，并没有意想之中的阻滞和排斥。” “不会有不适吗？毕竟是两道自主意识。”林四感到很不可思议。 “你忘了一件事，你和连山许多方面几乎是截然相反的，我和林三却不是。尤其我是主动分裂意识的，你和连山却是意外被动的……即便是融合之后，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拿回了一份记忆，宛若大梦初醒，重新给了自己一个定位那么简单……” 虽然他嘴上说很简单，但林四却知道那绝对不会简单。如果真的只是找回记忆大梦初醒的话，那林三和慕哲平这两大存在，应该有一方是不具备自主意识，只是一段单纯记忆才行。 然而很遗憾，就算老慕和林三在许多地方很像，却终归是两道独立的意识。重新明确自己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一句话，一个念头就能完成的事情吧？ 他们有着不同的目标，不同的经历，甚至有了不同的理念和带着偏差的心性，融合成一个整体之后，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自己看到的，其实已经是一个新的，变化过了的慕哲平了，只是他在自己面前努力展现出从前的样子，不愿自己担心罢了…… 那变化需要时间适应，需要另一种层面上的努力，或许到了今天，那一步依然都没有彻底结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他才没有立即去和自己重逢吧。 第1526章 变化 “你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和他融合的？” “你去弦城赴会的消息传过来那天，我本打算去那里给你一个惊喜呢。但消息传到碧澜时实在太晚了，我赶到月国时，你都平安回弥罗山了，我便只好打道回府了。本打算……过段时间就去找你的。” 慕哲平无奈的摊了摊手，似乎是觉得扑空了一趟有些好笑。 他这番话，让林四内心最后一丝埋怨也消失无踪了。 慕哲平这番话让他证实了刚刚的推测，之所以要过段时间，应该就是融合的后遗症还没有解决。 “那我现在究竟该叫你林三，还是老慕？” 慕哲平哑然失笑：“无论是林三还是老慕都没错，不过我当然更希望你继续喊老慕，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变成一个陌生人吗？” “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这些年……我不知道……”他渐渐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说下去了，最终只得深吸一口气，以一种自己都无法明晰的情感轻声道：“欢迎回来，老慕。” “嗯，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了！”慕哲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内同样是无比激动的色彩。 “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情简直好得快要爆炸！忽然觉得之前经受的那些痛苦，或者失去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因为最终等来的，终归还是最美好的结局！” 林四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他忽然觉得上天待自己终归不薄。虽然‘失去’了月洛宁，却也很快‘得回’了慕哲平。 “你失去的一切，我们迟早会夺回来！月洛宁……我会让她品尝悔恨的滋味！”慕哲平的双拳不自禁的握紧，这句话他说得杀气凛然。 “不用了。”林四连忙摇了摇手：“就那样结束吧，毕竟我们都还在，这就已经够了。” “你真的甘心吗？不会难受吗？”慕哲平眼内有着浓浓的关切。 “没什么不甘心的，虽然我不信宿命，但那个位置或许本就注定属于她，我不想做多余的事情，也不想和她有瓜葛了。更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叶二哥和小英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会高兴死，你都不知道，我们每次聚会，他们俩都会不断提你的名字……” 这一刻，原本的超级强者忽然变得那般的絮叨，而慕哲平则是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回想当年那一幕幕。 “叶二哥和少英啊……我们以后会重聚的，除了那个人。” 林四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有些不解道：“现在就可以啊，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去吗？对了，你为什么没有变回原来的样貌？” “在你和月洛宁决裂之前，我是打算将来变回从前那张脸的，但后来，我有了新的决定。” “什么决定？” “如果你还在月国，我自然要用慕哲平的身份回归月国，我们继续一同并肩战斗，但既然月国已经和你无关了……” 哪怕慕哲平还没有说完后面的话，林四还是猜到了他的意思。 “你不会是打算加入碧澜帝国吧？难道你对这里的印象很好，把碧澜帝国当自己人了？”虽然只要是慕哲平的决定，他都会尽量去支持，但他却很难理解这个决定。 “怎么会，我这几年的经历也谈不上多么美好，尤其是某些人……” 是啊，他当初是怎么逃离欣榆城的，是怎么被派到第六兵团前锋营‘送死’的，是怎么被逐出第二军事学院的，是怎么开起三把刀商会的，又是怎么出狱的。 虽然他在碧澜一直都只能算是小人物，但经历过的黑暗和肮脏却并不少。无论官府的，军方的，商场的还是民间的，帮会的…… 这个国度，其实并没有给他留下多么美好的印象。 他本就不是碧澜人，这种情况下，要说他对碧澜帝国还能产生什么亲切认同感，那就真是有些无稽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林四的眉头皱了起来，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还留在碧澜干什么？ “你真的隐退了吗？真的决定对外界一切都不管不顾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怕你将来会后悔，等到那天你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来不及。” 慕哲平这句话，让林四不禁想起了尹漓离开弥罗山之前的那番话。 老慕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隐退并非真的遵从本心，而只是故意冷眼旁观？ “你让我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在上陵山，那时候你也是劝我做点什么，结果后来……你其实明明不喜欢那些事的，对吗？”林四已经禁不住在苦笑了，如果当时他们没想做那么多大事的话，后来的一切会否不同呢？ 他其实知道，慕哲平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并没有什么野心。和自己一样，他同样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事。 “这一次和那次不同了，这次我不会劝你。当时是为了存活不得不为，而现在只是问你自己的内心，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方式，如果不问世事真的能让你更快活的话，我随时也可以抽身而退不是吗？”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提前多做一些准备。”林四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你自己呢？你就没有真正想做的事情，想过的生活吗？” “我有想做的事情，也有向往的生活，但说实话，我并不想看到玄罗大陆占领这里。据说那边，还是奴隶制的世界？” “没错，那边在我看来就像地狱。”林四点了点头，随后他忽然惊喜问道：“你是说你本就愿意为苍罗大陆而战？你真正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了？” 以慕哲平从前的立场，他是不可能会有这种觉悟的。 那时候他虽然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却只是出于内心那一缕悲悯情怀罢了。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会像月国人守卫月国，苍罗大陆人排斥玄罗大陆那样，有着天然而又本能的明确使命感。 从前帮月国打了那么多的仗，只是因为那是林四的选择，而他愿意帮助林四罢了。 换成从前的他，玄罗大陆打过来之后，他同样会反击，但那恐怕只是因为林四选择了反击，又或者那些人惊扰了他。 否则，他很可能只会当一个过客。 “是的，我想我已经可以称之为苍罗大陆的人了。虽然这些年过得不算美妙，但仍然不希望眼前的一切被强行毁坏。” 慕哲平的目光透过那垂落的嫩绿枝叶遥遥落向了那依旧还热火朝天的演武场，落向了更远处…… 他忽然笑了笑：“至少身边也有很多赏心悦目的人和事，不是吗，这个世界还是值得我去喜爱的。” 林四再也没有丝毫的反对之意了，既然是老慕真心想做的事情，那自己要给的惟有鼓励和支持。 他笑眯眯揶揄道：“真想不到你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烂俗而又高尚的台词，这还是当年那个老慕吗？不过不知为何，我却很高兴，自己的兄弟终于和自己距离更近了。” 他这句话换作旁人可能听不明白，但慕哲平却知道他指的距离是什么——从一个旅人，变成了和林四一样的人。 他终于不再是以疏离的眼光看这个世界，而是真正投入了其中。 “这不正是你当年对我的期待吗？迫切想要得到什么，想要在某件事情上取得成功。甚至，是喜欢上某个女孩，为之癫狂为之流泪为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有能够让我动容的景致，有让我抱有期待的人，有让我忘情投入的事情……” 林四慢慢张开了嘴，他已经听得目瞪口呆了。 慕哲平这些年的经历，在这次寻找他的过程中，他已经打听到了一些。比如在第二军事学院学习，比如开了那个三把刀商会，但也仅止于此了。 他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还真有了那么多丰富多彩的过往。 呆了片刻，他才吃吃道：“当年那番话，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还真做到了啊……” 慕哲平耸了耸肩，一脸好笑道：“是啊，只能说世事实在太奇妙。” “你竟然会有喜欢的女孩，是谁？还不快从实招来！” 林四简直无法想象慕哲平这种人也会有那种情感，而且他刚刚说的什么？为之癫狂流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还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位让我动过心哟！”慕哲平得意的抖了抖眉，似乎在林四面前，某些原本让自己心痛过，而且完全称不上长脸的经历也值得炫耀一番了。 “我的天呐！” …… 在林四面前，慕哲平不会隐瞒什么，哪怕是当时的心情感受。 很快，林四便知道了他这几年来的详细经历，无论欣榆城赤楼前线，还是第二军事学院栖平城以及三把刀商会的过往，他全都原原本本告诉了林四。 而林四同样将自己去玄罗大陆，和尹漓的那段经历，连山的感受和变化过程，归来之后月国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事件和盘托出。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会这般坦白，也不会这般冒失。毕竟有些秘密涉及到了其他人，透露出来甚至有些不尊重当事人了。 然而此时他们却忘了守口如瓶，仿佛那个人就是另一个自己，自己只是将秘密告诉了另一个自己而已。 至于所谓的对方会利用这个秘密对自己不利，会泄露出去，这种想法和顾虑对他们而言是可笑的。 第1527章 过往 “行啊你，老慕，看不出你这些年处处留情啊，都已经赶超我了。” 林四一脸的阴阳怪气，时间仿佛又拉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学园之城，那时候两人往往也会为这些问题而互相嘲弄。 “得了吧你，赶超你难道很了不起吗？另外，我那也算不上处处留情吧，只是顺其自然罢了。”慕哲平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他哪里看不出林四在某些方面的道行，根本就是浅薄得不行。仅有的一点‘见解’，还是当年从唐小芷那些少女小说上看来的。 当年如果不是自己不停的提醒他，恐怕他都意识不到他对唐小芷有了爱意。 不过，他喜欢在这最薄弱的‘项目’上充情场高手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啊。 “你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是和你相处最久的齐琪，还是我见犹怜的易涵，又或者是相知最深的太叔雪？啊，难道是给了你一刀的阿寒？啧啧，也是啊，爱之深恨之切，相爱相杀嘛，我懂的……” 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模样，慕哲平已经开始有些后悔提到那些事了，虽然明白林四只是在故意打趣自己，不带丝毫的恶意，但这家伙现在的嘴脸真是可憎至极啊！ “你不是自诩此道高手吗？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他没好气地回敬道。 “齐琪易涵和太叔雪我都没见过，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她们说不定早都已经和别人成亲了。唉，真是可惜呀！看来只有阿寒了，我前段时间见过她，她还是独身一人……”林四已经顺理成章的开始将这件事当成迷案一般推理起来。 慕哲平皱了皱眉：“谁告诉你齐琪成亲了？我这一年去看过她几次。” 他会说出这句话，便足以证明他的融合和林四不同了。 连山和尹漓的那段感情，对林四而言只能算是一段记忆，根本无法真正感同身受融入其中，仿佛只是别人的故事。而林三的经历却是真正属于慕哲平的，林三当年的那些感受和触动，也全都延续到了新的慕哲平身上，那就是他自己的过往。 “啊哈，果然被我诈出来了，原来是齐琪啊，哈哈哈哈！”林四大笑，仿佛一件多么了不起的计谋终于成功了一般。 “我本就没打算隐瞒好吧。”看着他那自得自乐的样子，慕哲平连腹诽的心情都没有了，他只是淡淡讥嘲道：“尹漓为什么要离开弥罗山，难道是因为看不惯你和唐小芷亲亲我我，不想触景伤情眼不见为净？” 林四想不到这火会烧回到自己身上：“本来就没有的事，这一招已经对我无效了，而且你未免太小看尹漓了，那个女人早就已经看破了，她现在给我的感觉倒像是游戏人间，没有什么能牵绊她一样。” “哟，你还真是了解她呢……” “好了好了，休战吧。” “果然，你心虚了。”你自己挑起的战火，想休战就休战，有那么好的事情吗，慕哲平心内暗暗冷笑不已。 “你可不要逼我！” “怎样？” “别逼我用小云攻击你，说，你当年收养她，对她那么好，是不是别有所图？啧啧，老慕你未免太令人不齿了，当年她还只是个婴儿啊，你就已经起了歪心思，然后等她十几年吗，这眼光可真不是一般的长远啊……不过，让我以后喊小云三嫂，我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啊！” 他当然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是故意泼脏水罢了。 这一次，慕哲平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忽然气急败坏地揪着林四的耳朵大吼起来：“你是不是有病？小云虽然是喊我们大哥，但和晚辈有什么两样？在我心目中，她就像女儿一样，一直都还是个孩子，现在将来都不会变！我怎么可能会对她有那种心思？这种污浊话语你都说得出口，你的想法能不能更肮脏一点？” 林四显然也知道这个玩笑开过火了，只得小声嘀咕：“我只是故意说说而已嘛，早让你别逼我了……嘁！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起荤话来比我更离谱。” “说说也不行，想也不行，那可是小云，明白吗？” “知道了知道了，这种事我本就很不齿，我这不是担心几年不见，你经历又那么丰富，真有了那种歪念头么……” “我没有，你可以闭嘴了！” 这种吵闹当然影响不了两人的关系，毕竟类似的‘交锋’当年不知发生过多少回了。 此时的他们已经去到了慕哲平在云海学院的住处，至于小云倒是被两人给暂时‘遗忘’了。 倒不是林四不想马上揭开易容伪装和她相见，而是人多似乎不太方便，一旦被人知道名扬大陆的林四来了，而且还是特意来见她的，只怕她从此都不会有宁日。 而最重要的是，慕哲平在这云海学院都已经半年了，小云本就一直被他暗中照看着，根本不需要急着相见了。 半年前，慕哲平打听到小云在这里上学之后，便化名木三，使手段跟着进了这所学院，只不过身份是教授史学的老师罢了。 一路上偶尔还能看到慕哲平的学生对他问好，喊着木老师好，这让林四忍不住再次啧啧有声的嘲讽了起来。 “这些学生要是知道你那第二军事学院的结业文书和老师的资格文书都是伪造的，能进学院是用钱贿赂了副院长，甚至连木三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不知道那声木老师好还能不能喊得出来？” “碧澜历史和大陆史我本就有点研究，我的课上得也不差，并没有误人子弟，你这是嫉妒我现在博学多才吗？” “嘁，我会嫉妒你？笑话！看来你是忘了，我在月国教过的学生好几千。” 慕哲平知道他指的是修行的学生，当年从碧澜回去后，林四就收了两千名学生，其后的几年陆陆续续又招了新学生。 直到他最后离开月国，这场教导一直持续了四年多，刚好是许多学院的一个周期。这四年间，他要么带着他们去战场历练，要么在军营抽空教导，要么在后方上课，而月洛宁和朝廷也为这批学生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或许是因为精挑细选，或许是因为林四教导有方，又或许是因为他们最初的修为起点不高。四年后的现在，前前后后不下三四千名学生普遍都提升了两到三个大境界。 或从初境到转境元境，或从窥境到极境，有些天才学生则已经从转境元境提升到了破境，将来其中有些人甚至有可能成为天境高手，毕竟林四的一些修行方法见解理念传了下去。 他们算是月国修行界的真正希望，因为剑宗和十方楼并不算真正属于月国的。 教导这批学生，算是这几年林四为数不多会有自豪感的事情了。 “那些学生，现在是忠于你，还是月洛宁？”慕哲平忽然收敛了笑容，变得认真起来。 林四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他不禁摇了摇头：“我离开时并没有带走其中任何一个人，确实有学生来弥罗山想要继续追随我，但我让北谷一族把他们劝回去了。” “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并非所有人将来都会为官方效力，我不想束缚他们。当初收下他们，只是希望能将月国修行界的火烧得旺一点，希望他们能尽量得到和那些门派弟子一样的机会，不再被埋没罢了。” 慕哲平冷笑了一声：“可惜你点起了这把火，最后捡了便宜的人却是月洛宁。” “这件事她也出了不少力，没什么可指摘的。这件事并非为她，而是为了月国，父王要是知道月国将来出现一批属于自己的天境高手，应该会非常高兴。我现在等于是叛离了月国，这件事算是少有的能在他面前自豪提起的了……” “抱歉，我不该刻意提起这个。” “你不用抱歉，虽然我说得很洒脱，但其实何尝不会时常耿耿于怀。我知道帝王家最是无情，也知道月洛宁从小出身和我们不同，这些年可能也经历了一些什么，可至今还是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望着低头默默望着地面的林四，慕哲平知道月洛宁的背叛，给他造成的伤害远不止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只是一直以来，他在其他人面前都掩藏得很好罢了。 “人是会变的，看开点吧。如果现在你回去和当年圣云的同班同学见面，你会发现很难回到当年那种淳朴的友谊了，你有些同学之间可能也有了利益纠葛和算计，有了巴结折腰和嫉妒恨意，甚至有些人可能已经互相变成了仇人。” 如同多年前一般，他习惯性的开解着林四。 “会那样吗？” “那虽然有点极端，但并非不存在。毕竟各自的际遇和身份已经完全不同了，有些人变了，迷失在了新的身份和新的目标追求之中，彻底忘记了当年的初心。” 慕哲平想起了林三创办那三把刀商会时的样子，那时候的林三，何尝不是迷失其中，而忘却了一些东西呢？ “那改变，是错的吗？” “我无法评判，或许为了生存和过好，他们不得不改变，变得不那么天真。但他们错就错在看到当年旧友，还不能又或不愿暂时变回从前的心态。那只能说在他眼中，曾经的过往已经没有了意义，眼前的才是唯一值得看重的。” 林四低声问道：“月洛宁是那样吗，她眼前的利益压过了曾经的情义，所以她对我出手了。” “或许吧，我也无法理解她。她的改变或许有很多原因，但最终作出那个选择的人还是她自己，没有人逼她。所以……不值得原谅，也不值得去想了。既然她自己都抛弃了，我们又何必继续执着其中？” 林四轻轻点了点头：“嗯，可能因为我们都是喜欢回忆的人吧。” “是啊，我们都是喜欢回忆的人……所以我们不愿轻易抛弃过去。” …… “我来了，怪老师！” 当时间来到傍晚时，小云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慕哲平的住处。 事实上慕哲平化名的木三并非小云的老师，而慕哲平至今也没有变回原貌，向她坦白身份。这半年多来，他只是以木三的身份照看着她罢了。 这两人原本是不太可能会有什么交集的，至少小云是不会注意到他，她至今都不知道木三老师就是慕大哥。 然而小云现在仿佛熟人一般主动找过来，林四却又一点都不奇怪。 第1528章 隐瞒 小云进入云海学院时，只是转境初期罢了，那已经是她这些年在姜家努力修行，加上姜昶用心栽培的缘故了。 而现在仅仅半年，她就提升了两个小境界，到了转境后期。甚至还有了一手远超其他同辈的刀法和战斗技巧，这显然是慕哲平的功劳。 在小云眼中，木三老师是个深藏不露的隐世高手。这学院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史学老师，惟有她才知道他是高手的秘密。 因为自己偶然发现了他隐藏实力的秘密，他才会不得已被迫暗中传授自己刀法和功法，以免自己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这算是慕哲平的恶趣味还是他有其他考量，林四也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这肯定是慕哲平刻意为之。 以他的谨慎，这学院内两名天境高手都不曾察觉他的实力，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学生撞破？而且还偏偏正好就是小云？ 融合之前的半年时间，每天晚上教导修行时，便是慕哲平出面。而白天两人碰见时，小云见到的只是林三。 这给了她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再加上慕哲平那表面师生实为兄妹的怪异相处之道，让她觉得这个木三老师怪怪的，根本兴不起丝毫的敬畏。 “啊，这位是？”一头长发用发带扎成清爽马尾的少女自然地推门而入，虽然慕哲平还未来得及应声。 显然，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已经有了他们熟悉的相处方式。 林四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炯炯注视着多年未见得小云，却发现对方眼中已经浮起了一缕戒备。 在此时的小云眼中，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他连忙揉了揉脸上的那一层伪装，下一刻他真正的面容出现在了少女的眼前。 “啊！林大哥！”小云先是难以置信的掩住了嘴，旋即惊喜的叫出了声来。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涨，她的长相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林四却并没有。 “是林大叔！”林四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他还生怕小云会因为这几年自己未曾来找她而不满呢。 不过下一刻，他的担心就化为了现实。 即将被他搂进怀中的少女忽然用力推开了他，她脸上的惊喜还未褪尽，便换成了委屈和气鼓鼓的恼怒：“哼，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忘了我吗？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 听着那赌气般的指责，林四顿时头痛不已。 “林大叔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啊，这些年为了找你，不知花费了多大心思。你应该听过我这些年的消息吧，你应该去找我嘛……” 小姑娘大声打断了他的解释，她变得更加愤怒了：“别想骗我，聂河还把我外公赶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再也不要见你们了！还有，你只是大哥，不是大叔！” “好好好，是大哥，那只是个误会嘛……” “我不听！”她捂住了耳朵，向着门外冲了出去。 林四只得一个闪身挡在了她的前面，内心暗叹现在的小云比当年还要难应付了啊。聂河当年对姜昶的冷淡态度，看来也伤了她的心啊。 “聂河他没见过你外公，以为他是个骗子嘛。然后我这些年根本就没去见过聂河，你要是听过我的消息，就该知道聂河这些年没和我在一起，我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然后立刻就飞奔过来见你了……” 这话虽然前半段算是帮聂河找了个借口，但后面却是真的。 “真的？”小姑娘显然不是真的想要和林四‘决裂’，否则刚刚就不会喊出那声林大哥了。 “当然！我可以以青冥风狐王的名义发誓！” 她的气消得极快，下一刻就软化了下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所以不来找我了呢。” “怎么可能呢，我不知多喜欢小云啦！” 她并没有听出林四这句话之中的漏洞，她的不忿已经快要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些许犹疑：“可是，慕大哥明明都知道我住哪啊。” “咳，当年他和容叔瞒着我，我也没办法啊。” 提到容雨，小云的眼眶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容雨毕竟是天境高手，虽然自从晋入天境之后就没有涉足过江湖，但林慕聂三人其实都算是他半个弟子。他死去的消息，之后还是传遍了苍罗大陆。 这么多年过去，小云当然是知道容叔再也没办法来接自己了。 “容叔……他真的不在了吗？”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林四默默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痛哭失声，或许多年前就已经哭过了吧，只是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便又重新抬头问道：“那慕大哥，他还好吗？他这次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她眼内既有着期盼，又有着害怕，似乎生怕听到噩耗。 林四无奈的斜了慕哲平一眼，心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也该表明身份了吧？ 然而面对他这隐晦的目光，慕哲平却只是缓缓走出了房间，将这里留给了他和小云。 “慕大哥还好，他的修行遇到了点问题，你也知道当年出了多大的事情。这些年他一直在闭关，迟早会来见你的。” “不是故意安慰我的吗？我不想再被你们带着善意哄骗了，我能承受得住……” “是真的。”她真懂事啊，林四的心隐隐一痛，他忽然明白小云为什么变得对修行那般专注了。 “那太好了。”她终于破涕为笑，旋即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快了，应该很快了。你很想慕大哥吗？在林大哥面前总提慕大哥，让林大哥很嫉妒啊……” “哼，不想他！”她又一次鼓起了嘴。 “为什么？” “他明明说了等我学会三千个字，他和容叔就会来接我。可我后来都学会六千个字了，我等了好久啊……他还是没来，他骗我，我讨厌他！” 林四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但他能‘听到’屋外慕哲平的一声幽幽轻叹。 他无法明白，为什么老慕至今都还不和小云相认，有必要瞒着吗？ “慕大哥他应该也有苦衷吧，他一定比我更想小云的。” “你不许替他说好话，我要他亲口对我说！” 林四面容一正，一脸严肃道：“好好好，等他以后出关了，我一定把他抓到你面前，让他亲自向小云请罪怎么样？”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又补充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啦……” “哈哈！”林四大笑，此时他确实体会到了慕哲平的那句话，看着小云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大了一样，有着莫名的成就感。 “林大哥这次要住多久啊？” “我看你的决定啊，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去？小芷姐她们也都很想你哟，大家又可以一起生活了。弥罗山里面一点都不危险，而且非常漂亮，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将来我们也可以出来在外面住……” 小云的眼内闪过了一缕怀念和向往之色，仿佛回想起了当年在学园之城和明城时期，那些对她而言并不算清晰却又美好的点点滴滴。 只是最终，她却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想留在这里，我舍不得娘亲，还有外公，他们会想我的。而且，我在这里还有学业啊。” “这样啊。”林四思索了片刻，发现现在确实不方便将整个姜家都移到弥罗山去，何况小云也说了，她还有学业。 虽然在林四看来，这学院教授的修行不值一提，但有些内容他却也不能忽略。 学院的修行系，除去舞刀弄剑打坐运功之外，还有一部分理论和文化课程。事实上即便是更专注于修炼的门派弟子，从小也同样要首先学会看书写字。 目不识丁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高手的，且不提高阶修士必不可少的悟性和对修行对世界的理解，即便是低阶修行者，起码也要能看得懂功法秘籍，理解其中的一些深意。 不求在其他领域也有什么建树，更不求变成什么学者大师，但至少多读书能明智，能开阔眼界，这一点即便是厌学的林四也不得不承认。 更何况，弥罗山并没有那些和小云同龄的朋友和同学，这一点在他看来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就再住一个月吧，你要是想去弥罗山玩的话，就让你外公带你去，或者让他派人告知我也可以。” “嗯嗯！那以后呢？你不来这里见我了吗？” “以后啊，有空的话一定还是会来的了，我也要关心我们小云的修行进度嘛。不过这段时间，林大哥是不能用本来面目出现在人前的，希望你能理解。” “嗯，我知道的，要是被我那些同学知道你来了，他们恐怕要疯了。嘻嘻，大陆三凶，他们都以为你和慕大哥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呢，根本不知道你们以前都被我当马骑过。”她捂嘴轻笑了起来。 “你还记着呢，那时候你那么小。”林四不自禁的用手朝地面比了比。 “哪有，人家现在已经很高了好不好！” “是是是，很高了……” “对了，你怎么会和木三老师在一起？你认识他啊？” “他……是我以前的一个老友，你也知道，林大哥当年在外闯荡认识了不少人。”林四再次腹诽起慕哲平来，因为他的隐瞒，自己现在不得不跟着撒谎了。 “难怪他实力那么强，原来是你的朋友啊。”小云并没有听出任何的破绽，她很轻易的选择了相信。 “是啊，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这里，而且还那么巧的和你认识了。对他你可以绝对信任的，以后有事也可以随时找他帮忙，修行也可以继续让他教你。” “嗯，我知道了。” 房内不时传来两人的笑声和争执声，慕哲平却一直没有再进门。 一直到小云暂时回自己的住处，他才终于重新出现在了林四的面前，而他脸上则是带着一缕欣慰的笑容。 “看到没有，相比于你，小云其实更在乎我。”他一脸得意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是啊，她那么想你，可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拖得越久，就越会让她觉得自己又被欺骗了？”林四摇了摇头，他无法理解慕哲平这做法。 事实上，半年前他就可以和小云相认了不是么？至于今晚，同样也是一个好机会，他为什么要继续隐瞒？ 第1529章 稳重 “我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 “什么负担？”林四感到不解。 “你该清楚，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慕哲平的意思，林四自然能明白，不出意外很快慕哲平就会出现在碧澜朝廷亦或军部了，虽然自己还不清楚他会用怎样的手段上位。 但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他到时候不可能会光明正大用慕哲平这个身份。 虽然碧澜帝国当年招揽过慕哲平，而一旦得知是他，碧澜现在依旧会扫榻相迎，但情况却不一样。 无论林三还是木三，都会被碧澜更加信任，会被他们当成真正的碧澜人。但慕哲平却不行，固然这个身份会受到最高级别的重视，却也很难被真正被碧澜人当成自己人。 原因无它，林四还活着。 全天下都知道慕哲平是林四的好兄弟，他不是真正属于碧澜的，即便林四已经脱离了月国。 他若是主动投奔碧澜，反而会被人猜测背后用意。 这个道理林四能明白，但他仍然无法理解。 “可是，这和小云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担心她泄密，害得你的大计出错不成？你该知道，小云这些年来做得非常好，至今除了姜昶之外，根本都没有其他人知道姜嘉云和我们有关联，一个小女孩能保守这个秘密这么多年，这是何其难得……” “你想多了，小云是很懂事，我并不担心她泄密，事实上即便她泄密我也不可能会怪她，我只是觉得不知道这个秘密对她更好罢了。” “为什么？” “你经历过的战斗数都数不清了吧？其中有些时候也会面临生死攸关的困境，会受伤，受重伤甚至昏死过去，这些事情你全都告诉过唐小芷了吗？” “没有，有必要吗？那不是白白让她担心么？” “所以咯，我这件事虽然谈不上多么危险，但有些秘密本就没必要告诉会挂念你的人，秘密有时候反而会给对方增加多余的负担。她若是知道将来的碧澜将军木三是慕大哥，她便需要多保守一个秘密，生怕自己会泄露，甚至因为我一些并不算危险的传言而担心，何必呢？” 林四沉默了片刻，才轻叹了一声：“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可你这个计划也只是最近才有的吧？半年前见到她时呢？” “我也是没办法，其实当初找到云海学院时，我是无比想要揭开身份相认，告诉她我就是慕大哥的，但却又放弃了。” “那时候又是为什么？” “你忘了吗？那时候我和林三还没有融合，怎么相认？晚上教她的人是慕哲平，白天的林三怎么办？林三扮不来小云印象中的慕大哥，很多经历和细节他并不知道，小云比我们想象中要聪明。” 林四已经没有理由再说什么，他只能轻叹一声：“唉，你其实不用想那么多的。事事都要求尽善尽美，都要未雨绸缪提前规避所有不利的一面，非但会更累，有时候得到的结果反而更糟……” 慕哲平默然片刻，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 “齐琪怎么办？你打算这么一直拖着吗？人家姑娘可等不起你，你们俩也都老大不小了。” 慕哲平摇头失笑：“你这家伙，现在成了我的老妈啊，什么都要唠叨一下。” “我说的可是正事。” 慕哲平只得举手投降：“怕了你了，其实我已经打算向她坦白了。” “坦白？” “没错，等到计划开始，我就会动用权柄将她从东南战区第五兵团调到自己身边，到时候我会对她坦白慕哲平的身份，并向她表达心意。” “哇，这不符合你的风格嘛，刚不是还说生怕秘密被人知道，会给人增加负担吗？”林四大呼小叫了起来。 “那能一样么？我是认真慎重的希望她能和我走到一起，成为伴侣。这种情况下，我还用一个假身份和她朝夕相处，期望对方将后半辈子都交托给我，未免太不应该了吧，木三这个身份我又不可能永远用下去。” “她能接受得了吗？虽然算不上欺骗，但慕哲平这个身份，冲击力还是很大啊！”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慕哲平头痛地揉了揉额头：“那个姑娘，我也说不准。其实到现在我都还不确定她对我的感情是不是爱意……” 林四一脸的幸灾乐祸：“难得有能够让你头痛吃瘪的人啊，哈哈，真想看看那时候的场面。” …… 次日清晨，还在被窝之中的林四便被外面的拍门声给惊醒，兴奋了一夜的小云已经迫不及待的来找他了。 片刻后，林四已经被她拽着来到了外面。至于慕哲平，则是一本正经的夹着课本去某间教室给学生上课了。 “你还真是精神百倍啊。”望着身边蹦蹦跳跳如同小鸟一般有活力的少女，林四不由得暗暗感慨，难道自己已经开始老了吗？ 小云老气横秋地责备起他来：“你这样的大高手，怎么还这么贪睡，不像话！” “我昨晚和你木三老师彻夜长谈，睡得太晚了。”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木三老师会和你一起离开吗？” “他过段时间恐怕也会离开这里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想念他，他会留在碧澜帝国的。” “哦。”小云点了点头，眼底却是不可避免的闪过了一丝失落。 虽然她不知道木三就是慕大哥，但这位木三老师终归是陪伴了她大半年，而且待她极好，又哪里能没有一点感情。 “木三老师到底是什么修为？他一直都不告诉我。” “我也好多年没见他了，不过你们云海学院那两位天境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哇，这么厉害？他以前是谁，我没听说大6上有这样一个天境高手啊。”小云先是赞叹，随后立刻又浮起了疑惑。 林四不由得暗怪自己失言，在自己看来天境也就那样了，但在小云眼中却不同。天境高手在这大6上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即便月洛宁那样的女皇帝，在让手下天境高手出力做事时，也需要适当给予尊重。 几乎每一名天境高手的名号，都被天书策记录在内，被许多人所传颂，而那之中显然是没有木三这个名字。 不过林四终归还是林四，下一刻他就阴阳怪气道：“哟，小云还这么见多识广啊，你没听过的就不存在了吗？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些隐世高手是不求闻名于天下的吗？” “你！哼，你得意什么，不就是知道得多一点吗？”林四这怪声怪气的腔调让小云很是不忿，她狠狠扭过了头去，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哎呀，几年不见，脾气见长嘛，我好怕啊。”林四连忙追了上去，只是那嬉皮笑脸的德性却依旧改不掉，浑然没有一丝长辈该有的样子。 或许，当初容雨坚持让小云喊他大哥，而不是喊叔叔的决定是正确的。 “你管！”小姑娘再次和他赌上了气。 “咳，小云妹妹今天打算带我去哪里啊？你看林大哥人生地不熟的，你身为东道主是不是该有所表示？”他很顺畅的转移了话题。 “什么表示？”小云愣了愣。 “哇，你连这个都不懂？请客吃饭知道吧？还有啊，带我游览校园啊，再买点礼物送给我啊，还有这个什么城来着，哦，明灼城很大啊……” 小云嗤笑了一声：“你不是很厉害么，还用我带着？” “用啊，我怕迷路，所以需要你为我指引前进的方向，你就是我的灯塔航标，黎明前的星辰，黑夜里的火炬……”林四在她身后偷偷挤眉弄眼，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不断的往外冒。 小云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上下打量了林四一眼，这才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成熟稳重一点？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让人知道我认识你，要是她们将来知道你就是林四，会很失望的。” 望着面前小脸上的严肃认真表情，林四险些爆笑出声，但却又知道现在不能笑。 为了苦苦忍住笑意，他只能咬牙切齿挥着拳头：“好，成熟，稳重！” …… 中午和林四一起吃过午饭之后，小云便选择了离开，她下午还有课程。 林四倒是想指点指点她修行，但这里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地方，也不算合适的时机。他这个外人能在学院内逗留已经算是钻了空子了，要是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展露部分实力，只怕很快就会引来围观。 毕竟学院内稍微有点实力的都是修行科的，而他显然不是。教导修行，只能等晚上了。 而在小云离去之后，他眼内也渐渐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色彩。 刚刚在这校园内，他可是看到了一些很特别又很有趣的东西啊！ 回到一面布告墙前的他，眼前呈现的是这学院内的一些事务公示通告，而除此之外，还有类似当年圣云学院的那种学院小报。 在那小报上，他看到了那么一篇文章——《打破桎梏——女人不是附庸》。 之前陪着小云闲逛时，他已经匆匆扫过了一眼这篇文章，以及它旁边另一篇讨论偏见的文章。 这两篇文章措辞极为犀利，至于内容则是在为女人鸣不平，控诉这男人当道的世界。文章激烈抨击了当前各国朝廷官场商界军队等各个领域对女人的歧视现象，直言这是莫大的不公和打压，将现世形容成了一个扭曲蒙昧未曾进化完全的黑暗时代。 而支撑这种论点的的依据，除了大6历史上一些著名女学者，女画家乐师，女修士之外，赫然还有尹漓月洛宁纪冰云等人的名字。 无论她们是否知情，无论她们现在是否还在从前的位置上，至少她们现在已经成了这篇文章的武器，用来表明女人也能在某些领域做得比男人更好。 “看来，你已经看出这背后的影子了。”慕哲平的声音响起在了他的身后。 第1530章 风潮 “是那位太后？”林四很轻易的就给出了答案。 慕哲平来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样看向了那两篇文章，同时点了点头：“不出意外，也只有她了。” “她这吃相，有点难看啊，话说这应该很容易看得出是她所为吧？” 林四皱了皱眉，这个发现虽然和他好像没什么关联，却也让他重新回想起了七大罪，也嗅到那些令他厌烦的权谋争斗气息。 这种气息让他很是反感，也不想涉足其中，可这件事他却又不能不去问，因为慕哲平很可能也要卷入其中了。 “看穿？对于你我而言当然很容易，对于碧澜朝臣而言也很容易，但对绝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却并不算容易。更何况就算看出来也无妨，不是么？” “是的，看出来也无妨，毕竟她的目的就是引导着别人朝她想。” 这两篇带着某些影射意味的文章，能被允许公开发表在云海学院这样的碧澜名校布告栏上，那只能说明碧澜全国上下差不多都已经开始刮起这股风了。 而这样的事情，如果说背后没有人操纵，没有得到足够分量的人允许，林四是不会信的。 碧澜举国上下，有能力又有资格和胆量做到这件事的人，惟有两个半。一个是那位摄政太后，一个是当朝皇帝，至于那半个则是丞相苏缪。 这种事即便是苏缪来做，也一样会承担风险。至于其他大臣将军，那就更不用谈了，谁敢绕过太后和皇帝擅自行事？ 皇帝和苏缪似乎都没有理由突然跳出来为女人说话，即便他们真有这种‘宽广’的胸怀，也没有必要宣扬得举国皆知。 所以目标很明确，那位太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幕后摄政，不再满足于垂帘听政，更不愿将大权交还给自己的儿子。她想真正走到台前，甚至是真的坐上那个皇位。 她有一个绝佳的比照对象——月洛宁。 或许月洛宁的‘成功’给了她极大的刺激，而月洛宁的‘路线’也给了她很好的借鉴经验吧？ 同样是女人，月洛宁正大光明坐上了王位；麾下同样有一群忠于传统和祖制的大臣，月洛宁最终的收拾掉了他们，现在月国已经没多少人觉得她这个女皇在位有什么不正常的了；同样有一个强大而又绕不过的阻碍，月洛宁最终将她的阻碍林四踢出了月国。 如果没有月洛宁的出现，或许这位太后不会有那种心思，即便有也只是偶尔想想，甚至她自己都会觉得可笑而又不现实吧？ 然而遗憾的是，月洛宁的成功让她亲眼看到了另一种可能，而且这成功的步骤还在她面前一步步的演示了一遍，证明了那似乎是可行的。 于是，这位太后的心态也渐渐变了。 事实上又岂止于她，月洛宁的成功刺激到的人远不止于她一个。 碧澜皇室，神炎皇室，东煌西陀等国王室都是有公主存在的，过去这些公主从来就没有什么争权夺利上位的念头， 从前她们想的或许只是怎么过得更好，怎样享受又或者与世无争，将来嫁到哪个国家又或者招本国的谁谁谁做驸马…… 但现在，她们之中某些人已经开始想一些从前根本不敢想的东西了。 过去在提到王位和皇位时，从来不会有人想到她们，她们连成为竞争者的资格都没有。而现在她们某些人的身边，甚至开始已经有人在替她们谋划这种可能了。 相对于这些从未做过准备，也没有什么根基和支持者的公主们，碧澜太后有着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她已经算是碧澜实际上的掌舵人了。 用权势滔天形容她并不算错，因为她能让碧澜当朝皇帝忍气吞声，屈从于她的威势之下。 但另一方面她又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劣势，她是外姓之人嫁入碧澜皇室的，她真要是坐上皇位，会比身为公主的月洛宁更难让人接受。皇位上那个人换了个姓，那对有些人而言就像是亡了国一样。 当她真走出那一步，接下来要面对的很可能是下属大臣的反对，边关将领的反叛，碧澜百姓的讨伐。 在这方面，她没有当初的月洛宁那么好的条件。 抛开月氏王族公主的身份不谈，月洛宁登基时月国刚刚从四分五裂走到统一，凉月刚刚被诛杀，当时的月国百废待举，举国上下都渴望安定，没人想看到内战。 当然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林四的支持。这位碧澜太后，恐怕是不可能得到小皇帝支持的。 所以她需要其他的支持，需要民心军心，所以她要百姓们慢慢接受女人当皇帝的可能，她要从根基上开始影响。 于是，她暗中推动了这场为女人出头说话，提高女人地位的风潮，她希望能改变碧澜人的某些观念，让人觉得她这个女人登基也并非不可接受的事情。 “所以，我劝你还是打消那个计划为妙，碧澜很可能会乱起来。当年苏缪招揽我们时，你不也说过吗，太后和皇帝之间可能会有争斗，没必要趟这浑水。” 林四所说的计划，便是慕哲平打算以木三的身份投奔碧澜，在这里慢慢上位了。 虽然慕哲平的决定他能理解，也会支持，但内心深处他更希望的当然还是老慕公开身份，然后大家一起回弥罗山团聚。 “碧澜不会乱。”慕哲平摇了摇头，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为什么不会乱？那位小皇帝我见过，说实话，我不觉得他是个笨人。他很可能会反击，到时候一场争斗在所难免，朝中群臣和边关大将都要站队。” “我也觉得那位小皇帝是聪明人，虽然我没见过他，但我相信他会赢这一战，而且赢得很轻松。” “哦，为什么？” “太后发起的这场女权风潮，在整个碧澜已经是如火如荼，现在有些城池甚至会有贵夫人女学生丫鬟女工们出来举行集会，什么传单标语更是满天飞，看起来是轰轰烈烈，而男人们也并没有什么反对的，许多人只是当成乐子在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和那小皇帝聪明不聪明有什么关系？” “目前看来，男人们似乎是低估了这场女权风潮的后果。碧澜各地已经渐渐开始出现女官员了，刻意提拔的，而且很快就会变得多起来。这一切，自然也是那位太后授意的。” “所以呢？” “我问你，你真觉得女人没上位，是因为男人打压她们，看不起她们么？” 林四呆了呆，旋即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个。” 慕哲平翘起嘴角，划过了一抹讥诮之意：“哈，要是让外人听到你这个回答，恐怕会很意外也很失望。因为在许多人眼中，你是所有男人之中最尊重女人，最愿意为女人出头，最喜欢为女人鸣不平的那个人。” “啊？有吗？”林四顿时一脸莫名其妙。 “你一手扶起了月洛宁，你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唐小芷替你处理封地大事，愿意让她当御令，你还对纪冰云照顾有加。怎么看，你都是个喜欢提拔女人的人不是么？在这些碧澜女人心目中，你其实有着很不错的形象呢，你是她们的先行者，是她们的朋友，她们觉得你是这大陆思想最先进，最能和她们取得共鸣的那个人。” “哈？不会吧？”林四目瞪口呆，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很不可思议吧？” “确实，月洛宁和小芷冰云，我当初根本没想那么远啊，我只是觉得她们有那份才能，完全能匹配那个位置，甚至比我和其他人做得还好而已。什么提升女人地位的远大念头，我真是从没有过。” “你算是说中了要害，月洛宁和纪冰云还有小芷，她们本就有那样的才能。而且她们都只有一个，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她们的。即便是男人，能做得比她们好的也极少对吗？” “是啊……” “我承认这世界确有对女人的歧视和排挤，但如果女人都像月洛宁那样厉害，男人就算打压她们，能打压得了吗？只怕她们都已经将男人都变成更低一等的存在了，可她们办不到不是吗？这是修者世界，女人也有力量和实力比男人更强的，比如尹漓，比如若若，可女人还是没能坐上那些位置，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女人本就不适合某些位置？” “或许有适合的吧，或许将来会有更多适合的，但目前却是极少极少。月国还有那么多女人，可即便是身为女人的月洛宁，她也没有再破格提拔过谁不是吗？” “你想说的是……碧澜帝国坐上那些位置的，被提拔的女官员女将军们，很可能会出乱子？” “没错，女人是有许多聪明的，但闺阁密话很难谈出天下大势，胭脂红妆也很难描出金戈铁马，这是格局眼界心胸气魄的区别。或许多年后会出现一大批比男人更有远见抱负更大气的女人，但不是现在…… 许多男子从小就有人告诉他们，要当大官做大事赚大钱，告诉他们男儿何不带吴钩，告诉他们家国天下。哪怕长大后许多人会忘记这些，但他们至少还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没做到都算失败。女人们呢？有几人告诉过她们这些？有几人想过这些？ 一个月前还在纠缠于妯娌夫家执迷于装扮家事，在此之前从来就没想过什么国家大事的女人们，现在骤然提拔到那些位置，管理着一方百姓和属下官吏，后果可想而知！” “这确实有点儿戏，如果给她们足够的时间，或许也会有人渐渐蜕变。”林四摇了摇头，他想起了唐小芷和纪冰云。 慕哲平嘴角掀起了一抹深意：“很可惜，那位小皇帝不会给她们蜕变的时间。” 第1531章 选择 在碧澜帝国这些起这场风潮的女人们看来，从小长于王宫，被当成王子接受着另一种教导的月洛宁她们或许无法想象。 但唐小芷和纪冰云，相比她们应该也没什么不同吧？ 这两人在‘迹’之前的经历，和她们也没什么两样不是么？甚至还不如她们之中许多人的起点高呢。 她们后来都能做得那么好，自己当然也可以。 类似的念头，其实就是她们起这场风潮，想要争取点什么的最大底气。她们觉得换成自己，一样也能做得很好。 但是这‘黑暗’的世道，阻挡了她们一展才华的路，那些男人一手遮天，她们现在要撕开那遮天的黑幕。 只可惜，她们却还是忽略了许多东西。 事实上唐小芷在北境封地时，也不是一开始就坐上幕后领主之位，而是作为扶摇杜启等人的助手存在，那时候她也有过一段长时间的不适应。 而其实她一直也没有真正出头主事过，先有林四后有月洛宁在她前面为她遮挡风雨，原因还是她心性不适合。 何况还有不能忽略的一点，她本身其实已经算是个异数。 她的眼界从一开始就不可思议的宽广长远，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想过什么大6统一，想过什么修行者和普通人的问题了。 至于纪冰云，她确实和其他许多少女一样，也是闺阁初长成，她之前也从未有过什么远大的抱负。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就是她乎寻常的坚韧性子和胆魄。 慕哲平至今还记得当年一起被草原人抓走的一百多名人质，当时几乎人人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同行的一些少爷公子们都尚且如丧考妣黯然垂泪，可纪冰云却始终不曾失态，她甚至能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丫鬟和弟弟。 林四也记得阜伦坡那一战，那种血花飞溅断肢残臂人头飞起的残忍画面，当时的纪冰云应该还是第一次经历，即便换成许多男子恐怕也会极度不适，可纪冰云却还是努力承受了下来，从头到尾也没有多说什么。 时势是能造英雄，如果不是千宋被灭，残兵走投无路，恐怕没有她出头的机会。但当那时势出现时，换作其他人真能把握住吗？ 那匪夷所思的军事天赋是必不可少的，而初次指挥战斗就能镇定自若不慌不乱，这种事情哪里是正常人能办得到的。 一如慕哲平所言，月洛宁唐小芷纪冰云都只有一个，这大6上或许还有被埋没未被掘的比她们更优秀的女人，但却一定是极少数，不可能俯拾即是。 不光需要适应的时间，还需要和男人类似的教导，需要一些观念心态上的扭转，需要一些特定的品质。 但听慕哲平这意思，她们是很难有这种机会了。 “那位小皇帝，选择了纵容？”林四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慕哲平点了点头：“不错，很聪明吧？对于太后起的这场风潮，他根本没有任何的阻止，他一直在旁观。而下面一些女官员和女将军的出现，他也只是默默配合着。他看起来像是在忍气吞声，像是无力反抗，可其实呢……” “他在故意等着出事的那天？等着太后的计划崩盘？” “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了。很快碧澜百姓们就会看到乱象，有些原本井井有条的事情会变得一团糟，到时候他们就会对这些女人的胡作非为厌恶不已……啧，到时候那太后根本无法收场，她反而证明了女人真的不适合……” “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那些女人也不至于那般不堪？而且其中恐怕还是会有一些才华出众的。” “一定会那么严重，别忘了那些女人是骤然提拔上来的新人。她们算是挤占了男人的位置，你觉得她们的同僚和麾下官吏部将，会服她们么？故意使绊子等着看笑话是一定的，更别提她们原本就没有什么经验。 碧澜太后可能忘了，她这样做，等于是站在了现在整个男权统治阶层对面，抢他们原本就有的利益。她非但会失去民心，还会失去许多官僚贵族的支持，这是她犯的最大的错。” “这还真是……” “可悲？” “是吧，那些女人算是被卷进了一场天大漩涡之中。无论碧澜太后还是小皇帝，其实都是在利用她们达成自己的目的，并非真的多么在乎女人的地位吧？” 慕哲平淡淡道：“惟有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才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利用不是么？并没有多少人逼迫她们，风头一起，被人一怂恿，她们就头脑热，怪得了谁？” “那位太后怎么会犯这种错？” “四个字，操之过急。太后确实是个人物，事实上她的才华应该足以配得上那个位置，但很可惜她终归还是有缺陷。月洛宁的成功刺激了她，这或许让她也失去了冷静和耐心。” “或许也有下面那些人的一部分原因吧？有些人想要讨她欢心，所以做得过快过火了，会错了她的意。” 慕哲平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除此之外，这么大一场风潮，真正席卷开来之后，起者本身恐怕也无法预料和控制后续的方向。” “看来你是准备加入小皇帝那个阵营了？” 慕哲平耸了耸肩：“那是自然，我要选的当然是胜算更大的一方。” “你就那么看好小皇帝最后能赢？” “他必须赢，我不想也不会让那个太后继续指手画脚。”慕哲平遥遥看向了泷岳城所在的北面，眼内是无尽的冷肃之意。 “你还真是……唉，这件事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评判了。算起来太后小皇帝和我都没什么关联，无论谁倒下，似乎都和我无关。” “那你就当看戏好了。” “苏缪呢？他是哪一边的？你会对他下手吗？” “我不知道他是哪一边的，但我需要位置。我想，那小皇帝也不希望看到他继续坐在丞相位置上。” “你就这么有把握那位小皇帝会看重你？他可不知道你是慕哲平啊。” 就算那位碧澜小皇帝求贤若渴，木三似乎也还不值那个价码吧？他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而已，没有什么光辉的履历，甚至其实还算是个逃犯。如果碧澜小皇帝找到他之后，就直接将他当成丞相和大将军之才去看待，那才真是见了鬼。 “赤楼的战争是一个月前结束的，而我当年的同学傅波虽然只加入了这场战争半年时间，却打了几场漂亮仗。回国后，因为某些原因，他得到了小皇帝的特别赏识。” “什么原因？” “记得东煌战争结束后，夏毅等人被下狱的消息吧？” “记得。”林四当然记得，那是乌夏被神炎趁机灭掉之后的事情，当时的夏毅没有遵照朝廷的意思趁机对东煌下手，最终他被罗织罪民投入了狱中。 现在虽然已经被放了出来，却已经成了一介平民，军职和爵位尽皆被剥夺，同时还被朝廷官方密切监视着。 “那是太后的意思。” “所以呢？” “所以小皇帝应该在趁机拉拢那一部分人，夏毅和他的部下虽然被打倒，但他们在军中的威望和根系哪有那么容易根除？许多碧澜将军当年只是夏毅麾下的百骑长千骑长……而这其中，便有一个关键人物。” “哦？是谁？” “碧澜北方战区第三兵团主帅傅文睿，他全程参与了东煌乌夏之战，他当然是夏毅那一系的，夏毅被打倒之后，他也受到了牵连，目前赋闲在泷岳城的家中。” “傅文睿，和傅波有关？” “他是傅波的祖父。” “原来如此……难怪傅波会受到小皇帝的青睐，你这一圈绕得够远的啊！” “当年我教傅波兵法，送他《七策》之时，根本没想过会有今天的事情，那时候确实只是单纯的希望为朋友做点什么。” “好啦好啦，我明白你没打算刻意利用他。然后呢，你就那么肯定他会向小皇帝举荐你？难道不怕你出现之后，会抢了他的风头？” “他会的，我这位朋友……他一直很想我也能为碧澜帝国效力。不过我之所以有这种把握，还是因为最近外面已经有官方的人暗中在找林三了。” 林四已经无话可说，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这些年老慕一直在自己身边，或许月洛宁根本不会有后来的机会，因为她任何不经意的举动，背后用意都瞒不过老慕的眼睛。 …… 慕哲平的推断并没有错，碧澜国都泷岳城的傅将军府内书房，已经二十一岁的小皇帝悄然出现在其中。 他面前站着的三人，赫然便是傅文睿和傅波以及天境后期高手太叔弃。 “那本《七策》，夏毅将军如何评价？” 如果林四看到现在的碧澜小皇帝，那他恐怕会感到一丝不适。眼前这个面容冷峻眼中充斥着锐利光芒的男子，根本就没有当初大殿上的玩世不恭气息。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永远都不会笑的人。 傅文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沉声道：“夏将军很想见他。” “哦？” “将军说了，如果这本《七策》真是此人所著，而此人又有为将者应具备的一些资质和经验的话，那……” “那会如何？” “那此人足可和林四宓元韵争雄，袁皓杜业之流不足与之相提并论！若是无法招揽，断不可放任他流入敌手。”就连傅文睿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在他们的情报之中，那个人根本没有过指挥作战的经历不是么？ 嘭！ 小皇帝猛然一拍桌案，仿佛已经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惟有这样才能宣泄出来。 他的目光直直投向了面前的傅波：“看来你当初称此人才华十倍于你，并非夸大其词！朕现在一定要得到这个人，他是否愿为朕效力？” 傅波恭声答道：“他是战斗英雄，足可见他对帝国的忠诚。当初他参加战盘比试，应是愿意为帝国征战，只可惜……” 第1532章 寻找 “还没有查到他的下落吗？” 小皇帝没有对当年第二军事学院那件案子做任何评价，他下一句话的目标已经是太叔弃了。 一如慕哲平所料，现在碧澜官方已经在暗中寻找林三。而之所以要暗中，只是因为小皇帝不想让太后得知此事，他可不想这个自己率先看中的人被太后找出来。 身为皇帝，他当然也有自己能够动用，而且只忠诚于他的秘密力量。一如当年月国的暗卫，不过堂堂碧澜帝国，这样的秘密力量当然要比暗卫强得多。 整个碧澜，可以说全都有他们的眼线。他们要在碧澜帝国范围内找一个人，效率就连十方楼也无法比拟。 天境后期的太叔弃，算是碧澜这支暗部的首脑，而他也是从一开始就明确站在小皇帝这边的碧澜顶尖高手。 “有了一些收获，但线索最终还是断了。” “哦？” “请陛下过目。”太叔弃面无表情地呈上了一份卷宗。 如果慕哲平看到这份卷宗，他恐怕会摇头失笑，这份卷宗几乎将林三在碧澜这几年的经历全都给挖出来了。 从欣榆城到源庆城，从赤楼战场到第二军事学院，从栖平城到巨盘城。无论他是搬运工，还是前线士兵，无论他是学生还是账房先生亦或商会会长，在这卷宗上都无所遁形。 和他有过交集的人，也几乎全都出现在了这份卷宗之上。 齐琪易涵太叔雪阿寒的名字自然是逃不掉，甚至就连当初的褐发老五袁皓乃至他呆过的几家商会的会长和管事都不例外，无论他们近况如何是死是活，全都记录在册。 显然，这些人全都被调查过了一遍，哪怕他们之中许多人是在浑不知情的情况下。 一个庞大帝国动用举国之力，效果是非常恐怖的。 足足一刻钟之后，小皇帝才放下了卷宗，他的表情谈不上多么好看。即便查到的再多似乎也是枉然，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出那个人。 “他会否已经离开了我国？”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有这个可能，但可能不大。” “为何？” “和他有过交集的女人……很可能会将他留在这里。” “哦？”小皇帝扬了扬眉，饶有兴味道：“我记得，这其中有一位太叔家的女子？” “是的，太叔雪是我的远方侄孙女。” “她是林三所爱之人么？” “两年前，她嫁入了陵乐侯府。” “所以她没有可能了？” “我问过她，她没有细说。但她的父母，却透露过一段过往，他们两人曾经相恋过，只是被拆散了。”太叔弃如实答道。 这恐怕算是他们为数不多难以查清的东西了，某些当时进行过的未公开的谈话和当事人的心理，这并不是他们能推测出来的。 “是么？太叔雪还有没有可能继续吸引到林三？林三会否愿意娶一个成过一次亲的女人？”小皇帝这句话说得平静至极，似乎只要太叔雪还有作用，能让林三为他效力，那下一刻将她从那陵乐侯府提出来，送到林三面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算她嫁了人，生了孩子，也完全改变不了什么，她的和陵乐侯家的意愿感受没有用。 而偏偏，太叔家的掌舵人太叔弃脸上完全没有什么不忿和不满之色，他只是一脸木然地答道：“臣不知，但当下的首要之务还是先找出此人。” “你说得不错，那便先派人去那几个女人的身边盯着吧，或许某天，这位大情种会忍不住去探望她们呢……” “臣遵旨！” “这个人很不简单，那家商会，不是一个普通士兵学生能在短时间内创建出来的。除此之外，他应该也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无法修行。” “是的，不出意外，袁曜那件案子应该是他做的，要做到此事，没有极境的实力也办不到。而那件偷矿案，同样需要足够的实力，之后审理这件案子的主官竟然忽略了这个细节。” “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泾江城那铁闸当初被扛起，本就是一件离奇事件，事后多年也未曾查出真相。会否……就是此人所为？”小皇帝的敏锐的注意到了许多细节。 对他而言，那些案子本身根本不算什么，哪怕他已经料定了是林三做的，却也根本没有丝毫要追究的念头。 在招揽林三这件事上，他从没想过还要维护什么碧澜律法的公正。 太叔弃皱了皱眉：“这恐怕不太可能，如果那是他所为，那他的实力至少也在天境后期之上了。有着这样的实力，他根本不应该有那几年的经历。至少，他不至于连一个太叔雪都留不住。” 在他口中，远方侄孙女和一个外人似乎没什么不同。 小皇帝沉吟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道：“林三这个名字，本就很耐人寻味啊！这样的军事才华以及隐藏的实力，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陛下难道怀疑他是失踪多年的慕哲平？慕哲平最后消失前是满头白发，臣当年在明城亲眼所见。而且若是慕哲平还活着，他早应该去投奔林四，留在碧澜蹉跎时光，他能得到什么？对他那样的高手而言，那几年的经历堪称耻辱，没有哪一名天境高手愿意经受。” 太叔弃笃定的语气，让小皇帝也不得不推翻之前的猜测。 “那林三的背后会否有高人？而那个高人，就是慕哲平？他一身所学，就是慕哲平教的？” “这恐怕也不太可能……” 太叔弃感到很无语，他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总是揪着慕哲平这个名字不放，难道还是因为当年想要招揽慕哲平，至今未曾死心？可这种猜想实在太无稽了，种种迹象足以表明，慕哲平根本就不可能还活着不是吗？ …… 云海学院的某间试炼馆内，小云正在挥舞着长刀和阵法搏斗，而林慕二人则是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旁。 此时外面已经是夜间了，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不会被外人看到。 对于脱离了月国的林四而言，现在他有的就是空闲时间，而对于等待着碧澜小皇帝来找自己的慕哲平而言，手把手教导小云修行的时光也快要结束了。 “眼前这个试炼馆让我想起了当年我们圣云学院的情景，也是偷偷溜进来，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我们只需要坐在一旁看着。” 倒不是林四偷懒，而是这试炼阵对他根本没什么意义了。以他现在的实力真要是闯进去破阵，只怕很快就会直接将阵法冲毁。 “你还有多久晋入圣境？”慕哲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场中努力和阵法光芒搏斗的少女身上，但问题自然是问给林四的。 林四伸了伸懒腰：“这我哪里说得准？你呢？你那条路好走么？” “还好，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 “对了，你现在算是什么境界了？” 慕哲平微微一笑：“天境后期。” “这么快？你不是大半年前才觉醒么？” “这就是这条路的优势所在啊，林三那几年不是虚度的。你恐怕想象不到，他当时无论是动情失恋动怒激动失望，都会让那七彩空间产生变化。” 林四愣了愣，旋即一脸不可思议的打趣道：“这么神奇？那你天天去对着女人动情好了。” 慕哲平哭笑不得地摊了摊手：“你在开玩笑吗？那只能算是一次感悟，只是加深了对这个世界某些方面的理解，拉近了距离而已，哪里能不断复制的？修行归根结底还是力量的积累和运用啊，虽然感悟和意境很重要，但印力和技巧却也不是凭空得来的。” “嗯，所以我们都不能停下。”林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出山的打算，但林四却也明白，将来还有一些至关重要的战斗在等着自己。 首当其冲的便是剑主，当初在双圣宫，剑主几乎算是保护了他，但那不代表剑主就是他的自己人。 剑主提出的挑战，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如果林四将来让他失望了，那恐怕他真会下杀手。 除此之外，连琴也不能就此忽视。他无法保证连琴将来不对自己出手，而最关键的一点，第二天印还是慕哲平身上。 连琴现在打的什么主意，林四也猜不透，但他知道对方迟早会想办法聚齐六大天印，慕哲平这第二天印他是不会放过的。 这一战，林四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苍罗大陆和玄罗大陆真要是休战之后，会否有人重新来扰他清静，他也无法预料。 当然还有尹漓那玩笑式的挑战，虽然尹漓不会杀他，但以她的恶趣味，如果林四将来真的被她狠狠击败，丢脸是无可避免的。 林四当然不想丢脸，所以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他现在都只能继续逼迫自己更加努力。 “连琴已经对碧澜帝国出手了，你发现了没有？”慕哲平忽然提起了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 “连琴出手了？”林四还真没发觉，他不禁皱眉细思起来。 慕哲平既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那说明这段时间碧澜已经有些自己看到过的事情是连琴所为的了。 许久之后，他才忽然想起了点什么：“你是说，那些学生们讨论月国人？” “不错。”慕哲平的面色有些凝重。 这件事如果不是慕哲平刻意提起，林四确实是发觉不了什么。 今天在云海学院，他走过了不少地方，也用神识感知过这座学院。这学院内现在最盛行的话题，赫然是讨论月国的一些英雄和名人。 除了已经叛离月国的林四，无论月洛宁还是叶弘薛尘沈卿杜启管乘纪冰云，乃至月山，真川王，高成王等人都在被那些学生讨论。 而他们讨论的内容，让林四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全是虚构的故事。 第1533章 侵蚀 月国士兵的成长史，月国痴男怨女的悲欢离合，月国游侠快意江湖的经历被极尽夸张描绘，再加以美化，最终以戏剧幻影阵小说等许多形式传到了碧澜等国。 谁都知道那是虚构的，但不得不说描绘得很动人，情节跌宕起伏，让人很容易身临其境，而最重要的是月洛宁薛尘等月国名人也在这些故事中或多或少的出过场，让这些故事又显得有了几分逼真。 故事中的月洛宁当然是通情达理的一代明君，给了戏剧中的男女许多帮助。故事中的薛尘沈卿等人当然也都是为了正义而战，为了解救被压迫的贫苦大众而战…… 戏剧小说幻影阵上的故事很多很多，这在苍罗大陆并不为奇。就像当年林四和慕哲平初次相识时看过的《剑客之路》便是一部虚构的小说，情节同样也颇引人入胜，以至于两人都有些欲罢不能。 “这有什么问题吗？除了这些故事有点过于受追捧之外，我也看不出什么危害来。” 慕哲平淡淡道：“你算是说中了关键，这些虚假的故事本不应该这么受追捧和热议，毕竟这大陆并不缺小说和戏剧，那并非什么稀奇罕有的事物。它们会这么受热捧，显然是有问题的。” 林四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这背后也是连琴和月洛宁推波助澜刻意为之？” “没错，他们用了手段推动了这场潮流，让这些故事成为了热门话题。让人们觉得这些故事很流行，自己应该对它们有所了解，否则身边人讨论时，自己却一无所知岂非很丢脸？” “我相信你的推测可能是真的，但我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他们能得到什么？” “就连碧澜这些学生都在讨论故事之中的情节和人物，都在争论书中戏剧中人物的好坏以及立场，都开始以考据的心态去研究月国历史野史战事风俗文化以及故事背景，以便在身边朋友面前显得对故事很有了解时，连琴的目的便已经算是达到了。” “哦？” “碧澜这些学生，恐怕对于自己的学业以及碧澜本国都没有那么认真研究过，却对月国的一切如数家珍。碧澜本国对赤楼的战争刚刚结束不到一个月，现在校园内学生们讨论的竟然就已经全是月国战争，以及月国战争之中虚构的英雄，你觉得这会是一件好事么？” 林四一愣，旋即失笑连连：“老慕你这也未免太危言耸听了点，难道你要告诉我，将来碧澜这些学生会帮月国打碧澜帝国吗？区区一些小说戏剧罢了，还不足以扭转他们的国家立场。大是大非面前，他们不会那么糊涂儿戏。” 慕哲平摇了摇头：“以前虽然也有无数的小说戏剧，比如我们所看过的《剑客之路》，但它们除了没有那么流行之外，还有另一点不同，那就是和现实几乎无关。然而这一次却不同，这一次的这些故事全都刻意扯上了月国，扯上了当前的月国名人。你恐怕没有听过云海学院一些学生喊着以吾之血为女王陛下开路的口号吧？那其实是一场戏剧之中的台词……” “那只是觉得有趣吧，并没有其他意义不是么？这些故事的热度迟早会过去，很快就会被遗忘，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很快他们自会一笑置之。” “月洛宁和连琴可以推出新的，源源不断的朝碧澜民间推销她们的月国故事，月国精神。你看过剑客之路，就没有幻想过自己是林奇？说实话，即便以一群山贼土匪为主角，只要你妙笔生花，也会有人对他们生出好感。这好感本身没什么，但当这种好感针对的目标，变成现实存在的对象的话，那就很危险了。” “会有那么严重？都是假的而已啊！”林四渐渐收敛了笑容，慕哲平这推断他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我只能说现在确实没那么严重，但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却很可能会。这些以月国人为主角的故事，很可能会让碧澜年轻一代对月国生出亲切认同感。哪怕他们嘴上还能喊出月国去死，内心却会觉得月国还不错，觉得他们是善良的，觉得他们也有闪光点，是自己神交已久的朋友。 尤其新的故事之中，已经在渲染苍罗大陆是一家，国家界限是束缚这些论调了。我相信月国打过来的话，这些学生还是会本能地站在自己的祖国这边，但他们恐怕不会再有太大抵抗之心了，他们之中一部分人会认为被月国占领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然，那需要连琴月洛宁更长时间的不断腐蚀，现在火候还远远不够。” “你说的这些，未免太过不可思议了，仗还能这么打？” 慕哲平微微一笑：“你这位天书策第一名将，难道还用我来教？除了战场上的手段，其他许多手段你自己不也用过么？事实上无论七大罪还是碧澜这场为女人争取地位的运动，都算是另类的战争。” “所以，连琴和月洛宁其实已经开始对碧澜发动另一个层面的战争了？悄无声息之间？” “仔细想想你就明白了，这其实算是从根上瓦解碧澜下一代的心志，为月洛宁的大一统美梦提前做准备。将来就算月国真的创造奇迹击败碧澜，面临的原本也会是漫长的动乱反抗，而此举至少可抵十年之功！” “难道就没有人看出这背后的险恶用心？碧澜这么多厉害人物啊！” “当然有人能看得出来，只是没有引起重视罢了。其他人，或许是没有注意到，或许是低估了后果，至少目前碧澜官方没有什么表示。现在谁要是反对，反而会被人当成排外，当成固步自封不敢接受外来新事物，这是何其可笑？太平盛世也就算了，现在可是乱世，月国就是碧澜即将面对的敌人啊！” “这是连琴做的？” “应该是吧……”慕哲平轻叹了一口气：“我现在需要的是你的态度。” “嗯？我的什么态度？” “月山毕竟是你的父王，月国是你祖国，所以我想知道你真实的态度。” 林四沉默了片刻之后才低声问道：“你将来打算帮助碧澜帝国攻打月国？” 慕哲平的眼神冷了下来，不过却并非针对林四：“至少我在的时候，月洛宁的计划不会得逞，我不会让月国多得到碧澜一寸土地，我会让她美梦破碎。当然前提还是你的态度，如果你希望我成为月国钉入碧澜的高级间谍，将来对碧澜反戈一击，我亦会全力配合。” “老慕……”林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忽然觉得很惭愧，因为刚刚他还在担心慕哲平是否已经变了，将来又是否会渐渐走到自己不想看到的方向。 慕哲平对他，确实是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啊！加入碧澜是为他争取一条将来可能会用到的路，针对月洛宁是为了帮他出气，至于那所谓的高级间谍，更是连自身好恶都不顾了…… 和少英一样，他也是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这边，哪怕和月国为敌也在所不惜。 不，他其实比少英更甚，少英终归还要先用他的标准判定对错，而老慕却连这一步都直接省略了。 这一次，林四沉默了更久。 “我希望你能按照自己想要的去做，不需要考虑太多，我想说我会支持你全部的决定，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能理解你。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尽量不要主动侵略月国……” 即便他再恨月洛宁，可月国将士与月国百姓，他终归还是不愿意牵扯进去。 “我知道了。”慕哲平郑重地点了点头。 没人知道这场发生在云海学院某间不起眼试炼室内的谈话，对将来的大陆格局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其实也不用过多担心啦，也许将来根本就不会有那一天。”慕哲平最终重新放松了下来，脸上也挂起了轻松的笑意。 林四点了点头，旋即又道：“嗯，我其实还在意另一件事。” “什么事？” “连琴，我至今没有想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是指他对月洛宁超乎寻常的纵容和宠爱，仿佛就是在白白付出，根本不求回报，甚至连圣境高手的威严都可以暂时放弃？” 提到这件事，慕哲平也不由得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弦城那件事的全部经过，林四都已经告诉过他了，相对于当时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以及姐弟决裂的唏嘘，他更在意的同样也是这个疑点。 连琴的态度和立场，有些不太正常。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疑点，那就是月洛宁凭什么敢和连琴合作？我对月洛宁同样有着足够了解，她不是个容易大意轻信别人的人，她应该明白连琴不是她能掌控的存在，留在身边很可能会害了她自己。” “你的意思是，连琴用了非常手段，打消了她的顾虑？”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了。但让一位元境对一位圣境放心，尤其还是连琴这种危险至极的圣境，我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难道连琴还能主动给她什么把柄不成？可有什么把柄是能束缚圣境的？” 即便是慕哲平，也无法凭空想到第四天印已经被连琴交给了月洛宁，更想不到第四天印关乎着连琴的性命。 而如果林四当初能细心一点，他是能够发现第四天印在月洛宁身上的。那天在弦城王宫，他感知到了第一天印和另一枚天印，但他却并没有多么奇怪。因为他觉得那都在连琴身上，而在他看来，第一天印和第四天印在连琴手中，本就很正常吧？而偏偏第四天印是他没接触过的，他对它的感知很朦胧。 “连琴必有所图，这是一定的。他现在心甘情愿这样为月洛宁付出，那只能说明相对于他有朝一日能得到的，这样的付出是值得的！” “连琴和月洛宁有他们的路，我们也有我们的。其实大可不必太过在意他们，也无需考虑什么对错，按照我们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便是……” “你们两个不是教我修行的吗，光顾着自己说话，都把我给忘了，哼！” 小云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望着刚刚结束了一轮试炼，站在不远处双手叉腰一脸气鼓鼓的少女，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们仿佛突然从那些繁杂的眼前大事之中抽离了出来，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候他们三人一起走进了学园之城，当时只是照顾小云就让他们觉得焦头烂额了，然而现在呢？ 很多事情迟早会变得简单，根本无需过多烦扰…… “好啊，那就让林大哥来掂量掂量你的斤两。”林四随手抽出了一柄精铁长剑。 “用不用木三老师帮你对敌啊，小云同学？”慕哲平笑眯眯的站在了他的对面。 第1534章 招揽 云海学院的日子，对于林四而言是一种享受，尽管他既非学生也非老师，只是个混进学院的闲人，尽管这里不存在什么能够提升他修为的宝物和功法秘籍。 但在和慕哲平小云重逢的这段日子里，他却重新品尝到了多年前的一些心境。 他渐渐觉得，或许自己也快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了。 不过当时间又过去了十天之后，他们的平静生活终于出现了波折。 那天正在为学生上课的慕哲平被人强行带出了教室，带出了云海学院的校门。 这一切，林四自然是尽收眼底，他知道，碧澜官方的人终于找到‘林三’了。慕哲平改了名字，也治好了瘸腿，但他其实并没有再做太多的隐藏。 至少，他的容貌没有变…… 虽然这就是慕哲平想要的结果，但林四还是感到了一阵不舒服。 碧澜人显然是为了招揽‘林三’而来，可他们却用了强行押走这种方式。看来这位主事人内心想要的不是臣子，更不是帮手，而是言听计从的奴才。 哪怕知道以慕哲平的实力，这些人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林四还是悄然跟了过去。 太叔弃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此时面对的是林四加慕哲平，若是他知道这一点，那他一定会极度的小心谨慎，同时将自己昂着的头低下来。 即便是连琴面对林四和慕哲平的联手，只怕也会让右手离剑柄尽可能的近一点，何况是天境后期的太叔弃？ 只是很可惜，他并不知道。 他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罪。 “木三？或许应该喊你林三，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过来。” 天境高手的威压悄无声息地辐散了开来，如果慕哲平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只怕现在就会不受控制的心胆剧颤虚汗直冒。 虽然不太想暴露实力，但慕哲平终归不愿意在这里表现出什么‘该有的’狼狈模样。 “我不知道。”他勾了勾嘴角，眼神宛若在看一个蠢货。 他的态度让太叔弃心头生起了一缕火气，然而‘林三’此时的表现却又让他确定了一件事，此人确实不是普通人。 “欣榆城袭击官差，泷岳城杀害袁曜，锦桐山偷矿伤人，重金贿赂主审官……每一样，都罪该万死，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他死死逼视着对面的青年，似乎想要让他露出惶恐不安，让他失去底气，最终选择妥协，然后把命交给陛下。 这并非小皇帝自己的主意，而是他自作主张的，而在他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用人无外乎三种，一种是平等合作，有朋友间的，也有互相利用的；一种是类似臣子那般服从但有着一定的地位；还有一种就是不折不扣的支配奴役了，比如十方楼用毒药和把柄控制的青衣刺客。 这三种方式孰好孰坏很难说，但毫无疑问最后一种是最方便最好用，既不需要考虑对方感受，同时还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太叔弃知道这个林三是军事天才，或许还有着极境破境的实力，但他并不认为林三有选择权。 他有很多把柄在帝国手中不是么？犯了事的人，有资格要求这和那？不追究他的罪行，让他有荣华富贵可享，有扬名立万的机会，有见到陛下的资格，他应该欢呼雀跃感激涕零了。 只是这一次，他注定要失算了。 “那些案子，本不可能惊动你，但你却来了。显然，你不是为那些案子而来。我只想提醒你，如果你继续兜圈子，结果会变得事与愿违。” 慕哲平没有和他虚与委蛇的心情，他的话听上去很不客气。 “你！”太叔弃先是暴怒，但下一刻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冷静了下来，他终于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人。 之前他在意的只是林三那可能隐藏着的实力，而现在他发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了太多。对方似乎知道他会来，也知道他们的来意。 “你以为你有谈条件的资格？”他冷声试探着他。 慕哲平淡淡一笑：“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告诉我，不从的话，就没办法走出这道门？” “你知道就好，活命还是服从，我想这并不难选择。” “如果你背后的人知道你今天的表现，他一定会对你非常失望。下次换个人过来吧，今天我很不满意。” 说完这句话，慕哲平径直转身向着门口而去。 火红的结界在下一刻张了开来，将他的身影笼罩在了其中。结界表面的流光美轮美奂，但里面蕴藏着的凶险意味可就没那么美妙了。 太叔弃的声音幽幽响起在他身后：“你满不满意并不重要，在权势和实力面前，你的感受没有意义。” 他的意思很简单，你不从也得从，否则你会很惨很惨。 “我想你背后那位需要的不光是才华，还要有忠诚。而你现在的做法，正在逐渐消磨我的忠诚……” 慕哲平其实见过太叔弃，那是当年明城大战之前，碧澜秦烈钟离信太叔弃这三位天境后期曾一起向他发出了邀请，请他加入碧澜帝国。 当时慕哲平满心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容雨报仇，哪有闲心考虑其他？ 而当时的太叔弃，给他的印象其实还不错。 被招揽代表着被看重，对方能够为了自己一个人而和当时在场那么多高手对抗，哪怕看重的只是才华和可能带来的价值，也足以让他欣慰了。 他这次之所以决定加入碧澜，帮他们征战，固然有着其他方面的考量，但不得不说当年明城碧澜人的礼贤下士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当时的太叔弃口口声声‘慕兄弟是自己人’，虽然慕哲平明知那是客套话，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话很中听。 现在呢？ 现在慕哲平其实就站在他面前，同样还是招揽，他却已经换成了另一幅姿态另一种方式。因为认不出这是慕哲平，因为慕哲平比他更强，而眼前这个林三在他眼中是弱小的。 慕哲平轻轻摇了摇头，旋即直直向着那结界外面行去。 “太叔雪希望你能做出她想看到的选择！” “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她的希望，与我何干？在这样的大事之中谈到儿女私情，我想我应该重新评估你们的前景。”慕哲平的语声之中含着浓浓的讥嘲意味，仿佛对方这句话说得很蠢。 太叔弃手中的长剑颤了颤，他现在确实很不舒服。如果面前是一位圣境高手，那即便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如果是一只蝼蚁，那便算是挑衅侮辱了。 林三自然不是蝼蚁，但在他看来却不算多么强大，他觉得对方没有这种资格，觉得对方不应该有底气表现出这样高傲的姿态。 然而最终，他却只能收起结界，看着对方离去。 他终归是伴君多年的人，有些事情他是能想通的。没错，看起来主动权在他手中，林三不强而且还有把柄在他手中，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小皇帝对林三的态度是势在必得的，而不是可有可无的。 无论是为了在和太后的对抗之中掌握更多王牌，还是为了应对将来玄罗大陆，神炎月国的威胁，林三这个人他都必须要招揽过来。 乱世之中，这样一个人的作用已经无需多言。 即便是买东西，当你展现出迫切想要，买不到便无法接受的态度时，那主动权都会悄然转到卖家手中，更何况是招揽。 虽然在太叔弃看来，他们能做到关押他，折磨他，处死他。但归根结底，现在确实是他们请求这个人为陛下效力。无论关押折磨还是处死，都会离他们想要的目标越来越远。 请求，当然要有一定的诚意，主动权其实在对方手中…… 这些关节，太叔弃原本是能想到的，只是寻找了林三许久的他本就变得有些烦躁，于是他忽略了而已。他以为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机会，他以为对方会欣喜若狂纳头便拜。 很遗憾，他料错了。 他并不知道，慕哲平的心情已经变得很糟糕，而原因当然是太叔雪那三个字。 尽管太叔弃的话没有说开，但慕哲平能听出背后的意思，于是他有些愤怒。 他对那句回应看似脱口而出，但其实是经历了思虑分析，以最快速度得出的最佳选择。 他几乎可以料定，如果自己表现出对太叔雪的在意，甚至只是些许的关心，那将来她都不会再有宁日。她会被动沦为小皇帝和太叔弃用来左右自己意志的工具，将来甚至会成为对付自己的武器。 虽然已经确定了对齐琪的心意，但林三并没有因此就厌恶太叔雪，那是一段难忘的回忆，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在他心目中依旧有着美好的形象。现在她已经嫁作他人，他希望她能过得好好的，不会刻意回避，但同时也不愿意打扰她的平静，不愿有太多瓜葛，大家各自安好，仅此而已…… “放弃算了，这碧澜也没什么好呆的。”慕哲平尚未回到学院，林四的声音便响起在了他的耳畔，尽管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微微一笑：“无妨，这只是太叔弃一个人犯蠢罢了。” “你在等着下一次招揽？” “没错，对方不会就此放弃。” “唉，你啊你……不累吗？” 林四知道慕哲平的用意，事实上这次太叔弃即便表现得礼贤下士，他可能也不会答应对方。 原因很简单，太容易得到的，反而难以被珍惜。到时候对方反而会怀疑他这些年滞留碧澜的动机，怀疑他是否就在等着被招揽的这一天了。 “不累，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不觉得，不过你的变化还真不小啊！换在当年，你应该是不喜欢被人扰了清静的，现在好像是乐在其中……” “是啊，当年那个在马车内主动找我搭话的人，让我很烦躁，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哈哈！” “你这家伙！”林四本想故意假装发怒的，但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535章 分开 虽然这次招揽没有成功，但太叔弃当然不会就此干脆的放弃，在向碧澜皇帝复命的同时，‘林三’的周围，他也派出了一些人手。 至于用意，那当然是监视。 既然已经找到了对方，那便不能再让他溜走。无论陛下能否招揽到他，这个人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加入其他势力了。 他觉得自己做得很隐秘，毕竟那些监视的人手很小心，而且他们都是专业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监视的是一个天境后期高手，而且还是十方楼出身的。 对于这样的监视，慕哲平本人没什么意见，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林四却不一样了，虽然他同样知道这很正常，却仍然会感到不爽，毕竟这给他和小云带来了一些不便。他们现在已经不能随便在慕哲平的住处出现了，否则也会被一并调查。 而除此之外，云海学院内的一些人也让他很不舒服。 木三老师是被官方的卫士直接架着押出教室的，当时他正在上课，台下还有许多学生看着。 现在他虽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但一些猜测是难免的。 学生和老师之中，渐渐有了一些风声，比如木三老师以前犯过事，比如木三老师来路不正。 这让慕哲平现在在这校园行走时，也不免时常受到指指点点，受到指摘和排斥。这种事情对今时今日的他而言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终归也算是麻烦不是么？ “不出意外，这风声很可能是太叔弃的人在背后散播的，我在这学院内并没有得罪过谁。”慕哲平本人倒是对这一切看得很透彻。 “目的是为了逼得你待不下去，逼得你主动就范？” “没错，在他看来，这应该算是一次交锋吧，虽然有点蠢。” “是很蠢，蠢得让我有些不耐烦了。” 试炼室内，林四的目光从正在忙着和阵法光柱搏斗的小云身上移了开来，投向了别处。 “你怎么了？”他的异样，慕哲平自然不会感受不到。 “没什么，只是很烦，想把那些烦人的东西都拍死。” 慕哲平顿时收敛了笑意，他的眼神之中浮起了一缕关切：“你不是吧？修行出问题了？还是脱离战场之后开始感到不适了？”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之前那些经历，现在再看到这些阴谋诡计权谋争斗，再看到那些蝇营狗苟利益目的，便会不自觉的感到烦躁，觉得还不如一剑下去世界清静……” 慕哲平沉思了片刻之后，才不太确定道：“你的心乱了，但这或许也并非什么坏事。” “为何？”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或许你正在朝一个你从前幻想过的纯粹剑客转变，失去了束缚，脱离了枷锁的你，很担心会重新堕入那些让你反感的烦扰之中，所以才会变得本能地厌恶和排斥那些事情吧？” 林四脸上显出了一缕思索之色，良久之后他才重新问道：“那你呢？” “我？我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剑客刀客，这就是我现在愿意的生活。或许将来会变，但现在的感受却骗不了自己。” 林四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好吧……看来我们真的走上不同的路了。” 他觉得世事真的很奇妙，过去几年他在为月国征战，天天都在做大事，而那时候的慕哲平则在以林三的身份过着平凡的生活。现在他终于从中抽离出来了，慕哲平却又走上了类似他之前的那条路，甚至显得乐在其中。 “怎么，很不高兴我没有继续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慕哲平的感觉是很敏锐的，他能察觉到林四的失落。 事实上林四最想要的，应该还是自己陪着他一起回弥罗山，然后一起呼啸山林仗剑江湖吧？这一点，他其实能看得出来。 但因为自己的选择，他已经开始有些彷徨了。 “短时间内可能会有一些不适应吧，毕竟我原本以为从此我们能重新走到一起，却没想到又要分道扬镳。不过更多的应该还是高兴吧，这代表着我的好兄弟也有了他真正喜欢和想要做到的事情。” 林四重新抬起了头，他眼中的迷茫已经一扫而空。 “嗯，无论如何，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变，不是吗？” “没错，哈哈，要不要比一比，看看五年之后我们俩谁的实力更强？” “难道你觉得我会怕你？” …… 慕哲平预想之中的第二次招揽在十天之后到来了，而来人让他有些意外，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次的来人是傅文睿和傅波，看到傅波的那一刻，慕哲平心内终归还是升起了一缕暖意。 虽然他知道傅波此行是为了碧澜小皇帝而来，是带着目的来劝说招揽自己，但那并不代表傅波就变了，更不代表当年他们之间的友情变了。 他们见面之后的气氛一直都是热烈而融洽的，他们也有许多离别后的衷肠需要互诉，许多问题要问。 不过让林四意外的是，傅波的这次‘招揽’仍然以失败告终，慕哲平并没有答应他。 两人之间的谈话是开门见山的，拥抱寒暄之后不久，傅波并没有遮遮掩掩，而是直接抛出了皇帝陛下想招揽他的来意，并直言自己也希望能和他一起并肩战斗。 而慕哲平竟然以自己心灰意冷，想过平静生活为由婉拒了他的招揽。傅波虽然苦劝了几番，却无法撼动慕哲平的‘坚持’，最终只能暂时作罢。 而这次慕哲平在离去之前，傅文睿还当场和他进行了一场口头上的兵法交锋。 林四和慕哲平都很清楚，傅文睿这算是一次试探和考量。《七策》和傅波的引荐固然重要，但‘林三’没有任何指挥作战的经验履历也是抹不过去的缺陷。 这场口头上的交锋，两人以东煌和赤楼的两场战争为例，进行了重新推演。慕哲平分别在东煌乌夏赤楼碧澜四个立场，以不同的方式‘击败’了傅文睿。虽然，只是口头上的纸上谈兵，但似乎已经足够了…… 无论如何，傅文睿是真正带兵作战多年的老将不是么？他有着丰富的经验，他知道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和学院里学来的有极大不同，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输了。 “你原本就打算加入小皇帝那边，为何还要回绝傅波？我看得出，这人是个不错的朋友，他并没有变，值得一交。”依旧是回去的路上，林四问出了心内的疑惑。 慕哲平轻叹了一口气：“傅波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他当年对我的帮助我始终铭记。但无论如何，我和他的立场并非完全一致啊，公归公私归私，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 林四忽然明白了过来：“确实，他是纯正的碧澜人，为碧澜皇帝效力对他而言是不需思考的事情。而对你来说，这只能算是一次谈判和……” “投资。”慕哲平勾起嘴角接上了他的话头。 “你又在用一些我没听过的词。”林四苦笑着抱怨了起来。 “事实便是如此，我必须要让傅波看出我的立场，让他知道我并非那种把忠君爱国当成天经地义的人。否则他可能会对我有过多的期待乃至要求，将来却又难免会失望。” “可碧澜小皇帝岂非也会对你失望？你都不尊他。” “那又如何？这一点他自己应该早就心知肚明，我和他只能算是互相选择下注，算是一次合作，难道他还指望我跪倒在他面前？何况……我对他失望更甚？” “哦？” “听过三顾茅庐吗？” “没有！”林四咬了咬牙，脸上显出了一丝不满：“你这家伙，能不能别老是拿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在我面前显摆了？” “好吧，我只能说我的价码没那么低贱，因为我会为碧澜带来很多。我原本以为今天会是小皇帝亲自过来的，毕竟传送阵很便利不是么？然而很遗憾他没来，他还是放不下身段，还是希望我能够召之即来，他让我有点失望。” 林四忽然想到了月洛宁亲自招揽罗侯管乘，确实相对于战绩彪炳名扬大6的天书策名将，‘林三’的分量显得有些不够，但如果将碧澜小皇帝换成月洛宁的话，会怎样呢？ 如果月洛宁听说了林三这么一个人，看过了《七策》，研究过了他的经历，得到了身边人的举荐评估，她会怎么做？ 林四几乎不用过多猜测就能得出结果，月洛宁一定会不远数十万里赶到对方面前，让对方受宠若惊，让对方感受到她扑面而来的诚意。 至于这林三最后是否会名不副实，是否真的只是个纸上谈兵之辈，那对她而言也只是后话。无非就是看错了一个人，白跑了一趟，有些失望罢了…… 至于身段，相对于可能得到的巨大收获，相对于她的目的，又算得了什么？ …… 三天之后，云海学院迎来了一批‘神秘来客’，云海学院的院长和副院长亲自陪同，拜临行省总督和明灼城城主等一众碧澜高官一路相随，簇拥着一名青年男子走进了一间并不算起眼的教师住所之中。 除去这一行数十人，这学院内的其余师生并不知道当朝皇帝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这天午后，在云海学院的战盘室内，曾经的名将夏毅与人进行了三局对决；更不知道这三局对决结束之后，小皇帝亲自拉着学院某位老师的手登上了一辆马车。 林四知道，木三这个名字用不了多久就会响彻碧澜，进而以极快的度被全大6所知。因为这是战乱年代，他有着太多的用武之地。 慕哲平离开云海学院不久，他便和小云道了别。 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终于不再迷茫。 月洛宁和连琴有他们的目标，其余各大门派和各国也有各自的盘算，而他和慕哲平当然也有他们自己的道。 既然大家谁都说服不了谁，也都无法认同谁，那便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让自己问心无愧便好了。 至于其他的，自己又何必强求？ 而就在他回到弥罗山之后的第七天，一个震惊苍罗大6的消息以极快的度传了开来——玄罗大6的修士大军，终于开始大举入侵苍罗大6了！ 第1536章 入侵 这一次玄罗大陆的入侵，显然和上一次太虚府古皇门攻打白云道心宫完全不同了，两者单单是规模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上一次太虚府和古皇门一共也就出动了两名圣境和五十余位天境，余下的尽皆是破境极境，人数不过上万。 而这一次，玄罗大陆各大门派几乎算是倾巢而出。 七大超级宗门，四十余个大中型宗门无一缺席，各大门派的宗主掌门长老就是这支大军的各级统领。 包括剑主在内，玄罗大陆八大圣境齐齐登场，天境不下千余位，破境极境更是达到了数十万之多，至于余下的那些元境修士就更不用提了。 这一次玄罗大陆渡海而来的修士大军，总数已经达到了六百余万。 这个数量相对于苍罗大陆最近几年各国征战时的规模而言，似乎并不算多么吓人，但令人无法忽略的一点就是这些人全都是元境之上的修行者。 八大圣境和千名天境谁能等闲视之？这股力量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军渡海之后迅速兵分三路，随后苍罗大陆北部雪、宇海、古夏三国沿海诸城顷刻间沦陷。短短三天之内，这三路大军已经势如破竹杀到了这三国的国都附近，沿途抵抗的三国大军一触即溃。 他们的攻取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即便只是行军，短短三天杀出数万里也未免太离奇了，跑也跑不了那么快不是么？ 可这一切却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因为这三支大军之中没有普通人，他们之中最弱的也是元境初期。 抵抗他们的三国大军根本没能给对方造成什么像样的伤害，甚至连延缓一下时间都显得难以办到。而这看起来，似乎也还是理所当然的。 玄罗大陆对于苍罗大陆这些世俗大军早已有了应对，这几年来，这些门派的阵法师和锻造师们一直在研制破解弩箭晶炮的器具，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也在吸收和研究苍罗大陆的行军布阵之道，他们打的是一场有准备的仗。 相比之下，苍罗大陆却没有过多的了解对方，尤其北部三国，他们在过往的两三百年间，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战火。 即便这十余年的大战，也没有波及到他们，他们的军队战斗力本就堪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高手间的差距。 这三国的天境高手加起来也不足五十人，可他们面对的却是上千名天境和八大圣境…… 玄罗大陆可没有什么圣境相约不出战的打算，无论海皇迦王还是虚圣剑尊刀魔，全都出现在了战场上，全都展露了圣境级别的破坏力。 对于北部三国而言，这简直就像是一场天灾，而不是战争。 玄罗大陆修士大军过境之处，虽然称不上寸草不生，但恐怕也仅仅只比当初沦为废墟的天河稍微好了一点点罢了。战败的北部三国士兵没有俘虏没有生还者，全部就地坑杀。 这些入侵的门派，现在在人数上本就一点都不占优，他们也没有心情像苍罗大陆各国一样打下地盘慢慢治理，所以自然要尽可能的消除掉这片大陆的反击力量。 至于北部三国的其余人，无论是曾经王公贵族富商巨贾还是平民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没能及时逃出去的，全都不幸沦为了奴隶。 玄罗大陆各大门派暂时还没有挑选代理人帮他们管理领地的打算，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治理，他们要的只是掠夺。 这一刻，过去的身份财富学识权势仿佛全都没了意义。在这样毫无道理的战争面前，人们能做一下比较的，或许也惟有谁现在的处境稍微好一点点，受到的折磨奴役稍微轻一点点罢了。 而除此之外，玄罗大陆本身就已经开始在大肆灭绝北部三国境内的本土修行者，他们不想看到这里还有能够反抗的力量。 无论是破境天境，还是初境窥境，只要没能提前逃离北部三国的，那便只能小心翼翼藏着。若是没有藏好，那便惟有死路一条。 此时的北部三国，已经彻底沦为了人间地狱。 玄罗大陆的獠牙终于伸了出来，当消息传遍整个苍罗大陆时，北部三国的王室已经不复存在，领土快要全部沦陷。曾经居住在那里的人，现在的处境用水深火热来形容都已经不够。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终于体会到了千年前那场大战所蕴含的残酷意味，终于感受到了浓烈的恐惧。 无论现在是国王大臣还是乞丐流民，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山野村夫，大家将来很可能都会沦落到同样的更悲惨的下场。 千年前那一战，让苍罗大陆的总人口锐减了至少七成，也让修行界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那现在呢，现在这新的战争又会如何？ 没有人想落到那样的境遇之中，那是一场恐怖无比的噩梦。 玄罗大陆各大门派的暴行，让苍罗大陆许多地区的民众浑身战栗，绝望在无数的地方弥漫，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打算向南面逃亡，又或者干脆逃亡海外的某些岛屿…… 不过终归还是有人会出来抵抗，北部三国不能代表整个苍罗大陆。 在这场战争面前，苍罗大陆若是不想被征服那便只有迎战，退缩只有死路一条。 神炎碧澜东煌西陀等国以及天外天三派终于从无休止的内斗和观望中惊醒了过来，开始派遣大军和高手前往前线。 这是他们的觉悟终于提高了，还是因为北部三国沦陷后紧接着就会轮到他们，谁也说不清楚。 不过至少，因为外敌的到来，他们终于暂时放下了内斗，一同走上了对抗玄罗大陆的战场。 …… 林四没有继续留在弥罗山过平静生活，当听到北部三国的惨状时，他终归还是如尹漓那次所料得那般，没有继续坐视下去。 他孤身前往了北部三国，他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还选择蛰伏，那将来自己永不可能说服自己，更不可能再有机会晋入圣境，因为自己修的就是剑客的道。 聂河没有和他一起出山，并非他不愿，而是不能。 紫月天狼王当年之所以会对风狐王不满，就是因为他加入了两大陆之战，打破了某种意义上的平衡。这一次如果聂河再次出现在战场上，那对面也将会多出一位兽王，而战争的规模也将会再度扩大。 当林四来到北部三国之中的雪国境内时，他深深被眼前满目疮痍的景象震撼了。 他不是没见过悲惨场面的人，无论国破家亡还是战场流血，身经百战的他其实都经历过。但眼前一幕，却还是让他的心不断抽痛。 除了一些城池，这里几乎没有完整的村庄房屋，田地庄园全都被烧毁捣毁了。玄罗大陆这些异族人不是为了要占据这里，而是单纯的烧杀抢掠。 征服普通人，杀光军队和修行者，抢走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 这便是异族大军的目的，于是这里尸横遍野，于是这里还存活的三国百姓，已经失去了人本该有的地位。 他看到了这些沦为奴隶的百姓在鞭子的抽打下不分日夜的劳作，被迫为侵略大军提供粮草给养，打死病死冻死累死的不计其数；他看到许多年轻女子沦为异族侵略者的发泄的玩物，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也看到某些人以杀人伤人为乐，将普通人当成猎物残害…… 他并没有冷眼旁观，然而他救下的，也只是他看得到的而已。 这一刻，他除了痛心之外，有的便是无尽的愤怒。 这场惨剧，本不应该发生的，这些百姓，本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的。 如果……他还在月国的话。 如果他和剑宗之主还在月国，如果剑宗和十方楼还在为他们的目标而努力，那一切很可能都会变得不同。 那时候，剑宗在北部三国沿海都设有据点，十方楼的刺客在后期甚至已经进入了玄罗大陆刺探消息。 林四虽然一直在打苍罗大陆的‘内战’，但他和剑宗之主却并没有放松对玄罗大陆的警惕。 六百万人渡海，规模何等庞大，声势何等隆重？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本该提前两三个月就收到风声，然后提前做出迎战准备。 虽然苍罗大陆并没有海战，但如此大规模的渡海行动，想要加以破坏也并非办不到。毕竟漫长的航行本就还需要面对天灾和深海魔兽的洗礼，即便对方有八大圣境上千天境保驾护航，也无法保证所有人全都成功过来。 如果计划得当，如果能提前将苍罗大陆的高阶修士组织起来在海中进行数次暗袭阻击，他们甚至能在海中就让对方损伤两三成人手。 至不济，也可以给北部三国这些百姓足够的南撤时机。 只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剑宗之主不问世事了，他也算是从大势中抽离了，而之前的一些人已经背离了他们的初衷。 连琴掌控的十方楼如同瞎子聋子，根本没有提前传回任何消息，或许这就是他想要的——先让其他人自相残杀。 大长老掌控的剑宗，撤回了北部三国的人手，为的则是保存实力，避免‘无畏的牺牲’。他们或许有理由，毕竟如果不撤回，那孤军奋战的剑宗门人只怕很快就会消耗一空。 林四知道他们有更为长远的目标，知道连琴和月洛宁将来应该还是会和玄罗大陆一战，他们最终的目标是一统苍罗大陆，让战争和动乱消弭不是么？ 只是，眼前这一切，让他怎么能仅仅当成统一之前的‘阵痛’呢？ 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复活了，生者所受到的创伤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抹去。 口口声声为普通人着想，要消灭所有修行者的连琴，等于是一手将北部三国的普通人推入了深渊。或许在他看来这牺牲是值得的，因为他觉得他将来这个世界会更美好。 可是这一切太遥远了，遥远到林四根本无法接受。 第1537章 反击 雪国中部的松明城内，数百名问地宗弟子挥动着手中长剑，对着面前的数万‘奴隶’呵斥谩骂，指挥他们将一箱箱灵石丹药兵器防具以及矿石材料粮食木材和各种稀奇物件装载起来。 对于玄罗大陆这些入侵者而言，金银珠宝反而没有太大的价值。在玄罗大陆时，他们用来交换的钱币就是灵石，根本没有在乎什么金银。 苍罗大陆在他们眼中是贫瘠的，因为这里的灵石储量太少了点。但另一方面，苍罗大陆在他们眼中也是富饶的，因为这里的繁华程度远超他们的‘家乡’。 松明城在雪国恐怕只能算是排名二三十的城池，但放在玄罗大陆那么大的一片区域内，却能稳稳排进前五。 这里的鳞次栉比的高楼，蛛网般密布的街道，无论他们想到或想不到都能看到的商品物件，让他们这些外来者在第一时间就看花了眼。 当然，这里还有人，数不清的人。 人在玄罗大陆也等于是财富，一名修行者能拥有多少奴隶往往取决于各自的实力以及地位。在玄罗大陆，奴隶本就是被不断掠夺的货物。 苍罗大陆毫无疑问是一块宝地，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期待着能早日将这整片大陆都打下来，据说现在他们占据的还只是这大陆不到十分之一的地盘，这片大陆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问地宗在玄罗大陆那么多宗门之中，只能排到三十余名，在那边他们占据的地盘只有数千里。而一旦将整个苍罗大陆都打下来，他们能分到比他们宗门驻地那边更广袤的领地。 宗门弟子们仿佛都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于是看向面前这些奴隶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残酷了。 将这些普通人变成奴隶的过程中并非没有丝毫波折，可以说北部三国各地都有反抗和反击，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被奴役。 只是这样的反抗虽然往往很快就能掀起声势，却也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原因无它，这里的普通人和修士太弱小了——相对于修行者而言太弱了。 除了少量军队被赶到更南面之外，北部三国其余的可战之兵都死在了战场上。剩下的这些普通人平日里没有经历过任何的军事训练，甚至连衣甲和兵器都没有，面对最低都是元境的修行者，他们能做什么呢？ 问地宗这三百余名弟子，实力最强的不过破境后期。如果这松明城内十万百姓齐心协力反抗，要杀光这三百人并不是办不到，虽然他们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毕竟人数的优势太大了。 只可惜，他们不敢那么做。 问地宗还有天境长老，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城内许多醒目地带挂着血淋淋的头颅，吊着的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人。 那是这几天来的一些反抗者，他们要么被杀死，要么被残酷折磨吊在城楼上接受风吹雨打烈日曝晒，用来震慑其余人。 这种震慑是很有效的，尽管此时这城内每个人都恨透了外来侵略者，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但现在却已经没有多少人敢反抗。 松明城原本有三十万人，现在已经只剩十万人。其余那二十万人大部分死在了城破之时的修士大军手中，还有一部分则是这些天被问地宗的人处死的。 这里每一天都在上演着暗无天日的惨剧，每天都有人死去，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成千的死去。 每每看到那血淋淋的头颅和触目惊心的残躯，他们便不由得内心颤栗。不是每个人都有拼死一搏的勇气的，毕竟他们不是修行者，而对方也不是不敢杀人。 至少自己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此时这些问地宗弟子的心神并不安宁。 俯视着奴隶的残暴眼神之中，也隐含了一丝担忧，因为这段时间的某个传闻，他们现在每天睡得也并不是那么安稳。 传言中，那个人现在似乎离他们这里不远了。 轰！ 灰蒙蒙的剑气从天而降，十几名问地宗弟子站立之处突然出现了巨大的深坑，而那十几名弟子已经成了一地碎肉。 还不等周围其余众弟子反应过来，一团灰影已经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在人群之中左冲右突，高速挥动的长剑带出了一串串切割之声。 “班摩！” 这是他们唯一能喊出的字眼了，除此之外，他们无论是拔剑迎敌，还是狼狈逃窜，都无法改变死亡的结局。 除去剑影之外，便只有血光。 每一剑都是那么的精准有效，在场的三百余名散在各处的问地宗弟子几乎在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内就尽数倒地。 如同普通人面对他们时一样，面对这个人时，他们也显得那般的脆弱。完全没能给出任何像样的还击，甚至连对方的样子都没能看清楚。 只是一阵风猛然刮来，便无可抵挡的失去了性命。前一刻那个人还在一里开外，下一刻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无论是藏在人群中，还是藏在房屋内，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这场杀戮来得极为突然，结束得更是极为突兀。 当四周那数万名松明城百姓回过神来的时候，刚刚还在用剑指着他们，让他们瑟瑟发抖的‘奴隶主’们，已经死得一个都不剩了。 他们不知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不知该狂喜还是该感到后怕。 毫无疑问有人救了他们，可他们却也不算真正的脱险了，因为新的敌人将来还能卷土重来。 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谁，那道身影在下一刻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随后城内某处再次传来了劲气轰鸣之声。 这算是林四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脱离了月国，没有了大军可以指挥的他，能用的方式也只有剑客的了。 他知道这样的救助并不算是真正的解脱，他也知道除非能将玄罗大陆打回去，否则将来松明城可能还会被重新奴役。 他甚至还知道，这其实并不算玄罗大陆全部的力量。 目前出现在苍罗大陆的，只是几个超级宗门和几十个大中型宗门。绝大部分玄罗大陆底层修士，其实还没有加入这一战。毕竟人数太多，他们过来还不太方便。 但可以预见，一旦玄罗大陆在这边站稳了脚跟，后续的人马会源源不断的过来，到时候这一战会更难打。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尽可能的解救眼前能看到的苍罗大陆百姓，尽可能的杀死能看到的侵略者。 就算只能解脱一时，就算他一个人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可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除去刚才那三百名弟子，这城内还有两百余名问地宗门人，他们分散在城内各处。有的在某间大宅院内享受，有的在城主府‘办公’，有的在从前某间商会的驻地内数战利品…… 他们的实力有元境，也有天境，但对林四而言都是一样的，他不会放掉一个。 玄罗大陆的人和苍罗大陆的人，在外貌体型上并没有多大的分别，但问地宗的人多半穿着宗门的袍服。而除此之外，他们修行者的气息实在太明显了。 玄罗大陆消灭本土修行者的计划，令得这里的本土修士或被杀，或逃去了别处。就算有极少数存活下来的，也是躲在了暗处。 所以，能正大光明出现在外面的修行者，都是敌人，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林四的感知能力是何等之强？而瞬移结合飞行之后，杀戮的效率更是高得令人发指。 如同呼啸而过的索命厉鬼，许多问地宗门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直接天缺剑斩杀当场。而当问地宗留在这松明城内的两名天境长老闻讯杀出来时，这城内已经没有他们的帮手了。 “班摩！果然是你！” “你找死，古皇不会放过你！” 对于林四，他们的称呼依然还是班摩，毕竟这个名字曾经在玄罗大陆极为出名。他的面容，在玄罗大陆这些门派的眼中也不陌生。 班摩这短短五天时间，已经搅得雪国各地不得安宁了。至今已有上百座沦陷城池被他光顾，而留在那里的玄罗大陆修士几乎是无一活口。 班摩的凶残程度几乎比他们更甚，即便是说话的机会他都极少会留给别人，死在他手中的人大部分根本都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但对于这一点，他们这些人倒是早就有了觉悟。 在他们心目中，班摩本就是比他们更残暴的魔头不是么，他们一点都不奇怪他的手段。他们在意的只是他的实力，以及胆大包天的程度。 这场大战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改变的，班摩再强也只是天境，而这场大战已经出现了八大圣境。班摩现在是无往不利，可用不了多久，等到圣境盯上他，他就没有活路了。 玄罗大陆这次入侵分成了三个方向，太虚府圣海宫太羽剑派进攻东面的宇海国，迦王殿和双圣宫进攻西面的古夏国，而中路的雪国面临的则是古皇门和风雨岛。 问地宗算是古皇门的附属宗门，这次入侵苍罗大陆，他们当然是紧跟着古皇门的脚步。虽然战利品是两大超级宗门占大部分，但如果没有古皇和风雨岛的岛主开路，仅凭他们这些大中型门派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班摩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引来古皇和岛主。这一点，他自己应该很清楚吧？他们并不想和班摩战斗，因为班摩过往的战绩就已经足够骇人。虽然他杀了这么多本门弟子，但他们无心愤怒，只希望能用古皇和岛主的名头吓退他。 只可惜，他们迎来的只是无尽的剑光。 对于他们的威吓，林四连答话的兴趣都没有。他只有一个目标，杀死眼前能看到的任何一个玄罗大陆人。 第1538章 连番袭杀 当天缺剑以蛮不讲理的姿态切开结界，诡异地从其中一名问地宗长老的后背穿透而过时，另一名问地宗长老的胆气和战意瞬间溃散。 他拔足狂奔，向着松明城外逃去。被结界包裹着的他，身影宛如流光，或许这是他晋入天境以来奔行得最快的一次。 他知道班摩很强，传言中班摩甚至成了会飞的天境，但传言往往总会有些偏差。 班摩在玄罗大陆时也很强，但那时候他杀个天境初期都需要用偷袭刺杀的方式，这似乎足以证明他的正面对决能力高不到哪里去。 即便最后他在虚圣的结界内撑了几十招，但这问地宗长老毕竟没有亲眼看到。更何况最后班摩主动抛弃了第一天印不是么？那本该代表他的神奇色彩褪尽才是。 这名问地宗长老做梦也想不到这一战从一开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不明白班摩是怎么切开结界的，那种诡异手段即便圣境高手恐怕也没有吧？更不明白正面突来的班摩，怎么会在他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陡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这一战从一开始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和人类战斗，而是在和传说中的鬼怪。 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与这样的敌人战斗，他只知道自己如果不逃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当然不想死，只是结果似乎并不以他的意志而变化。哪怕他逃得再快，也还是听到了同伴临死之前的痛苦悲鸣，听到了身后呼啸而来的风声。 他逃得很快，转眼间就从松明城的中心逃到了北门之外。如同一只受到了惊吓的野兽，他甚至来不及辨认方向，以至于沿途有好几间房屋直接被他撞塌。 这一刻，身为天境高手的他再不复从前的高高在上，他仿佛忽然变成了曾经被他们追捕过的孱弱奴隶，除了惶惑恐惧之外，便只有狼狈。 耳畔的风声如雷鸣般嘶嚎，他甚至能感受到风击打在脸上的生痛，恐惧让他的心跳动得比任何时刻都快，直到一阵冰凉自那里传来，这跳动才忽然被强行中止。 他倒了下去，心口处偌大的洞口汩汩喷着血沫，他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觉得这样快得到解脱，死得这么干脆也还不错…… 林四拔出了染血的长剑，毫不停留的离开了这里。 这一战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当年在弦城王宫时他就进行过以一敌十的决斗，面前这两名天境初期根本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威胁。 不过，这一战仍然还是比他想象中要轻松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他的实力在这段时间又有了提升，或许是这两名问地宗长老表现得太过不堪，完全没能发挥出他们应有的实力。 事实上真要是和一大群天境战斗，即便尹漓也做不到他这么好，哪怕后者正面单对单已经能够击败他，但有些事情是惟有他这个曾经的天印修炼者才能办得到的。 他离开了松明城，高空中的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飞行是这般好用的一项能力。因为有了飞行，他能做的事情比想象中多了许多许多。 五天时间连续突袭上百座城池，这种事情本不可能办得到，但现在却显得并不难，而且还将一直继续下去。 这些沦陷城池内留守的玄罗大陆修士并不算太强，许多城池里面连一名天境都没有，毕竟实力强的多半都去了前方。 换做其他人想做到这样的事情都难，除了圣境还有谁会飞？寻常天境破境就算能历经辛苦，努力设计，最后艰难成功几次，也会渐渐陷入反扑和围困，可他却并不存在这样的难题。 他只需要简简单单的杀进去，然后再杀出来就可以了，甚至连自己杀死的人来自哪个门派，长什么样子，究竟是什么境界都不需要去管。 至于这些外来者之中是否有被迫跟来的，是否有心内抵触但不得不遵从门派号令的，是否在玄罗大陆那边还有妻儿老小，是否还有一丝良知，是否还有人性的闪光点…… 这一切和他无关不是么？他是剑客，他最擅长也最有效的手段，就是杀人的技巧。 无论如何，这些人还是来到了这里，还是将武器对准了苍罗大陆的士兵和民众，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够了。 这样的战斗对林四本没有多大难度，就像刚刚那一战，完全就是势不可挡的虐杀。虽然这看起来像是在倚强凌弱，可对自己而言弱小的敌人，却是无数雪国百姓心目中强大可怕的恶魔梦魇不是么？ 杀光这些恶魔，能让他们稍微得到一些喘息机会，甚至是就此逃走的机会，这件事怎么能算是没有意义的呢？ 当他有了这样的觉悟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现在进行的战争，比从前的任何一场战争意义都大，哪怕这场战争的一方只有他一个人。 他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其中，甚至快要忘却疲惫。至今为止，他还从没有在哪一场战争中有过如此忘我，如此狂热的状态。 他终于感受到了圣境的气息，属于自己的，他觉得自己正在一天天和它拉近距离。直到某一天，它将会彻底成为自己的帮手…… 时间一天天的流逝，两个月之后，他的名字已经在雪国以及周边的宇海古夏等地传遍了。 玄罗大陆的人对他又惧又恨，视若恶魔。因为他的手段太过残忍，出手几乎从不留活口，无论是天境还是元境，他都不会放过。 在杀人方面，他不吝于使用任何手段。无论割喉穿心还是腰斩切碎，他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恐惧，因为至今他还没有失过手。 只要被班摩光顾过的地方，当地的玄罗大陆门人多半都难以摆脱死亡的结局。 林四其实早就被人盯上了，毕竟为了效率，他几乎没有掩盖过自己的方向和意图，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来直去，强行用实力击溃面前阻挡的一切。 就在七天前，他遭遇了一场最为凶险的战斗，那是在雪国和古夏边境的垄野城。三个来自玄罗大陆的中型门派竟然在那里聚集了五千余人等着他，而其中天境高手不下二十人。 那一战他还是没有退避，而是强行杀了进去。 首战他付出了受伤的代价击杀了对方四名天境和三百余人，随后竟然还能奇迹般杀出去，活着突围到了城外。那算是班摩第一次逃窜，可想而知后方那些人有多么兴奋。 他们迫不及待的追了上去，他们不想看到他养好伤再卷土重来，他们只想一战抹杀这个大患，可此举却正是他想看到的。 许多人都忘了他原本是会飞的，可那次他根本就没有飞行。 追兵很快脱节，随后被他掉头逐个击破，一路上又杀死了五名天境。杀得追兵心惊胆战，最终不得不退了回去，聚集在了一起。 而后就在第二天夜间，他们品尝到了一场堪称经典的刺杀战役。 班摩宛若世间最执着的猎手，众人是被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惊动的，而在那时候，城内已经有上千名门派弟子无声无息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们的死状千奇百怪，除了绝大部分是剑伤之外，有些人甚至是嘴巴被竹签刺入，脖颈被丝线割断，头颅被石子击穿而亡，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临死前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当众人在愤怒和震惊之中的一窝蜂的杀出来之后，他却出现在了城中心城主府内，再次割下了两名天境高手的脑袋。 无论刺杀手段，还是胆魄和战术意识，他都远超这些寻常的门派高手。这场战争，他确实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黎明前夕，当众人在一番搜寻无果回到住处安歇之时，第二场刺杀又一次到来了。 为了对付他，他们特意抓了城内的奴隶作为要挟，想胁迫他现身，逼迫他妥协。可他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漠的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杀人。 每一天他都会不定时的过来，每一次都是刺杀，而偏偏除去第一次的正面厮杀，之后几乎就没有谁能活着见到他的影子。 宛若一丝不苟的做一件精密工作，他的耐心让人胆寒。五天之后，垄野城三大门派剩余的最后四百人崩溃了，开始向着城外逃散。 而最终，他们一个也没能活下来，他仿佛和这些人有仇一般，睚眦必报的追上去将每个人都杀死了。 垄野城一战彻底震动了北部三国，也彻底寒了许多人的胆，以至于许多玄罗大陆过来的门派弟子不敢再在城池内驻扎，他们甚至宁愿去不容易被注意到的野外，又或者是去战况激烈的前线…… 班摩之名，又一次深深扎根在了玄罗大陆无数门派中人的心头。 而在北部三国的百姓心目中，林四的地位却早已超过了那些宛若神明的圣境高手，也超过了他们从前的国王。 虽然他的手段凶残得令人发指，可他杀的全是敌人。他杀得越狠，就越让身处苦难之中的三国百姓振奋和解气。 他是来帮他们的，两个月的时间，他光顾的城池已经上千。因为他，许多人暂时脱离了被奴役的命运，甚至有一些门派已经不敢再抓奴隶，不敢再在后方停留肆虐…… 而因为他的举动，现在苍罗大陆也渐渐开始有了一些闲散高手和冒险团效仿他，开始在这沦陷区活动。 有热血和悲悯情怀的人，并不止林四一个，毕竟这大陆很大，人也很多。 当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被圣境高手盯上了。 第1539章 冷眼旁观 寒夜下的荒原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宛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阴霾，除去林四面前的一堆篝火。 刺啦啦的声响在烤肉的表皮争先恐后般奏响，这样无边的黑夜之中，点着这么一堆火往往会让人觉得比想象中更暖，但林四的心情却谈不上美妙。 这数百里荒原从前是田野，这附近原本有村落，这里原本也是有人烟的，但现在都消失了。 而这样近乎沧海桑田的演变，仅仅用了三个多月而已。 异族人的入侵确实如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更像是一场天灾。在这场天灾面前，即便是他这样的超级高手，也难免会时常觉得遍体清冷，觉得沉重无力。 他这段时间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得很出色，甚至比之前预想中还要出色。 他原本觉得自己一个人一柄剑起不了多大作用，也救不了多少人，但现在他救下的人却已经不计其数。 这或许，才是这身匪夷所思的实力所能体现的最大意义吧？不是为了击败谁来证明自己，也不是为了旁人震惊的眼神和夸赞的话语…… 只是作为天书策名将，他的战略眼光并没有失去，他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终归还是改变不了大局。 从前他厌恶大局，现在却第一次希望能够影响大局。 他希望玄罗大陆能被打退，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却并不容易做到。 神炎西陀东煌等国的大军，确实起到了作用，因为他们的存在，玄罗大陆修士大军之前那势如破竹的推进场面已经一去不返。某些局部战场，苍罗大陆方面甚至占到了优势。 然而杜业和公楚伯的死，却让刚刚稍微好转的局面再度变得急转直下。 神炎征北将军杜业被剑主单人只剑击杀于万军丛中，东煌镇国大将军公楚伯死在了虚圣海皇剑尊的联手一击之下。 这两人虽然都是天书策名将，但没有人会觉得他们能永远屹立不倒，或许某一天他们也会战死沙场，只是没人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 圣境高手强行击杀，所谓的战略和战术，似乎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林四知道，实情并非如此。苍罗大陆这边同样有高手，虽然不及对面，但配上训练有素的大军，本不至于这般不堪。齐无生祝云妙空现在都出战了不是么，甚至就连已经隐退的剑宗之主也在一个月前来到了前线。 归根结底，还是杜业和公楚伯的能力不足以将手中的牌完美捏合起来，再用最有效最合理的方式打出去。他们没有和玄罗大陆作战的经验，他们从未碰到过这种纯粹由元境以上修行者组成的庞大军队，从未见过百余名天境高手一齐呼啸着冲锋，更没在战场上见识过圣境之威。 对于这一切，他们缺乏认知，也缺乏变通手段，于是他们最终被对方的圣境找到了破绽。 如果换成宓元韵和老慕，这一战或许便不会如此。至少，剑主和虚圣等人绝不会有机会直接杀死本方主帅。 剑主即便再强，也还是圣境，而非神境不是么？圣境不能肆无忌惮的出手，否则会伤害他们自身不是么？ 只可惜，即便大家现在看起来已经众志成城，但许多问题依然存在。 神炎九皇子登上皇位不久，魏仲就遭到了打压，属于魏仲派系的宓元韵也理所当然的一直没能得到重用。而碧澜那边的形势，同样是复杂无比。 当初乌夏被神炎趁机灭掉的时候，如果不是夏毅不愿下手，那东煌其实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当时碧澜太后和苏缪等人是打算灭掉东煌的，甚至向前线下了数道旨意，白云道的高手当时也已经做出了配合。 尽管碧澜最终还是退了兵，双方也没有爆发大的冲突，但因为这件事，东煌君臣也意识到了碧澜人的祸心，碧澜和东煌从此交恶。 在那之后，东煌和碧澜断绝了交流，东煌王国甚至赶走了碧澜使臣和一些商会，对于入境的碧澜人也是严加盘查。 这件事让碧澜人很不快，毕竟当年若是没有碧澜，东煌都已经被乌夏灭掉了。碧澜帝国等于是白白帮东煌王国打了十年仗，最后竟然落到这样的对待，怎么可能会心平气和？ 东煌王国位于碧澜帝国北部，这次玄罗大陆入侵分成了三路，东路的宇海国没有什么抵抗便被太虚府和圣海宫太羽剑派踏平，随后便轮到了东煌。 若是换在从前，碧澜大军早已出现在东煌最北面，和东煌大军并肩作战了。唇亡齿寒的道理谁不懂，玄罗大陆来势汹汹，东煌必定是挡不住的，他们需要碧澜的支援。 可这一次，碧澜帝国选择了旁观。 碧澜大军推进到本国北部边境之后，便停下了脚步。他们看起来，是打算等东煌被灭之后再出手对抗太虚府等门派。 虽然东煌王国的准备要比北部三国充分得多，而且东煌王国的实力和军队素养也比北部三国高，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还是让这一战滑向了他们不愿看到的方向。 前线将士死伤惨重，东煌国王不得不低下头向碧澜求援，可换来的却是碧澜太后毫无意义的‘勉励话语’和推托之词。 几乎可以预见，继续这样下去东煌迟早要亡国。 林四无心谴责神炎新皇帝和碧澜太后的心胸和眼光，或许在他们看来，抵抗玄罗大陆还没有其他一些事情重要。 他真正寒心的还是月国，还是月洛宁和连琴。 虽然月国位于大陆南面，目前根本还没有遭遇到玄罗大陆的入侵，甚至这种局面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改变，可是他从前当成自身力量，当成抵抗玄罗大陆主力军的月国大军现在做的事情却让全大陆为之哗然。 在玄罗大陆打进来之后，神炎碧澜东煌西陀等国就已经向月国发起了出兵的提议。 固然月国要出兵，势必要从神炎碧澜等国境内经过，但即便不派百万大军，修士高手终归还是来去自如的。 月国现在的顶尖高手其实不少了，剑宗大长老和剑宗其余长老，高真紫星乌夏乾蓝等国投入月国的，满打满算天境高手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位。更不用提还有更多的破境以及十方楼刺客，这完全是一支加入战场后就能起到立竿见影效果的力量。 但月洛宁却以上次各国对自己的污蔑，对月国的制裁为理由她提出了一系列条件。 这些条件包括神炎碧澜等国必须交付巨额赔偿，天外天三派必须交付大量灵石丹药，并公开道歉，否则她绝不出兵。 这样的条件，神炎碧澜等国和天外天三派当然无法接受，说实话他们也信不过月洛宁了，谁知道她会否收了好处不办事？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月洛宁的心狠，就在异族人攻陷北部三国，北方的战争如火如荼之际，月洛宁以流奴国上次一起制裁打击过月国，重罗国当年收留过草原败兵为由，自乾蓝和草原两个方向向流奴和重罗同时发起了进攻…… 征讨重罗国由新任的月国大将军薛尘主持，而征讨流奴国则是由征西将军管乘挂帅。这两场战争，月国虽然算是两面开战，但却没有人看好重罗流奴，原因无它，双方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重罗和流奴除去领土辽阔之外，实力远不及当年的乾蓝紫星，两国的天境高手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名，大军数量士卒装备素养和月国相比同样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两路大军自开战那天起，就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杀进了重罗和流奴境内，而首战更是用了闪击偷袭的方式。 谁能想到月国会在这个时候发动‘内战’呢？别说是他们，就连林四都没能想到，他终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月洛宁和连琴的不择手段。 是啊，现在这两场战争只能算是内战了，因为异族人的入侵，苍罗大陆本该众志成城对抗外敌。重罗流奴本该是将来抵抗玄罗大陆的好伙伴，可现在他们正在被月国攻打。 这样的事情，别说是苍罗大陆各国民众，就连月国本土的百姓都有些难以接受了。 常阳城内甚至出现了民众在宫门前聚集，请求女皇陛下顾全大局，一致对外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根本影响不了月洛宁的决定，甚至影响不了月国的安定局面。 因为有一部分月国百姓反倒觉得解气呢，因为上次重罗和流奴确实跟着碧澜神炎等国后面谴责打压过月国啊。那时候月国就像是被全大陆抛弃了，却只能忍气吞声，他们也受了不少委屈不是么？ 外界的声讨之声不绝于耳，两大帝国和天外天三派都发来了严厉无比的警告，要求月洛宁立即停战，但月洛宁却是继续我行我素。 哪怕外面已经有人再次在她头上扣上了勾结玄罗大陆，一北一南同时瓦解苍罗大陆的传言都开始甚嚣尘上，她依然没有下令停下这两场战争。 那些人只能在口头上骂一骂不是么？他们根本做不了其他，玄罗大陆太强了，足够死死拖住两大帝国和天外天三派。 他们只能看着自己进攻重罗流奴，只能看着月国版图继续扩大。 林四知道，月洛宁的胃口不止于此。 灭掉重罗流奴之后，她很可能还会朝神炎控制下的高真和碧澜控制下的赤楼进兵。这就是她和连琴想要看到的画面——所有人都打得不可开交，谁也抽不开身，没人有余力应付月国。 如果一切顺利，当她在数年后攻下高真龙燕赤楼，直逼碧澜神炎本土时，两大帝国和玄罗大陆也差不多两败俱伤奄奄一息了。 到时候连琴正式走上台前，月国大军横扫苍罗大陆…… 林四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不是他不想看到月国变强，而是因为手段方式让人不齿。那会让更多的人枉死，让更多的人沦落到北部三国百姓这样的惨痛命运。 更何况，就算形势发展真的一如月洛宁连琴所料，他们将来就一定能成功吗？任何计划都有可能出现变数不是吗？如果到时候他们还是打不过玄罗大陆呢？等到那一天，之前的牺牲和‘阵痛’将会变成最大的错误。 林四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头绪。 作为一名独来独往的剑客，在这样的大势面前，他似乎显得很单薄。 而就在下一刻，他头顶的天空仿佛忽然变得比之前更暗了。他不禁收敛心神，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这几个月来最凶险一战。 第1540章 圣境降临 篝火无风自灭，而上空的‘乌云’其实还离得极远。林四能猜到来人是谁，古皇门的那位古皇终于盯上自己了。 毕竟林四这两个多月以来在他的地盘做了太多事情，圣境高手虽然不能轻易动用全力，而且也不便离开前线，可林四做的事情已经让他的后方不得安宁了。 偷袭敌人的后方，本就符合兵法要旨，只是过去林四需要指挥前线大军，对面城池内的大军守备森严，也极少有这样的机会，而他麾下其余人又办不到他这种事罢了。 事实上林四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已经牵制和影响到了前线的玄罗大陆大军。 虽然修士大军对于粮食衣物的需求没那么严格，甚至根本不需要什么制式铠甲，而且玄罗大陆各门派采取的也是以战养战的方式，可这样大肆剿灭后方驻扎人手的做法，还是让前线的物资出现了一定的短缺，也让许多玄罗大陆修士变得心神不宁。 古皇当然不会坐视林四继续在他的‘地盘’肆虐下去，他很清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自己打下来的地盘迟早会变得不再属于自己。 可一位会飞的天境，采取的又是独来独往不受任何牵绊的战术，这哪里是其他人能制得住的。垄野城那一战结束之后，古皇深知想要杀死林四，只能由圣境亲自出手了。 林四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出现在了百丈高空之上。 轰！ 天缺剑猛然捣进了那厚重的乌云之中，发出了闷雷一般的爆响之声。 如果此时有人在数十里之外看着上空，或许会误认为这是雷雨来临的前夕，因为双剑交击之后的掀起的巨大剑芒确实如同闪电。 圣境之战，已经远远超出了人力所能企及的范畴，只可惜林四现在还不是圣境。 于是这一战对他而言凶险无比，一头扎进那乌云之中的他，也进入了古皇的圣域，古皇的世界之中。 他嗅到了厚土的气息，虽然圣境层面几乎已经不再执着于简单的属性之分，就如同圣境都会利用风灵力飞行一样，但终归还是会有所侧重。 古皇从前是土属性修士，他的圣域也就带上了类似的特点。这一战如果是在地面，或许林四会更加艰难。属性修士并非只是说说而已的，就像水属性修士在水中战斗，那确实要比其他修士更加有利。 双方从第一时间就进入了激烈的大战之中，没有谁多说一个字，根本没有必要不是么？ 林四甚至连古皇的面容都没有看，就已经和他的剑交击了上千次。随后他感受到了沉重无匹的挤压之感，哪怕呼吸都难以维系。 身边明明没有一粒泥土，可他却仿佛被人深埋进了地底深处，无论如何都爬不出去。 这看起来就像是幻觉，可自身的感受又哪里有虚假的。他的出手速度都因此而慢了些许，然而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瞬移能力依旧还在。 附带而来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对他没什么意义，他的意志就连连琴都无法撼动，更何况是古皇？ 可是，这一战他也依然没有任何的胜算。 他穿行于‘地底’，迎接着一道道的打击，源珠气息带来的视线让他看到了无数的丝线和节点，可其中却并没有能够克敌制胜的破绽。 他却并不知道占据着绝对上风的古皇，此刻也并不算平静。林四他怎么可能没听过，他知道当初还被称为班摩的林四在虚圣面前撑了几十招，也知道他在苍罗大陆的一些战绩，甚至知道他成了修行史上第一个会飞的天境，可他仍然认为天境就是天境。 面对圣境，天境是不可能有多少抵抗力的。 他已经尽量高估了林四，他觉得自己或许需要百招才能解决他，可开战至今的短短片刻，两人已经如疾风骤雨般交手千招，林四依旧好好的活着。 虽然在力量速度境界上他全都占据着绝对上风，但瞬移却让他的速度优势大打折扣，而林四那匪夷所思的剑术更是让他难以找到破绽。 至于对方为什么能在自己的圣域内来去自如，他已经懒得去猜测了。 杀了他，这一切便没有了意义不是么？ 林四忽然觉得自己所在的圣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他依然能看到别人无法看见的风景，可是那些原本还蕴含着规律的细线陡然间尽数‘消失’了。 他不知道那是真的消失，还是变成了另一种形态，因为他眼前出现了大片大片的云彩。这云彩让他忽然联想到了当初在双圣宫天剑峰下被镇压时，七彩空间和天缺剑内的怪异白芒。 除去色彩和当初的白芒不同之外，他同样感受到了沉重的挤压力，而且是由内而外的。他觉得自己的血管可能都会在下一刻爆裂开来，然而若是外人看到他狰狞痛苦的面色，却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因为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事实上这云彩和当初的白芒当然不同，那白芒是能直接镇压攻击意识的，眼前的云彩只是攻击外在的身躯。 可这似乎已经够了，当林四的天缺剑和古皇的长剑再次交锋时，他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去。 一道并不算深血口浮现在身上，对方的剑明明没有劈中他，而是被他挡了下来，可他却还是受了伤。 他心内生出了一股明悟——这才是圣境本该有的实力。 林四交手过的圣境高手也不算少了，虚圣齐无生祝云连琴，每一次他都险之又险的活了下来。以至于现在他对圣境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如临大敌，觉得他们也没有比自己强到哪里去。 可现在他才终于明白，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而是这些人和自己交手时没有动用圣境本该有的极限威能。 那力量太过强大，会伤害到他们自身，所以他们在面对自己这个天境时不愿付出太大代价罢了。 而现在，古皇显然已经抛开了那一层保留，久攻不下的他直接用出了圣境的全部底牌。宁愿付出自身受创的代价，他也要斩杀林四！ 下一剑到来之前，林四奋力向着一旁避去，却发现自己根本避不开。不光因为那变得厚重若质的挤压之力严重阻碍了他的行动，还因为他生出了自己此时正在妄图以人力对抗天威的错觉。 此时的他，似乎无论去向哪里，都避不开这一剑。 事实当然不可能会诡异到这个地步，以他现在的眼光其实能看得出来，自己无法避开，还是因为这一剑挥出的同时古皇的圣域在自己四周自然而然布下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只能挥剑迎击，于是他的胸口再次出现了一道血痕。 如果不是人形魔兽的体魄太过强横，而林四自己也提前布下了印力防御，恐怕这一剑就能直接将他切成两半。 可是，继续这样下去，他还能撑多少剑呢？ 即便是在这样的关头，他依然还有余力去思考，如果现在是连琴剑主碰到这一剑，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他们需要动用圣境威能才能和古皇相抗吗？据说剑主当年连败玄罗大陆六大圣境，每一战都是轻松取胜，他应该不需要那么‘麻烦’吧？ 林四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知道这样的剑法绝对是能够破解的，只是自己现在想不到，又或者是做不到。 在下一剑到来之前，他果断选择了瞬移。 他的方向是古皇身后，然而无往不利的瞬移，在继尹漓那一次被束缚之后，这一次竟然再次受到了制约。 他成功瞬移了出去，但在行进到一半时就忽然被打断了。 这种完全是极度匪夷所思的事情，瞬移是何等之快，一旦真的起了势，在到目标所在地之前根本就不应该被拦下，因为谁也来不及阻止。 可现在他却是真的停了下来，停在了对方那一剑的笼罩范围之内。 瞬移是由身态支持的，而身态需要同外面那个世界保持联系，需要让它带着自己去到想去的地方。 可就在刚刚那一刻，他却被对方的圣域强行推出了身态的短暂状态之中，它还没能帮自己到达想到的地方，就不得不离开了自己。 面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剑，林四奋起余力再度尝试进入身态，此时他几乎等于是送到了对方的剑锋之下，除去瞬移他别无活路。 这一切看似复杂，但实际上却只是刹那之间。 长剑挥落，带起了恐怖的摄人气势，林四依旧没能到达自己想要的地方，他的瞬移再次被打断，却终归还是勉强避开了这一剑。 不过他根本没有任何喘息之机，因为对面的古皇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继续这样战斗下去，自己必死无疑，林四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觉悟。可是，此时的他除了继续战斗又哪里还有其余选择呢？ 他没有帮手，他这段时间一直就是孤军奋战。而除此之外，即便他选择逃亡，天境的他也快不过圣境的古皇。 无论上天入地，他都必须要将这一战打完。 剑法在这一刻似乎再次失去了效果，因为对方的剑是那般的蛮不讲理。 林四唯一能倚仗的手段就是每次用出之后便会被打断的瞬移，而瞬移并不是毫无节制能够无限用下去的。 这种本就超出了常理的手段，原本就需要他付出更多。比如印力，比如神识，比如身体负荷…… 他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因为即便是这样选择用瞬移避开，他还是再次受伤流血了。 直到某一刻，原本在这圣域之内显得和自己若即若离的那道联系忽然变得无比坚实。外面那个世界在他不断找寻身态，不断的呼唤之下，仿佛终于感受到了他的意愿，它全力加入了这一战！ 第1541章 玄妙意态 那是一种神妙至极的状态，源自林四这些年来持续不懈的努力沟通和感悟。 连山曾经感受到的神秘波动，让他能够不断拉近和它的距离；而源珠带来的眼睛，让他能够不断探究它的奥妙，加深对它的理解。 在古皇的圣域之中，他本就在不断感受着对方的圣域气息，感受着这里和外界的不同，找寻着其中的韵律。 最终，他得到了飞跃般的‘收获’。 古皇那圣域再也打断不了他的身态，可另一方面，他现在的状态其实又不算是身态了。 身态外在的表现形式就是本人意识抽离，可身体还能暂时忘却疲惫自主战斗，这种事情本就极度不可思议，能进入其中的人可谓是寥寥无几。 这根本不能只用身体记忆和本能来解释，因为本质上已经算是外在世界在帮助自己操控身躯。 而但凡进入身态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我意识暂时脱离战斗。毕竟想要让它帮自己战斗，自己当然要让出位置。 而现在，林四的意识并没有抽离这一战，可它还是‘降临’了。 此时此刻林四在和它一起战斗，同时并存。而且还是以他自己的意志为主，它的意志为辅。 面对古皇即将挥出的一剑，他轻易瞬移了出去，而此时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副尚未发生过的画面。 下一瞬间，古皇的剑将会以某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撩向自己的左侧肋部，而与此同时对方的圣域将会产生一些顺理成章的流动变化。 那变化他原本无法预料，只能在发生之后被动看到，可现在这一切却已经提前呈现在他脑海。 面对古皇圣境威能极致的下一剑，他没有瞬移，而是鬼使神差般提前一剑向着某个方位落了下去。 天缺剑看起来就像是轻轻磕在古皇的长剑前端，可这一磕却让古皇的剑如同被砸中了七寸一般被迫收了回去。 开战至今，这是他第一次无法自如挥出自己的剑。 古皇心内的震撼简直已经无以言表，他无法相信这只是碰巧，然而这怎么可能呢？ 林四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被他压制到了极致，他的剑法虽然高明，可还没有高明到这个地步，他怎么可能提前预判这无坚不摧却又诡异至极的一剑，怎么避开圣域的阻隔找准线路？ 然而无论他如何猜想，某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 林四终于明白，自己进入了传说中几乎没有人进入过的意态。 身态能将自己平时拥有的实力近乎完美的发挥出来，可却也有着一定局限。因为没有自主意识，所以战斗技巧终归还是死板的，过去他用身态除了瞬移之外，便只是力竭之时用来应付群战。 到了他这个境界，面对实力相当的对手，身态并没有多大用处，有时候甚至算是主动找死。 然而意态，却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伤处依然在痛，他能感受到。这一战打到现在，他已经很累了，这一点他同样能感受到。他并没有像进入身态时那般短暂忘却一切负面影响，可他的战斗的直觉却变得如有神助一般强横。 提前看到对方下一刻将要做什么，这俨然已是神明一般的手段，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因为那超出了修行的常理，甚至就连林四自己也无法解释，但此时却真真切切在他身上发生了。 铿！ 天缺剑后发先至般劈在了古皇的剑身之上，再度将他原本将要挥出的一剑封堵了回去。 如果不是力量和速度境界上的差距，导致林四根本来不及捕捉自己明明能看到的破绽，那这一战他将能够轻松取胜。 然而即便如此，似乎也已经够了。 因为突然进入意态，此时的他几乎已经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古皇将再也无法伤到他。确实在境界深厚程度上，他远不及古皇，那似乎昭示着这一战打到最后输的人还会是他，然而实情并非如此。 动用了圣境极限威能的古皇，自身的损耗又何尝小了？ 天空中雷鸣阵阵，那乌云却早已消失，古皇的身形已经是那般明晰。两道身影不知互相交击了多少次，古皇的心也在不断往下沉。 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尤其当他发现林四的剑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顺畅时，他更是无法相信自己的感知。 身为圣境高手，他经历过的战斗也不计其数了，可他从未碰到过这样诡异的对手，也无法解释眼前的情形，甚至根本不知林四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林四曾经拥有过第一天印，于是他只能将这归结为天印修炼者本身的神秘未知之上。虽然，林四早已抛弃了第一天印。 他却并不知道，林四现在的状态其实谈不上多好。意态带来的本该是战斗效果，然而或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以来都在寻求进入圣境的途径，或许是因为他的积累和感悟都已经够了，在这意态之中，能够和它以最亲密方式沟通的林四，终于开始不受控制的跨出了那水到渠成的一步。 七彩空间的光芒变得越来越亮，那其实是他特殊的‘气海’。而某一刻，这‘气海’的一角七彩光芒渐渐发生了变化，七彩光芒交相辉映，最终化为了纯白色的光华。 无论是破境晋入天境，还是天境晋入圣境，灵力本身其实也都会发生变化。那代表着某种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代表着质的提升。天境高手的灵力，当然要比破境修士的灵力精纯凝练许多，他们的气海也当然会发生变化。 而现在，这样的变化发生在了林四身上。虽然那不是灵力，而是印力。 林四从未想过自己某一天会在战斗中突破大境界，这种往往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事情其实极少发生。而这种事情听起来美妙，其实极度危险。 战斗是战斗，修炼是修炼，这两者本就不是同样的状态。 战斗中修炼等同于分心，这本就是找死，难道敌人会放慢节奏给你渐渐蜕变的机会么？ 此时的林四也同样如此，表面上看他的剑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那代表他的速度和力量在飞速提升，可带来的另一个效果，便是无法专注于战斗，同时意态也渐渐变得难以维系。 继续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在晋入圣境的过程中被人斩杀的修士。 他当然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可是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直接斩杀古皇却也不太可能。而晋阶的过程一旦开始，又哪里能强行中止，那可是晋升圣境，贸然停下只会让他真的堕入传闻中走火入魔的境地。 他唯一能利用的一点，就是古皇自己也有了退意。 没错，他应该已经发现他杀不了自己了。两人现在交手已经半个时辰之久，这样长时间保持圣境极限的状态，对于古皇本人而言，已经算是沉重的伤害。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这样的代价显然不太值得。而古皇其实是有随时抽身离开的主动权的，他的境界毕竟摆在那。 他完全可以暂时退去，等下一次找来岛主或者其他帮手一起围攻自己。 看起来，这一战最终是要沦为意志的比拼了，不过林四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对方的主动退却之上，他必须要主动创造机会。 他的目光渐渐移到了那圣域之中的某个节点之上，晋阶的过程终归还是为他带来了另一层提升，那就是对圣域的理解越来越透彻了。 他已经渐渐发现了古皇这圣域的一些关键所在，那或许并不算道心，但却极为重要，如果自己能威胁到它的话…… 某一刻，提前截住古皇的他并没有等着对方的下一击，而是猛然瞬移到了某个空处。 开战至今，古皇的面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甚至来不及继续攻击林四，而是操控着圣域再度变化起来。那一处节点消失在了原本的区域，但林四却也跟着消失了。下一刻，他如影随形般出现在了另一片空当，那里是刚刚那处节点的新位置。 古皇再也没有停留在原地，他忽然消失在了林四的眼前。 那一处节点他自己是看不见，但作为圣境，他能感知到那里很重要。他不知林四是如何看穿那里的，而事实上即便林四攻击了那里，也无法让他和他的圣域崩溃，甚至林四可能根本就撼动不了那里，因为圣境强者的世界其实没结界那么脆弱。 就像当初林四攻击那深海魔兽的道心时，最后非但没能伤到对方，自己反而被反噬了。 那里并非古皇的道心，但古皇却不愿继续赌下去了，眼前这个敌人已经一次次的超出了他的预想，他已经不确定林四能做到什么了。 除此之外，他确实是早就有了退意。 夜空再次变得宁静下来，突兀至极，刚刚的‘电闪雷鸣’仿佛只是幻象。 林四自然不会追击，在古皇离开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被迫脱离了意态。他没敢立即落到地面，因为不确定对方是否还会回来。 七彩空间依旧在缓缓变化，他距离圣境已经越来越近，此时最需要的就是打坐感悟修炼，可他不敢马上做这件事，他必须要先等一等，等敌人走的更远一点。 剑宗大长老晋入圣境时，特意选了清静无人的地方闭关许久。而其他圣境高手在晋入这个境界之时，同样要么提前数年就开始准备，要么让最亲近的人护卫自己，可现在林四什么都没有。 几个月前他就已经有了晋入圣境的预兆，可他却并没有留在弥罗山，他选择了夜以继日的战斗。 这选择很不明智，可他却不能不这么做，因为有些事情他不忍心冷眼旁观。 直到那七彩空间已经变化了一半，他才终于回到地面盘腿坐了下来，整个人都沉浸在了玄之又玄的状态之中。 第1542章 晋入圣境 林四的意识渐渐和外界切断了联系，此时他确实处在了毫不设防的状态下，如果现在有天境甚至破境来袭击他，恐怕他都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晋升大境界，从来就不是一件能够儿戏的事情，其中本就蕴藏着许多的凶险，无论外在影响还是内在变化。 随着七彩空间的不断变化，他渐渐体会到了许多从前根本无法明晰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从前只能隔着湖面看水底般朦朦胧胧，而现在却是拉到了近前清晰无比。 他终于感受到了规则的气息，直到这一刻，他才现从前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有多么可笑。真正强大之后，才能看到更多以前根本看不到的景致。而在看到更多之后，才能越明悟到现在的自己有多么渺小。 自己所得到和掌握的，对它而言其实只是沧海一粟罢了。可即便如此，这就已经足够让自己变得比从前强许多许多。 无论是修为的总量还是质的变化，无论是力量度，无论是神识意识，无论是对规则的理解对世界的认知，全都有了脱胎换骨的提升。 甚至，就连那堪称人形魔兽的身躯也在它的某种力量影响下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 圣境，确实根本不是天境所能比拟的。 当他自己生出这种感受时，七彩空间已经完全转化成了纯白色，甚至就连形状也生了极大的变化。 从前的七彩空间类似于一个不太规则的圆，而现在竟然在缓缓朝着天缺剑的形状变化。他已经不知这是自己的意愿，还是规则使然，又或者是它的意思…… 他早已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当眼前的纯白空间彻底占据他的视野时，他忽然看到了久违的源珠。 原来它就在地底深处，就在当年天剑峰的正下方。 那里本就是人力根本无法到达的地方，圣境或许能征服万丈高空，但他们也无法进入这个世界的中心，不光因为那严苛至极的环境，还因为那是它的‘领域’。 此时的源珠看起来像是在和这个世界中心同时并存相安无事，又像是相互争斗，而在林四看到它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再度被它带到了这个世界之外。 他再次‘回到’了源珠从前所在的那片空间，再次看到了那无尽的流光，看到了瑰丽至极的景象。 他甚至看到了源珠和六大天印的运转过程，然而他却又明白，这只是幻象，毕竟天印和源珠现在都落在了苍罗大6。 他看到的，或许只是许多年前的画面。 虽然这副画面他当初在圣山地宫已经看过一次，但这一次再看，却凭空生出了更多的感悟，因为他现在的眼界和境界早已非昔日可比。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没有了意义，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更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因为世间任何一名修行者在晋入圣境之时，都不会经历这样的‘旅程’。 徜徉其中的他，并不知道外面早已是白昼，更不知在他正式晋入圣境的那一刻，冲天的光芒仿若天空的星辰一般耀目，足可让千里之外的人抬头看到，让万里之遥的高阶修行者生出感应。 他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苍罗大6，而就在即将降临这片荒原上的本体之前，他忽然看到了一场生在千里之外的战斗。 这一刻，他不得不庆幸自己命大，因为古皇杀了个回马枪。 是啊，古皇恐怕是不会甘心的，他或许只是佯装离开，或许是离开之后心内不甘，或许是回去后忽然又联想到了什么，或许是突破圣境的声势太大…… 无论如何，他后来又回来了。 如果不是那紫衣女子挡住了他，沉浸在修炼状态之中的自己，可能已经被古皇杀死了。 是的，尹漓替自己挡住了他，而她此时竟然占据着明显的上风，看来她也已经是圣境了。 她终归还是来了，虽然她追寻的只是单纯的修行之乐，与旁人无干。她完全可以与世隔绝不理世事变迁，她本可以万物不萦于怀，但或许尹漓从来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吧。 这场两个大6间的交锋，她终归没有选择旁观。 恢复意识睁开双眼的那一刻，林四根本来不及细细体味圣境的玄妙，查看自己现在究竟得到了怎样的变化，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那里飞了出去。 他的度和当初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千里之遥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正在战斗之中的古皇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到来，哪怕已经被尹漓逼落到了下风，哪怕之前和林四战斗时动用圣境威能损伤了自己，此时他还是奋起余力拼着硬受一刀的代价闯出了战圈。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飞行，而是选择了遁地。 对于一位圣境高手而言，钻地逃跑着实有损形象，但身为土属性修士的他一旦选择了遁地逃亡，林四和尹漓就几乎没可能再找得出他了，哪怕他们也能杀到地下。 他何尝看不出林四已经是圣境了，一旦被他和尹漓联手夹击，那他这位本就状态大跌的圣境真的很可能会不幸陨落。 圣境是很难杀死，但不代表没人杀死过，至少千年前的琴英做到过不是么？ “他逃了？你怎么不追啊？”林四赶到这里的第一句话并非什么感谢，而是埋怨。 太熟悉了，他们之间即便几个月未见之后重逢，也像是早就约好了见过了一般。 “你这是在怪我？”紫衣女子一边收起镰刀，一边神色不善的眯了眯眼。 她的衣物干干净净，非但没有什么血迹，就连灰尘都没有，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经历过一场圣境级别的大战。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第一眼看到这一幕，并且能忽略那柄镰刀的话，或许只会当成谁家的大小姐无意中走失迷路，最终误入这片荒原。 “没有啊，我哪里敢怪你呢，谢谢你还来不及。”林四随口敷衍了一句。 他正在忙着用神识感知着下方地面的动静，古皇在之前的战斗中损耗那么大，而现在自己和尹漓两大圣境夹击，这是绝佳的克敌机会啊。 如果能趁机斩杀古皇，那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算是天大的收获。假如刚刚尹漓能拖住古皇，这件事应该还是很有可能办到的吧？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尹漓为什么不追了。 下方地底根本都没有古皇的气息，虽然刚刚对方分明就是从这里遁入地下的，可现在却好像从没下去过一般。 即便他逃远了，可也不应该如此才对啊，至少应该留下一些痕迹和气息吧，难道这也是圣境的能力之一？ 看来圣境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啊，这保命能力也未免太离谱了，简直就像是化身万物啊！ 难怪尹漓不追，因为追了也没用，自己倒是错怪她了。 望着他渐渐变得讪讪的表情，尹漓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道：“怎么，不打算钻下去看看么？” “那个，抱歉，我错怪你了。”林四不由得尴尬的挠了挠头。 虽然已经晋入了圣境，但他的心性并没有变化。虽然前段时间四处杀戮的班摩宛若冷血无情的恶魔，但现在面对尹漓，他还是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是么？我不接受。”尹漓淡淡道。 “啊？那你还要我怎么办？” “在地上打个滚给我看看吧，取悦我一下。” “哈？你说什么？”原本还有着些许愧意的林四险些被她气笑了。 他确实感激尹漓的到来，如果不是她，自己这次可能就着了古皇的道了。可是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堂堂圣境高手了，打滚什么的，也未免太丢身份了。 啊不，就算不是圣境高手，也不能随便那么做吧？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办不到吗？”她眼里透着浓浓的失望，似乎觉得林四的诚意也就那样而已了。 “办不到！你也不看看我……” 他本打算说你也不看看我是圣境高手了，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那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又是人情啊？”林四不满的撇了撇嘴，尹漓的人情可没那么容易还啊。 不过他的不满却被紫瞳女子无视了，她直接将这当成了默认接受。 “你的伤如何，好了么？” “当然，我现在已经是……” “哦，那就好。” 她微微点了点头，再次截住了林四想要说的话。 林四心口顿时一阵堵得慌，他想说的当然是我是圣境了，看到没有，我是圣境了啊，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圣境高手啊！ 你不是说我下次见面如果没到圣境，就会如何如何吗？现在怎样，还有何话可说？ 快夸我啊，快说哇你怎么这么快就晋入圣境了？快问我，你圣境之后有什么感想，有什么体会，有什么提升啊！ 然而尹漓却好像忘了上次那句‘鞭策’他的话一般，偏偏就是不懂得体会他的心情，这让林四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咳，你也是圣境了啊，什么时候晋入的，好快啊！”他看似无意一般将那个也字加重了音，希望她能将注意到真正的重点。 “一个月前。”她的回答很简短，简短得让林四很是不满意。 “噢，圣境提升很大吧？”他不得不继续循循善诱，心内也是暗暗腹诽，心道我都夸你了，你难道不应该回赠我一次吗。 “嗯，这段时间为了破入圣境和巩固境界，我一直在海外闭关。回来后才知道外面生了这么多事，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尹漓的眼神变得暗淡了下来，虽然早知道会有两大6之战，但玄罗大6的行径还让她难以接受。 第1543章 班摩阿漓 提到这件事，林四脸上的轻快表情也消失无踪了。 “玄罗大6这些人，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他冷冷笑了一声。 尹漓轻叹了一声，语气中藏着难以抹去的落寞：“我原本以为他们之中也有好人，甚至觉得大部分人的本质是好的，只是因为一直生长在玄罗大6那样的环境中，才会随波逐流，却没想到……” 这些天，她也已经在北部三国见识到了许多的丑恶画面。 而出现在她眼前的玄罗大6侵略者，几乎没有一个人会对苍罗大6的百姓流露出恻隐之心的，这让她很失望也很痛心。 林四知道她为什么会失望，因为尹漓原本对他们抱着些许期待吧？ 她是天狼王之女，这一点终归改不掉。哪怕之前她一直在帮苍罗大6，可她内心恐怕未尝没有希望两大6消弭争端，大家坐下来和解的愿望。 毕竟她若是继续选择为苍罗大6而战的话，她父亲天狼王的立场会变得比较尴尬。 这个愿望很不切实际，不过她或许对那里的人还存了一定的期待。比如这只是上层人物的争斗，底层修士只是被迫的，大部分人的本质都还是好的，只是被某些大人物的野心所推动支配，只是命令不可违罢了。 也许将来战争结束之后，两大6还能渐渐开始交流起来呢？ 可现在看来，这种念头是无比天真可笑的。 对于留在后方的玄罗大6修士们而言，他们确实有着掠夺和为前线提供物资支援的上级命令，他们的确得到了将所有人变成奴隶的命令。 可是没有人命令他们用种种残酷手段虐待折磨这里的百姓，没有人命令他们拿普通人当练剑目标，也没有人命令他们对许多无辜女子做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们是自的，他们觉得这很正常。奴隶在他们眼中本就不算同一物种，本就可以随便摆弄处置，何况这些奴隶还是敌人那边的…… “这些人和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一路人。他们也没将自己当成正常的人类，所以，我们也不用将他们当人看了。”林四的话语中蕴藏着无尽的冷酷意味，这三个月来，他看过了太多太多，内心早已有了不再动摇的决定。 “是吗……”尹漓缓缓坐在了荒原的枯草之上，仿佛因为这现实而变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是的，魔兽都比他们可爱！” “你打算将玄罗大6所有修士灭绝吗？那和连琴有什么分别呢？”她的声音变得低落了下来。 “我没那么宏伟的愿望，也不愿想那么远。但我知道一点，想要让眼前这些三国百姓得到解救，那便只能用刀剑。我们说服不了那些侵略者，也感化不了他们，我们只能杀到他们胆寒，杀到他们损伤惨重狼狈退却。” 或许是被林四话语中一往无回的决意所感染，尹漓终于仰起了头，她怔怔望着面前的林四，许久后才喃喃道：“我们能做到吗？这场战争，并不是两个高阶修行者加入就能改变的，我们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林小四啊，你为什么不是统领百万大军的将军了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已经愿意给你当先锋了哦……” 听着她柔柔的埋怨，林四心内却莫名的生出了一抹感动。 尹漓并没有选择逃避，她其实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只是对眼前这糜烂的局面感到难过和无力罢了，哪怕她已经是圣境高手。 她和自己，其实都没办法做得更多。 尽管自己最喜欢的身份是剑客，但不得不说这场大战之中，将军身份的自己能挥出更高的作用，甚至高出了许多倍。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即便自己愿意，麾下也没有可掌之兵了。自己一旦去到前线，去到神炎碧澜大军之中，去到祝云齐无生等人面前，他们反而会对自己戒备不已。 无论如何，自己从前是他们的仇敌不是么？ 更何况自己还是月洛宁的弟弟，即便已经决裂，可外人又怎么会信其中没有点内情，万一这是姐弟之间故意演的一场戏呢？ 月国现在所做的事情，更是注定了那些人无法相信自己。他们表面或许会欢迎自己加入，但他们只会将自己当一个高端战力，甚至不会让自己涉足到军中一些重要事件，更何谈指挥权？ 神炎皇帝和碧澜太后难道不会担心自己将他们的大军变成自己的么？难道不担心自己其实还是心系月国么？ 自己加入前线大军，反而可能会起到相反的效果呢。所以这几个月来，自己才一直独来独往。 尹漓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天狼王之女的身份，那些大国和门派是不敢接纳她的，尤其是在玄罗大6打过来的时候，谁不担心她是高级间谍？ 同自己一样，她也只能选择独行。 林四无心指责那些人的短视和狭隘，此时的他非但不觉得心凉，反而觉得心内暖洋洋的。 “还记得班摩和阿漓吗？”他忽然定定注视着她。 她轻轻点了点头：“记得，林小四希望我做回阿漓吗？” “班摩和阿漓也是孤独的，在玄罗大6，他们最初和最后也都是举目皆敌。可他们最终却险些让玄罗大6天翻地覆。林四和尹漓，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别忘了我毕竟是天书策第一名将！即便没有大军可以指挥，可两大圣境难道还不能当成一支大军来用吗？”林四双手叉腰仰面大笑起来。 尹漓呆呆望着他，许久之后她才咯咯娇笑起来：“你在得意什么？脱离月国之后，天书策早就将你除名了，还第一名将，羞不羞？” “哈，是吗？那又如何？你不服吗？” “刚刚晋入圣境的你，确定要挑衅已经将境界稳定下来的我吗？”尹漓眼波流转，脸上显出了浓浓的揶揄之意。 林四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晋升一个大境界，当然能让实力得到极大提升，但有些提升却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 突然拥有的力量想要完全变得如臂指使，变得像天境时那般挥洒自如，是需要一番摸索的。这个过程或许只需要几天，或许需要一个月，但却不会太久。 可那毕竟是将来，无论如何自己现在确实还没有来得及巩固境界，尹漓却显然已经完成了这个过程，这就是她现在的优势。 他也是很憋闷，难得晋入了圣境，可还是被她捏住了暂时的缺陷，短时间内还是不能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你给我等着吧，等到将来玄罗大6被打退之后，我会将你打得满地找牙！”他恶声恶气的抛出了一句狠话，否则岂非很没面子？ “你这是提醒我现在需要先将你打服吗？”尹漓浮了浮嘴角，一抹嘲意是那般明显。 “咳，我们是同伴，你为什么总是想着打打杀杀的，内讧很好玩吗？真是的！”林四毫不心虚的将这个自己挑起的话题揭了过去，旋即又似无意般问道：“对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巧？” “我来得这么巧，是因为你找死的方式太新奇了。” “什么意思？”她这肆无忌惮的嘲讽让林四恼怒不已，偏偏还不能作，因为这女人现在看起来似乎真的是跃跃欲试想要出手的样子。 “你难道不知道进阶圣境的声势会很浩大么？尤其是你这个曾经的天印修行者，还特意选了个毫无阻隔的荒原，我原本在万里开外竟然都能感知到你晋级的气息，你是故意引人来围观吗？希望大家一起拍手见证你进阶的精彩一幕？” 她就差没直接说林四爱虚荣了，然而林四本意绝非如此。他之所以留在这荒原进阶，是因为当时已经处在了紧要关头，根本没办法找隐秘地方再刻意布置一番了。 而除此之外，他也没想到自己进阶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动静。圣境突破时的画面他虽然没见过，却还是听过的，通常能让数百里范围内的人看到就算不错了。 他知道尹漓是故意嘲弄自己的，毕竟这个性子恶劣的女人看到自己身上的伤也该明白怎么回事了。 不过他已经懒得继续这个话题了，尹漓一定能想出更多的花样来戏耍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呢？ “我那只是迫不得己，说正事吧，对于眼前的局面，你有什么好提议没有？” 尹漓笑眯眯道：“我这不是等某位自称天书策第一名将的人号施令么？林将军要将我派到哪里去呀？” 林四双眉陡然一立，厉声喝道：“尹漓十骑长，我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此举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仔细慎重，若是玩忽职守完不成任务，军法处置！” 尹漓被他这严肃模样逗得前仰后合，好半晌才缓过气来艰难问道：“那个……我就已经是十骑长了吗？” “不错，本将军破格提拔，荣幸吧！” “那么，我手下的十个兵呢？还有将军你手下的其他大军呢？” “军事机密，哪是你这小小十骑长能打听的！你只要知道服从两个字就行了！” “噢，服从服从……” 尹漓故意拖长了音调附和着他，她知道林四在耍宝，不过不知为何，她却是特别喜欢这样近乎幼稚的玩闹。 这也算是他们即将面临哪些凶险惨烈乃至黑暗的战斗之前，为数不多的一点轻松时光了吧？ “你听好了，本将军给你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盗出心宫的第三天印！” “你说什么……”当林四这句话落音之后，尹漓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第1544章 疯狂计划 “你没有听错，我让你去将心宫那枚天印取过来，无论是偷还是抢，无论会否杀人。得到那枚天印之后，再交给我。” “不是在开玩笑？” 尹漓确实被他给惊到了，因为这个提议未免太荒唐。 虽然已经脱离了心宫，但尹漓并不想去对付心宫。第三天印是心宫最重要的宝物，她明白宫主长老和那些弟子们对第三天印以及段妍有着怎样的期待。 尹漓离开心宫，段妍算是她们今后最大的希望了，尽管她的表现从没有让尹漓看入眼过，而离开心宫也非尹漓所愿…… 让她去夺走心宫那枚天印，意思就是让她取出段妍体内的天印。 段妍不是林四，失去第三天印的她等于失去气海，会变成普通人。除此之外，此举等于是将心宫众多门人的希望一手抹灭了。 这件事，她本能地生出了排斥抵触之心。 只是，林四却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尹漓默然了片刻，脸上终于显出了一缕恍然之色，她已经明白了林四的用意。 “你不后悔吗？这件事做过之后，就无法回头了。” “只有这个破局之法了，不是么？” 尹漓再次陷入了沉默，而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之前更久。 洞悉了林四的计划之后，她也不得不承认林四确实不愧为曾经的天书策第一名将，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玄罗大陆这次的进攻，当然是为了覆灭苍罗大陆，为了征服这里。但有一样东西，在这些侵略者眼中却比征服苍罗大陆更重要，那便是天印。 玄罗大陆这些门派之所以没有继续选择直接攻打天外天三派，一则是因为三派的位置遥远，大军过不去，能过去的只有少部分高手。二则是因为那里是三派的主场，有护山大阵，有种种布置，没那么容易攻打。 当然还有更重要一个原因，征服苍罗大陆和抢夺天印这两件事并不矛盾，可以同时进行。 等到苍罗大陆被征服那天，天外天三派也基本快要覆灭了，到时候取得天印并不算什么难事。 这其中或许还有其他未知的原因，比如已知位置的天印只有三枚，而玄罗大陆门派众多难以协调，所以提前定下了协议，先同心协力攻打苍罗大陆，最后大局已定再定天印归属等等。 无论原因是什么，都无法掩盖天印对这些外来者很重要的关键事实。 而林四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如果天外天三派的三枚天印都被林四尹漓取走了，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古皇虚圣剑尊刀魔这些人，还坐得住吗？还愿意呆在前线和苍罗大陆的大军鏖战么？这世界很大，除了两大陆之外，还有辽阔了许多倍的海洋和星罗棋布的孤岛。再打下去，林四和尹漓都要带着天印远走高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将来就算能打下苍罗大陆又如何？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天印了…… 天印在林四眼中有害无益，已经没有多大价值，可在其他人眼中却不一样。千年前那位神境高手留下的宝物，晋入神境的希望，即便圣境高手也难以拒绝。 到时候，许多人会追着他们和他们手中的天印而去。 天外天三派和苍罗大陆没那么容易打下来，但林四和尹漓却只有两个人不是么？到时候，谁都有希望得到那两枚天印了。 确实此举不至于彻底解除苍罗大陆的危机，不至于让玄罗大陆撤兵，但却足以让前线的玄罗大陆高端修士力量锐减一半吧？ 因为这些门派，并不是真正令行禁止的军队！ 就算这个计划被玄罗大陆那些人看穿了也无妨，这本就是正大光明的算计，那些人根本就忍不住不动心。 到时候，压力大减的神炎碧澜和天外天三派便能逆转苍罗大陆前线的战局了不是么？ 他们只付出了两个人，却吸引走了这么多的人，这是何等完美的分散击破战术？唯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们自己。 这注定会是他们出道以来遇到的最为凶险的一战，哪怕他们已经是圣境高手。 因为到时候，他们将同时成为两个大陆的敌人。 他们抢了苍罗大陆的天印，天外天三派怎能不恨他们，或许到时候追杀他们的人之中会出现苍罗大陆的高手都难说。 至于玄罗大陆就更不用提了，在玄罗大陆各大门派眼中，拿着天印的林尹二人等于是会移动的宝藏。 追杀他们的人之中，必定会圣境高手，甚至是很多位圣境高手。至于天境破境就更不用提了，圣境高手也无法忽视人数上的差距不是么？ 而最后，他们甚至可能还会受到连琴和剑主的追杀。 他们此举等于坏了连琴的某些计划，也等于让剑主所在的玄罗大陆攻势受创…… 等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根本看不到光明的路，也许他们这辈子都得不到解脱，他们两人再强也不可能对抗得了天下间所有高手。 这条路，或许是死路。 “你真是疯了……”尹漓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虚渺茫然了。 哪怕早已知道林四体内深藏着的冒险特性，她依然还是没有想到他已经疯狂大胆到了这一步。 “连琴以天下为局，玄罗大陆那些圣境和苍罗大陆这些大人物也都是做大事的人。在他们眼中，苍生百姓仿若任由他们践踏的蝼蚁，连棋子都不配当！你我二人势单力孤，又不被信任，原本在他们眼中只能算是两个不安定因素，连搅局者都算不上，因为我们现在能做到的太少。”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昂首看向了遥远天际的繁星，他的声音猛然变得高亢起来。 “可是，一旦我们取走天印，那我们将成为不折不扣的破局者！他们的大局，将会被我们打得支离破碎，北部三国百姓的悲惨命运将得到化解！连琴不是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吗？那些大人物不是自觉大势不可逆吗？我很期待他们得知天印被我们夺走之后的表情……哈哈哈哈！” 他纵声狂笑起来，声音如穿金裂石般传到了荒原的远处，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了疯魔。 一直到他的笑声停歇，静静注视着他的尹漓才轻声问道：“那你呢……你去取无上云颠和白云道的？” “不错，要抢就要抢干净，免得那些人追杀我们的心不够坚决嘛，哈哈……”他的嘴角高高翘起，这笑容难看的同时却又令人觉得可怕，仿佛中了邪一般。 然而尹漓却根本不觉得他入魔了，她知道林四那仿若魔头一般的表情背后，蕴藏着怎样的苦心。 “会有那么容易得手吗？” “现在其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天外天三派的主力以及三大圣境都去了前线，三派处在了最空虚的时期。” 当林四将这当成一场战争来看待时，避实就虚找准破绽对他而言只是本能而已。 “即便空虚，也没那么容易得手，三派驻地的布置没那么容易攻破的。否则玄罗大陆那些人早该趁机出手了，他们何尝看不出这个漏洞？” 或许是因为要‘对付’心宫，尹漓对这个计划存着天然的抗拒之心。此时的她，似乎在竭力打消林四的念头。 林四早已收敛了笑容，此时的他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战场，前方的荒草和虚空仿佛就是他的麾下部将和千军万马。 于是他眼中除了无穷的自信之外，便是清晰锐利的光芒：“他们看得出这个漏洞，但他们得手不了的原因有三，其一他们之中的圣境高手太显眼，一举一动本就在苍罗大陆这些高手们的注视之下。其二他们不清楚三派的具体布置，也不清楚三派内部的人手安排情况，可这两项恰恰是我们的优势！ 至于其三，玄罗大陆那几位圣境，恐怕在天印这个问题上是互相牵制的，他们并不想看到他们的同伴得手！” 尹漓不得不承认，认真起来的林四确实有着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气质，仿佛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预料，也没什么能难得住他。 他说得很对，玄罗大陆那些圣境高手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天外天三派瞩目不已，一旦他们去取天印，天外天三派的圣境立刻就会回援。而玄罗大陆本方的高手，恐怕也不会坐视同伴吃独食。 但林四和她不一样，他们两人虽然声名在外，可至今除了古皇，还没有人知道他们晋入了圣境。这个消息暂时还不会传开，他们也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更何况，谁能料到他们会去抢天印？就连她尹漓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是么？ 所以，没有人防备他们。 而另外，玄罗大陆对三派的布置不熟悉，但身为心宫门人的尹漓却不一样。 她自己呆过二十多年的心宫自然是再熟悉不过，而当年作为心宫少宫主的她，其实也不乏和无上云颠白云道合作交流的时候，那两派她是去过的，甚至还有两派年轻弟子一路陪同着带她游览过，争先恐后的为她介绍过…… “你要我为你提供无上云颠和白云道的情报？” “不错，到时候我自有手段混进去。”林四话语之中蕴藏着浓烈的自信，拥有印力的圣境级别十方楼刺客，注定具备着许多人无法想象的能力。 “虽然我相信你，但还是需要确认一次，天印真的有毒么？” 面对这尹漓无比认真的眼神，林四重重点了点头。他明白尹漓为什么需要确认一次，因为心宫在她心目中，终归还有着一定的意义。 如果天印真是无害的呢？那她就等于是真的害了心宫。这件事，由不得她不慎重。 “虽然我没有见过其余四枚天印，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当初的第一天印和老慕的第二天印都是有毒的，当我们晋入天境那一刻，天印第四层就出现了琴英的分魂意识……” 他详细的将当年第一次尝试晋入天境时的异状和凶险描述了一遍，哪怕连源珠气息都没有隐瞒。 临到末了才补充道：“这手段是琴英留下的，而非连琴。所以我无法相信琴英会恰好只在第一和第二两枚天印留下手段来害我和老慕，却独独放过其余四枚天印！事实上，连琴这些年来明明有机会取回天印不是么？他对天印的掌控能力超乎我们的想象，可他偏偏一直没有动手，我想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 第1545章 不再犹豫 尹漓一直在静静听着，直到林四说完，又思索了片刻之后，她才缓缓道：“如果你的推测不错的话，心宫的段妍其实已经不是段妍了，而是琴英的意识在操纵那具身体？” “那几乎是必然的。” “但上次我离开心宫时，段妍对我的恨和惧，似乎也不是假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如果是琴英的话，她就不应该有这种情绪。”她的观察力依旧是无比敏锐。 林四摇了摇头：“我和老慕都没有被琴英意识控制，所以我并不清楚真正沦陷后会是怎样的后果。但依我猜测，琴英的控制方式恐怕没那么简单，或许段妍在沦陷之后，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沦陷了。” “那只是你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段妍也如你和慕哲平一般战胜了琴英意识？” “恕我直言，没有源珠气息帮助的段妍根本毫无幸免之理，除非她的意识强到了圣境层次。可如果她有那么天才，当初在你面前也不会那般不堪了。事实上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没可能消灭琴英意识！” “为什么？” “你恐怕是想到了三派的三位圣境吧？是不是觉得如果有她们保护，段妍这三位天选之子就有希望战胜琴英意识？我只能说，就算她们真的注意到了这一点，真的战胜了琴英意识，也消灭不了他。不光因为天印内部的奥妙，更因为真到消灭他的那一刻，他们自己反而会再次沦陷，琴英的意识可没那么简单！” “你怎么知道的？” “老慕告诉我的，他最后吞噬了琴英那道意识，可在那之后，他还是险些被琴英同化。我不相信段妍能抵抗那同化之力，她的意识能比得上老慕？同化的那一战，外人根本插手不了，完全只能依赖自己。” “慕哲平还活着？你见过他？”尹漓当然能听出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本不想泄露老慕的消息，但对于尹漓，自己还需要提防吗？ “没错，他还活着，活得很好，我最近还见过他。” “他在哪里？” 即便是尹漓，也无法忽略掉慕哲平的存在。这是一个和林四齐名的人物，无论是实力还是智慧，无论是修行还是军事。 “咳，秘密。” “你最好的兄弟明明还在，你为什么不将他拉出来，却要拖我下水？”尹漓的眼神再次变得不善起来。 林四连忙抬手告饶，他知道此时的尹漓为什么会显得有些无理取闹。她其实明白这个计划的意义，只是心宫这两个字让她很难抉择，所以本能地想要避开罢了。 “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同样事关反击玄罗大陆，大家各司其职嘛……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可以将心宫的情报交给我，我去对那个段妍下手。” 尹漓的紫瞳之中闪过了一抹思索之色，林四见状再度苦笑不已。他知道尹漓在想什么，她一定在猜慕哲平在哪里了，一旦被她注意到，那木三这个目前在碧澜还不算太惹眼的身份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她看穿。 就像当年自己连山的身份一样，自己都还没确定呢，她就已经查出更多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坦白了。反正尹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何况这件事，似乎也应该让她知道。 “老慕在碧澜帝国，化名木三，你满意了吧。” “你这次倒是意外的老实嘛。”紫衣女子意味深长的斜了他一眼。 “我对你本就没有过什么隐瞒啊。”林四说出这句话时，倒是显得理直气壮。 “噢，是吗？”尹漓并没有拆穿他，而是继续问道：“你和他，是打算稳住碧澜防线，还是要遏制月国的野心？” 林四轻吁了一口气：“至少不能让玄罗大陆打过去不是么？有老慕在，碧澜这边无需太过担心，玄罗大陆这些入侵者，很快就会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 “你对他的信心还真是充足啊。” “事实便是如此，如果是在战场对决，他是我最没有把握击败的那个人。” “你就这么肯定碧澜人会重用他？” “他投奔的是碧澜小皇帝。” “看来碧澜内部，还将出现一场政变了？” “我也不确定是何种方式，但过不了多久，这位太后应该就要退下来了。她犯了一些错，无论对内还是对外……尤其在当前对抗玄罗大陆的关头，你不觉得她有些保守和不合时宜了么？” “或许吧，那宓元韵呢？” “如果神炎帝国能给宓元韵足够的信任，我相信玄罗大陆在那一端同样过不去。但有些事情并非我们想，就能实现的不是么？神炎那位九皇子显然低估了玄罗大陆的可怕，在这个关头，还想着打压权臣，想着内部平衡……” 他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他本就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事关苍罗大陆的安危，他连谈起的兴致都不会有。 “你看漏了一点。” “看漏了什么？” 尹漓的视线投向了遥远的西南面，仿佛能透过重重阻隔看到数十万里之外的神炎国都：“还记得那个你一直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吗？” “什么问题？” “为什么无上云颠和心宫无极殿等门派愿意帮助神炎帝国打天下，他们能得到什么？” 林四的脑海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他一脸难以置信道：“难道这新登基的神炎九皇子，是亲近这些门派的？而这些门派从一开始就在等着这一天？可是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吧？” “这位九皇子能登基本就让人意外不是么？我不清楚这其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阴谋，但有些事情已经其实很明显了，这位九皇子登基后，各大门派弟子在神炎帝国的地位提升了数倍，而无上云颠心宫等门派和神炎帝国的合作也变得更加紧密。” 虽然尹漓这些年无论在心宫还是离开心宫之后，都没有过问什么大事，但她曾经毕竟是大派中人，而被她留意过的事情本就很难瞒得过她。 林四呆了呆，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去政界发展，你这心机深沉的女人，说不定在那里也能大有作为。” 他这句话当然是玩笑，尹漓有时候是聪明得让他都有压力，当年能将斩羽派发展起来足以证明她在某方面的才华，但天性同样注定了她不属于那些领域。 他之所以故意开这种毫无意义的玩笑，是因为不想谈这个了。 这件事他管不了，也无心去评论，他现在考虑的只是早日让北部三国百姓摆脱被奴役的命运。光是这一件事，就已经足够他全身心投入了，至于那些蝇营狗苟与他何干？ 紫衣女子并没有继续和他斗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姑且将你这句话当成褒奖吧，你的计划我可以答应，但我有一点需要改动。” “哪一点？”林四也再度认真了起来，尹漓所说的计划当然是盗取天印，而她这句话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心宫那枚天印到手后，我会自己持有。” “这……”林四顿时迟疑了。 他让尹漓将心宫的天印交给他，并不是觊觎天印，而是因为到时候持有三枚天印的那个人，遭到的追杀和压力将会是另一个人的数倍。 这个计划是他发起的，将尹漓拉下水已经算是强人所难，他本想独自扛起更大的压力。反正自己无论占有一枚还是三枚天印，都一样会受到围杀不是么？ 尹漓这个要求，同样也不是觊觎天印，而是看穿了林四这个打算，所以才要和他一同分担罢了。 两个人都有天印，到时候两人面临的压力将会是一样的。 “你连我都打不过，三枚天印全部放在你身上，我不放心。”尹漓眼底满是揶揄的笑意，却让林四生出了难言的感动。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这个时候还继续玩什么感人戏码有些不合时宜了，何况两枚天印分散的话，本就能让后续计划更加顺利。 “事成之后，我们在哪里会合？” “你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要去做一件大案一样，不过地点你自己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当然是玄罗大陆！” 可以预见今后的大战会数都数不清，而且其中不乏圣境之间的交锋。那个级别的交锋，破坏力是极为惊人的。 两位圣境全力开战，毁掉一座城池也是轻而易举，林四怎么可能选在苍罗大陆？ 而在敌人的老巢大肆破坏本就有利于前线大战不是么，哪怕玄罗大陆更危险，更加举步维艰。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各自离开了这片荒原。 除了重伤逃遁古皇，谁也不知道这世界又多了两名圣境高手，更不知道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情有多疯狂。 …… 坐落在白云山的白云道，此时依旧还是一片平静。 虽然这里距离东煌西陀神炎的战争很遥远，但门内的气氛却并没有那么安宁祥和。无论如何，这场两大陆之间的滔天大战，他们是避不开的。 白云道的长老门人已经空去了一大半，常驻白云道总部的弟子不下三万之数，而现在这里留下的人已经不足一万。 不得不承认天外天三派在这场大战中付出了很多，虽然他们不得不应战。 而对于留在山门内的这些弟子而言，他们现在最在意的事情就是两样，前线战事和门内的矛盾。 是的，白云道的掌教无桁和太上长老妙空都去了前线，留在门内主持事务的是天境后期长老无慧和观云。 现年七十有余的无慧是白云道的老牌天境了，白云道许多事务，平日里本就归他管。虽然白云道大半长老都不在，但只要有他在，这有着上万弟子的山门就能继续顺畅运转。 至于观云，那就有些不太一样了，他现年不过二十岁。七年前，他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而已。 他能和无慧一同掌控这掌教暂离的白云道山门，自然是因为他天印修炼者的身份，以及他现在已经到达了天境后期的修为。 第1546章 第六天印 观云当初能被选为第六天印的修炼者，可没有心宫段妍那么简单。 段妍有一位天境后期的好祖母，心宫确立天选之子这个位置并没有经历什么大规模的甄选和竞争。而观云却没有这样的条件，他能被选中，是历经了重重考验和选拔的。 他自身根骨资质很一般，再加上外门弟子的待遇远不及内门弟子，如果不是天印，他这辈子的修行成就恐怕不会有多大起色。 但另一方面，他的悟性很高，从小就比同龄人脑袋灵活得多。这一点打动了当时的白云道长老会，毕竟天印修炼者本就不需要灵力系的根骨。 观云没有让白云道多么失望，短短六年从初境晋入天境后期，足以证明天印和天印修炼者有多么神奇。 而另一方面，他本身的剑术水准也不低，二十岁的他在白云道的倾力栽培下已经是剑道之境。 天选之子的身份本就极为特殊，观云便是白云道新一代的最大希望，他将来晋入圣境在许多人眼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面对一位将来的圣境，谁敢不重视？ 再加上他本身天境后期的修为足以成为门内重要的管事长老，这次和无慧一起共同执掌山门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无桁和妙空等人看来，将来观云迟早会成为白云道的掌舵人，现在也算是让他提前适应和熟悉门内一些事务了。有无慧在旁提点他，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这个决定，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妙和明智。 观云和无慧的合作并不算顺利，两人之间的矛盾分歧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来越甚。固然这有无慧自己一部分倚老卖老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出在观云身上。 从前无桁和妙空等人一直在的时候，观云表现得谦和有礼，完全不像当初段妍那般张牙舞爪咄咄逼人。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修为足够高了，他渐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开始在白云道作威作福玩起权谋争斗起来了。 这似乎也并不算奇怪，无论是段妍还是观云，他们崛起的速度都太快了，转变的方式也太突然了，天印就像是金山一样砸中了他们。 他们之前还是边缘弟子，之后陡然变成万众瞩目的焦点，这心态的转变适应本就不容易。如果白云道和心宫能注重这方面的引导，又或者他们自身控制能力强，那或许还不会有事。 然而很遗憾，无论白云道还是心宫，看重的似乎都只有境界和实力。 观云并没有将无慧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无慧现在就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而将来自己注定成为白云道之主，他凭什么不以自己为主，甘心辅佐自己？ 虽然观云的前途看起来比无慧要远大得多，但许多弟子心头自有一杆称。他们知道，至少在管理门派事务这方面，观云离无慧还差得远。 观云的强硬插手和越俎代庖，反而让许多事情出了纰漏和乱子，偏偏他还耍小聪明将过错推到无慧头上。 因为观云培植亲信打压异己，现在的白云道已经是乌烟瘴气，门内许多弟子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毕竟这件事就算将来无桁和妙空回来了，也不会站在他们这边。 无论如何，他们总不会废掉已经天境后期的观云不是么…… 对于这些情形，林四并不算太了解。毕竟这算是白云道的‘家事’，外人又能知道多少内情，他知道的也只是尹漓透露的小部分罢了。 不过，他现在也不在乎这观云是个怎样的人，即便他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人善人又如何？天印很显然就是个阴谋，白云道将注下在观云身上只是自讨苦吃。 天印就是惑乱的源头之一，他的计划不会改变，更谈不上什么心软。 事实上这三位天选之子都有一点让林四很不以为然，那就是他们现在都天境中期后期了，竟然还被当成脆弱的孩子一样呵护着保护着。 他自然不能强求每个人都上战场，但天境后期已经称得上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了。而天印修炼者应该还有一些寻常修行者所不具备的能力，他们的战斗力其实很可观。 可现在，被寄予厚望的三位天选之子全都被好好的藏在自家山门内，这算什么？ 这保护要等到哪一天才结束？等他们晋入圣境那天吗？ 林四不清楚天印修炼者晋入圣境是否还能走捷径，是否连感悟都不需要，连瓶颈都没有，毕竟他已经舍弃了第一天印。 但他至少明白一点，如果真是那样稀里糊涂的晋入圣境，那将来他们的成就和实力只怕也有限得很。 白云道的山门此时已经全部处在了他的感知范围之内，晋入圣境之后，他真的有了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怪异感觉。 就像现在，白云道的山门驻地在他眼中已经没有了太多秘密，哪怕他还没有走进去。 观云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不过他却并没有飞临高空，然后俯冲而下直接落在他的身边，因为办不到。 虽然白云道没有时刻开着护山大阵，但观云所在的地域毕竟是白云道核心地带，那片区域的高空其实都在白云道的监察范围内。 一旦他出现在那上空，下一刻就会自动迎来阵法的攻击。一个超级大派的阵法没那么容易对付，而一旦对方开启了护山大阵，那自己将面临更多麻烦，等到观云身边聚集数千白云道门人之后，这计划可以直接宣告失败了。 于是，他只能选择悄悄潜入。 得益于尹漓提供的一些情报，他能提前知道哪些并不算起眼的地方其实深藏着危险，哪些地方不能随意踏入，哪些地方是可以安然通过的。 虽然这情报并不算多么详细，毕竟当年尹漓也没有过多的关注，而时间过了这么久白云道恐怕也有了不少变化，但这给林四的帮助已经足够大了。 圣境高手使用十方楼的刺客技巧，这种事情林四还是第一次体验，他很快就发现了许多‘不习惯’的地方。 当年连山曾经潜入过玄罗大陆的门派驻地，那时候他利用的也是十方楼的潜行匿迹技巧。 可现在林四发现许多事情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了，哪怕白云道比当年那个门派的防卫要森严得多。 当年连山要瞒过所有耳目通过一片广场不知要费多大的劲，而现在他只需要一次瞬移就够了。当年连山必须打起全部的精神一点点挪动，以免不小心触碰了什么，可现在当他接近一些区域之后，就连石子内部的构造在他眼中都没有了多少秘密。 他不知其他圣境是否也能做到这种事情，但这场行动对他而言，似乎根本没有多大的难度。 事实上，他本就是一名阵法师不是么？虽然阵法上的造诣算不上多么高明，但此时却意外的给了他极大的帮助。 再加上还有能够破除一些封禁和防护罩的印力，原本他预想之中的困难此时根本就不再是困难。 如果白云道那位圣境高手还在，他此行当然不会这么顺利，或许接近白云道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对方察觉。可关键是现在妙空现在不在…… 只花了短短一刻钟时间，他就出现在了观云的身后百丈开外。 此时这位天选之子房内正在打坐修炼，就在林四盘算着是否要继续接近一段距离时，观云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还不等林四做更多反应，他坐着的垫子下方忽然空出了一个洞口，而他整个人则是直直跌落了下去，随后洞口再度飞速掩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样一刻，他所在的那间殿宇突然被一个灰褐色的圆形光罩所笼罩，与此同时，整个白云道山门内都响起了刺耳的声响。 这都能被发现，这着实出乎了林四的意料。 已经是圣境高手的他，接近一名天境后期高手，竟然在百丈开外就被发现了。这究竟是观云天赋异禀又或者琴英意识的特殊作用，还是这附近有着自己所不知的阵法，他懒得去猜，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只能选择强行出手了。 还不等那远处的呼喊声接近，天缺剑便猛然轰在了那殿宇外的光罩之上。 巨大的剑芒宛若山峦崩塌，但那光罩竟然没有立即碎裂，只是被斩出了一道口子。 这光罩的防护能力着实令人惊叹，如果不是林四用的是印力而非灵力，或许连那道被毁灭印力撕开的裂口都不会出现。 不过对于林四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这能延缓乃至阻挡圣境高手的防御，换做其他圣境或许一筹莫展，但对自己并没有多大意义。观云将这里封闭起来，反而算是自寻死路。 藏到地底，就以为无事了吗？ 他径直穿过那防护罩的裂口，再度一剑向前挥了出去。 精巧而又坚固的殿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粒一般迅速崩塌，殿宇下方已经出现了一道幽深的裂缝。带着毁灭气息的剑气余波不断撕扯着地面的砖石和泥土，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灾难。 这便是圣境强者的破坏力，哪怕林四距离那殿宇还有百丈，但这已经是他的杀伤范围。 藏到地下的观云已经是灰头土脸，他不得不扬起长剑向林四冲了过来。 作为天印修行者，他同样没有结界，但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天境后期高手。因为无论移动的速度还是剑速，都超出了许多天境后期一筹。 只是对于林四而言，这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扬长而去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扬长而去 天缺剑直直挥出，明明相隔十几丈，但下一刻他却已经出现在了观云的面前。 即便观云已经想要避开这一剑，但却根本来不及，他只能选择和林四硬碰硬。而这一剑的后果就是原本俯冲过来的观云，被迎面砸得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而出。 这一剑倒不能直接将他击溃，毕竟他也是一位天境后期高手。这一剑甚至没能让他受伤，但无论如何这一剑足以让他落入下风。 还不等他倒飞的身影稳下来，林四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下一剑直接向着他的后背袭来。 观云毕竟是天印修炼者，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竟然还能陡然变向逆转身形倒转长剑和天缺剑再度碰击了一次。 而与此同时，他的原本不可能扭转的右腿竟然奇迹般用一种诡异至极的方式踢向了林四的胯部。 天境后期高手踢出的一脚，恐怕没有人能随便硬接。 林四也没能想到这个观云竟然能在这种不可能的角度踢出这么一脚，这难道就是第六天印带来的效果？ 如果只是同阶作战，或许这一脚已经奏效了吧，毕竟这一脚快得令人发指。 那一脚最终踢空，因为林四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攻击自观云的头顶而来。 不光是天缺剑，伴随而来的还有圣境强者独有的规则之力。身处天缺剑下方的观云如同被缠缚住的猎物，只能被动迎接这自上而下的一剑。 他不可能挡得住这一剑，林四的攻击方式和手段太过诡异的，和传统的圣境强者有着许多的不同，却偏偏极为有效。 这一剑之后，观云最有可能出现的下场就是被一剑贯穿头部，因为离得太近了。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林四终于再次在这激烈的战斗中嗅到了琴英独有的气息。下方那柄剑在那瞬间和天缺剑来回缠绕交击了无数次，原本不可能逃离的观云竟然奇迹般的脱身而出，出现战圈之外。 再次出现在林四面前的观云，依旧还是从前那副面容，只是给他的感觉却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人。 他的目光比他看到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沧桑，但这只是表象，深藏其中的暴戾凶狠却是怎样都掩饰不住。 几乎不用去用心感知，林四都已经得出了结论——观云果然因为第六天印而沦为了琴英的傀儡。 刚刚自己那一剑，观云自己根本挡不住，所以琴英的分魂意识才终于不得不出现了。他或许也很清楚，一旦被自己杀死观云，那他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前方的观云并没有立即冲向林四，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向着那防护罩的裂口冲了过去。 事实上那裂口本就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只是林四和观云这电光石火般的几次交锋实在太快了，快得连那裂口都还没能完全合上。 他想要逃出去，逃到人群中，因为外面已经有白云道的长老门人在快速赶来了。即便他是琴英的一道意识，他也知道此时他不可能战得过林四。 林四怎么可能给他逃走的机会，还不等他来到那裂口附近，天缺剑就已经封死了前路。 被琴英控制的观云眼内闪过了一抹绝望和疯狂，然而这只是徒劳的。 虽然琴英的剑法肯定会比观云强得多，甚至他对圣境规则也有着了解，但很遗憾这只是他其中一道分魂，而非真正的琴英，更何况他面对的人是林四。 三招之后他就重新落入了下风，五招之后他的长剑已经被击飞，十招之后他已经委顿在地。 外面已经出现了白云道长老惊怒交加的呼喊和狂奔的身影，林四根本不为所动。 他没打算杀死观云，但天印他一定要拿走！ 于是在白云道那几名尚未闯入防护罩的长老亲眼看到了天印离体的那一幕，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夺取天印需要对方主动放弃，又或者是杀死对方，但林四显然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曾经毕竟是天印拥有者，对于天印，他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理解和熟悉。 天缺剑划过，观云的右腿出现了一道血口，随后一枚闪耀着剧烈青色光芒的‘玉佩’被他凭空吸了出来。 尽管观云的右腿血流不止，可这有着瑰丽花纹的‘玉佩’却根本没有沾染半点鲜血，看上去诡异至极。 当林四将它收在掌心的那一刻，它的光芒才终于暗淡了下去，而此时白云道的无慧等天境长老才终于赶到了那防护罩外面。 “林四！” “你竟敢抢夺天印！” “你疯了吗？你要看到苍罗大陆被灭才甘心吗！” “放下天印，否则白云道从此和你势不两立！” 即便无慧这段时间和观云不太对付，他一样还是无法接受第六天印被夺走的后果。 只不过，林四根本就没有和他们交手的打算，更没有和他们斗嘴的兴致。 事实上即便失去了天印，观云的身体终归还是在这些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那充其量也只是勉强和拥有灵力的极境修士相抗罢了，对他而言这当然是个巨大的打击。而没有了天印，又被毁掉了气海的他，从此再无寸进的可能。 林四看都没有再看下方已经委顿在地的他一眼，天缺剑猛然挥出，防护罩上方再次被他开了个裂口，他径直飞了出去。 他和观云其实无冤无仇，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如果不取出第六天印，观云才是真正被毁了。被琴英意识暗中控制着的他，将来不可能会有好下场，连琴会留着他么？只是林四本意就不是来救他的，又何必多说什么？ 无慧等人疯狂的向着上空跃去，似乎想要拦下林四，只可惜他们只是寻常天境高手，连停留在空中都办不到。 最终，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犯了滔天罪行的‘魔头’张狂离去。 咒骂声和呼喊声早已远去，将第六天印收起来的林四根本没有停下，他已经直直飞向了大陆西南面。 不是因为西南的重罗流奴正在被月国攻打，而是因为无上云颠在那个方位。 对于重罗流奴那两战，他当然是极为反感的，只是他做不了什么。他难道还能劝说或者命令曾经的部下停止进攻么？那只会让他们难做，因为他们的皇帝是月洛宁。 抢走了白云道这枚第六天印之后，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回头路。 这件事已经算是成了定局，从此再不会有任何转圜余地。他能预见到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 林四终归还是低估了天外天三派之间的联系，他和尹漓在白云道和心宫所做的事情，在一个时辰之后就通过特殊手段传入了无上云颠。 当他赶到无上云颠之时，那里的护山大阵已经开启，而无上云颠的上万门人已经是严阵以待。 面对这种阵仗，他也不得不退却。 或许他能杀进去，但那注定会杀死太多太多的无上云颠弟子，否则他根本无法接近那名被紧紧保卫着的天选之子。 虽然他和无上云颠本就有过节，可他也不是什么见人就杀的恶魔，这些无上云颠弟子暂时和他无冤无仇，他下不了手，尤其现在正值两大陆开战之际。 罢了，两大天印，应该也已经够了。 他很快选择了离开，而这一次他是一路向北，直奔玄罗大陆了。 他走得倒是干脆，但有些事情的影响可没那么简单。 仅仅一天之后，两大天印被抢走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苍罗大陆修行界。 这个消息传得是那么的快，三天之后，苍罗大陆每个角落都已经开始沸腾了起来。一如林四和尹漓预料的那样，这一次他们迎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骂名。 对于林四而言，天印本就是祸端，甚至还是有毒的，根本有害无益；对于连琴而言，天印只是达成他目的的工具；对于剑主和剑宗之主这样的超级高手而言，天印还不如他们自己的修行之道重要。 但可惜，终归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得他们那么多，更不是所有人都有他们那样的眼光。 在苍罗大陆无数人心目中，天印是他们心底的一份希望，哪怕离他们极为遥远…… 玄罗大陆入侵苍罗大陆，北部三国的惨状，前线战事的不利，让许多人心内惶惑不安。天外天三派的三大圣境，两大帝国的大军都是他们的底气。而这底气，其实还包括天印，包括那三位天选之子。 在许多人眼中，这三人是苍罗大陆对抗玄罗大陆的重要人物，他们迟早会晋入圣境。而天印修炼者的战斗力极为可观，说不定他们能复制当年琴英的奇迹呢！ 而现在，这‘三朵希望之火’被林四和尹漓亲手给掐灭了两朵。现在就算找回了天印又如何，那两人已经废掉了，难道还有时间给他们从初境重新开始修炼吗？ 于是在许多人眼中，林四和尹漓已经彻底成了苍罗大陆的罪人。 和上一次魔兽之女以及勾结玄罗大陆的那些传言不同，这一次，他们是真的做了‘有损’苍罗大陆利益的事情。 而且这‘损伤’还是那么的大，用捅破了天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想而知，现在苍罗大陆有多少人对他们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第1548章 把握机会 除去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北部三国百姓之外，这苍罗大陆其余各国的百姓，恐怕再也无法对林四抱有丝毫的好感了。 民间的骂声不绝于耳，林四和尹漓在许多人口中，已经成了苍罗大陆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叛徒，只是这两个‘叛徒’自己听不到罢了。 天外天三派暴跳如雷，齐无生离开前线，回返了无上云颠。因为无上云颠那枚天印还在，他现在要严加看管。 妙空和祝云无心再战，白云道心宫从此和林四尹漓势不两立不死不休，两派门人已经开始四处找寻这两人的踪迹。 哪怕那两名天选之子已经废了，但天印他们仍然要夺回。 这似乎和林四原先的预料有些不符，他恐怕也没想到，为了天印，白云道和心宫竟然会连对面的玄罗大陆都不顾了。 不过好在，他真正想要的也终于实现了。 在得知林四和尹漓抢走了两枚天印之后，原本齐心协力的玄罗大陆各大门派终于难以维持原先的联手默契了。 他们来这里，最大的目标就是为了天印。而现在天印竟然已经被人提前取走了，这让他们还怎么坐得住？ 虚圣海皇剑尊岛主刀魔迦王全都离开了前线，仅有的两个未曾有所动作的，便只有重伤未愈的古皇和对天印不以为然的剑主了。 玄罗大陆七大超级宗门以及许多大中型宗门的天境高手纷纷从前线战事中抽离，开始四处找寻那两个会移动的‘宝藏’。 林四和尹漓确实以一己之力打碎了那所谓的天下大势，因为他们抢走了天印，两大陆原本激烈得令人发指的绞肉大战，在这两天竟然暂时停了下来。 苍罗大陆三大圣境，玄罗大陆六大圣境齐齐离开前线，除去闭关的古皇之外，此时前线剩余的圣境高手竟然只有剑主和剑宗之主这两位了。 至于天境高手，同样是大范围的脱离战场。 无论苍罗大陆这边还是玄罗大陆那边，都因为高手的脱离，而不得不选择了暂时观望。谁也不知接下来的战局会变成怎样，因为现在一切都显得那么乱，乱得让人看不出最终的变化结果。 “真想不到，他们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神炎丞相府的魏仲和当年在龙燕时相比苍老了许多，两鬓的白发已经蔓延到了更远的地方，眼角的皱纹亦是变得更加浓密了。 这些年他并不好过，已逝的神炎先皇后期对他起了戒心，而新上位的九皇子更是明目张胆的排挤。虽然还有着丞相之名，但他的权柄在这些年已经收缩了太多。 不过，相比他面前的青年，他的处境似乎要好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离开战场太久，宓元韵原本已经被战火侵染得满是风霜的微黑面庞，现在又渐渐恢复了不太正常的苍白。 他已经连军职都没有了，当年月洛宁和林四那离间计，让他遭受了太多的调查和打压。明眼人都知道他没有背叛过神炎帝国，都知道那是离间计，两位皇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那又如何呢？ “他们救了苍罗大陆，我原本对林四有怨恨之心，但此事却让我不得不肃然起敬！从前我认为变回剑客的林四毫无威胁影响不了大势，现在想来，倒是我看错了……” 如果林四听到宓元韵这评价，或许会有些意外吧。 魏仲轻叹了一声：“我也未曾想到这天下间，竟然真有这种人存在，而且还是林四和尹漓。虽痴……却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有些事情背后的意义，他们是能轻易看出来的，毕竟他们知道得比民间百姓多，眼光也比民间百姓长远得多。 更何况，林四这次用的本就是正大光明的阳谋。 无论如何，前线战局的变化是真真切切的不是么？若是换做其他人，他们或许还会怀疑对方是否真的觊觎天印，但换成林四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天印有毒，但他们和林四打过那么多年的交道，战场上有过数次交锋，他们至少知道林四绝不是蠢人。 林四怎么可能料不到此举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怎么可能料不到此举会将自己陷到怎样的境地？天印是宝物，但也很烫手。 就算他真的对天印有觊觎之心，作为天书策名将他原本应该做的最佳选择，也应该是坐视其他人争斗，等到其他人斗得两败俱伤奄奄一息的那天再出手…… “除去天外天三派之外，苍罗大陆所有人都应该感激他们。”宓元韵摇了摇头，似乎在为林四和尹漓感到不值。 “这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希望他们能多撑一段时间吧……” 魏仲希望林尹二人多撑一段时间，并非他真的对这两人有极深好感，而是因为林尹二人撑得越久，对苍罗大陆就越有利。 一旦他们被杀死，天印被夺走，那也许玄罗大陆那些圣境天境高手很快就会重新回到战场了。 “嗯，他们为我们营造出了极佳的形势，如果再不能把握住，那苍罗大陆真是活该被灭了！”宓元韵握了握拳头，纵然知道此时的机会千载难逢又如何，他现在根本都不是带兵大将了。 杜业死后，接任的姚庚并没有展露出令人亮眼的才能，神炎前线大军依旧还是在节节败退，被玄罗大陆压着打。 他希望姚庚能抓住这样的绝佳机会，哪怕姚庚是新皇派系的，可无论如何他宓元韵终归是神炎人，他的家族也在神炎帝国。 只是以姚庚前段时间的表现，他实在很难对他充满信心。姚庚能成为车骑将军，本就不是因为军功不是么，只是因为他是最早站在九皇子那边的人…… 魏仲忽然问道：“若换成你，有没有把握击退那些异族大军。” “若换作我，现在留在神炎前线的异族大军最后能活着回去的不会超过三成！”这或许是向来内敛的宓元韵第一次这般张狂，然而魏仲的眼睛却是陡然亮了起来。 他能听出宓元韵这话语背后的浓烈自信，而他想要的也是这个。 “做好出征准备吧！”他忽然一手推开了眼前的棋盘，双手负后站了起来。 “啊？可是陛下他……” “我会以退下丞相之位为代价，换取你领兵的机会，希望你能做到刚刚所说的！” “大人！”哪怕已经经历过无数大场面，宓元韵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发颤了：“您不必如此……” 这一刻，遮挡了大半阳光的魏仲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但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那般高大，仿若擎天巨峰。 “我做不了更多了，能再听到前线捷报，便足以让我生出纵死无憾之感！”魏仲那双满带精芒的双眼第一次显得温暖无比，看着宓元韵的他，脸上并无丝毫不甘，惟有欣慰的笑意。 宓元韵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都变得艰难。 “元韵必不负大人所托！”他红着眼眶咬牙道。 …… 类似的对话，还发生在碧澜国都泷岳城。只不过，谈话的对象换成了碧澜那位小皇帝和慕哲平。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绝佳良机。”碧澜小皇帝握紧拳头的指节都已经泛白。 这书房内除了他之外，便只有太叔弃和慕哲平，虽然在所有人眼中，慕哲平还是木三。 “是的，这次的机会若是能把握住，足可一战定天下。”慕哲平一点都不好奇这位小皇帝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如果他连这点眼光都没有，那他也不值得自己同他合作了。 “林四竟然会做出这种不要命的事情，真是让人意外！” 小皇帝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慕哲平的眼睛，到了现在他依然没有卸下某些怀疑，因为眼前这个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对于木三的军事才华他没有一点怀疑了，哪怕这个人就像是从天而降的。 木三在碧澜朝中并无任何官职在身，更谈不上什么军职，他现在其实还是个闲人。不光因为他资历根基不够，还因为碧澜小皇帝暂时无力安排他，这朝政目前还是太后把持的。 但这三个月间，泷岳城周边已经进行过三次军事操演以及对决。这三场实战对决之中，木三虽然没有直接出面，但三场对决胜利的那一方，其实都是他暗中指挥的。 那三位明面上的将军，完全就是听他的指令行动，根本没有丝毫的自作主张，因为他们得到了小皇帝的提前授意。 这三场对决足以打消小皇帝最后一丝疑虑了，毕竟木三的对手是前线退下的三名作战经验丰富声名在外的老将。 无论口头论战还是战盘对决，都比不上这实战交锋有说服力，然而能做到这一点，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领兵经验？ 这样一个人，从前怎么可能平凡？只是，种种迹象似乎又表明了木三确实来自碧澜，确实不可能是那个人。 “是很让人意外。”慕哲平淡淡道。 他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平静，哪怕面前这个人是碧澜当朝天子。 “但母后她似乎还是不愿出兵，因为东煌还没有灭亡，她还在观望，还期望东煌能先消耗敌人大半力量。”小皇帝面无表情道。 “所以她的短视，已经成为碧澜帝国变强的阻碍了。” “这句话……可不是你能够随便乱说的。” “如果再不做决断，将来纵有军神，也难以挽回局面。林四和尹漓营造的局面，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如果让你挂帅，你有把握击败那些异族人么？” “我会让他们明白战争没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但我当主帅，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就算碧澜小皇帝真的扳倒了太后，想要立即让木三上位依旧显得不太可能。原因很简单，还是那资历根基使然。 “朕可以做到，但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 “何事？” “朕不光要击败异族人，还要得到东煌和宇海！” 小皇帝的目光宛若即将择人而噬，显得极具侵略性，而对于他这句话，慕哲平完全没有丝毫的意外。 或许这才是他更愿意选择自己，而不愿重新启用夏毅的最大原因吧？ 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位小皇帝才是更像月洛宁的那一类人吧？ “可以。” 他很清楚，这场谈话结束之后，这位小皇帝就会正式开始向太后挥出深藏已久的刀锋了。 第1549章 胆大包天 常阳城的皇宫书房内，月洛宁、连琴、周子川三人或坐或立，表情都谈不上好看。 事实上这三人极少会聚在一起，连琴大部分时间都在十方楼那边忙碌，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外界其实根本不知道连琴和月洛宁的合作是长期的，甚至算是君臣关系。 至于周子川，他虽然已经正式走到了台前，但太监的身份以及当年的叛逆身份本就上不了台面。现在他用的其实已经是另一个名字，另一种身份。 毕竟……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早就在那几年被华素素毁得面目全非了，也算是省去了易容的麻烦不是么？ 这三人如果公开身份，公然在一起出现，只怕立刻就会让月国上下一片哗然。这一点他们自己也清楚得很，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不得不同时出现在这皇宫书房。 登基称帝的女皇月洛宁原本踌躇满志，而外面的风起云涌原本也确实和她预想中的一样，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林四竟然会做出那种事。 她本以为将他逼出月国，让他变回剑客之后，从此他都无法再对自己有任何影响，更谈不上威胁。 可现在，林四已经再一次挡了她的路。 而这一次，她再也没办法如从前那般用月国来压迫他，用大局来逼他妥协了。因为现在，她连见他一面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由于林四尹漓抢走两枚天印，玄罗大6的高手纷纷撤离前线，被天印牵着鼻子走，现在北方的战局已经出现了转机。 也许神炎碧澜同玄罗大6的战争，不会如她们从前所料的那样打个几十年都结束不了，甚至最后还以神炎碧澜灭国告终了。 也许用不了几年，神炎碧澜就会将玄罗大6的侵略者打回去了。 不会再有她和月国出来收拾残局的机会了，她已经不可能成为最终击败玄罗大6的‘救世主’了，她将来注定会一直被人称为破坏大局目光短浅掀起内斗的罪人，史书上的评价几乎不会再有变化了。 纵然她不在乎史书评价，可有些事情她却不能不考虑。 等到碧澜神炎击败玄罗大6之后，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几乎不用猜都能想到，前段时间被她气得暴跳如雷的两大帝国以及天外天三派，到时候会联起手来对付月国…… 虽然月洛宁性子坚韧，向来不惧危险挑战，但她何尝不清楚，月国恐怕没可能一统大6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最根本原因可笑得令人指——林四尹漓盗走了天印。 她的亲弟弟，还真是她毕生最大的敌人啊！虽然，她也算是被他一手扶持和成就起来的…… 这一刻，就连她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是否真的就是宿命。 书房内响起了周子川那沙哑之中又带着点尖细意味的声音，很难听，但却又很重要。 “当务之急，惟有加快攻取重罗流奴的度了，至少在两大帝国结束北面战争之前，要做好迎战他们的准备。” “这两战，已经足够快了，再快的话只会出现变故。” 月洛宁失望的摇了摇头，虽然她不是领兵将军，但她也知道一味求快的后果。重罗和流奴虽然远不及月国强大，但这两国的领土范围毕竟摆在那，而在别人的地盘上打仗，本就不能掉以轻心。 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快，那很可能就需要付出许多原本不必要的代价。 攻占一座城池，原本需要十天，大约需要付出三四千人伤亡的代价，可上级却要三天拿下，那最终为了完成任务，可能就要付出三四万人伤亡的代价了。 毕竟上级在下这种命令之前，往往都喜欢加上那么一句话不是么——不惜一切代价。 “有些代价现在不付出，将来会死更多人啊，毕竟时机不等人！” 月洛宁思索了片刻，才面无表情道：“薛尘和管乘，不会听这种荒唐命令的。” “月国皇帝是陛下，月国的大军也是陛下的，而非他们的！我想若是换作罗侯将军还在，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符合陛下心意的！” 周子川这句话，已经算是诛心之言了。 事实上，历来久伴君王身侧的谗臣，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么？他们轻飘飘一句话，或许比前线将士流更多的血，立再大的功都有用。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恢复监军之制，月国将领的权柄本就过大了。” “是么……”月洛宁的眼神不断闪烁，许久之后她才仿佛疲惫了一般轻吁了一口气：“这件事你先和几位大臣拟个章程，再拿来给我过目。” “奴才遵旨！” 一直到周子川退去，连琴才长叹了一声：“你的姨母青娑还好么？” “还好。” “她是否还在怪你对林四做的那些事？” “那又如何？” “如果有空的话，尽量多陪陪她吧……” 月洛宁忽然变得不耐烦起来：“现在似乎不是谈论她的时候，你的心情永远都那么好吗？” 连琴呆了呆，旋即摇头失笑：“我的心情并不好，林四和尹漓让我的许多计划还未施行就直接失败了。我曾有许多次杀死林四的机会，也曾有过杀死尹漓的机会，可都因为种种原因而错过了。现在想来，他们就像是这个世界特意塑造出来，专门为了对付我的。” 他确实有过很多杀死林四和尹漓的机会，比如当年在玄罗大6追杀连山和尹漓那一次，当时连山和尹漓在他面前根本谈不上什么反抗之力。 “现在真正想要让局面扭转回来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天印夺回来，送还给白云道和心宫。此举非但能让北面战局重新回归原点，还能让你这位苍罗大6的叛徒变成无数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和天外天三派的大恩人！” 月洛宁直直注视着连琴，这件事她没办法命令连琴，只能看连琴自己的意思，毕竟连琴和周子川是截然不同的。 “你就算不说，我也会去做这件事。” “你有把握杀死他们么？” “说实话，并没有。他们敢做这种事情，那就代表他们有一定的信心能从圣境围杀中存活。” “可你和其他圣境高手不同！” “确实不同，但林四和尹漓也和其他人不同，尤其是他们联手之后。” …… “林将军，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玄罗大6的太虚府地界内，林四和尹漓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成功会合了。此时的他们并没有遭到什么追杀，因为一切生得太突然，虽然有人猜到他们可能离开了苍罗大6，但却没人能真正确定他们的方位。 对于他们而言，这算是大战之前的宝贵宁静了。 “尹漓十骑长，你做得很好，本将军很满意。继续努力，本将军可以考虑升你做百骑长！”林四一本正经的‘勉励’了她两句，不过两人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绷不住。 即便明知前路伴随着的会是惨烈搏杀，会有着丧命危险，可这一切却并不足以让现在的他们愁眉苦脸面容冷峻。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熟悉第三和第六天印的感知法门。” 尹漓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将来利用这天印，作为我们之间联结的纽带？” “不错，传递消息再快也及不上这天印感知来得快。而你我二人都是圣境，确实能当成两支军队来用，所以无论是分开还是走在一起，其实都可以起到非同寻常的效果。当我们分开时，这天印就是我们得知对方位置的手段。” 尹漓不禁微微颔，林四说得没错，分开的时候如果能随时知道对方所处的位置，那对于两人的联手行动将有着极大帮助，也有利于他们随时赶去和对方会合。 “据我所知，天印想要感知到另一枚天印，只能在数十里范围之内。” “别忘了我曾经是天印修炼者，对于天印我可要比别人熟悉多了。更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圣境高手，能做到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是么……” 只是短短半个时辰之后，林四就找出了刺激天印的方法。一旦其中一个人刺激了天印，那另一人即便相隔万里也能察觉到对方的位置。 这虽然比不上连琴当年凭空在遥远的地方控制第一天印生出反应，却已经足够两人联手所用了。 “然后呢，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林小四将军？”尹漓试了试那第三天印之后，一脸笑眯眯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当然是打一仗，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去哪里了，否则万一他们失去了追赶之心怎么办？” “哦，你准备打哪里？” “太虚府！”这三个字，在林四口中就像某个寻常村庄一样轻描淡写。 “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尹漓悠悠叹了口气。 直到真正和林四走在一起，她才现向来行事也算大胆，偶尔也会做一些惊人之事的自己还真是人畜无害了。 林四那胆大包天的惹事能力，她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太虚府的虚圣等大批高手虽然离开了玄罗大6，但那不代表他们自己的老巢就不堪一击了。就像无上云颠和白云道，齐无生和妙空等人离开之后，门内还是会有上万弟子，而且宗内的各种大型阵法护山大阵依旧存在。 两个人直接去攻打这么一个级大派的总部，即便都是圣境高手也会脱一层皮。 “不干一票大的，怎么对得起古夏宇海和雪国正在受苦的百姓，又怎么能让某些人疯呢？他们以为，真的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吗？”林四的嘴角划出了一抹森然笑意。 第1550章 覆灭 林四的预料并没有错，尽管虚圣已经带着大批门人去了苍罗大陆，但玄罗大陆这边的太虚府总部依旧还有着近万门人。 这毕竟是一座屹立了数千年的超级大派，这其中藏着多少手段和布置，恐怕就连许多太虚府弟子自己都说不清。 对于林四而言，这算是一次战争，虽然进攻的是一个门派，但既然是打仗，那便需要提前知道一些必要的情报。 至少他需要知道太虚府内有哪些建筑，哪些禁地，哪些重要区域，哪些路线吧？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不得不提前做了一些残酷的事情。 太虚府的门人弟子不可能全都天天呆在总部不出来，总归是有一些长老弟子在外行走的。 他一共在外抓了五名太虚府门人，其中有一名天境长老，一名内门弟子，三名外门弟子。 从他们口中，他撬出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逼供的过程虽然血腥残忍，最后林四还直接选择了灭口，但尹漓并没有对此评价什么。这是林四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一面，然而她并未觉得难以接受。 或许是因为她其实早已料到过林四的这一面，如果不是有着这样的心性，那他也活不到今天吧？又或许，只是因为苍罗大陆北部三国有更多的百姓经受过比这更悲惨的折磨。 太虚府的门人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门派的总部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攻打，他们这段时间得到的都是苍罗大陆那边进展顺利的消息，甚至还收到过一些传回来的战利品呢。 他们一直都在等着更多的好消息，或许本门将来还会在苍罗大陆另外再建一个分部吧？而他们这些人也在等着出战的征召，苍罗大陆那边不堪一击，他们早已摩拳擦掌战意昂然了。 那边的花花世界，那边繁华无比的景象，那边数不清的奴隶，那边比玄罗大陆更大的地盘…… 这些话题最近不光是太虚府，在玄罗大陆各大门派乃至各个城池都在流传。不知多少玄罗大陆修士对那边垂涎三尺，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加入下一次出征。 太虚府的长老们，最近其实就在忙着在属地范围内收拢各大城池的闲散修士，将他们整合起来组成将来的侵略大军。 他们根本没想过苍罗大陆反击的可能，因为根据情报，那边的人根本就是自顾不暇不堪一击。 更何况就算是平日里，像太虚府这样的超级大派也没有几个人敢招惹不是么？当年他们和双圣宫迦王殿开战时，对方都没能打到他们的山门驻地，何况是现在？ 于是，当他们山门前方那巍峨耸立高达数十丈，几乎被当成了太虚府象征的白石门被人轰碎，守在石门附近的十几名弟子同时倒地时，整个太虚府都陷入了癫狂的边缘。 太胆大了，太疯狂了，谁这么大胆竟敢捋虎须？ 当留在太虚府总部的十几名天境长老带着上千名弟子杀气腾腾冲出来时，死在尹漓刀下的太虚府弟子已经超过了五百余人，没有一人在极境之下。 一入圣境，几乎便算是超凡脱俗。 换在天境时期，她虽然也能做到这样的事，但一定会付出极大的努力和代价，甚至自己可能还会受伤。 而现在，她根本就没有费多大力气。 圣域展开之后，所有人都显得那么迟钝那么脆弱，而她却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在看到浮在空中的尹漓时，原本气势汹汹的太虚府长老们面色大变，他们认得尹漓，却也明白飞行意味着什么。 “阿漓！你疯了吗？” “你竟敢做这种事，别忘了天狼王！” “你这是要让我们和所有魔兽开战吗！” “还不速速退下！” 回答他们的是一道如海啸一般的刀芒，深紫色的刀芒席卷而去，下方数十丈范围内的地面树木青草楼阁以及石板路以极快的速度被连根拔起，随后绞成粉碎。 太虚府的长老们尖叫着向后飞退，只可惜这一切仿佛徒劳的一般，哪怕这一刀是在他们七八十丈外挥出的，但他们偏偏还处在这一刀的笼罩范围之内。 鲜血如浓烈的岩浆一般喷向高空，随后被刀芒切割炙烤，只是这一刀，前排便有七名天境长老和三百余名破境极境弟子死无全尸。 当尹漓真正进入杀戮状态之中时，她做的会比许多号称凶人狂魔的高手更加剧烈夸张，因为她出手时的风格便是这样。 而这个时候，又有谁还有闲情去关注她那绝美的容颜和婀娜的身姿。 “开阵！” “开启大阵！” 还不等剩余长老们的话音传出，整个太虚府山门驻地就齐齐亮了起来。 不光有那骤然将整个山门笼罩起来的护山大阵，就连尹漓身前身后许多地方都忽然亮起了阵法的光芒。 无论是地板上，还是巨石上，亦或是楼阁顶端，古木树干都浮起了晶莹耀目的阵法纹路。 数之不清的劲气光芒几乎是同一时间袭向了她，这一刻，她的圣域都变得难以维系。因为护山大阵开启之后，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都仿佛被切断了。 这便是一个超级大派的底蕴，哪怕她飞上了高空，依旧有着无数的光芒如影随形的追着她的身影。 镰刀高速震颤，短短一瞬间已经变化了不知多少次，或许比某些阵法变化的速度还要快。然而这一次尹漓面临的攻击实在太多太多了，能勉强保持无损就已经算是极为难得，至少此时的她再也无力对下方太虚府门人做任何攻击。 圣境高手终归还是人，一旦被那些冰冷的阵法击中，同样也会受到影响，甚至是受伤。 此时的她看起来已经只有两条路，要么杀出那护山大阵，逃离太虚府。要么继续扛下去，扛到那些阵法失去效果。 只是，太虚府作为一个矗立了数千年的大派，他们的阵法能持续多久，只怕是无法想象的。 她并没有离开，因为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作为曾经的心宫门人，尹漓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超级大派的恐怖之处。 她在等着林四‘关闭’那些阵法，没错，这次正面攻打对方山门的只有她一人，至于林四早就提前混进了太虚府中心地带。 林四能知道这门派的一些基本布置，但许多阵法究竟是布置在哪里，阵法中枢和控制枢纽在哪里，就连那位天境长老都说不全。 想要击溃太虚府，这些阵法和种种布置便绕不开。如果两人一起打进来，那现在他和尹漓能做的便只有暂时退去。 只是打草惊蛇之后，太虚府的防范会更加森严，下次战斗会变得更加艰难。 他想出的办法便是让尹漓吸引对方的注意，同时引动阵法攻击。当阵法开始生效之后，它们的便无所遁形了，而后他便能从内部破阵。 这算不上什么精妙的计划，不过很好用不是么，毕竟他和尹漓都是圣境高手，他们都能做到这世上绝大部分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许多正在操控阵法的太虚府弟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是眼前一黑，而晋入圣境之后，瞬移距离得到极大增加，同时还对阵法有着一定了解的林四做起这种事情来简直就是得心应手。 根本没有人来得及防备他，太虚府门人根本想不到除了阿漓之外，班摩也来到了这里，而且这两人都是圣境了。 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原本密集得如同暴雨的阵法攻击早已变得稀疏了下来，许多法阵被直接捣毁，而最重要的是护山大阵也忽然停了下来。太虚府最核心的阵法中枢已经被捣成了废墟，留在那里的一名天境长老和百余名弟子已经被快速斩杀。 天空中的尹漓再次张开了圣域俯冲而下，而地面上的林四也不再隐藏身形，天缺剑划出了一道恐怖剑芒直接斩向了迎面冲来的大群太虚府门人！ 一场激烈的残酷厮杀就此拉开了帷幕，没有任何的心软和不忍，尽管林四尹漓和太虚府这些门人素不相识，可这场‘战争’注定是不死不休的。 北部三国的百姓和玄罗大陆那些侵略者，又何尝认识，何尝有仇恨了？ 诚如林四所言，有些事情只能用刀剑来解决…… 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但这太虚府最核心的数十里范围内，却是处处都在战斗。剑气在这山门的每一个角落纵横交错，不知多少耸立百年千年的建筑在悲鸣声中垮塌，这里完全就是一派战场景象。对于太虚府这些长老弟子们而言，他们仿佛不是在和两个人战斗，而是两千人。 林四和尹漓都是极为擅长战斗的人，而在晋入圣境之后，他们的杀戮效率超出了太虚府所有人的想象。 能在他们手中撑过两三招的，也只有个别天境长老了，其余人多半都是迎风而倒。这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战斗，而是虎入羊群的屠杀。 当这场战斗临近尾声时，留在太虚府总部的上万名门人已经仅剩两千余人，而他们的战意终于渐渐崩溃消散。 最初他们觉得阿漓和班摩是在找死，后来他们觉得自己还有一战之力，而现在他们只觉得能活下去就算是侥幸了。 许多人开始向着四周逃散，林四和尹漓虽然在不断后方绞杀，但终归不可能做到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么？ 太虚府这个屹立了数千年，曾经在这一千年间两次入侵苍罗大陆的超级大派，从此算是没了根。 第1551章 抉择 除去侥幸逃脱的千余人之外，其余太虚府门人几乎没有一个还能站得起来。不是被杀死，就是重伤或昏死了过去。 刚刚的战斗太激烈也太混乱了，不少太虚府门人只是被劲气击飞亦或冲昏过去。 林四本就没打算追上去将所有人都杀光，不光因为办不到，还因为他和尹漓这一次本就是‘公然行凶’，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藏得住。 不过，倒在地上那些还没死的太虚府门人，他却是没打算留着。 难道还等这些受了伤或者昏过去的异族修士恢复过来，将来再次成为苍罗大陆的敌人么？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是在这太虚府，他们都圈养着大量的奴隶，一如当年连山潜入真焰派时看到的那些残忍情景一样…… 他可没那么仁慈，该下手时他从不会手软。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当他扬起天缺剑打算给那些没死透的敌人补上一剑时，喊杀声意外的响了起来。 至少三千人挥着兵器冲了出来，他们奔行的速度在林四眼中慢得不可思议，步履虚浮不说，手中的兵器更是令人觉得可笑。 有木棒，有树枝，也有柴刀…… 这是一群奴隶，太虚府这山门驻地内，人数最多的其实不是修士而是奴隶。毕竟许多事情，这些修行者本身是不会去做的。比如烧饭，比如洗衣，比如打扫收拾，比如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没了奴隶，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恐怕会很难过得惯。 这些奴隶林四很早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毕竟他们数量太庞大了，这里留着的修士不到一万人，奴隶却几乎有七八万之多。在刚刚的大战之中，他们都没有出现，因为这战斗本就和他们无关。 事实上即便是玄罗大陆门派之间的大战，往往也不会波及到他们。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战斗力，也没有什么威胁，反而算是财富。 虽然林四这次攻打太虚府的本意是为了苍罗大陆，但在他看来，自己灭掉太虚府这些修行者，也算是变相解救了这些奴隶，让他们脱离了苦海吧？ 至于他们今后怎样谋生，会否重新变成别人的奴隶，他就管不了了。他们只有两个人，不是所有事情他们都能做到尽善尽美。 他着实没想到，大战结束之后，这些奴隶竟然会向他和尹漓杀过来。 虽然只有三千多人，但他们看向自己和尹漓的目光是带着恐惧和仇恨的。而除去这三千余人之外，四周远处还有数万奴隶在或惊恐，或沉默，或不安地看着。 林四不禁摇了摇头，事实上这一幕当年的连山曾经经历过，当年连山解救过奴隶，最后那些奴隶却反过来想要杀死他。 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他们是苍罗大陆的外人，或许是因为习惯了被奴役，或许是他们真的将这些修士当成自己的主人乃至亲人了，主人有难他们看不下去……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林四感到很失望。 他不禁偏过头看向了尹漓，因为刚刚那场大战浑身浴血的紫瞳女子眼内浮起了悲哀，只是那镰刀却终归无法扬起来。 这三千多名奴隶只是所有奴隶之中的小部分，杀死他们并不难，对于林四尹漓而言，或许只是几道剑气的事情罢了。 只是，这些奴隶终归和刚刚那些太虚府门人不同，无论林四还是尹漓，都很难下定决心对他们出手。然而不反抗的话，只怕接下来整个太虚府会有更多的奴隶冲出来效仿…… 他们的喊杀声太大，惊醒了一些昏迷的太虚府门人。 这些望着林四尹漓时，眼内透着刻骨铭心仇恨的太虚府门人也渐渐看出了一些异样。至少，他们看到林四和尹漓在犹豫。 难道班摩阿漓竟然对这些奴隶有怜悯之心？对他们下不了手，宁愿任他们宰割？早知如此，刚刚就应该用这些奴隶要挟他们啊！ 他们忽然尖叫了起来：“杀了他们！” “杀了这两个苍罗大陆的奸细，你们能得到奖赏！” “杀了他们，你们今后就能成为一等奴隶了！” 他们知道自己原本必死无疑，但有了这些奴隶之后，说不定自己还能侥幸活下来呢？ 而在他们的话音传出去之后，许多奴隶的脸上竟然留下了狂喜和激动的泪水，他们冲得更快更坚决了，四周也有更多人加入他们了…… 尹漓在看林四，她在等林四的决定。 这些奴隶的速度在他们眼中不算什么，但迟早还是会冲到他们身边，到时候该怎么办？难道就此退走？ “帮我将这些人挡在外面。” 他听到了林四的声音，虽然不明白他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她还是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圣域张了开来。 这一刻，这附近数里方圆都处在了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圣域内的奴隶再也无法前进，而其余奴隶则是被阻隔在了外面，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挥着木棍和树枝，妄图撼动这圣域。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冷漠了下来。 他忽然动了起来，身影快得令人根本无法捕捉，而霎时间这圣域内就响起了一连串的尖叫和哭号之声。 他在所有尚未死去的太虚府门人身上都印了一掌，于是近千名尚未死去的太虚府门人的气海全部被毁灭印力蛮横地摧毁了。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这里除了他和尹漓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一名修士了。 他忽然张开右手猛然一挥，这些被废去修为的太虚府门人便全都不受控制的被一阵无形力量吸附着摔倒在了那些奴隶面前。 尹漓收起了圣域，而那些奴隶则是一脸茫然的停住了脚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曾经的主人现在就躺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活着。 “他们的修为全都被废掉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修行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这里便响起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和谩骂声，是那些被废去了修为的太虚府门人。 没有哪一名修行者能平静接受被废去修为的打击，即便当初的连山也不能，那时候他虽然表面平静，内心何尝没有短暂绝望过？ 至于那些奴隶，则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幕。 他们的主人之所以能成为主人，就是因为具备着他们所不会的修行能力，就是因为他们能挥出破坏力极强的招式，就是因为他们会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仙法’啊！ 如果他们不会那些东西了，那他们岂非变得和自己一样了？ 许多奴隶眼内流露出了迷茫，然而并没有一个人如林四所希望的那样将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报复回去，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还是一脸惊恐的跪在那些被废了修为的太虚府门人身边，显得手足无措。 林四摇了摇头，他扭转不了人心，也没有时间来教育和感化谁，这种事情他本就不擅长…… 他径直飞向了太虚府那几座储存灵石丹药和宝物的殿宇，既然攻下了太虚府，他当然不会空手离去。 尹漓浮了浮嘴角，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故作清高，这算是战利品不是么？何况灵石丹药本就有利于他们修行。 只可惜，这个超级大派的储藏实在太丰富了，而他们两人能带走的着实有限，而这里又不能一直停留。 如果是苍罗大陆那些门派高手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心疼得滴血。 被他们当成宝贝的灵石，林四和尹漓这两个‘强盗’竟然直接舍弃掉了下品和中品的，只挑了上品带走。至于那些丹药和秘籍宝物，也只挑摆在最高的那一部分，甚至连作用和内容都不清楚…… 林四和尹漓这一次的收获，比他们那一次浩浩荡荡的各派联合劫掠，得到的收获还要多得多，因为这次打下来的是超级门派太虚府总部。 “两天之内，这里应该都不会有人过来，剩下的东西你们可以随便取用，那些折磨过你们的太虚府高手现在被废了修为，你们可以随便处置……” 在离开太虚府之前，林四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在印力的加持下传遍了整个太虚府方圆百里，所有奴隶都能听到。至于他们用不用得上那些丹药灵石，他们之后会怎么做，林四就管不着了。 …… 五千里之外的一片山林之中，林四忙着收拣刚刚掳来的战利品。 这些灵石他是打算马上使用的，晋入圣境之后，他正需要巩固境界，而这些上品灵石倒算是及时雨了。至于那些辅助修炼的丹药，同样也可以选择一部分用上。 秘籍将来若是有命活着回去，也可以慢慢研究。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宝物，一时间他倒是摆弄得爱不释手。 他很好奇太虚府那些高手从苍罗大陆回来后的表情会是怎样的精彩，山门内大量建筑和阵法直接被捣毁，最珍贵的宝物被劫掠一空，留守门人死的死逃的逃…… 想着劫掠苍罗大陆的他们，可曾想过被劫掠是什么感受？自己算不上什么高尚的好人，但恶人本就需要恶人来磨不是么？ 扯了扯身上黏糊糊的血衣，他不禁撇了撇嘴，这附近有个小湖，不过现在被尹漓先行征用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尊敬‘上级将军’啊！ 当他脑海里浮着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时，身后也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回首望去，习惯穿着紫衣的紫瞳女子换上了一身洁白长裙，远远一看显得高洁而又凛然，竟是让向来将她当成无赖恶女的林四险些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我还以为你只有那一种颜色的衣服呢。”他只是斜了一眼便站起身来，向着湖那边走了过去。 “呵……谁告诉你我只穿紫衣的？”尹漓随口回了他一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前方的战利品之上。 “有了这些，后面的战斗把握就更大了。”此时的她也不由得露出了如同小孩子得到心爱玩物时的欣喜目光。 “是啊。” 第1552章 狂怒 当夜幕降临之时，林尹二人已经将白天战斗时的消耗补充了回来。 而此时两人面前的上品灵石依旧还是堆积如山，足够他们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们并没有急着亡命天涯，不光因为敌人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还因为两大圣境在一起，根本没必要惊慌。 “不知道太虚府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望着面前的篝火，尹漓幽幽叹了口气，对于白天被自己肆虐过一遍的地方，她终归还是有些在意的。不是因为太虚府门人，而是因为那些奴隶。 虽然那些人和她毫不相干，甚至对她抱有敌意，但毕竟数量那么多，怎么可能扫了一眼就忘掉。 “怎么，难道你还打算回去看看不成？”林四勾起嘴角嗤笑了一声。 “你知道那不可能，我们的力量不是无穷尽的，而且他们也不需要我们。” “你明白就好，我不在乎他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疯狂掠夺太虚府将这个门派搬空砸毁，还是报复那些被废了修为的太虚府门人，又或者是什么都不敢做，继续老老实实缩在那里当奴隶，等着虚圣回来雷霆震怒都和我无关……” “你想看到的，终归还是前者不是吗？”尹漓像是直接看透了他的内心，浑然没有给他半点掩饰的机会：“你将那些奴隶逼到了选择的边缘，如果他们这次选择了破坏和报复，那从此他们再也无法保持卑微的奴隶之心。” 林四毫不闪躲的与她对视着：“那又如何？难道你要指责我的做法太险恶？” 虽然他没有怂恿和鼓励那些奴隶，但其实已经等于推着他们去打砸抢掠报复，这当然算不上一件好事，这一点他自己其实知道得很清楚。 “我若是真的不赞同，当时就会制止你了。你做得很对，尽管手段和短期的结果都不算美妙……” “哦？你竟然会夸赞我做得对，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尹漓么？”林四一脸讶异地怪笑起来。 “其实你也想救他们对吗？只是你选了另一种方式。当初我跟着剑宗长老一起创立斩羽派，希望被奴役的人能抬起头来，可许多人其实只是被动裹挟着参与的。他们依旧对斩羽派的修士存着极深的敬畏之心，依然觉得修行者高他们一等，如果没有修行者带领，他们很可能就会溃散重新变回奴隶…… 或许惟有像你这样，让他们意识到修士和他们都是人，没有什么不同。甚至给他们报复杀死修士的机会，他们才能真正从内心开始转变。” 尹漓的话语让林四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淡淡道：“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救人的前提是他们自己想要得救。” “林小四……又变得不坦率了啊，这样很不可爱。” 她眼底再次浮起了戏耍之色，这让林四觉得头又要开始痛了。 …… 有些消息传递起来非常快，但要到当事人耳中却不见得还有那么快。至少虚圣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他和剑尊海皇这段时间还留在苍罗大陆，虽然他们是为了找寻林四和尹漓，但一开始确实没想到这两人竟然大胆到了这个地步，不在自家老巢躲着，偏往玄罗大陆跑。 他们之中一些人甚至去了弥罗山，不过当青冥风狐王现出巨大的魔兽本体那一刻，他们只能仓皇退去。 当虚圣得知太虚府被人端了的消息时，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的，只可惜他最终看到的只是一片废墟。 闻讯而来的并不止他一个，毕竟要找林四和尹漓的人太多了，玄罗大陆其余几大圣境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望着那断壁残垣以及满地的尸身，望着那被连根拔起又或者烧毁的片片山林，人们很难再从中想象出一个超级大派的风采。 这里依然还留有一些人，附近一些小城和小宗门的修士得到消息显然更早，时隔三天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虽然太虚府已经快要被那些奴隶搬空，但总归还会有一些残留物。比如阵法上镶嵌的灵石魔核晶石，比如奴隶们看不懂的秘籍…… 这些东西林四看不上也带不走，但对他们而言就不一样了，也许其中一些不起眼的东西就能改变他们的修行轨迹。 于是这两天，这太虚府驻地倒是来了不少‘拾荒’的中下层修士。 “哈……” 虚圣仰面大笑，一口鲜血却随之喷了出来！ 这里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太虚府，而今却沦落到了这个地步，纵然他这个圣境高手还在，门内许多去了苍罗大陆的高手也还活着，但太虚府的驻地却算是毁了，留在宗内的许多年轻苗子也算是被毁了。 太虚府现在还算存在吗？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了。类似这样的门派是极为注重传承的，而他已经不知该用何种面目去向太虚府历代先祖交代，因为就连历代祖师的牌位都被人烧毁了。 “虚圣兄节哀……” 迦王和岛主等人也明白现在不是嘲讽刺激虚圣的时候，哪怕从前他们曾经为敌过。 不过此时的虚圣又哪里能按得住火气，他的出现让那些中下层修士战战兢兢，许多人一边惊呼不是自己干的，一边慌忙向四周逃窜，他们能看到虚圣现在已经是雷霆震怒。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虚圣的怒火和狠辣，下一刻圣域就笼罩住了那片废墟，随后无数细小的剑气犹如箭支一般在圣域内肆虐不休。 前几天大战之后的血迹早已干透，而此时这曾经的超级宗门总部再次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会选择跑来拾荒的修士能有多高的修为，他们之中最强的也不过极境罢了，绝大多数其实只是初境窥境。 对于虚圣而言，这些无根无基的底层修士杀了也就杀了，没有人会为他们出头。而暂时找不到班摩和阿漓这两个元凶，自己也只能先找这些人出气了。 至于他身边的海皇剑尊等人，则是一脸漠然的望着那杀戮的景象，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 许久之后，当圣域内再无惨叫之声时，这场杀戮才终于停歇。 “班摩阿漓，本座会让你们后悔活着！”虚圣的话语之中，蕴藏着无尽的恨意。 此时的他，只想将林四和尹漓碎尸万段。 不过此时在场的几人实力都不下于他，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他这狂怒和仇恨生出什么触动。 “阿漓是天狼王的女儿……”迦王蠕动了一下嘴唇，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没有一个人能忽视。 事实上这确实是他们此行的一个难题，他们敢对林四下杀手，可尹漓他们却不能不忌惮她背后的那位兽王。 如果杀死尹漓，那位兽王会否发狂？ 但尹漓也掌握了一枚天印，如果不杀她，怎么取得她的天印？ 时至今天，他们其实也已经知道这两人可能都是圣境高手了，毕竟太虚府一战终归还是有人逃了出去。 面对一位圣境高手，本就需要拼尽全力，这种时候还想着留对方一命，只取出她的天印，那只是可笑的想法。 “当年我们犯的最大一个错误，就是放走了这两个孽障！”虚圣粲然一笑，眼内是毫不掩饰的残忍杀意。 海皇悠悠一叹：“如果那时候杀死了他们，便不会有今天的两个祸患了。” 他的目光悄然浮向了迦王，当年迦王和班摩可是有过合作的，而当时他们对付的就是他所在的圣海宫。 时至今日，海皇和迦王的仇恨依旧延续着，只是两大圣境交手很难分出结果，而现在斗个两败俱伤在这争夺天印的关头，不算什么明智选择罢了。 “我想，在场的诸位应该都不想看到阿漓继续活下去吧？”虚圣的眼神如刀锋般从迦王岛主刀魔的脸上划过，他在等着这三位的态度。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天印归属这件事将来各凭本事，但阿漓却是一定要杀的，阿漓那枚第三天印也是一定要取的。 杀死阿漓，便绕不过天狼王这个超强存在。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们这六大圣境几大宗门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态度。 将来无论谁杀死阿漓，天狼王若要发难，另外几家都不能坐视。 天狼王再强，他也无法对抗这么多圣境高手，而他麾下的魔兽也不可能抗衡得了这么多宗门。只要他们团结起来，就算杀死了阿漓，天狼王也只能默认既定结果。 虽然在场六大圣境都有着各自的想法，甚至彼此间还有着各式各样的恩怨，但只是在这一件事上达成一致，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行的。 “这件事，我们必须共进退。”剑尊木然道。 “可以。” “老夫没有意见。” “若将来天狼王追究下来，我会说服师兄与我等共同面对。” 刀魔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旋即每个人都忽然放松了许多。 说实话，杀死天狼王之女这件事，纵然已经共同进退，他们依然还是怀着一定担忧之心的。如果天狼王来袭，另外几家姗姗来迟怎么办？ 但如果关键时候有剑主出面，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想来那位魔兽王者也不敢不给剑主面子吧？ “接下来我们需要的便是班摩和阿漓的行踪，这两人如果真的晋入圣境的话，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圣境高手刻意躲藏，那着实不是寻常人能找得到的，毕竟这玄罗大陆其实足够大了。 “我希望诸位能让属地内的所有宗门城池乃至奴隶们都行动起来，得到他们的行踪立即上报。重赏之下，班摩阿漓在玄罗大陆将再无容身之地。”迦王第一个给出了提议。 这个提议再度得到了场中几人的点头认可，确实光靠他们几个人，这样去找两个圣境高手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能让整个玄罗大陆都变成他们的耳目，那就容易许多了。 林四和尹漓总不可能永远停留在空中，除非离开玄罗大陆，否则他们迟早会被人找出来。 第1553章 打算 “虚圣和迦王等人应该已经联手了，这对我们而言，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山谷内的林四和尹漓已经将那灵石吸取了大半，初入圣境的两人，境界以极快的度稳固了下来，但有一点却是不能忽视。 那便是相对于其他圣境高手，他们并没有多大的优势。 圣境的强弱程度主要便是体现在对规则的理解和掌控程度上，林尹二人虽然不是寻常修行者，两人晋入圣境的方式甚至都和其他圣境不同，但他们太年轻了。 其他圣境又何尝是寻常人物了，能晋入这个境界的原本就是天赋际遇远其他人。而他们这些人都在圣境停留了数十年乃至一两百年之久，对于这个境界，他们要比林尹二人熟悉得多。 林尹二人最大的优势源自于自身的特殊性，他们一个曾经是天印修炼者，一个是魔兽之女，具备着一些正常修行者所难有的手段。 单对单的情况下，林四能否战胜虚圣海皇等人还尤未可知，以二敌六那是必败无疑的。 “确实不是一个好消息，那就请林将军给大家想个能克敌制胜的好办法呗。”尹漓这句话明显只是调笑，这里哪有什么大家，有的只是他们两人罢了。 她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担忧之色，和面色凝重的林四相比，她仿佛只是出来郊游散心的。 虽然最初她曾想要打消林四抢夺天印的计划，也知道后面的凶险，但现在这件事真正成为定局之后，她反而彻底放松了下来。 在她眼中，这仿佛不是什么激烈的围杀追逃，反而只是一场游戏，想看到她愁眉苦脸几乎不太可能。 这种情形下还能保持这种轻松心态，让林四也不得不佩服，不过同时他又感到很是不忿，这女人明明那么狡猾，却偏偏故意偷懒，把这些难题都推给了自己。 她还真以十骑长自居了，好像今后那些凶险至极的大战和她没什么关系一样。 “如果我所料不错，你那兽王老爹的名头也镇不住这些人了。”他幸灾乐祸的翘了翘嘴角，不遗余力的提醒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哦，然后呢？” “我想知道他会不会和我们为敌，如果连玄罗大6所有魔兽都成为了敌人的眼线，那我们就真的是无所遁形了。” “应该不会……吧？”尹漓眼内划过了一丝不太确定的色彩。 “你这语气我很不满意，身为他的女儿，你不觉得让自己的父亲安分一点，是你的份内之事吗？”林四故意恶声恶气道。 “是是是，林将军教训的是……那我们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呀？”尹漓一边拉长了音调附和着，一边苦苦忍着笑。这原本没什么好笑的，但不知为何，看到林四那张故作严肃的脸，她就莫名的觉得有趣。 林四当了那么多年的将军，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兵。不过他也清楚，尹漓并不会在大事上儿戏，她根本用不着别人提醒就能将事情做得比想象中还好。 罢了，现在局面还不算危急，就让她得意一下吧，谁让她实力完全不弱于自己呢。 他轻咳了一声，勉强挽回了一点形象：“敌人现在肯定认为我们藏在哪个角落里了，玄罗大6应该四处都是找我们的人……” “可我们现在确实是藏在某个角落啊。”尹漓笑嘻嘻地提醒了他一句。 “将军说话，小小十骑长也敢打断，还有一点样子吗？” “林将军好大的官威，我好怕……那您继续。”她一脸畏惧的捂着心口，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林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心道自己应该收回刚刚的评价了。 这个女人表面以十骑长自居，其实都快要骑到自己头上了，纵然她大事上不含糊又如何，这平日里的恶劣脾性就足以让自己焦头烂额了。 这完全就是个长不大的顽劣疯丫头嘛，她当年是怎么在连山面前扮出姐姐形象的？ “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找得到我们，毕竟玄罗大6很大，一般人也现不了我们。”他懒得表达不满了，免得她更加‘猖狂’，他开始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将来的计划上。 “但时间一长，敌人迟早还是会现这里，不过在他们现之前，我们就要再干一票大的了，我们的下一战，是古皇门！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这么疯狂，这么大胆，哈哈哈哈！” 仰面大笑之后，他便看向了尹漓，等着她的反应。 结果紫瞳女子只是双手托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咳，你可以说话了。” “哦。” “给点正常的反应行不行？”林四咬了咬牙，他知道这女人又是故意的。 “林将军要什么反应啊？你下个命令，我好配合啊……”她一脸无辜地表情，然而眉眼之间却全是揶揄的笑意。 林四狠狠吐了口气，他恼怒地站起身来，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向着后方大步走去：“散伙吧散伙吧，这队伍没法带了！” 尹漓连忙追了上去：“哎呀，林小四别生气嘛，姐姐错啦，消消气嘛……” 林四当然没有真的生气，他不得不这么做，不然他的颜面真的是快要荡然无存了。 和尹漓的合作是很美妙，可以说除了慕哲平之外，他还没碰到过能和自己配合得这么完美的搭档，自己的每一个意图她都能心领神会，甚至能做到自己没想到却又必要的事情。至于实力那就更不用说了，完全不需要自己多操心。 不过这行动之余的空闲间隙，她也是足够让人头痛的，没事就变着法的戏弄自己，自己想正经一下都没机会。从前林四也曾多次想过和尹漓并肩作战的情形，甚至向往过，可他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 “说，你哪里错了？” “人家只是觉得林小四很有趣，总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嘛……” “我真的要走了。”林四一脸木然地望着前方。 “啊，你竟然要打古皇门？为什么？为什么要打那里？这不是故意暴露行迹吗？而且一个级大派可没有那么好打的，上次太虚府是因为毫无防备，这次古皇门可就不同了……” 尹漓的语气变得极度的夸张，惊讶震撼不解疑惑不一而足。 林四停下脚步，冷冷斜了她一眼：“继续啊，继续编！” 尹漓这才终于收敛了笑意，勉强变得认真了起来：“好吧，你是打算分散敌人？” 如果不是打不过她，林四真的是很想揍她一顿，这女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自己只是说了要打古皇门，她就直接猜到了背后意图。 如果那些敌人都有她这么聪明，或许自己后面的行动会变得更加艰难，甚至根本毫无胜算。 然而她明明早就看出来了，却偏偏要玩那么多的花样。 “你说得没错，当我们下次把古皇门也端掉之后，敌人到时候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们会再挑选下一个目标，比如双圣宫迦王殿风雨岛……” 尹漓很轻易的说出了他的打算：“所以，刀魔迦王岛主这些人一定坐不住，他们只能回到本门坐镇，因为生怕那里留下的门人挡不住我们。” “是的，相对于天印，他们的本门基业其实更加重要，根本不容有失。而他们料不到我们下一战会选在哪里，他们只能分开，回到自己的宗门。” “但虚圣海皇剑尊这三人，却不一定会分开。” 林四浑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以二敌三的胜算，总比以二敌六要大得多不是吗？” “你的圣域怎么样了？战斗中被人压制，可别指望我救你哟！” “我还轮不到你来担心！”望着尹漓眼中的促狭神色，林四再次不忿起来。 确实，虽然他对规则的理解并不浅，甚至同这个世界的联系比其他许多圣境还要紧密，可或许是因为天印修炼者的缘故，他在晋入圣境之后，并没有拥有其他圣境高手那样的圣域。 这并不能说他的战斗力就不行了，只是总这样不走寻常道路，让他也很是无奈。 他从没想要特立独行，可破境时他便没有其他破境修士该有的灵力防护，神识也和其他人不同，天境时他也没有结界，他本以为舍弃天印之后，自己应该变回正常了，可没想到还是有了不同。 真正战斗起来，现在的尹漓不一定能击败他，但没有圣域就意味着他仍然不能沿着前人走过的路前行，只能继续自己摸索。 “你来攻击我试试。”他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攻击你？” “是的，全力攻击！” 尹漓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喜欢让我打你？” 林四气急败坏地拔出了天缺剑：“你在期待什么？我只是在研究重新进入意态的方法！和古皇战斗时，我曾经进入过意态，但当时却只是碰巧，现在似乎无法重新进入了，我猜想，或许需要战斗和圣域才能逼出那种状态！” “意态？你是说凌驾于身态之上的那个意态？”笑容依旧还在，但尹漓却不得不认真了起来。 意态其实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如同剑心之境一般，虽然有人提起，但事实上修行史上并无明确记载过谁进入了这种状态。甚至就连它是否真的存在，都还只是未知。 她知道林四不会夸大其词，他既然会说出来，那就代表他当时真的进入过。 “意态，究竟是怎样一种状态？” “一如那传言所说的，对手接下来要做什么，能提前料到，仿佛神话一般。” “真有这么神？” “当然，羡慕吧！真要是熟练掌握了这种状态，打得你满地找牙只是轻而易举。” “噢，那我还真是羡慕……” 下一刻，紫色的刀芒将林四的身形彻底掩盖了下去。 第1554章 反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虚府被灭的消息已经越传越广，许多人在为林尹二人‘丧心病狂’的行径所震惊的同时，也逐渐跟着来到了玄罗大陆。 太虚府被灭的消息确实足够让人震撼，但对于许多人而言，这个消息更大的意义还在于证明另一件事，那就是林尹二人很可能就在玄罗大陆。 在六大圣境的号令之下，玄罗大陆早已掀起了四处寻找班摩阿漓的浪潮。不光因为六大圣境一呼百应的身份，还因为他们许下的种种好处让玄罗大陆许多人根本无法拒绝。 此时的玄罗大陆，俨然已经成了一个超大的猎场，而那猎物便是林尹二人。除去玄罗大陆本土修士之外，就连苍罗大陆天外天三派都有一些天境高手混入了其中。 天印之前在段妍和观云手中时，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得到。而现在在林尹二人手中，谁都有可能得手不是么？抢夺天印，本就各凭本事，而最终得到天印的那个人不一定就是实力最强的。 一时间，整个玄罗大陆已经是风起云涌。而就在太虚府被灭十天之后，另一个消息再度让所有人险些失声。 古皇门的山门驻地也被人捣毁了，整个过程几乎算是和太虚府被毁掉的那一次一般无二，同样是林尹二人联手，同样是破阵杀人，同样血流成河，最后同样是废去俘虏的修为抢走上品灵石丹药扬长而去。 在所有人都忙着四处搜寻这两人，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躲着的时候，他们竟然主动跳了出来，而且还做出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凶案’。 远在苍罗大陆闭关疗伤的古皇暂时还没有其他动静，而虚圣迦王等六大圣境则是在得到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杀到了古皇门，只可惜他们终归还是来晚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片废墟而已。至于林四和尹漓，早已消失无踪。 一如林四所料，迦王刀魔和岛主再也坐不住了，现在由不得他们不担心自己身后的门派也遭到类似的袭击。 谁也没能想到林四和尹漓联手会强到这个地步，如果说太虚府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防备，那古皇门就是不折不扣的强行被攻破了。 传承了数千年的宗门基业毁于一旦，这种事情他们可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于迦王等人的离去，虚圣剑尊和海皇并没有多么担心，他们是圣境高手，无论结伴而行还是单独行动，本就应该是别人该担忧畏惧才对。 至于玄罗大陆其余各地，同样因为古皇门被捣毁的消息而震荡不已。 直到这一刻，许多人才终于发现寻找班摩和阿漓这两人固然能得到极大的奖赏，但自己真能找到他们么，找到他们之后，不会给自己身后的家族门派带来灾祸么？ 这两人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两个因为暴露了苍罗大陆身份，就无处容身的天境修士了，他们现在是圣境高手啊。 当古皇门被灭的消息传回苍罗大陆时，引起的反应是极为轰动的。 事实上，上一次太虚府被灭的消息早就已经传了回来，只是那时候人们还不太敢相信，觉得可能是夸张了许多。 上一次三大圣境带着那么多人出征玄罗大陆，最终也只是打了一些不起眼的中小宗门和城池罢了，超级宗门一出手，他们就损兵折将不是么。 但当古皇门的总部也被端掉，而且消息被越来越的人证实时，人们才终于明白这是真的了。 曾经被苍罗大陆许多人当作最强天境，也曾被他们亲口称之为叛徒的林四尹漓，现在已经是站在大陆之巅的圣境高手了。 现在到底该怎样看待这两人，许多人内心是迷茫的。 他们算是苍罗大陆的英雄吗？可是他们夺走苍罗大陆的天印逃之夭夭了啊，他们应该是罪人吧？这一年，尤其最近这段时间，苍罗大陆有数之不清的人曾经用最恶毒的言语辱骂过他们不是么？ 现在改口称他们英雄，未免太过艰难了一点。 然而他们如今所做的事情，又确实是在和玄罗大陆为敌。 现在是苍罗大陆被玄罗大陆侵略的关头，北部三国和东煌乌夏几乎都快要全部沦陷，几乎没有多少苍罗大陆人敢看好这一战，许多人心内惶惶，担心自己将来也沦落为奴隶。 反攻玄罗大陆这种事情并非没人想过，只是每个人都觉得不太现实罢了。 可现在，这两人却已经真正做了出来。他们狠狠给了玄罗大陆两刀，杀得玄罗大陆那边许多人也受到了切肤之痛。 如果他们真的是玄罗大陆的奸细，那他们根本不应该对玄罗大陆的门派出手不是么？ 如果只是为了天印，他们更应该找个无人所知的小岛藏起来不是么？根本没必要主动出现，然后四处挑衅…… 许多曾经一面倒辱骂过他们的人，此时已经渐渐明白了他们的用意，至少入侵苍罗大陆的许多圣境高手确实撤回了玄罗大陆。 于是，他们的感受变得越来越复杂。 那本是苍罗大陆的千年来最出色的两位绝代天骄，二十七岁双双晋入圣境，这样的天赋举世罕有，惟有当年独拥六大天印的琴英能与之媲美。 同那三位一直留在宗门内接受着保护的天选之子相比，他们一直就没有逃避过和敌人的战斗。在这个时代，或许他们原本才是新的琴英。 他们本该受到最大的重视，本该受到后方无数人的颂扬和支持，被众星拱月般当成苍罗大陆的希望。可现在招惹了太多强敌的他们，能否活着回来都很难说。 这其中，最不好受的恐怕就是心宫和月国了。 如果没有逐出尹漓，有着两大圣境的心宫将有着何等的底气？如果没有逼走林四，月国现在就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圣境高手了。 只可惜，纵然尹漓和林四没有投奔玄罗大陆，纵然他们将来可能还会回苍罗大陆，却也不可能回心宫和月国了吧…… 神炎丞相魏仲卸任之后的第三天，曾经的天书策名将宓元韵重新出现在了前线。与此同时碧澜泷岳城发生了一场政变，碧澜太后被软禁，小皇帝正式走到台前的第一件事，就是任命籍籍无名的木三为征北将军，统领碧澜北部三大兵团和玄罗大陆作战。 这些消息同样让许多人或振奋，或激动，或惊讶，或疑惑…… 只是，这一切都和林四尹漓没有了多大关系。 此时的他们已经处在了激战之中，而他们的对手就是虚圣古皇和剑尊三大圣境！ 并非被虚圣等人追上找到，正常情况下林尹二人至少还能藏十来天，而如果他们现在想着离开玄罗大陆的话，那或许能藏更久。 不过这一战迟早还是避不开的，除非他们一直躲藏下去，永远不敢公然露面。 林四当然不想那样，他选择了主动出击。 当迦王岛主刀魔三大圣境各自回宗之后，他和尹漓便悄然绕到了虚圣等人的附近，随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偷袭。 当一刀一剑以闪电般的速度自两个方向直直袭向自己时，虚圣眼底除了迎战的冷静之外，还有着些许错愕。 林四和尹漓出手的那一刻，距离他竟然已经只有一里之遥了。对于一位圣境强者而言，被人接近一里之后才发现，这几乎算是个耻辱了。 而当林尹二人出手之时，那一里之距几乎是瞬间就变得不复存在，刀芒和剑芒已经开始在他的圣域之中肆虐。 面对两大圣境的夹击，虚圣不敢太过托大。虽然他无比仇恨毁掉了太虚府的林尹二人，可不代表他就轻视这两人，更不代表他在战斗中就会冲动大意。 横剑格挡的同时，他选择了暂时后退稳住阵脚，他可不想被这两人一上来就压着打。 更何况他可不是以一敌二，当林尹二人出手之时，剑尊和海皇已经一左一右向前杀了出去。 这片距离古皇门不过千里的山林，像是忽然迎来了一场地表变化。虽然明明只有五个人，而且战斗才刚刚拉开帷幕，但这周边数里范围内的几座小山丘已经因此消失不见了。 地面开裂出了无数的幽深缝隙，不知多少树木带着铺天盖地的泥土被卷向了上空，震耳欲聋的轰响声中五人的身影都已经被尽数遮盖。 这圣域内肆意飞舞的任何一粒木屑，此时都因为那极高的速度而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力。 在这种情形下战斗，圣境之下的绝大部分修行者别说是找到对手的影子，恐怕就连自己的方位都无法确定，身形都无法稳固。 这便是许多圣境高手战斗都选择在高空的原因，他们的破坏力实在太强大了。规则之间的碰撞，足以让周围的其他人遭受灭顶之灾。 不过，林四此时显然不会考虑那么多。 这整个玄罗大陆除了尹漓，根本就没有他的自己人，他根本不用担心误伤谁。 五大圣境之间的全力交锋，这几乎算是数百年来声势最大的一战，即便玄罗大陆不久前入侵时出动了八大圣境，可也不至于所有圣境高手聚在一起大战。 原本向着虚圣直直杀过去的林四尹漓并没有被圣域困住，即便那圣域里面的许多外界的规则已经改变，诸如原本应该朝着一个方向飞行的尘灰竟然迎面交错而过，原本应该不断接近的人影给人的感觉竟然是不断拉开距离，但这并不能阻挡两人手中的身形。 真正挡住他们的，是海皇的长枪和剑尊的长剑。 第1555章 激战 这场偷袭是林四制定的计划，利用虚圣等人主动寻找自己的时机，绕到敌人后方给对方致命一击。 他没打算任由对方将自己找出来，然后再从容杀过来。对于林四而言，他向来喜欢的就是将战争的主动权抢到自己手中。 不过，这场偷袭现在看来还是失败了。 如果他们偷袭的是一位天境高手，现在早就已经成功了。但他们偷袭的是圣境，接近一位圣境高手本就极难，而一位圣境高手在面临偷袭时，本就能做许多的事情。 就像虚圣，林尹二人距离他还有数十丈时，他的圣域就已经张了开来，而且做足了迎击准备。 一旦被海皇和剑尊缠住，等到虚圣再度杀过来，那林四和尹漓将会立即陷入被动之中。 镰刀和长剑碰击的那一刻，溅起的火光迅速泯灭，留下的只是沉闷的声响。原本应该出现的毁天灭地景象并未显露，因为尹漓这一刀根本就没有离开剑尊的长剑，反而紧紧贴了上去。 仿佛藤蔓一般沿着那剑身不断缠绕，剑尊当然没有这么容易被制住，只是当他的长剑同样不断交织的时刻，侧面一道带着极度危险气息的剑芒呼啸而来。 他的皮肤甚至都感受到了针刺一般的生痛，对于一位圣境高手而言，这是极为罕见的体验，尽管那剑芒根本都没有触碰到他。 按理说，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遭到更多攻击，因为林四应该被海皇给截住了。 林四能否突破海皇都还是个问题，何况是在这交手的第一个照面就能抽身来偷袭他？ 然而此时的他根本来不及细看，便在那电光石火之间拼力抽剑拧身去挡林四那一剑。他也终于明白了林尹二人的打算，这两人一开始偷袭虚圣是假，联手偷袭自己才是真的！ 这确实是规则的碰撞，可当大家都掌握了一定的规则，都有着极强的破坏力和极深的领悟境界之后，战斗却再次恢复到了一剑一剑的原始比拼。 无论如何，圣境强者被刺伤也会流血，头被砍下也会死不是么？前提是有人能办到这种事情。 铿！ 他的剑重重抽在了急速袭来的天缺剑之上，只是这么一次不太起眼的碰撞，身周百余丈范围内已经变成了新一轮风暴肆虐过的狼藉景象。 剑尊终归还是挡下了林四这偷袭的一剑，而为了能挥出这一剑，林四是付出了暂时无视海皇攻击的代价。 他的后背已经染血，那是追击而来的海皇造成的。 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可他这偷袭的一剑却仍然还是无功而返，这样的战斗几乎足以让人绝望！ 林四脸上却连失望都没有，一剑不成，他便挥出了第二剑。 而与此同时，剑尊心内的警兆在这一瞬间几乎提到了最高！ 尚且没有从林四偷袭之中走出来的他，正前方忽然亮起了一道并不算太明亮，却让他感受到死亡威胁的刀芒！ 他终于明白了之前那刹那间的不安感从哪里来的了，没错，自己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脱离尹漓缠绕着的那一刀去迎击林四。 她是故意放开自己的，这并非尹漓吸引自己，让林四来偷袭自己。而是林四吸引自己全部心神，让尹漓来做最后一击！ 他根本不知这两人是否提前计划好的，又或者只是战斗中的灵光一闪然后生出的极高默契配合，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面临了尹漓那必杀的一刀！ 多年以前尹漓还在斩羽派时，他曾经去和她交过手。虽然最终因为天狼王的出现，那一战他不得不提前放弃，可当时他就已经见识到了尹漓那超乎寻常的洞察力和攻击力。当然，还有那天境根本不应该拥有的一刀。 而现在，尹漓已经是圣境了，她再次对他挥出了致命的一刀。 和当年那一刀相比，这一刀看起来声势不知小了多少倍，却偏偏让他这位圣境强者无端的遍体生寒！ 他想躲，却根本躲不开，不光因为这一刀已经牢牢锁定了他，还因为林四在他左侧死死缠着他。 没有躲避的空间，他只能硬接这一刀。 这一刻，林四只觉得自己身边的空间都骤然开始收缩了起来。他能感受到剑尊用出了圣境的极限威能，剑尊的圣域在这一刻几乎变成了万剑林立的丛林，让人望而生畏。 后方的虚圣原本在飞速杀来驰援剑尊，左侧的海皇原本也在夹击林四，但这一刻他们的动作仿佛都忽然变得慢了下来。 轰！ 这原本就在不断轰响的山林之中忽然传来了怒雷般的一声爆炸，随后五人身周方圆百丈范围之内再也看不到一丝亮光。 当尹漓那一刀和剑尊的极限圣域碰撞之后，他们身边的世界仿佛都快被吞没。原本死死缠着剑尊右手长剑的林四忽然看到了无数丝线和云彩背后的风景，他甚至不知这算不算错觉。这次碰撞仿佛将这个世界都短暂撕开了一道口子，以至于露出了本不应该存在于眼前的景致。 而后，他便不受控制地向着后方倒飞而去。 尹漓和剑尊这一击几乎造成了毁灭一般的景象，以至于不光是他，就连虚圣和海皇都不由自主的倒飞开来。 他们倒没有受伤，可此时的他们甚至来不及去看这次碰撞之后的结果，高速向着四周划过的三人在半空之中飞快交手了不知多少次。 这完全就是本能一般的战斗，因为这一刻，他们是真的连对方的身形都难以把握了。那一击让他们圣域内的规则都瞬间变得紊乱起来，也让他们的感知短时间内难以做到准确。 林四曾经数次见过尹漓的那一刀，那还是她天境的时候。 相比于当时划出了一轮巨大弯月的恐怖刀芒，现在的这一刀看起来几乎是平平无奇，连一丝烟火气都看不出来。 这一刀覆盖的范围看起来也不大，仅仅只有剑尊一人而已。可相对于当时的那一刀，这一刀的威力却强了不知多少倍。 当年那一刀虽然也能伤到圣境，但最初在斩羽派的剑尊只是措手不及，而心宫祝云甚至没有动用圣境极限威能，便硬接下了那一刀。 可现在这一刀，就连已经晋入圣境，身为尹漓同伴的林四都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这就是他和尹漓的计划，两人拼尽全力先闪电般诛杀掉剑尊！ 为了做到这件事，他硬拼着受伤扛住了海皇的攻击，给了尹漓心无旁骛施展那一刀的机会，而尹漓自己为了挥出这足以对圣境高手造成巨大杀伤的一刀，同样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然而，让他们无奈的是，剑尊依旧还活着。 是啊，圣境哪里有那么容易杀死？ 尽管此时的剑尊看上去狼狈不堪，身上的衣物几乎都已经尽毁，一道极深的创口自他左肩头直至右腹，而他全身上下更是有着无数细小的浅浅血口，可他毕竟还活着。 他的长剑依旧仅仅握着，虽然能让一位圣境高手沦落到这样的境地，林四和尹漓足以骄傲，可这一刀没有杀死剑尊，那就代表他们这次再也没有机会杀死他了。 虚圣和海皇不会坐视的不是么？而剑尊真要是想要逃走，或许他们还是会如当初古皇那般，根本无从追起。 剑尊没有逃，此时的他看起来比开战之初要可怕得多，甚至就连那张同样密布着血口的脸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他如同流星坠落一般猛然杀向了尹漓，似乎是要和她不死不休，而紫瞳女子同样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 刚刚硬受了尹漓一击的剑尊，状态其实已经变得极差了。此时他完全就是在搏命，而一位圣境高手搏命，注定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创伤。 虽然尹漓的状态同样有所跌落，但剑尊现在应该已经不是她的敌手。剑尊之所以主动找上她，只是为了缠住她，给海皇和虚圣机会。 林四其实很清楚对方的打算，自己和尹漓已经被切割了开来，尹漓那边局面完全不用自己担心，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以一敌二面对海皇虚圣的自己。 用出了圣境极限威能的剑尊足以拖住尹漓，而同时面对两大圣境的自己，很可能会被趁机击杀。 林四很想瞬移到尹漓身边，和她联手夹击剑尊。他几乎可以肯定，一旦自己办到这件事，那对方将会阵脚大乱，因为此时的剑尊已经不可能扛得住两大圣境的攻击。 到时候，对方只能选择退避作罢。 但这件事他却没办法办得到，因为瞬移不了。在海皇和虚圣两重圣域的夹击之下，他外部世界的联系几乎算是被彻底切断。他唯一能利用的就是对规则的理解熟悉程度，在这两大圣域之内，他终于不再像天境时那般被动了。 他的力量速度境界已经不比对方差多少，而在身体强度上，他甚至超过了当世所有圣境高手。 剑尊拖着尹漓给海皇虚圣创造机会，他何尝不想拖着海皇和虚圣为尹漓创造克敌机会？ 在两大圣域之中穿行的他不断和虚圣的剑，海皇的枪交击，他的剑术在这一刻终于真正展露出了全部的威能。 不再像从前那般，因为力量速度和规则的压制而被动，而无法尽情施展。 对他来说，真正的战斗其实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开始。 第1556章 暂时休战 表面上看，这样的刀剑交击宛若转境之下乃至初境的战斗方式，甚至还不如许多元境极境修士那样互相隔空挥出一道道劲气‘精彩’。 但实际上，这圣境级别的战斗当然不可能有这么简单。 多年以前林四在青月森林跟着华素素学剑法时，那时候他曾幻想过传说中那些高阶修行者全力一击摧山断流的画面，并对此向往不已。而现在，他每一剑都能造成这样的恐怖破坏力。 在和虚圣海皇的战斗之中，他的剑几乎在每个眨眼之间都会完成成千上万的变化，否则根本无法跟得上圣境高手的节奏。 如果天境高手能侥幸在这附近停留驻足，那就算仔细感知，只怕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形，更看不清他们手中的兵器。他们能看到的，只是圣域规则极尽扭曲变幻之后的诡异画面，那其中每一道波纹都足以让圣境之下的修士如遭雷击。 林四晋入圣境还不到一个月，在这个境界他其实还是不折不扣的新手。 晋入圣境之后，他只和尹漓切磋过，然而切磋终归只是切磋。更何况此时的他，算是以一敌二。 没有圣域的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被动。他仿佛天然就比别人少了一样对抗的利器，纵然他能在对方的圣域之中穿梭自如，可穿梭本就是在规避着什么，本就算是一种制约。 这种情况下以一敌二的他，局面自然是极度的不利。 他依然无法再次进入意态，那种对战斗而言有着极大帮助，让他在天境后期就能抗衡圣境高手的神妙状态，他仍然无法自如掌握。 哪怕他明知那是外部世界和自己同时掌控战斗，可现在他根本达不到当时那种平衡。不是被它挤进身态，就是将它挤出去，完全找不到当日那种妙到毫巅恰到好处的感觉了。 当战斗进行到一刻钟之后，他依然还在坚持，方圆百里的山林已经尽毁，可他并没有多受什么伤。 剑与枪之间他不断徘徊，每一次都险之又险的让他处在了危险的门口，却又偏偏毫发无损。虽然海皇和虚圣都没有像剑尊那样孤注一掷，但却也已经用出了圣境该有的一部分能力。 林四现在做到的事情，传出去已经足以让许多人震撼。一己之力挡住两大圣境足足一刻钟，这本就极度的不可思议。 毕竟，他还不是连琴剑主。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从前或许是想错了。在这样无法借助圣域的情况下，他能倚仗的，更多只是剑法。而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剑法得到了极大的淬炼打磨。 自己除了没有圣域之外，其他并没有哪一样比其他圣境高手弱不是么？有着足以和他们抗衡的力量速度印力神识，对于规则的理解，对于外部世界力量的运用完全就不比他们差。 现在自己能在虚圣和海皇面前撑这么久，足以说明战斗并不局限于外在的表现形式，圣域是一种战斗方式，是这世间所有圣境习惯了的方式，可从未有人说过这就是唯一的战斗方式。 千年前的琴英，也没有传说他拥有圣域。正因如此，能够斩杀其他圣境高手，同时还能够以一敌十的琴英才会被人当作神境高手。 如果当时琴英用出了圣域，那恐怕他会被人当成最强圣境吧？可实际上，按照他当初在圣山地宫留下的那段话来看，他还真就只是最强圣境。 同为圣境的琴英没有圣域，那他当时是怎么战斗的？ 确实六大天印齐聚，会有怎样的威能和手段，自己根本不清楚。但至少那足以证明，和圣境高手战斗，并不一定只有圣域这一种方式。 自己本应该也有自己的战斗方式，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去思考过罢了。 渐渐的，他开始沉浸在了这场险之又险的战斗之中。 直到某一刻，他面前的压力骤然一轻，他才忽然发现虚圣和海皇已经双双退向了远处，而尹漓则是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剑尊并没有被尹漓杀死，除非实力倍之以对方，否则恐怕没人能单独斩杀一名圣境高手。不过此时的剑尊已经比先前的状态更加狼狈，他的气息不可避免的萎靡了下去。 尹漓终归是将他打退了，而因为尹漓驰援了自己，海皇和虚圣才不得不暂退。 林四倒是想要和尹漓联手继续和海皇虚圣大战下去，可稍微一感知，他便已经发现了尹漓的状态同样跌落了许多。 是啊，她用出了圣境层次的那一刀，又和动用了圣境极限威能的剑尊缠斗了大半个时辰，本就已经极为难得了。这一战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剑尊在半年之内恐怕都无法再战了。 虽然虚圣和海皇很想得到天印，很不愿看着林尹二人离去，可他们也知道这一战凭借他们是不太可能拿得下了。 林尹二人的战斗力超乎了他们一开始的想象，面对三大圣境，他们仍然能重创一位然后全身而退，这让虚圣海皇内心不由得变得沉重了许多。 …… 溪水自山谷间蜿蜒流过，尹漓已经打坐修炼了许久，今天这一战虽然林四一开始就被海皇击伤了后背，但现在并没有受任何外伤的尹漓状态反而不如他。 在她打坐那片绿茵的不远处，林四正在一招一式缓缓练习着剑法。 和先前战斗中那每一瞬间都变化万千，快得让人用感知都跟不上的挥剑速度相比，现在的他几乎已经快要到达另一个极端。 此时他的剑很慢很慢，每一个呼吸甚至还不能前进一寸。不过另一方面，虽然没有用一丝一毫的印力，他的剑依然极为稳定，即便是以这样的速度，剑身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轻颤。 他并非刻意求慢，更不是研究什么以慢克快的技巧，而是在用自己的剑寻找着什么。 今天和海皇虚圣那一战，让他隐隐有了一些想法，却又如何窗户纸一般始终无法捅破，让他一时间难以找准关键。 天缺剑缓缓划过前方的虚空，在外人眼中恐怕什么都没有，但他却能‘看到’随着剑的经过，剑身边的气息在做着一种极富韵律的流动。 只是这种风景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任何人挥剑都能做到这种事情。对于高阶修行者而言，以自己的剑带动周围生出更大变化，甚至改变一方环境也不足为奇。 当天幕渐渐黑下来之时，后方的尹漓终于睁开了双眼，而林四这才宛若大梦初醒一般回过了头。 “你怎么样了？” 虽然表面上总是对尹漓恶声恶气，甚至还暗暗腹诽和诋毁过无数次，但他内心也不得不承认，紫瞳女子已经算是他最亲近和最重要的人之一。 如果他心目中一些人重要程度也能做个排行的话，那她的地位应该已经和慕哲平不相上下了吧…… 虽然做了一定的掩饰，但回头那一刻眼底的担心和关切并没有瞒过尹漓，于是她的嘴角不禁浮了起来。 “已经可以再次出手了，不过若想完全恢复，还需要至少三天。” “那便等到三天后再战！”林四重重握了握拳头，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斗志。 古皇那次的伤势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前几天突袭古皇门将迦王岛主刀魔逼回了他们各自的门派，而今天这一战又重创了剑尊。 现在他们真正面对的大敌，也就是虚圣和海皇了，二对二，他再无任何压力。 至于各大门派的天境破境高手，真正战斗起来对他们当然也有极大威胁，毕竟圣境高手还没有到无视人海战的地步，但林四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二人主动陷入那种境地。 尹漓轻轻点了点头，虚圣和海皇这两个威胁不能不解决掉。就算杀不死，也要打得他们无力继续兴风作浪。 “你刚刚在做什么？” “研究剑法。” “研究出什么了？” “我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身态意态，剑意剑心，天境圣境神境这三种不同的境界之间，是否有着紧密联系，是否殊途同归？”林四眼内渐渐闪过了一缕迷茫。 他这种念头其实有些离奇，身态意态是战斗时的特殊境界，剑意剑心是剑术境界，天境圣境则是修为境界。 在许多人眼中，这三种境界算是互不相干的，就像招式只是招式，功法只是功法。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尹漓饶有兴味地问道。 “我当初能晋入圣境，固然是感悟境界已经快要水到渠成了，但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当时进入了意态，我不会那么快那么突然的晋入圣境。所以我在想，或许这两者本就是有关联的。” “这不是很理所当然的吗？”尹漓忽然娇笑起来。 “哦？” “身态意态本就需要和这个世界打交道，而天境圣境本就需要不断加深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这两者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啊。” “那剑意和剑心呢？”林四像是忽然把握到了点什么。 “虽然加上了剑技所无法表达的一些东西，但剑意其实依旧停留在技艺的层次上吧？剑心我没见过，甚至没人能准确描述出这种境界。但我猜测，那可能同样涉及到了和世界的联系，或许当你晋入神境的那天，你就能明白了。” 第1557章 突飞猛进 尹漓的话让林四思索了许久，但现在的他等于是站在山腰看直入云霄的山顶风景，云端之上的景致他根本看不清，又哪里能得到什么具体的东西。 他本想取笑尹漓自己明明都才刚刚晋入圣境，而且都还不是用剑的，竟然还把神境和剑心说得跟真的一样，像是一个已经到了剑心和神境层次的老师一样指点自己，这岂非可笑？ 这取笑并不带什么恶意，只是他们之间相处的习惯罢了。 可这话临到说出口的那一刻，他却又咽了回去。 尹漓是不需要扶着绳索就能‘渡河’的圣境，据说她在元境时就能指点极境的师姐修行，她在天境时只怕就已经看到了圣境的路，否则她不可能走得那么顺利。 那么现在是圣境的她，看得比其他人更远更透彻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她本就是自己见过的在修行方面悟性最不可思议的那个人不是么？如果她比自己年长几岁，亦或是比自己早修行几年，那自己根本无法追上她所在的那个‘时代’。 而除此之外，他其实无法反驳尹漓，因为他自己内心偶尔也会有类似的想法。现在从尹漓口中再听到一遍之后，他甚至有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可和证实的怪异感受。 “你今天和剑尊那一战时，我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看到了什么？” “当你那一刀和他的极限圣域碰撞时，我仿佛从那碰撞最激烈的区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和当时战斗相比平静了无数倍的世界……” “是因为暂时撕裂了空间？”尹漓若有所思地猜测道。 “不！”林四摇了摇头：“招式威力太大，影响到空间的稳定，这一点并不足为奇，我能分辨得出来。那个世界像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可它确确实实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圣境之间的战斗虽然罕见，但千百年来应该也不算少数了。其中两大圣境全力交手，自然也免不了，比如当年琴英和十大圣境交锋，当时的场面应该比我们今天激烈许多倍。” “没错。”虽然林四不明白尹漓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但他还是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可至今为止，从没有人提到过你所说的那个世界。这似乎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没人看到过那个世界，除了你。” 尹漓的笑容并未敛去，但眼内却已经满是意味深长了。 “可我真的看到了啊！” “乖，姐姐并没有说你说谎骗人啊，林小四不用这么激动嘛？”尹漓满眼的戏谑笑意，还不等林四反唇相讥，她便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源珠气息，因为你特殊的际遇。就像你以前说过的丝线和波动，其他人也感知不到。” 林四已经无暇再计较她的称呼和恶趣味心态了，此时他满脑袋都是和圣境的交锋战斗：“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其实是圣境高手的道心？” 林四和尹漓在修行上已经没有多少秘密。尹漓在修炼上的一些心得，包括她的那一刀是如何做到的，都曾原原本本告诉过林四，只是某些手段涉及到特殊天赋，林四暂时掌握不了罢了。 就像尹漓明明听过林四描述那些所谓丝线，因为没有源珠带来的视线，她同样还是无法看到。 也因此，林四现在说起的道心，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尹漓摇了摇头：“那是否道心我无法确定，但我可以确定一件事，那依然还是这个世界。而最关键的是，你连主动去现它都办不到，更何谈触动它，轰击它，进而影响圣境高手的战斗状态？” “依然还是这个世界？” “你看到的景致，或许只是这个世界的另一种表现方式。有些东西东西虽然被人认为是飘渺虚无的，可并不代表它们其实不存在，只是人看不到他们罢了。” “你说得也未免太玄了，照你这么说，那我们的意念，我们的想法，也存在于世界的某处了？” “道心这种东西，原本就不应该能被直接看到，可你还是看到了。还有那些丝线和规则，它们原本也不应该被看到。只要生在这个世界，那就代表它们存在过，能逃过所有人的眼睛，却逃不过这个世界自己的眼睛。 你看不到什么想法意念，但你终归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这并不奇怪。就像有些魔兽能听到正常人根本听不到的声音，那声音就不存在了吗？那些画面原本是什么样子的，谁也说不清，或许只是经过了源珠又或者你的意识，最终进入你的脑海才变成了你能理解的画面。” 虽然她说得有些晦涩难明，而且这番话透露的意思也显得有些荒唐，但林四终归还是听出了她的意思。 “是么，所以我看到的那个世界，很可能就是规则本质以另一种我能理解的方式，形成的具体画面？” 望着林四那一脸认真乃至渴求得到认同的表情，尹漓忽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又觉得我无所不知了？别忘了，你说的画面我根本就没见过，你竟然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我要是说不对呢？难道你就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你这女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林四不由得恼怒起来，尹漓这句话似乎说中了他此时的心态，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虽然并没有‘继承’连山对尹漓的那份深深眷恋和特殊感情，但林四自己或许都没有觉，连山终归还是在某些方面影响到了他。 和连山一样，他也无法坐视尹漓被伤害，更不愿看到尹漓伤心难过。有些时候，他甚至会在不知不觉间将尹漓当成能够指点他，为他驱散迷雾的姐姐，尽管不像连山那样全身心的依赖，而且口头上从来没有承认过。 “在这方面，我也无法给你更多的建议……我只能说，或许你可以考虑从那个方向着手。虽然你没有圣域，但你能看到其他所有圣境都看不到的景致，你原本就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就看你能不能将它转化为真正的战斗力了。” 这一次，尹漓并没有故意再逗弄他，此时的她显得很认真。 她的话，让林四陷入了深思。 许久之后，他脑海内忽然像是闪过了一道亮光，以至于连声音都变得激动起来：“你说，如果我能用我的剑划出同样的画面，或者用我的剑去带动那个虚幻的世界，会有怎样的结果，是不是就算剑心了？” 他越说越兴奋，最后甚至手舞足蹈起来：“我几乎有种预感，当我能做到那一步，或许我距离神境也不远了，因为那其实就是在不断和最本质的规则打交道，谁能有这样的机会？到时候意态应该也能轻松掌握了，哈哈哈哈……等到那一天，我一个可以打你十个！” 他这句话，让尹漓也愣住了。 过得片刻后，她才满眼戏谑地调笑道：“你就这么想击败我吗？可你用什么去做到呢？那个虚幻的世界你都只是匆匆一瞥而已，更何谈理解它，然后还带动它，甚至复制它？林小四啊林小四，你的野心还真不小呢！” 林四咬了咬牙，狠声道：“当然是战斗！数不清的战斗！” ……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内，林尹二人和海皇虚圣接连大战了三场。 圣境之间的战斗，在过去或许数十年都不见得有一次，而现在却变得越频繁起来。究其原因，自然是林尹二人主动挑战的缘故。 他们根本就没有其他圣境高手那种爱惜羽毛的自负自尊心态，无论战胜还是落败，无论战斗时会否受伤狼狈，对他们而言似乎都不算什么。 好不容易营造出了以二敌二的形势，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这三场大战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面对虚圣和海皇这两位老牌圣境，四人之间的混战，或者一对一的捉对厮杀他们都只能堪堪保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不过，也因为这三场激烈交锋，踏入圣境不久的林尹二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度熟悉着这个领域。在第三场大战时，两人甚至险些伤到了虚圣和海皇，令得对方不得不再次动用了一部分圣境威能。 如果不是因为每次大战之后，尹漓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恢复，而林四也需要将战斗中的心得体会变成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许他挑战的次数会变得更加频繁。 反正，虚圣和海皇根本就没有躲着藏着，很好找不是么？ 这几乎算是林四和尹漓实力提升最快的一段时期，外面有着给他们磨练的对手，而平日里两人还能不断交流印证着各自的见解想法感悟，无论是否荒唐，无论是否突奇想根本没有任何依据。 这样的时光，让林四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和老慕在学院之城时的情景。那同样是他实力提升极快的一段时期，只是当时自己和他对修行的理解终归太浅薄了，许多东西完全只能凭空猜测。 抢走天印之后，他们几乎算是举世皆敌。可这原本应该是极为凶险，甚至一不小心就丧命的关头，两人却仿佛都在享受着这段难得的经历。 尹漓知道，除去自己和林四都拥有着圣境实力，已经足够强大这个原因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林四的算计能力了。 因为他的大胆谋划和出击，剑尊现在不得不躲起来养伤，迦王岛主刀魔不得不回归本门坐镇。否则六大圣境齐出，他们两人恐怕真的只有四处躲藏的份。 对于其他高手而言，这算是江湖仇杀，但在林四眼中，这是战争，他会将战略战术这些战场上的东西也搬过来。 这或许，才是他和这世间绝大部分修行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吧？当一名天书策名将具备着强的个人实力时，本就不能仅仅只将他当成一个修行者来看待。 第1558章 奇袭暗算 “接下来，我们不能再像前几次那样去挑战虚圣和海皇了。” 听到林四这句话，尹漓脸上并无丝毫惊讶之色，只是略微思索，她便想出了原因。 “你是说，下一次他们很可能已经安排了足够强大的阵仗在等我们？” 林四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并不傻，我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去，偏偏他们又打不过我们，所以他们很可能会找帮手提前埋伏，等着我们过去。” “所以你打算放弃？” “错，这是可以利用的，哈哈！”林四得意洋洋地叉腰大笑起来。 虽然只是这么一句话，但尹漓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已经无话可说了，林四确实将战场那虚虚实实的一套搬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利用他们埋伏我们的机会，抓住其他的漏洞？” “没错，古皇门抢来的灵石又快用光了，我们要寻找下一家了！帮手聚集在一起，必定会让某些地方变得空虚不是吗？”圣境高手的吸纳能力本就极为强悍，何况林尹二人都不是正常修行者。 不过，他们这段时间吸取的上品灵石，恐怕足以让这世间任何一名圣境高手咋舌了。毕竟即便虚圣古皇这些圣境高手，也不会一个人将本门库存的上品灵石全部用光。 而这造成的结果，就是林尹二人的根基境界已经变得不可思议的稳固。虽然修炼的年限远不及那些老牌圣境高手，但在灵力和印力方面，他们却隐隐快要占到一些优势了。 “你准备对哪一家下手？” 就连尹漓也觉得很好笑，自己和林四这似乎已经快要变成强盗了。 “风雨岛吧！” “为什么是风雨岛，而不是迦王殿和双圣宫？如果我记得不错，风雨岛更远。” 林四一脸莫名的瞅了瞅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真要原因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风雨岛离得最远，就算他们反应过来了，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去。” “噢，是吗？”尹漓笑了笑，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实上，林四没有选择迦王殿和双圣宫当然是有其他原因的。迦王殿是方羽当年所在的门派，双圣宫则是剑主的宗门，虽然这两人和他算不上一路人，但终归有点渊源，何况剑主还给过他帮助。 林四倒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对迦王殿和双圣宫有好感，毕竟他们上次也入侵了苍罗大陆，也犯下了累累罪行。 有必要的情况下，他还是会毫无抵触的对这两个门派出手。不过现在既然有风雨岛这个选择，那他当然还是会优先选择风雨岛。 这看起来只是林四单方面的猜测，不过对于他们而言，猜错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就算岛主没有离开风雨岛，他们闯进去后虽然无法捣毁那里，全身而退却也不是办不到。无论如何，风雨岛和岛主也都是他们的敌人不是么？ 风雨岛位于玄罗大陆西北方的海外，事实上这已经不算仅仅算是一个小岛，而是一片大陆了，因为方圆足有万里。 而风雨岛和内陆的联系也极为紧密，玄罗大陆西北方有六个大中型宗门都是他们的附庸，每隔一段时间都是需要坐船去岛上进贡的。 当林尹二人赶到风雨岛之后，原本提防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他们并没有在这里感知到岛主的圣境气息，林四似乎是猜对了，岛主很可能是被虚圣海皇给重新邀了过去。 等到岛主将来得知风雨岛总部被人夷灭之后，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气急败坏急怒攻心是一定的，林四好奇的，只是他会不会怪罪虚圣海皇，因为没有他们，他应该不会贸然离开风雨岛吧？ 如果能趁机让对方这几大圣境产生内讧，那就更美妙了。 真正踏足风雨岛的那一刻，他将心底这些多余的念头都收了起来，天缺剑和镰刀同时挥出。这座和太虚府古皇门一样屹立了数千年的超级宗门，在这一天终于迎来了毁灭般的攻击！ 此时的林尹二人，实力已经比上次攻打太虚府时强了太多。一路上的风雨岛弟子门人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他们所过之处，宛若灾难降临一般血花飞溅树木房屋法阵尽毁！ 风雨岛的长老门人或尖叫着向宗门中心地带涌去，或向着四周逃散，一时间乱作一团。如果没有太虚府古皇门被灭的前车之鉴，或许他们不会感到恐惧，但现在林尹二人出现，已经让每个人很自然的感到风雨岛可能已经保不住了。 当两人杀到风雨岛的核心地带时，护宗大阵已经彻底亮了起来，而整个风雨岛的中心数十里地带也尽数亮起了阵法的光芒。 远远望去，这完全就是一派毁天灭地的景象，人影几乎都已经难以分辨，能看到的只有阵法光柱的各色光芒，以及混杂在其中的刀气剑气…… 林四和尹漓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这样的阵仗，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以至于两人甚至都快要开始习惯了。 林四的天缺剑几乎是舞得密不透风，将四周每一道袭来的劲气都挡在了外面，而尹漓则是心无旁骛地向着各个法阵以及大型阵法的中枢冲杀，利用她强横的攻击力直接破阵。 两大圣境之间的配合显得流畅至极，没有人能伤到他们，也没有那一道阵法的攻击能真正触碰到他们，尽管他们四周看起来就像是末日降临一般。 哪怕风雨岛的门人再不甘，再愤怒，他们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阵法的光芒渐渐变得稀疏下去，而等到这些阵法全部被尹漓捣毁，那接下来就会轮到他们。 许多风雨岛弟子已经在考虑是否要逃离这里了，从太虚府和古皇门那两战来看，留守的人根本抵抗不了这两大凶魔，那些人最后不是死就是被废去修为，没有一个能有好下场的。 不过这一次，终于有了不同。 当林四和尹漓杀到护山大阵的控制中枢附近时，这整片天幕似乎都快要暗下来，一把刀忽然挡在了两人前方。 岛主那通红的双眸几乎快要直接燃烧起来，他手中的弯刀劈出了两道滔天巨浪一般的刀芒，将他自己的宗门正殿广场劈得面目全非。 百丈刀芒如山崩地裂一般席卷而来，虽然没有波及到四周的风雨岛门人，却已经让他们本能地惊恐躲避了，这似乎足以证明岛主对林尹二人的必杀之心。 岛主的出现，显然出乎了林四和尹漓的意料。不过岛主想用这两刀就碾压击杀他们，那显然只是清秋大梦。 两人各自和前方的刀芒触碰了一记，旋即向后飞速抛飞了起来。 并非岛主这一刀多么厉害，能同时击退林尹两大圣境，而是因为在两人退开的那一瞬间，又有两把刀狠狠斩了下来，斩落的位置赫然便是他们刚刚立足之地。 两人的危机并没有得到解除，原本飞速后退的身形同时在半空一个偏转，林尹二人同时向着右侧偏转了过去。 而后方一枪一剑掀起的巨浪已经再度淹没了刹那之前两人所在的位置，尹漓的心已经迅速沉了下去。 这显然是一场阴谋，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圣境高手已经达到了五位之多，岛主迦王刀魔以及前段时间和他们有过数次交手的虚圣海皇全然在列。 逃亡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他们还没有轰坏风雨岛的护宗大阵控制中枢，此时的他们等于是被困在了这里面。更何况，面对五大圣境的围攻，他们想要突围出去，然后还远远甩开敌人也不太可能。 怎么可能会这样？就算岛主没有去和虚圣海皇会合，就算他留在了风雨岛，其他四位又是怎么赶过来的？ 岛主先前应该不在风雨岛，其余四人应该也不在，否则自己和林四赶到风雨岛之后，应该就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了。 可无论如何，他们也一定是及时知道了风雨岛会被攻打的消息，而且赶来得并不慢。 自己和林四是做出攻打风雨岛决定后，就立刻一路毫不停留飞过来的，他们怎么可能会赶得这么巧，就像提前算到自己二人的目的地一般？ “是连琴……” 林四的声音通过意识传入了她的识海，她顿时反应了过来。 不错，面前这五大圣境根本把握不住自己和林四的行踪，但连琴不一样！连琴拥有天印，而且对于天印的掌控能力极强，他就算料不准自己二人的具体方位，可至少能察觉到大致的方向。 向着大陆西北方，他根本不用猜都知道自己二人这次的目标是风雨岛。 然后，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这五大圣境？ 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思索更多了，因为下一刻，她和林四就同时陷入到了五大圣境的围杀之中。 确实这段时间她和林四的实力都有了一定的提升，可以二敌五注定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这一战继续下去，他们可以说是毫无幸免可能。 虽然岛主不想毁坏他的风雨岛正殿，可现在战场在这里，他总不能让林尹二人配合着他们换个地方再战，于是下一刻这风雨岛最中心的区域变成了一片废墟。 无论如何，杀死林四和尹漓，对他们而言更加重要不是吗？ 尹漓才刚刚格开虚圣的剑，后背就迎来了岛主的刀。 而与此同时，侧面的迦王也已经夹击而来。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实力有所提升，也许在这第一轮攻势之下，她就要受创了。 就在她考虑着是否要动用圣境的极限威能，拼着自身受重伤也要活下去的时候，识海再次传来了林四的声音。 “东南方……” 尹漓对于林四的判断是根本不会有任何怀疑的，下一刻她便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个方向挥了一刀！ 第1559章 拉下水 这一刀和上次偷袭剑尊的那一刀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只是虚圣手中的剑还挡在前方，而且他不像剑尊那样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面对这一刀，躲避本就不太现实，它仿佛能将挥刀那一刻锁定的敌人牢牢吸附在刀锋笼罩范围之内。 虚圣在急退，可这一刀还是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轰在了他的圣域之上。随后在那蛮不讲理的轰击之下，他手中的剑开始发出了震颤和嗡鸣。 于是，他退得更快更远了。 他几乎能预见到，如果自己强行留在原地和这一刀相抗，那恐怕下一刻就会受伤。 而在他退却的那一刻，刚刚挥出了一刀的尹漓早已如影随形般追了上去，镰刀彻底化作了虚影。虚圣的圣域在这一刻终于暂时告破，猛然落入下风的他只能继续后退！ 虚圣能看出林尹二人的打法是以尹漓为矛，以林四为盾，让攻击力更强的尹漓突击一个点，强行打穿包围圈，而剑术更加高明的林四则是顶着其余四大圣境，跟在她身后向前突围。 可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暂时突围出去又有什么用？他们能冲出这护宗大阵吗，能甩开后方五大圣境高手的追击吗？他们迟早还不是要被追上？ 这和苍罗大陆那边打仗可不同，那里的军队被包围后突围出去，是可以找到阵地，甚至找到城池和友军接应的，而他们后方的追兵也是会累的。 而现在他们这交战的七人全是圣境高手，对他们而言所谓的阵地城池根本没什么意义，而这里也不存在林四尹漓的帮手。 无论他怎么想，最终尹漓终归还是以疾速飞掠的姿态杀开了一条血路，前方拦路的风雨岛门人几乎是如同迎风而倒的草叶一般被那霸道无匹的刀芒切开。 尹漓身后的林四已经受了至少十余处伤，在尹漓突围的那一刻，以一己之力顶着四大圣境的他刹那间就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他用的不是天缺剑，或许在刚刚的战斗中，他的剑都已经被四位圣境联手轰碎了。这样的压力，要比当年泾江城的铁闸沉重了太多倍。面对四大圣境的联手轰击，即便林四还有着一定的抵抗能力，可如果不是他那强横的人形魔兽身躯，只怕他早就已经崩溃了。 但他终归还是跟着尹漓一起杀了出去，杀向了之前他自己提醒过的东南方。 当后方四大圣境追击过来之时，他已经第一时间催动了右腿的第六天印，霎时间这风雨岛上亮起了三道冲天而起的光芒，即便是那护宗大阵也无法阻隔那光芒直冲云霄。 除去林四自己身上第六天印的青色光芒之外，尹漓手中的第三天印不出意外的亮起了血红耀目的光芒，至于最后那一道……则是久违的第一天印的蓝芒！ 当那蓝芒冲天而起时，后方四大圣境忽然齐齐顿了顿，而侧面的虚圣同样也愣住了。也就是在这一刻，林四和尹漓成功出现在了那道湛蓝光芒的面前。 望着那三道冲天而起的光芒，原本负手站立于风雨岛总部一片竹林之中的连琴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林四要做什么了。 没错，他是来杀死林四和尹漓的。 虚圣岛主海皇迦王以及刀魔这五位圣境，原本确实如林四所料，全都去了太虚府的新驻地。 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正是因为林尹二人前段时间接连主动挑战了虚圣海皇三次，他们觉得一定会有第四次，第五次。而虚圣海皇两大圣境面对飞速进步的林尹二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为此，他们请来了另外三大圣境，在太虚府的新驻地设下了埋伏，就等着林尹二人去自投罗网。 然而这个计划提前就被林四看破了，或许也可以说是猜破了…… 作为曾经的天书策第一名将，他对敌人的心思以及接下来的动向有着极为敏锐的本能直觉，因为这个原因，在那么多次战争之中，他才极少会被敌人算计到。 他觉得虚圣海皇应该会利用自己与尹漓接连挑战的习惯，也觉得时机差不多够了，于是他利用了这一点，来到了可能会变得空虚的风雨岛。 如果没有连琴，那现在风雨岛是真的会沦落到太虚府和古皇门不久前的下场，而林尹二人也不太可能会遭遇什么危险。 然而连琴的存在，让林四原本不太可能会出现纰漏的计划再次被利用了。 连琴告诉了虚圣岛主等人林四的目的地，为的就是让这五大圣境联手围杀林四尹漓，最好能将这两位新晋圣境杀死在这里。 只可惜，他曾经的弟子林四，在这种堪称绝境的情形下竟然还能再次‘反击’他一次。 连琴拥有第一天印这件事，从来就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知晓。 倒也谈不上什么不敢，以他的实力，林四根本驾驭不了的以一敌四，或许他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可一旦天印消息暴露，他也注定无法得到安宁。 当年在双圣宫，林四抛弃了第一天印，玄罗大陆在之后的几年掀起了一场场围绕第一天印的大战。这一场场大战，在场那五大圣境全都参与过其中，岛主和古皇甚至还曾短暂拥有过天印，只是因为玄罗大陆圣境高手太多，即便他们也无法公然长期占据第一天印罢了…… 最终，这枚第一天印还是落在了连琴手中。 连琴能拿到第一天印，只能算是取回来罢了。他的实力本就超出其他圣境一截，何况第一天印曾经就是属于他的，他对这枚天印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掌控能力。 他拿回这枚天印之后，玄罗大陆围绕着天印的争端渐渐消弭，随后才终于重新将目光对准了苍罗大陆。 事实上有人暗中猜测过是他所为，可终归没有证据不是么？谁够资格上前逼问他，要求他这样一位强者自证清白？ 可是，别人不确定，林四却能确定，因为他算是被第一天印重新成就起来。对这枚天印，他同样极为熟悉，在五大圣境杀出来时，他就已经感知到了那久违的熟悉气息！ 于是现在……局面再次变得不一样了。 第一天印已经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现在连琴同样身处风雨岛的护宗大阵之中暂时无从离去，面对着的是难得聚在一起而又杀红了眼的五大圣境。 这个时候，这五大圣境会怎么想？ 为了天印，他们敢对林四和尹漓这两大圣境下手，他们为什么就不敢对连琴动心思？哪怕连琴更强，可他终归不是神境不是么？ 林四等于是在跌落深渊的时候，拽了他连琴一把，将他一起拽了下去。 原本激烈得仿佛毁天灭地的大战骤然停了下来，显得极为诡异，不过虚圣刀魔海皇迦王以及岛主五大圣境却是不着痕迹地将场中三人围了起来。 三枚天印就在他们面前闪着耀目的光芒，他们从未觉得天印有哪一刻离自己这么近，也从未觉得神境距离自己是那么的近。 如果能同时将这三枚天印全部拿到手，那会如何？ 当年得到六大天印的琴英最后成了天下无敌的‘神境高手’，那得到三枚天印的自己，能否成为半个神境？能否轻易击溃连琴剑主以及天狼王那样的巅峰强者？ 成为圣境高手之后，他们的心或许是第一次变得这般激动，以至于他们在场一共有五个人，天印只有三枚这些事实，都暂时被他们刻意无视了。 “果然是你。” 虽然浑身浴血的林四看上去非常惨，但他其实并不像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堪。有些伤口虽然深可见骨，但终归只是外伤。而对于修炼了印力的人形魔兽而言，这样伤势并不算什么，他的许多伤口甚至在这短暂说话的工夫就已经开始自动悄然愈合止血了。 他现在的状态，反而要比看上去毫发无伤的尹漓要好一点。 死死瞪着连琴的他，眼内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战意。 相对于上次弦城王宫之战，这一次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因为他也已经是圣境高手了。 “你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刮目相看了……” 连琴缓缓拔出了腰畔的长剑，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恼怒，也看不出丝毫的不甘，这并非惺惺作态，而是真正的平静。 林四当初夺走天印就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虽然那确实是破苍罗大陆糜烂局面的神来之笔，但没有足够的胆魄只怕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举世皆敌之后面临的追杀且不说，原本站在苍罗大陆那边的林四做出这种事之后，也注定会被无数人误解，这或许才是最难承受的。 而这一次，换做旁人就算明知第一天印会让自己暴露，只怕也不敢朝自己这边冲过来。已经有五大圣境的压力了，还主动跑来再招惹自己，这是嫌活得太长了吗？ 然而，这种做法偏偏又是有效的。 至少从虚圣岛主等人那闪烁的眼神便可看出，他们确实对自己身上的第一天印起了觊觎之心。 对于林四而言，这反而会分散他原本会面临的压力。 “你的决定呢？” 林四却并没有像他那么多的想法，此时他想的只是怎样利用连琴破解眼前的绝境。 第1560章 各逞手段 对于林四来说，现在他想要的就是杀出重围，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后面想得再远也只是枉然。 以他和尹漓的实力，是不可能抗衡得了五大圣境的。即便勉强杀了出去，也摆脱不了敌人。 这局面原本对他而言已经是死局，而这死局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连琴。 他把连琴一起拉下了水，如果连琴愿意暂时和他们一起对抗五大圣境，哪怕是各自为战，那杀出去都不算难。但关键就在于，他的意图在场每个人恐怕都能看得出来，连琴会答应么？ 连琴是林四的仇敌，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甚至在他看来，连琴就是惑乱天下的主要源头之一。 连琴对他是欲杀之而后快，他对连琴何尝不是一样？ 或许对于连山而言，那师徒情分还是值得感怀的，但林四却不一样。一如他无法像连山一样迷恋尹漓，他也无法像连山一样尊重连琴。 如果可以，他也很想杀死连琴。只是他同样也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形下根本办不到。他很冷静，冷静而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当前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连琴掀了掀嘴角，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 确实他现在也同样无法置身事外，可在大家都拥有天印的前提下，虚圣海皇这五大圣境要出手，也会先做个选择。 他们应该很清楚，就算同时出动三四名天境也不一定能拿得下自己。而一旦他们那么做了，压力大减的林四和尹漓可就跑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能派出两个人来缠住自己就不错了，可两名圣境就想拖住自己？简直可笑！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林四却已经猜到了他的决定，更清楚了连琴对自己的杀心之坚。 他并没有多么失望，他忽然咧嘴笑了笑，说出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知道你犯的最大一个错是什么吗？” “哦，是什么？”连琴眼内闪过了一缕饶有兴味的色彩，在真正出手之前，他似乎永远都能保持着常人难有的风度。 “明明有着强大实力的你，却总想着用阴谋诡计去算计利用别人，总想着藏在幕后让别人为你出力，达成你的目标……而且更遗憾的是，你的掌控欲太强了，和月洛宁如出一辙。明明可以藏在了幕后不现身，你却偏偏还是跟来了。你今天若是真的不出现，我根本反击不了你。很可惜，你对别人不放心，你怕他们做不好，你怕出现纰漏……” 林四这番话放在这里，似乎很不合时宜。他纵然有感慨，也没必要当面说出来，更没必要在眼前这种场合说出来。 因为他们暂时停下了战斗，现在风雨岛的许多长老门人已经再次围在了远处，彻底封死了他们突围的通路。 林四在战斗中几乎从不废话，战斗之后也极少会有什么羞辱敌人和感怀一番的兴致，但他也从不是一个只知道提着剑闷头闷脑就杀过去，其他什么都不考虑的冲动蠢货。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这些年恐怕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他在这个时候变得啰嗦起来，是因为这其实已经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出招了。 挑起虚圣海皇迦王刀魔等人对连琴的不满，或许他们早知道连琴在利用他们，可那时候他们不知道连琴有第一天印，而那时候也没有人将这些话说破。 被人利用，原本就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不是么？尤其还被人说了开来，这会显得他们很蠢。因为他这番话，场边五大圣境的眼神已经变得难看了起来。 在看到连琴的第一天印时，他们就已经很不爽了。前几年他们斗得那么厉害，原来最后捡了便宜的，竟然是连琴么？他还真是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当傻子耍啊！ 他们已经开始在猜测连琴的真正目标了，而首当其冲的那个猜测，就是连琴希望他们和林尹二人两败俱伤，然后他再一举杀出，夺走那两枚天印…… 这是很理所当然的猜测，哪怕连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然而此时的他非但没有辩驳什么，反而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你今天指出的错误，我会铭记在心。但你也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可以放弃第一天印。” 下一刻，曾经在苍罗大陆各大门派之间掀起了一场场恩怨，曾经成就了林四，也曾经在玄罗大陆掀起了腥风血雨的第一天印，就那么缓缓被他从额头取了出来。 五大圣境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他们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那枚闪耀着剧烈蓝芒的天印。 “连琴，你打算交出这枚天印？”虚圣的右手死死握着剑柄，左手却不自觉的张了开来。 刀魔眼中的不满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亲近：“连兄，你舍得……” 他当然希望连琴能舍得，连琴就算要放弃第一天印，也只能交给他们五人之中的其中一位。这五人之中，和连琴合作最深的无疑就是他，连琴现在还挂着双圣宫长老之名呢。 连琴这个举动，等同于让堕入绝境的林四好不容易抓到的树枝断裂了。 当连琴交出第一天印之后，虽然会让五大圣境之间出现矛盾乃至内讧，但这五大圣境不可能蠢得放过他和尹漓，而全去争夺那第一天印。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连琴‘解脱’出来了，没有了天印，五大圣境不会对付他，他反而能和他们一起围攻林尹二人。 这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局面了，只是林四却并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反而仰面大笑起来。 他本就是场内许多人瞩目的焦点，即便此时五大圣境将大半心神放在了那第一天印之上，也没有忽略他，于是此时他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们要是敢要他的天印，就尽管拿去好了！”收敛了笑容之后的林四，话语之中是满满的嘲弄之意。 “什么意思？”刀魔沉声问道。 事实上他和迦王等人都看得出，林四故意发笑，故意说这句话，为的只是挑拨他们和连琴的关系，就是要将连琴拖下水。 这意图他们是一清二楚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话先问清楚。对于神秘至极天印，他们迫切想要知道得更多，而曾经的第一天印修炼者林四，算是他们眼中最有资格满足他们这个愿望的人了。 更何况，他们心内确实也存着一些疑点。 比如连琴既然对天印有觊觎之心，当年为何将天印交给自己的徒弟？比如此时连琴的慷慨，他竟然愿意交出天印，这在他们看来也是有些不正常的。 “我只想提醒你们，任何人现在得到天印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那天印最终只会归属于连琴。想要真正占有天印惟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先杀掉连琴！” “班摩，你未免将别人看得太蠢了点。”虚圣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当他怎么可能会上？ 林四打的倒是好算计啊，想要他们帮他杀连琴，大家一起联手杀连琴的时候，他恐怕就有机会逃离了吧？ “你们去过苍罗大陆，想必也听过多年前苍罗大陆各门派争夺第一天印之事了。”林四并没有急着辩驳什么，他只是很平静的叙说着自己的理由：“当时第一天印本就是连琴的，最后心宫无上云颠白云道乃至无极殿都曾短暂拥有过第一天印，可也都莫名失去了。最终这天印还是回到了本该死去的连琴手中……” 他这句话一出口，五大圣境的面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林四的意思很简单，连琴能随时拿回第一天印。这件事之中同样有着不少疑点，但从前他们在意的也只是连琴翻手为云的手段，却根本未曾过多细想。 此时林四这刻意的提醒，他们很快就相信了大半，因为类似的事情不止这一次。 第一天印在玄罗大陆被争抢的那几年，可以说最后就算剑主出手，也不一定能保证稳稳得手。因为某些时候，天印的下落是不明朗的，谁也不知在谁身上。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连琴竟然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回了天印。 再结合他当年将天印交给自己的弟子连山这个疑点来看，一切似乎已经豁然开朗，不是他有多么慷慨，而是他随时能收得回去！ 林四说得，似乎并不错…… 不杀连琴，就算得到了第一天印恐怕也无用！好一个连琴啊，如果不是林四提醒，他们恐怕又要被他戏耍利用了！ “这一切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虽然连琴清楚自己已经无法说服五大圣境了，可他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他现在是深切体会到林四的难缠了，现在就算他骤然出手，只怕也无用了，反而还会被五大圣境当然心虚之后的杀人灭口。 只是，林四却并没有看他，他只是继续向五大圣境捅着连琴的秘密。 “你们恐怕都以为连琴只能操控第一天印，但想必你们还不知道，第四天印那些年也一直都在连琴身上。” 事实上真正致命的理由，应该是连琴是琴英转世这个秘密。只是，这秘密林四根本无法给出任何证据。转世这种事情太过离奇，说出来虚圣等人根本不会相信，反而会觉得自己在胡乱编造。 不过，他这句话似乎也已经够了。 “什么？” 这一下，就连迦王和刀魔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了。 “你说我有第四天印，那么它在哪里？”连琴淡淡嗤笑了一声。 “我不知你将第四天印藏在了哪里，但我想提醒在场的诸位一句。当年连琴将我抓去双圣宫，是怎么办到的？迦王刀魔，想必你们应该最清楚，连琴能无端感知到我的行进方向不是么？那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连琴极力怂恿你们去攻打苍罗大陆，你们原本对天印一无所知，可他却似乎根本不怕多出一大批争夺天印的对手。而另一方面，他对天印也不是表面上那般不在乎不是么？否则他为什么要偷偷夺回第一天印……他想要做什么，这又意味着什么，诸位应该不需要我明言了吧？” 第1561章 终须一战 确实已经无需林四再多说什么了，到了这一步，答案几乎已经昭然若揭。 连琴对天印同样有着势在必得之心，但他对天印也有着特殊的掌控能力，否则他的表现不应该这么古怪。 如果不提前灭杀他，那所谓的天印争夺战只会变成一个笑话，迟早会变成为他做嫁衣。 到了这一步，连琴几乎已经无法再辩驳什么了。因为他从前做过的许多事情，确实有太多的地方无法解释。 而最直接的一点，无疑就是刚刚连琴很干脆地打算交出第一天印。 此时五大圣境已经全部冷静了下来，细想一下，这根本无法解释不是么？一个偷偷夺回天印根本不敢被外人知晓的人，他现在凭什么又这么慷慨的放弃掉呢？ 他对天印应该极为在意不是吗？所以，这无法解释的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啊！ 虚圣海皇和岛主的眼神全都渐渐变得凌厉了起来，而刀魔和迦王的表情同样也变得极度复杂。 虽然后两者和连琴打过不少的交道，甚至有着一些交情，可被人欺骗这种事情，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自始至终未一言的尹漓暗暗感叹不已，原本的绝境竟然真的快要被林四逆转过来了。 虽然在场这五名圣境高手依旧不可能放自己和林四离开，但至少现在连琴同样变成了五大圣境的敌人，而且他恐怕还会吸引到更多的火力。 仅此一项，就足以带来许多变数了。五大圣境最想先杀死的那个人，已经在这悄然之间被林四变成了连琴。 “连琴，你还有何话要说？”虚圣寒声道。 虽然已经变成了众矢之的，但连琴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他蕴着笑意的双眼之中闪过了一抹嘲弄：“你想要我说什么？”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了！”海皇的枪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准了连琴。 “是又如何？”连琴的语气之中有着无法掩饰的轻蔑。 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六级魔兽在看着几只五级魔兽叫嚣一般，除了自负和狂傲之外再无其他。 他根本没有费心解释辩驳的打算，更没有什么低头讨好的想法，因为他的实力本就比这些人强，而且强得多！ “你！” 下一刻，五大圣境的兵器几乎是齐刷刷的对准了他，哪怕迦王和刀魔也不例外。到了这一步，之前曾经联手过的‘情谊’似乎也变得苍白了，毕竟那时候也只是因为利益不是么？ 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即出手，只是因为还有林尹二人。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僵局，现在场中实力最强的一方是五大圣境。因为林四那番话，他们现在确实想杀死连琴，可他们又不想看到林尹二人趁乱逃走。更不想和连琴斗个两败俱伤，最后被林尹二人掉头杀回。 于是，他们也觉得难以抉择。 而就在这个时候，场中一道深紫色的剑芒帮他们做出了抉择！ 虽然林四已经晋入了圣境，但这一剑依旧还是让他生出了极端危险的感受。天缺剑在这一刻不知变化了多少次，才堪堪挡住了这一剑。至于另一边反应同样不慢的尹漓，在出手驰援之前，便已经同样受到了攻击。 出手的只有连琴一人，但林四心内却已经在暗暗叹息了。 连琴不愧是连琴，他再次‘反击’了自己一次。 原本接下来连琴最有可能遇到的局面，是自己和尹漓以及另外那五大圣境，一共七人围攻他一人，那种情况下，连琴甚至真的可能会被杀死。 而现在，连琴却主动出手破掉了这个局。 沦为了‘众矢之的’的他选择了主动攻击，攻击自己和尹漓，那之后会出现什么结果？ 连琴想要的一幕已经出现了，五大圣境此时全都向后退了开去，选择了遥遥观望，他们根本没有加入这一战。 至于原因，简单得令人觉得好笑，他们觉得这是让连琴和自己二人两败俱伤，这样他们最后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 可他们却忘了一件事，以一敌七和先以一敌二再以一敌五，是完全不同的。对于连琴而言，那很可能就是死和生的区别。 他利用了这些人渔翁得利爱惜羽毛的心理，而自己和尹漓根本没有避战的资格。 他甚至可以先在这些人面前杀掉自己二人，然后再从容面对五大圣境，如果他实力真有那么强的话…… 这不是林四第一次和连琴交手，当年连山和连琴交手时连印力都用不出来，后来在弦城王宫林四和连琴交手时他实力已经提升了许多，而现在他的实力更是突飞猛进同时身边还有了尹漓这个强援。 然而这一战从一开始，他和尹漓就找不到任何获胜的可能。 他只觉得连琴就像一座山，当初连山在山脚下时，觉得山很高；后来自己攀上了一段距离，觉得山还是很高；可现在自己已经到了山腰了，才现他原来还是那么高。 不是自己和连琴之间的距离没有缩小，而是他太强了，一直都那么强，以前的自己根本就连他的极限都触碰不到。 这是和其他圣境交手时截然不同的感受，哪怕和尹漓联手，他们依然还是被连琴彻底的压制。 他甚至不清楚，这算不算连琴的最强实力。 无论剑身法力量，连琴全都凌驾于他和尹漓之上，至于对规则的领悟更是远他们。而最后，连琴那匪夷所思的战斗技巧更是足以让他们心内沉重无比。 上次在捣毁太虚府时，在太虚府那些门人面前的林尹二人就像无处不在，就像身化万千。而此时的连琴在他们面前，也几乎算是如此了。 他同样是无处不在的，尽管林尹二人的联手配合极为默契，但连琴却能硬生生杀得两人都只能招架，任何时候他都仿佛只是在全力单独对付他们之中的一个。 连琴掌握了极为罕见的空间法门，这一点并非什么秘密。许多时候林四一剑刺出去，明明看上去是刺中了他，可他却根本没有受一点伤，他反而会突然出现在尹漓的背后…… 这场战斗看起来简洁无比，圣域之中并没有再出现什么幻象，也没有出现多少规则的碰撞，可这样的连琴，却足以让人绝望。 别说是林尹二人，就连场边的五大圣境眼神也全都变了。 似乎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这个人究竟有多强。 虽然当年在双圣宫，连琴和剑主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当时两人打了个不胜不败，可那时候大家都觉得那是剑主被镇在天剑峰下二十多年，所以实力损耗了太多。更何况，他们对剑主的真正实力又有多深的认知呢？ 虽然当初连琴也曾一人独战虚圣海皇剑尊三大圣境，可那时候这三位也没有用出圣境极限威能，当时只是短暂交锋而已。 那两次连琴展露的实力，带给他们的冲击力完全不如这一次。因为他们默默假设自己加入这一战之后，才现自己的表现恐怕还不如已经彻底陷入被动的林四尹漓。 他们忽然觉得林四先前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连琴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了，他有必要谋划那么多，想那么多阴谋诡计吗？ 说实话，到现在他们甚至开始觉得从前连琴能对他们以礼相待，真的是太难得了。虽然同为圣境，但连琴确实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层次。 他们之间的差距，或许就像天境高手面对破境后期一样…… 于是他们的心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他们也渐渐明白，如果现在不和林尹二人联手，只怕将来再无机会杀死连琴。 可即便和林尹二人联手，就真能杀死他吗？而且那么做的话，万一林尹二人趁机逃走怎么办？ 一时间，他们的心情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场中的战斗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半空，尽管内心很不愿意，但林四也不得不第一次动用了自己的圣境极限威能。 没错，虽然没有圣域，但林四同样能从外界借用到出自身极限的力量，而这股力量足以让他的度以及破坏力再度提升一大截。 他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那代表着自己今天就算逃出去，接下来的半年乃至一两年时间都会处在虚弱状态之中，甚至可能会危害到自己圣境的根基。 就像古皇和剑尊，现在他们虽然很想杀死自己和尹漓，可他们却只能强迫自己闭关休养。 一旦自己也沦落到那个境地，接下来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吧，因为自己和尹漓现在在玄罗大6其实是一直都在被追杀的。 可是，自己现在还有的选择吗？先从眼前这一战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啊！ 他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已经燃烧得滚烫，神秘空间在这一刻已经越来越亮，宛若识海空间之中的一轮太阳，让他无端的觉得无比刺目。那是吸取借用了外界太多力量的结果，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下一刻可能就会炸开。 相应的，他也终于捕捉到了连琴的身影。 下一刻，天缺剑宛若一柄劈山巨斧猛然轰落，下方的风雨岛总部最核心的那一片区域出现了一道数百丈深沟，这里几乎已经算是变得面目全非。 而与此同时，原本在空间之间不断切换着身形的连琴终于无法保持那游刃有余的姿态，因为林四这一剑已经将他四周的空间全都搅得混乱不堪，令得他再也无法肆意驰骋。 第1562章 超强连琴 连琴的空间法门，林四无从理解。事实上在连琴之前，这种规则也惟有琴英曾经掌握过。 林四不明白他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就在你面前触手可及的位置，可当你伸手触碰时，却会发现他可能和你根本不在一个世界。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实际上他却又可能就在你的前方一尺之处。 这种诡异无比的战斗方式，如果对手只是天境修士的话，那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林尹二人都是圣境高手，对于规则发生变化的气息终归要比常人敏锐了太多，至少能及时作出反应。 只是，这样一直战斗下去，他们可能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然后被对方一点点杀死。 要破除连琴这种空间法门，倒也不是没办法。其一是对空间规则的理解不逊于连琴，用同样的手段和连琴对决；其二是自身掌握的属性规则能压倒连琴，比如风火水土等等…… 规则本身本就没有什么高下之分，没有什么空间高于风，毁灭高于火之类的说法。当自身的对属性规则的理解程度和运用方式超越对方时，连琴的圣域便会被压制，到时候他反而会疲于应付他的对手。 否则，掌握空间规则的连琴早就已经天下无敌了。可现在的他无论怎样切换空间，却也只能是在风雨岛护宗大阵的范围之内，因为外界已经被大阵隔绝了，而大阵是超出了他自身空间之力的存在…… 只是，这两种可能，林四都办不到。 他不会空间规则，他对属性规则的理解程度也完全比不上连琴，他碾压不了连琴。 连琴本就是天纵奇才，何况他还有着琴英的传承，他对圣境的理解程度，只怕超越了这世间任何一名圣境高手。 那么，便只有第三种方式了，强行搅乱空间。 剑主当初是怎样和连琴打成平手的，林四不清楚，但当力量强到一定地步，空间也会变得难以稳定，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虽然自身痛苦得像是随时随刻都可能会崩溃，可他终归是得到了强横的力量。 从前他挥出千百剑，连琴都能轻易化解，而现在他挥出一剑，连琴都不得不慎重对待，这就是变化。 连琴依旧能在不同的空间之间来回徘徊切换，虽然空间被搅乱，但他对空间规则的理解显然达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只是，此时的他终究受到了制约。 他再不复先前那轻松自如的姿态，他也开始会变得险象环生，因为面前的林四变得太强了，强到偶尔能直接一剑穿透他的空间，直接伤害到本不在他面前的自己。 圣境极限威能，本就不仅仅是力量和速度的提升那么简单，连带着的，就连规则之力也会因此而加强。 许多时候，连琴前一瞬间的立足之地，下一瞬间就会被天缺剑挥出的毁灭剑气直接毁掉，于是风雨岛数十里之外的某处就会变成废墟。 然而，林四的优势却也只是持续了短短片刻。 下一刻，天缺剑忽然被重重藤蔓所缠绕，连琴的身形终于变得无比具体了起来，他似是放弃了继续在空间之间来回切换，直接选择了正面对决。 毁灭剑气宛若被束缚的火龙一般喷出了灼热的火焰，那宛若金铁一般的藤蔓寸寸碎裂，但当这一剑真正斩落之时，前方却忽然变成了无尽的汪洋大海。 这个根本不像是什么幻象，但也不可能是连琴凭空变出了大海。林四嗅到了木属性规则和水属性规则的气息，这画面似乎只是规则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如果当它们不存在，那藤蔓也会绞杀人，大海也会淹死人…… 林四的右腕在这一刻变化了不知多少次，天缺剑的每一次震颤都会让毁灭印力如烈日降临一般将那海水炙烤得下沉。 但就在那海水即将消失之际，天缺剑却猛然陷入到了泥泞之中。 这一刻，林四感受到了极尽的沉重束缚之感，即便他已经动用了圣境极限威能，力量已经强大到了不可思议，可这一刻他却还是生出了自己根本不可能伤得了连琴的怪异错觉。 土属性，如果加上空间规则，这已经是连琴用出的第四种规则了，而且每一种都是圣境层次的…… 下方的虚圣和海皇等人已经彻底失声，林四和连琴的交锋，落在他们眼中两柄剑之间的交锋，可他们何尝感知不到那不断变幻的规则属性气息？ 对于他们而言，这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偏偏就发生在了他们眼前。 当天缺剑终于划开了幽深裂缝，即将从那泥泞沼泽之中突围而出之时，那沼泽下一刻忽然变得无比的坚硬，宛若金铁。 而当毁灭剑气带着一往无回之势正面轰击了无数次之后，前方出现了无数纯粹由火焰组成的箭雨，每一支都仿佛足以焚烧一切…… 当天空落下闪电，身周布满风刃，甚至连水变成的冰锥，火化作的岩浆都出现后，林四终于明白了连琴到底有多强。 这便是琴英转世的真正实力么？世间只要存在的属性规则，他全都能够掌握吗？ 难怪他当年能冒充秒空的圣域和圣境规则去心宫盗取第一天印，然后挑起心宫和白云道的战火。 对他而言，那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如果不是有尹漓在和自己并肩作战，在帮助自己化解压力，自己恐怕早就已经败了吧？而连琴，自己现在连他是否动用了圣境极限威能都还不确定。 或许，这依然还只是他一部分实力而已。 这样一个人，真的可以击败吗？ 如果不是这世间还有剑主和剑宗之主这两个让连琴也不得不忌惮的强大人物存在，林四恐怕真的会对连琴生出永远不可能赢过他的念头吧？ 不过，当下一刻连琴的剑气忽然从之前的七彩缤纷变成白色时，林四还是生出了无比危险的直觉。 双剑交击的那一刻，他甚至能听到天缺剑的嘶嚎。 虽然那是错觉，可他自从初境开始掌握之后就一直无往不利的毁灭剑气，第一次受到了压制。 在连琴那白色的剑气之中，他感受到了之前出现过的所有属性气息，他不明白连琴是如何做到的，但毁灭剑气在这一刻却是在不断的开始瓦解。 连琴眼内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玩味淡然色彩，他仿佛无论何时都不会进退失据，可林四终归还是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疯狂！ 这一刻的连琴，应该也已经真正用出全力了吧…… 风雨岛那原本固若金汤的护宗大阵忽然开始震颤起来，林四和连琴这一次极限碰撞带来的力量终于超出了这大阵所能承受的极限，令得它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下方的岛主和虚圣等五大圣境终于无法继续坐视，一旦护宗大阵直接被轰开，那上方三名天印拥有者就会逃离这里了，这是他们所无法接受的情况。 但这一切根本等不到他们来阻止，下一刻，一道深紫色的刀光以无可匹敌的姿态陡然轰向了连琴！ 轰！ 即便拥有着圣境级别的神识，此时的五大圣境依旧无法看清上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能看到的，只是一场剧烈到了极点的爆炸。 那不仅仅只是眼睛的视线被阻隔，就连上方的规则也一同扭曲了起来，让他们的神识根本无从感知。 林尹二人再也没有做任何停留，下一刻，两人就飞快向着风雨岛外疯狂突围了出去。 下方的风雨岛已经是面目全非，方圆数十里内几乎再也没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建筑。不知多少弟子直接被那扭曲的规则，以及常人无法承受的冲击和怪异声音杀死。 连琴没有去追击林尹二人，他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因为他的嘴角已经出现了血丝。 如果林尹二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感到自豪吧，因为连琴终于受伤了，尽管他们自己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当上空的规则之力渐渐平息，而五大圣境终于追出来时，天空中已经没有了那三个人的踪影。 只是，他们怎么能就此放弃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 林尹二人这一战算是元气大伤，林四受了重伤还动用了圣境威能，而尹漓挥了两次超出极限的一刀，并且在和连琴的战斗中同样受了伤。 至于连琴，他最后那一击恐怕也付出了极大代价吧？更何况，他似乎还被尹漓那最后一刀击中了。 也就是说，这三人现在都处在了极度虚弱的状态。 这个机会如果把握不住，等到这三人再次恢复过来，那他们就更没有把握了，毕竟他们不可能时刻都五人聚齐。 虽然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但圣境强者的追踪手段本就非常人所能比拟，即便他们逃了，可逃离的时间并不长不是么？ 几乎不需要什么商量和犹豫的，迦王刀魔岛主齐齐向着某个方向追了出去，而虚圣海皇则向着另一个残留着连琴气息的方向追了出去。 这天印他们势在必得，三枚天印，他们都想要得到！ 他们飞得是那般的快，毕竟先前在风雨岛，他们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他们状态其实还是完好的。 仅仅过了一刻钟，他们就已经飞了上万里，林尹二人一路上残留的气息根本瞒不过他们。 只是，在他们终于到达玄罗大陆内陆上空的那一刻，他们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前方出现了一名白袍男子，他看上去不过三十许，那没有丝毫皱纹的精致面容看上去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人类。 而实际上，他确实不是人类。 第1563章 挡路者 在看到紫月天狼王的那一刻，迦王刀魔和岛主这三位圣境高手不得不暂时按住了原本的焦急和怒火，因为对方足够强。 “天狼王阁下，你要阻止我们击杀苍罗大6的奸细？” 刀魔这第一句话，便将这一战提升到两大6之争的层面，原因很简单，他担心天狼王会因为尹漓而转变立场。 “你们刚刚，差点杀死了我的女儿。” 白袍男子的脸上并无丝毫的怒火，这句话看上去就像是一句平常至极的话语，可其中透出的意味，却让三大圣境不敢轻忽。 他们之前曾经立下了协议，杀死尹漓之后，六大圣境一起面对天狼王。 可关键现在尹漓还没死，天印也还没得手，他们三人就提前遇到了天狼王。 “尹漓伙同班摩捣毁了太虚府和古皇门，而刚刚他们又在我风雨岛大肆破坏！天狼王阁下难道要告诉我们不得反击么？” 虽然岛主自问不是天狼王的敌手，可终归同为圣阶存在，他也不可能畏缩。 他这句话，就差没直接说尹漓死有余辜了。 “回去。” 面对岛主的质问，天狼王根本就没有回应的打算，他的态度简单明了——此路不通。 而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刀。 那是一把镰刀，同样是四尺长短漆黑的刀身泛着寒光的刀刃，虽然不是尹漓手中那一柄…… 天狼王是魔兽之王，他本不需要用什么兵器，而就算要用兵器也不至于用镰刀。至少从前刀魔等人见到他时，他没有用过这种奇形怪状的兵器。 可现在看到这柄其貌不扬的镰刀时，他们却不得不提起了戒备之心，因为那足以代表天狼王的某种态度了。 “阁下这是宁愿和整个玄罗大6作对，也要救他们了……” 天狼王淡淡打断了刀魔的话：“为了天印就不要遮遮掩掩。” “但他们现在确实在和整个玄罗大6作对，也确实对我们造成了损害，无论是否为了天印，他们都是我们的敌人。” “我会带她走。” 这句话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来说，岛主都会无视，亦或直接挥刀，因为太过分了。 他的风雨岛已经面目全非，虽然那不全是林四尹漓所为，可却也是因他们而起。何况今天要不是他们提前埋伏，最后风雨岛只怕会变得更惨吧？ 做了这样的事情，轻飘飘一句‘我会带她走’就算了结了？就不用偿还代价了？ 可说这句话的人是天狼王，是他们三人联手也没有把握战胜的天狼王。纵然他心内恼恨，却也知道至少此时此刻不是作的时候。 圣境确实极难杀死，但天狼王能不能办得到，他们却无法保证。 “若是天狼王阁下带不走自己的女儿呢？” 迦王殿目前还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可迦王同样不愿意看到尹漓就这样被天狼王带回去，然后安然无恙的庇护起来。 虽然那代表着尹漓今后没办法再对他们造成危害，也无法插手两大6之争，可那同样也代表尹漓身上的第三天印，他们再无希望得手了。 天狼王那妖异至极的紫瞳之内闪过了一缕不以为然之色：“如果这次我带不走她，那今后我不会插手此事。” 三大圣境互望了一眼，旋即齐齐点了点头。 “告辞！” …… 林四和尹漓飞出了更远，他们甩开了三大圣境至少三千里，因而后面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可当三大圣境被天狼王拦下来，最终又被挡回去之后，正在飞行的林尹二人同样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他们的前方也出现了拦路的人——心宫太上长老祝云，白云道太上长老妙空。 至于另一位无上云颠的掌门齐无生，因为担心第五天印以及门内那位天选之子被人暗算，此时依然留在了无上云颠坐镇。 说实话，如果是完好状态下碰到祝云和妙空，那林尹二人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担心。 他们都已经几次三番的去挑战虚圣海皇了，实力早就今非昔比。祝云妙空这两位在苍罗大6有着至高地位，让人根本不敢兴起战意的圣境高手，对同为圣境的他们而言并无多大威胁。 只可惜，他们现在的状态着实不适合战斗，而是应该立即停下来找个地方闭关养伤。 祝云和妙空或许只是被之前那三大天印的光芒吸引而来，并非和玄罗大6那五大圣境有配合，可他们现在赶来却也正巧碰到了绝佳的时机。 彼此间，其实也不算什么陌生人，林四曾在弦城王宫和妙空打过交道，至于尹漓和祝云，那就更不用提了。 然而此时双方陡然碰面之时，气氛却是陡然变成了诡异的寂静，妙空和祝云显然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就碰到林尹二人，而且这两人一看就是经历过了一场大战。 那意味着什么，他们最清楚不过。 直到最终，打破平静的终归还是祝云。 “把天印交出来吧，你还可以活命。” 她这句话只是针对尹漓一个人，显然在她眼中，林四无论如何还是心宫不可饶恕的仇敌。 虽然她说得只是可以活命，没说不制住，不用其他禁锢手段，但她终归用了一个‘吧’字，这至少代表着她对紫瞳女子不再是单纯的居高临下的命令。 “玄罗大6的最大目标便是天印，天印会让心宫成为众矢之的。” 脱离了心宫的尹漓，并没有一见到祝云就愤怒仇视，而是平静叙说着自己的理由。 “这和你无关。” “天印有毒，天印之内有着琴英留下的分魂意识，迟早会带来灾祸。” “你如何证明？” 仅凭这一句话，尹漓就已经不禁暗暗叹息起来。 她从段妍身上抢走第三天印之时，同样经历了一场战斗。而在那战斗的最后关头，段妍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尹漓虽然没见过，却能感受到她身上完全不符合年龄的老练和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恨气息。 那气息不可能是段妍能散出来的，唯一的一个解释，就是琴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侵蚀了段妍。 而从祝云这句话之中，她也可以证明另一件事，三大圣境对于琴英留在天印之中的手段是一无所知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本门的天选之子晋入天境之后，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我无法证明，但句句是真。” 是的，她没办法证明，因为根本没有证据了。除非她现在能把无上云颠那位天选之子抓过来，然后当场验证给妙空和祝云看。 可是，这件事显然是办不到的。 而另一方面，这两位圣境高手即便现了这一点，只怕也会觉得夺回天印之后，自己还能消除那隐患。 她能看到祝云的眼神变得极度失望，于是她也感到很是无奈。 “心宫抚育了你二十余年，是否？” “是。” “你一身修为，大半皆是心宫所传，此言可有虚假夸大？” “未有。” “你是天狼王之女，是真是假？” “是真。” “事后心宫可曾派人追杀过你？” “不曾。” “可曾诋毁过你？” “不曾。” “心宫亏欠了你？” “未曾亏欠。” “那你为何要毁掉心宫的希望？” 尹漓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无论如何，心宫终归是她内心一片无法彻底割舍之地，一如林四至今也无法更不愿对月国兴起任何一丝敌意一样。 她想说自己是为了苍罗大6好，也为心宫免除了琴英之灾，可这样的话岂非很没有道理？你觉得是对别人的好，但别人并不需要啊…… 夺走天印确实让心宫许多门人心内悲哀痛心，这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 她不说话，祝云却有话要继续说。 “你已经是圣境高手了，虽然不再属于心宫，可心宫上下仍以你为傲。我已无法再对你要求什么，交还天印，我会当作什么都没生过。” 他这句话，也只差没有明说，你的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 可尽管明白言外之意，尹漓却仍然无法避免的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因为这听上去就像是家人苦口婆心劝说离家少女一般。哪怕已经解脱，心宫仍然算是她的命门。 “天印有毒，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林四终归还是替她接过了话头。 “天印是否有毒，是我们的事情，第三天印归属于心宫已经八百余年。我想，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们来插手。” 是的，无论天印有害无害，我们都不需要你们多管闲事，这便是祝云的意思。 当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时，林尹二人似乎再也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了。抢掠便是抢掠，这一点确实无论如何也绕不开。 望着一语不，将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交给自己的尹漓，林四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有些事情即便没有道理，也只能一头扎进去不是么？ “五年，如果你们就此退去，我们可以承诺，五年之内会将天印归还。” 在林四看来，五年时间足够消弭两大6纷争，让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到时候心宫和白云道真的抱着天印不愿松手，那交还给他们也没什么。 只要玄罗大6的威胁不再，到时候心宫白云道因为天印而和连琴争斗，连琴对天印是否有什么计划，这都和自己无干了，随便他们怎么斗好了。 他这句话显然出乎了妙空和祝云的预料，他们没想到林四竟然会这么好说话。天印都已经到手了，还有什么归还的必要？何况这个人还是大6三凶之一的林四。 她之前劝说尹漓，只是分化之计罢了，哪怕林尹二人看上去状态不济，可终归是两大圣境。 他们没想到，林四竟然会真的做出归还天印的承诺，哪怕是五年之后。 “你怎么保证五年之后，天印还在你身上？”始终未曾出声的妙空静静望着他，而他这句话，已经等同于这场‘谈判’破裂。 第1564章 无力算计 林四当然没有办法保证五年后第六天印还在他身上，毕竟五年时间足够发生很多意外，而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如何说服对方答应？ 所以不打算交出天印的他，和拿不到天印誓不罢休的妙空祝云，根本就避不开眼前这一战。 他很不想打这一战，他并不知道后方的追兵已经被天狼王所阻挡。在他看来，现在被拖住，迟早会被后方敌人追上，然后自己就真的再无活路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和尹漓的状态太差，这一战根本毫无胜算。 刚刚在风雨岛激发的圣境极限威能已经随着战斗结束而渐渐敛去，现在他又痛又累只想大睡一觉。 他甚至有着只要能大睡三天，就算天上有雷劈自己地下有火烤自己都可以不顾的怪异想法。 只是，他的意志终归没有那般容易瓦解，他知道什么时候最应该做什么事。历经无数战斗和险境的他在扬起天缺剑的那一刻，已经再次进入了极度专注的临战状态。 妙空和祝云，无论他们是有理还是无理，无论从前有什么恩怨，此时在他眼中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敌人。 战斗在不期然之间爆发，当妙空和祝云的圣域将这一片天幕都彻底渲染成另一种颜色时，尹漓眼中的茫然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回的决意。 战斗才刚刚爆发，她便再次挥出了那一刀，圣境层次的那一刀。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挥出这一刀，就在挥出这一刀的同时，她的嘴角终于无可避免的溢出了血丝。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林四再次强行用出了圣境的极限威能，根本不顾身体内每一根骨骼每一寸皮肤和每一条血管的悲鸣嘶吼！ 他们根本就没有提前商量过，但却有着近乎完美的默契，两人在战斗刚刚爆发的这一刻，就不约而同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那就是速战速决。 拖延下去，或许会让伤势恶化，或许会让后方敌人追上来。而行险一搏，反而可能会杀出一条染血的生路。 漫天的红云被天缺剑搅得支离破碎，后方是祝云那震惊的眼神。 镰刀划出的刀芒根本就无从匹敌，被蛮横撕开的圣域之中，妙空那苍老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风中残烛。 他们没想到林尹二人竟然这般不要命，这才一开战，就直接动用了底牌，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他们能看得出林尹二人都经历过了一场惨烈大战，这两人都已经处在了强弩之末，这个时候还不惜代价利用近乎自残的方式来战斗，那真的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根基，甚至影响到他们将来的成就。 值得吗？其实他们只要丢下天印，就可以逃掉了吧？ 战斗之中，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思考时间。祝云不愿意以命搏命，不是她缺乏胆气，而是不值得。 强行动用圣境极限威能，那庞大规则力量对身体乃至识海造成的损伤，往往比受伤还要严重得多。 如果只是受点轻伤，那休养十天半个月也就恢复了。可要是动用了圣境极限威能，那可能就需要两三年时间来恢复了。 如果付出了这样的代价，还是没能拿下林四和尹漓，还是没能夺下天印呢？那几乎可以提前宣告他们从这场天印争夺战之中退出了，因为这里是玄罗大陆。 这里有很多和他们同阶的竞争者，状态不济的他们，很可能再无资格参与到天印争夺之中。 而最后，祝云和妙空同样是玄罗大陆的敌人，他们要是暴露了行迹，同样会招来围攻。 妙空无法阻拦那一刀，他或许也没想到尹漓竟然真的敢对他下杀手。他的圣域被撕开的那一刻，整个人已经飞速向后倒退，短短一瞬间几乎已经退出了几十里。 可尹漓和她那一刀几乎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一直到那一刀将他前胸划开一刀血口为止。 祝云本以为暂时先招架防御，暂避锋芒就能等来林四更加虚弱的时候，可此时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念头有多么可笑。 没有动用圣境极限威能的她，面对那摧枯拉朽的毁灭剑气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任何挡在天缺剑前面的存在，几乎都只有被强行摧毁一条路。 她只能退，不断的后退，可哪怕她退得再快，却也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伤了。 她忽然发现，或许就算自己动用了圣境的极限威能，也无法击败此时的林四。她简直无法想象晋入圣境不过两个月的林四，是怎么爆发出这般强大的战斗力的。 这难道就是天印修炼者的真正实力吗？她忽然想起了段妍，在她看来心宫将来本可以也有这样一位妖孽般的人物，只可惜现在却已经成为了泡影。 于是她眼中的怒火和恨意更甚，这一刻她恨不得将尹漓都碎尸万段…… 然而这种念头，她似乎只能等到下一次才有机会去实现了。 至少眼前的林尹二人根本就没有展露丝毫的疲态，面对两人毫无保留根本不计后果的狂攻，她和妙空真正出现了性命之忧。 他们只能暂时先退避，先脱离这一战，因为面前两人像是疯了。 事实上，祝云和妙空同样也担心后方会杀出玄罗大陆的高手，他们何尝看不出林尹二人原本是一路逃亡过来的。 罢了，经此一战，林四和尹漓将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机会还有的是…… 云端之上的天狼王不禁摇了摇头，赶走迦王岛主和刀魔之后，他就出现在了这里，他其实看到了林尹二人和祝云妙空开战的全过程。 然而相对于赶走玄罗大陆那三大圣境，以保护自己的女儿，面对苍罗大陆两大圣境，他却没有选择现身。 不是因为他觉得强弩之末的林尹二人能击退祝云妙空，他原本觉得他们这次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 也不是因为他不想当着自己女儿的面救她一次，以便让她感激自己，亲近自己。 而是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尹漓彻底对苍罗大陆绝望。 看吧，你觉得自己抢了天印是为了苍罗大陆好，但就连苍罗大陆都容不下你，都成为你的敌人了。 所以，值得吗？不如什么都不要再管了吧…… 只可惜，祝云和妙空竟然被她和林四杀跑了，根本就没有给她带来绝望，也没有带来更加沉重的打击。 林尹二人并没有继续追击妙空和祝云，因为力有未逮。 两人没敢立即从先前的战斗状态之中迅速解脱出来，而是稍稍偏移了方向继续逃亡。现在他们还不算彻底脱险，此时的两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命悬一线。 当天狼王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时，即便是坚韧如林四，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力。 他已经尽力了，风雨岛被五大圣境围攻的绝境，他拖着连琴一起下水改变了局面；随后又在连琴的绝杀之中脱离了出来；最后在面对祝云妙空的阻截时，又一次利用了对方不愿以命搏命的心态，强行杀出了一线生机。 然而此时面对拦路的天狼王，他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再好的计谋也需要一定的实力来支撑不是么？ 他没和天狼王交过手，可只看当年剑宗之主为了带出尹漓而付出的代价，他就知道即便自己和尹漓是完好状态，只怕也没办法战胜他。 伤势让他那向来稳定的持剑右手终于变得开始颤抖起来，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抬起了手中的剑，做出了迎战的准备。 在他之前的预想之中，天狼王确实是将来可能要面对的敌人。虽然当初说过‘摆平’天狼王是尹漓的分内之事，但那终归只是玩笑。 他的表现让天狼王也不禁感到了一丝意外，他倒不认为林四见到自己就会求饶，能修到圣境的人是做不出那种事情的。 他只是觉得林四第一反应本该是看向自己的女儿，因为自己是尹漓的父亲，已经没有再战之力的他应该会指望她来化解掉自己出现的‘危机’才对吧？ 他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林四还是用剑挡着尹漓前方的‘敌人’，仿佛只要她说开战，那他就会继续作战，根本不会问什么理由。 那并非惺惺作态，而是一种本能。 天狼王没有因此而动怒，更没有因为林四此时近乎油尽灯枯的状态而露出轻蔑之色，他眼底深处甚至掠过了一丝满意。 对于林四，天狼王其实没有什么恶感。 他对天印没有什么觊觎之心，对于玄罗大陆的大势也不甚看重，否则这次入侵苍罗大陆他早就现身战场了。 这样的他，和林四其实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林四也没有盯着琉璃雀等一众玄罗大陆高阶魔兽追杀不是么？ 他们之间唯一的‘矛盾’，也就是尹漓了。 当年天狼王为了带走尹漓，曾经出卖过化身班摩的连山，在双圣宫时他也曾打算杀死连山。因为那时候他觉得班摩是害得尹漓不愿认自己的元凶之一，虽然更大的元凶是苍罗大陆和心宫。 除此之外，杀死亦或舍弃一个天境高手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哪怕那个天境高手是个绝世天才。 但现在，有些事情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尹漓已经是圣境高手，而林四，同样也已经是圣境高手。 所以他的态度也出现了转变，现在的他开始觉得，自己女儿能有这样一个可以互相交托后背的圣境层次的朋友，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第1565章 各行其是 在天狼王看来，这种朋友是很宝贵的。 不是因为他多么看重什么友情，也不是他对这种感情有什么向往和羡慕的，而是因为他知道有一个圣境朋友的意义。 这几年太虚府为什么隐隐有了成为玄罗大6领军门派的势头，因为太羽剑派和圣海宫当年被灭之后，海皇和剑尊暂时加入了太虚府。 虚圣海皇剑尊三大圣境走到了一起，许多事情他们选择了共同进退，所以他们成了玄罗大6无人能够忽视的一股强横力量。 而事实上，他们其实还只是因为利益结合到一起罢了，并非什么好友和兄弟。 玄罗大6真正走到一起的圣境高手只有剑主和刀魔，这两大圣境是同门师兄弟，都出自双圣宫，所以双圣宫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玄罗大6第一大派。 谁都明白有一个圣境伙伴的意义，只是他们根本得不到罢了。 每一名圣境高手身后都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实力，那注定代表着许多人的利益。就像一国皇帝，他们本就很难有什么毫不设防的朋友，就算有，也不会是另一个国家的皇帝。 可现在这样的朋友，尹漓已经有了。 所以，面对扬起的天缺剑，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敌意。他甚至对林四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才看向了尹漓。 “跟我回去吧。” 面对自己的女儿，他最先用的终归还是商量的语气。望着那柄几乎和自己手中镰刀一模一样的兵器，尹漓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天狼王不可能在这场大6之战中站到她和林四这一边，他将来甚至可能会帮着玄罗大6入侵苍罗大6，他和她的立场几乎没可能重合一致。 但他终归还是在一些细节上尽可能地‘迎合’着自己的女儿，比如这柄应该是特意打造的镰刀。 她已经不知他是因为自己这份天赋实力，是因为自己已经是圣境高手才这样重视自己，还是因为他真的开始渐渐转变了…… 她美妙得如同造物杰作的芊芊右手轻轻搭在了天缺剑的剑锋之上，于是林四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剑。 她一步一步踏空而行，走到了天狼王的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无声地摇了摇头。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你并非天印修炼者，天印或许神妙无比，但对你而言应该毫无意义。天印带来的神奇，还不及你自身的天赋，你又何必……” 如果玄罗大6那些圣境高手以及琉璃雀等七阶魔兽看到此时的天狼王，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因为他们没见过这样‘苦口婆心’的魔兽王者。 “天印在我身上，苍罗大6就能得到喘息机会。”尹漓同样无法再对他兴起敌意，甚至连反感都很难再有，她只是平静的阐述着自己的理由，希望能够说服他离去。 无论如何，天狼王终归是她的父亲，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害她，也没有强迫她为玄罗大6出战，更没有强迫她为玄罗大6的魔兽思考，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苍罗大6那些人并不需要你，他们甚至排斥你污蔑你伤害你！他们活该有此报应，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你不值得为他们这么做！” “值得。” “那么一个庞大的大6，数之不清的修行者和普通人，还有许多国家和所谓的世俗军队，最终却要将希望寄托在区区两人肩上，这是何其可笑？其他人呢？你们吸引了这么多圣境高手回来，为苍罗大6争取了一线生机，可为何没有其他人过来帮你们挡一挡剑气，帮你们分一分压力？” “其他人，也在以他们的方式努力。” 天狼王长叹了一口气，他现最终自己能做的选择，终归还是她最不喜欢的方式。 他忽然现自己确实有点像一些人类父亲了，就像某些人类父亲希望子女更好，不想看到她做自己觉得是错误的事情，不想看到她‘走错路’，所以要强行扭转过来，哪怕她会讨厌乃至痛恨自己也无所谓。 他手中的镰刀渐渐扬了起来，只是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依旧没有丝毫的敌意：“我和他们做了约定，若今天不能将你带回去，今后便不会再管此事。” 他无法接受尹漓在外面自生自灭，所以哪怕她因此厌恶自己，也还是要强行带走她。 他的‘心意’，尹漓是能明白的。 她并没有如同许多被强行插手干预自己事情的女儿那般，觉得自己不被理解，觉得世界都在和自己为敌，觉得面前的男子多管闲事，甚至将他当成阻挡自己的仇敌。 从天狼王这句话之中，她也听出了另一层含义，他刚刚救了自己和林四一次。如果没有他，那现在出现的就会是一言不直接开战的迦王岛主等敌人了。 她只是同样抬起了手中镰刀，向他点了点头，随后轻声道：“抱歉……” 林四已经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战，不是因为毫无胜算，而是因为不知该怎么打。 他要帮的肯定是尹漓，可是这一战看起来似乎和从前他经历过的无数战斗有些不太一样。 战斗在他尚未来得及做出判断之前就已经提前爆，虚空中一缕不知名的气流轻轻划过，带起了丝丝涟漪，两柄镰刀同时划出，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灵力的人随手向前挥了一刀一般。 可那一缕涟漪却被凭空切成了整整齐齐的两段，随后这片天际都被紫芒彻底遮盖了起来。 上方原本悠闲的云朵剧烈翻腾，天空仿佛出现了一场海啸，两道细长明亮的紫线向着四周飞快延伸了出去，直到消失…… 林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被撕扯和切割，明明只是一刀，而且还被尹漓那一刀所阻，可他却仿佛面临了无数刀。 他没有犹豫地站在了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迎击着对面那一刀。 这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了之前祝云虚圣以及前段时间剑尊等人的感受。面对这一刀，规则的变幻扭曲，圣域的防御，刀剑的阻隔，身法的闪躲似乎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这一刀同样是带着规则之力的，在这一刀之中，林四甚至嗅到了比当年圣山地宫更加久远的气息，厚重古老的同时，也让人不自觉的感受到神圣威严。 当这一刀的威能终于散尽时，他险些生出了自己竟然还活着的侥幸念头。 他和尹漓已经被这一刀轰出了数十丈之远，而两人的状态已经不可避免的变得更加不济。虽然没有多受什么重伤，但林四已经无法再维系圣境的极限威能，而尹漓也已经再无可能多挥一刀。 那一刀她今天已经用了四次，这已经完全算是透支了，刚刚的第四刀其实已经不如前三刀那么强横。 如果天狼王还能再挥这么一刀，或许他们真的再无任何抵挡的余力。 天狼王当然不可能只能挥出一次，所以他们这次是真的到了绝境了。林四脑海不断思索着破局之法，可眼前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更何况现在哪里有他思索的余暇，他现在面对的可是战斗，哪里能分心。 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天狼王并未追击。 他只是一步步向着他们走来，手中的镰刀依然亮着，却并没有立即展开攻击。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尹漓，望着自己女儿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他的眼角也不禁颤了颤。 “跟我回去吧……” 虽然他已经算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但用的依然还是请求的口吻，只可惜尹漓的回答依然是摇头拒绝。 这让这位魔兽王者也破天荒地变得恼怒了起来：“你为何就不能听我一次呢？置身事外不行吗？大6纷争与你何干？以你今时今日的实力，若是不参与这一战，根本就没人能伤到你。你将来甚至有希望晋入更高的层次，那时候，眼前这一战对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晋入不了。” “你说什么？” “这就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勉强。明明可以去做，却偏偏不去做，而将目光放在遥远的未来，那就是逃避不是么？那样我恐怕永远也到不了那样的未来了，因为我连眼前的都没有去努力。” “你……” “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强求你背叛玄罗大6来帮我，因为明白那是让你偏离本心。所以，我只希望你也能……松开手。” 天狼王的眼神变幻了数次，最终被无尽的怅然所取代。他像是忽然想通了点什么，又像是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你可知道，你们即将面临什么？” “知道。” “连琴不是你们能应付的。” “连琴现在同样不好受，我那一刀切中了他。”尹漓脸上闪过了一缕罕见的骄傲笑意，如同世上许多女儿在父亲面前展露‘成绩’，然后等待夸赞一般。 只是，天狼王现在哪里有闲情夸赞她？ “是么，那你们呢？你们这次大战之后，没有一两年时间都休养不过来，这段时间你凭什么活下来？” “自己愿意的事情，纵死亦无憾嘛。” 天狼王悠悠叹了口气，却只是重复了她的那句话：“纵死亦无憾啊……” “嗯。” 天狼王沉默了许久，他忽然狠狠瞪了林四一眼：“我不管她是否被你蛊惑的，我只想提前告诉你一句话，若她死，那你也一定也会死！” 林四心内腹诽不已，心道你们父女间争执关我屁事，以为我怕你，几年后还不一定谁杀谁呢！ 不过他却也明白，眼下还是和气收场最好，不然尹漓也难做…… 不过，看到尹漓嘴角那一缕幸灾乐祸的可恶笑意之后，他心内又不禁兴起了一丝不忿，有靠山了不起吗？ 虽然得到的只是林四的回瞪，不过天狼王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我不会再插手此事，但亦不会给你任何帮助。天印和两大6之争结束前，你我只是互不相干各行其是的路人，若你被杀，只是技不如人。” “我知道了，谢谢。” “呵，谢谢么……”天狼王缓缓转了身，镰刀也悄无声息地缩回长袖之内。 他这次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这让林四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没想到尹漓区区几句话竟然真的能把这位魔兽王者给打走。 指望天狼王帮助他们是不现实的，那会让玄罗大6陷入魔兽和人类之间的大战，何况最终得利的还是苍罗大6。 能让他两不相帮，已经算是他一开始就预想过的最好结果了。 他看到尹漓那紧紧抿着的唇轻轻颤了颤，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第1566章 简单复杂 哗哗的海浪声为原本静谧的夜平添了一丝欢快色彩，沙滩之上的林尹二人并没有生火，更来不及寻找什么住处，便迫不及待进入了修炼状态之中。 这座小岛位于玄罗大陆东北方数十万里之外，至于更远的地方还有什么，他们也不清楚，因为根本没去过。 林四和尹漓并不是迂腐顽固的人，他们也知道现在还是暂时离开玄罗大陆养伤，暂避敌人锋芒为妙，说得难听点，现在需要躲藏，否则他们真的没办法从那连绵追杀之中活过来。 连琴即便拥有第一天印，他对第三和第六天印的感知也只是模糊的，而且也不可能遍布整个世界，否则慕哲平的第二天印早就被他找出来了。 所以，离得远一点应该是有用的。 之前那连场大战固然给他带来了沉重的伤势，动用圣境极限威能更是为他带来了无法忽视的损耗，但他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的。 经此一战，他其实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一项惊人的成就，那便是和这世上已知的圣境高手全都交过手了。 当年前去明城的剑宗之主，天缺剑内的剑主意识，之后双圣宫的虚圣刀魔，弦城王宫现身过的齐无生妙空，心宫和尹漓联手战过的祝云，偷袭过他的古皇，以及今天的岛主和迦王天狼王。当然，还有三次交手的连琴，以及用切磋方式对决过许多次的尹漓…… 这些战斗或凶险，或轻松，或漫长，或一触即分，或动用了全力，或仅仅局限于神识和剑术之上的交锋…… 但无论如何，他终归是得到了常人难有的体验和经历。 他很清楚，当自己真能从这些战斗之中汲取到有利于自己的部分时，那自己的实力将会再进一步。 而除此之外，在今天的战斗中，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了那个本不存在的世界，甚至触及到了。 在和连琴战斗时，他清晰看到了规则演化的画面，这对他而言是无与伦比的财富。连琴或许做梦也想不到，尽管他和林四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但他在不知不觉间还是再次‘教导’了自己曾经的弟子一次。 渐渐的，闭着双眼的林四忽然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开始抽离了。 尽管他还有神识，但却不愿意去感受所谓的真实，此时的他仿佛很享受这种所有一切尽皆抽离的奇妙感觉。 沙滩海水以及远处的树木巨石逐一消失，很快就连夜空和支撑着他身躯的大地都化作了虚无。 他仿佛盘坐于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之中，直到某一刻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亮光，他才终于看到了另一片奇异的景致。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没有了什么意义，小岛上的树木和前方的海水或许都快要将一动不动的两人当成自己的同类，因为任凭风吹雨淋，任凭日升月落，他们都只是静静坐在原地，仿佛两尊矗立了许多年的礁石。 当林四睁开双眼之时，他一时间甚至无法判断究竟过去了多久。 外面不会已经沧海桑田了吧？直到他看到站在海边不远处静静回头望向自己，容颜一如往昔的尹漓，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不禁伸了个懒腰，骨骼舒展之后的噼啪声传来，让他觉得一阵舒爽。 “你得到了什么？” 虽然不知他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但尹漓能看得出他有了一些难得的收获，因为他和之前相比似乎又有一些不同了。 林四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和她一同看向了那仿佛永不会变的大海。 “我不知道……” “是吗。” “我只是觉得，或许有些东西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比如呢？” “比如这个世界，若是说复杂，或许没有比它更复杂的存在了。但事实上，它可能又很简单。当你将一切都抽离，再去看的时候，会发现其实很多东西其实就在你的眼前，只是我们暂时无法看到，也无从去触碰它罢了……” 尹漓的眼内浮起了思索之色，良久之后她才轻轻点了点头：“或许吧，踏上修行之路的人，就像是身处迷局之中。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获得了更多，懂得了许多其他人根本无缘一窥的东西后，反而没有了跳出迷局的心。” “嗯，懂得越多，便越容易被影响。不知不觉间，眼睛其实反而不如从前那般清澈了，而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受到了影响。懂得多的人境界固然不同，但那见识却往往用来制造所谓的标准和规则规矩了，却不知那反而束缚了自己原本宽广的视线。” 林四从未有哪一刻觉得‘修行便是修心’这句话是如此的正确，虽然受了它的影响，但修行确实也让自己得到了许多原本不应该有的领悟。 “它并没有主动去做过什么，一切皆因我们自己。它一直就在那里，是简单还是复杂，也只是源自于我们自身的感受。” “嗯。” 尹漓微微一笑：“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尹漓所说的伤势，当然不仅仅是那战斗中造成外伤，还有那动用超出极限承受能力的力量，所产生的后遗症。 “好像是，我现在的状态似乎比从前更好了。” 就连林四自己也觉得很奇妙，按理说自己现在就算外伤痊愈，也应该很虚弱才对。可现在自己无论如何内视查探，也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看来，真是如此了……” “什么意思？” “人形魔兽的身躯，比其他圣境高手强韧了太多，借用那庞大的外力会摧残其他圣境高手脆弱的身体，却不一定能摧垮你的。除此之外，你是个没有圣域的圣境高手，你对规则的运用方式本就和他们不同，或许这也是你能快速恢复的原因。” 望着尹漓眼内的深意，林四先是呆滞，旋即渐渐变得狂喜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其实可以不受制约，没有后顾之忧的动用那极限力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相对于其他圣境高手的优势就太大了。一个能够肆无忌惮使用全力不断去战斗的圣境高手有多可怕？如果用在战场上，那现有的战争恐怕都会改变样子，除非有人能杀死他。 似乎是不想看到他太得意，下一刻尹漓就开始给他‘泼凉水’了。 “很遗憾，你恐怕将这一切想得太美好了一点。超出了承受极限是事实，而超出极限注定会有损伤，你只是修复损伤的速度比别人快，不代表没有后患。” “比别人快，本就是一种优势不是吗？” “身为天书策名将，你应该会通过星象看时节吧？那你该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 在降临这海岛之时，林四确实留意过时间，而观察星象以推断时节和天气，确实也是许多将领必备的一样技能。 “竟然已经两个月了么……”望着漫天星辰的他微微一叹，他没想到这次竟然一次修炼竟然持续了两个月才苏醒。 “两个月，似乎也已经够久了，两个月内不能恢复到圆满状态，那两个月你又怎么办？肆无忌惮的使用全力战斗，最后又像死狗一样喘个不停，指望我带着你逃走，你确定要那么做？” 尹漓这毫不留情的嘲弄，让林四很是恼怒，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她，于是他只能选择无视。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尤其是对眼前的我们而言。”他的眼内已经再次浮起了无穷的斗志。 尹漓并没有看他，心内却已经是波澜起伏。 经历了上次风雨岛那数次险死还生的绝境之后，林四别说是生出避战的阴影，甚至连丝毫受到打击的样子都没有。他的实力或许并非最强，但意志力或许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了。 这或许才是他没有师门长辈护持，却同样能奇迹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最大原因吧。 她听出了林四的意思，这个人又一次将战场上那一套搬到了这里。 “你是打算利用这快速恢复的意外，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林四毫不意外尹漓能看出这一点，他只是振奋地握紧拳头挥了挥：“没错，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处在极致的虚弱状态之中，所有人都觉得我们需要休养一年两年乃至三年才能恢复过来，而在恢复圆满状态之前，我们的战斗力是很弱的！这种情况下，敌人会怎么做呢？” 他嘴角掀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直面数十万大军的将军。 虽然之前并没有多想，但林四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尹漓怎么可能还看不穿他的意图？ “之前因为没有把握击杀我们，所以他们尽量五六人集中在一起。而现在当他们觉得我们的战斗力跌入谷底之后，便不会这么想了，因为我们的天印终归只有两枚，五六个人显然不够分……” “不错，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可能会分散，两两结队，甚至单独找寻我们。却根本不知道，我们伤势已经痊愈，这正是我们想看到的。如果计划得当，下一次我们便有机会重创敌人，甚至杀死圣境也非不可能！” 尹漓微微点了点头，这一刻就连她眼内也不禁涌起了跃跃欲试的战意。林小四他还真是会鼓动士气啊，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似乎永远都有着胜利的希望……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原本打算谋划具体作战计划的两人却不禁齐齐抬起了头，看向了那遥远得无止境的夜空星辰。 第1567章 天印当空 当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四目相对时，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底那一抹难言的沉重和无奈。 他们刚刚的计划已经无用了，非但如此，他们的处境现在已经变得比从前更加险恶。 就在刚刚，两人同时感受到了体内天印的震颤，而后在那遥远的夜空之中，他们看到了一颗闪亮的光点——湛蓝色的星辰。 那是第一天印的光芒，虽然夜空中的繁星数不胜数，可它的光芒依然无法被掩盖下去。 这是用正常规律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天印本体连巴掌大都没有，就算它会发光，将它升到数百丈高空之后，许多人恐怕也就彻底看不到它了。 而现在那天印看起来是何等的遥远，距离他们根本不知多少万里，却依然还是能看到它的光芒，看起来完全不比其他本该硕大无比的星辰黯淡。 这种手段，他们猜不出是如何办到的。 他们甚至不知某些人是怎么将它送到那么高的天空，然后让它浮在上面的。 如果只是第一天印悬挂虚空，或许不会让他们多么担忧，但他们何尝看不出那天印此时正在移动。 它移动的速度看起来不快，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可能都分辨不清，但那是何等遥远的虚空？从下面看不快，实际上它的速度只怕是极为惊人的。 而它移动的方向，赫然便是朝着林尹二人而来。 “他究竟是怎样办到的……”尹漓不禁低声呢喃起来。 “鬼知道！”林四狠狠咬了咬牙，此时的他简直是恨透了连琴，这个人又一次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这第一天印指出他们的位置，其他人只需要跟着天印追过来就行了。 “我们的处境很不妙啊。” “看来我们要准备逃跑了。” “嗯。” “连琴，他还真是手段高超啊，又一次做出了我们最难受的决定。” “他是你的师傅，你身为弟子，解决他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对吗，林将军？” 望着尹漓眼内那满是促狭意味的笑意，林四忽然莫名的轻松了下来。确实这局面已经险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距离绝望还早着呢！ 之前他们虽然被玄罗大陆众多高手围杀，但却极少陷入真正重围之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的行踪大部分时间都是隐秘的，并没有暴露。 他们毕竟是圣境高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找出来的。而每次在即将暴露之前，林四又会主动出击迷惑敌人视线，所以至今他们唯一一次遇到绝境，也就是风雨岛那次了。 那次便是因为他们的行踪暴露了，连琴利用第一天印感知到了他们的大致方向。 但连琴的感知不是无穷尽的，而是有极限的。至少除去第一和第四天印，对其余四枚天印他并没有那么高的掌控能力。 所以这次他们远远逃离玄罗大陆，来到这个无名小岛之后，便再次消失在了外界视线之中。纵然玄罗大陆现在有许多人在找他们，可仍然无法找得到。 战斗的主动权，依然还在他们手中。 他们只有两个人，实力方面是完全不对等的，能依赖的只有敌明我暗这个优势，可现在这样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虚空中的第一天印虽然行进速度没有圣境高手那般快，可却足以为某些人指明方向。 而有了第一天印的指引之后，他们便再也不是处在暗处了。玄罗大陆所有圣境天境高手，乃至妙空祝云以及苍罗大陆过来的一批高手，全都有了明确的方向。 到时候，他们每次面对的敌人，恐怕都将会是超出他们想象的强大。 别说五大圣境，到时候甚至可能出现七八位圣境以及数百位天境围攻他们的场面。面对这样的阵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被杀几乎都是一定的。 林四从未有哪一刻觉得第一天印是那般可恶，他这身实力可以说大半是由第一天印成就的，在此之前，他甚至对这枚天印有着莫名的感情。 而现在，这枚天印已经成了他的催命符。 无论他和尹漓逃去哪里，它都会如跗骨之蛆一般追着他，除非他们丢下身上的天印。可那样做的话，两大陆的战争格局就会回到从前，难得好转的战局，可能会再度被扭转。 “如果不出我所料，连琴恐怕又一次和虚圣迦王等人达成了联手。” “你是说连琴敢公然将第一天印升上高空，而不怕别人摘下来？”对于林四这个猜测，尹漓是赞同的，因为她也有类似的想法。 “嗯，如果我所料不错，这第一天印恐怕就算想摘也不是谁都能摘得下来的。那其中，只怕已经有了至少六名圣境高手联手留下的手段，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 “虽然天印之间是会互相吸引，但第一天印的感知范围太远也太精准了。现在第一天印离我们恐怕至少数十万里，却能准确找到我们的位置。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哪怕连琴自己带着第一天印都不行，因为从前他就没能找到身在碧澜帝国的老慕。” “哦？所以你觉得，这是五六名圣境高手联手对天印做了某些手段，才让它的感知范围变得比从前更庞大，更敏锐？” “是的，五六名圣境高手合力，再加上连琴对天印的了解，才达成了这种事情。说实话我很好奇，如果我们两人真的被杀了，第三和第六天印被夺走之后，那枚第一天印他们会怎么处置？” 尹漓明白林四这句话并非只是为了嘲讽不在眼前的敌人，而是开始思考破局方法了。 “无论如何处置，似乎都和我们无关了。想要利用这一点来制造内讧和机会，只怕是行不通的，圣境高手没那么容易被利用，他们至少明白眼前利益是一致的，在杀死我们之前，他们不太可能会决裂。” 尹漓这番话让林四眉头深锁了许久，确实当他和尹漓今后的行踪一直暴露在对方眼中之后，这一战就变得太被动了。 面对圣境高手，设伏也不能说没用，就像上次他和尹漓就差点因为风雨岛的围杀而死。可是，他和尹漓能利用的地方太少了，他们只有两个人。 如果回到苍罗大陆，或许他能找到很多机会，而去了那边之后，玄罗大陆这些圣境高手也无法那般灵活自如，何况那时候还有慕哲平和聂河这些‘帮手’。 可是，回到苍罗大陆就代表战火也会燃烧到那里，圣境高手的破坏力是极为惊人的，他甚至担心这些人会故意朝苍罗大陆乃至月国的一些城池出手泄愤。 更何况慕哲平和聂河，他们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那么做。 他的眼内闪过了一道亮光，像是想起了点什么，但只是持续了片刻，就又再次熄灭了下去。 “你应该已经想到了，为什么不说出来？我们现在，只有那一个选择了不是吗？” 尹漓幽幽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在逼迫着他做决定。 “想到了什么？”林四一脸迷惑的抬起了头。 尹漓轻声笑了笑：“分开，只有我们分开，才能破这个局。” “你……”林四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没错，这个办法他其实也已经想到了。 第一天印的感应变的再强，它也只是一枚天印而已，而散落在外的天印其实还有五枚。 方向只有一个，第一天印不可能同时指示五个方向不是么？现在第一天印朝他们而来，只是因为他们两个暂时离第一天印最近，而苍罗大陆那边的三枚天印离得实在太远太远了，只怕它也力有未逮。 如果林四现在回到苍罗大陆，那第一天印将会陷入‘迷茫’，因为那样的话，它面前将出现五个目标，到时候它该朝那边移动？ 林四不想在这个时候回苍罗大陆，不光因为不想把战火引回苍罗大陆，还因为他不想身怀第二天印的慕哲平也被这‘江湖仇杀’干扰。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忙着和对面的玄罗大陆大军作战了吧，原本算计得当的战场上突然出现这么多异族高手，后果是很严重的。 那么，他们便只有最后一个选择了，那就是两人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进。 现在他们两人在一起，第三和第六两枚天印等于只是一个目标，一旦分开，那就变成了两个。 到时候，第一天印的指示同样会出现问题。 如果林四和尹漓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那上空的第一天印又该追谁？ 就像当年在天河临嘉城，当慕哲平进城之后，尹漓的第三天印同时感知到了两枚天印，于是它的指向便再也无法如之前那般清晰。 这其实是个很理所当然的选择，事实上这次来到玄罗大陆之前，林四就已经考虑过遇到意外状况，不得不分开行动的可能了。 但此时他内心却颇为抵触，如果要说原因，其实有点莫名其妙——他担心和自己分开之后，尹漓会出事。 这确实是个莫名其妙的原因，因为尹漓很聪明，实力完全不比林四弱，她根本轮不到他来担心。可毕竟，时局已经不同了。 那时候他们在暗处，现在却在明处，面对的压力和凶险有着天壤之别。他们的对手是圣境高手，而且不止一名，而且其中可能还会出现连琴和心宫祝云…… 这种情况下，他确实难以放心她独自行动。 “即便我们分开，第一天印依旧还是会有指向，只是不像现在这般清晰罢了。” 他说的算是实情，如果两人分开，天印或许不会毫不犹豫的向某一个方向追过去，不会指出具体的位置。 但就算它不断在两个方向之间徘徊停留，也还是指出了两个方向，哪怕没有指明具体位置，哪怕只是模糊的方向，也足以让他们压力倍增了。 他希望能用这个理由，打消她的念头。 “林小四……这是在害怕吗？” 看着她那满是轻松揶揄笑意的紫瞳，林四实在是无奈至极。 “我没有闲情开玩笑了，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激将法就不要对我用了……” 尹漓忽然缓缓飞向了大海上空，她的声音也变得平静了下来：“我也没有闲情开玩笑，只是提醒你，不要总是觉得我脆弱不堪容易受伤。因为我就一如既往的相信你能活下来，而且活得好好的。” 第1568章 艰难逃亡 铛！ 刀剑交击的清鸣声带起了数之不清的气浪和光芒，在圣域的扭曲之下，这片天空几乎再也看不到原本的样子。 林四倒飞而出，除去耳畔的风声之外，便只有不断变幻着角度和方位从自己眼前呼啸而过的光和影。这种战斗换作天境之下的修行者，只怕光是不断错位的感觉就足以让人难以适应和忍受了。 但对他而言，这甚至算是激烈战斗之中的片刻享受。因为至少在这短短一瞬间，他至少暂时脱离了和敌人的碰撞。 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原本倒飞的他陡然折向了前下方，一道滔天的刀芒自他刚刚的位置划落而下，于是那下方早已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荒原再次迎来了一场灾难般的破坏。 然而此时他又哪里有余暇去感慨，身影消失随后闪现，他的瞬移被打断，不过他已经来到了敌人的面前。 一个眨眼之间，刀剑已经再次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和方向，以种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交击了无数次，直到上方的刀芒再次袭来，他才不得不再次抽身而退。 面对迦王和岛主的联手，林四很自然而然的处在了被动之中，不过手中天缺剑片刻都没有停下的他，面色却是那般的平静。因为这样的战斗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太多了，多到他快要习惯了。 这是他和尹漓分开之后的第三个月，他依然还活着。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记不清自己经历过多少大小战斗了，但光是圣境级别的交锋就已经是第九次。 追击他的人包括迦王岛主和祝云妙空四大圣境，至于虚圣海皇和刀魔，显然是选了尹漓那个方向。 而连琴，他甚至不确定对方现在是在养伤，还是也加入了追击之中，因为根本没有机会去打探什么。 不过想来，连琴如果要加入战斗的话，追的也应该是自己吧？毕竟相对于尹漓，他更想杀的人是自己。 他唯一庆幸的，只是敌人也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而且这些敌人并非一伙的。最初的几次战斗，自己每次遇到的只有一名圣境，因为自己只有一枚天印，谁也不想看到别人捷足先登。 直到自己前几战都全身而退，对方才又开始渐渐变得两两结队。 战斗一如既往的激烈，因为这是从前极为罕见的圣境之战。面对两大圣境的联手，林四不可避免的受了伤，不过迦王和岛主恐怕想不到即便是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他依然还在找寻着一切可能的破敌机会，以及对规则的领悟契机。 铿！ 某一刻，他被两大圣境齐齐轰落了下来，于是下方那满目疮痍的荒原忽然沸腾了起来。 至少有四五十名天境高手呼啸着冲向了他即将出现的落点，然而还不等那下方的结界亮起，也不等那些人的刀剑举起，他就以超出他们理解的速度提前落在了地面。 轰！ 早已裂开了无数缝隙的大地猛然一震，一道灰蒙蒙的剑气以无可匹敌之姿在人群中划开！ 他来不及查看自己的战果，应该趁机伤了几人吧，毕竟自己‘听’到了剑气破体的美妙声响。 尘灰和数之不清的剑气散去之前，两大圣境便已经先一步杀到了地面上，只是林四却已无踪无影。 这是他们这半个月来最不想看到的一种结局，林四杀到了地下。 虽然身为圣境高手的迦王和岛主也能遁地，甚至现在直接向着地下挥一刀，都能劈出近百丈的沟壑深渊，但毁灭印力在这方面终归还是要比其他灵力有效率得多。 在地下，他们很难追得上林四。 ……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林四已经逃到了当年太羽剑派境内的一片山林之中。 刚刚的战斗他又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毕竟敌人的强大程度超出了他太多，这战斗对他而言就像是在玩火，可他却又不得不面对。 而另一方面，他并没有掌握什么土属性规则，遁地对他而言是损耗极大的一件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那么做。 躺在地上剧烈喘息的他知道，自己应该能够得到至少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因为第一天印的指引方向并不明确，敌人想要重新找到自己，需要一定的时间。 更何况刚刚的战斗中，迦王和岛主应该也有了一定的损耗。 仰躺在地望着夜空中那颗微微震颤的湛蓝‘星辰’，他心内的感受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第一天印没有明确朝着一个方向移动，那便说明另一枚天印在另一个方向同时吸引着它，所以它只能在两个方向之间来回徘徊。 这是林四能确定尹漓消息的最直接方式了，这至少证明她应该也还活着。 他不知尹漓这段时间遭遇如何，但她当初那句话应该是对的，她用不着自己担心，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因为天女尹漓本就极为强大。 她有她的办法手段，自己能活着，她当然也能很好的活下去。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想过将第一天印轰落下来，他甚至向着无尽的虚空不断飞翔，打算冲到它的近前将它一把摘落下来。 只要没有了它的指引，自己和尹漓都能重新归入黑暗之中。 然而这种事情，他尝试过一次之后便不得不放弃，因为确实办不到。 他能飞到那远离这个世界的虚空之中，但他没办法接近天印。 天印可是无数人都想得到的宝物，这样随随便便暴露在外，怎么可能没点防备手段？他连天印的十丈范围都无法接近，因为那天印确实被连琴和五大圣境联手利用阵法布下了层层‘牢笼’。 如果只是一两名圣境高手布下的手段，那对他而言倒不算什么，毕竟他都能直接和圣境高手对决了。但六名圣境其中甚至还有神鬼莫测的连琴，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连琴敢将天印放在这里，也明白五大圣境为什么会放心连琴了，因为这枚第一天印暂时谁都拿不走。 因为那次接近天印，他自己反而暴露了一次行踪，险些被围杀在无尽虚空之中。 他现在考虑的，只是该怎样从这连绵的追杀之中存活下去。至于苍罗大陆的妻儿好友，他已经没有余裕再去回味了。 如果不是在战斗中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感悟，那另一个世界的画面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令得他对规则的适应和掌握越来越深，只怕他是真的没有信心能活到苍罗大陆胜利的那一天。 虽然很想睡一觉，但他还是猛然坐了起来，强迫自己开始修炼，因为时间紧迫。 他的预料并没有错，两个多时辰之后，天空再次落下了攻击，他所在之地的方圆数里山林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而他的身影也瞬间来到了天空之上。 妙空和祝云两大圣境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虽然都来自苍罗大陆，但他的天缺剑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挥了出去，因为他的敌人并不会对他留情。 …… 当林尹二人被迫沉浸于一场场追杀大战之中时，苍罗大陆的战争格局也早已是风云变幻。 自从玄罗大陆入侵开始，苍罗大陆这方就一直在节节败退，根本无法抵御那么强大的敌人。而现在，由于双方大批高手的撤离，这局面终于得到了改写。 神炎大军在从前的乌夏境内一举伏击了玄罗大陆风雨岛和古皇门以及另外七大宗门的修士大军，斩首二十万余人，其中天境高手战死不下四十余位。 经此一战，玄罗大陆修士大军的不败神话轰然破碎。神炎将军宓元韵的名字再次传遍了苍罗大陆，甚至被玄罗大陆无数人所铭记，一时间险些风头无两，如果不是碧澜那边同样打出了辉煌大胜的话。 几乎是在宓元韵获胜的同一时间，东煌战场之上碧澜大军连夜分兵出击，一举突袭了太虚府以及另外十余个大中型宗门的临时营地和据点，歼敌数十万，东煌战场的局面顿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在此之前，碧澜帝国内部那场政变本就令无数人惊愕，也让碧澜内部出现了一定的动荡，而碧澜皇帝任命木三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为北征军主帅，更是引起了无数的质疑和抨击之声。 那段时间，什么任人唯亲将大事当儿戏的指责凭空落在了碧澜皇帝和木三身上，但随着这场突袭大捷的消息传回，之前的声音突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皇帝陛下慧眼识人，木三将军能征善战，足可在天书策挣得一席之地云云。 两场胜仗对于神炎碧澜朝廷格局的影响，和绝大部分普通人无关，他们从这两场大胜之中看到的是赶走玄罗大陆侵略者的希望。 这两场胜利当然还没有到一战定乾坤的地步，古皇门风雨岛以及太虚府圣海宫等门派虽然有大批圣境高手追着天印回了玄罗大陆，但留在这里的力量依旧极为强大。 那毕竟是纯粹由元境之上的修行者组成的大军，而且人数多达数百万，真正论起实力来，其实依然凌驾于两大帝国的大军之上。 之所以能获胜，可以说绝大部分是宓元韵和慕哲平的指挥之功。 宓元韵一路示弱，最终诱导着敌方大意冒进，完成了一次漂亮的伏击战。而慕哲平那边则是直接算出了对方每一个宗门，每一支小队的行进路线方位乃至配合联结手段，最终反而将向来以快速灵活著称的门派大军给偷袭了。 因为这两场胜仗，苍罗大陆无数地方都陷入到了狂热的庆祝之中。 异族人的侵略为他们带来了太多的恐惧，这两场胜仗暂时驱散了他们心头那片阴影，让他们明白玄罗大陆并非不可战胜的。 一时间神炎和碧澜大军，已经成了无数人心目中保卫大陆的英雄。 只可惜，限于身份眼界等许多原因，许多大事的内情并非普通百姓所能清晰看到的。于是民间无数人并不知道正在异大陆苦苦支撑的另外两个人，对于这场大陆之争的意义。 第1569章 难以招架 夕阳下的营地冒着袅袅炊烟，看起来安宁祥和，不过里面的铠甲撞击声、鼎沸的人声以及残存的血迹却仿佛又将人带到了另一种气氛之下。 这里位于东煌王国中部，而就在两个月前，碧澜大军其实还在南面万里之处苦苦和敌人周旋，那时候他们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打到这里。 化名为木三的慕哲平在这支大军之中的威望已经很难被动摇，不光因为他带领他们取得的那场大胜，还因为他上位的条件其实比外界想象的要好得多。 当初骤然被提拔到征北将军之位，带领这支大军的他确实没有什么资历，也没有什么辉煌的指挥经历，在许多士卒眼中，他也的确带着让底层将士排斥的陛下亲信‘光环’。 但另一方面，他得到了夏毅和傅文睿等许多碧澜北部战区的老将支持。虽然他们退了下去，但这支大军之中许多高级将领从前都是他们的部将，许多中下层军官从前都是他们的部下亲兵。有了他们的支持，接掌大军的过程其实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 而除此之外，慕哲平本就擅长和人打交道。无论底层士卒还是高层将领，他都能用不同却又合适的方式去相处对待，最终一点点收拢他们的心。 林三没带过兵，他可是带过的，他其实有治军经验。 现在再加上这场漂亮的大胜，以及之后那连消带打却又滴水不漏的追击，士卒们对于他指挥能力的怀疑已经是烟消云散，有的只是信服。 真正参与了这一战，才会明白这场和异大陆侵略者的战争有多艰难。玄罗大陆这些门派大军，甚至比民间谣传的还要可怕。 对于粮草战马没什么特别依赖，这带来的机动灵活能力是无与伦比的。清一色元境之上修士组成的庞大军队，可没有那么简单。 即便是正面硬撼，碧澜这方往往也需要五万士兵才能扛住对方一万人，这还是碧澜北部战区士兵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而且其中同样有着修士团存在的前提下。 这种情况下，对方还用马贼那来去如风的袭扰风格作战，极少选择正面碰撞，可想而知会有多难对付。 除此之外，虽然虚圣海皇剑尊等顶尖高手离开了前线战场，但碧澜这边又何尝有圣境高手了？妙空和白云道高手同样离开了前线。 反而玄罗大陆那边，因为天境高手的总数太多，留下的天境高手依旧有着相当大的数量，在战场攻坚时，往往令碧澜高手们捉襟见肘。 即便如此，木三将军还是带着他们取得了接连不断的大小胜利，让他们看到了赶走玄罗大陆侵略者的希望，这又让他们怎能不敬服？ 敌人的总兵力其实不比他们少，但他却每次都能奇迹般的营造出以多打少的局面，让本方将士极少陷于苦战之中。 敌人的动向和意图，在他眼中似乎完全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很多时候他直接让他们去某个地域设伏布防时，斥候的情报都还没有传回，最后敌人却真的一无所觉的去了那里。 在许多中上层将领眼中，木三的算计手段堪称神鬼莫测，战场在他眼中就像是清晰无比的棋盘，他能把握住庞大的东煌战场每一个角落，不会出现任何的漏算和误判，在他们看来，这简直不可能是人类所能做到的事情。 他们甚至很好奇，难道这个人真的从不会做出错误判断？有人能在战场击败他吗？ 木三过来时，虽然因为夏毅和傅文睿等老上级的嘱托，他们选择了配合他，但心内未尝没有不忿。他们何尝看不出，木三替代的就是夏将军从前的位置。 可现在，他们却已经极少会像从前那般怀念夏毅将军了。 跟着这个人打仗，他们从不会心里没底，而这就已经够了。 他们却并不知道，此时的慕哲平同样头痛无比，不是因为眼前的战局，而是因为眼前的女人。 他的指挥当然没有这些将士看起来那般简单，每一次成功的算计，背后都蕴藏着无数的努力，不出错这三个字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恐怕是世间最难的事情。 这世上并不存在算无遗策永不出错的人，他只是尽力而为罢了，并不像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但无论如何，他终归还是能抽出一定闲暇时光的。 而这空闲时间，他大部分都花在了齐琪身上。 齐琪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亲兵。毕竟和唐小芷不同，齐琪是元境修行者，何况她原本就是碧澜军人，这战场她早就已经适应了。而也只有将她放在身边，慕哲平才能放心，他可不想自己打了几年仗回去后，发现这女人和别人成亲了。 在投奔碧澜小皇帝不久，他就将齐琪从东南战区第五兵团调到了身边，并且向她坦白了慕哲平的身份，表露了心意。 至于结果，确实是他和林四事先都没有猜到的，毕竟这女人不遵循常理的想法总是超出他的预料。 她欣喜若狂的接受了他的告白，等于是接受了他的爱意，这让慕哲平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女人果然也是喜欢自己的。但另一方面，她不相信他是慕哲平，坚决不信。 哪怕慕哲平悄悄带着她上天飞了一圈，展露了骇人的实力，哪怕慕哲平坦白告诉她，自己当时是失忆了，她依然还是不信。 在她看来，林三怎么可能是那个名震大陆的恐怖人物？ 在她心目中，大陆三凶之一的慕哲平哪有那么软弱，任由自己‘欺负’了那么多年？就算失忆了，慕哲平也不应该那么好说话吧？那种大人物说话做事，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儿戏，怎么可能没点大人物该有的威严形象？她齐琪可不是没见过大人物的！ 她觉得林三应该是得到了慕哲平的传承秘籍，然后才神功大进的。他只是林三，就算莫名其妙成了将军，也还是傻三。她甚至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他不要太过爱慕虚荣，自己不会因为你多了个虚假的慕哲平身份，就过多的高看你…… 这让慕哲平不知该苦笑还是该高兴，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落到了林四当年在十方楼证明自己是刺王时的无奈境地，想要证明自己就是自己，也那么难吗？ 刚开始随着慕哲平来到前线时，齐琪是忧心忡忡的，不是担心什么战局，而是担心他露馅。 在她看来，这傻三能当上这个将军，肯定又是花言巧语骗了人，就像当初在源庆城那一番演讲和演戏一样，费尽心机最后一番蒙混才坐上这个位置的。没看他现在都换了个木三的假名么，连名字都是假的，其他还用说？ 她一直担心他某一天会被人戳穿真实水准，担心他根本不会指挥打仗。最后真相戳穿时，会被帝国处死之类的，为此甚至计划过带他一起跑路…… 她却是没想过，这统领碧澜百万大军的征北将军，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混得上来。 她真正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就是慕哲平，也就是这最近一个月的事，因为这支大军在他的指挥下一直在打着不可思议的胜仗。 她终于发现，面前这个人恐怕要比自己从前所在第五兵团的那些将军厉害得多，因为那时候面对比碧澜更弱的赤楼王国，他们也没有这么顺利过。 实力还可以用神功秘籍什么的来解释，虽然同样解释不通。但从没有指挥经验的人，第一次指挥大战就能有这种表现，那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了。 于是这段时间慕哲平便多了新的烦恼，在真正确定他就是慕哲平之后，齐琪确实有那么两天时间一直没能缓过来，但很快就重新张牙舞爪故态复萌了。 因为她终于发现面前这个人其实和从前相比，根本就没什么不同的地方，除了多了个莫名其妙的身份之外。 虽然在大事上，当了那么多年兵的她知道分寸，但这闲暇时光她却是多了许多‘乐趣’，比如让慕哲平讲当年秘辛，讲一讲林四聂河的秘密，要不就是百般劝说他变回慕哲平那张脸给她看看。 改动面部骨骼，让自己的脸变个样，对于慕哲平这个印力修炼者而言确实算不上多难。难就难在变成特定的某张脸，而且和从前一般无二。 哪怕他告诉她这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到，原原本本变回来更没那么简单，何况一旦主帅变了张脸，而且还是慕哲平，那接下来的事情可就精彩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开始拿这个来打趣他。 而除此之外，她最大的乐趣还是不断重复的逼迫他讲出喜欢自己的理由，然后得意洋洋的自夸一番再打击他一番，而且一次又一次的乐此不疲。 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这一切，固然是让慕哲平长出了一口气。但另一方面，她每每让他哭笑不得的举动却也让他感到一阵焦头烂额，他觉得这女人恐怕就是上天特意派过来降服自己的。 从前林四唐小芷聂河等人都曾打趣过他，认为他不可能会有喜欢的人。 就算有，也一定是个聪明绝顶，心机深到了极点的女人，毕竟以他这样的算计能力和对人心的把握程度，一般人哪里跟得上他的节奏和想法，哪里引得起共鸣？ 而现在，这样的女人终于有了，虽然根本谈不上什么聪明过人，更谈不上什么心机深…… “你不担心林四吗？听说很多高手都在追杀他。” 面前的女人，此时倒是难得的认真了起来。 “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仗打好，否则只会辜负他创造的机会，让他的努力白费。” “他还能回得来吗？听说他是圣境高手了，应该不会出事吧？” “当然能回来，那可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一个人。” “是吗？他和聂河……会不会很难相处？” 她会有这个问题，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慕哲平在这个世界也没什么亲人，在齐琪看来，他的‘家人’应该也就是上陵三鬼的另外两位了。 现在她和慕哲平走到了一起，将来免不了要经常和那两位打交道，当然要提前问一问了。虽然之前已经知道了这两人很多事情，但她终归还是不放心的。 “怎么，你怕了？”慕哲平笑吟吟斜了她一眼，果然这女人提到林四是怀着小心思的。 “呀，你这傻三得意什么？我为什么要怕，真好笑！”或许是不忿慕哲平这戏谑的语调，这女人的气势莫名其妙又起来了。 第1570章 冰云掌兵 北方战场的两场胜利，极大的鼓舞了后方无数百姓，不光两大帝国，就连月国民间也是一片庆祝气氛。 在这事关两大陆存亡的大战面前，在这一旦战败就只有沦为奴隶和死亡两条路的战争面前，过往那些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人们现在最关注的，只是北方前线的战报，只是北方战场涌现的那些英雄。 木三，宓元韵，剑宗之主，神炎碧澜北部几大兵团的将士，以及进入了战场前方的几支冒险团和闲散高手们……他们的事迹被人一遍遍提起，一遍遍传颂，他们成为了苍罗大陆无数人心目中的希望。 不过，前线消息也并非全都是对苍罗大陆利好的。 碧澜和神炎这两大战场，目前苍罗大陆这边都暂时取得了上风，但西面的西陀战场，玄罗大陆却依然占据着极大优势。 身为一个和东煌乌夏齐名的大国，西陀王国并不弱，这么大一个国家，当然也有能征善战的将军和士兵。只是类似林四慕哲平宓元韵那样的人物，本就极难出现，而西陀王国相对于神炎碧澜，国力本就差了不止一筹。 最重要的是，之前连绵的各国战争，西陀一直都是置身事外，他们已经三十多年没有遭遇过任何战火了。可以说这整整一代西陀将军和士兵，经历得最多的只是军事操演和训练对抗，而非真正的血与火。 西陀士兵是第一次上战场，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受过伤，更没有经历过绝境磨难与生死间的恐怖。纵然他们自身实力装备素养不比乌夏和东煌的士兵差多少，但能发挥出来的，却并非全部…… 第一次就让他们和纯粹由修士组成，由圣境和天境高手打头阵的大军对抗，让他们打这种除了生就是死，连战俘都不存在的战争，本就太过残酷了。 许多西陀将军，是第一次指挥真正的战争。纵然战略战术他们懂得不少，但实战和切磋对抗终归有着极大分别。 如果给他们逐渐适应的机会，他们之中或许也会出现夏毅管乘罗侯乃至宓元韵那个层次的善战名将，但很遗憾双圣宫和迦王殿的攻势太快太猛烈了，根本没有给他们多少磨练机会，西陀就开始变得大势已去。 西陀战场和其余几大战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双圣宫的剑主没有脱离前线。 如果不是剑宗之主也加入了西陀战场，恐怕西陀王国早已沦陷。两大圣境在这几个月间已经交锋数次，但形势却依旧很不乐观，因为剑宗之主最近几次都落在了下风。 盘坐在营帐中的剑宗之主此时正在疗伤，而这营帐周围一里范围内，几乎听不到一点人声。 并非没有士兵在这附近驻守，而是守在这附近的数千西陀士兵全都本能地放缓了呼吸。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肃穆之中带着崇敬的，他们很清楚，如果不是这位圣境前辈在帮助他们，西陀早就亡国了。 包括西陀镇国大将军在内的十几位高级将领，此时正在远处的主帐内讨论着下一步作战计划，而他们交谈之时，却也总会忍不住抬起头朝着被连绵帐篷阻隔的某个方向看去。 他们不知剑宗之主下一次还能否挡住那个据说是玄罗大陆第一高手的强敌，他们只能一如既往的相信着他，因为没人愿意当奴隶。 现在的他，便是他们心目中的神明。 而就在此时，营帐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哗然之声，他们齐齐互望了一眼，随后一起走了出去。 不光他们走了出去，就连正在修炼之中的剑宗之主也从自己的营帐内走了出来。 营门下方，剑宗二长老与两名年轻男女并肩而立。 男子一袭白袍腰挂一柄古剑，英俊的面庞上惟有如利剑出鞘般的锋锐肃杀之气。而他身边的白裙女子给人的感觉却是温婉柔和的，仿佛春风般永远都不会伤害别人。 这样的两个人骤然出现在这前线军营，显得有些突兀，而这样截然不同气质的两人能走在一起也很难不让人觉得意外。 西陀镇国大将军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那名白裙女子身上，他眼内露出了一丝怀疑之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个传闻中的人，竟然真的只是这样一个弱质女流。 但下一刻，他们心目中宛若神明一般的剑宗之主却连飞行都未用，而是快步迎了上去。 “你们真的愿意来，好，真是太好了！” 这或许，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露出笑容了。 “我们本就应该来，只是来的晚了。” 面对这位被称为苍罗大陆第一高手，并且在这场大陆之战中身先士卒的圣境前辈，即便骄傲如谢少英，也不得不微微俯首表达一定的尊敬。 剑宗之主捋须大笑：“不晚，一点都不晚！” 旋即，西陀众将也纷纷迎向了谢少英身边的纪冰云，此时的他们同样也很好奇，她真能改写这场战争的格局么？ 如果可以，剑宗之主在几个月前就想请纪冰云过来了。西陀不缺兵不缺装备不缺给养，缺的是一位能够创造奇迹，像宓元韵和木三那样能够逆转战局的天书策名将。 在剑宗之主心目中，这样的人选当然非林四莫属。只是，林四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脱得开身？ 剑宗之主当然看得出林四抢夺天印的背后用意，如果没有林四尹漓的胆大包天之举，那他现在要面对的就不光是剑主了，那还会有迦王和刀魔，那这一战恐怕早就败了。 林四脱不开身，宓元韵属于神炎帝国，慕哲平在他眼中还是下落不明的，至于木三的出现对他而言算是惊喜了。 那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能有的选择，似乎也只有纪冰云了。 但摆在前方的阻碍却不少，纪冰云属于月国，纵然现在赋闲在家，可却也不能不顾及她身后的千宋和月洛宁的态度，她没办法轻易离开月国。 而另一方面，纪冰云对西陀王国而言是外人。她加入其中看起来是件好事，可关键西陀人会接纳她么？会真心听从她的号令么？虽然在这场大战结束之后，纪冰云就会离开西陀回到千宋，并不会长留，可这些西陀将领会信么，会服她么？ 如果不是战局越来越糜烂，如果不是西陀亡国在即，如果不是剑宗之主在西陀王国的威望太高，西陀人恐怕是不会在这走投无路之际答应这个选择的。 为了请出纪冰云，剑宗之主派出了剑宗二长老，与此同时还向剑宗大长老传达了自己的意思。若月洛宁在此事之中作梗，那剑宗之主将会尽全力撤出剑宗在月国的力量。 无论如何，剑宗的宗主终归还是他，而非大长老不是么…… 不过即便如此，这次纪冰云和谢少英代表的也只是他们自己，并非月国和千宋。除了他们，这次来的没有第三个人。 …… 剑宗之主此时的心情很好，因为他坚信有了纪冰云的加入，西陀战场的局面一定能得到改写。但是，月洛宁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 纪冰云帮助西陀打仗，她能得到什么？她本就不想看到纪冰云为别人效力，可没想到最终却还是拦不住，哪怕只是暂时的。 月国现在还少不了剑宗的帮助，而有一件事原本也就是事实。之所以现在剑宗其余许多长老会留在月国，除去他们愿意支持剑宗大长老和连琴之外，还有另一个重大原因就是剑宗之主一直没发声。 他一直没有下令让剑宗长老和弟子撤离，所以剑宗人手才会继续留在月国。 如果他要和剑宗大长老争，那剑宗立刻就会一分为二，而且大部分剑宗长老恐怕会选择追随他。 这一点，月洛宁不得不顾忌。于是她只能暂时妥协一次，看着纪冰云去和双圣宫迦王殿作战，如果她打退了敌人，那对月洛宁而言其实反而是个坏消息。 碧澜和神炎那两场胜利，几乎全大陆都在庆祝，可这庆祝的人不包括她。 如果碧澜神炎早早将异族人赶出去，那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 很显然，他们不会坐视月国继续扩张下去，尤其现在掀起大陆‘内战’的月国已经犯了众怒，他们还占了大义名分。 如果将来神炎碧澜掉头过来联手打月国怎么办？如果到时候就连西陀都从西面绕道打流奴怎么办？ 从她的立场出发，她是希望这一战打得更久，甚至最后神炎碧澜战败为妙的。 当连琴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皇宫书房时，她并没有太过惊慌，不光因为连琴是她的合作者，还因为右手之中足以杀死他的第四天印。 她其实知道连琴回来已经一个月了，还是因为第四天印，千里范围之内她能掌控连琴的行踪。 “看来你失败了。” 她所指的失败，当然是连琴前去抢回天印诛杀林尹二人一事。连琴没有带回天印，也没有带回林四和尹漓的人头，更何况玄罗大陆那边有关天印的争夺战并没有结束。 连琴笑了笑，他并没有因为月洛宁这不动听的话而不满，反而自顾自的在这书房内找出了茶杯为自己泡茶。 “没办法，他们的实力提升太快，我算是尽力了。” “连你都杀不死他们？”月洛宁着实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弦城王宫那次连琴没有杀死林四，她倒不觉得奇怪，因为当时连琴是想要抓住林四的，而最后又被尹漓意外打断了。 但这一次，连琴应该是毫无顾忌了，竟然还会失败？ 第1571章 索命天印 对于连琴的实力，月洛宁是有着一定了解的，虽然她只是元境修士，圣境对她而言无比遥远。 当年林四曾向她描叙和形容过这个‘仇敌’，在林四口中，连琴的实力不弱于剑主，是这世上最顶尖的高手。 其他圣境高手对他而言，其实已经算是另一个层次了。 这样的实力，对付初入圣境的林四尹漓，竟然还不能战而胜之么？ 她却是不知道，连琴确实险些胜了。以一敌二，他同样稳稳压制了林尹二人。如果不是当时五大圣境在侧让他有所顾忌，那场争斗不得不提前终止的话，他还能继续战斗下去。 当时的连琴确实受了不轻的伤，林尹二人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他没能得手，只是因为绝境中的林尹二人豁出了全部，而他却还要留着点余力应付五大圣境带来的意外。 “杀不死，不过现在他们也不好受，或许某一天，也有听到好消息的可能吧……” “哦？为什么？” “第一天印悬空，他们的行迹再也无法掩藏，能撑到现在不死已经算是奇迹。当然，我们还是要做另一手准备，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那些争夺天印的猎犬身上，毕竟天女尹漓和我那弟子都是不能以常理推断的人。” 月洛宁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现在留在那边追杀他们，或许会加他们的死亡。” 连琴不禁摇头失笑：“你在怀疑什么？难道你觉得我是故意放过他们？” “我只是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急着赶回来，这里并没有生什么需要你回来才能解决的意外变故。” 连琴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忽然用一种轻快无比的语气调笑道：“如果我说是因为太过思念洛宁侄女，离开太久就会觉得心神不宁，你一定不会相信。”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那就可以退下了。” 月洛宁眼内闪过了一丝恼怒，作为合作者，连琴几乎挑不出一丝瑕疵。这个人很强很聪明很‘善解人意’，而且又不干涉她的月国内政，行事的尺度分寸把握得极好，同时还能做到一些她想不到的事情。 但这也只是几乎，他终归还是有些地方让她不舒服。比如他总是爱开那种让她觉得毫无意义，甚至觉得是轻薄侮辱的玩笑…… “好吧，那就给一个你能理解的理由好了。”连琴无奈的耸了耸肩：“我留在那里，非但无法加杀死他们，反而会帮他们分担火力，因为我也成了那些猎犬的目标。我在那里，会让他们分心。惟有远离那里，才能让他们暂时先心无旁骛的针对林尹二人。” 月洛宁懒得计较他话语之中的调笑意味，她只是开始思索起来，思索着如果林尹二人一直不死，会给苍罗大6带来怎样的变化，给月国带来怎样的后果，而自己又该怎么做。 “干预东煌西陀和乌夏这三大战场，这是最直接的手段。”连琴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沉思。 “你想要做什么？”月洛宁缓缓站起了身来，她的目光如极寒之冰一般死死注视着他。 “很简单，让神炎碧澜和西陀全部战败，拖延这场大战的进程，月国便能得到机会……” “我不答应。” 他的话才刚起个头，就被月洛宁蛮横打断了。 只是，连琴看起来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反对，他在继续抛着他的理由。 “想打胜仗不容易，但想破坏却不难。宓元韵和木三表面看起来胜得轻松，但其实恐怕都用出了最后一丝力量。无论如何玄罗大6比两大帝国更强，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个时候如果我和十方楼加入，将会瞬间打破平衡，我们能做到很多事情……” “我说了，我不答应！”月洛宁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虽然她只是元境，但这一刻就连连琴也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虽然，这一丝寒意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为什么不答应？有什么理由吗？这对月国有利不是吗？”他一脸不解的笑了笑。 “我确实是打算灭掉神炎碧澜，也确实希望月国能一统大6，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帮助玄罗大6的异族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过程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此事我不会考虑……” “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你怎么会在乎……” 月洛宁挥了挥手，再次打断了他的劝说：“行了，此事不必再提。” “如果你担心影响，那便将此事全权交给我和十方楼好了，事后算作我单方面的行动，不会和月国扯上关系。” 说罢，连琴转过身，径直向着书房之外行去。 “如果你打算自作主张的话……”月洛宁的右手猛然抬了起来，一道紫芒在这刹那一闪即逝。 前方连琴的背影猛然一震，宛若遭到雷击一般晃了晃，甚至险些栽倒在地，随后他才艰难地扭过了头。 他的嘴角，已经溢出了一缕血丝。 “你……要杀我？就因为我这一次没听你的……” “这段时间，我不希望你脱离我的视线。”月洛宁的声音没有蕴藏丝毫的情感，她早就已经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了。 她的意思很简单，让连琴这段时间安分点。月国是她的，没有人能替她做决定，否则就算是连琴，她也不会留着。 “呵……我知道了。” 他重新转过头，向前行走的他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就连步履都显得有些虚浮。刚刚月洛宁虽然没有杀他，但终归是触动了第四天印的那层禁忌区域，虽然对于月洛宁而言那只是轻飘飘的一次拨弄，但对他而言却是一次重创。 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月洛宁轻吁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动用那禁忌手段，连琴果然没有骗她，如果她刚刚稍微加点力，那这位站在大6顶峰的圣境强者，林四和尹漓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大敌，就会真的瞬间死在她手中了。 能得到一位圣境高手的某次垂青已经算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了，而能得到一位圣境强者的全力帮助，更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月洛宁，却已经在管束一位圣境强者了。 她依然无法明白连琴当初为什么会答应这件事，为什么要将他的命交给自己，这种事情别说圣境高手，就算是普通人恐怕也无法接受。 刚刚她是在警告连琴，但同样也是一次试探。试试这手段是否真的有用，试试连琴对自己是否真的毫无异心。 结果让她很满意，这手段真的有用，而连琴对她的包容更是出了常理。 刚刚她等于是砍了连琴一刀，可连琴非但没有对她露出丝毫敌意，甚至连悔意和不甘都看不到，当时他眼内有的只是无奈和些许悲哀罢了，仿佛她险些杀死他只是孩童的玩闹之举…… 月洛宁眼中的迷惑只是持续了那么短短片刻罢了，很快她就重新坐在那连篇的案牍后面，开始处理起了她的国事。 月国的两场战争，其实也颇为‘顺利’，重罗和流奴根本挡不住月国大军，也挡不住薛尘和管乘。 按照现在的进度，也许用不了几个月，重罗和流奴的国都就要陷落了。月国大军的攻取度快得惊人，要知道重罗流奴的版图其实极大，而这两国在开战之前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正常情况没有一两年也打不到那里。 这异常快的攻取度背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月洛宁是一清二楚的，毕竟有些事情没有她的授意本就不可能实现。 有些城池和据点，为了快打下来，月国士兵不得不用人命去填。 而前线将军们的反对，则是被监军的太监和大臣们挡了回去，现在的月国前线战事，甚至出现了监军太监指手画脚干预作战方略的现象。 月洛宁当然明白外行人插手战事很不好，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月国还没有打下流奴重罗，碧澜神炎就结束了北面的战争，那到时候的月国就真的完了。 这场战争，她不得不加完成，而想要加快度，便只能让监军大臣和太监们挥动‘鞭子’驱赶大军‘不惜一切代价’的前行。 只是她同样也很清楚，监军插手军务的举动，注定会让前线将士极度不满。管乘和薛尘这些将领，将来是需要安抚的…… 而除此之外，民心也是需要考虑的。 现在月国百姓对于针对重罗和流奴的两场战争已经越来越不满，玄罗大6入侵，北方战场众志成城的关头，许多百姓最在乎的是‘外敌’。 在他们眼中，重罗和流奴都已经不算敌人了，这两场战争在他们眼中算是不义之战。民间其实有着反战声音，只是暂时没有形成规模罢了。 月洛宁不得不庆幸赶走林四之后，自己就开始了针对那些商报和文人的计划，如果不是利用那些文人学者和百姓之间的矛盾，将他们逐一打压了下去，那现在月国恐怕早就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乱成一团了。 现在月国已经没有多少人敢公然妄议朝政和前线战事，更不敢直接攻击朝廷和当朝陛下了，像是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不过月洛宁也知道，这种局面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月国越来越强了，百姓们过得越来越好了，他们的眼界也越来越开阔了，他们需要的自然也会越来越多，不会再满足于从前那样。 有些东西堵是能堵住，比如锁国愚民，但那也会让月国和神炎碧澜这些强国脱节。如果能一统大6还好，关键这看起来已经不太现实了…… 她不禁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头痛。她这位女皇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极少向别人倾诉什么烦恼，但现在她似乎也找不到可以无所顾忌的倾诉对象了。 第1572章 以一敌二 月洛宁的烦恼，林四是不知道的。或许就算知道了，他也只会是无动于衷冷眼旁观。 更何况，他现在又哪里有闲心去想别人的事情。 距离第一天印升空，已经过去了足足八个月，这八个月的时间他一直处在被追杀的局面之中。后方迦王岛主以及祝云妙空一直就是锲而不舍，根本就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 不光如此，就连许多天境破境的修士也加入了其中。 林四很不喜欢被人追着到处跑，追杀中得到磨练听起来倒是不错，但其中的凶险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最深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被追杀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尤其他都已经是圣境高手了。 过去这个层次的高手，哪一个不是高高在上受尽尊崇，哪一个会变得像他这么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他很不爽，但每每看到那高悬虚空，即便是白昼也依然闪闪亮着没有过多移动的第一天印，他便能稍稍得到一丝安慰。 尹漓也还活着，而且她也在和自己一起承受着这样的命运，自己并非孤军奋战独自前行。 紧了紧手中的天缺剑，他缓缓飞向了上空，随后就那么停在了数百丈的高空之中等待着。他在等下一批敌人，这种战斗根本无法令他畏惧，他会和他们周旋到底。 仅仅一刻钟之后，两道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感知范围之内。而与此同时，迦王和岛主似乎也发现了他，两人不约而同的撑开了圣域。 轰！ 轻易便能毁掉一座小山的巨大剑芒疯狂撕开了三者之间的空间，随后重重劈在了迦王的圣域之上，剧烈的轰鸣声宛若惊雷！ 林四选择了主动出手，而当迦王身形因为这一剑微微一顿，和岛主之间的配合位置出现了些许偏差时，他已经悍然杀进了对方的圣域之中。 根本没必要多说什么，更不需要互相撂什么狠话，或许追忆一番往昔，因为彼此间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事实上从第一天印升空到现在，双方交手已经不下二十余次，可这么多次战斗，这么多次碰面，他们之间连一次交谈都没有。 一直都是沉默的战斗，一直都是不死不休。 如同骤雨倾泻般的刀剑交击声响成一片，下方丛林之中的一些魔兽宛若大难临头一般惊恐四散，一时间整个丛林都乱成了一团。 而遥远的地方，一些天境破境修士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他们飞速向着这边猛扑了过来。 天印的争夺看似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毕竟林四是圣境高手，一旦飞起来，他们连碰都难以碰到。而迦王和岛主也是圣境，他们又怎么会坐视这些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抢食？ 可是，天印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足以让许多人失去理智。 如果林四和迦王岛主两败俱伤呢？如果他们同归于尽呢？如果林四意外落地最后被他们之中的某人抢到便宜呢，如果迦王和岛主无力追击呢……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还是这些天境破境修士之中，有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迦王殿和风雨岛，他们就是迦王和岛主的手下，就是奉命在下方围杀林四。 天空中的战斗一如既往的激烈，虚空中的气流似乎都要被这场大战所烧毁，但这场大战却也结束得很快。 还不等远处那些天境高手赶来，林四便已经飞速向着下方飞掠而下，迦王和岛主哪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这分明又是要遁地逃亡了。 想要杀死一位圣境强者，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没有指责林四这种不敢一直战斗到底的举动，因为换作他们也会这么做。 以一敌二，哪里有这么容易，林四能坚持八个月，已经让他们心头感到发寒了。 他们不放弃，是因为林四的状态越来越差了，现在面对围杀，他的表现已经越来越不堪。历经这连绵的追杀大战，他根本拿不出多少时间来恢复，他就像一柄渐渐磨损的剑，已经快要碎裂崩解了。 因为对于他的逃亡手段无比熟悉，几乎就在林四飞身而下的同一时刻，迦王和岛主就已经飞速追了下去。 如果在林四遁地之前拦住他，那或许真的有机会杀死他。 而这样的事情，他们并非没有做到过。那次他们拦住了他，也让他受了更多的伤。 圣境高手的飞掠速度何等之快，几乎是眨眼之间林四和岛主就已经一前一后出现在了下方丛林的面前，而迦王则是稍稍放缓了降落速度，他还要防备林四重新飞起。 当林四即将接触下方泥土之时，岛主已经沿着地面挥出了一道席卷而过的滔天刀芒。 刀芒沿着地面上方一尺向着四周席卷而去，这一刻不知多少参天大树拦腰而倒，而为了避开这一刀，林四不得不骤然止住遁地的脚步，改成了向侧面斜飞而出。 岛主自然不会停止追击，然而当他的刀再次扬起来时，眼前却忽然失去了林四的身影。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灰褐色的巨大牢笼，牢笼程六边形，笼罩了方圆三里之多的范围。悬在上空的他甚至能看到那牢笼的六根满是荆棘突刺的巨柱和岩石一般的墙体。 而事实上，那巨柱和墙体只是阵法幻化的罢了，无数的光点猛然在阵法四周亮起，这座大阵刹那间就已经发动了。 上空的迦王虽然并非阵法师，但他也能认出这个阵法。这是一个中级困阵——刺笼。 这个阵法的作用就是困敌，阵法本身坚固很难从内部被打破，荆棘突刺也不仅仅是装饰，同样也会给破阵的人带来一定的麻烦。 不过，这终归只是一个中级困阵不是吗？哪怕因为它是用大量上品灵石布置的，以至于威力和范围都提升了许多倍，它终归也还只是个中级困阵吧？ 岛主是圣境高手，能困住圣境高手的阵法本就极少，这个困阵能困住岛主半柱香时间么？ 这阵法很显然是林四提前布置的，他提前飞到空中和他们交战，为的就是掩盖下方的阵法气息。落下去也不是为了遁地，而是故意引着他们一起追下去，最终被阵法所困。 可是，意义何在？ 半柱香后，岛主就能破阵而出，下次他还是会被继续追杀不是么？ 随后，他看到了自阵法侧面呼啸着飞速杀向上空，直奔自己而来的林四。他看到了他近乎血红的双眸，也看到了那咧起嘴角的残忍笑容。 可笑！ 这就是他的打算？用这阵法将岛主暂时隔绝开来，营造一对一的局面？想法倒是很美好，可是半柱香时间他能做什么？不，就算给他一天时间，他又能做什么？同为圣境，他把自己看成了什么，三两下就能解决掉的天境蝼蚁？ 当林四再次破入他的圣域之中时，他终于改变了刹那前的想法，因为这一次自己的圣域已经快要因为他的闯入而崩溃了。 如果他的圣域是一片湖，那现在林四的出现，就像是不断喷涌的火山岩浆，仿佛随时都要蒸干里面的湖水，原本稳定的湖面早已不复存在。 他冲到哪里，哪里就会变得失控！ 这和片刻之前的林四，有着天壤之别！他看得出，林四进入了圣境的极限状态，他已经引动了超出自身承受极限的外界力量，他的战斗力已经猛然提升了数个层次。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追着他，就是因为料定了他状态越来越虚弱。事实上这八个月来，林四一直都没有进入过圣境极限状态。 他们觉得这很正常，上次在风雨岛林四已经受到了重创，那伤势没有一两年都恢复不过来，再加上这不间断的追杀，他更是得不到一点恢复机会。 但这一刻，他才发现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他只是故意示弱罢了，因为他一个人解决不了两个，所以他一直在示弱，在等着恰当的时机才亮出獠牙。 而现在，他这獠牙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这个人也未免太危险了，这种忍耐与其说是隐忍，不如说是疯了不要命。因为示弱，林四这几个月来有好几次险些真的被杀了，而他为的只是这么一次机会而已么？ 面对那快了不知多少倍，威力也不知大了多少倍的滔天剑芒，迦王选择了逃。 不是因为他缺乏勇气，而是因为这是最明智的选择。他不愿意同样引动圣境极限威能和林四抗衡，因为那会让他付出沉重代价，如果这次没能杀死林四，那接下来的两三年间，陷入虚弱的他都没有资格加入天印争夺战了。 这显然是不划算的，而选择暂时逃走，等到林四这状态过去后再杀回来，今后还有无数继续追杀他的机会不是么？ 圣境高手的逃亡速度极快，瞬间他就出现在了数里开外，但就在此时，他心内却浮起了浓重的警兆！ 前方那道身影还没有变成虚影，他的后方就出现了飞速划落的天缺剑！ “哈……你去哪啊！”带着癫狂意味的大笑自他耳畔传来。 当林四这句话真正说完之时，迦王已经被迫和他正面硬撼了数千招，每一剑都让他觉得就像一块被铁锤猛烈轰击的顽铁，也许某一刻真的会被轰碎。 无论他往哪个方向逃遁，前方后方上方侧面任何一个方位都可能出现林四的身影，他根本逃不出他的杀戮范围，他的圣域对于对方而言根本就像是不存在。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连败两圣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连败两圣 迦王那华贵的长袍已经碎裂成了一段段，束发的丝带被剑气割断，就连头发都削落了几缕，而他身上也终于出现了数道伤口。 虽然不致命，却很可怖，尤其对于一位圣境高手而言。 这一刻他真正有了觉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或许根本等不到岛主杀出来，自己就会被林四重创，甚至是……杀死。 是的，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轰！ 他的圣域猛然一变，无尽的水属性气息充斥在了这片高天之中，虚空中的气流甚至都因此而变得凝固。 他终于不得不用出了圣境的极限威能，否则这一战根本没办法打下去。 然而很快，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同样用出圣境极限威能，同样引动超出身体承受极限的力量，就能抗衡此时的林四了吗？ 虽然林四没有进入意态，但迦王现在竟然连他的瞬移都打断不了，更遑论利用圣域挤压束缚他？ 是的，这是实实在在的实力差距。迦王的圣域根本压制不了他，他的刀速和反应依然没有他快，他的破坏力依旧不如他…… 那沉重如山的圣域，里面扭曲得根本就像另一个世界，却又只受迦王自己掌控的规则力量，对林四而言根本没什么作用。 因为全然被看破了，全然被天缺剑飞速切开了。 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还是破境时出宗门历练，和实力超越自己的魔兽对决时的情景。面对对方那烈火焚城般的疯狂攻击，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见过林四施展圣境极限威能时的情景，那是风雨岛时，林四和尹漓联手对决连琴，当时林四展露的实力固然强大，可他自认为还在自己应付范围内。 而现在真正面对这样的林四时，他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自己当初看错了，而是林四又比从前更强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晋入圣境还不到一年的林四，实力已经凌驾于他这个老牌圣境之上。 嗡！ 他忽然感受到识海掀起了一阵波澜，以至于险些在这战斗中分心。他心头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他知道自己那原本已经比先前更加稳固的圣域正在缓缓瓦解…… 林四找准了他圣域规则之中的漏洞，如同亲眼看穿了他规则演化和流动的全部过程，而后用他那强横的力量直接开始切割它。 这一切看似漫长，但实际在战斗中却是进行得极快，毕竟圣境强者挥剑的速度何等之快？ 迦王终于不受控制的喷出了一口鲜血，这是因为规则之力的反噬受到了沉重内伤。这一战，他再也不敢继续下去了。 纵然开启了圣境极限的威能，他现在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不顾一切的逃！否则，自己真的会被杀死…… 林四不是当年击败了他之后，却又偏偏只是点到为止，还留他一命的剑主。林四绝对是不会因为当年班摩和方歌的交情就放过他的，因为自己这段时间也没有放过他不是么？ 他已经满是伤痕的身影忽然变得虚幻了起来，如同即将消失的透明水波。 天缺剑猛然自那身影上划过，带起了大片的水花，却偏偏没能带起一丝血花。迦王仿佛忽然从林四的眼前消失了，这是他身为圣境高手的逃命手段，虽然同样要付出沉重代价。 只是，林四又哪里会就这样放弃？ 他忽然以一种近似于弯弓搭箭的方式向某个方向刺了一剑，灰色的剑芒猛然激射而出，数里开外的虚空某处突然再次浮现出了迦王的身影，只是伴随着的还有一道深深创口。 这一刻，迦王的脸上终于浮起了惊恐。 他甚至连头都不敢回，身影便再次消失在了那片天空，只是飘然荡落的那片殷红鲜血却是那般刺目。 而也就在此时，下方传来了剧烈轰鸣之声。 刺笼大阵终于被岛主轰开了，狂怒的他在破阵之后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林四的身影，虽然奇怪林四怎么还留在这里，更疑惑迦王跑去哪里了，但此时他已经无心想太多了。 然而，面对带着凶狂气势杀上来的他，上方就连表情都已经快要扭曲的林四再度狂笑了起来。 “哈……还有你！” 还不等岛主冲到自己面前，他就提前以岛主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杀到了他的身前三尺之处。 轰！ 仅仅只是一剑，原本势不可挡的岛主便如遭雷击一般被迫飞退！ 只是，他退得再快也不如林四追得快。 …… 当岛主同样受到重创，同样不得不动用圣境极限威能，随后依旧还是被压制时，他终于明白迦王为什么不在这里了。 他甚至不清楚迦王是否还活着，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拼死逃亡，那接下来自己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没错，圣境高手没那么容易杀死。当一位圣境高手全力逃亡时，几乎没人能有绝对把握杀死他们，除了当年的琴英。 掌握了圣域的圣境高手，似乎都有着特殊的逃亡手段，譬如当初古皇的消失在地下，譬如刚刚迦王那消散的水波…… 岛主当然也有类似的手段，这算是他们这类圣境高手独有的‘天赋’，虽然这样做会付出很大代价，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林四这突飞猛进的实力让岛主无法理解，而他更无法理解的，是他怎么可能会在这追杀中提升这么快，按理说他应该状态很差才对吧？ 最后，他同样不理解林四为什么敢在这个时候动用‘底牌’。 除非林四可以无限制的使用这种极限状态，而且还没有任何后患，否则接下来他还是不会好过。 固然他重创了迦王和岛主，经此一战，迦王和岛主没个三五年都没办法出山了，他算是少了两个强敌追兵。但林四身后的追兵还有祝云和妙空，等到这一战结束，他退出这种状态进入虚弱之后，他该怎么应付那两个来自苍罗大陆的圣境高手？ 直到岛主化作一阵狂风，打算向着远处疯狂逃窜时，他才终于明白了林四的打算。 青蒙蒙的狂风之中，一枚闪耀着更加纯粹光芒的‘玉佩’忽然飞了出来。 岛主的心情从未有此刻那般精彩，哪怕刚刚林四的狂攻让他意外，让他受到了重创，身为圣境高手的他也没有过多的失态。 可此时，他却险些失声尖叫了起来。 他何尝认不出，那玉佩就是林四身上的第六天印。 占据着绝对上风，追着他打的林四，原本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失去天印——这枚天印是林四主动‘交出来’的。 岛主当然不笨，转瞬间他就明白了林四的用意。 他将自己打成了重伤，却又杀不死自己，于是他主动将天印交给了自己。此举看起来愚蠢无比，毕竟林四苦苦支撑这么久为的不就是保住天印么，这样主动交出去，那他这段时间的逃亡还有什么意义？ 可事实上，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阴险无比！ 其一，失去了天印的林四，再也无人能找到他的行踪，他将会彻底转入暗处，根本不怕这动用了极限威能之后的虚弱期无法安然度过。其二，不明所以的妙空祝云，会追着自己而去，因为他们追的是天印，到时候自己将会受到追杀和围攻。 有第一天印的指引，自己得到这枚天印之后，根本就是无所遁形。受到了重创的自己，可能真的会死…… 甚至还有其三，得到了天印的自己，为了保住这枚天印，只能回归风雨岛。而因为自己受了重伤，许多人会觉得有机可乘，比如妙空祝云…… 为了安危，自己只能召回苍罗大陆作战的风雨岛门人回宗固守，苍罗大陆面临的威胁将会进一步减轻。 明白这一切之后，岛主几乎是陷入了此生最艰难的一次抉择。 当那天印即将跌落之际，身影早已消失在虚空的他终于做出了决定，那阵狂风终归还是刮过了那枚天印。 他选择了占有天印，哪怕明知这是阴谋。 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为的是什么？错过了这一次，自己将再无机会得到天印，而得到了天印之后…… 是的，风雨岛有无数的布置，有护宗大阵，自己会将那里变得固若金汤！自己和林四不同，林四无处可逃，但自己有险可守！ 咻！ 天印消失，他紧接着也要再次消失。 “呵……” 这样的机会，林四怎么可能会放过？岛主猜得并不算错，他现在是杀不死岛主，但却可以让他主动接过天印，接过这个催命符，帮自己引开火力。 但在岛主离开之前，他还是要给他一些‘附赠’。 为了拿到那枚天印，原本可以逃远的岛主再次暴露了行迹，于是天缺剑准确的捕捉到了他。 望着那半空中消散的涟漪和血花，林四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抑着身体内部那一阵接着一阵的震颤。 这一战，还没有结束呢！ 岛主是逃掉了，但下方那些天境高手也终于赶过来了。 这段时间，追着两枚天印，赶着林四和尹漓四处躲藏，几乎算是成了玄罗大陆的一件盛事。此时这下方的天境高手不下六七十位，这还是大部分人没能及时找准位置的结果。 至于破境极境，甚至已经过了上千。 这样的阵容围攻之下，即便圣境高手也难以撼动，但林四现在依旧处在圣境的极限状态之中，而岛主和迦王都被他杀跑了，他怎么可能会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第1574章 强势反击 下方这些天境破境修士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追击，他们一直也只是在等着林四某一天被击溃，又或者和迦王岛主他们两败俱伤。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林四能将迦王和岛主杀跑的可能，因为都已经八个月了，林四一直都是被追着打不是么？ 于是当他们追到下方，看到天空中只有林四一人俯冲而下，根本就不见迦王岛主的身影时，他们险些愣住了。 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林四就已经猛然落在了人群之中。 剑气和结界交织的轰鸣之声震耳欲聋，一场新的大战在这丛林之中陡然爆发了开来。 许多人甚至还没有看清林四的身影，便感到脚下的大地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仿佛只是一剑，又仿佛是无数剑，方圆数里范围内的厚重地面就像是一床巨大的被子一般，被天缺剑凭空掀了起来。 轰隆隆的声响令人觉得这便是灭世的末日，不知多少树木和巨石随着那一剑凭空而起，一些破境高手甚至不受控制的被一起掀到了上空。 别说是他们，就连许多天境高手一时间也难以辨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了，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丛林忽然变成了身处风暴之中的大海，而他们就是风暴中心迷失了航向的船只，随时都有可能会倾覆。 只是，这场风暴是由人主导的，在那飞速四溅的碎石泥土枝叶和剧烈的震颤摇晃之中，不知多少人在艰难稳住身形的间隙被天缺剑切中了身躯。 呼喊声和尖叫声响成一片，这一刻许多旁人眼中的高手终于失去了该有的镇定，这一刻他们仿佛变成了普通人。 他们简直无法想象，人力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情。 天境高手本没有那么弱，即便是这样的恶劣战斗环境，他们也还是能够稳住阵脚，只是林四根本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连迦王和岛主的圣域都无法阻挡他，更何况是这些人的结界？ 结界的光芒几乎是以争先恐后的速度泯灭，伴随着的是结界主人身上冲天而起的血光，这看上去不像是一场战争，倒像是一场屠杀。 他们根本得不到正常出手，然后‘按部就班’围攻林四的机会，无论那仿若毁天灭地的一剑，还是林四随后根本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的刺客战法，都加速了他们的败亡。 还不等大地的轰鸣平息下来，原本来势汹汹的他们便惊恐地向着四周远处逃亡而去。他们甚至根本不知自己选了哪个方向，有些人甚至不小心冲向了飞速舞动的天缺剑。 当林四手中的剑终于停下来时，已经有至少五十名天境高手死在了这里，至于剩下的那一小部分早已逃之夭夭。 他没有追上去，并非不想，而是很难办到。 圣境极限状态不是那么容易维持的，即便是有着人形魔兽身躯的他，也同样会付出沉重代价，之后也注定会陷入虚弱。 然而此时的他，却也并没有就此停下脚步，他已经再次飞向了高空，向着之前的来路呼啸而去。 这种状态下的他，除了战斗的本能之外，已经很难再保持往常的冷静。此时他惟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趁着现在还没有退出这种极限状态之前，找到祝云和妙空，然后把他们也干掉！ 即便杀不死，也要扒下他们一层皮！ 这种念头冲动而又疯狂，若是碰到祝云和妙空之后，他无力为继了怎么办？ 然而此时的他，哪里有心情考虑这种可能？这段时间的追杀，早已让他烦不胜烦，他现在只想发泄，只想报复！ 只可惜，直到他追出上万里，祝云和妙空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天空中又没有特定的道路，那两人就算追着天印，也不太可能正好选了他现在这条路。而另一方面，那两人没有天印，他这漫无目标的找寻本就很难有结果。 嗬…… 他重重吐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天空中一阵凉风刮过，让他稍稍变得清醒了一点。 他这才缓缓垂下手中的剑，自言自语了一句‘便宜了你们’。 缓缓落到地面的他，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重新隐藏了起来，随后便收敛了身上的气息，进入到了深层的闭关修炼之中。 …… 尹漓是直到五天之后，才最终确定林四现在处境的。 同样经历了八个多月追杀的她，判断林四是否还活着的方法，也只是天空中那第一天印的动静。 通过第一天印的动静，她也能看到林四现在行进的方向。甚至能通过那天印震颤的幅度，推算出林四现在所在的大致位置。 当她发现第六天印向着大陆西北方飞速而去时，心内是有着一定疑惑的。而当她发现那没天印最终停下，而且位置很可能就是风雨岛时，她不可避免的变得担心了起来。 这背后意味着的，很可能是林四被岛主所杀，天印被岛主抢走了。 她对林四有着极高的信心，她相信他一定能活下来，可当这个猜测浮起来时，她终归还是难以继续再保持平静。 好在不久之后，她就得到了其他一些更加确切的消息。 虽然迦王岛主被林四杀跑的那一战，并没有其他人看清过程，而迦王岛主其后便以最快速度回归本门闭关，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但林四一举击杀五十二名天境高手以及数百名破境极境修士的壮举却是有人当场经历过的。 那一战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以至于现在许多原本对天印有着觊觎之心的中高阶修士已经暗暗打了退堂鼓。 这一战让他们明白天印虽好，可也要有命享有才行。 林四展露出来的战斗力，让玄罗大陆许多人终于改变了之前的猎杀心态，也让尹漓隐隐有了一些新的猜测。 圣境高手的真正战斗力，对于许多圣境之下的修士而言，其实算是个谜。他们只知道圣境之后便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天境在圣境面前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但究竟有多强，他们其实并不清楚。 而在民间，其实存着许多争论。有的人认为即便上百名天境，也不够一名圣境高手杀的，因为他们会飞嘛，但也有人认为圣境最多也就能同时应付十几名天境高手，毕竟后者也不是简单之辈。 但身为圣境高手的尹漓却是很清楚的，圣境高手如果飞上天空，那确实多少天境对他们都没多大意义，根本伤不了他们。 但那样的话，圣境也很难真正大量杀伤天境，结界不是那么好破的。而若是真的下来和大批天境厮杀，四五十名天境，其实差不多就算是他们能应付的极限了。 天境确实没那么简单，圣域是能碾压天境的结界，但还没有到触之即溃杀人如割草的地步。面对围杀，他们同样也会遇到危险，如果刀剑能洞穿圣境高手的身体，他们也会流血受伤。 可林四当时面对了数量更多的天境，甚至还有近千名破境极境修士，却以一己之力轻松将他们杀散了，这显然不是寻常圣境高手该有的实力。 她知道，林四的实力又有了极大的提升。而另一方面，他肯定也动用了圣境的极限威能。 以尹漓的聪颖，当然能猜到那枚天印为什么会出现在风雨岛，也能猜到林四的用意。 而除此之外，她甚至还能想到更远。 两个月左右，林四应该就能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提前恢复过来，到时候他又会做什么呢？自己又该怎么配合他的新计划呢？ 此时的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太多，因为她自己依然还陷在虚圣海皇和刀魔三大圣境的追杀之中，她遇到的压力一点都不比林四小。 许多事情的发展，和林四一开始的预料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之处。 最初许多人没想到岛主夺取了第六天印，那时候虽然有不少人追到了大陆西北方，却也只是在风雨岛四周找寻林四的踪影，有些人为此甚至还潜入了深海下面。 因为第三和第六天印分开，悬挂高空的第一天印指向并不算特别明确，有的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罢了。 直到祝云和妙空相继追来，在风雨岛附近徘徊了许久之后，才最终确定了第六天印的真正下落。 这枚天印竟然就在风雨岛上，在结合此时风雨岛那一派迎战前的紧张气氛，答案几乎已经算是昭然若揭。 当祝云和妙空真正开始对风雨岛发起进攻时，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确定这枚天印被岛主夺走之后，他们几乎险些放弃了争夺第六天印的打算，因为风雨岛是个不逊于心宫和白云道的超级大派。 攻打这样一个超级大派的宗门驻地，可没那么简单，何况还有岛主这位圣境高手坐镇。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玄罗大陆本土修士也渐渐确定第六天印归属，渐渐将目光投向风雨岛，甚至开始暗中袭扰风雨岛之后，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 事件有些反常，面对外面的挑衅以及他们两人的徘徊窥探，岛主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岛主在自己的宗门，他本该极有底气，本该夷然不惧，本该出来展露他的雷霆之怒不是么？ 可是，他没有。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岛主不想出来震慑他人，而是他根本办不到。用了圣境极限威能，伤损了自身的同时，他还被林四重创，没个四五年时间都没办法完全恢复过来。 固然就算没有完全恢复状态的圣境高手也依然有着令人侧目的战斗力，但岛主的伤势太重了，几乎算是奄奄一息，至少目前这几个月他是真的没办法动手。 第1575章 力斩圣境 当祝云和妙空真正开始进攻风雨岛时，这个级宗门爆出了猛烈的反击。和当初林尹二人偷袭太虚府古皇门不同，这次风雨岛有了万全准备，而最重要的是岛主果然将苍罗大6前线的风雨岛门人尽数撤离了回来，风雨岛现在根本就不是空虚的了。 迎接祝云和妙空的，不光有风雨岛的护宗大阵和无数阵法，还有风雨岛的六十余名天境高手和数万弟子。 即便是两大圣境，也没办法正面突破这样的阵仗。 不过，风雨岛也不好受，妙空和祝云打头阵，让玄罗大6许多闻讯赶来的各门派天境破境修士也看出了岛主的虚弱。 风雨岛都已经在被圣境高手攻打了，岛主竟然还没有现身，这意味着什么？ 很快，风雨岛就陷入了多重的围攻。虽然妙空祝云同这些玄罗大6本土修士本该是敌人，但这一刻竟然诡异的联起了手来，哪怕双方到现在也没有真正接触和交流过。 一时间，风雨岛竟然成了众矢之的。只因为岛主占据了天印，却偏偏又受了重伤无力出手。 这样的机会，祝云和妙空哪里能错过，难道还要等岛主恢复过来吗？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真的没有机会再得到这枚天印了。 …… 天空中一场圣境层次的激战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虽然林四那次的‘战绩’震慑了许多人，但现在和虚圣海皇战斗的人是尹漓。 尹漓虽强，却给不了他们太深的畏惧感，哪怕她是实力远下方这些天境破境许多的圣境强者。 原因说起来有点可笑，因为她的容貌太美了，美得让许多人会在不知不觉间忘掉她的危险…… 这场追击大战已经进入了第十个月，这个紫瞳女人的韧性出了许多人的预料。最初他们觉得她撑不过十天，最后觉得她撑不过一个月，而现在他们已经无法预测她还能坚持多久。 天狼王再也没有出现过，看来传言果然是对的，天狼王已经不在乎这个女儿的死活了。 刀魔暂时脱离了这场追杀尹漓的作战，因为相对于一直逃亡，一直不断改换位置的尹漓，坐镇风雨岛不便离开，而且很可能受了重伤的岛主，似乎更容易对付，那枚天印也更容易得手。 跟着虚圣海皇联手，就算杀死了尹漓，最后那枚天印他刀魔就一定能拿到吗？虚圣和海皇可是一伙的，而他的师兄剑主一直就没有从苍罗大6回来。 他的离开，倒是让尹漓的压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只是以一敌二，终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最初她甚至连半个时辰都撑不下去，现在能坚持大半天不分胜负已经极为难得了。 她的实力，同样也在这场追杀大战之中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这一点虚圣和海皇其实同样清楚无比。 当然，他们最头痛的还是这个女人的逃亡度。 每次即将战败时，尹漓都是强行用度甩开他们的，即便是风属性的虚圣，竟然都追之不及。虽然平时她这位雷属性修行者并不以度见长，但这逃亡也算是她的一项‘天赋’。 固然她需要付出一定代价，却也终归因此得到了生机。 这一战，双方已经大战了三个多时辰，他们知道这女人用不了多久就要再次逃离这里了，为此虚圣和海皇已经尽可能的封堵了两边的退路。 当空中那道窈窕身影陡然变得虚幻起来时，如同一抹流光般向着某个方向****而出时，虚圣和海皇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快的一左一右追了出去。 如果每次战斗都能打到最后，打到分出胜负，他们觉得自己应该是有把握击败乃至杀死尹漓的。 他们不想看到这样的机会溜走，然后又等到下一次这个女人实力奇迹般的再次出现长进。 挡在前方的虚圣猛然一剑挥出，天空中甚至都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裂缝，而那道裂缝直接拦在了流光的前方。 流光变向，后方的海皇已经挥着长枪挥出了一片城墙般的海潮。 而也就在这一刻，虚圣后方忽然杀来了一道恐怖至极的气息。 下方一些仰头观战的天境高手甚至没能看清生了什么，但有极少一部分天境后期高手终归还是看到了些许画面。 宛若一颗猛然坠落的流星，四周的虚空甚至因此而划出了火光，而除此之外便是刺耳的尖啸之声。 当人们听到这声音时，虚圣早已经受到了千百次攻击。 熟悉的灰色力量光芒，熟悉的天缺剑——班摩这个名字瞬间浮现在他心头。 他根本无暇为此表达什么，因为他已经陷入了汹涌的攻击之中，他几乎瞬间就快要被摧毁。 他手中的长剑虽然不慢，作为圣境高手的反应也是快绝伦几乎不存在被人偷袭的可能，可是他依然还是以极快的度受了伤。 他的剑没有对方快，他的剑术境界被对方稳稳压制，他的圣域被撕扯得七零八碎，他的身体出现了道道伤痕。晋入圣境的他，第一次变得如此的狼狈，以至于他险些被打蒙了。 他的心头一片骇然，他想不通林四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用出了圣境极限威能，他当然很清楚。事实上迦王岛主那边两个月前的战斗他虽然没有看到过程，但终归也能猜到一些。 他知道林四那一战应该用了出自身承受极限的力量，所以林四现在应该很虚弱。只不过失去了天印的林四，现在下落根本就不容易找出来罢了。 可是，现在才过了区区两个月，这个人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再度用出了出极限的力量，而且还在第一时间就杀得自己这个圣境高手无法招架。 他无法理解，他几乎做出了和当日迦王一模一样的选择，同样引动出极限的力量，来和这个怪物抗衡。 至于海皇，他已经指望不上了。 虽然不清楚班摩和阿漓是否提前就有过今天的联手计划，但他何尝看不出，尹漓绝对不会放海皇过来。 班摩失去了天印，行踪暂时成谜，于是他现在不会再被追杀，也暂时没有了危险。 可许多人却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没有了天印的他，是可以在无声无息间做出其他一些事情的，比如今天这次偷袭。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人知道他来了，因为他没了天印，第一天印已经不会指示他的位置。 虚圣猜得没错，原本横枪而立渊渟岳峙的海皇，此时早已不复从前的风范。真正单对单面对尹漓，他才现自己根本挡不住这个女人。 别说是去支援虚圣，他自己现在都落到了下风只能勉强自保。 虚圣很快有了和迦王当初一样的可怕觉悟，即便自己引动了出极限的规则力量，也依然不是林四的对手，依然还是会被对方碾压般的狂攻，依然只能节节败退。 这一刻，他无比悔恨当年在双圣宫时没有强行杀死班摩和阿漓，如果那时候杀死了这两个人，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这两个人太可怕了，晋入圣境不过一年，实力就已经凌驾于他们之上，如果继续这样成长下去，将来会到什么地步？新的连琴和剑主？ 当心口受到一道剑气的重创，鲜血不受控制的喷洒在长空时，他心内也终于惟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顾一切的逃。 虽然这一战之后，天印争夺将再无机会参与，但只要活着就有恢复的时候，就有新的机会不是么？ 几乎和当初岛主逃亡时如出一辙，他同样消失在了风中，只不过是一阵清风罢了。 林四怎会任由他就此逃掉，真正消除威胁的最佳方式，其实还是杀死不是么？ 虽然杀死一名圣境高手显得太过离奇，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有过上次迦王和海皇逃亡时的两次经历之后，他对这种手段已经有了些许经验，尤其这次恢复之后他对规则的认知又有了一定的提升。 他凭空一剑挥出，前方空无一物的虚空忽然像是变成了湖面一边荡漾了起来，那是虚圣被这一剑逼得不得不改变方位。 他还没有逃掉，但他有信心脱离，圣境高手真要是全力逃亡，本就不是那么好挡的。 只是下一刻，当一道令他心头狂震的刀芒迎面席卷而来时，他原本虚幻的身形终于不得不再次显现了出来，否则他根本挡不住这一刀。 而面对这一刀，即便是他也无法躲藏。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大骂海皇，那个女人是你的对手，怎么还是给了她挥出朝自己挥出那一刀的机会？ 这一刀当然不好挡，如果不是依旧处在圣境极限状态之中，恐怕他马上就会再次受伤。而为了当这一刀，他显露出来的身形再次被击退。 后方天缺剑带起的彻骨杀气令得他如堕冰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竟然在这种极度不利的情形下再次遁入了风中，再次消失在了林四的视线和感知之中。 然而这一次，他只是刚刚消失，天缺剑便后先至般劈中了左侧的某个空处。 已经快要变成一个血人的虚圣，眼中显出了浓重的难以置信，他想不通林四是怎么这么快料中自己的方向和位置的，难道就靠猜？ 为了更快的逃亡，虚圣没有还手，而是强撑着受了这一剑。 血滴被风刮着向远处飘舞，可他的前方却再次出现了那紫色的刀芒。这一刻，他眼内除了绝望再无其他。 第1576章 风雨飘摇 当天缺剑自虚圣后背贯穿而过时，下方上千人竟然齐齐陷入到了寂静之中。 天缺剑拔出，鲜血泼洒在长空，虚圣那并不算雄伟的身躯无力地跌落了下来。高悬虚空中的第一天印，光芒似乎都变得黯淡了一分…… 而下方许多人依旧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们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虚圣死了！ 死在了班摩手中，这是自千年前琴英那一战之后，第一次有圣境高手被人杀死在战斗中，杀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一幕，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力是近乎毁灭性的。 虽然在这一战前，在追杀林尹二人之时，许多人都曾想过林四尹漓这两名圣境被杀死的场面，但毕竟没有化作现实。而最重要的是，林尹二人当时都分别被三四名圣境高手追杀，以多打少，他们尚且能想象一下不是么？ 但现在，林尹二人是分别对阵虚圣海皇两大圣境，算是二对二，这种情况下，虚圣竟然还是被杀死了。 太虚府完了，这个门派虽然在苍罗大陆还有一部分门人，也已经算是灭亡了。 海皇早已消失无踪，在尹漓朝虚圣挥出第一刀时，他就已经果断选择了全力逃亡，甚至不惜硬挨尹漓随后的一刀。 而他的选择看起来是对的，因为逃得早，他终归算是保住了一命。 不过对于下方这上千名为了天印，为了杀死尹漓的中高阶修士而言，一场新的杀戮已经随之而至。 他们在震惊，林尹二人却不会呆立当场，更不会就此罢手。 玄罗大陆目前还在入侵苍罗大陆，这里的玄罗大陆修士全是敌人。对林尹二人而言，他们似乎不怎么强，可对北部三国的百姓，他们却是无法磨灭的梦魇，对前线将士而言，也是天大的威胁。 当天空中的一刀一剑齐齐俯冲而下时，不知多少人尖叫着向着四周疯狂逃窜，只是能逃掉的注定只会是少数。 …… 许久之后，分别远远追击出去的两人重新会合。 十个月未见并不算什么，毕竟他们又不是相思的恋人，何况以前两人曾有过更久的分别。只是这一次，终归还是有些不同。 上一次分别时，两人都没有绝对把握活下去，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真的能够安好，因为面对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 虽然只是十个月，这重逢却给了他们恍如隔世劫难重生的复杂感受。 望着对面脸上挂着浅浅微笑的伊人，林四抹了抹脸上的血污，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真好。” “好什么？”她故意追问。 林四扯了扯嘴角，难道还要他当面承认看到她好好活着，心里很高兴吗？ “没什么啊……” “哦。”尹漓弯了弯嘴角，便又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呢？林小四将军？” 她显然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指点才能继续前行的人，只是和林四在一起时，她已经习惯了懒得去想，又或者只是故意把问题全都抛给他，再在一旁优哉游哉地看着他头痛……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林四倒是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接下来嘛，找个地方疗伤。” “一起？”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分开行动了，我的天印已经在风雨岛了。” “可我的天印，会招来敌人哟。”尹漓笑吟吟道。 她说得并没有错，第三天印的方向，依旧是被第一天印指引着的。她留在林四身边，很可能会为他招来强敌。 “现在还有谁能找过来？刀魔和祝云妙空都去了风雨岛，那边打得如火如荼，风雨岛已经快要撑不住，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否则前功尽弃为别人作嫁衣。迦王受了重伤只能自保，同样受到了重创的海皇被杀破了胆，虚圣已死，古皇剑尊伤势未愈，何况我们在一起，他们敢来么？” 他的话语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傲，带着轻蔑意味的眼神甚至显得有些自负，但尹漓却生不出半点不适和反感。 她忽然觉得，此时的林四才算是有了所谓的高手气魄。 “若是连琴和剑主突然赶来呢？”她仿佛故意在和他唱反调。 林四耸了耸肩，一脸无谓道：“那我们更该在一起。” …… 林四的推断似乎并没有错，当这一战传出去之后，整个玄罗大陆险些都震荡了起来。 虚圣被杀的消息，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在每个人的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谁也想不到，这场历时十个月的追杀大战，最终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结局。班摩和阿漓之名在这一刻再次成了许多人心头的阴影，只不过这一次就连一些圣境高手也包括在其中了。 事前有人想过林尹二人最终被杀死，也有人想过他们撑更久，亦或逃回苍罗大陆，还有人想过他们主动放弃天印。 甚至有人想过他们是否会有援兵，比如聂河，比如剑宗之主，比如天狼王。 但最终却只有他们自己，凭借他们自身的实力破开了这追杀之局，甚至还杀死了一名圣境高手。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做得到？ 迦王剑尊刀魔等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妙空陷入了沉默，而祝云的心，从未有过这般复杂的时候。 虽然虚圣是被林四亲手杀死的，但那一战同样少不了尹漓的功劳。 多年以前，当冷筠领着那个女童来到她面前，告诉她这是心宫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时，她只保持了些许的关注。 冷筠等人将她当成心宫的未来，当成举世罕有的珍宝，她却只是当成一个可能而已。 她见过和听过的天才弟子多了，长大后能真正走远的又能有几个？ 随着当年那个女童一次又一次的让人惊讶，那令人无言的突破速度即便是到了破境天境也没有丝毫减慢迹象，她这才终于渐渐扭转了看法。 或许，她真能成为琴英之后，心宫最不可思议的那个人。 只是，她和心宫仇敌林四的纠葛一直就抹不去，这一点一直让祝云不太满意。而当天狼王之女的消息揭开，当她明确表示不愿和天狼王割裂关系，甚至可能为心宫招来灾难之后，她终于决定彻底放弃了她。 不能全心全意为了心宫，留着又有何用？ 她祝云身为圣境高手，对心宫尚且没有丝毫二心，你区区一个天境小辈，又有何资格在心宫林四天狼王天河之间来回徘徊，迟迟不做正确的选择？就因为你是天才？ 冷筠等人能容忍，她却不能！ 而现在，现实却狠狠抽了她一巴掌。 千年前心宫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琴英的心，失去了拥有天下第一高手的机会。 千年后心宫又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尹漓的心，她是否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还未可知，但她和林四联手却已经能够斩杀圣境了。 很显然，当年那个女童现在已经凌驾于她之上了。 这样的人，其实本就不能用寻常的标准去要求。她还在心宫，就已经足够让人庆幸，就已经足够让其他宗门艳羡不已，就已经足够让任何人在动心宫之前提前考虑她的存在了。 就像剑主，若是当年双圣宫上一代掌舵人也像她祝云一样，不满他那‘狭隘’的追求，不满他那闲云野鹤般的态度，那现在双圣宫还能拥有这个玄罗大陆第一高手吗？ 只是，有些事情做过了，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前段时间没有答应她和林四的承诺，如果那时候答应了，五年内她至少还会将第三天印还给心宫。 可那时候自己和妙空选择了出手，等于撕毁了他们的承诺。 至于现在，又有谁能从他们手中夺到天印？ 望着前方的风雨岛，她显得有些苍老的眼睛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无论如何，眼前这个机会自己不能再错失了。 她有信心在这第六天印的争夺战中笑到最后，风雨岛撑不了多久了，岛主显然是暂时无法战斗，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 而刀魔，面对她和妙空的联手，到时候也只有退避的份。 至于妙空，虽然第六天印算是属于白云道的，但垂垂老矣的他到时候怎么争得过她祝云？ 心宫，为什么就不能拥有第六天印？ …… 时间一天天流逝，前方的风雨岛已经是摇摇欲坠。岛上已经只剩最核心的百里区域暂时还在风雨岛的掌控之中，至于外围早已被攻陷。 虽然刀魔没有和妙空祝云联手，但这终归算是三大圣境在攻打一个门派，在没有圣境出手的前提下，又有哪个门派能一直撑下去。 一如苍罗大陆各国间勾心斗角，一如心宫和白云道很多时间关系也谈不上和睦一样，玄罗大陆这些门派也从来就不是真正共进退的。 虽然在攻打苍罗大陆之事，在追杀林尹二人之事时，他们都算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但时机‘恰当’，利益足够动人时，刀魔和这些玄罗大陆本土修士也不介意对本土门派下手，更不介意暂时和对面的祝云妙空保持一定的默契。 哪怕现在玄罗大陆和苍罗大陆的大陆之战依旧如火如荼…… 一如之前追杀林尹二人，现在攻打风雨岛也成了一件让许多人趋之若鹜的盛事。除去天印的诱惑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墙倒众人推。 风雨岛是个超级宗门，在许多中下层修士眼中，它是神圣威严不可侵犯的，没几个人敢对它动心思，有的只是敬畏。 风雨岛足有万里方圆，过去别说是这座岛，即便是岛外的数千里海域也不是寻常人够资格靠近的，因为那会迎来雷霆打击。 而当这个曾经让自己敬畏仰望的存在变得虚弱，变成了众矢之的，而且好像已经没有翻身机会之后，某种扭曲的心思也会渐渐出现在一些人心头，比如跟着别人一起去踩他一脚，去割他一刀。 因为，那会带来快感啊……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恐怖大阵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恐怖大阵 人太多了，以至于风雨岛的门人根本无力顾及那么大的范围，似乎无论哪个方向都会出现漏洞，最终只能一步步收缩防御圈。 如果岛主能预见到这一点，能预见到刀魔的出现，预见到玄罗大陆本土修士和苍罗大陆敌人竟然会联手，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当天接过那枚天印。 这场天印争夺战，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灭派大战。 就算风雨岛最后能赶走这些敌人，损失也已经无法弥补了。风雨岛外围数千里许多资源已经被大批本土修士劫掠一空，许多矗立了百年千年的建筑已经沦为废墟。 这些修士有天境，也有转境，甚至还有划着小船艰难赶来的初境修士…… 而就在这天夜间，那已经亮了足足三个多月的护宗大阵终于出现了松动，一道巨大的裂口几乎在昭示着这个超级宗门的穷途末路。 不知多少人冲了进去，宛若洪水决堤，而祝云妙空和刀魔赫然是冲在最前面的三道身影。 在冲进风雨岛核心位置之前，他们都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遥远夜空中的第一天印，它依然在某段区域内徘徊游动，这意味着第三天印还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牢牢吸引着它。 他们不得不在这最后时刻看一眼，因为林尹二人已经成了他们心头最忌惮的对象。 如果他们也参与到这场第六天印争夺战之中，那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这种担心自然是可以放下了。 风雨岛再也无法阻挡他们，撑了这么久，风雨岛的灵石已经开始捉襟见肘，许多阵法也因为持续不断的使用和攻打而毁损。 沿途风雨岛的长老和弟子们前仆后继的向他们冲了过来，随后又被他们成片成片的杀死。 面对三大圣境，失去了最后防御手段的风雨岛门人变得脆弱了许多。更何况，在人数上他们同样占不了优势，从那裂口涌入的敌人已经越来越多，根本是堵都堵不住！ 喊杀声响起在这岛上的每一个角落，兵器交击后的无数劲气肆虐不休，疯狂毁灭着面前本就已经不算完好的园林道路楼阁…… 修行者的破坏力本就极为惊人，何况是这数万修行者之间的大混战。这样的环境下，许多中低阶修士甚至根本连自保都办不到，因为高阶修士战斗时逸散的战斗余波就足以杀死他们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更多的人向着那裂口涌去，向着里面冲去。 他们之中许多人也明白天印恐怕自己是不太可能抢得到，但风雨岛这么大的一个宗门，其核心区域会有多少灵石秘籍神兵珍宝？这些东西，随便抢到小部分，对自己而言都算是一次足以改变后半生的天大收获吧？ 祝云和妙空刀魔三大圣境最先冲到了风雨岛最核心的护宗大阵前方，虽然那大阵被撕开了裂口，可此时的阵法中枢依旧如同当空之日一般炽烈耀目。 因为它没有停下，先前那处裂口此时已经在缓缓愈合。 他们当然要先捣毁它，因为护宗大阵不光能够防御，还能攻打阵法范围内的外来敌人。他们现在没有受到多少攻击，是因为冲进来的人太多了，分担了太多的攻击。 这个护宗大阵，他们当然要提前打破。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在这个阵法中枢附近，他们感受到了岛主的气息。 阵法中枢前方早已是满目疮痍，巨大的裂缝横亘前方，当祝云等人一路势如破竹杀到那炽烈阳光前方十余丈，马上就要轻松毁掉本身并没有太高防护力的阵法中枢时，异变陡然出现。 无论祝云妙空还是刀魔，都再也无法向前行进一步，他们甚至开始被迫向后退却，因为他们受到了足以威胁到自己的攻击。 攻击来自那阵法中枢，此时它仿佛真的化作了一轮圆日，散发出了令人根本无法直视的光芒。 整个风雨岛中心方圆百里范围在这一刻全都突然变成了白昼，因为它的光芒太盛，近乎能够直接刺伤修行者的眼睛。 然而，它却又并不是真正的阳光，至少它没有带来任何的温暖，反而带来了无尽的冰寒。 整个风雨岛山门驻地范围内尚在战斗的人只怕不下七八万，而这一刻所有风雨岛门人身上都亮起了一道相比那‘阳光’而言暗淡了许多的蓝色光芒。 随后，那一轮圆日对着整个山门驻地发起了轰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忽然静止了下来，所有攻入风雨岛的修士此刻不约而同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寒意，一些初境窥境修士甚至在没有人攻击的前提下直接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但如果有人仔细查看他们的身体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血液都快被那寒气所冻结。 风雨岛仿佛忽然进入万物冰封的寒冬，只是比正常的冬天冷了许多倍罢了。 而这，却还只是这阵法中枢攻击的前奏。 就在下一刻，圆日缓缓转动，数之不清的冰锥冰箭猛然激射而出，一眼望去，宛若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 许多转境元境极境修士挥着手中的刀剑向着冰锥劈去，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根本撼动不了它。只是刀剑和它的接触，便足以让身为中阶修行者感受到更深的寒意，让他们手臂酸痛，兵器脱手。 更多的人选择了躲避，却根本避不开，因为它的数量太多了，多得根本没有什么躲避的空间。 许多人开始寻找地方遮挡身形，他们藏在了巨石和围墙之后，藏在了残破的殿宇内，但下一刻巨石碎裂，围墙倒塌，殿宇沦为了平地。 不知多少中低阶修士的身体被冻结，被击碎，被刺穿，被钉死在地上…… 这阵法的杀伤力是那般匪夷所思，以至于地面都以诡异的速度结起了厚厚的一层冰冻！ 虽然之前的大战也极为激烈，但相比此时风雨岛大阵的攻击却仿佛根本不算什么了。整个风雨岛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刀山地狱，有的只是哭喊嘶嚎，有的只是血流成河。 不知多少人想逃，逃出这个地狱，却又哪里办得到？ 那护宗大阵依旧还存在着的，他们唯一的出口就是那个裂口，而此时外面还有许多人不明所以的想要往里面闯，里面的人根本来不及逃脱。 除去破境和天境之上的修士仗着强横实力挡住了这汹涌的阵法攻击之外，其余数万外来修士几乎在这一刻死伤殆尽，只有极少数人侥幸逃得了一命。 而反观风雨岛的那些长老门人，却全都是完好无损…… 他们身上那蓝芒，仿佛就像是护身符一般，阵法的攻击全都有意避开了他们。而即便击打在他们身上，也只是化作一道流光逸散开来而已。 这种事情倒没有出乎祝云等人的意料，因为心宫和其他门派也能有类似的手段。 门派弟子入门，经过重重考核之后，多半都会种下特定属于本门的印记。这印记有的是为了联手战斗时能够更加默契，有的是为了方便联络，有的是为了控制弟子，当然也有的是为了此时此刻的情形。 护山大阵以及门内其他大阵，如果连本门弟子都无差别攻击，那还算什么保卫门派的阵法？ 他们无法理解的，只是这风雨岛的护宗大阵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横的威能？ 护山大阵虽然往往也具备攻击效果，但不可能有这么强，强到能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杀死几万人。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修士会少掉一大半。 而最后，这阵法的攻击可是彻底将风雨岛中心这方圆百里彻底变成了废墟！经此一战，风雨岛也算是毁了啊！ 只是，现在显然已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当那冰锥冰箭停止之后，原本笼罩了风雨岛中心方圆数十里的护宗大阵猛然一收，祝云刀魔妙空等百余名冲在最前方的高手被笼罩在了一个新的，仅有区区三里的圆形光罩之中。 而对比之前的护宗大阵，眼前这个小了许多倍的阵法看起来更加厚重更加坚固，至少在这一刻，就连身为圣境高手的他们都无法再感知到外面的战斗情形。 他们面对的，已经只有这个风雨岛唯一还完好的建筑——阵法中枢。 一时间，望着浮在了半空的圆日，许多人心头一阵踟躇，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心内有些没底。 这缩小之后变得更加坚固的阵法，作用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化作牢笼将他们困在里面。而将他们困在里面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那就是要将他们所有人全都杀死在这里，防止他们逃脱。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一个阴谋，风雨岛看起来似乎是早就有了准备一样，这怎么能不让他们这些人心头微沉？ “捣毁它！” 不知谁发了一声喊，于是在场所有人齐齐杀了上去。 是啊，这里还有三大圣境呢，纵然这阵法再强又有何用？到现在，这世上还没听说有哪个阵法能直接杀死圣境高手的。 然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再次出乎了他们预料。 那轮圆日之中浮现出了一道人影，随后一道恐怖的刀芒猛然自那人手中挥出。 原本正在向着阵法中枢奔行的人群像是突然被巨锤轰了一记，冲在最前方的妙空倒飞而回，一口鲜血已经当空喷出。 至于他身后那数十名破境天境高手，在这一刻仿佛同时被成千上百道刀气切割一般，齐齐停在了原地，随后便是冲天的血光和无力的倒地之声。 那一刀所笼罩的三里地域内已经出现了一道黑漆漆的空间裂缝，此时那裂缝的边缘还没有来得及愈合，依旧在不断闪耀着诡异的火光。 祝云和刀魔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两人不约而同向着那‘牢笼’外围杀了过去，他们已经瞬间失去了战意，只想逃离这里。 虽然，他们已经看到了那圆日中心岛主那近乎透明的身影，甚至还看到了他身上的第六天印。 第1578章 戛然而止 不光是祝云，这一刻剩下的被困在阵法内的近百人同样疯狂向着四周涌去，只想脱离这里。 刚刚那一刀，让他们隐隐明白了许多东西。 岛主那一刀如果只是斩杀几十名破境天境，固然也惊世骇俗，却还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大惊失色。但关键是岛主那看似随手挥出的一刀，竟然连圣境的妙空都挡不住，甚至还付出了受伤的代价。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岛主此时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甚至可能超出了圣境的极限。 因为有着这个把握，所以他才将这里封闭了起来，他打算将所有人都杀死在这里。 这原本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岛主本该陷入了极致的虚弱。而即便他状态完好，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战斗力。 他若是有这么强，这个世界的格局早就被他改写了。 他们能看出来的，就是这并非岛主本该拥有的实力，他应该是借助风雨岛的护宗大阵做到这件事的。 否则，他根本不需要等到今天，不需要在之前那几个月坐视外敌肆虐，他完全可以直接杀出去将所有人都灭掉。 一旦脱离这护宗大阵，他就会原形毕露，这一点其实在场所有人都能得出来。 只是，看出来了又有什么用？ 轰轰轰！ 这‘牢笼’在这一刻同时受到了无数的攻击，可是除了微微晃动之外，竟然没有丝毫的损伤迹象。 或许继续这样一直攻击下去，有着三大圣境存在的他们能最终轰开这个牢笼，可那需要时间。 而岛主，怎么可能会给他们时间？ 轰！ 又是一刀，祝云身边的数十名天境破境修士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斩杀，而她本人同样是如遭雷击。 这一刀她很想躲开，可在那一刻她身周的空间似乎都凝固了，根本就无法闪避只能硬接。 她撑开了圣域，扭曲了规则，也挥出了无数刀去迎击，但最终的结果却只是不断的后退。 这一刀直接将她整个人都轰到了牢笼边缘的光幕之上，直震得她一阵气血翻涌。但她却连回复状态的余裕都没有，因为下一刀立刻就来了。 不光是她，就连刀魔和妙空也同时陷入了类似的攻击之中。而他们的下场几乎是一样的，全都无法挡下这样的攻击。 三大圣境联手，竟然齐齐被压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全都受了伤，甚至时刻都有着丧命危险，这种战斗力恐怕已经算是天下无敌了。 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另一个人——千年前的琴英。 此时岛主展露出来的实力，在祝云妙空刀魔等人的眼中，已经算是神境了。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还有什么境界能做到这种事情。 确实这可能算不上岛主本身拥有的实力，而他和琴英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无法脱离这风雨岛的阵法中枢，一旦离开这里，那他就会打回原形，可眼下他们同样无法脱离这片区域。 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岛主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阵法之力灌体这种事情，只存在于传说和臆想之中，修行界从未发生过。而岛主现在提升的实力也未免太强了，恐怕即便是和风雨岛的护宗大阵结合起来，也不至于有这么强。 难道，是第六天印发挥了神奇的作用？ 因为这个猜测，他们对天印变得更加在乎。 岛主现在显然只是被迫为之，只是因为外敌入侵，提前强行动用这样的力量。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会否真正将这力量化为自己的，而且不受地域限制？ 他们无从得知，那一切似乎和他们已经没有了多大关系。因为他们败亡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 祝云不得不用出了圣境极限威能，这个时候如果还有所保留，那就真是找死了。与此同时，刀魔和妙空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霎时间，这牢笼内的战斗已经陷入了白热化的状态之中。 三大圣境不顾一切的用出超出自身极限的力量，这世间有没有人能从容挡住还未可知，但现在和风雨岛护宗大阵合二为一的岛主却已经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压制着三大圣境。 依然是以一敌三，依然是碾压般的威能。 他一刀劈落，原本来势汹汹的刀魔被凭空击落了下去，如同拍落了一只蚊虫；刀芒宛若一道匹练划出，妙空不受控制的撞在了牢笼之上；无形的波动和寻常人根本听不到的尖啸以另一种方式轰入了祝云的识海，她的眼耳口鼻齐齐渗出鲜血…… 这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三大圣境只是经过了短短几个照面，圣境极限状态竟然就被岛主强行打散，再也无法维持。类似的事情，在修行史上根本就没有过记载。 而他们也因此而变得更加虚弱起来。不光因为岛主造成的伤势，也因为刚刚晋入圣境极限状态之后的规则损伤。 说实话，或许是因为岛主还无法顺畅掌握这样强横的力量，否则祝云三人恐怕早就已经倒下了。 不过此时，除去激战之中的四大圣境之外，这牢笼内也已经没有了其他活人。因为不光三大圣境，其余人同样受到了岛主的‘照顾’。 这一刻，祝云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随着一道铺天盖地的刀芒直接破开她的圣域，将她身前的护身灵力直接搅碎，再重重击打在她孱弱身躯之上，令得她口吐鲜血时，她心头除了绝望便再无其他。 尤其，她还感知到了妙空那直接被劈落在地，却没能立即飞身而起的老迈身躯。 她看到刀魔已经转身重新疯狂轰击那牢笼，此时的祝云已经在希望这位玄罗大陆的‘敌人’能成功，希望他实力更强了。 只可惜他看起来就像是在做无用功，而下一刻，岛主就再度锁定了她。 没有希望了，祝云心头苦涩无比，她想不到这次的天印争夺战最后会变成这样，圣境居然真的会被杀死…… 自己死后，心宫怎么办？ 这一刻，她心头竟然再次浮起了这个念头。 随后，她发现意想之中的攻击并没有按时到来。 她微微一愣，旋即她的感受变得无比复杂，有惊愕，有震撼，也有难以置信……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岛主死了，死得那般突然，那般令人无法理解。 空中那轮圆日骤然熄灭，下方的阵法中枢轰然爆裂，至于圆日之中的岛主已经被一柄镰刀贯穿了心口搅碎了身躯…… 远远看去，那血腥的画面非但没有给人带来不适，反而让人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美感。 虚空中一抹倩影飘飞而下，紫芒阵阵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睛。落在祝云眼中，甚至让她不自禁觉得这就像是仙子落凡尘。 因为如果不是尹漓，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她心头有着太多太多的不解，可现在却没有人为她解答。 第三天印明明就在遥远的地方，足以说明她没有来不是么？她怎么可能奇迹般出现在这里？ 祝云知道尹漓之所以能杀死岛主，是因为岛主本身很虚弱，而且对她毫无防备。可那前提也必须是破掉阵法，然后才能让岛主被打回原形不是么？有阵法，岛主根本就是无法接近的。 先破阵谁不知道？她和妙空刀魔先前都已经试过了，可在岛主的面前，他们根本接近不了那阵法中枢，何况那阵法中枢本身的防护强度甚至比那牢笼还要强，还要牢固。 这种情况下，她是怎么做到瞒过岛主耳目，然后破掉阵法，然后杀死岛主的？ 岛主应该根本就没有发现尹漓，以尹漓的立场，本该坐视岛主先杀光他们，然后再骤然出手。可她却‘提前’出手了，这意味着什么…… 呆立当场的她已经是心头狂乱，可刀魔却不会去想她那么多，在阵法被破的那一刻，牢笼已经消失，可他却不再逃走，而是重新杀向了那阵法中枢的上空。 因为岛主身死的那一刻，一枚青色的‘玉佩’飞了出来。 那是第六天印，此时祝云未动，妙空委顿，尹漓没有第一时间收取…… 这枚暂时无主的天印，他势在必得。 刚刚岛主已经在他面前完美演示了一遍第六天印的威能，虽然那不可思议的力量和阵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天印一定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所以，这枚天印在他心中已经变得更加珍贵！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活着就行。 他知道夺取这枚天印会迎来尹漓的攻击，甚至林四可能都来了，可自己夺了天印就用保命手段飞速逃遁，他们又能奈何？ 和岛主不同，他刀魔可是有靠山的！ 一旦夺到了天印，就算他奄奄一息，也没有人敢再动他，因为他的师兄是剑主！ 那枚天印几乎是听到了他的召唤，在他向着上空急速飞去的那一刻，它同样飞速向他飞了过来。 他是那么的快，无论速度还是反应。 以至于尹漓都来不及和他抢夺，那枚天印就真的被他握在了手心。前方镰刀划出了一道夺魄刀芒，他知道避不开，也根本没打算躲避。 握着天印的他，仿佛掌握了整个天地。 回去之后，一定要说服师兄，让他帮自己将其他几枚天印全部夺过来，因为那完全是值得的！ 一枚就那么不可思议，六枚那还了得？ 他的刀碰在了那刀芒之上，可出人意料的是他非但没有努力和那一刀纠缠，反而任由它轰中自己的正面。 他不可避免的受了重伤，可也因此被那一刀击飞了出去。 加上他原本的倒飞速度，此时的他已经快得不可思议，而后他的身影也骤然消失在了空中。 第1579章 圣境殒落 刀魔心内的狂喜，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间罢了。 在这一瞬间之前，他的选择几乎全都是最‘恰当’的。 他第一个把握住了夺取天印的时机，之后面对尹漓那一刀，他想着的不是避免受伤，而是借力飞得更快。 最后，当脱离那一刀之后，他果断在第一时间用出了圣境的保命手段，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他成功得到了天印，也成功逃了出去。只是，他终归还是忽略了林四的天缺剑。 虽然刀魔已经猜到林四可能和尹漓一起来了，但他一定没想到林四等的就是这一刻。 林四知道刀魔会抢天印，知道他会逃…… 于是刀魔才刚刚消失，天空中某处空无一人的地方就出现了大片的血花，刀魔的身形不得不再次浮现了出来。 一道灰蒙蒙的剑气自那阵法中枢的废墟之中****而出，准确捕捉到了他的行迹。 之前在和岛主的大战中就受到了重创，之后硬接了尹漓一刀，最后又动用了逃亡手段的刀魔此时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 他甚至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如果刚刚能逃掉还好，可问题是他前方现在又出现了尹漓的那一刀。 他现在当然也知道林四一早就在等着自己了，也知道刚刚那阵法中枢就是林四捣毁的，可他想不明白林四是怎么凭空看到已经遁入虚空，消散了身形的自己。 那种手段，圣境应该都无法看穿不是么？ 但现在又哪里有他思考这些的时间，尹漓这一刀他是再也无法抵挡了，他只能勉力横刀招架，同时飞速后退。 而也就在这一刻，一柄剑猛然自后背贯穿了他的心口。 他无力的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不甘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右手一松，第六天印再次跌落。 下方妙空的眼睛陡然一亮，已经柱剑而立的他险些直接飞了上去，想要将那枚本就属于白云道的天印给抢回来。 可是，他最终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眼睁睁看着那枚天印再次被林四吸到掌心。 是啊，他不敢…… 他生怕自己也落到刀魔那样的下场，他现在甚至担心自己没命回到苍罗大陆，因为算起来，他前段时间还追杀了林四八个月之久，对方如果要报复，也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吧。 林四没有对他和祝云出手，不是因为看在同为苍罗大陆‘同胞’的份上，不是因为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或许仅仅只是觉得他们今后都没有什么威胁了，又或者只是因为尹漓希望放过祝云。 外面的大战之前同样一直在持续，无论风雨岛还是外面那些修士都是死伤惨重，这完全就是一场你死我亡的残酷厮杀，风雨岛因为之前那阵法的攻击而占到了优势，但外面过来的入侵修士实在太多了。 即便中低阶修士几乎被屠戮一空，可在破境天境层面依旧占据着优势。 当那牢笼破碎之时，外面已经没有了多少活人。而在看到岛主身死，刀魔被杀的一幕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虚圣之死已经足够让人震撼，让他们无所适从，让他们猜测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猜测林尹二人是否只是侥幸碰巧成功。因为在此之前的千年间，从未有过哪位圣境高手被人在战斗中杀死。 在许多人心目中，圣境根本就是杀不死的。 但现在，岛主和刀魔两大圣境同样死在了林尹二人手中。 是啊，若说他们侥幸碰巧依然说得过去。林四显然是用了不知名的手段混入了那阵法中枢之中，或许刚刚被圈在牢笼之中的人影就有他和尹漓，只是他们没有引起岛主的注意。 他们利用了岛主本体的虚弱，也利用了刀魔之前大战的重伤，若是正常情况下，或许他们还是没办法同时杀死两大圣境。 可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已经成功。 玄罗大陆，已经有三名圣境高手死了，死在他们手上。这足以让在场每个人不得不冷静思考那背后意味着什么，不得不思考接下来自己会面临什么。 于是下一刻，不知多少人发了疯一般向着这风雨岛外围四周逃窜而去，他们很清楚，林尹二人不会对他们留情。 祝云没有追过去，她可没有林尹二人这种为了缓解苍罗大陆压力，而尽量多杀点玄罗大陆修士的觉悟。在她眼中，这是吃力不讨好而且愚蠢的。 更何况，她现在的状态也已经跌落到了谷底。 她看到尹漓和那个人一起飞了起来，向着远处那些逃窜的玄罗大陆修士追了过去，她动了动嘴唇，想向对她说点什么，却又根本不知该说什么。 蓦然间，尹漓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识海，令她猛然一震。 她的眼内浮起了无限的狂喜之色，她甚至已经迫不及待的飞了起来，向着东南方的玄罗大陆内陆方向。 但在飞上高天的那一刻，她心内却又不禁浮起了一缕苦涩。 …… 风雨岛的大战最终尘埃落定，妙空祝云最终得以全身而退，而两大圣境之后不久就选择了回返苍罗大陆养伤。 不光岛主和刀魔被杀，风雨岛一役最终幸存的修士都不过万人。除去一部分是被林尹二人追击杀死之外，大部分其实都死在了那护宗大阵，以及互相厮杀之上。 可想而知，这场大战的消息传出后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岛主和刀魔的死，令得玄罗大陆修行界的力量进一步受到重创。从前的八大圣境，现在已经只余五位。 而即便是这五位，状态也并非全都处在最佳，古皇剑尊在养伤，迦王被重创，海皇逃之夭夭不敢现身，唯一完好的惟有在苍罗大陆前线和剑宗之主作战的剑主。 继太虚府之后，风雨岛也基本宣告灭亡。这个超级宗门的总部被林尹二人和许多闲散修士以及留存的奴隶劫掠一空，岛上几乎再也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瓦片。 而和最初攻打太虚府之后变成众矢之的，只得转入暗中躲藏的情形不同，现在身负第六天印的林四，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在玄罗大陆行走。 哪怕第一天印现在死死跟着他和尹漓，可又有谁敢来打他们的主意？ 虚圣岛主和刀魔的死揭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林尹二人真正有了斩杀圣境的实力，他们或许已经凌驾于其他圣境之上了。 而现在，玄罗大陆甚至都没有圣境出来阻挡他们。 其他人……又能做什么？ 从前让人趋之若鹜的天印，现在甚至成了许多人避之不及的目标。第一天印的位置就代表着林四尹漓的位置，他们到来之后会做什么？ 不知多少人为了躲避那天印而连夜转移位置，不过让他们庆幸的是，风雨岛被灭之后，暂时还没有传来林尹二人新的杀戮消息。 “你把第三天印还给祝云了？” 那天夜里，第三天印明明在还在遥远的玄罗大陆内陆，林尹二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风雨岛，原因其实很简单。 尹漓将左手的第三天印取了出来，埋在了原地，随后和林四一起提前来到了风雨岛。 他们利用的正是许多人心内的固定想法，每个人都觉得天印在哪，他们就一定在哪，却忘了他们完全可以取出天印。 这个错觉，令得那一夜的大战根本无人想着防备他们。因为包括岛主在内的每个人都认为他们一定还在十余万里之外的某处。 风雨岛的护宗大阵，是林四暗中撕开裂口的。这正是印力修炼者的天赋优势所在，已经晋入圣境的他，有足够时间，当然能够办到这件事。 不过他和尹漓也没想到最后岛主竟然还会有那种手段，当时两人混在其他人之中，一起被岛主圈进了牢笼。最后用了种种隐藏改变气息的手段，甚至假装被杀，再以林四的毁灭印力破开了风雨岛阵法中枢，这才一举做到了那般不可思议的事情。 事实上他们去风雨岛的那两天，第三天印算是真正无主的。如果有人找准位置，根本不需经过战斗就能取走它。 只可惜，那两天没人敢去第三天印附近罢了，毕竟当时人人都觉得他们就在那里，而除了圣境高手，又有多少人敢主动接近他们。 尹漓最后对祝云传音所说的，正是第三天印的具体埋藏位置，她并没有打算继续占有第三天印，而是将它还给了心宫。 “嗯。”山谷内刚刚结束了一次修炼的她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这件事：“苍罗大陆之危算是差不多解决了，现在就算我们怀有天印，也起不到吸引敌人之效了。” 林四不禁摇了摇头：“表面上你是不忍心抢心宫的东西，但天印有毒，这件事对心宫而言，或许并非一件好事啊。” 他倒不在乎失去第三天印，毕竟就算是自己身上的第六天印，他也没什么多余心思。他在意的，只是尹漓的想法罢了。 换上了一袭黄衫的紫瞳女子很自然的坐到了他身边，眼睛却只是悠悠望着遥远的南面，那是苍罗大陆的方向。 许久之后，她才伸了个堪称优美动人的懒腰，嘴角也重新浮起了笑意。 “第三天印这千年间都在心宫，在宫主和长老们心目中，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纵然它有害，我也不愿真正夺去她们心头的珍宝和寄托啊……天印有毒我早已对她们说过许多次，我已不再是心宫之人，这件事我没有资格替她们做决定。我觉得的好，或许她们根本不需要……” 第1580章 风向转变 林四微微一愣，旋即没好气的嘲弄道：“你这女人说得倒是轻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 “哦？林小四长进了许多嘛，连姐姐在想什么都能看穿了吗？” 望着那双缓缓转过来，最终逼视着自己双目的紫瞳，林四先是心头一紧，随后便是无奈。 “你毁掉段妍，早就已经算是替她们做过一次决定了吧？你现在还给她们，无非是料定了她们现在就算再利用第三天印，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再造就出一位天境高手了，琴英意识根本无法兴风作浪。而过了这段时间，其他更多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她满脸自嘲地笑了笑：“你还真是把我说得煞费苦心呢……” “我只是知道你对心宫不可能割裂得那般彻底罢了。” “是么？那又如何呢？” “是啊，那又如何……” 有些事情发生过后，便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这一点心宫和她应该都清楚无比。她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心宫少宫主尹漓，心宫也不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家。 而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对月国自己其实还有特别的情感，那毕竟是自己为之努力过许多年的地方。 可自己也清楚，他们想要的自己给不了，继续下去反而被会被许多人视如仇寇。 所以，惟有选择离开。 尹漓看起来倒是并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之中，她很快就重新兴致勃勃地将新的问题抛给了林四：“接下来该怎么做，回苍罗大陆吗？林将军？” “回去当然是要回去的，不过在回去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收尾。” “收尾的事情？比如呢？”她笑眯眯地问道。 林四不免再次恼怒起来：“你这女人，能不能别老是这样故意装傻？” 这个女人有多聪明，他算是最有体会的人。而即便除去从前他们之间的多次‘交锋’，只论这最近，她表现出来的也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之前十个多月的分开逃亡，面对三大圣境的追杀，这女人可是一直都好端端活着的。 而且林四记得不错的话，那次斩杀虚圣一役看到她时，她的气色竟然比自己还好。至少她身上没什么伤痕，甚至连衣物都没多少破损。 这已经不是什么实力能完全解释的了，面对三大圣境的追杀，没有足够聪慧的头脑，是不可能活得那么好的。 “有吗？”她双手托腮，一脸无辜地忽闪忽闪着大眼睛。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和她‘计较’。以免被她将话题带得更远，而目的仅仅只是为了看自己憋闷的表情。 “我也没想到我们能做得这么好，不光吸引了大批敌人，竟然还反杀了那么多。以至于现在，玄罗大陆的格局都因此而改变。所以现在我们能做更多事情了，至少要逼得敌人主动从苍罗大陆退兵，然后尽可能的斩草除根，以免将来他们再犯不是么？” …… 林四的猜测终归还是出现了一定的偏差，因为在他和尹漓开始下一步行动之前，玄罗大陆就已经开始从苍罗大陆撤兵了。 这次撤兵的原因很多，比如前线战局对他们很不利。 慕哲平宓元韵纪冰云三大名将的存在，让玄罗大陆一方原本顺利的攻势渐渐被逆转。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缺少主力高手的玄罗大陆各大门派死伤越来越惨重，而胜利距离他们也是越来越遥远。 由于风雨岛的提前撤回，古皇门和其余几个大中型宗门早已无力维系，被打出了乌夏境内，并且一退再退。 而太虚府圣海宫太羽剑派，也同样是损兵折将节节败退，被慕哲平赶出了东煌。 唯一稍微好点的，也只有对付西陀王国的迦王殿和双圣宫了，即便有了纪冰云的加入，可由于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至今也依然还能维持一个均势。 不过可以预见，这种局面亦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无论如何，玄罗大陆这些门派算是跨大陆的异地作战，如果能一直顺利下去还好，这样僵持下去，占据着地利人和，得到苍罗大陆许多势力援助的西陀王国迟早是能占据上风的。 但对于玄罗大陆各大门派而言，撤兵最大的原因还是虚圣岛主刀魔这三大圣境的死。 三大圣境之死，让前方许多玄罗大陆修士震惊莫名，而更直接的后果就是后方玄罗大陆本土的支援变得极度不畅。 风雨岛太虚府被灭，三大圣境死后，修士大军的后方算是缺乏调度群龙无首。林尹二人在玄罗大陆的持续肆虐，也让许多人心内惶惑不安。 玄罗大陆各门派在开战之初时的雄心壮志已经荡然无存，他们再也没有获胜的信心，只想早点回归守住自己的‘家园’。 于是最终，非但碧澜神炎前线，就连西陀前线的双圣宫和迦王殿也选择了撤兵。用不了多久，苍罗大陆北部三国也将彻底光复，苍罗大陆很快就将再也看不到任何一支玄罗大陆的异族侵略大军。 消息传出，整个苍罗大陆后方彻底陷入到了欢庆的海洋之中。 不光是神炎碧澜西陀等国百姓，就连月国民众，就连各门派长老门人，各国王公贵族大臣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场大战从玄罗大陆入侵北部三国至今，进行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一年半，但对许多人而言，却仿佛过去了许多年，以至于显得那般漫长，那般煎熬。 自从数年前玄罗大陆的存在被公开之后，这个阴影就一直徘徊在许多人的心头。人们担心它的到来，担心苍罗大陆会战败，会沦陷。 对于许多人而言，那就像是世界即将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灭亡般可怕。 而后当那一天终于到来，当北部三国以及东煌乌夏百姓的惨状传出之后，更是让无数人生出了末日终于到来的恐惧感受。 玄罗大陆太强了，八大圣境和近千万修士大军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让他们根本看不到丝毫的胜利希望。人们仿佛都预见到了自己沦为奴隶过得比牲畜还不如的那一天，那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噩梦。 而现在，苍罗大陆竟然赢了，而且赢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这怎能让他们不喜出望外，怎能让他们不兴奋乃至癫狂？ 不知多少百姓涌上街头载歌载舞，人们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大声笑着叫着，美酒和歌舞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苍罗大陆的主旋律。 不光是后方，就连前线军营之中都有许多将士因为对面撤兵而陷入到了狂欢之中。这一战虽然胜了，但胜得一点都不轻松，那成片成片的高阶修士给他们带来了太大的压力。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他们赢了。 甚至就连许多参战的将士本身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竟然就这么赢了，敌人竟然这么快就选择了撤兵？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更多的消息，来自玄罗大陆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消息。 一年多以前，尹漓和林四强行夺走第三和第六天印逃之夭夭，进入了玄罗大陆。 因为天印，他们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杀，其中包括七八名圣境高手。可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非但活了下来，还捣毁了太虚府古皇门风雨岛的总部，斩杀了虚圣岛主刀魔三大圣境，重创了剑尊迦王，击退了海皇。 现在在玄罗大陆，已经没有人敢再对他们身上的天印动念头，因为那些敌人都被杀怕了。 许多前线将士这才终于明白，正因为他们的壮举，玄罗大陆才最终难以维系眼前这一战，不得不提前选择退兵。 当这些玄罗大陆人尽皆知的消息传回苍罗大陆后方之后，同样也不可避免的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一时间，许多人的心情变得复杂无比。 因为就在一年前，他们之中许多人还将林尹二人当成苍罗大陆最大的叛徒，当成惑乱天下的祸害之一，还对他们极尽辱骂过。 因为他们抢走了天外天三派的天印啊，因为他们一个是连琴的弟子月洛宁的弟弟，一个是天狼王的女儿啊。 可是，现在若说他们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苍罗大陆也不为过。 没有他们引开六大圣境和大批天境，苍罗大陆的战争根本就不会顺利。即便有木三宓元韵，只怕也无法改变之前的险恶局面。 而斩杀三大圣境这种事情，更是超出许多人的想象。 事实上一个月前就有林尹二人斩杀虚圣的消息传回，只是那时候却没有传开，因为没有人多少人相信。 除去对林尹二人的偏见之外，圣境在战斗中被杀这种事也突破了许多人原本固有的认知。 他们又不在玄罗大陆，战争年代本就会有许多传得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其中真伪又有谁能分辨？ 但现在，这一切已经再无任何花假，前方传回的消息已经越来越明确，而苍罗大陆各大势力也全都承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就连之前因为抢夺天印而对林尹二人宣战的天外天三派，也不得不选择沉默。在这个风口浪尖，他们已经不敢再公开表达对林四和尹漓的敌意。 因为许多事情，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玄罗大陆那一连串的战绩是实实在在的，无论林尹二人初衷如何，他们最终杀死了那么多玄罗大陆的敌人，斩杀了三大圣境，极大的帮助了苍罗大陆都是事实。 苍罗大陆绝大部分人都应该感激他们，没有他们，许多人还将继续在玄罗大陆的兵锋面前痛苦和恐惧下去。 林四和尹漓，现在已经变成了许多人心目中拯救了苍罗大陆的英雄。不知多少人在盼着他们回来，在许多人心目中，他们俨然已经成了这个时代的琴英，同样拯救了苍罗大陆。 虽然这场大战并非全是他们两人所打的，还有神炎碧澜西陀等国的将士以及其他许许多多人的努力。可琴英当年同样也非一个人不是么，但他却又是最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若是宣布和他们为敌，那几乎等同于和整个苍罗大陆为敌…… 第1581章 莫名戒心 民间的风向已经彻底改变，一年前在无数人口中还是十恶不赦的林四尹漓，现在已然没有人再敢多诋毁一句。 他们的‘功劳’太大了，做出的事情也太惊世骇俗了，尤其他们选择的方式，还是最让苍罗大6民间无数人感到痛快的那一种。 事前林尹二人并没有想过要反击玄罗大6，他们的初衷只是吸引敌人的主力，减轻苍罗大6前线的负担。 但随着实力以不可思议的度变强，再加上战术的应用得当，他们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渐渐出了他们自己一开始的预料。 最初他们哪里想过要重创圣境，更遑论斩杀圣境？ 一开始他们所想的，只是从那围杀之中尽量存活下去，尽量多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如果苍罗大6只是打退玄罗大6的侵略者，那固然会让许多人松一口气，让许多人欢欣鼓舞，却终归谈不上多么解恨。 别人打进你的家里了，还在你家里肆虐了一番，最终你只是将人赶回去，哪里比得上杀到对方家门口，让对方也痛不欲生来得解恨？ 林尹二人无形中做到了这件事，于是现在他们在民间受到的推崇和崇拜已经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在这个时候，之前那些谣言亦或真实，已经变得全都不重要。 现在若是还有谁再提林四勾结连琴，勾结玄罗大6；若是还有人谁尹漓是天狼王之女，必有异心；若是还有谁揪着天印这件事不放，那注定会引来无尽的口诛笔伐。 月国民间已经再度掀起了一股怀念林四的风潮，许多人甚至建议女皇陛下主动和北王殿下冰释前嫌言归于好，他们希望月国能重新拥有本该属于他们的王，拥有一位真正属于月国的圣境高手。 对于这些声音，月洛宁只是用沉默面对。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林四不会把当年弦城之事当成什么都没生过。而月国这些百姓又哪里知道，林四尹漓是救了苍罗大6，却也毁掉了月国一统大6的希望。 他和自己，从前就不是一路人，而现在更是走向了彻彻底底的两个极端。 心宫内部，同样有了迎接天女尹漓回归的声音。 许多弟子希望宫主和长老们能将她请回来，当年尹漓对心宫的忠诚她们一直看在眼里，当日被逐出心宫之时，她的眷恋和悲哀她们同样历历在目。 她们觉得，如果宫主和长老们主动示好低头，她应该是愿意回来的。 对此，已经进入了闭关之中的祝云同样选择了沉默。而冷筠和其余诸位心宫长老同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由这种声音慢慢酵，慢慢随着时间消亡。 怎么可能回得来？现在她们倒是不在乎她天狼王之女的身份了，可她自己呢？ 相对于民间百姓，相对于月国和心宫，其余各国以及各门派高层对于林尹二人的态度则是显得有些讳莫如深。 月洛宁很清楚，林四纵然再强，纵然再恨自己，他也不会对付月国。 心宫长老们也很清楚，尹漓虽然对心宫寒心了，但她却也不会主动害心宫。 对此，她们都有着极高的信心。 可神炎碧澜皇帝，白云道无上云颠无极殿星罗门的掌门和长老们，却没有这种信心。 林尹二人是救了苍罗大6——用他们那强横的实力。 可是，他们的实力太强了点，强得让有些人感到不安。 他们现在是在对付玄罗大6，对付大家的敌人。等到这些敌人全都被打败之后，他们又会做什么呢？ 当年琴英赶走了玄罗大6的异族人之后，他做了什么？ 挟着无上威望的他把整个苍罗大6都统一了起来，他把所有门派都赶到了深山野林甚至是海外，他成了苍罗大6的主人，他开始‘为所欲为’，无人能够抵抗。 而现在和当年相比，又是何其的相似？ 从当年神炎乌夏赤楼三国掀起大战开始，直至玄罗大6的异族人被打跑，这十二年间苍罗大6燃起了太多的战火。 无论神炎碧澜月国西陀东煌北部三国，还是各大门派，其实都遭受到了不小的损伤。战死的士卒已经无法计数，死去的高手更是一个足以令人窒息的数字。 光是天境高手，这些年间战死的就不下四百位。这要是放在从前，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 而上一次有如此之多的战士和修行者死去，恰恰就是要追溯到千年之前，那一次的异族入侵，苍罗大6同样损伤惨重。 这很难不让那些大人物浮想联翩，因为当年琴英之所以能上位，就是因为苍罗大6修行界被异族人打残了，无人能抗衡他，所以才被他顺势一统。 林四和尹漓，他们回来后，会否做同样的事情？ 固然和千年前相比，现在许多事情还是有了极大的不同。 千年前没有国家，而现在有了三大帝国。 千年前那一战的损伤比现在惨重了数倍，当时那一战让整个苍罗大6都生灵涂炭，而现在月国神炎碧澜这三大帝国的百姓并未受到多大的战火波及。 千年前苍罗大6修行界几乎算是凋敝了，而现在各国依旧有着相当数量的大军，各门派的精华也尚在。 但有些可能，他们仍然不能不考虑。 林四和尹漓的实力，现在当然还不能和当年的琴英相提并论。 林尹二人斩杀圣境费了不小的力气，而且还是抓住了一定时机和机缘，再辅以算计的结果。而琴英根本无需和别人联手，便能独力斩杀二圣，能以一敌十，这种事情现在的林尹二人不可能办得到。 现在的林尹二人，还根本算不上什么天下无敌，不像当年琴英那是真正的无人能够抗衡。但林尹二人还能活很多年，谁也不敢说他们的实力就此到了终点…… 拯救了大6的英雄和一统大6，这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琴英的‘前车之鉴’摆在那，由不得他们不遐想。 万一林四和尹漓回来后也要那么做呢？ 虽然林尹二人现在看起来似乎都成了闲散修士，都成了逍遥自在的世外之人，可他们终归还是没办法让某些人放心，因为人心最难揣度。 如果不是他们实力已经强到了一定地步，让某些人很难生出对抗念头，或许他们归来之后就会有人对付他们了。 这听起来很可悲也很不可思议，但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 苍罗大6的风起云涌，暂时是影响不到远在玄罗大6的林尹二人。 玄罗大6撤兵的消息出乎了两人的意料，但就像林四所说的，现在他们已经能做到更多的事情了， 留在敌人后方破坏，让玄罗大6再也无力掀起新的大战，这要比回归苍罗大6有意义得多。 现在的他们，在玄罗大6暂时已经算是无人能挡了不是么？ 他们下一个选择的目标就是迦王殿，因为迦王上次被林四重伤了，现在根本剩不下什么战斗力。 迦王若是早点逃离迦王殿还好，继续留在这里誓死顽抗，已经有了足够实力的林四恐怕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毕竟，原本就是敌人不是么？林四之所以先选迦王殿，最大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趁着迦王的重伤，再斩杀一位圣境。 难道还要等到迦王过个三五年彻底恢复过来，然后再度和苍罗大6为敌？ 在林四看来，这一战会很艰难。 当年安密山之战，迦王殿算是损伤惨重，但迦王殿毕竟是灭掉了圣海宫和太羽剑派的。收拢斩羽派之后，这个门派等于是坐拥三大级宗门的地盘，这三派地界内的资源都是他们的，而这三派原本的那些大中型宗门也都成了他们的附庸。 迦王殿的实力，其实要比风雨岛强得多。 风雨岛被祝云妙空刀魔三大圣境以及大批玄罗大6本土修士攻打，尚且能撑那么久，那迦王殿呢？ 迦王或许不会有岛主那样的最后手段，但仅凭林尹二人，想要强行杀进去，只怕还是没那么简单。 因为对于他们的到来，迦王殿一定是早就有了准备的。 毕竟第一天印已经明确指出了林尹二人的位置和方向，就是直奔迦王殿，对方又不是瞎子傻子。 为此，林四特意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随着刀魔虚圣岛主的死，虚空中的第一天印已经暗淡了许多，这三大圣境留下的某些手段已经自然而然的被削弱了。 这个时候，林四和尹漓原本应该已经有机会将第一天印摘落下来了。 可是，他们却没有那么做，而是让它继续跟着自己。因为这种情况下，迦王殿的人会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依赖’第一天印。 如果自己在距离迦王殿还有十余万里路程时，突然取下第六天印埋在原地，然后飞向着迦王殿突击，那会怎样？ 若是无法确定自己二人的踪迹，那迦王殿将会一直紧绷着弦，他们会时刻提防自己二人的到来，那当然不好闯。 可如果他们确定了自己二人的位置，笃定自己二人现在没来，确信自己二人还在数十万里之外，那就不一样了。 至少当时的他们，是会本能地松懈的，因为敌人肯定还没来啊。修士也不是完全不需要休息的嘛，护山大阵也不可能在敌人尚未到来之前就开启嘛。 固然这样松懈的迦王殿依然不好打，但林四没准备正面强攻，他就是打着悄悄潜入的打算。尽量潜到迦王的附近，最后直捣黄龙一击必杀，先斩杀了这位虚弱的圣境高手再说。 第1582章 应对手段 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依然不大，迦王殿在他们到来之前的防卫程度，他们也不清楚，或许依然不是那么好闯的。 但无论如何，那总比其他方式的得手机会要大得多。实在不行，今后再用漫长的时间一点点瓦解这个门派就是了，他们现在有的就是时间。 这个计划最大的一个缺陷，也就是第六天印了。 如果一个不慎，位置明确的第六天印或许会被有心人捡了便宜直接挖走。 不过那又如何？林四现在根本就不看重第六天印了，这天印已经没有了当初吸引敌人的功效，何况第一天印当空跟随，得到了天印的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然而，当他和尹漓真的以这种方式悄然来到迦王殿时，才发现事情和自己所想的似乎有些不同。 迦王殿确实处在短暂的松懈之中，可松懈得过头了。 沿途悄悄潜入的两人，根本就没有碰到任何的困难，因为迦王殿弟子根本就不像是大战来临之前的样子。 许多重要关口，根本就没有安排弟子驻守，而一些预警法阵，竟然全都关闭了。 通向正殿广场的数条通道上，没有一队迦王殿弟子巡逻…… 这是极其不正常的，即便没有林尹二人，平时的迦王殿也不应该是这种样子吧？眼前的迦王殿看起来就像是故意敞开门，欢迎他们的到来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点林尹二人自然清楚无比，于是两人非但没有大意，反而不约而同的提起了更高的戒备之心。 这警兆，在接近迦王殿的正殿广场时达到了最大，因为他们感受到了太多修行者的气息，粗略一算不下两三万。 这些气息有天境有破境也有极境，甚至还有普通人…… 气息驳杂而又繁多，如果硬要形容，这广场现在就像是正在举行着一场大型盛会，又像是一支严阵以待的大军。 而当两人的神识锁定在广场前端那高耸着的巨大白玉石门顶端时，面色齐齐变得古怪了起来。 林四抽了抽嘴角，却看到尹漓同样在在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 当年连山化身班摩加入过迦王殿，对这里，林四并不算陌生。他记得，那石门顶端原本有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迦王殿。 而现在，这三个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个张牙舞爪的大字——斩羽。 林尹二人是何等的聪颖，几乎是第一时间，两人就明白了这一切反常的原因以及对方的动机。 尤其是当两人接下来大胆将神识延伸到迦王殿正殿内部以及后方时，更是无比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迦王已经不在迦王殿了，不，应该说整个迦王殿都已经不存在了。 正常情况下，面对林尹二人的攻打，再加上两人那层出不穷的暗杀和袭扰手段，迦王殿是不可能一直撑下去的。 毕竟林尹二人是圣境高手，而现在玄罗大陆根本没有其他圣境高手来阻拦他们。他们可以不断的袭击迦王殿，直到斩杀迦王覆灭这个超级大派为止。 这个过程或许需要很久，比如半年，比如一年…… 但在这整个过程中，林尹二人都能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他们可进可退，迦王殿却只能被动应战。时间一长，迦王殿弟子门人迟早会被拖垮，会被一点点消灭殆尽。 至于迦王本人，他若是留在迦王殿应战，那他很可能会死在林尹二人手中。而若是逃离迦王殿，那迦王殿会败得更快。 这一切，迦王本人以及迦王殿众位长老应该是清楚无比的。 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又找不到什么帮手，玄罗大陆其余圣境死的死伤的伤，而林四尹漓只是两个人，行动迅速而又灵活，根本不是什么修士大军能困得住的。 至于和解，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迦王殿同样是攻打苍罗大陆的侵略者之一，而且迦王还为了天印追杀了林四那么久，双方的仇恨根本就化不开。 以迦王对林四的了解，他是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留情的。林四很多时候显得宽容讲理，可他想杀的人，似乎也从没有哪次心软过。 这样下去，迦王殿迟早会重蹈风雨岛的覆辙。 迦王当然不想死，他也不想迦王殿被毁，迦王殿众多弟子最终死伤惨重，那样迦王殿的基业就真是从此断绝消亡了。 于是最终，迦王和迦王殿一众高层想出了另一个化解之法——迦王离开迦王殿，迦王殿所有门人从此加入斩羽派。 这听起来很荒唐，也很难让人接受，毕竟迦王殿三个字没了，几乎已经算是意味着堂堂超级大派迦王殿灭亡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走投无路，迦王和一众长老门人，只怕也不会做出改迦王殿为斩羽派这种选择。 可这个办法，却又有效得很，至少现在尹漓身上的杀意已经消失无踪，而林四同样是无奈至极。 斩羽派是尹漓亲手创立的，至于这个宗派名称的含义，就是斩灭太羽剑派。 太羽剑派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斩羽派联手迦王殿覆灭掉了，而也就在那一天，因为苍罗大陆的身份暴露，尹漓不得不离开了斩羽派。 可以说，当太羽剑派终于覆灭之后，斩羽派这个宗门的字面目标就已经完成了，后面即便存在，也应该是和玄罗大陆其他门派作对。 但因为尹漓和剑宗二长老五长老等人的离开，这个门派最终被迦王殿兼并了，而迦王殿当然不会为了什么奴隶崛起而战斗。之后数年间，斩羽派这个名号甚至都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已经成了迦王殿下属的一支力量。 可是，也不能说斩羽派这个门派就此消失了， 这个门派主要的力量除去当年归降尹漓的那些修行者之外，剩下的尽皆是奴隶组成的大军，数量足有百万。 这支大军在尹漓的关照和努力打造之下，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尹漓当年是参与过龙燕大战，也带过兵的。她将苍罗大陆的一些练兵之术用到了这支大军之上，又刻意提拔了一些具备指挥才能的奴隶为统领。 以尹漓的识人眼光，挑选出来的那批统领后来大都渐渐成为了将才，这支大军已经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迦王殿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并没有解散这支奴隶大军，将他们重新变回奴隶，而是继续留存了下去。 而这支奴隶大军的首领，便是方歌。 迦王殿看似不存在了，毕竟这个门派的名号都没有了。可是，这个门派的长老弟子地盘全都还在，只不过是换了个主人，而那个主人还是自幼在迦王殿长大的——方歌。 真要算起来，迦王只是将门派传给了自己的儿子，然后换了个名号而已。这看起来，就像是将某些东西从左手转到了自己的右手而已…… 可是，林尹二人却都很难继续对他们下手了。除去名号之外，迦王殿其他的一切似乎都能保留下来了。 这广场上，现在就有尹漓当年的‘部下’，那些当年的奴隶现在的将军现在正伸长着脖颈期盼着她的到来，他们一直都没有忘记她。 这个时候，让她怎么对斩羽派下手，这个门派可是她一手创立的，她就是初代宗主。 至于林四…… 虽然他和连山不同，但连山终归也还是他。而连山当年在玄罗大陆，除去刻苦铭心的‘姐姐’尹漓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熟人。 但如果真要算的话，方歌倒算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了。 没有方歌的配合，就很难有安密山之战。虽然当时方歌也是为了他自己的某些目的，可是这个情，林四却不能不承。 无论怎么算，方歌自始至终都没有亏待过连山。而且正是因为方歌的存在，那支大军才能最终完好的保存下来，没有重新沦为奴隶。 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对斩羽派下手。 林四不得不暗叹迦王和方歌等人的果断和决意，毕竟舍弃迦王殿这个名号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此举却也真正击中了自己和尹漓在玄罗大陆唯一的‘软肋’。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苦笑了一声之后便不再隐藏身形，而是直接沿着山门前方那条大道走了上去。 当两人突然出现之时，沿途的‘斩羽派’长老和弟子们是猝不及防的。他们显然没想到林尹二人竟然已经到了这个位置，许多人本能地闪出了身形拔出了剑，但转瞬间似乎又是因为想到了之前的某些命令，于是一个个又退了回去。 没有人拦阻，通向殿前广场的路，完全就是一片坦途。 随着两人的身影渐渐出现在那广场前端的石门下方时，不知多少带着复杂意味的目光齐齐投注到了他们身上。 在那目光之中，林四能感受到仇视，也能感受到畏惧和不屈，但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 是的，很多迦王殿弟子在看到他时，是不知所措的。 当年在圣海宫之战中，班摩是救过许多迦王殿门人的，无论天境的云通云高云池，还是破境的宏锐宏宁…… 班摩是苍罗大陆的人，这一次还击伤了迦王，这当然算是迦王殿的敌人，甚至可以算是生死大敌。可另一方面，班摩当年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这种恩情又哪里那么容易忘怀？ 于是，他们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和表情来面对他了。 至于另一边，那人群左侧数百名穿着和苍罗大陆有着明显区别，却又算得上铠甲的普通人，忽然你望我我望你，最终齐齐跪倒了下来。 “恭迎门主……”他们双手伏地对着尹漓的方向行了个大礼，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着狂热般的激动和喜悦，许多人甚至当场流下了热泪。 一时间，不知多少人为之色变。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难以抉择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难以抉择 因为玄罗大陆那特殊的制度，奴隶见到修行者之后跪拜行礼倒也不算奇怪，但这支奴隶大军却已经算是个例外了，尤其是这些称得上‘将领’的数百人。 当年斩羽派成立之后，便已经逐步扭转了这一点，这些人在见到斩羽派那些长老时，都不需要行什么大礼。 这件事当初曾经引起了斩羽派一些长老的强烈不满，许多奴隶不适应突然抬头的日子，会感到无所适从，他们这些修行者何尝不是同样的不习惯，会觉得受到侮辱和藐视？ 但因为尹漓的强行要求和一力坚持，这个决定最终还是在斩羽派内延续了下来。 而方歌上位之后，也没有再下令扭转回来。由于斩羽派大部分时间并不和迦王殿一同行动，这些奴隶已经渐渐习惯了‘普通人’这个身份，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跪过了。 但现在见到尹漓之后，他们却无法再抑制内心的崇敬甚至是孺慕…… 所谓的苍罗大陆间谍敌人这些身份，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重要，他们知道得不多，对他们而言某些标准再简单不过，那就是谁对他们好。 他们记得的只是曾经解救过他们，将他们当成亲人一样维护，当成‘孩子’一样照顾的阿漓。 哪怕她只带了他们几个月，可她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依旧无与伦比宛若神明，即便方歌也无法撼动。 望着连忙上前搀扶他们，让他们起身的尹漓，林四心内并无丝毫不耐，反而有着些许的羡慕。 能被这么多人当成亲人，应该可以感到自豪了吧，他心内默默想道。这一刻，他已经忘了习惯性的去腹诽这个‘可恶’的女人。 “哈哈哈哈……班摩兄……好久不见了！” 一阵略显突兀的大笑传来，林四无奈地浮了浮嘴角，目光正式迎向了刚刚站在大殿前方，被人群簇拥在正中，此时一路小跑着奔向自己的花衣男子。 方歌的脸上除去惊喜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然而林四却很清楚，这个人的真实心情恐怕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好。 确实林四和尹漓这次在玄罗大陆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成全了方歌。如果没有他们俩的杀戮和威胁，迦王是不可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将迦王殿交给自己这个‘废物’儿子的。 而方歌想要带着一支普通人组成的大军崛起，只怕花数十年都不一定能成功，毕竟玄罗大陆修行界的力量太强了。 可以说，林四和尹漓的出现，变相促成了方歌的迅速崛起。 从这方面来看，方歌应该很感激他们。但林四却也很清楚，无论如何方歌是玄罗大陆的人，这个人表面玩世不恭甚至荒诞不经，但骨子里想要什么，或许唯有他自己才知道。 连山当年对方歌没有多么深的认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了解和看清这个人，但他这段经历却终归算是成了林四的记忆。以林四的眼光回头去看，方歌在他眼中又怎么可能简单得起来？ “好久不见。”他勾了勾嘴角，大步迎了上去。 现在的他是林四，可不是当年那个班摩了啊！ 两人在这广场正中碰面，随后在广场上万人的注视下重重抱在了一起，亲热的拍着对方的肩膀，看起来就像是过命的好兄弟一般。 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便已经让许多人色变。 方歌身后远处站着的沈若楠眼内浮起了一丝担心，她生怕班摩会一掌拍死方歌，毕竟她见过残暴冷酷一言不合就突然杀人的班摩。 而迦王殿众长老，则是惊讶于方歌和班摩的交情竟然真的能持续到现在。至少现在看去，班摩似乎还是很给方歌面子的嘛！ 尤其是接下来方歌的举动和话语，更是让他们不得不重新估算这两人的关系。 “哈，兄弟你这些年怎么都不来看我，我听过你在苍罗大陆的事情了，要不是这边的杂务脱不开身，早就想去寻你，和你一醉方休了！” 他一把抓过林四空着的左手，拉着他来到了尹漓面前再度笑道：“阿漓姑娘你也来了，我对你们可是日思夜想啊！班摩兄可曾对你表达心意啊？哈哈哈哈，当年你们两人，可真是急死兄弟我了……” 到了这一步，迦王殿绝大部分门人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方歌这话听上去没有坚决站在玄罗大陆的立场，反而有点通敌嫌疑，但现在谁还有心情计较这个？ 林尹二人的强大他们之中许多人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也能从三大圣境的死想象得到。 如果林尹二人攻上来，他们之中许多人倒也不会逃跑，如果林尹二人一来就要他们跪下投降，那他们一定会誓死抗争。 但说实话，如果能好好活着，没有几个人会想死的。 那前提，就是要有个体面的下台阶方式。就像现在这样，哎呀，都是一家人嘛……不是我们不敢和班摩阿漓死战，而是自己人不打自己人嘛，面子也能过得去嘛！ 至于以前那些，什么迦王殿陷害班摩阿漓，什么安密山之战，什么入侵苍罗大陆，什么迦王追杀林四最终被重创……都是误会嘛！ 现在林尹二人太强了，强到这些迦王殿门人内心深处不愿意和他们为敌，他们不愿意白白送死，他们希望能够和气而又有面子的收场。 而想要做到这一步，便要看方歌在班摩心目中的分量，看斩羽派在阿漓心目中的地位了。 如果班摩根本不在乎方歌，那或许还是免不了一战。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倒是可以放下了。圣境高手的手哪里有那么容易牵上的，迦王殿有几人够资格碰触迦王，班摩能任由方歌拉着自己的手，应该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林四当然是能看得出来的。他甚至看得出，方歌现在这般热情，完全就是为了借自己的势给迦王殿这些人看。 方歌虽然是斩羽派之主，又是迦王定下的接任人选，可他终归不是修行者。想要震住这些人，他便需要借一些风…… 看吧，我和班摩关系很好的，你们这些人要想好好活着，要想迦王殿不受攻打，就好好拥护我，否则将来班摩发狂可别后悔。 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曾经的交情，他只是需要旁人看到他和自己的关系有多好罢了。 林四能看出这一点，是因为当年的连山和方歌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厚交情。他们之所以能走到一起，主要还是因为利益一致罢了，方歌当时需要连山带着他往上爬，而连山需要方歌爬上去之后帮他达成某些目标。 方歌对于连山而言，或许算是较为特殊的一个人。但无论如何，他和方歌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见面就拥抱的地步。 “你怎么看？”林四不着痕迹地向尹漓的识海传过了一道声音。 以他们两人的实力，在场其他人是不可能听得到这暗中的交流的。林四的意思很简单，这件事他要先征求尹漓的意见。 连山会不会对方歌特别对待，林四不清楚。但他知道，连山肯定不会在乎迦王殿的死活。而对于林四来说，换了个名目，入侵苍罗大陆，给北部三国带来的伤害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了吗？ 他可没有那么好骗，也没那么心软。这次放过了他们，将来他们再打到苍罗大陆怎么办？ 如果尹漓说要出手，那林四绝不会犹豫。但他不能不考虑斩羽派对尹漓的意义，不能不帮她考虑这支奴隶大军的后路，他不确定尹漓的心意。 “看什么？他说你要对我表达心意，是什么心意呀？我怎么不知道？”他的识海内，传来了她的咯咯娇笑声，带着一如既往的调笑意味。 她仿佛根本就听不懂林四的意思…… 林四险些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这里人太多，他恐怕都忍不住要对她怒吼了。然而现在，他只能继续选择悄悄传音。 “你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我不知道呀……”她的眼内透着天真般的疑问。 这个女人，是在故意逃避啊！ 到了这一步，林四哪能看不出来，这件事尹漓同样不知该如何抉择，所以她很干脆的把事件的决定权踢给了自己，让自己去替她头痛…… 他狠狠瞪了这个女人一眼，随后不着痕迹地甩开了方歌的手佯怒道：“歌大少，你们这次做的事情，可是有点过了啊！” “啊？班摩兄所指何事？” “你说呢？”林四漠然道。 “我……我是真不知道呀！”方歌一脸的无辜。 你以为你是尹漓，也跟我玩装傻这一套？林四心内冷冷一笑，声音也彻底寒了下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迦王殿在苍罗大陆北部三国做过些什么！你要是真不知道，那我便带你去看一看，甚至让你体验体验北部三国百姓经受过的一切……” 方歌连忙摇起了手，一脸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他很清楚班摩这个人向来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不管那事情在别人看来多么荒唐可笑。 体验那北部三国百姓经受过的一切？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却也能想象得到，毕竟某些事情在玄罗大陆并不罕见。 “班摩兄可真是错怪我啦，对于苍罗大陆百姓遭受的一切，我是深表同情的。只是，那些事和我们斩羽派无关啊，而我又势单力薄，纵然看不过去，也阻止不了啊……” 他一脸的遗憾和痛苦，看上去倒像是真的为玄罗大陆当初那场侵略大战痛心疾首一般。 第1584章 空口承诺 从这支奴隶大军的现状，林四倒是能看得出方歌确实和玄罗大陆那些修行者不同。 至少这些年，这些曾经的奴隶是真的变成了正常人。换作其他修行者来管理这支大军的话，只怕又会有着什么自己高了无数等，这些奴隶是低贱的，和他们共事是耻辱之类的想法。 但是，这不代表方歌真有什么替奴隶抱不平的觉悟，更不代表他高尚到了想要提高所有奴隶地位的程度。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么做，毫无意义不是吗？ 让这些奴隶吃饱穿暖，他们才有挥动武器的力量；提高这些奴隶的地位，给他们足够的空间，才能让他们的某些天赋才华渐渐展现出来，一点点蜕变成灵活出色的战士和将领。 这种方式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这支奴隶大军的战斗力，这支尹漓当年交给他的大军，是他手中的王牌，是他崛起的本钱，他当然会将他们用好。 林四很清楚，这个人看重的终归还是利益。他说的什么阻止不了，完全就是屁话，当时玄罗大陆大有覆灭苍罗大陆之势，他这种人哪里会看不出风向？当时他做的，就算不是摇旗呐喊也差不多了。 他之所以没有跟着去苍罗大陆，恐怕只是迦王等人看不上他，而奴隶大军又不方便渡海罢了。 这个人根本不在乎什么颜面和形式，所以他没有玄罗大陆其余修士那种端起来就放不下去的架子，他根本不在乎奴隶会否对自己跪拜，只要好用就行。 而同样的，现在玄罗大陆形势不妙了，风头变了，他也很自然的转变了立场，摇身一变成了阻挠当初那场大战的‘有识之士’，一点都不在意这样是否很无耻。 看穿这一点之后，林四哪里还会将他当成什么自己人？ 方歌显然是料错了面前这个人，虽然听过苍罗大陆发生的许多事情，可他恐怕做梦也想不到面前的班摩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极端的人。 心机一点就不比他浅，看到的东西一点都不比他少，又哪里是他花言巧语就能随随便便敷衍过去的？ “说完了？” 一直到方歌停下‘表演’，林四才缓缓抽出了天缺剑，圣境的气势毫不掩饰地散发了开来，一时间不知多少人眼中露出了惊色。 他们想不到，林四竟然会破坏这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会毫不犹豫的翻脸。 “呃，班摩兄这又是何意？”方歌强笑着站在了原地未曾动弹。 林四森然扫视了四周迦王殿众人一圈：“你说呢？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已经做过的事情不是么？既然你没有入侵苍罗大陆那便退开好了，在场应该有很多人参与了苍罗大陆那一战吧，冤有头债有主，做过的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他的意思很简单，既然你说和你无关，那你就别插手。其他的事情他和其他人算，迦王殿他还是要打，至于所谓的给不给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整个广场响起了风过丛林般的兵器出鞘声，迦王殿门人不知事件会发展到哪一步，但他们总不可能坐以待毙束手待死。 眼下看来，林四很可能是会不管不顾出手的，他们怎能不做出迎战准备？也许下一刻，这附近的大殿就将不复存在，这广场就会变得血流成河。 方歌一时间头大无比，他可不想看到大战，在场这些人，现在都算是属于他的力量了，哪能消耗在这里？ “这个，班摩兄，他们现在已经是斩羽派门人了……迦王殿已经成为过去……” 林四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讥诮起来：“所以呢？我杀了人，然后逃到亲戚家，改个名姓，别人就不能追究我了？这世上有这么好的事情？” “可是斩羽派……是阿漓姑娘的啊，班摩兄你就一点都不顾念阿漓姑娘的心血吗？阿漓姑娘，您说几句话啊……” 方歌哭丧着脸转向了尹漓，希望能说动她，再让她影响林四。然而她此时正在和当年的那些奴隶部下攀谈，明明听到了方歌的呼喊，却偏偏故意装作没有听到，连头都没有回。 到了这一步，方歌哪里还看不出来，林四真的已经不是当年的班摩了。 换作当年的班摩，表面虽然冷漠，但却并不难说动，尤其是有关阿漓的一切，更算是他的绝对软肋。 另一方面，当年的班摩哪里曾经主事过？那时候和阿漓在一起的班摩，是没有什么主见的，阿漓的决定对他而言就是天谕。 而现在，情况却已经变了。 “唉，你们倒是变得夫唱妇随了……”他摇头苦笑，即便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打趣林尹二人。 换作当年的连山，很可能会因为这句玩笑而面红耳赤进退失据，但林四却是直接无视了。 “既然你已经无话可说，那便闪开吧。”他的剑已经亮了起来，杀意已然毫不掩饰。 方歌终于收敛了笑容，他的神态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担心斩羽派将来也入侵苍罗大陆对么？所以你想斩草除根。若你今日退去，我可以承诺将来斩羽派不会主动和苍罗大陆为敌。” 虽然做出了这种看似妥协的承诺，但他仍然还是没有把话说死。只说不主动，若是苍罗大陆将来打过来，那他仍然无法保证不反击，不反攻过去。 “这样的空口承诺，我信不过。”林四当然能听得出他的意思，但现在就算方歌赌咒发誓永不进犯苍罗大陆，他也同样满意不了。 撕毁承诺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 当年圣山之战那种对无数人而言神圣无比的事情，那些天境高手都能因为自身利益而随时打断。当年他在北境封地时，青川草原曾派人和月国交好，可天印之乱一起，他们就已经打到月国家门口了。 为了利益，就连誓约规矩和写在纸上的盟约都能撕毁，方歌这空口白话又算什么？ 林四要是这么容易被糊弄，只怕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在他看来，想要不留后患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战斗和杀人。杀掉这些人，将来就算玄罗大陆还想进犯苍罗大陆，其中也不会再有迦王殿的人了，因为他们都死了。 当年攻打乾蓝南齐紫星等国时，这些国家民间都曾有百姓抵抗和仇视他，那时候他是尽量抱着安抚态度的，因为觉得他们不算真正的敌人。 可眼前这些人，他却没办法给予那样的耐心和信任。 他的决意，方歌哪里会感受不到，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还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接下来一场大战是在所难免。林四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曾经的交情，而尹漓在这件事上，是完全听从林四决定的，她最终会放过的恐怕也只是那些奴隶罢了。 “班摩兄可否将这里隔绝起来，我有一些话要说。” 显然，他有一些话是不能随便传出去的。 林四默然了片刻，才对尹漓点了点头。随着圣域展开，除去他们三人之外，其余人再也无法听到那圣域内的谈话。 “我知班摩兄信不过我，担心将来我会出尔反尔，但我却可以告诉你，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做那种事。” 还不等林四开口，方歌便抛出了让林四有些意外的理由。 “原因。” “这些年我熟读了苍罗大陆千年来的历史，不得不承认，那真是一幅让人迷醉而又感叹的壮丽画卷！”方歌缓缓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得狂热而又夸张：“琴英、楚鸿、华澜、夜宸、杜奕辛、苏明乘、燕雍、英曜……这一个个足以照亮夜空的名字，真是让人恨不在苍罗大陆，恨不能和他们同处一个时代……啊对了！还有月洛宁、魏仲……与之相比，玄罗大陆真是落后蒙昧无趣至极，宛若死水一潭……” 他如数家珍一般列举了一大串名字，这些人名林四当然是听过的，因为他们都算是苍罗大陆的名人。 楚鸿是当年琴英最得力的帮手，千年前击败玄罗大陆便也有他的功劳，毕竟琴英并不擅长也无暇指挥作战。当时地面上的大战，苍罗大陆这方的大军便是楚鸿统一协调的，当时就连青冥风狐王都配合了他的部署。 而在琴英那个庞大帝国建立起来之后，楚鸿更是成了丞相，只是最后背叛琴英最深的人也是他。 琴英故去后，他甚至还短暂建立过另一个不次于今天碧澜神炎的帝国，只是很快就消亡了而已。 华澜夜宸燕雍英曜这几人，分别是碧澜神炎龙燕高真的开国君王，事实上这几人也并非都处在同一个时代，因为这些国家不是同时建立起来的。 神炎碧澜这两大帝国的出现和壮大并不简单，毕竟从前的苍罗大陆一直是门派势力当道，琴英那个庞大帝国崩溃之后，苍罗大陆险些回到了门派割据的年代。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艰辛和血汗，而杜奕辛和苏明乘则分别是神炎碧澜在那个时代出现过的人杰，因为他们和其他许多人的努力，这两大帝国才最终一步步突破了门派的打压，最终杀出了两大帝国那庞大的版图，让门派不得已渐渐转到了幕后。 可以说，这些人当年所做的事情，要比宓元韵击败龙燕高真，比林四击败乾蓝紫星还要难得多。 现在方歌突然提到他们，看似和眼前之事毫无关联，但林四却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苍罗大陆出现过的名人多了去了，但他提到的却全是这千年以来的，而且不是开国君王，就是打下了庞大地盘的中兴之主和名臣良将。 至于那些更出名的圣境高手他却只字未提，他心内想要什么，几乎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想效仿这些人，在玄罗大陆也做一做类似的事情了。 第1585章 长远目光 “你想要告诉我，你将来会忙于玄罗大6内部争斗，无暇顾及苍罗大6？” 方歌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他用力挥着手臂，看起来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 “班摩兄你说得一点未错，此举对你们还有另外一大利好，我要做的事情，注定会拖住这里许多门派的脚步，这将进一步减轻苍罗大6的压力啊！算起来，我是在帮你们，我们是伙伴啊！” 只可惜，他的热情完全就打动不了林四。 作为曾经的天书策名将，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失去冷静，随便几句话就头脑热。 “伙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他嘿嘿冷笑了起来。 “看来班摩兄对我的偏见极深啊，这真是让我伤心无比，遥想当年你我二人……” “行了，第一个问题，一统玄罗大6，你凭什么去做到？” 林四相信方歌确实有野心，但他不太相信这个人会真的以此为目标，只怕他还是打着先用花言巧语将自己和尹漓骗走，等到将来时局变化又再一次转变立场。 玄罗大6大6虽然比苍罗大6小了一半，可那范围依旧是大得不可思议。统一这么大一片地域，在林四看来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这一点，方歌本人应该最清楚不过。当年琴英那样的强者尚且没能一直成功下去，方歌一个普通人又拿什么去做到？ 注定会失败的事情，方歌怎么可能会去做？ 他这理由，听起来就很荒唐。 对于他这个问题，方歌显然是早有准备，闻言立即便是侃侃而谈：“班摩兄一定是认为我做不到，但班摩兄却也忘了一些事情。” “何事？” “当年琴英能成功，最大的原因就是苍罗大6修行界奄奄一息，短时间内无力反抗他。而现在的玄罗大6又是何其相似，太虚府风雨岛覆灭，圣海宫太羽剑派早几年前就已经失去了山门，这几年一直没有恢复元气，三大圣境身死，剩余几大圣境纷纷闭关养伤，而入侵苍罗大6受挫，也给其余许多大中型门派带来了惨重损伤……” “你是想说，现在玄罗大6的修行界同样元气大伤，能阻碍你的人不多了？” “不错！除此之外，我现在已经是坐拥好局，迦王殿和斩羽派的地盘和力量保存得颇为完整，我有打天下的本钱。” “但当你透露出统一玄罗大6的意愿时，你将会被群起而攻之。玄罗大6修行界纵然损伤不小，也不是迦王殿和斩羽派这区区两个门派能挡得住的。” 方歌不假思索道：“所以，我为那些门派找了个更加强大的敌人。” 林四瞬间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些奴隶？” “正是，班摩兄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既是统领迦王殿修士的殿主之子，又是统领百万奴隶大军的普通人。我是玄罗大6所有奴隶的自己人啊，当我打出提升奴隶地位这张牌，会有无数人跟着响应我，玄罗大6九成以上的人，都是奴隶不是么？这股洪流，可不是那么好挡的！” “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当年尹漓建立斩羽派，为那些奴隶出头，也未见整个玄罗大6的奴隶闻风而动。” “因为那不一样啊……” “有何不同？” “突然冒出来的几个陌生高手起事，你敢随随便便豁出全部身家性命和他们干么？相比之下，屹立了数千年的级大派迦王殿扯起这面大旗，你会否觉得可靠得多，也正式得多呢？尤其迦王殿背后，可是有着一位圣境高手的啊！” 林四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一定道理，登高一呼往风景从，这种事没那么容易办到的，因为很多人根本登不到高处，又有谁会响应他们？ 就像苍罗大6也有过民间起事的历史，若是一个行省内跑来几个陌生高手四处鼓动，只怕没人敢跟他们一起起事，甚至可能还会报官呢。 因为觉得太儿戏，感觉很不踏实，生怕会失败，觉得自己就像山贼土匪，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做错事，迟早会被官方剿灭，最终迎来悲惨下场。 但若换成这个行省的总督出面号召呢？那就不一样了，那甚至会给人一种起事是官方钦定，自己是正规军的感觉。 这便是为什么历来群雄割据，往往都是一些公侯世家贵族大臣出面召集人马建立新势力，除去他们的财力人脉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号召力不同。 在玄罗大6，迦王殿当然算是无数人眼中的‘诸侯’，方歌当然也算是‘名门之后’，相比于当年的阿漓和剑宗长老，他会让玄罗大6这些奴隶无端的生出更多信任。 “你在利用那些奴隶，你要将更多人卷进大战之中。” “那班摩兄认为他们是继续当奴隶，继续被人奴役下去好，还是起身反击更好呢？有些东西只能靠他们自己去争取，而不能等着别人开恩赐予，否则他们永远改变不了他们自己的命运。 千年前苍罗大6的普通人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而那时候玄罗大6修行界同样被琴英重创，可当时却没有人敢站出来。现在新的机会又出现了，若是他们再不主动站出来，那又要等到何时？” 此时的方歌，再无往昔那轻浮嬉笑模样，有的只是无比的严肃和认真。 “你若真能成事，会废弃奴隶制度，让所有普通人都得到苍罗大6百姓那样的地位？” “那是必然的。”方歌飞快点了点头。 林四嗤声笑道：“你说得倒是动听，谁又能保证你不会过河拆桥？你根本不是真的为那些奴隶着想不是么？他们只是你的工具！” 方歌悠悠一叹：“看来班摩兄对我的了解远远不够啊，在我看来，玄罗大6之所以如此落后，根源不是什么资源都被修行者占据，而是奴隶的身份禁锢了无数普通人的创造力。苍罗大6的普通人之中能出现无数能工巧匠文豪大家，能出现知名乐师画坛巨匠，能出现富商巨贾能臣良将，玄罗大6为什么就出不了……因为他们被束缚了。” “那又如何？你是那么高尚的人？想着为无数普通人着想，解开他们的枷锁？” “我没那么高尚，但我不得不那么做。” “哦？” “因为我们对面还有个苍罗大6，这个威胁我不能不考虑。玄罗大6修行界强于苍罗大6，可文明却远远落后于对方了，而落后的最终结果就是被对面压倒。玄罗大6各大门派这样急切的主动入侵苍罗大6，除去什么地盘资源和天印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要将苍罗大6变回和自己一样落后，他们害怕被越。 而我选择的……是向苍罗大6学习，学习他们的治国方略治军之道，学习他们一切值得学习的地方，让玄罗大6变得和对面一样先进。这便是我和这些门派的不同，所以我必然会废弃奴隶制度，不是为了这些奴隶着想，而是为了我自己的基业。” 在方歌说完这番话之后，林四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他能明显感受到尹漓的圣域气息已经悄然缓和了下来。 方歌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明白得让他们挑不出什么错漏来。 他第一次现，这个被许多人当成废物，做过许多丢脸荒唐事的公子哥，眼光是那般长远，思绪又是那般的清晰。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他的野心完全就不逊于月洛宁，但他最终会促成的结果，却已经能让尹漓动心了——因为无数奴隶的命运会真的能因此得到改变。 前提，是他能成功。 无论他动机如何，无论他是否只是为了他自己，这结果都弥足珍贵不是么？这要比许多冠冕堂皇口号喊得无比响亮，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却没能给百姓带来任何实际利益的人，要好得多不是么？ 对于创立过斩羽派，为了那个目标而努力付出过的尹漓而言，这便是最重要的…… 但林四却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很快就找出了新的问题：“迦王殿的这些修行者，会答应这种事情？他们愿意看着奴隶和他们平起平坐，并为之努力奋战？” 方歌微微一笑，似是毫不担心这个问题：“由不得他们不同意，战事一起，他们便不能不依赖奴隶的力量，否则到时候迦王殿会被灭呀！而相对于区区一个迦王殿的长老弟子身份，我想他们会对整个玄罗大6的丞相尚书更感兴趣，哪怕会有普通人和他们并列。别说是他们，就连我家那老头子，最后也不得不帮我，迦王殿一统大6这种事，他现在恐怕想都不敢想吧，哈哈……” “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玄罗大6最终统一了，我们能得到什么？你好像忘了，我是苍罗大6的人，我为什么要看着玄罗大6变强，变得更有威胁，最后再度成为苍罗大6的敌人？玄罗大6继续落后，似乎更符合苍罗大6的利益不是么？” 林四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 方歌描绘的画面是很动人，玄罗大6陷入内斗，无暇顾及苍罗大6，这当然能解决掉眼前危机。可是，当玄罗大6真的统一之后呢？ 那等于是坐视对方重新变成一个大敌啊，这次他和尹漓之所以能这般‘顺利’，除去他们自身的努力和实力天赋之外，另一个重大原因就是玄罗大6其实四分五裂，各大门派之间勾心斗角并不齐心。 这个弊端不光体现在他们这场天印之战中，还体现在进攻苍罗大6之上，三路玄罗大6修士大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互相协作和支援，就连同一路的个别门派也是互相提防互抢战果的。 可是，一旦玄罗大6统一了，而且变得和苍罗大6一样繁华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以方歌的野心，林四不相信他到时候会满足于一个玄罗大6，若是有机会，他将来还是会将目光投向对面。 因为这个人，某些方面其实和月洛宁是如出一辙的。 第1586章 无耻至极 面对他这个问题，方歌脸上连丝毫的不甘和急躁都看不到，仿佛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刚刚那番话都已经被推翻了。 他忽然露出了一缕古怪笑容：“班摩兄，难道忘了当年那句话？” “哪句话？”林四愣了愣。 “当年我曾立誓，将来若我有崛起之日，将永不与你班摩为敌！这句话，我从未打算背弃，只要班摩兄你还在，那我有生之年都不会进犯苍罗大陆。班摩兄你是圣境高手，寿命应该会比我这个普通人长得多吧？” 说实话，突然听到这句话，林四竟然险些涌起了感动之情。他甚至禁不住暗叹自己对方歌有些冷漠不近人情了，他对自己是真够意思啊。 但转瞬间，他就又反应了过来。 方歌这句话说了和没说又有什么分别？玄罗大陆想要统一，不知要花费多少年，也许方歌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办得到吧？ 等到玄罗大陆一点点学习苍罗大陆，一点点变得和对面一样先进甚至赶超，那就更不知要多少年了。 更何况，自己和尹漓站在对面，加上月洛宁老慕宓元韵纪冰云这些人的存在，方歌有生之年哪里敢随便对苍罗大陆动念头？ 他根本就无力去做这件事啊，竟然还说得全是为了自己一般…… 一时间，他是不知该好气还是该好笑了。 “那若是我故去之后呢？”他故意和他唱着反调。 “我们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到时候无论那边征服这边，还是这边击溃那边，又或是不分胜负征战不休，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再也不会出现所谓的奴隶了不是么？班摩兄你出自月国，那你现在为何不帮着月国将神炎碧澜等所有潜在敌人都灭掉，以免月国将来面临隐患呢？” “你这张嘴，还真是舌粲莲花啊！”林四不得不感慨，从前都是他说服别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用口才消弭杀意。 原本一脸严肃的方歌顿时露出了原形，他乐不可支地抖了抖眉，似乎在得意挑衅：“班摩兄已经没有其他问题了么？” 林四轻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没什么问题了，他不得不承认方歌这个提议很诱人，因为他和尹漓再强，也不可能彻底灭掉玄罗大陆。 就连他们眼前这种顺利，也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他只能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尹漓，刚刚这番话她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以她的聪明，只怕自己没想到的地方她都已经想过了。 “你的意见呢？” 他忽然觉得这真的很儿戏，因为这可能是事关这个世界今后千百年格局的大事，而现在就只是他们两人一言而决了。如果他们现在杀掉方歌再在迦王殿开战，那玄罗大陆原本很可能出现的许多事件就将被改变。 可事实上，这又并不荒唐，他们都是圣境高手了，他们本就是能够影响很多大事的人。 “我没有意见，你决定吧。” 尹漓又一次把难题踢给了他，只是这一次林四却并没有多么头痛。 “好吧，我们答应你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歌就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在得到林四这个承诺之前，他同样也不确定能否说服他们。而现在，他当然算是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从此便可以放手去做了。 “哈哈，那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们将来还可以有合作的时候嘛，未来两块大陆之间互相交流也并非不现实，还有那些奴隶们真是可怜……” “停停停！”林四不得不打断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别想着得寸进尺，你是不是还想着让我们帮你打江山？我只能告诉你，想得太美了！” 方歌在想什么，他当然能猜得到。 这个人的胃口可真大啊，刚刚化解了迦王殿危机，不想着尽快将自己二人送得越远越好，反而还想着借用自己二人的力量了。 “这……你和阿漓姑娘应该都看不过这些奴隶们的悲惨处境吧？难道不想为之做点什么吗？” 他倒是很了解林尹二人，虽然在玄罗大陆这两人都是凶名远扬，他却很清楚这些奴隶能够打动他们。 “我们确实看不过去，但你说得对，想要改变命运，需要依靠还是他们自己。更何况，我们不想被人当枪使，表面是为了那些奴隶，实际却是为你的野心而战，你觉得我们会答应？” “班摩兄何必如此固执呢，你就算回到苍罗大陆，也未必会受到某些人的欢迎，留在这里多好……” 方歌还想苦劝，这两个强援他当然不想放弃啊，如果能得到林尹二人的帮助，那他今后的大业可就简单太多了。 只是这一次，尹漓却淡淡封住了他的话头。 “你还不明白么？多出我们二人，反而会使你真正成为众矢之的。没有我们，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内战。加上我们这两个玄罗大陆的公敌，你反而会被扣上里通外敌颠覆玄罗大陆的帽子，许多人会觉得你是我们扶持的傀儡，到时候只怕就连许多奴隶都会抵触你。” 尹漓说得没错，就像苍罗大陆那边，连琴是月洛宁的强援。可到现在，月洛宁也不敢公然宣布连琴加入了月国，因为连琴当年在玄罗大陆的一些经历已经不是秘密。 方歌面色一窒，片刻后才摇头苦笑起来：“也是，我倒是有些急功近利了，阿漓姑娘指点得是。那么……欢迎你们以后来玄罗大陆。” 他这已经等于是送客了，几句话‘逼退’让圣境高手和许多门派都忌惮不已的林尹二人，传出去的话，只怕玄罗大陆许多人会将他当成英雄吧？ 无形中，这个人还是为他自己争取到了一些东西了。 林四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我们将来过来，又一次掀起杀戮？” 这个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其他人巴不得自己二人永远都不要踏足玄罗大陆才好吧？他反而发出了下一次邀请。 方歌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担心，我巴不得你们再来。” 林四呆了呆，旋即再度苦笑了起来，这歌大少一旦认真起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抓住机会，什么都会被他利用，最终变成优势啊。 将来自己和尹漓若是再来玄罗大陆，许多人只怕又会如临大敌吧？可方歌很清楚，只要他不偏离今天所说的，那自己就不会和他为敌，反而可能会帮到他打击敌人。 而那时候，有能力安抚和退走自己二人的方歌，无形中就又会被更多玄罗大陆本土修士看重，甚至被当成玄罗大陆的希望了。到时候，自己二人反而算是变相助长了他的风头。 他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巴不得，巴不得被打上能够摆平班摩阿漓这两大‘祸害’的英雄标签，让所有人都那么认为，那对他的的大计有着极大帮助。 虽然看穿了这一切，但林四已经懒得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在即将离去之前，他忽然笑了笑：“对了，连琴有没有告诉你们，你大哥方羽其实留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我那大哥还挺有兴致的嘛。” 听他这语气，看来这件‘小事’，当年连琴确实是没有提及了。 林四提到这件事，是觉得既然决定不再对迦王和迦王殿下手了，那将来也未尝没有互相交流的可能。 事实上，迦王是小云的亲爷爷不是么？这应该……算是至亲了吧？ 这件事，自己似乎没必要瞒着，不杀迦王，又能消除玄罗大陆的隐患，对他而言倒算是一个圆满结局了。否则将来他也不知小云会对从未见过的亲爷爷被林大哥杀死这件事作何感想…… “没错，当年你大哥将她托付给了我们，她算是被我和慕哲平等人带大的。” 方歌原本不以为意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极度夸张的怪叫，以及一闪而过的惊喜：“哈？你是说我大哥方羽和你有交情？啊，他的女儿应该是我的亲侄女啊，哈哈，看来我们真的是一家人嘛！你之前竟然如此见外，还恐吓我，真是可恶！她在哪里，过得如何，叫什么名字，现在多大了……” 林尹二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脸鄙夷的表情，这个人还真是毫不掩饰他那丑陋的心思啊。 之前听说方羽还有个女儿，他明显是兴致缺缺的态度。但在听说林四和那个孩子有极深渊源，而且连另一个和林四并列的人物慕哲平都在其中之后，他的态度顿时来了个大转弯，仿佛那个孩子突然变成了他的心头肉，仿佛他这些年来一直都记挂着她一般。 至于原因还用说吗？有了这个侄女当‘护身符’，他就更不用担心林四将来反悔了，甚至连‘下落不明’的慕哲平也不用担心了，同时他还能借到更多的势。 有了这个侄女当桥梁，说不定真能将林四慕哲平等人变成一家人呢，自家人在打仗，你总不好意思不帮吧？实在不行，看来以后要把那个素未谋面的侄女接过来供着了。 他想得很远，于是林四已经有些后悔告诉他这件事了。不光因为方歌这功利的心思，还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喊小云可是喊妹妹的，这岂非矮了这个人渣一辈？ 看来回去后，还是要纠正小云的称呼啊。 “她今年十五岁了，过得很好，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去了。” 圣域散去，在场边数万人的紧张注视下，林尹二人飘然飞起，而方歌则是‘不依不饶’的追了出去：“喂喂，把话说清楚啊，别这样逃走啊，好歹告诉我她的下落啊！你们今天这样一走了之，别怪我将来去苍罗大陆拜访你们……” 虽然他只能在地面上指天跺脚，但已经足够让在场所有迦王殿门人惊叹了。 那圣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方歌他非但真的逼退了这两个凶魔化解了一场天大危机，竟然还能追着他们叫嚣？ ‘拜访’可是有很多重意思的，许多帮会中人在对敌人下手之前，也会经常用这个词。 去苍罗大陆拜访，那岂非就是要还林四尹漓一次，扬玄罗大陆之威的意思么？值此玄罗大陆全面撤退之际，就连迦王大人都不得不暂避锋芒，有谁敢当着林尹二人的面放这种狠话，而且还让他们连回击都不敢做啊？ 一时间，方歌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是高深莫测，宛若神鬼附身了！ 第1587章 拦路的剑 对于林尹二人而言，历时一年多的玄罗大陆之行算是结束了。 玄罗大陆的修士大军已经从苍罗大陆撤回，大陆之战已经暂时告一段落了，他们倒是想继续在玄罗大陆破坏，以便更多的打击敌人，但另一方面两人也很清楚，之后不可能会有这么顺利了。 两名圣境高手肆无忌惮的破坏当然是让人防不胜防，可当玄罗大陆残存的大军全数归来之后，他们很难继续如现在这般顺利。 尤其还有最重要一点他们不得不考虑，那便是剑主的存在。 玄罗大陆第一高手，谁敢忽略他的存在？ 这一次他们利用天印的大计能成功，有着许许多多的因素，但剑主未曾参与，连琴其后一直未曾现身，这恐怕才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两个原因。 林尹二人最近这大半年一直没有碰到那个层次的高手，否则又哪里能够在短时间内横行无忌？ 玄罗大陆的几个超级大派，太羽剑派和圣海宫几年前就失去了山门，太虚府风雨岛和古皇门这一年间相继被毁，剩下的也只有迦王殿和双圣宫了。 “你打算对双圣宫下手吗？”高空中，尹漓的声音传入了林四耳中。 他摇了摇头：“我当然想尽量打击敌人，双圣宫同样是入侵苍罗大陆的凶手。但现在有了方歌那个计划，玄罗大陆这边已经不需我们插手了……” “呵……你是考虑到剑主了吧？” “你说得没错，他教导过我，也维护过我们，但这旧情却不是根本原因，毕竟他也参与了入侵苍罗大陆的大战。” “真正的原因，是忌惮他？” “是的，即便我们两人联手，我也没有太大把握能抗衡他。他现在应该回到了双圣宫，我们一头撞上去并非什么明智之举。” 林四毫不避讳自己对剑主的担忧，虽然剑主看起来根本不在乎什么天下大势，但他终归是双圣宫的人，尤其自己已经杀死了他的师弟刀魔…… 他并不想看到一个发狂之后四处报复杀戮的剑主，那对苍罗大陆而言绝对是个灾难。 没有了双圣宫束缚，彻底了无牵挂的剑主，或许会更加可怕吧？与其如此，还不如留着双圣宫以牵绊他。 “所以你打算回苍罗大陆了？” “是的，大陆之战已经结束。至于将来苍罗大陆会变成什么格局，玄罗大陆会否真的统一，又与我们何干？我们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将那虚空中的第一天印摘落下来，让连琴从此无法圆满凑齐六大天印。” 是的，对于林四而言，现在唯一一件值得他忌惮的事情，也就是连琴了。 这个异世界来客，恐怕是不会心甘情愿那般沉寂下去的，他注定想要做点什么。自己不知连琴今后的计划，但六大天印对连琴至关重要这是可以确定的，自己占着第一和第六天印，连琴便应该永远没有机会晋入传说中的神境了吧？ 在林四看来，这也算是沉重打击到连琴了。 只是，他这句话却没能得到尹漓的赞同，她反而幽幽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可能小看你曾经的师傅了。” “哦？” “你我都和连琴交过手，你觉得他像是依赖天印的人吗？没有修炼天印的他，几乎将所有属性规则都领会到了圣境层次，甚至还有其他人从未掌握过的空间规则，这个人自身的感悟境界之深，只怕超越了世间所有人。这样一个人，像是需要依赖外物的人吗？还有另一点，连琴对待天印的态度……很微妙，给人的感觉很矛盾……” 如果不是尹漓提醒，林四恐怕根本不会主动去发现这一点。他一直在意的只是连琴是琴英转世，而连琴现在实力自然还比不上当年天下无敌的琴英，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想要复制乃至超越当年的琴英嘛。 他没有收取天印，只怕是在天印上留下了什么阴谋，又或者是有什么更加长远的打算，比如到了一定境界再集齐天印，就能真正一举破入神境？ 林四从未想过，连琴这身实力其实根本就没有依赖天印。其中当然有继承了当年琴英武道感悟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连琴本人的天纵奇才吧？ 他一直潜意识的觉得，这个人没了天印就不行了。现在想来，这个想法还真是错得离谱。 “你说得没错，就算没有天印，连琴也已经足够可怕了。他对天印的态度，确实有点微妙，像是不愿放弃，可又不是太执着……以连琴的心计，他怎么可能料不到第一天印很可能守不住，可他却仿佛像是忘了这枚天印。” 在高空急速飞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们依然猜不透连琴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个人身上透着重重迷雾，实在有太多让人看不穿的地方了。 连琴已经明确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上次风雨岛一战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这样一个让人摸不清底细的敌人，如何能不让他们心头沉重。 只是，两人这沉默却没能持续太久，因为紧接着发生的一幕彻底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高空中，那枚原本亮着清晰光芒，即便是白昼也能被看到的第一天印忽然剧烈闪了几次，随后猛然坠落了下去。 “难道是连琴终于出手了？” 这由不得林四不惊讶，因为他和尹漓现在联手都没有绝对把握做到这件事，毕竟那高悬虚空的第一天印被六大圣境高手联手布下了重重手段，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摘落的？ 除了连琴出手，他能想到的另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就是第一天印出意外了，自己掉落了，比如那六大圣境联手布下的手段燃烧殆尽了？ 他不得而知，他和尹漓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速度飞到第六天印的埋藏地点，查看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 当两人以最快速度赶到时，才发现事件和自己所想的不一样。 第一天印并非自己掉落的，也并非连琴取回的。原本埋藏第六天印的那片丛林内站着一个人，也只有一个人——剑主。 是了，最有可能做到直接独力摘落第一天印这件事的人，除去连琴之外，也只有剑主了吧？ 黑须黑发身着布衣的老者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看上去普通至极，却让实力已经称得上非常强的林尹二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切都已脱离掌控的危险气息。 他站在这里，显然就是为了等他们。而等他们，自然不会是为了什么叙旧。 这一刻，他们面对的仿佛就是一柄时刻都对准了自己二人的剑，无论转变方向还是回头，都无法摆脱他，也无法脱离他的笼罩范围。 同样是圣境高手，剑主真正展露他的锋芒时，从前刀魔岛主虚圣等人的威势仿佛都变得可笑了起来。 林四和尹漓没有避开他，两人齐齐落到了地面，落到了他的面前。 “你来了。” 仿佛一尊亘古未移的岩石突然苏醒，他扫了林尹二人一眼之后，便开始缓缓拔剑。 林四知道一场大战已经在所难免，当剑主插手天印之战的这一刻，许多事情就开始出现了变化。也许，就连方歌那个计划也要生出变故了，因为剑主很可能做出了他们意想之外的选择。 “好久不见，天印被你收走了？” “不错。” “你此举，会让战火重燃。” 林四并不是危言耸听，玄罗大陆各大门派现在撤兵偃旗息鼓是因为受到了沉重打击，是因为抢夺天印无望。 这个时候，如果剑主出头，并将天印留在玄罗大陆，那一切很可能都会改变。 玄罗大陆许多人很可能会因此而振奋，因此而重燃野心，前提是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带领他们。 “那又如何？” 当剑主这不带丝毫感情的四个字出口之后，林四和尹漓已经在暗暗叹息了。 在林四和方歌等人看来，这本不该是剑主这种人应该做的事情。天下大势，本该引不起他的兴趣才是。 他跟随双圣宫一起进攻苍罗大陆，最大的目的也只是去会一会苍罗大陆的高手，找一找新的挑战罢了。至于什么生灵涂炭，亦或双圣宫的雄图伟业恐怕都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可现在，林四却无法确定他的心念了。 天印太敏感了，将这么敏感的东西抓在手中，又怎么可能超脱物外？ 林四很清楚，如果剑主真的变了，那刀魔之死或许就是最大的原因。不过，他仍然不后悔斩杀了刀魔，因为他觉得那个人该死。 “剑宗……宗主他老人家还好么？” 虽然林四这一年多都不在苍罗大陆，但他却也知道一定是剑宗之主挡住了剑主，否则以剑主的实力，双圣宫是很难挡得住的，苍罗大陆的战争也不会那么快结束。 “他还活着。” 依然还是简单的四个字，但却让林四的心变得更加沉重了。剑宗之主还活着，当然是个好消息，但那恐怕也仅限于还活着了。 就连他老人家，也挡不住剑主啊！ “看来今天唯有一战了。” “不错，击败我，杀死我，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你们是打算联手，还是打算轮流出手。”这已经算是剑主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好笑，但他话语之中透出的强大自信却并不能当成一个笑话。 林四看了右手已经搭在刀柄上的尹漓一眼，最终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将她拦在了身后。 他不知是以何种心情才说出了之后那句并不算明智的话：“我来吧，我们之间本就必有一战不是么……” 剑主原本深若寒潭的双目之中第一次浮起了些许满意：“拔你的剑。” 第1588章 一场决斗 两道流光猛然碰撞在了一起，地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齐整无比的圆形深坑。 那并非两人交手时破坏力惊人的剑气轰击开来的，而是被某种诡异力道强行压塌下去的，因为就连地面的草皮都没有被卷起来。 可事实上，那仅仅只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碰撞而已。 正常情况下，两大圣境之间的一次激烈碰撞注定会山崩地裂，可尹漓却能看出来，剑主的存在，让某些原本应该会出现的场面生生被压了回去。 在他面前，逸散的剑气根本就没办法胡乱肆虐。 下一刻，两人就已经出现在了空中，而后密集得让人根本无从分辨的剑击声几乎填满了一切。 这和其他圣境间的交手不太一样，两人都没有展开什么庞大的圣域，也没有将那天空打得幻象纷呈，反倒更接近于纯粹的剑术交锋。 可是，这却不能说这场战斗和圣境威能无关了。两人现在随随便便一剑挥出，都足以改变一部分地貌了，而其中蕴含的规则意境更是高深莫测至极。 虽然只是眨眼间的交手，尹漓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而当上空两人交手超过了一柱香时间后，她已经开始担忧林四随时会被击杀。 这个发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林四已经是无数人眼中的顶尖高手，他都已经亲手斩杀过虚圣刀魔两名圣境了。可现在，他却像是低了对方两个小境界一般，被轻易压制了下去。 这是尹漓第一次亲眼看到剑主出手，她终于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被称为玄罗大陆第一高手了。那传言，恐怕还没有完全形容出此人的可怕，他和其他圣境确实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而她也隐隐明白了林四为什么决定单独和剑主战斗，而不是和自己联手。 就算自己二人联手，也一样是毫无胜算。这个觉悟让尹漓也不禁感到了一丝沉重，可想而知高空中正在战斗的林四又是何种感受。 林四和剑主之间有过决斗的约定，现在林四用的是赴约的名义，那便算是暂时抛开了恩怨，不掺杂任何目的战斗。 单对单，那剑主也会将这一战当成对手间的决斗。而以二敌一，剑主恐怕就会将之当成敌人之间的死斗了。 这听起来毫无道理可言，但剑主本就不是一个能用常理判断的人。 只是，决斗也有可能会死人啊。 林四和剑主交手已经不下百次，但那都是在天缺剑内部，当时两人都只是意识体，没有灵力也没有什么圣境威能。 真正算起来，这才是他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剑主。 明明没有什么规则在束缚他，他却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仿佛呼吸都变得弥足珍贵。 能够将圣境规则全部用在剑术上的剑主，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压力。每一剑都会封死林四的后招和退路，每一剑都会让林四难受至极，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化解。 那已经不仅仅是什么掌控之剑，那柄古剑在他手中可轻灵可厚重，可奇诡亦可磅礴，每一剑都是那般妙到毫巅，让林四根本喘不过气来。 而这，还只是剑术层面上的比拼而已。 真正让林四难以为继的是剑主那特殊的规则，作为圣境高手，林四当然能从外界借用到力量，否则光凭身体内的印力哪里能造成那种超出了人力极限的破坏力。 在和剑主战斗时，他能借用到的力量至少比往常少了四成，他甚至能感受到原本应该为自己所用的力量在不断逸散和流逝。 他终于明白了剑主当日所说的‘掠夺’二字意味着什么了，原来不光光是外部世界，就连对手都会被他掠夺吗？ 他的瞬移没有被打断，他几乎能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但所能到达的地域似乎全都在剑主的掌控之中。无论他出现在那里，那柄古剑都在一直追着他，仿佛古剑主人也会瞬移一般。 那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剑主亲口说过，因为他选择的道，他连身态都进不去，他不可能会被这个世界带着凭空到达某个地方。 林四甚至看不出剑主是怎么办到这种事的，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瞬移，又或者他只是捕捉着自己的气息而动？ 剑主一直在进，而他只能一直退，他已经不可避免的受伤，于是他只能再次动用那超出了自身承受极限的力量。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还有所保留的话，也许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自己就会被杀死，这种直觉是真真切切的。 无尽的剑芒之中，天缺剑终于猛然从那重重束缚之中突围了出来，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轰在了对面那柄古剑之上。 这算是林四开战以来第二次主动攻击了，至于第一次，那是两人交手的第一招。除此之外，他全程都在被动挨打。 相对于片刻之前，他的剑不知快了多少，他的破坏力也不知强了多少，在那短短片刻时间内，他甚至占到了上风。 但是，也仅仅只是短短片刻罢了。 那片刻间的千百次交击之后，他便再度不受控制地被压制了下去。 剑主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林四这新的节奏，他仿佛根本就没有极限一般，但林四却能感受到他变得更强了。 而此时，时间才仅仅过去了一刻钟，林四发现自己竟然在缓缓从刚刚进入的圣境极限状态之中退出。 这个发现险些让他心头狂跳，因为他身边的力量又在开始流失了。原本因为外界那强横力量而生出了痛楚的身躯，现在似乎都开始在好转了，只可惜这并非什么好事。 那代表着他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也在逐渐减弱，可对面的剑主却不见丝毫的减弱。 林四疯狂吸取着外界的力量，他需要这个世界帮助自己战斗，但从这一刻一开始，他再也无法做到先前那样的超出极限了，因为剑主在不断掠夺他所能拥有的一切。 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和外界的联系都在渐渐被他切断，然而节节败退的林四却并没有绝望。 他在寻找剑主的破绽，他在观察他的战法，他在领悟他的圣域规则…… 他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无懈可击的人，哪怕剑主也不能。 或许是因为那不断吸取又不断流失的力量，让林四和这个世界再度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某一刻他福至心灵般让自己的意识向后退了退。 识海仿佛刮过了一阵微风，他终于再次进入到了久违的意态之中。 这场原本看不到丝毫光明的战斗，在他眼中终于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剑主那原本势不可挡也无迹可寻的掌控之剑第一次才挥到一半就不得不退了回去，因为前方的天缺剑已经封死了它的后路和一切变化。 剑主眼内爆出了惊喜的神采，他忍不住大笑了一声：“好！” 在这个字落音之前，林四已经和他交击了数千次，将他逼退了百步……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战斗刚开始的情形，只不过现在攻守之势掉转了而已。无论剑主如何出剑，他的招式都无法用尽，因为一定会被提前封死。 哪怕他中途变幻了无数次剑速和方位，那一剑最终还是会被林四提前料中，仿佛他临时转变的念头都逃不脱意态的捕捉。 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段，根本就不应该是人类应该拥有的。 尹漓的目光和感知一直就没有脱离上空那场大战，这一战进行到现在，或许换成某些圣境高手都难以理解了，然而她却能看懂全部。 她知道，林四进入了意态。 这种状态是那般的不可思议，称之为如有神助也不夸张。林四当初并没有夸大其词，如果他能随时进入这种状态，那自己确实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只可惜，他这次应该还是机缘巧合吧？ 而且，这一战他仍然没有太大的胜算，因为她已经看到剑主在渐渐适应着意态。 相对于刚刚在极短的时间内连退百步，现在他已经退得越来越慢，虽然依旧落在下风，却不像一开始那般措手不及了。 这真是一个可怕无比的敌人啊，仿佛天生为剑而生。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和意态之中的林四抗衡，然后再度扳回局面了。 尹漓很清楚，如果想要击败剑主，那自己现在应该插手这一战了。 只要自己加入，那剑主现在还勉强维持着的局面将会立即崩溃，他是人不是神，他也是有极限的，而自己现在加入便会打破他的承受极限。 这个念头很诱人，如果时机恰当，甚至有可能斩杀这位宛若魔神一般的玄罗大陆第一高手吧？那玄罗大陆从此将再无任何威胁！ 只是，她最终却并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继续选择了旁观。 她并非不知变通的人，只是她却无法下定决心插手这场战斗，因为这是一场决斗。 天空中的战斗进程并没有太过出乎她的意料，当时间来到一个时辰之后，这场大战已经再次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剑主已然适应了意态带来的不利局面，他已经再次开始反击，而林四则是再度变得有些难以为继，纵然能提前料到剑主后面会做什么，却仍然是难以抵挡。 只是，无论剑主还是尹漓或许都不知道，在这场战斗之中，他已经看到了比以往更久的画面和景致。 那是剑主带来的，和其他任何一名圣境都不一样的画面。 那是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世界，却又蕴含着某种难言的美妙律动，林四早已沉浸在其中，他甚至快要忘却自己还在战斗之中。 如果不是那个世界和眼前战斗休戚相关，或许因为这样的‘分心’，他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终于明白了许多从前似雾非雾的意境，他开始尝试着沟通那个本不应该存在的世界，他试图去影响它带动它…… 下方尹漓忽然生出了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感受，这一刻天地似乎都猛然倒转了过来，然而事实上外面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而也就在那一刻，林四的身影终于从天空直直栽落了下来。 第1589章 瓜分三国 当尹漓飞身接过跌落的林四时，剑主并没有选择追击，而是直接回剑入鞘。 这让尹漓心内稍安，此人倒还真是称得上光明磊落啊。换作旁人，明显已经站在了敌对立场上，哪里还有留手的道理？ 现在林四已经昏死过去，仅凭她一人，当然是不可能战胜得了剑主的。如果剑主愿意，完全可以趁现在灭杀掉玄罗大6的两个心腹大患，因为表面看去，他甚至连伤都没有受。 刚刚那一战最后究竟生了什么，即便是尹漓也不太清楚，毕竟有些东西惟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 当时林四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地步，正常情况下，他不应该败得那么突然，那么干脆。 “今日不便再战，你那一战便等来日了。” “好。” 直到剑主说出这句话，尹漓才终于明白林四那最后一击，让剑主本人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不过无论如何，此时的他也依然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他之所以要匆匆告别，恐怕只是因为刚刚那一战他本人也大有体悟，所以打算回去闭关了。 这个人，竟然还没有到极限，也没有到终点，将来的他又会有多么可怕？ “带一句话回去吧，一年后，我将重新拜访苍罗大6。” 说完这句话之后，剑主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远处。 他没有提什么两大6的大势，也没有提他们这段时间在玄罗大6的肆虐过往，甚至连刀魔被杀之事都没有提及。 看起来，他似乎还是原来那个剑主，除去修行，除去剑术和战斗之外，便没有多少事情能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他口中这拜访两个字，又哪里能当成方歌那样的玩笑？ 这个人就算不在乎什么天下大势，他的举动也依然还是会影响深远，因为他太强了。就算他原本没打算做什么，但他造成的变化，却会引起更多的变化。 尹漓将林四带离了这里，重新选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处暂时安置了下来。 她和林四这次利用天印拯救苍罗大6的行动算是成功了，却也算是失败了。他们成功让玄罗大6各大门派付出了沉重代价，也让他们退了兵，但他们却没能保住第六天印。 望着平躺在地上依旧没有苏醒的林四，她忽然感到了一阵无力。 仅仅从圣境层面上看，苍罗大6现在似乎占据着绝大的优势，因为玄罗大6八大圣境现在只有剑主一个还算完好了。 可事实上，苍罗大6那边的情况又哪里好了？ 剑宗之主也受到了重创，寿元本就不多的妙空恐怕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祝云上次在风雨岛一战负伤，齐无生能挡得住剑主？ 青冥风狐王无法出战，否则自己那位父亲一定会出山。慕哲平需要指挥碧澜大军，防备玄罗大6将来可能的反扑。 如果林四就这样倒下的话，那到时候能站出来阻挡剑主的就只有自己了吗？ 自己能挡得住他吗？尤其苍罗大6那边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连琴，谁也无法对他掉以轻心。 她希望林四能早点醒来，但这一次他的昏迷却一直那么持续了下去，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最终盘腿坐了下来，很快进入到了修炼状态之中。刚刚那一战，作为唯一旁观者的她，何尝不是同样大有裨益，毕竟她的眼光根本不是常人能比的，她能看到许多人根本看不穿的意境。 …… 此时的林四，倒是没有什么性命大碍。 最后那一击，他想要触动那个并不存在的世界，结果却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了，那根本就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带动的，因为自己对它的了解太少了。 强行为之让他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他表面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却已经被那规则反噬，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万幸。 他现在的状态当然不算好，昏迷不醒就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但另一方面，这或许又算是他的一次难得机缘。 这一年多来的大战，让他对圣境规则的理解变得越来越深，而和剑主那一战，更是让他看到了许多从前无法领会的妙处。 只是，那终归还不够，无法碰触，只是隔岸观火的话，恐怕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理解它。 而现在，他却算是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昏迷的他进入了梦中，如果那真的是梦的话…… 这对他来说，算是颇为熟悉的经历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上一次他有类似的经历，还是因为第一天印的某种契机，让他梦到了从前的连山。而这一次，他所梦到却恰恰正是那个不应该存在的世界。 他饶有兴致地漫步其中，旁观着一片片并不属于现实的景致。这里除了他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可这世界却并不平静，更谈不上什么孤寂。他随意的挥挥手，这个世界便会生出巨大变化，仿佛牵一而动全身。 他能看到剧烈的熔岩在娇嫩的花朵之上喷却完全没有伤到一片花瓣，也能看到浮空倒立的巨山和竖直侧立的湖面，有时候他一步就能跨出数万里，有时候他行了许多步却仍然还在原地…… 这看起来完全就像一个扭曲的世界，连孩童的妄想都要比它正常吧？ 他不知自己现在算是进入了某个奇妙世界，还是完全凭空想象的。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真的在做梦，还是意识已经脱离了身体，去到了某个神秘的地方。他只知道从那不断变动的世界之中，自己能清晰感受到许多熟悉气息的流动。 于是，他沉醉在了其中。 …… 当林尹二人在玄罗大6暂时沉寂之时，苍罗大6却已经是风起云涌。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的了。 玄罗大6最后一支侵略军都已经从苍罗大6撤了回去，而神炎碧澜西陀等国又怎么可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收兵？ 东煌王国在同玄罗大6的战斗中损伤惨重，再也无力抵抗碧澜帝国的吞并，东煌国王最终无奈宣布归降碧澜帝国，因为国内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就算反抗也毫无胜算，而现在至少还能好好活着。 东煌北面的宇海国被太虚府等门派肆虐之后，王室早已被杀绝，军队早已是十不存一，更加无法抵抗碧澜帝国了。 而另一面的神炎帝国，在打退古皇门和风雨岛等门派之后，同样趁势将北面的雪国也收了过来，全程根本都没有遇到什么抵抗。 至于另一面的西陀王国同样不甘示弱，双圣宫退兵的第二天，纪冰云就被西陀国王赏了一万金币，同时还被解除了军职，而彼时剑宗之主已经因为重伤闭关，又有谁能说什么？ 西陀人这么做本就无可指摘不是么，纪冰云并非西陀人，怎么可能一直让她掌兵，万一她反客为主呢？ 虽然仅仅只是在西陀呆了不到一年时间，但凭借那卓的指挥才华和既温婉又坚韧的性子，她已经在许多西陀将士心目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记。 这不是西陀君臣想看到的，他们的决定似乎理所当然。 谢少英带着纪冰云回归千宋的那天，西陀王国的大军同样开进了北面早已被双圣宫和迦王殿等门派肆虐得不像样的古夏王国。 北部三国百姓对于碧澜神炎和西陀的进入并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抵触之心，并非他们不在乎自己从前的国家了，而是他们已经疲惫不堪了。 这一年多来，他们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更何况，北部三国的王室都已经不存在了，大军都已经凋零了，他们怎么去抵抗呢？ 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或许这三国还有机会重建。当然更有可能的还是一支支新的力量渐渐崛起，然后在这北部三国的土地上争雄撕咬，甚至分裂成更多的小国…… 不过，神炎碧澜西陀这三国显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许多北部三国百姓甚至冒出了一些怪异的念头，罢了，归入神炎碧澜这样的大帝国，总比被玄罗大6那些恶魔变成奴隶要好得多吧，只要没有战火就好啊…… 而也就在这一天，月国终于结束了入侵流奴的战争，至于重罗王国则是在更早的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彻底沦陷。 当一切都仿佛尘埃落定时，苍罗大6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平静。从前的三十多个国度已经不剩几个了，现在这大6已经算是碧澜、神炎、月国、西陀四国并立，不过西陀王国相对于前三者就要差许多了。 除此之外剩下的两个国家，便是早已失去当年意义的仙武王国，以及因为弱小无威胁又没有太大价值，所以一直未曾受到战火袭扰的灵国了。 这十余年来的内战外战给苍罗大6各国带来了沉重的创伤，不光那些已经沦陷被灭的国度，就连神炎碧澜也不例外。 表面看神炎碧澜本土一直没有受到战火侵袭，可这些年两国战死负伤的将士早已无法计数，他们身后的家人又哪里会毫无感觉？ 而月国，在征伐重罗和流奴两国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光是前线的死伤将士，还有后方的负担。 月洛宁就算再厉害，她也改变不了某些事实——打仗需要花钱，打仗就是在让某些东西消失。 月国这些年打了太多的仗，国库早已再次吃紧了，民间也自然而然受到了一定影响。 此时的苍罗大6需要安定，也需要休养生息，连绵的大战不光是士卒疲惫厌战，就连许多百姓也渐渐变得反感抵触起来。 于是，苍罗大6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只是有些事情，又哪里会是民间百姓们所想的那么简单。他们的意愿，根本动摇不了大人物们的意志。 月国在玄罗大6入侵时的所作所为，早已让许多暗流开始涌动了。 第1590章 子川反噬 常阳城的皇宫之内，身着太监袍服的周子川坐在床上重重咳嗽了几声。 这间房平日里除了他之外，几乎没有人会进来。 不光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寻常太监根本就不敢擅自往里面闯，还因为这房内浓烈刺鼻的药味令人难以忍受。 此时的他当然不是在修炼，因为他的经脉气海早就已经被林四摧毁了，这种情况下还能修炼的，也惟有天印修行者了。 周子川无法得到圣境都难以得到的天印，所以他现在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了，而且还是个虚弱至极的普通人。 当年被华素素折磨的那几年，他的脸早就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现在除了月洛宁等寥寥几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月国曾经最著名的叛徒。 他的身体很不好，曾经作为元境修炼者的他几乎已经和生病绝缘，但现在的他却是连步行数里都需要停下来喘一喘。 这同样，还是拜华素素所赐。 当年那样的折磨，他能活下来就已经算是奇迹。然而意志并非万能的，他的身体终归是在那段时间受到了无法挽回的摧残破坏。原本已经因为调养好了许多，但之后远赴重罗做监军，督促前线大战，虽不需要他挥舞兵器，却还是将本就虚弱的身体再次拖垮了。 他有预感，自己恐怕活不了十年了。 有些病痛，即便是高阶修行者和皇宫御医也无能为力，否则这世上就不会有病死之人了。 不过无论如何，他终归还有几年可活不是么？ 像他这样的人，只要能多活一天，他都不会放弃生的希望，就像现在…… 当远处传来轰然爆响，随后整个皇宫内传来了无数的呼喊和呵斥之声时，他原本面无表情的丑脸上掀起了一丝笑意。 有些事情，终于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发生了。 他挣扎着从床上离开，只是这样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他便再度重咳了数次，甚至咳出了几缕血丝。 掏出一块洁白的丝巾抹了抹嘴唇，他缓缓走向了门外。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自己的身体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应该能稍微好转一点。而某些危机，也将会彻底不复存在。 月洛宁……应该已经活不下来了吧？毕竟那些人可不是当日的林四尹漓啊！ 是的，一如林四当初所料，周子川终于反噬月洛宁了。不过却并非全然因为什么野心，而是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很清楚，当初主动提出加快攻打重罗流奴进度，并主动建议恢复监军之制算是自己犯的一个大错。 月洛宁采纳了那条建议，还将自己派了过去，最终自己算是完成了她之前的目标。即便玄罗大陆的入侵那么快就结束了，月国还是及时在那之前也结束了重罗流奴之战，重新腾出了手来应对可能会到来的变故。 除此之外，自己还趁机斩除了一些月洛宁不想看到的杂草。 真要算起来，自己算是在月洛宁面前立下了天大的一功，即便不提升自己的官位，也该有一些赏赐。 可是这次自己回来之后，她只是简单问了问前线军营的一些情况，就没了下文。 倒不是因为没有赏赐，周子川就心生不满，而是他敏锐从中嗅出了一些不太正常的气息。月洛宁很可能要对自己下手了，因为原因是那般的理所当然。 监军之制，注定会让前线月国将军们不满，因为之前林四在的那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外行人指手画脚的战争。 而无谓的死伤，更是让许多月国将士愤慨无比。他们已经习惯了林四纪冰云那样的巧妙指挥，习惯了以少胜多以小博大，现在让他们用人命去填，他们当然无法接受。 于是，军中的怨愤之声现在是不绝于耳的，即便那两战月国最终都获胜了。 这怨愤有的针对了薛尘管乘，有的针对了当朝女皇月洛宁，但更多的还是直接针对了周子川以及他身边那些监军太监和大臣们。 在许多士兵和将领看来，他们这些插手战事的外行人，正是令得大军付出无谓死伤的罪魁祸首，他们对这些外行人恨之入骨，恨不得食肉寝皮。 只不过，因为月律军规以及朝廷上级等许多束缚，而无法出手罢了。 如果给月洛宁足够的时间，周子川相信她能慢慢将这怨愤平息下来，因为这位女皇的手腕之高超，已经超出了他在史书上的许多见闻。 但很遗憾，月洛宁没有那么多时间。 也许用不了多久，月国就会面对碧澜和神炎的兵锋了。月洛宁当然需要抵抗，她需要月国大军继续为她征战。而这个时候她便需要快速安抚好这支大军，让他们恢复战意和忠诚，不要再对陛下和朝廷不满。 这种事该怎么做，周子川根本不需要月洛宁来提醒也知道，那就是推出替罪羊来平息前线将士的不满和愤怒。 将她本人和朝廷都从中摘出去，把擅自插手指挥战事，造成‘不必要损失’的罪名全都推到那些监军太监大臣们身上。 是的，女皇陛下和朝廷的初衷是好的，只是被这些派出去的人歪曲了而已。他们自作主张，他们意图不轨，他们自大到眼里没有陛下和朝廷，他们冷血到不在乎前线将士的性命…… 一旦月洛宁做出这种事情，怒火很快就会完全转移目标，到时候惩治这些‘罪人’的月洛宁和朝廷，反而成了为前线将士出气的‘自己人’。 周子川甚至可以预见，那时候月洛宁很可能还会假惺惺的下一道罪己诏，表示她自己也有识人不明的过错…… 这无疑是一件极其令人感到悲哀和心寒的事情，因为周子川和这些监军太监大臣们就是遵照月洛宁的本意行事的，最后却又要被她舍弃。 这就像是月洛宁砍了月国大军一刀，刀子帮她达成了某些目的。最后她却将刀子丢给月国大军处置泄愤，告诉他们这全都刀子自作主张，不是自己的意思。 而他周子川，那就是那把即将被舍弃的刀子最重要部分。 到现在为止，许多人依然还不知大难即将临头。 周子川很早就看穿了这一点，只可惜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如果那时候他停下来反而会变成抗旨不遵。 他没有感到多么不忿，那种情绪根本于事无补不是吗？内心深处他甚至觉得换作自己是月洛宁，也会做同样的决定。不过这不代表他周子川会坐以待毙，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杀掉月洛宁，自己眼前的危机就解除了。 如果可以，周子川并不想反。月洛宁给了他太大的压力，至少现在的他确实还没有生出什么异心。但没办法，真要算起来，这次他算是被月洛宁逼反的。 换作其他大臣得知皇帝陛下打算要杀自己，那恐怕是会惶惶不可终日，会六神无主悲哀心死，会暗中逃亡，又或者是痛哭流涕表忠心。 但周子川不同，他是会反击的，哪怕对面那个人是皇帝。 他要对付月洛宁，这句话如果传出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他凭什么做到这件事？就算他手段再高明，心机再深沉，奇迹般将朝中大臣的心都暗中笼络了过来，把国都禁卫军御林军都掌握在了手心，他也依然没有成功可能。 原因无它，常阳城皇宫之内有剑宗大长老坐镇，而月洛宁还有另一位圣境高手连琴相助。面对两大圣境，他的算计显得太过苍白。 周子川没有笼络到多少人，至于禁卫军和御林军他更是碰都没有碰过。他很清楚，一旦自己那么做，那只会死得更快。月洛宁怎么可能会那般大意，这个女人行事从来就是滴水不漏的。 他只是将某些消息暗中泄露给了月洛宁身边的几个人，比如月洛宁身怀天印。 月洛宁拥有第四天印这个秘密，除去她本人和连琴之外，并没有再透露给第三个人，但周子川却偏偏知道。 这月国皇宫内的太监宫女是数不胜数的，周子川虽然不是什么太监总管，但他在这些人之中的地位，却要凌驾于所谓的太监总管之上，因为谁都知道他是陛下眼中的红人。 他是有一些眼线和心腹的，他甚至有一支在月洛宁自己授意下组建的太监力量，为的则是做一些她不太方便出面的事情。 毕竟有些场合，暗卫和秘部也不适合出面，而有些政务上的事情，他周子川知道怎么做最符合月洛宁的心意，暗卫和秘部的人却是一头雾水。 第四天印的秘密得来其实算是个巧合，月洛宁拥有这枚天印已经两年了，两年时间她露出一些不算破绽的破绽也不奇怪。 有两次她的右手在无意中做到了一些正常人不应该做到的事情，而这恰恰落在了某些太监宫女的眼中。 那些太监宫女想不明白，但周子川却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许多东西，因为很多疑点本就一直徘徊在他的心头，这个秘密反而让他将许多疑点给串联了起来。 连琴拥有第四天印这个秘密，他其实是知道的。风雨岛上，林四所说的那番话是当着数万人的面，而现在两片大陆之间并非完全隔绝的，这个秘密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外人只是不清楚连琴的下落，不知道他在月洛宁身边罢了。但周子川作为月洛宁的心腹红人，他甚至是和月洛宁连琴三人一起讨论过一些大事的。 他见过连琴对月洛宁的尊重，以及那不可思议的包容态度…… 得知月洛宁那不可思议的右手之后，他第一时间就确定了一件事，连琴将第四天印送给了月洛宁。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穷途末路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穷途末路 周子川不可能凭空猜到第四天印关乎连琴的性命，他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圣境高手连琴，会用那样堪称委屈他自己的姿态去面对月洛宁。 他知道其中一定有一些惊天之秘，他原本打算小心翼翼慢慢探究，他并不急，但现在他却没有了那个时间。 这张牌再不打出去，自己就快要没命了。而这张牌，本就足以致命。 天印对于这世间绝大部分修行者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月洛宁身边的某些人也不例外。 当年林四从玄罗大陆归来，许多人一直认为他还拥有天印，但却没有人再敢动心思，主要是因为林四本人实力太强了，而且身边常年都有月国大军。 可月洛宁不同，她本身只是个元境修行者而已。这点实力在天境破境高手面前，完全就是翻掌可灭，前提是他们能得到接近月洛宁的机会。 作为月国女皇，月洛宁当然没那么容易被敌人接近，然后还被人控制乃至杀死，否则那未免太可笑了。 但有一类人，却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设计和谋划，就能直接靠近月洛宁，那就是月洛宁身边的贴身高手。 皇宫内的剑宗大长老和连琴是很强，一旦他们出现，恐怕就算天境高手站在月洛宁身前三尺之处挥剑，也没办法得手。但作为圣境高手的他们，怎么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别人身后当贴身护卫？ 所以，平时月洛宁身边是还有另外一批高手的。 禁卫高手，护国长老，以及暗中的一些暗卫和秘部高手…… 他们的存在，足以让月洛宁的安危得到最大的保障。 周子川没有对禁卫和暗卫秘部伸手，因为这些人对月洛宁的忠诚令人难以想象，他们时刻都在做着为她挡刀子，为她献出生命的准备。 他们就算知道女皇陛下拥有天印，也不会有什么多余想法，但那些护国长老可就难说了…… 月洛宁附近常年都有四位天境高手随行，这四人之中，有一人是天境后期，另外三人则是天境中期。有他们在，即便是圣境突袭，月洛宁也能暂时先活片刻。 他们对月洛宁同样忠诚，毕竟那都是月洛宁亲自选出来的人。虽然这四人都不是月国本土的，其中一人来自剑宗，另外三人分别来自乾蓝紫星和乌夏，但这些年他们从未想过要背叛女皇陛下。 因为没必要不是么？杀了月洛宁，他们还怎么从圣境高手和月国大军的追杀中活下去？何况月洛宁待他们不薄，他们对现状很满意，他们已经将自己当成真正的月国人了，他们愿意为月国而战，也希望月国越来越强。 只是，这些外来的天境高手可不是什么从小就被灌输了忠君爱国理念的禁卫暗卫啊，他们加入月国都不过几年而已。 往往实力越高，想法便会越多，因为他们原本就不是能够被随随便便约束的人。看看战场上打仗便可知道，天境高手在明知不敌局面险恶的情况下，多半是会很自然的选择退后乃至逃遁保命的，而事后也不会有多少人觉得奇怪，不会有谁治他们的罪。 因为他们有这权力，有这样的自由度。 而普通士兵和那些中低阶修士哪敢有这种想法？没有军令的情况下退后逃遁，对他们而言是荒唐至极的事情，那意味着军法处置，甚至当场被后方友军射杀。 当利益大到突破极限时，这些本就有着许多自主念头的高手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选择，也就不奇怪了。 天印这个利益，当然是足够让他们动心了。 看看围绕着天印的一场场争斗便可知道它有多么宝贵，那是圣境高手都不能免俗的宝物，他们原本只能当成热闹看看，现在却有极大机会得手，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怎么做？ 拿下月洛宁很简单不是吗？她只是元境而已，她距离自己不过数丈之遥而已，她对自己毫无防备…… 只需一招，就可以制住她，就有极大的机会得到天印！然后自己就有可能成为新的天选之子，成为新的林四，成为圣境高手。而这个过程并不算长，相对于他们从前那四五十年，六七十年的修炼岁月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样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够抗拒？ 至于连琴和剑宗大长老的追杀，挟持着月洛宁，他们也只是投鼠忌器不是么？即便圣境高手，也没办法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救下被天境高手挟持的人质。 让他们和月国大军退后，否则自己就折磨月洛宁，甚至杀死她！哈哈，那种情况下，得到逃亡机会应该不难吧？ 等到天印得手，逃离月国之后，便隐姓埋名藏起来，神功大成再出山…… 周子川并没有做太多的事情，他很小心，他根本没和这些高手们谋划什么复杂的计划，他甚至都没有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这几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他泄露的，因为周子川从中转换了数次手段，最后还借了别人的口，还用的是无意间泄露的方式…… 在这件事中，他一直没有出过面，完全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他本就不需要多么精妙的计划，更不需要和这些高手联系，然后再安排什么后续计划。 他只需要这些高手们自行决断便可，他们打算怎么下手，何时何地下手，是否能成功拿到天印，是否能成功逃离，都和他无关，他要的只是月洛宁死。 无论是死在这些高手的剑下，还是被折磨致死，又或者是战斗中不慎被剑气刮中都可以。 除去那名剑宗长老之外，另外三人应该都得知了这个秘密，他们之中会否有人继续忠于月洛宁，他并不在乎，只要有一个出手都够了。 至于天印最终的归属，他同样也不在乎。 作为一个被废了修为的人，他当然也很想得到一枚天印，毕竟那意味着他能活得更久，而且得到变回修行者的机会。 只是他也很清楚，有些东西，不是自己能染指的，至少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没有把握得到的东西，就不要随随便便动念头，要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和周围的形势，否则什么都得不到还会粉身碎骨……这是他周子川的理智和谨慎。 显然，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至少已经有一名天境长老出手了，月洛宁没出事的话，这皇宫刚刚不会乱成这样。 月洛宁死后，月国会变得如何，周子川暂时还无法完全清晰预测。毕竟月国是那样庞大的帝国，无论外部还是内部都是错综复杂。 或许将来，他还有更多的机会呢？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掌握了一些力量，某些人到时候或许还需要他的帮助呢，只是他的帮助又哪里会那么简单…… 他原本透着莫名深意的眼睛之中，忽然闪过了一缕怨毒恨意。这双眼睛是他身上保存得最完好的部位了，至于其他地方早已是满目疮痍，而这一切都是拜华素素那个女人所赐！ 如果她当日没有在自己那个部位划一剑，或许月洛宁死后，那个皇位自己都有机会争一争了！而现在成为了太监的自己，想要在剩余不久的生命之中坐到那个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自己再厉害，也不可能…… 真是可恨至极，他狠狠咬了咬早已在无数次折磨中脱落了一部分，而即便补上后依旧有些松动的牙，那个女人真是毁了自己一辈子啊！ 将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自己会将她的墓掘开，会让她死后都不得安宁！ 他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 某些不必要的冲动念头，还有愤怒仇恨这种情绪，对他这种人而言是极为罕见的。因为那会让他失去理智，失去冷静的头脑，他向来都会避免陷入那种状态之中。 但或许是因为现在终于可以轻松片刻，又或许……是因为华素素真算是他生命中最为特殊的一个人吧。 远处的呼喊声早已停歇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寂静。 月洛宁应该已经落到那些人手中了吧？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光芒炽盛的烈日，忽然觉得它也不是那么刺眼了。 “元大人，陛下召你过去……” 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周子川的遐想，他缓缓转过头，发现身侧已经出现了两名太监以及一队衣甲鲜明的禁卫。 他现在并不姓周，而是姓元，这元大人自然就是指他。 他忽然再度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完了，自己终归还是没能斗过月洛宁那个女人啊！ 刚刚明显是有高手在宫内出手了，月洛宁无论是被伤被挟持还是安然无恙，她现在都不应该会有余暇召唤自己。 而召自己过去，只需派一名太监就够了，可现在却还来了一队高手，这意味已经算是不言而喻了。一旦自己拒绝，那他们便会强行拿下。 他不知月洛宁是如何办到的，但他至少能看得出，自己的计划一开始就在月洛宁的预料之中了，她一直就在等着自己发动的那一天。 否则，她不至于这么快就凭空找准自己。 哪怕自己在这件事之中几乎没留下任何把柄，做得非常小心，但月洛宁认定了自己之后，自己的下场便已经无可更改。 事后真想要找证据，并非完全找不到不是么？何况月洛宁真要杀人，需要什么确切证据吗？将今天的事件强行扣在自己头上，同样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他甚至已经在猜测，月洛宁那右手露出的两次破绽，会否就是她故意为之？ 不过这个猜测，他恐怕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得到答案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再度不受控制的重重咳了几声之后，又整了整衣襟和袖口，这才默默随着他们一起离开了这里。 第1592章 辞官还印 周子川很快就看到了那四名天境高手，有一人已经死去，还有一人被剑宗大长老制住。至于另外两人则是毫发无伤，看来除去那名剑宗四长老之外，还是有人未背叛月洛宁啊…… 连琴并不在场，是的，这种场面根本不需要他出现了。 他也看到了月洛宁，这位女皇陛下的气色倒是好得很，别说是受伤，就连衣衫都没有丝毫散乱之处。 因为场中还有另一个‘月洛宁’，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形，一模一样的容貌，就连那脸上的十字疤痕都如出一辙。 周子川已经不是修行者，感受不到什么实力和气息，但他猜得不错的话，这个‘月洛宁’的境界恐怕也是元境。 只不过，这个‘月洛宁’的右臂已经齐根而断，血流了一地昏迷不醒，几名御医正在加紧施救。 周子川终于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了，是啊，以月国的庞大，以连琴的手段，暗中找一个相似的‘替身’，再适当改动面部和身形的些许不同，强行提升亦或压制到元境又有什么难的？ 而替身被制住，当然无法让圣境高手投鼠忌器。 他也终于确认她确实是早就有了准备，就是故意等着某些人跳出来了。 月洛宁幽幽望着他，眼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什么得意和轻蔑，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一如既往的漠然。 周子川的罪名很快被一旁的太监一条条宣读了出来，宦官干政、勾结大臣、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擅自干扰前线作战计划、阴谋刺杀皇帝…… 这些罪名已经足够他死十次了，但他并没有出声。 他根本没有大声为自己辩驳，没有直言许多事情是月洛宁自己授意的，更没有指责谩骂诅咒月洛宁冷酷无情令人心寒。 自始至终他都在沉默，因为他知道那是多余的。 曾经在华素素面前他痛哭流涕丑态毕露，为的只是能活下去。而现在他同样想要活下去，但很可惜面前的人是月洛宁而不是华素素了。 他很清楚，自己这次必死无疑，月洛宁不会刻意留着自己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她自始至终也没有真正信任过自己不是么？ 决裂的这一天本就是迟早会到来，只是时间早晚的分别而已。自己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月国能人很多，少了自己很快就会有更多人替代位置，而舍弃自己也更符合她眼前的利益…… 他忽然发现，再次面临死亡的自己并没有多么的不甘和恐惧，很出奇的，他现在的心境异常平和。 没什么后悔不后悔，也没什么眼瞎不眼瞎的不是么，至少自己已经因为月洛宁而多活了几年。 虽然将来的史书上很可能根本都不会有自己的名字，即便有也只会是罪名和骂名，甚至可能出现两个名字，但此生似乎也不枉了吧……成王败寇，仅此而已。 漫长的罪状被宣读完之后，场内出现了一段难言的寂静，他们在等他自己认罪。哪怕即便不认罪，也没什么分别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月洛宁。 一君一臣遥遥对视，彼此之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和平静。 直到即将被押下去的那一刻，他那张丑脸上才忽然露出了一个并不算好看的微笑：“其实，你是我真正喜欢过的女人……如果你不是林四的姐姐，该有多好啊……” 原本即将碰触到他的侍卫齐齐顿住了脚步，场边许多人面色一变，随后便有人大声呵斥起他来。 将死之人，竟敢轻薄陛下！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他配吗？皇宫大内这种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说这些情情爱爱的污浊话语成何体统？难道他以为这样就能让陛下心软，让朝廷法外开恩？ 他难道忘了，他可是阴谋想要刺杀陛下的人，这句话简直漏洞百出可笑无比。真是想不到啊，这个曾经红极一时的元大人竟然如此天真，如此愚蠢！ 周子川缓缓闭上了眼睛，耳畔那些声音仿佛都突然抽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人知道他这句话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求活，为了死前不受折磨而编造的假话，因为月洛宁根本就没有因为这句话做出什么特殊反应，更没有追问下去。 “带下去。” 她轻轻挥了挥手，而面对蛮横架住自己的侍卫，周子川并无丝毫的抗拒，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三天之后，这月国朝廷和宫中又有一批人倒了下去，其中多是那些监军大臣和监军太监。 七天之后，周子川的人头被送到了前线军中。 …… 就在这一天，碧澜皇宫内也发生了一件谈不上小的事情。 “这，木将军这是何意？” 已经全面主政的年轻皇帝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桌案上的兵符和征北将军大印之上，而是落在了前方的慕哲平脸上。 北方的战事已平，正常情况下，战事结束之后，领兵大将确实是需要回朝复命，领取封赏的同时接受着民间百姓的颂扬。当然，他还需要上交兵符。 失去了兵符之后，虽然还能统兵，也还可以回北方战区履职，但却只能原地驻扎，不能带大军做大规模的调动了，除非发生敌人突然袭击等危急情况。 这也算是各国的惯例，否则常年在外的边关大将哪里能够让朝廷君臣放心，普通士卒又哪里能分辨哪些出征命令是朝廷的意思，哪些是这将军自作主张，哪里能预料到真正的后果？ 只是现在，慕哲平不光上交了兵符，还将征北将军的大印也一并交了上来，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有个词叫做辞官挂印，交出大印，意思基本就是辞官了。 木三将军击败了玄罗大陆的修士大军，还为碧澜帝国收服了东煌宇海两国，这当然是立下了天大战功，现在天书策名将篇都已经将他排到了第三位。 他并没有犯下什么过错，在许多人眼中，他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的。即便是某些老臣也不得不承认，木三将来会否有盛极而衰兔死狗烹的那天不好说，但至少不是现在。 这个时候辞去征北将军之职，当然会让人不解，碧澜皇帝的反应一点都不夸张，因为他身边的几名天境高手同样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是来同陛下告别的，现在战事已平，我今后想过过平凡生活，还希望陛下能够应允。”慕哲平微微一笑，说出了一番辞官的标准辞令。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不会主动称臣了。 “这个，木三将军怎么能离开呢？”小皇帝连忙从桌案后方走了出来，他是满脸的焦急与不舍：“将军为我碧澜立下不世之功，现在若是离去，我碧澜将会痛失擎天巨柱啊！朕不舍，碧澜臣民亦会遗憾惋惜啊！” “陛下的厚爱让我心生感动，也愧对碧澜百姓的期许，然而我本就志不在此……” 慕哲平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内却是暗暗冷笑不止。 他确实有去意，但同样不是现在，那至少也该是林四归来，连琴的隐忧被彻底解决之后了。在那之前，以木三的身份留在碧澜掌兵，或许能对将来的许多事情起到帮助。 只可惜，他现在却又不得不离开，因为他对某些气息的敏锐直觉，完全就不逊于周子川。 他回泷岳城已经十天了，确实也得到了丰厚的金银器物赏赐，甚至还有一个侯爵之位。但也仅此而已了，到现在，这碧澜皇帝都没有对他的去向做任何安排，而是一直拖延不决。 这段时间，他在北部战区的许多部将都得到了新的安排，有的提升了一两级，有的回到了北部战区，有的调到了朝廷军部，有的调到了南面的赤楼前线，因为碧澜很可能会和月国有一战了。 这个时候，他这位能征善战的征北大将军竟然成了个闲人。因为没有朝廷的旨意，他是不能随便离开的。 这看起来像是他功高震主了，然后皇帝开始忌惮他了，不想让他回北部战区继续掌兵，也不想让他去南面和月国作战，免得又立下更多战功，导致什么朝中军中不平衡之类的。 可慕哲平很清楚，这小皇帝的度量没那么小，目光也没有那么短浅。 就算功高震主也不是现在，他应该清楚自己对于碧澜的意义，他至少要将自己留到解决月国这个威胁之后才可能会渐渐有类似的想法。 他之所以会悬而不决，恐怕是因为发现自己就是慕哲平了。 这碧澜皇帝本就不是个简单之辈，否则他当初也不会那么顺利就扳倒那位太后了。要知道那位太后本就极不简单，掌权十几年更是难以撼动，可面对小皇帝层出不穷的手段计划，最终还是不得不黯然退了下去。 这碧澜小皇帝应该是早就有类似的怀疑了，毕竟自己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虽然没有公然展露过实力，但那带着鲜明印记的指挥风格也能让他联想到慕哲平了。 而真要去查的话，有些东西还是能查出蛛丝马迹的。 比如小云，在云海学院的她曾经和木三老师关系亲密，这在许多同学眼中并不是秘密。而顺着姜嘉云这条线倒着查回去，很快就能查出方嘉云这个名字。 在碧澜帝国的一些机密案卷之中，当年林四慕哲平容雨等人身边还有个叫做方嘉云的小女孩，这都是有记录的。 而最后，上次阿四来云海学院见自己和小云，同样也没有刻意避开谁，因为他易容了。 那时候谁也不会联想到他就是林四，可一旦确定了自己是慕哲平，那和林四完全一致的身形立刻就能成为某些佐证了。 第1593章 新的威胁 得知自己极有可能就是慕哲平之后，这碧澜皇帝怎么可能还放心得了？ 此时这书房内包括太叔弃和钟离信在内，足有八名天境高手，书房附近埋伏的禁卫和暗部高手更是足以打一场战争了。 而以慕哲平的实力，他甚至能直接‘看到’那龙袍里面的两层并不算厚重却又精密珍贵的宝甲。 这一切，还不够明显吗？ 碧澜皇帝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普通人，亦或疑似极境破境的林三了。他现在完全就是将自己当成慕哲平来对待。 面对大陆三凶之一的慕哲平，不摆足阵仗的话，他恐怕根本就不敢站得这么近。 碧澜帝国当年招揽过慕哲平，按理说得知这个秘密之后，碧澜皇帝应该欣喜若狂，那意味着木三将军比想象中还要强，而碧澜帝国得到他，是天大的收获啊。 但那前提，是当时的天印之乱，他们认为林四必死无疑了。 慕哲平和林四的友情，这大陆有无数人知道，碧澜皇帝怎么可能没听过。 现在林四非但没有死，反而成了圣境高手，而且因为某些莫名原因，他还被神炎碧澜等国更加忌惮了，他们怕他效仿琴英不是么？ 这个时候，他慕哲平怎么可能会让碧澜皇帝放心？他怎么可能不怀疑慕哲平有异心？ 尤其，他都已经确定林四和慕哲平在云海学院悄悄见过面了。在他眼中，那恐怕算是一次针对碧澜帝国的惊天密谋吧？ 在确定他极有可能就是慕哲平之后，碧澜皇帝已经不敢用他了。 如果他正大光明来投还好一点，关键他一开始就隐藏了真实身份，这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阴谋一样。 碧澜皇帝恐怕也很头痛，一方面，如果慕哲平真没有任何异心的话，那他是真的不太愿意放走他。 碧澜皇帝现在已经能确定泾江城之战的铁闸就是慕哲平扛起来的，加上这次和玄罗大陆的战争，慕哲平对碧澜帝国似乎是没什么坏心，反而帮了他们多次。 苍罗大陆的战事并不算完结，很快碧澜可能就会和月国作战，而神炎帝国一直就是碧澜的老对手不是么？能得到慕哲平的效力，对于碧澜帝国会有怎样的帮助，他是一清二楚的。 林四已经叛离了月国，从这一次的天印之事也能看得出，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损害了月洛宁的某些大计，这对姐弟是真的决裂了。 所以，慕哲平应该也不太可能是月国间谍了。 只是，林四不属于月国，并不代表他就对碧澜无威胁了。 若是慕哲平当真是林四刻意安排在碧澜的一个高级间谍，为了某些大事而埋伏在这里，等待某一天突然颠覆碧澜的话，那留下慕哲平可就是自取灭亡了！ 这个险，他不太敢冒。 如果慕哲平只是个名将的话，碧澜皇帝或许还敢用一用。 可关键慕哲平本人还是个超级高手，林四现在已经展露出了那样的实力，和他并列的慕哲平又能差到哪里去？ 单对单，整个碧澜帝国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即便出动高手大军也不一定能制住他，甚至还会付出沉重代价。 这是一个根本无法掌控的危险之人，他的存在足以让任何一位君王心内不安。 正是因为这些复杂原因，碧澜皇帝才一直悬而未决，他根本不知该怎么安排他，唯一知道的就是暂时不能再让他掌兵了。 这确实，不是因为什么功高震主…… 慕哲平能看出碧澜皇帝内心的复杂犹豫，自己主动请辞应该算是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这算是解除了他心内的某些隐忧，之后的影响也会降到最低，这样平静收场应该也算是他最想看到的。 自己主动请辞，也推翻了他心内的某些推测吧？而另一方面，他终归还是有些不舍得就这样放走自己，所以他才主动提出了挽留。 只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疑心全都消除了。 慕哲平本就没有心情去努力证明什么忠诚，这世上没有几个人配让他那么做，碧澜皇帝也不例外。玄罗大陆已经打退了，继续留在这里斗智斗心机手段，又有什么意义呢？ 以他的实力完全就是想走就走，这碧澜的官位军职对他这样的超级高手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只不过好聚好散吧。当面解决掉，也算是能免除将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小云还在碧澜帝国，而齐琪也是碧澜人。 两人并没有提到慕哲平这三个字，尽管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但有些事情不说开或许反而更好收场。 碧澜皇帝又挽留了几句之后，见他完全没有改变打算的意思，最终便答应了他辞去征北将军的请求，但却还是坚持保留了他那个侯爵之位。 慕哲平明白他的意思，这算是结个善缘了。贵族爵位对许多人而言甚至比官职更重要，但在他们眼中就不一样了，至少一个并无实权的侯爵对碧澜大局毫无影响不是么？ “不知先生辞去征北将军之职后，打算去往何处呢？是否还住在泷岳城？” 慕哲平微微一笑：“我打算远行，不会长留这里了。” “难道先生要离开我碧澜帝国？朕将来还想去看望先生……” “将来，或许会回到云海学院吧，若是能再做一个老师那便更好了。” 碧澜皇帝当然知道他这是为了小云，闻言之后他不禁喜形于色地一拍手：“先生随时可回云海学院，朕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先生可有其他要求，朕一定竭尽所能去办……” 这些事情对他而言简单无比，而将来却很有可能得到一些不可思议的回报。虽然慕哲平不能为他所相信，他不敢将他留在身边，也不敢让他掌兵，但以普通身份留在碧澜，却算是个不小的收获。 他会教导碧澜学生，和碧澜女人成婚，将来若是碧澜帝国真遇到什么变故，比如圣境高手来犯，他还能坐视吗？ 这样的善缘，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何乐而不为？ 一直到慕哲平离开了许久，碧澜皇帝才向太叔弃点了点头，随后一段传音进入了他的耳中。 “完全看不出深浅，但臣却仿佛已经被他看穿。不出意外，他和林四一样也是圣境高手了。” 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碧澜皇帝长叹了一口气。 …… 当林四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并非尹漓，而是慕哲平。 “老慕，你怎么来了？”翻身坐起的他，连体内状况都来不及查探就惊呼了起来。 蹲坐在一旁的慕哲平耸了耸肩：“那边事情已了，你这段时间突然毫无音信，我只能赶过来寻找喽。” 话虽简单，但林四却能听出他对自己的关心。 “尹漓呢？”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个女人并不在附近。 “啧，你对她还真是在意啊，怎么，真的被她迷住了？” 林四顿时恼怒了起来，之前的感动早已消失无踪：“你这家伙，一来就要气我吗？” “嘿，我说的可是实情啊，你醒来之后第一个问的竟然不是小芷，而是尹漓……”慕哲平故意摇头晃脑，语调更是满满的阴阳怪气。 “咱们能不能别老拿她俩开玩笑了……”林四一脸的无奈：“小芷那边暂时平静无碍，尹漓这边，我不确定剑主之后又做了什么，事有轻重缓急嘛！” “我找来这里之后，尹漓就去天狼王那里了，剑主没有对她出手，但却留下了一句话。” 林四面色一正，连忙问道：“什么话？” “一年后，他会再去苍罗大陆拜访，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 林四默然，片刻后才摇头轻叹道：“看来，有些事情根本没那么容易结束啊，他果然成了苍罗大陆最大的威胁了。” 提到正事，慕哲平也认真了起来：“嗯，他的实力真有那么强？” “比想象中更强，我甚至怀疑下一次他再出山时，恐怕都能和当年的琴英一战了。”林四的声音之中透着一缕疲惫。 那一战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年，但当时的无力感他依然是记忆犹新。 他这句话让慕哲平的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来，确实仗不是一个人打的，剑主再强也抗衡不了所有人，但当一个人强到一定地步时，他所起到的作用往往也是决定性的。 千年前苍罗大陆能够获胜的最大关键，就是天下无敌的琴英横空出世。 若是玄罗大陆那边现在也出现一个类似的人物，那对苍罗大陆而言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噩耗了。 “我听你说过，剑主这个人对天下大势并不关心。在东煌战场时，我也曾特意收集过西陀战场那边的情报，据说此人根本不和大军一同行动，一直都是独来独往随性而为。” “但当初神炎主帅杜业却被他在万军丛中直接斩杀了，后来剑宗之主也被他重创了。他纵然无意什么大局，可他挑战的终归是苍罗大陆这边的高手。就像琴英，他当年的对手不也只是圣境高手么，而那就已经足够了，他一个人就能让对面所有圣境变得毫无威胁。” “连琴呢？他也挡不住吗？” “我不清楚连琴将来会是何种实力，但你敢指望他为苍罗大陆的安危着想吗？说不定到时候，他还会抱着让剑主多杀点，让修行界损伤更惨重，最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的打算呢。” 慕哲平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如果剑主下次过来，将苍罗大陆所有圣境高手全部杀得死得死，重伤的重伤，甚至连天境都斩杀掉大半的话…… 那就算他没号召什么，玄罗大陆这边也一样会闻风而动，他们不会错过这样的绝佳机会。到时候，一场新的大战就会爆发。 他眼内忽然闪过了一抹讥诮：“这可真是让人感慨啊，现在苍罗大陆那边无数人都认为大陆之战已经彻底结束，他们又在准备新的内战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第1594章 为时已晚 “碧澜和神炎要对付月国了？”虽然最近两年都在玄罗大陆，但林四当然还是能够看得出某些形势的。 “没错，很多人已经不想再看到月国继续强大下去，现在他们终于能腾出手来了。上次月国不顾大局攻打流奴重罗，正好给了他们联手发难的借口。而月洛宁，你也知道她向来就不会软弱妥协。” “这还真不是个好消息啊……” 这当然不是个好消息，大战一起，想要停下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就算停下来，之前的损失也无法挽回了，何况那时候碧澜神炎月国这三国又哪里来得及握手言和，再携手对外？ 以月洛宁的脾性，在月国被联手打击之后，说不定她真的会在玄罗大陆全面进攻时，从南面给神炎碧澜背后致命一击。 “作为曾经的月国王子，听到自己的祖国即将被攻打，有什么感想？” “我能做什么吗？” “如果你想的话，应该是能做到许多事情的。” “我当然不想看到月国被打，但不得不说，有些事情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我劝不了神炎碧澜，也劝不了月洛宁，这一战我阻止不了。” 慕哲平深深看了他一眼：“是不想吧……” 他能看得出来，林四是对某些人失望透顶了。 神炎碧澜攻打月国，真的是为了给流奴重罗报仇？真的是为了谴责月国？无非就是想趁着月国沦为众矢之的，同时在那两场大战中损伤不小的时机一举击溃月国罢了，他们生怕月国继续变强。他们想击败月国，然后瓜分它。 而月洛宁呢？她又何尝无辜了？如果这一战月国能占上风，她一定不会错过继续进击扩张的机会。 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一切只是为了利益罢了。 即便没有玄罗大陆的威胁，现在就应该继续打仗了吗？连年的大战早已让各国百姓烦躁厌恶，让士卒疲惫不堪了。 无数人都在渴望着长久的停战与和平，可他们的意愿，那些人不会去考虑。 “你说得没错，我并非什么以天下为己任的圣人。我一个人扛不动那么多的事情，我也会身心俱疲，他们爱怎样便怎样吧。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已经无暇把精力放在这些永远都打不完的战争上了。” 他能做什么呢？难道让他去把三大帝国的君臣全都杀光？且不说他能不能做得到，就算真的做到了，最终也只会让天下大乱，让局势变得更加糜烂。 他有自己的妻儿需要照顾，而且他还需要修炼呢，他和剑主那一战并不算结束，现在哪有什么精力去管那些大事。 “阻止这一战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你并不需要多做什么便可以办到。”慕哲平忽然道。 “怎么做到？”林四的眼睛猛然一亮，虽然对某些人失望了，但他终归不想看到苍罗大陆的百姓再度沦落到那种悲惨境地。 “你或许不知道，神炎碧澜以及天外天三派，现在都担心你和尹漓会变成新的琴英。” “什么意思？” “你们的实力太强，加上民间威望现在又变得极高，连年大战各大势力损伤都不小。他们担心你们会效仿琴英，趁着这个机会去一统苍罗大陆，他们其实是很忌惮你们的。” 林四无心去想什么立了大功却被苍罗大陆那边的人猜忌，他对此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何况他现在行事已经不太在乎各大势力的反应了，否则他上次也不会盗取天印。 他只是在思索慕哲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而转瞬间他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为他们树立一个新的强大敌人？让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慕哲平浮了浮嘴角：“不错，我知你并没有什么一统大陆的想法。不过你也并不需要真的站出来做什么，只要把尹漓聂河一起拉出来，我再现出真身，告诉各大势力，谁主动挑起大战，就帮对面打谁……” 林四猛然一拍手，脸上已经是无比的振奋之色：“不错，只需要我们一起站出来，这一仗就打不起来。碧澜神炎怕我们加入月国，月洛宁怕我们帮碧澜神炎，到时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们已经算是一支能够打破平衡的力量了！” “是的，虽然我们只有寥寥几人，却已经相当于当年的仙武王国，能够对各大势力起到一定震慑作用了。” 林四点了点头，旋即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突破到圣境的？” “你和尹漓都晋入这个境界两年了，我若还在外面徘徊就未免有点说不过去了吧？怎么，想和我交手？”慕哲平苦笑着摊了摊手，虽然林三那几年并不算荒废，反而更契合他的道，但他终归还是比不上这些年来和绝大部分圣境强者都交过手的林四。 他自己其实很清楚，自己和林四恐怕已经有一定差距了。 这差距将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追上，但却不是现在，毕竟现在的林四还远没有到极限。 “哈，你说呢？”林四大笑着拔出了天缺剑。 “那便来吧。”慕哲平缓缓抽出了长刀，他知道林四主动挑战并不是为了炫耀和打击自己，而是想将他领悟到的一些东西分享给自己。 而战斗对他们而言，正是最佳的感悟机会。自己这些年可也不是虚度的呢，这家伙等会也会大开眼界的！ …… 林慕二人的切磋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要赶着回苍罗大陆了。 此时的两人再度恢复了从前那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状态，只是当他们回到苍罗大陆之后，却终归还是难以再笑出来了。 慕哲平在玄罗大陆已经呆了三个多月时间，而那段时间林四一直都在昏迷之中，也因此两人等于是与世隔绝了一段时间。 而就在这段时间，某些事情已经不可挽回的发生了。 就在两个月前，碧澜帝国和神炎帝国同时对月国宣战了，赤楼紫星边境，高真乾蓝边境，现在早已杀得如火如荼。 苍罗大陆新一轮的‘内战’已经爆发，而且规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根本就已经不太可能停得下来的了。 同时面对两大帝国的月国，在兵力上就占了极大劣势，也因此这一开战就落到了下风。 神炎帝国方面，征东将军桓易和车骑将军夏布都出现在了前线战场上，而月国派出来抵挡他们的则是薛尘叶弘。碧澜帝国方面，不光有年轻一代的袁皓，就连老将夏毅也被重新启用，为了挡住他们，月洛宁在这一面派出了管乘沈卿。 虽然月国天境高手不少，还有十方楼相助，但两大帝国本就能人辈出，天外天三派的修士同样出现在了战场内外，而最重要的是两大帝国和天外天三派在阵法方面有着不小优势。 这一战从一开始，月国就已经是岌岌可危，如果不是拒城而守而且本土作战，只怕早就已经败了。 目前两大战场的月国边境已经有不少城池沦陷，情势可谓是极度危急。若非叶弘薛尘管乘等将能力不俗，即便丢了部分城池也没有乱了阵脚，只怕现在某些地方已经一溃千里了。 只是，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月国只怕是注定会败的。 这已经算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战，同时这也是一场实力不对等的战争。一方只有月国剑宗十方楼，而另一方则有苍罗大陆除去西陀灵国之外，剩余的其他所有强大势力。 这个时候，就算林四慕哲平等人站出来，也没法阻止这一战，因为已经晚了。 双方已经打出了真火，而神炎碧澜占据了绝对的上风，这个时候让他们退兵，吐出快要到嘴的肉？他们怎么肯？ 至于让月洛宁割地服软？她更加不会答应。 如果大战没有开始，林慕聂尹四大圣境站出来震慑一下，或许还能让神炎碧澜冷静下来。 说白了，林四原本只是打算吓一吓三大帝国，让他们明白这一战不值得打。但或许是因为他和尹漓一直没有归来，某些人对他们已经没那么忌惮了。 现在战争都已经打得难分难解了，三大帝国都无法抽身而退，他们再站出来也无用了。 这个时候除非琴英复生，又或者林四慕哲平尹漓等人真的拉起大旗大干一场，否则这些人都不会收手。 他和慕哲平的计划原本很美好，只可惜，赶不上形势的变化之快…… 除非林四真的打算介入这一战，帮助月国打赢这一战。 可他也很清楚，这种事没那么容易办到。月国没有那么容易被灭，自己的介入，反而会让形势变得更加混乱复杂。 更何况，他已经厌倦了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争斗。 对于月洛宁而言，她唯一能庆幸的或许也只有木三前段时间莫名其妙辞官归隐，而宓元韵又因为神炎朝中一些复杂的政治原因而被弃用。 否则，她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管乘被老对手夏毅盯上，沈卿对上了袁皓，叶弘薛尘虽然出色，出色到如果是同等兵力的情况下能够和天书策名将桓易夏布抗衡，但可惜他们现在没有那样均等的机会。 她需要能在战场创造不可思议奇迹的人，此时的她，是否已经后悔逼走林四，后悔放弃了纪冰云呢？ 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第1595章 惊世挑战 林四最终还是回到了弥罗山，而慕哲平同样在这里住了下来。 虽然依旧还是顶着木三的脸，但在这里，他倒也没必要隐瞒真实的身份了，毕竟这里的每个人都值得信任。 更何况，现在就算慕哲平就是木三的秘密泄露出去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他的回归，自然是让唐小芷扶摇蓝岚以及北谷族人惊喜万分，他们都是直到这一天才知道原来不久前名扬大陆的木三竟然就是他。 因为这件事，唐小芷狠狠‘教训’了林四一次，这个秘密他竟然连自己都瞒着了，未免太过可恶了。 要知道，她认识慕哲平的时间，并不比林四晚多少。当年在学园之城时，他们三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起的。 慕哲平对她而言，并不仅仅是林四的兄弟那么简单，更是她自己的大哥。 林四自知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只能摸着鼻子暂时先低声下气几天，这次自己可是又和尹漓‘结伴’一起去玄罗大陆呆了个一年半载的。 虽然自己和她并没有发生什么，而且谁都知道自己二人在那边经历了怎样的大战，但换作其他许多女人恐怕是没办法完全看开的，这件事唐小芷只是随便问了几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经历过的危险之上，自己也该知足了。 而除此之外，他上一次离开弥罗山之前，唐小芷就已经怀孕了，他在玄罗大陆那段时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也降生了。 等到他现在归来，这个被取名为小雨的女儿都已经一岁多了。 或许是为了不再让自己的孩子和月国皇室扯上关系，两人最终决定让她姓林而不是姓月。 女儿的出现让林四欣喜若狂，一时间甚至快要将外界那些纷纷扰扰都抛在脑后了。 和月慕河不同，林小雨继承了林四这一边的修行天赋，而且根骨资质很可能还极为出色，这是经过了聂河扶摇以及林慕等人的轮番检测的。 这让林四内心也不禁微微出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不会让聂河扶摇继续在自己面前得意了。 如果不是唐小芷阻拦了他荒唐的举动，他现在就想教这个孩子修行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女儿似乎对刀剑这些兵器很有‘兴趣’，虽然现在她根本就撼动不了。 弥罗山内再度充满了欢声笑语，林慕聂三人重聚给了这里每个人以无穷的信心，在他们看来就算天塌了，只要有这三大圣境在都不会有事。 北谷一族甚至连着几天载歌载舞，庆祝慕哲平的‘归来’。 林四将郁荼古卿巨垒飞屏等人分别派到月国、神炎、碧澜、天外天三派，向他们传达剑主那句话，并告诉了他们剑主的实力以及自己的推测，希望他们能够停战。 虽然他对此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有些该做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做。 他知道停战已经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达成的，尤其自己的身份还颇为敏感。 自己终归是月山之子，虽然和月洛宁决裂了，但现在月国陷入不利境地，那些人恐怕都会怀疑自己是为了帮月国对付他们吧，他们只会把这当成自己的诡计。 林四确实不想看到月国灭亡，也不想看到月国百姓遭遇刀兵之祸，他不得不承认有些话虽然说出来很简单，但内心那关确实很不好过。 他并不是什么不问世事的世外之人，否则两大陆大战时，他就不会那般努力为苍罗大陆奋战了。在神炎碧澜和月国这三国之间，他同样做不到那种完全疏离旁观的心态，无论如何，他心内对月国更亲。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月国真的一溃数万里了，自己该怎么办？ 此时的他，虽然不想看到异大陆再次来袭，却竟然又隐隐盼着剑主到来，前提来的只是剑主一个人。他的到来，或许能让眼前的大战暂时停一停吧？ 如果不是剑主即将到来，或许他已经出现在月国前线了…… 时间就那么一天天流逝着，他每天除去带带孩子之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和慕哲平切磋以及讨论修行之上了。 这样的交流印证对他们的帮助是极大的，尤其是慕哲平。 聂河偶尔会加入其中，真正晋入了圣境的他终于解决掉了某些隐患，现在每天倒是显得神清气爽。 其后不久，郁荼等人纷纷回到了弥罗山，也带回了某些人的回复。 神炎碧澜两国隆重接待了他们，但对于他们提议的停战，却完全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对于剑主，他们倒是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林四是在危言耸听。 在他们看来剑主就算再强，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他就算要挑战，也只是挑战圣境高手，与两大帝国何干？ 该头痛的，应该是天外天三派的三大圣境和林四尹漓等人吧？ 而派去天外天三派的飞屏等人则是吃了闭门羹，林四可是和三派结下了深仇大恨的，何况前段时间他还抢过天印。天外天三派没有将北谷族人扣下来，已经算是忌惮他现在的实力了。 至于月洛宁，她只是让古卿带回了一句话——这一战她不会再收手，只会死战到底。 这一次林四倒是能理解月洛宁的难处，面对两大帝国的联手进攻，她根本就没有避战的余地不是么？ 林四不知剑主的拜访究竟会以何种方式进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只有继续修炼，有些战斗他没办法指望别人。 随着一年之期的一天天临近，苍罗大陆的气氛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对于林四的‘提醒’，各大势力其实并没有完全当成儿戏，他们也在观望和等待，就连神炎碧澜的攻势也因此而渐渐放缓了下来。 玄罗大陆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一片平静，并没有什么大规模的调动和出征迹象。这让林四心内安慰了许多，至少剑主这一次到来不是什么全面开战。 说实话，林四也很好奇剑主将会怎样挑战苍罗大陆的高手们。 而当一年之期到来的那一天，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剑主终于来了，他选中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无上云颠。 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也以极快速度传遍了苍罗大陆——剑主将会独力挑战齐无生妙空祝云三大圣境的联手，并以身上的第一第六天印为赌注。 以一敌三，已经足够狂妄，而那赌约的规则更是令人无语至极。 想要得到这两枚天印，并不需要击败剑主，只要能在他的剑下撑过半个时辰不败，他便会主动将天印奉上。 而若是无上云颠避战，又或者三大圣境在他手中连一刻钟都撑不过去，那便需要交出第五天印。 圣境之间的战斗就算持续个一天两天不分胜负也不奇怪，而实在不行，圣境高手还可以动用超出极限的力量，为了天印也值得不是么？ 三大圣境联手，拖延半个时辰，又有什么难的？ 这个赌约对剑主本人可谓是极不公平，可这是他自己答应的。据说他原先挑战的只是齐无生，齐无生不愿应战，随后他才主动提议让祝云和妙空也加入进来。 当这个消息传入林四耳内时，他不得不暗叹剑主算是拿住了某些人的要害。 事实上剑主的挑战，真要拒绝也不是不可以，无上云颠甚至可以封闭山门摆出护山大阵阻拦他，用人海战迎接他。 剑主再强也只有一个人，而挑战这种方式，本就显得很儿戏。你要挑战，我就一定要接战吗？ 剑主的强大，在击败剑宗之主之后，就已经深入了苍罗大陆每个人的心头，不接他的挑战，而是选择用战争的方式，也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情。 可是，当他抛出第一和第六两枚天印时，这挑战便真的不可避免了。 妙空怎能不想着将第六天印夺回去？齐无生怎能不想着让无上云颠再多一枚天印？至于祝云，这次她若是不帮齐无生和妙空，那当剑主光顾心宫索要第三天印时，她上哪去找帮手？ 现在几乎每个听到这消息的人都觉得剑主狂到没边了，甚至觉得他可能是修炼把脑袋修坏了，所以变得有些痴傻了。 他难道不知道，有两枚天印的他，完全可以得到更好的条件吗？有那两枚天印在，他是不怕没挑战的。他完全可以让祝云把第三天印也加入赌注之中，他也可以限定半个时辰内三大圣境落败就要交出天印，而不是一刻钟。 谈判都不会吗？一上来就步步退让，完全不懂得为自己争取有利条件，真是蠢笨至极啊…… 除了林四等寥寥几人，这一战几乎没人看好他，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玄罗大陆第一高手可能是疯了。 天外天三派在这个关头，甚至还有闲心朝林四身上泼脏水，比如被林四抢走的第六天印怎么会落到剑主手里？据说林四和剑主有渊源啊，难道他是主动交出去的？ 第六天印落在剑主手中是事实，林四和剑主那一战除去尹漓再无其他旁观者，引起遐想也不算奇怪。 只是林四在两大陆之战时立下的‘功劳’实在太大了，即便他真的和剑主私交不错，也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这种流言现在也就修行界传一传，民间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再诋毁他。 而他本人也不在乎这些传言，他甚至都没有去无上云颠观战，因为从剑主这次挑战来看，他很可能是以身上两枚天印的指引去寻找目标的，这样算的话，身怀第二天印的慕哲平也将会成为他的目标。 这个时候，他当然要留在慕哲平身边，以防剑主某天突然杀过来。 而就在几天之后，他也终于得到了无上云颠那一战的结果。 第1596章 双圣陨落 剑主独挑三大圣境，这一战俨然已经成了苍罗大陆上的一场令人趋之若鹜的盛会。 虽然剑主很强，但并没有多少人会认为他能做到以一敌三，至于一刻钟内击败三大圣境就更加不可能了。 在许多苍罗大陆修行者眼中，这就像是一场闹剧。在他们看来，剑主实力虽强，但心性着实是幼稚无比。 不过无论如何，这终归是圣境级别的交锋，寻常哪有人有机会亲眼旁观？ 不管能不能从这一战之中得到点感悟，只是为了看一眼圣境高手出手，也算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啊。三大圣境屹立苍罗大陆那么多年，在许多人心目中早就已经是神圣无比了。 过去数百年，圣境之间的交手本就极少，而最近这几年虽然频繁有圣境交锋，但又有哪个圣境会特意挑个日子，然后打给别人看的？ 挑战这种方式，往往也只是存在于学院内的学生之间，又或者一些中低阶门派弟子之间罢了，许多破境天境修士都不屑那么做。 这一次算是极为难得了，尤其无上云颠并没有阻拦这些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 决斗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七，而在那之前的几天，无上云颠的山门内外早已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一时间，这场盛会甚至夺了三国大战的‘风头’，三国大战也在这几天不约而同的进入了暂时的休战期。 无上云颠自不必说，此时表面上看是来者不拒，但事实上早已将山门防护提到了顶级。他们生怕这一战结束后出现意外，任由这么多人来观战，未尝没有到时候所有人一起对剑主群起而攻之的打算。 而白云道和心宫也有不少长老和弟子过来观战，为的是本门太上长老壮声势。 他们并不担心三大圣境会输掉这场赌约，他们只是担心剑主到时候会出尔反尔，又或者不管不顾的肆意杀戮…… 只是有些事情，终归还是极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而有些人，也根本就不是他们以己度人就能看穿的。 四月初七这天，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剑主依约出现，三大圣境在众人的一片惊呼赞叹声中飞上了高空。 只是，他们再次下来时，却再也没有那么轻松写意了。 一刻钟的时间不到，妙空战死，祝云被杀，齐无生重伤仓皇逃入了无上云颠山门之内。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同级决斗，而是一面倒的碾压和杀戮。虽然下方绝大部分人限于修为根本看不清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他们至少能看到三大圣境被追着打的场面。 在这一战的整个过程之中，他们确实挥出了让许多人惊叹的威能，但他们却根本无法再保持什么高人风范，而是狼狈不堪。 而个别天境中后期高手也能看出三大圣境都动用了圣境极限威能，只可惜完全逆转不了颓势，他们一直就在生死之间徘徊。战斗到最后期，三大圣境明显变得越来越虚弱，就像是天境和圣境交战一般，以至于最后祝云和妙空连逃亡都办不到。 虽然妙空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而祝云上次的伤势并未恢复，算不上什么圆满状态，可这毕竟是三大圣境联手，最终竟然会是这样干脆利落的一面倒结局，实在是让太多人无法相信了。 剑主竟然真的在一刻钟内击败了三大圣境，甚至还杀死了两人。就算是之前对这一战最悲观的人，也没想到这样的结果，毕竟决斗分出生死往往并不多，尤其他们都是极难被杀死的圣境高手。 三大圣境的形象早已深植苍罗大陆修行界无数人的心中，他们已经活了很多年，许多人就是听着他们的传说长大的，而现在三大圣境就这样轻易死了两个……这让许多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到了这一刻，他们才发现之前那些想法真是可笑无比。剑主根本就不是什么痴傻之人，而是实力强到了令人无法想象的地步。无论是一对一还是以一敌三，他都是稳操胜券，所以他根本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 他们认为他犯傻吃亏，可对他本人而言，或许他还觉得能一战了结算是省事了呢！ 而他的挑战也没那么儿戏，他是带着杀人的心来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友好切磋，和气收场的打算。 这并非什么盛会，而是一次入侵。 犹如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许多人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惊醒了过来，甚至浑身都在不自主的颤栗。三大圣境联手都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个人还有谁能挡得住？ 他们之中一些人已经开始怀疑剑主是不是晋入了神境了…… 上方那个人再也不像他们想象中那般无害，而是仿佛忽然变成了一个传说中足以灭世的魔王。 他们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而高空中的剑主已经出现在了下方无上云颠的山门之处，他的目光直接锁定了人群之中一名无上云颠的年轻长老。 按照事前的约定，他在一刻钟内赢了这场决斗，无上云颠的第五天印已经输掉了。众目睽睽之下愿赌服输还能勉强保留些许颜面，而无上云颠的长老们虽然万分不舍，可他们现在已经被天空那一战打蒙了，现在该不该强行耍赖他们都不知道。 何况面对剑主，耍赖能赖得过去吗？ 在此之前，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输掉这种可能。 只不过，就算无上云颠愿意交出第五天印也没有那么容易，这天印在无上云颠那位名叫齐苍的天选之子身上，而这名天选之子晋入天境后期也有两年多了。 除去圣境的掌门齐无生之外，他就是无上云颠的第二高手。 段妍和观云失去天印之后，已经成了‘废人’，一身天境修为再也不复存在，甚至连灵力都已经无法修炼。 这前车之鉴摆在眼前，交出第五天印，意味着齐苍也会被废掉。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的身体已经高速动了起来，他要逃走。 与此同时，他也在疯狂咆哮：“开阵，拦住他……” 他没有对剑主挥剑，因为那是浪费逃窜的时间，而无上云颠其他一些长老也终于动了起来。没错，这不光光是交出第五天印那么简单，还意味着无上云颠将会失去第二高手，失去一位很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晋入圣境的存在。 只可惜，一名天境高手被剑主盯上，而且此时只相隔了区区数丈，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齐苍明明在逃，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离剑主越来越近了。 而四周其余无上云颠长老仿佛如遭雷击一般，被一阵无形的气浪轰中齐齐跌退了开去。当众人再看向那场中时，齐苍已经被剑主提着后颈衣领制住了。 他的反抗，对于剑主而言显得毫无意义，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能坚持下去。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狠厉怨毒，那表情甚至让一旁许多无上云颠门人心头一颤。 只可惜下一刻剑主的手心光芒一闪，齐苍原本暴戾的眼神就迅速暗淡了下来。 没有人再冲上去，一些天境高手能看得出剑主很可能在探察齐苍体内的状况甚至是识海，在他们看来这应该是在寻找他体内的天印吧？ 自己的门人被人当面制住随意摆弄，无上云颠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只是现在就连齐无生都不敢再出面，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片刻后，就在他们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剑主松开了齐苍。 “原来如此么……” 他微微摇了摇头，下一刻竟然直接飞上了天空。 他竟然没有杀死齐苍，也没有取出第五天印？这让无上云颠的门人都感到极度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剑主这次的挑战应该就是为了将六大天印全部拿到手吧？ 换作他们，就一定会那么做不是么？ 哪能想到，这个人明明都已经得手了，竟然还会将到嘴的猎物给吐出来，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人行事，让他们这些人完全无法理解，只是现在又有谁还敢觉得他愚蠢？ “五月初七，我将前往心宫取第三天印。”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足以让下方所有人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从这句话看去，剑主果然是以天印为目标的，虽然放过了无上云颠这第五天印，却不代表他放过了其他天印。 只是现在的心宫，又有谁能挡得住剑主？这枚天印，她们是注定保不住了。 看着一片空地上，齐齐跪坐在祝云尸身旁痛哭的心宫弟子们，众人已经无法再生出什么幸灾乐祸之感，因为剑主的挑战已经算是彻底变了意义。 无论剑主将来是否打算做更多事，至少他眼前这举动，已经等于是玄罗大陆对苍罗大陆的挑战了。 三大圣境联手都落得如此下场，还有谁能挡得住这个大魔王？ 苍罗大陆修行界是注定会被这个异族人践踏一圈了，这个时候，他们又还怎么笑得出来？ 这场决斗的结果传出去之后，整个苍罗大陆是一片哗然的。 甚至就连三大帝国之间的大战都因此而全面停了下来，直到这一刻，神炎碧澜的君臣们才终于明白了林四那传话并非危言耸听，甚至根本就没能完全道出剑主的可怕。 以一敌三轻松获胜，击杀两大圣境，这完全就是琴英当年才有的‘风采’啊。 这世上很可能又出现了一个琴英，而且还是对面玄罗大陆的人，这个理由似乎足以让他们的头脑冷却下来，让他们冷静想想注定会旷日持久的战争还该不该继续了。 第1597章 心宫之战 谁能挡住剑主，在这段时间已经成为了苍罗大6上上下下最受热议的一个问题。 挡不住剑主，苍罗大6的颜面丢尽还只是小事，怕就怕剑主会做更多事情，怕就怕到时候玄罗大6其余各派又会闻风而动。 剑主的挑战是会死人的，苍罗大6这边的高手一个个被他重创或斩杀，无形中不就是削弱苍罗大6的力量么？ 这个时候，人们迫切需要有人挡住他。 只是，这个问题似乎是没有答案的。 在民间无数人眼中，现在有希望挡住剑主的应该只有剑宗之主，林四以及尹漓了。前者是苍罗大6第一高手，而在西陀之战时，曾经和剑主交锋了很长一段时间不是么？而林尹二人也曾在玄罗大6斩杀过圣境高手吧？ 不过，这只是民间许多普通百姓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修行界对此是一点都无法乐观起来的。 剑宗之主同样无法敌得住剑主，因为参与过西陀之战的一些高阶修士能看得出剑主的实力已经比当日强了许多。最重要的是，剑宗之主最后被剑主重创，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现在哪有那么容易恢复？ 至于林尹二人，如果给他们足够时间，或许将来有希望追上剑主的脚步，但现在又哪里有那个时间？ 他们是在玄罗大6斩杀过圣境高手，但那不是联手就是利用了战术，杀了虚弱中的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和剑主这样以一敌三悍然斩杀两位，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外界的纷纷扰扰没有让林四失去分寸，剑主展露的实力确实让他心头沉重，而斩杀祝云妙空也算是表达出了某些明确的意思，但这还不足以让他绝望。 他和慕哲平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断修炼，继续提高自己的实力。这种事情，他们从得到天印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做，一直以来几乎都活在紧迫的压力之中，他们早已习惯了。 慕哲平拥有第二天印，不出意外，剑主迟早会主动找上门来，到时候他们之间必会有一战。 至于心宫之危，他们根本就没有在意。 心宫和林慕二人的关系一直就谈不上和睦，当年天印之乱，这个门派便是始作俑者，上次林尹二人去玄罗大6，心宫不也派人追杀了么？ 林慕二人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老好人，心宫恨他们，他们何尝对这个门派有好感了？ 如果尹漓还在心宫，那他们或许还会考虑一下给她助阵，因为彼此是朋友。 现在尹漓都已经被心宫逐出了，他们还没有高尚到帮助仇人的份上，内心深处，他们甚至隐隐有些幸灾乐祸，觉得心宫活该。 一码事归一码事，剑主他们迟早还是会对上，但心宫他们是不会多管的。 在林慕二人看来，心宫还不如交出第三天印，反正那天印有害无益，强留着做什么？ 剑主的风格其实很明显，他对于那些中低阶的修士和弟子们并没有多大兴趣，他最看重的恐怕还是能让他眼前一亮的挑战。 只要交出天印，他应该就会退走，心宫也不会有其他损失。就像是上次在无上云颠，他最后也没有大杀特杀一通。 只可惜，他们终归还是不理解门派中人的一些坚持，更无法切身体会第三天印在心宫门人心目中的意义。 这枚天印，在心宫已经过九百年了。而和无上云颠白云道不同，心宫一直就自诩本门才是天印的真正主人，因为琴英其实出自心宫…… 心宫对天印的执念，比其他门派更甚。许多心宫门人都认为天印本就属于她们，只是暂时失落在外了而已。 这些年来一直只有一枚第三天印，在她们看来已经算是一种‘耻辱’了，这个时候还要她们主动将这仅剩的一枚天印也交出去，她们怎么受得了？ 更何况，不战而降，被迫献出宝物这种事，心宫历史上就没有生过。尤其剑主还是斩杀了祝云的仇敌，无力报仇也就算了，还要被仇敌再次践踏？ 一旦她们做出这种事，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心宫有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然而就连圣境高手都挡不住剑主，现在的心宫又拿什么去挡？她们有的，也只是岛上的大阵以及数万修为参差不齐的门人了。 此时的心宫，除去大战来临之前的紧迫感之外，便是三岛尽皆挂上了缟素…… 祝云之死，心宫上下举派哀悼，而这同时也是为了她们自己明志了，现在的心宫已经做出了倾尽全派之力和剑主殊死一搏玉石俱焚的决定。 这一战同样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甚至比上一次更多，此时就连参加三国大战的许多高手都暂时撤离了前线。 只不过，这一次再也没人能笑得出来就是了。 当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心宫的闲散修士看到这一幕时，他们被深深震撼到了，眼前几乎每一名心宫门人的的脸上都充斥着悲壮的死志，无论是长老还是外门弟子。 虽然他们平日里对这些高门大派的某些做派反感不已，但此时却也不得不承认门派在某些方面……终归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的啊！ 五月初七这天，通天岛上的‘宾客’被尽数请了出去。 当剑主踏浪而来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时，通天岛上陡然亮起了一个个五颜六色的阵法光环，这岛屿的全貌在这一刻忽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而数万心宫门人则是齐齐拔出兵器，依照着种种阵型肃然而立。 此时的通天岛俨然就是一具即将动的战争机器，至于云汐岛和风止岛已经暂时被放弃了，成了各地到来的修士们临时的落足观战之地。 望着对面站在了最前方的心宫之主冷筠，剑宗之主微微点了点头：“若你们能守住天印一刻钟，我将退去。” 心宫的天印此时就被摆在通天岛最核心的守心殿内，而剑主的意思很简单，他会在一刻钟内从岛外一直杀到守心殿，拿到那枚第三天印。 在此之前，所有拦路的心宫门人和阵法，都是他的敌人。 这已经比冷筠想象中要好了，至少还是一刻钟，而不是一直杀到最后。 她的表情无悲无喜，更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随后便缓缓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一个人正面对抗一个严阵以待的门派，正常情况下，只会被人当成找死。但这个人换成剑主，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是在他击溃三大圣境之前说出这番话，只会被人当成疯言疯语，一刻钟？怎么可能？ 然而现在，却没有人敢再将他的话当成笑话，许多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相信他能做到。 他只是一剑挥出，通天岛前端十几个亮着耀目光芒的阵法便如同被狂风刮过的落叶一般，顷刻间就变得七零八落，而守阵弟子已经齐齐吐血飞退。 当剑主继续向前迈开脚步时，冷筠心内已经不自禁的兴起了绝望。这样的敌人，她简直不知该怎样去应付。他的实力，已经出了正常圣境该有的极限了。 刚刚那一剑如果是针对她一个人，或许她已经重伤乃至身死了。 确实这前端的阵法并非心宫最强，真正的护派大阵要比这坚固了不知多少倍，但她却没有信心再挡住这个人。而在他杀到护派大阵之前，会有多少心宫门人战死？ 虽然剑主第一剑并没有杀人，可那只是因为他需要先破阵罢了。剑主并非什么心软之人，在他到达守心殿之前，心宫注定血流成河…… 当剑主的第二剑扬起时，作为心宫之主的她终归还是本能地和身后千余人一道迎了上去。 她们不知这一剑挥出之后，自己这些人还能活下来多少，只是这个时候却终归是没有一个人退缩。 直面那一剑的她们，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仿佛不受掌控了一般，前方似乎有一头巨兽对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而自己只能不由自主地被它吞噬。 前方当然没有什么巨兽，有的只是剑主一个人一柄剑而已，但这种感觉却并非什么错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刻，就有一把镰刀截住了古剑。 仿佛忽然从严寒的黑夜来到了暖意洋洋的上午，她们前方的可怖危险忽然就荡然无存了，只剩下哗哗的海浪一无所觉地同沙滩嬉闹着。 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以及镰刀，这一刻她们险些忍不住呼喊她的名字，然而最终却又生生将那两个字咽了回去。 她们没有喊出来，但远处观战的各派高手却是齐齐惊呼了起来——尹漓！ 祝云死后，心宫就没有圣境高手了。并非没有人想到尹漓，只是没人想过她还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主动帮助心宫罢了。 毕竟，她当初的遭遇并不是那么美妙。许多人自问换成自己是她，只怕会忍不住拍手称快。 你们当初不相信我，你们不念旧情，现在遭到报应了吧？ 心宫原本是可以多出一位圣境高手的，但却被她们自己逐出了师门。这件事，这两年来甚至快要成为修行界的一个笑柄了。 她其实已经不算心宫的人了，这几天冷筠素韵等人有没有后悔没人知道，但她们终归还是没有想过要去寻她。 又哪里有脸再去找她？就算找到了她，又该对她说什么？何况她能挡得住剑主吗，和剑主战斗可是随时都会有丧命危险的。 然而，当她现在站在这里，许多人便只能承认一件事，无论她是否会回心宫，失去了祝云的心宫都不会倒下了。 望着远处那身着洁白长裙，静静矗立在剑主前方的身影，许多心宫弟子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之情。 这一刻，她们多么想再像从前那样喊一声少宫主，亦或尹师姐尹师妹。只可惜，却根本喊不出来。 第1598章 提前终止 “你要接下这一战？” 剑主并没有立即出手，面对冷筠时他显得轻松写意，但面对尹漓时，他却不能慎重一点。 “你我之间，本就会有一战不是吗？”尹漓的笑容之中并无丝毫紧张，在她眼中，这似乎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你可以等到将来，我会给你时间。现在的你，还不行。” 剑主的挑战是很可能会死人的，而尹漓在他眼中还有极大的上升空间。她和三大圣境不同，他并不愿意在此时此刻杀死她。 他希望将这个更出色的对手留到将来，那时候这个对手或许能给他带来更多惊喜，甚至让他更进一步。 尹漓被逐出心宫这件事已经过了两年多，剑主当然是知道的，这一战她可以冷眼旁观。 只可惜，他这个情，尹漓却并没有领。 “第三天印是我还给她们的，我不想看到它被其他人夺走，这个理由应该已经够了。”她笑眯眯的扬起了镰刀。 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她在风雨岛一战之后，故意把第三天印的位置告诉祝云，那现在第三天印并不在心宫。真要算起来，这第三天印其实已经算是她送给心宫的了。 她送出去的东西，只能放在她愿意的人手中，这个道理好像也没太大问题。 她这句话不知让多少心宫弟子眼眶泛红，虽然她当初夺走第三天印时，她们之中许多人都怨怪甚至痛恨过她，但这一刻，那一切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因为她现在其实是在为心宫出头。 只是，冷筠心内却是微微一叹…… 尹漓这句话是为心宫出头，可她终归没有用心宫门人的名义啊。有些事情，终归是无法回头了。 剑主的表情微微一窒，最后却是极为罕见的笑了笑：“确实够了。” 当两大圣境缓缓升上天空，当天空中浮现出了那巨大的氤氲光芒，令人无端地生出渺小无力之感时，冷筠再也无法再保持沉默。 三大圣境联手都无法挡剑主一刻钟，晋入圣境不过两年的尹漓，能活多久？ “漓儿……”她向着那天空伸了伸手，忽然觉得心痛无比。 只可惜，那上方的人影再也无法被看清，或许她这句呼喊那两人根本就没听到，因为他们早已沉浸在了激烈的大战之中。 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高空，她努力将自己的神识感知探了出去，只是那上方的战斗实在离她太远了，那不断闪烁的光芒甚至让她眼睛隐隐感到刺痛。 她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尹漓落在了下风，因为她一直在退。她其实算是看着尹漓长大的人，她当然知道她最擅长的是进攻，无论什么战斗，她都应该是不断进击的。 哪怕会败，战斗中的她都不应该会退。而现在她却退了，那只能说明对面的敌人太强了，强到让她连攻击都难以做到。 她心内不可遏制的担忧起来，如果能够飞行，她或许已经忍不住要制止这一战了。 这类似的一幕，其实几年前同样发生过一次。当时也是这通天岛上空，也是尹漓和圣境高手战斗，只不过那次和她战斗的是祝云，她身边还有心宫仇敌林四。 那时候冷筠恨不得把她抓下来痛打一顿，而现在她担心的人却变成了她。 不是担心什么输了决斗第三天印保不住，而是担心她会战死。她终归是看着她长大的不是么？眼前这一战这和逐出师门不同了，那时候纵然知道她会伤心难过，可也知道以她的实力，无论在哪都会过得很好。 冷筠心内甚至冒出了一个本不可能会有的念头，不如放弃第三天印吧，交出第三天印，剑主就会退走，尹漓就能活下来了。 她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下一刻，她就被身后和远处那蕴藏着无尽惊喜的欢呼声惊醒了。 她定睛望去，忽然发现在无数人心目中无可匹敌，从来不会后退只会前进的剑主正在后退。 上空的白衣女子不可思议地占到了上风，此时的她正在不断狂攻，她的身姿依然那般曼妙，但造成的后果却足以让任何人心颤。于是此时的剑主反而只能招架，暂时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这一幕是那般不可思议，在这一战之前，即便最乐观的人也没想过她能做到这种事。几乎每个人想到的，都只是她能不能活过半刻钟，活过一刻钟，会受多重的伤。 毕竟，三大圣境联手都被剑主完全碾压了，她再强还能强得过三大圣境联手吗？ 冷筠不知她是否真的在短短两年间就强到了那个地步，或许圣境的实力并不能用这种简单的对比来衡量，或许是祝云妙空战前的伤势严重影响了状态，或许她去面对三大圣境也无法战而胜之但偏偏又能暂时压制剑主…… 无论如何，眼前的一幕是真真切切的不是么？无论她是怎么做到的，无论她还能把这种情势保持多久，至少她已经为她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或许，剑主并非不可战胜的。 再也没有一名心宫弟子能保持平静，这一刻她们忽然忘了她早已不是心宫门人了。通天岛正殿广场侧方一座高塔上忽然响起了清越激昂的钟声，在阵法的加持之下，不知传了多远。 世俗界的战争之中有战鼓助阵鼓舞士气，心宫作为修行门派极少会有那种大规模列阵冲锋的时候，所以并没有那种形式和名目。这钟声原本只会在一些大典祭典之上才会响起，然而此刻站在高塔之上的几名心宫弟子却仿佛本能驱使般的敲响了它。 这钟本不能轻易敲响，心宫可是很注重规矩的。但现在没有人阻止她们，就连冷筠和素叶素韵素仪等人都没有露出丝毫不满。 钟声无法给尹漓的实力带来什么实际的提升，但也算是她们现在能给她的唯一‘支持’了，因为上空那一战离她们太遥远，远到根本无法触及。 但是，奇迹终归还是没有出现。 尹漓的优势并没有维持太久，刚刚那霸道的反扑仿佛只是回光返照，此时的激战之中的两人再次变回了均势，随后又再次回到了开战之初的情形。 她面对的人是剑主，是连林四的意态都能适应下来的剑主，这世上几乎就没有能够一直压制他的存在。 无论战斗中出现怎样的不利局面，他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应对之法，哪怕是尹漓的那一刀也不例外。 他甚至都没有受一点伤，哪怕尹漓已经挥过了那一刀，却还是被他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巧妙化解掉了。 同尹漓一样，他仿佛也是天生为修行而生的人。他们都不是天印修行者，凭借着的都只是自身天赋，他们都没有完全沿着前人的路前行，他们悟性极高，几乎是如出一辙的惊才艳绝…… 但很遗憾，剑主终归却比尹漓早生了几十年。 望着再次落入下风的尹漓，冷筠的心沉了下去。虽然尹漓至今还没有受伤，但她何尝看不出，剑主要比尹漓强，这一战继续打下去，她迟早会败甚至是会死。 虽然自己只是旁观者，但她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这般煎熬，她忽然想起了点什么，于是下一刻便不顾形象地嘶声大喊起来：“一刻钟到了！早就已经到了！” 是的，之前所有人都沉浸在了上方的大战之中，浑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一刻钟，其实早就已经过去了。 她的声音仿佛提醒了在场所有的心宫门人，于是素叶素韵乃至曾经与尹漓不和的素凝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狂喜之色，旋即齐齐向着那上空大声呼喊起来。 撑过了一刻钟，心宫的第三天印便保住了。 依照约定，剑主便不得不退走，除非他毁约。 她们已经不再奢望她撑过半个时辰，然后赢下剑主那两枚天印了。虽然她看上去还能再战，或许还能再战许久，但她们却已经不敢再等待下去，她们怕出现意外。 她们不知上空的两人有没有听到，不过就在下一刻，那紫色的刀芒猛然再次张扬了起来，剑主的身形几乎是瞬间就被掩盖住了。 而当剑主再度显露身形，打算继续进击时，尹漓却已经退到了前方数里之外，而她的镰刀也已经垂落了下来。 她已经停手了，这让剑主破天荒地觉得好气又好笑。 尹漓完全没有让他失望，带给他的惟有惊喜。尹漓展露出来的实力，完全就不比当日林四进入意态之后弱，给了剑主不小的麻烦。 显然这大半年间，她的实力又有了极大的进步。 剑主现在深切体会到了林四当初在天缺剑内对自己所做的形容，这确实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对手，最重要的是她的修行之路现在还远没有走到极限。 他还没打尽兴呢，尤其刚刚尹漓最后那一刀，似乎又展露出了一些新的东西，让他喜不自胜。下方的声音他其实也听到了，可他没打算就这样结束的。 可现在尹漓却偏偏主动停手了，而且摆出了赌约已了，战斗已经结束，现在我不还手，前辈你看着办的无赖姿态，这让他如何不心头憋闷？ 第1599章 重回心宫 “你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你很有希望得到这两枚天印。”他自己都觉得很是好笑，自己某一天竟然会为了求战而以利诱之。 可是，这挑战，这赌约规则是自己提出来的。强行战斗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破坏约定这种事，他终归还是做不出来。 他的表现，让尹漓更加确定了林四从前告诉自己的一些评价。剑主这个人是善是恶很难说，他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善恶观念，但他却也称得上光明磊落。 “那两枚天印，前辈还是自己留着吧。”她笑眯眯地收起了镰刀，又整理了一下额前散乱了些许的发丝。 对那两枚天印，她仿佛根本就没什么兴趣。 剑主眼神一窒，随后便是摇头失笑：“也罢……” 他行事是堂堂正正，甚至显得有些迂腐，可这却不代表他蠢笨。某些事情他只是懒得去想，但当他去想的时候，还是能很快想出原因和影响的。 没错，这两枚天印，尹漓自己用不着也看不上还在其次，关键是得到这两枚天印之后，她很可能会为她自己招来麻烦。 两大陆修行界其余人还敢不敢有那种心思不好说，但连琴呢？ 而将这两枚天印都放在心宫，那更是不折不扣的为心宫招灾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这两枚天印留在剑主身上。如果连琴不能失去天印，那他迟早需要和剑主大打出手…… “那我就不送了哦，前辈走好！” 剑主还没有道别呢，她就已经在微笑挥手欢送了。 这让剑主更加无语了，尹漓的实力和天赋比他想象中更好，但这古灵精怪的性子着实是出乎了他的意外。 完全就不像是他心目中该有的样子，高人的风范呢？天才的傲气呢？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这些莫名其妙的观感抛了开来，这些都不重要不是么？ “你我何时方能再次对决？” 尹漓歪着脑袋想了想，旋即咯咯笑道：“应该还有很多机会对吗？或许某一天，我觉得林小四已经没什么挑战了，就会主动找去双圣宫，把前辈你当成再进一步的磨刀石呢。” 这句话已经算是狂的没边了，尤其刚刚的战斗若是真的一直继续下去，她很可能是会败的。换作另一人听到这句话，只怕会嗤笑不已。 然而剑主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他非但没有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反而纵声长笑起来。 他的笑声之中蕴藏着无尽的欢畅之意，以至于下方听不清两人谈话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知这两人会否再次大战一场。 直到剑主离去，所有人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漓儿……” 冷筠终于抛开了什么颜面，还不等尹漓落到地面，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 “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要不要紧，需不需要赶紧医治？” 尹漓还未开口，她就一把扶住了她，仿佛浑身没有一丝伤痕的尹漓现在已经是重伤状态。而又岂止是她，其他心宫长老和弟子同样是快速围了过来。 素叶素韵两位长老甚至已经对心宫弟子下令，确定尹漓的安危之前，不准任何人靠近通天岛。虽然尹漓这一战对付的是苍罗大陆的‘敌人’，但某些人会不会有别样心思，她们就难保证了。 “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她们的热情，让尹漓都不禁呆了呆，但更多的却还是暖意。 她的笑容仿佛带着奇异的力量，于是下一刻在场许多心宫弟子不约而同的欢呼了起来，直到此时，她们才终于松了最后一口气。 尹漓虽然没有赢，但在她们心目中已经算是赢了。那个在不久前还被无数人当成无法阻挡的大魔王最后被她退走了，她们心内的激动之情简直是溢于言表。 她们有太多的话要说，如果是从前，那她们现在一定会尹师姐尹师妹的叫个不停，然后围着她问长问短，只是现在，当那欢呼声渐渐平息之后，场面却诡异地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是的，尹漓已经不是心宫的人了，她们似乎没理由为她的战斗感到自豪，她们现在至多只能将她当成一个帮了心宫的恩人。 如果现在尹漓点头，那冷筠一定会将她重新召回心宫，而素叶素韵等长老也绝不会有二话。 这不光是因为心宫又能重新拥有一位超强的圣境高手撑腰那么简单，还因为她们心内对她再无任何芥蒂与不满了，她们知道她只会对心宫好。今后她无论做什么，她们都会支持她。 虽然修行史上，还从未有过被逐出的弟子最后又被迎回来的先例，但她们现在哪里还会想什么破例不破例的。 只是，这种觉悟似乎来得太晚了一点…… 尹漓自己都没有以心宫门人自居了，这种让她回来的话，她们又哪里能说得出口？以她今天的实力，哪里去不得？ “漓儿，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最终，还是身为宫主的冷筠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剑主之事并不算就此了结，我还需要继续修炼，玄罗大陆的威胁也不能就此忽视。” “嗯，那你……又要离开了吗？” 她话语之中的挽留之意，周围任何一名心宫弟子都能听得出来，尹漓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只是，她又能怎样呢？ 她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人群之中浮起了一片难掩的失落叹息。 “少宫主，你还会再回心宫吗？”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名心宫弟子的声音。 自从当年段妍飞速崛起之后，尹漓的少宫主之位就已经被免掉了，这个称呼其实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再喊过。 但现在，这个不合时宜的称呼，却仿佛忽然勾起了许多人的回忆。 “是啊，你是我们的少宫主啊！” “尹师姐，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 “尹师妹，我们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长老，你们说句话啊，不要再让尹师姐再离开了啊！” 或许是因为心宫弟子绝大部分都是女子，这一刻人群之中甚至传来了低低的啜泣之声。 此情此景，尹漓要说毫无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时间或许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当日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已经不是那么令人耿耿于怀了。现在她对心宫确实已经没了什么怨怪之意，否则上次抢夺第三天印也不会那般犹豫，而今天也不会出现了。 无论如何，她能有今天的成就，心宫的栽培是最大原因。而面前这些人全都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如果能够轻易割舍掉这一切，那她就不是尹漓了。 望着那一张张带着浓浓期盼的熟悉面庞，她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从前那不忿和委屈的感受再也不复存在。 “漓儿，当年我们误解了你，也苦了你，太上长老年前回来后，也曾流露过悔意。” “素韵师叔，您言重了……” “当年是我们的错，漓儿你愿意……原谅我们吗？”素叶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的一双紫瞳。 “我怎会怪各位师叔，心宫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怎会忘……” “那你还愿意回来吗？”素凝连忙问道。 回来吗？ 虽然没有了什么怨怪，但若是因为自己归来，心宫再度燃起熊熊野心怎么办？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决定的，当事件发展到那一步时，哪怕自己实力再强也会身不由己。 就像当初被月国意志主宰着的林四一样，即便他是月国第一高手又如何呢？ 自己回来，或许最终又会陷入两难境地，又会弄得彼此都不快乐吧？ “你和谁做朋友都没关系，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今后再也不会有人逼迫你。你要是担心，我可以将宫主之位让出来，今后心宫由你掌舵！” 冷筠看出了她松动的态度，也看出了她的顾虑，连忙许下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承诺。 尹漓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筠姨，我从未想过要当宫主……” 她这亲密的称呼让冷筠心内狂喜，这是许多年前，她和冷瑶私下里一起见到自己时的称呼。而这称呼意味着什么，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那你已经……答应回来了吗？” 白裙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嗯。” 是啊，割舍不了。 不光因为眼前这些长老和同门，或许自己也不想看到已逝的素秋师叔和瑶瑶失望吧？她们应该最想看到自己留在这里吧？素秋师叔当年对自己的期许，不就是早日成长起来，成为将来心宫的坚强后盾么？ “太好了，回来就好！”冷筠紧紧抱住了她，仿佛再也不愿松手一般。 而四周的心宫弟子已经是欢声雷动，以至于岛外那些‘来客’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又发生了什么。 …… 心宫之战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而且理所当然的引起了无数人的热议。 事前民间许多人没想到心宫竟然打算和剑主玉石俱焚，也没有人多少人想到尹漓会接下这一战。 不可一世的剑主终于被挡住了，虽然这一战没有打太久，但无论如何，这一次剑主没有胜，也没能杀人。 这一战给原本颓靡的苍罗大陆注入了信心，剑主并非神境，也并非不可战胜的。尹漓的实力让许多人震撼，让他们赞叹苍罗大陆第一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许多人甚至已经在忍不住遐想，如果林四和她联手，能否和剑主抗衡？ 如果再加上聂河和剑宗之主呢？能否斩杀这个大敌？ 一时间，无论修行界还是民间，对这个话题的讨论都变得热衷不已。 而与此同时，尹漓重回心宫，并且成为了心宫历史上最年轻的圣境长老，这件事同样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不知多少人在感慨心宫命好，当年做出了那种事，竟然还能让尹漓回头。有她在，心宫再也不会倒下了。 第1600章 一片哗然 林四其实想到了尹漓会出现在心宫之战中，毕竟他早就看出尹漓并未斩断对心宫的眷恋。 回到心宫，对她而言或许才算是真正能够安心的一个归宿吧。虽然从前她也在心宫，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许多事情终归是已经改变了。 他为她高兴，他也知道从此心宫不会再是自己的敌人。 但他也很清楚，现在自己有自己要面对的挑战。剑主会否找到弥罗山来，他还不确定。 说实话，林四内心未尝没有和慕哲平聂河尹漓联手，然后大家一起击溃乃至杀死剑主的打算。 剑主再强，他也还是圣境，虽然他看起来似乎不比当年的琴英差多少了，但那也要看对手是谁。 当年琴英面对的如果不是玄罗大陆十大圣境，而是林慕聂尹四人的联手，恐怕后面就不会有神境的传说了。 林四是和剑主全力交过手的人，虽然剑主的实力相对于那一战又有了不小的提升，但他又何尝停滞不前了，如果他们四人联手，现在应该有把握击败剑主。 尹漓或许不太愿意打这一战，聂河现在或许也不愿意介入这种争斗之中，但只要他林四出面，这两人都不会拒绝。 而以剑主的风格，这一战他根本就不会避开。 对于苍罗大陆大陆而言，剑主已经不仅仅是个不安定因素那么简单，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将来苍罗大陆面临更大灾难的关键所在。 林四根本不确定任由这个人继续变强下去，他某一天会否真的突破到无人能抗的神境。 为了苍罗大陆，提前杀死他似乎很有必要。 能获胜的话，他可以不在乎手段，他不介意以多打少，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天书策名将了。 可现在，这个决心他却迟迟下不了。 因为对面那个人是剑主，他很难真正将他看成敌人。而另外，他已经不是将军，而是剑客了。 如果真的做出这种事，他不确定自己将来的修行会否出现问题，因为这算是逃避对手的强大，他会失去从前无所畏惧的进取之心…… 他忽然发现在某些方面，自己似乎变得和剑主一样‘迂腐’了。 耳畔传来了慕哲平那熟悉的脚步声，接过他抛来的野果之后，林四听到了他接下来的那句话。 “如果他真的找过来了，你不要出手。” “啊？” 林四一时间还没能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但还不等他再说什么，坐到他身边的慕哲平就轻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一战属于我不是吗？第二天印在我身上。” “可是，不是我打击你，现在的你对上剑主，真的毫无胜算。” “是胜是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也需要这一战。”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和沉重，有的只是轻松。 林四默然许久，他忽然笑着捶了慕哲平肩膀一拳：“你这家伙，几年不见，说起话来倒是有气势多了。” “我以为你会夸我不畏强敌勇于挑战，有一颗刀客该有的心……”慕哲平无奈的翘了翘嘴角。 “哈哈，你想得倒美！对了，你什么时候接齐琪过来成亲啊，我都为你着急了，这种事要早点定下来的嘛，难道让人家姑娘一直等着？” “这个问题你都问了八百遍了，烦不烦啊？至少要等到剑主之事解决掉吧？” “我这不是为兄弟的终生大事着想嘛，等你有了孩子，感觉就不一样了，你看我家小雨……” 慕哲平忽然气急败坏的打断了他：“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千回了，有个女儿了不起吗？” 林四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恼怒，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嗯，了不起。” 慕哲平忍不住撇了撇嘴讥嘲道：“我真替小慕河悲哀，你这算是重女轻男吗？” “没有啊，我又没有忽略冷落小慕河，他也是我的宝啊，你没看到我现在每天也会陪他玩吗。只是他长大了，又不用我抱着了，和小雨不一样嘛。” 慕哲平冷冷一笑：“是吗？你确定没有因为两个孩子的修行天赋而有所偏爱？” “你想太多了吧……”林四一脸无语的摇了摇头：“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叶二哥小英见面？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 “我也很想和他们团聚，但你也知道，叶二哥是月国将军，少英的千宋又属于月国。我现在顶着碧澜将军木三的脸过去，就怕月洛宁会猜忌他们……” “怕什么？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一辈子都不见面了？月洛宁又怎样？你还怕她不爽？我就不信她真有那个胆子！” “至少要等碧澜撤兵吧，现在月国和碧澜还在打仗呢，时机太敏感了。就算月洛宁不做什么，月国其他将军大臣也会多想。” “你啊你，就是容易想太多了，什么事都恨不得要考虑出一万种可能来。” …… 没人知道剑主的下一战会在哪，事实上就连林四也不太清楚剑主会否找过来。但无论如何，剑主确实没有离开苍罗大陆，这显然是还有战斗的意思。 剑主在苍罗大陆的行踪并不算什么秘密，毕竟他从未遮遮掩掩。虽然有时候会风餐露宿，但有时候他也会住进城池村镇之内。 没有人敢随便去打扰这位实力恐怖的高手，他所到之处，无不在瞬间变得‘安宁祥和’。但另一方面，人们也渐渐发现他除去挑战之外，对苍罗大陆似乎并无丝毫敌意。 他吃饭也会照常给钱，他住店也从未说过要清场，他走在街上偶尔还会给人让路。而在一些山村过夜时，他甚至还会帮他们劈柴担水抵偿留宿之情。 别说是仗着实力为所欲为，在他身上甚至连高手的傲气都看不到。 这让许多人的感受变得有些复杂，剑主是异族敌人，会给苍罗大陆带来巨大威胁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抛开这一切来看，他给人的观感，似乎比某些苍罗大陆本土的修行者还要舒服得多。 就连林四听到这些消息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无论如何剑主是从玄罗大陆过来的，他从小耳濡目染的不都是那奴役奴隶的画面么？ 六月初七这天，他来到了弥罗山外，而他身后远处已经跟了数万人了。 这些人当然不是他的帮手，也不是为他助威的，他们都是苍罗大陆本土修士。至于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看热闹。 他们现在也知道，只要不触动剑主的敌意或战意，他是不会随便出手的。所以，只要不去打扰他，这样遥遥跟着是不会有事的。 何况在剑主的方向越来越明确之后，他们也早就猜到了他的目的地是弥罗山。而来到弥罗山要挑战谁，那自然是不用问了。 尹漓不久前战了一场，现在要到林四了么？ 只是，当他们看到早已等候在弥罗山外的阵仗时，却还是不免发出了阵阵惊呼声。 弥罗山外惟有两人，林四和木三。其余人，无论聂河扶摇还是唐小芷蓝岚都未曾出现在这里。 碧澜征北大将军，击败了太虚府等玄罗大陆侵略者的功臣木三，他们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木三辞官归隐，在大陆上可是引起过很长一段时间热议的。 人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放弃那样的位置，急流勇退？可那也未免太快太早了点吧。 如果不是他的侯爵之位还保留着，如果不是他在辞官之后的那几天还曾在外现身过，或许会有无数不利于碧澜朝廷的阴谋论版本浮现。 这一年来，留意这位天书策名将下落的人并非没有。这样一个人物突然隐退，并且长时间消失，当然会引起许多人关注。 而现在，他们终于再次看到了他，而他则是站在了林四身边。 他这一年都住在弥罗山？难道他辞官是因为林四？又或者是他们早已熟识？ 在他们眼中，林四和木三这两人唯一的共同点，也只有他们都曾是天书策排名前三的名将了，难道这是两大名将惺惺相惜？ 可是，碧澜将军和月国王子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两人似乎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走到一起吧？ 无论他们如何猜测，此时都难以找到答案，毕竟那张脸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直到下一刻，他们看到木三缓缓飞上天空和剑主遥遥对峙之时，一阵更加猛烈的哗然之声才再次掀了起来。 接战的人竟然是木三，而非他们之前预想之中的林四。而且，外人眼中甚至连修行者都不是的木三，已经飞到天空中停了下来，这意味着什么？ 许多人的嘴巴都忘了合拢，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于是他们很快想到了另一个已经消失了许多年，甚至快要被人遗忘掉的名字。 那个人……竟然真的还活着？ 是的，如果给上空的木三换张脸的话，那他们只会觉得他站在林四身边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多年以前提到林四时，几乎每个人都会跟着提到接下来那个名字，仿佛他们就是一体的。 天空中那道身影从未有哪一刻让他们觉得如此熟悉，而手中那柄并不算宽大，外形甚至有些接近于剑的长刀岂非正是当年那个人惯用的兵器？ 是了，这一战本就应该是由他来打，毕竟当年那个人消失前，已经被确认了是第二天印拥有者。 至于木三那将军的身份……当年那个人岂非正是能征善战的人物？这似乎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木三从前没有任何指挥作战的经验，却偏偏那样被碧澜皇帝信任，而且完全不像是初次领兵的人。 碧澜皇帝的胆量也未免太大了，当初竟然敢用他？ 他们心内实在有太多太多的感受要诉说，他们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将现在看到的，推测到的一切都告诉面前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现在实在很难平静。 他们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打完同玄罗大陆的那一战之后就会辞官归隐，而碧澜皇帝又为什么会应允了。 他们已经无比确定，木三一定是那个人。当年的上陵三鬼一个都没有死，他们现在又走到了一起。 第1601章 势均力敌 剑主同样有些意外，他是循着第一天印的指引过来的。第一天印虽然被他摘落，但当初连琴和几大圣境联手布置的一些特殊感知手段还在，否则他不可能那么容易找准第二天印。 在到达这里之前，他对弥罗山倒也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林四聂河都在这里，毕竟这些消息人尽皆知。 但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这里的天印是哪一枚，也不清楚那枚天印在谁手中。 原本在他预想中，这一战的对手不是林四就是聂河。 而这两人无论是谁出战，又或者是联手，他都不会失望。 他也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两人之外的另一个人。玄罗大陆现在对于苍罗大陆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许多流传在苍罗大陆上的传闻，他是听过的。 于是，他也很快就猜到了面前之人的身份。 “慕哲平？” “正是。” “这一战……林四不打算出手？” “第二天印在我身上，这一战自然是由我来打。” 剑主的目光亮了亮，旋即点了点头，他再无任何问题。 他不在乎对手是谁，只要够分量就行。 天空中的两人在这寥寥几句交谈之后，便不约而同的出了手。 对于下方许多修士而言，这是他们这短短几个月来看到的第三场圣境交锋。能从这三场大战之中看出什么学到什么，那只能看个人境界了，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三场战斗都给了他们太多复杂感受。 天外天三大圣境从被看好到突然惨败，尹漓出人意料的介入心宫之战并且还撑过了一刻钟，这都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意外和震撼，而眼前这一战同样如此。 失踪已久，甚至早已被判定死亡的慕哲平又出现了，这已经足够让人惊讶。而当他和剑主的第一次交锋展开之后，所有人又确定了心内另一个猜测，他果然也是圣境高手了。 并没有多少人认为他能战胜剑主，因为就连尹漓都只是撑过了一刻钟便主动休战了，那其实足以证明剑主的强大。 所有人想的，只是他能否也撑过一刻钟。 下方数万人之中是有一部分人看好慕哲平的，在他们看来，林四和尹漓一直并驾齐驱，而慕哲平是和林四并列的人物，那尹漓能做到的事情他当然也能做到。 这是很简单的类比换算不是吗？ 但下方绝大部分人却并没有这么乐观，修行和战斗并不能这样简单计算，而是需要真的打过才知道。 某些属性战法功法规则是有着互相克制效果的，而临战的发挥，战斗风格的不同，同样也能左右最终结果。 更何况，他们并不觉得现在的慕哲平还能比得上尹漓。 木三还有一个林三的身份，这在碧澜帝国以及苍罗大陆也不算什么秘密，毕竟他那张脸没变。当初他成为碧澜征北将军时，是有很多人认出了他的。 比如欣榆城的朋友街坊，东南战区第六兵团的战友，当年第二军事学院的老师同学，三把刀商会的成员以及和他们打过交道的许多人，当然还有云海学院的学生…… 这些经历很快就传了开来，所以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木三从前的‘平凡’经历。之前这样一位碧澜名将的过往那般平凡就已经足够让人难以理解，而现在换成慕哲平，就更加荒唐了。 在下方许多人看来，如果他真是慕哲平，那他那几年无论是当搬运工开饭馆当士兵当学生当账房先生开商会当老师……都算是蹉跎时光了。 因为这一切，都和修行没什么关系。 拳不离手，修行是需要持之以恒的，长久不修炼是会如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则退的。 现在慕哲平能展露出圣境级别的实力，已经足够让他们惊愕，至于强过尹漓，在他们看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们眼内的愕然之色却是越来越盛…… 从开战之初，慕哲平就挡住了剑主。他一直缠斗着剑主，令对方无从施展开来。在他面前，剑主一步都进不了，这简直是比尹漓当初的表现还要好。 虽然绝大部分人根本看不清上方战斗的具体情形，但他们至少能看到上面两个人杀得难分难解，看上去就像是势均力敌。 战斗中的两个人，是你来我往胶着不堪的，并没有出现什么一面倒的画面。 一时间，下方观战人群之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之声。 这怎么可能？难道慕哲平竟然比尹漓还要强了？难道慕哲平竟然能真正和剑主打成平手，甚至……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吧，莫非那几年的平凡时光也算是一种修炼，而且修炼的速度比林尹二人还快，以至于他都成了苍罗大陆第一高手了？ 能和剑主抗衡，称之为苍罗大陆第一高手似乎一点都不为过吧。 他们的想法，林四无心去理会，事实上他早就做好了随时出手打断这一战的准备。决斗的公平是很重要，但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哲平真的被杀死不是么？ 他知道慕哲平必败无疑，因为他最了解他。 这大半年来，他和慕哲平之间大大小小的切磋交手已经数都数不清了，而两人关于修行上的许多心得见解看法也是毫无保留的相互印证着。 这对于两人而言，自然算是难得的提升机会，尤其慕哲平的提升尤为显著，但这还不够。 慕哲平那几年确实不算荒废，但终归还是慢了圣境交锋频繁的林尹二人一步，他能做到眼前这种不落下风的场面，只是因为他的战斗风格使然。 作为曾经的第二天印修行者，在晋入圣境之后，慕哲平在力量上延续了从前那得天独厚的天赋。这让他在正面交锋时，得到了一定的优势。 圣境之间的战斗，当然不仅仅只是比拼力量，否则那未免太粗浅了。但慕哲平那贴身拼手段技巧的战斗风格，却将这一优势最大程度的发挥了出来。 在他这样的死死缠斗之下，对方很难拉开空间，也很难尽情施展，于是其他诸如速度灵力境界等优势便难以完全发挥出来，他能将战斗拖到最原始的肉搏战上。 只是，这种肉搏战又哪里会有那么简单？两人毕竟是圣境高手，虽然战斗被局限在了极小的空间范围之内，但破坏力却一点都没有降低，而危险程度甚至还提升了许多。 面对他这种风格，和他切磋过许多次，很早就对他无比熟悉的林四甚至都有过一段时间不适应，每次战斗同样无法立即占据上风，更何况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诡异打法的剑主？ 圣境高手战斗，从来就不会这么‘低级’不是么？对剑主而言，慕哲平恐怕算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对手。 只是林四同样也很清楚，哪怕这是第一次面对，剑主依然会很快适应这种战斗风格，否则他就不是剑主了。 而当他适应了之后，老慕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战斗几乎是完全和他所想的一样发展着，半刻钟之后，他便看到慕哲平染血受伤，而后他先前的上风便不复存在了。 这一刻林四恨不得冲上去和他并肩作战，可慕哲平之前的话他没有忘记，这一战属于他。而且，他也没有那么简单。 当慕哲平开始受伤的那一刻，下方再次出现了惊呼声。上次尹漓战斗了那么久，最后似乎是毫发未损的吧…… 于是许多人又开始用那简单的对比，去判断并未交过手的两人实力之高下了，现在慕哲平的实力在他们心目中自然是重新落到了尹漓之下。 虽然他还是没有退，可从他中了第一剑之后，后面就开始不断中剑了。 不过，正在和慕哲平的交手的剑主却并没有觉得这一战就此轻松简单了。慕哲平那贴身缠斗的风格仍然在给他制造着麻烦，那是刀术和某些技巧的完美结合，再经过了无数实战锤炼以及圣境规则之力的运用之后做到的。 如果自己真的能完全化解这种手段，也不至于刺伤了他数剑，却还不能击溃他，更别提是杀死他了。 对剑主这种高手而言，杀人其实只需要一剑不是么？这么多剑下去，对面慕哲平的力量速度刀法几乎都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是因为自己每一剑都被他规避开了要害，只受了些许皮肉伤罢了。有些伤，甚至是他为了不被自己完全掌握主动而刻意付出的代价。 自己是占据了一些上风，凭借对规则的理解，以及剑术上的优势，自己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战斗风格，将他限制到了一定的地步，但想要就此打赢这一战还早。 这一点，剑主其实很清楚。 但下一刻，他心头却忽然浮现起了许多年前刚入双圣宫时的画面，即便是他，也曾年轻过不是吗？ 当时的情景，他这么多年其实都未曾回想过，但此时却莫名其妙的变得鲜明无比，让他也不禁为之触动。 这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是对剑主而言。 战斗中分心这种情形，即便是破境修士都极少会发生。高阶修士很少会在战斗中胡思乱想，毕竟像他们这种眨眼间挥出许多剑的高手，短暂的分神很可能就是败亡。 更何况，剑主本就是极其擅长战斗的人，他战斗时怎么可能会不专注？ 然而事实却没有改变，他确实分心了，哪怕那画面只是出现了短短一瞬，也足以造成影响。 这样的机会，慕哲平怎么可能会不去把握？ 于是剑主只能退，否则他会受伤。这也就是他了，换作旁人恐怕连退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也就在这一刻，这场战斗的主动权终于到了慕哲平的手中。 第1602章 荒唐决定 对于下方许多人而言，这一战看的也就是个热闹，因为他们连刀剑的轨迹都捕捉不到。? ?? ?他们并不知道慕哲平怎么占的上风，于是他们兴奋异常。 无论如何，剑主是玄罗大6的人，而慕哲平才是苍罗大6这边的不是么？ 只是林四却没办法那么高兴，他反而轻叹了一口气。 慕哲平这种手段，是最近这段时间才慢慢领悟出来的。表面看很不可思议，其实完全是通过他自己特殊的道去影响外部世界的波动，进而影响到对手的意识。 攻击神识的手段，破境高手都会，而高手相争，意识间的交锋也不是完全不存在。某些高手气势镇压出去后，低阶修士和普通人会心神惶惑，甚至杂念频生也很正常。 但像慕哲平这样悄无声息的利用某种规则去直接改变同阶对手的意识波动，那就算是绝无仅有了。 剑主刚刚之所以会突然不可思议的分心，自然是因为他出了手。 这并非什么奇诡无比精彩纷呈的幻象，而是直接影响到了对方的心。剑主看到的并非什么虚构假象，而是真切的回忆，那或许算是他内心的一片柔软所在，所以在那一霎那成了破绽。 就像有些人听到一段熟悉的旋律，看到一片熟悉的风景之时，就会不期然的勾起某些回忆，亦或当时的某种心情心境。就像有些人在阴雨绵绵时会莫名低落，在烈日炙烤之时会无端狂躁，在寒风呼啸时会觉得无边孤寂一般…… 或许每个人的情感都不一样，但这个世界确实是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到人的心，因为它本就是人时刻都会经历的一部分。 慕哲平不可能知道别人心情变化的契机什么，他也不可能凭空推断出对方此时想到了什么，他用的只是自己对这个世界某些律动的了解，利用的只是某些规则和规律，然后去影响对方。 而和世界本身那润物细无声的影响不同，他的引导是刻意的，也是猛烈的，甚至就算对方有了防备也很难不被触动…… 这种手段用在战斗中，简直是如有神助。虽然这手段慕哲平是最近和林四不断切磋和探讨之后才慢慢领悟到的，但林四初次碰到这种手段时，可没有剑主那么轻松。 林四的心志同样极为坚韧，并没有那么容易动摇。可以说任何一名圣境高手都没有那么容易被影响，只是慕哲平这手段实在是防不胜防，当初林四从那分心状态之中解脱出来也很快，可那一战他却因此而完全落入了下风。 直到后来几天渐渐适应和习惯了这种手段，他才重新挽回了局面。 但现在的剑主，看上去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这未免太不可思议。剑主擅长战斗他很清楚，但这直接作用在意识和人心之上的手段，他怎么可能那么快适应下来？ 他很快就想出了原因，慕哲平这手段针对的算是人心的破绽，可以说没有人能避免，除非那个人没有感情。 分别只是轻重程度罢了，心志坚韧意志坚定又或意识强大的人很容易摆脱，而心内没有什么破绽的人，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太大。而反之，就会真正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了。 剑主能这么轻松的适应下来，一方面是战斗早已成了他的本能，另一方面恐怕就是他的意识太过强大，同时他内心根本没有什么破绽可寻。 林四当初容易受到影响，是因为他本就算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俗人，在这方面他有太多的契机和破绽了。 而剑主却不一样，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古井不波。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坚实，他的经历对他自己而言恐怕是简单明了的，因为一直就是枯燥的修炼和挑战，他没有林四那么丰富的情感和羁绊…… 老慕这手段碰到剑主，算是碰到了真正的克星啊！ 果然，慕哲平的上风只是维持了短短片刻就被剑主扳了回来，之后这一战便再也没有了太多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处境越来越不妙，虽然他依旧在和剑主缠斗，但他的伤势也是越来越重。 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一战他要败了。 剑主终归还是太强了，强得让人难以生出对抗之心。 时间早已过了一刻钟，甚至两刻钟都已经过去了。能和剑主战斗这么久，慕哲平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下方所有人赞叹。可现在许多人却已经不忍再看下去，因为上方的那个人已经算是浴血苦战了。 他们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对准了林四，你的兄弟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还要坐视下去吗？还不出手，难道是要看着他被杀死吗？ 又或者，就是为了让他撑过半个时辰，得到剑主那两枚天印？ 林四对那两枚天印当然没有什么觊觎之心，和尹漓一样，他也觉得那两枚天印留在剑主身上反而对自己有利。 他到现在还没有插手这一战，只是因为慕哲平说过——这一战属于他。 他不知这一战会打多久，因为慕哲平的意志力完全就不逊于他，当年他们从弱小一步步走过来，老慕从未绝望过，也从未逃避退缩过。 多年未曾经历这种战斗的他确实需要这足以让他绝望的生死大战，但他却也很可能会一直战至死的那一刻才会停下，而剑主是绝不会在战斗中留手的…… 虽然明白这一战对他可能大有裨益，但真正这样坐视他苦战血战，林四还是不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到了极致的痛苦煎熬之中。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他不知多少次想要飞上去打断这一战了，可他不知当自己真的做出这种事之后，老慕会否从此在内心种下永远无法战胜剑主的种子。 天空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破碎声响，片片细碎的流光洒落了下来，慕哲平手中的长刀忽然只剩下了一个刀柄。 慕哲平在这一战使用的刀，是当初在碧澜带兵时特意找材料打造，又让军中阵法大师铭刻了坚韧厚重坚固等微型法阵的。 这把刀其实算是一把好刀了，但终归还是比不上天缺剑那样的神物。它承受不了他的吞噬印力，也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交锋，最终还是毁掉了。 林四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庆幸对手是堂堂正正的剑主，若换成别人，此时恐怕已经趁机狂攻，以期斩杀慕哲平了，而剑主却选择了罢手。 下一刻，林四就出现在了慕哲平身边吗，一把扶住了他。 “你怎么样？还好吗？你疯了吗？”在快确定他并没有大碍，只是因为动用极限威能留下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损伤之后，林四便转而埋怨起他来。 “很痛快，不是吗？”慕哲平的脸上露出了一缕舒心的笑意。 “你这家伙……”林四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肃然看向了剑主：“这一战还是到此为止吧！” 剑主的目光却是没有离开慕哲平，和上次对决尹漓一样，他这一次还是有着意犹未尽之感。 “你还可以再战，我可以等你寻来趁手兵器。”他何尝看不出，慕哲平身上的血迹都只是一些不太严重的外伤。 他的战斗力虽然有所跌落，但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给剑主制造了极大的麻烦，甚至让他有了大开眼界之感。 这样的对手，他实在不愿意就这样随随便便放弃。 “这一战不必再打了，我败了。前辈那两枚天印，看来我是无缘得到了。”慕哲平洒然一笑，他随手丢开手中已经变得光秃秃的刀柄，浑身的战意烟消云散。 林四不由得看向了他，在现他眼内只有坦然之后，这才真正放下了心来。 剑主悠悠一叹，最终却还是点了点头。旋即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林四：“你呢？你的气息似乎比上一次有了不小的提升，可否一战？” 他此次来苍罗大6，最大的目标其实还是林四，上一次若非和林四一战，他也不会得到那么大的提升了。 “我又没有天印。”林四可不会让他如愿，而最关键的是慕哲平受伤后，他现在根本就无心战斗，只想早点结束眼前这一切，然后带他去疗伤。 “避战可不是一个剑客该有的心性。” “这次天印的赌约是你自己定的，这可怨不了我。”战斗他确实从不逃避，但决斗么，那就要另算了。 剑主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得这般无赖，闻言不禁莞尔：“既然如此，那我下次再来时，会让你和他们都再无避战机会。” “喂喂，不用这么认真，这么隆重吧？”林四顿时大急，剑主这话听上去像是戏言，但透出的意思却实在是太危险了。 让林四和尹漓慕哲平都没有避战机会，那便只有大举入侵苍罗大6了。到时候彻底站在敌对立场上的双方，自然是无从避战，只能不死不休！ 到时候根本不用他来找自己，自己等人也会主动去找他，那对他这种战斗狂人来说自然是什么都能如愿了。 “哈哈……”剑主大笑离去。 而林四还想再说点什么时，他早就已经消失在了远处，只留下了半空中的两人面面相觑。 “我这算不算是因为一句话，而为苍罗大6招来了滔天大祸？”林四难以置信的抽了抽嘴角，眼内有的只是荒唐色彩。 “你该庆幸下面那些人根本听不清这里的谈话，否则下一刻会有很多人痛骂你……”慕哲平摊了摊手，他脸上并无什么惊慌之色，有的只是幸灾乐祸。 第1603章 苦涩感受 “这实在是太没有道理了吧？这个人行事就这么儿戏吗？”在飞回弥罗山的路上，林四已经是气急败坏了。 | （八） 就因为自己没接他的挑战，就因为想要更刺激的战斗，他就要进攻苍罗大6，这已经不是什么儿戏能形容了，这完全就是疯子。 慕哲平没好气道：“你竟然要一个本就算是苍罗大6最大威胁的人和你讲道理，你这想法还真是够新奇的。更何况，某人不是和他还有一些交情吗？” “那交情有个屁用，这种人……嘿！”林四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该怎么去形容剑主了。 于是他只能叹气，因为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如果只是剑主一个人挑战，某些影响终归还是能够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比如局限在修行界，局限在他和慕哲平尹漓连琴剑主这寥寥几人之间。 但要是掀起全面的大战，那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苍罗大6很可能再次生灵涂炭。 在林四眼中那是天大的事情，可对剑主而言，那可能根本就不算什么，还不如他的一次战斗重要。 林四能说服他吗？想想也不可能。 此时他恨不得追过去，答应和剑主大战一场，可他也知道，那样依旧无用。 剑主已经做出了决定，哪有那么容易更改？在林四看来这很荒唐，可对他而言，却算是最大的正事。 或许因为某些自己未知的原因，剑主早就有了那个打算吧？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晋入神境？”慕哲平忽然收敛了笑容，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怎么知道？” 林四顿时觉得头痛无比，只是慕哲平却仿佛体会不到他的心情，反而自顾自的将这当成了一个即将出现的可能。 “如果他下次出现时已经是神境高手，那我们该怎么办？” “那我们大家一起完蛋，哈……” 除去当事人之外，没人知道林四和剑主那玩笑般的对话意味着什么，也没人知道林四和慕哲平这番担忧。 或许是因为慕哲平再次挡住了剑主，保住了天印，不知道多少人为之感到了振奋。 之前三大圣境溃败带来的恐惧早已消退，加上剑主本人那对赌约言出必践的风度，无论到哪都‘秋毫无犯’的作风，现在的他在苍罗大6竟然出现了一批‘支持者’。 崇拜强者本就是许多人的天性，在这方面剑主已经做到了极致。而眼前这三场挑战，从表面来看只是圣境层面的交锋而已，和其他人似乎没什么相干的。 无论修行界还是民间，并没有其他人因为这三场决斗而受到什么直接损害，反而多出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似乎没理由去厌恶剑主。当然，当年被双圣宫迦王殿肆虐过的古夏西陀百姓，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只是，他们的苦痛和仇恨，并没有多少人去为他们感同身受。因为时间才是最厉害的武器，足以让人遗忘很多东西。 许多人竟然开始觉得剑主可亲可爱，而不少学院内甚至有学生为了是否要支持剑主而争得不可开交。支持他的人，摆出了一堆又一堆的论据，从剑主的挑战一直分析到了他的心性他的品行他的过往，仿佛比剑主本人还了解他自己一般……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将来会给苍罗大6带来什么。 而另一方面，木三和慕哲平这两个名字毫无疑问是在苍罗大6掀起了轩然大波。 慕哲平和剑主一战，观战者足有数万人，他的身份已经是注定无法隐瞒了，何况他本人也没打算遮遮掩掩。 虽然外界没人有机会亲口询问他，但当时的观战者基本都已经确定了木三就是慕哲平。因为除了他，已经没有其他解释了。 慕哲平竟然还活着，而且也晋入了圣境。慕哲平竟然就是木三，而且他竟然还当过碧澜将军，这些消息以极快的度传了出去。 这苍罗大6又多出了一个圣境高手，这个消息就连玄罗大6那边都不得不重视，更何况是苍罗大6本土。 上陵三鬼和大6三凶这些尘封了许久的名号再次被无数人提起，俨然快要成为最风靡的话题。 人们好奇他为什么要在碧澜帝国停留那么多年，为什么不早点去找林四，为什么要帮碧澜征战。 碧澜朝廷和军中早已是一片哗然，曾经和木三共事过的大臣，曾经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的部将突然得知他根本不是碧澜人，而是慕哲平之后，心内有多么惊骇是可想而知的。 此时他们当然也明白为什么慕哲平会突然辞官而去了，在他们看来，碧澜皇帝应该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于是他们忍不住后怕了起来，原来当初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这样一个恐怖人物。 那时候他要杀自己的话，只怕是轻而易举的吧？ 陛下当初简直是疯了啊，竟然将征北大将军之位交给一个外人。如果那时候慕哲平想对碧澜不利，那碧澜帝国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 如果慕哲平现在还在碧澜，并且被派到了前线和月国作战，那他会否故意带着碧澜大军输给月国？ 这些并不算离谱的猜想，直让许多人冷汗淋漓。 但更多的碧澜中下层军官以及普通士卒，感受却是不一样的。无论如何，慕哲平没有对碧澜有任何不利，他原本能做到许多事情。无论是故意带领他们打败仗，还是继续往上爬，甚至是刺杀他们的陛下……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带领他们打了一场辉煌的胜仗，随后就什么也没有带走的飘然离去了。这么看来，他非但不是他们的敌人，反而算是他们的自己人了。 这样一个人，他们实在很难生出反感之心。他们只是稍稍有点遗憾，可惜他不是真正的碧澜人。但另一方面，却又有了一丝微妙的自豪感，原来当初和我们一起作战的人，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而是名震天下的慕哲平啊。 而在碧澜民间，慕哲平身份揭开所带来的影响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平息得了的。 碧澜人已经不知该如何看待他，而曾分别和林三木三共事过，甚至还无比熟悉的那些人，现在心内的感受更是复杂无比。 如果不是天外天三派都在剑主那一战之中遭受了重创，而三大帝国的大军目前都堆积在前线不便脱身，或许现在真会有人开始将林四当成最具威胁的存在了。 慕哲平的出现，意味着林四身边又多出了一位圣境高手。 曾经的上陵三鬼已经变得比从前更加强大，林慕聂三大圣境聚在一起，这已然算是一支任何人都不得不侧目的力量。更何况，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尹漓和林四的关系极好…… 神炎碧澜君臣只能庆幸林四目前并没有什么大肆展的迹象，一直都只是蛰伏在弥罗山，显得与世无争。 当然，他们更庆幸他早已脱离了月国，否则月国的扩张脚步根本就无法阻挡，一统大6或许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想。 唯一对此毫不担心的恐怕也只有心宫了，尹漓的回归足以让冷筠素叶等人心头大定。有她在，她们根本不需要担心林慕聂三人的威胁，她们心内甚至还隐隐盼着林四大干一场，把心宫也一起绑上战车呢。 月国民间是一片惋惜之声，即便不愿意刻意去想，可某些遐想依然还是会不断浮现在月国朝野以及民间。如果林四还在月国，林慕聂三人都还留在月国，那现在的月国会如何？ 只可惜，那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他们很清楚，曾经的月国王子已经不可能会回来了。 他们却是不知道，他们的女皇陛下心内除了些许的遗憾之外，更多的竟然是担忧。 月洛宁很清楚林四不会刻意对付月国，但她不确定慕哲平会怎么做。 当初自己挟持唐小芷月慕河，最后逼走了林四。这件事导致谢少英和自己决裂，除去之前去西陀协助对抗玄罗大6侵略者之外，这些年他和纪冰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千宋定川城。 谢少英和自己已经算是老死不相往来了，那慕哲平呢？ 慕哲平和林四的友情到了何种程度，月洛宁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毕竟她认识他们实在太早了，她很了解这两位‘弟弟’。 有些事情叶弘做不出来，谢少英难以办到，但慕哲平却是既有那份狠心，同时还能做得到。 为了报复，他很可能会对付自己。而对付自己，不就是对付月国么？ 这很理所当然不是吗？就像当年月山对钱无垠下手一样，之后容雨连琴方羽就和他恩断义绝成为仇敌了。 在某些方面，月洛宁对于慕哲平的评价甚至隐隐出了林四。因为林四行事有时候会天真会冲动，而慕哲平不会，他是冷静甚至冷酷的。 曾经这样的慕哲平让月洛宁觉得很放心，论及玩心机和耍手段，他完全就不次于她。那时候的慕哲平在她心目中，是一个极为可靠的人，有他在，仿佛大家就都不会犯错。 曾经这样的‘错觉’让月洛宁觉得很舒心很温暖，仿佛时刻都还有个人在默默保护着自己，能给自己支持和依靠。自己出错时，他会为自己指出来，帮自己弥补；自己遇到困难时，他也会安慰自己，帮自己解决…… 慕哲平失踪生死未卜之后，她是很怀念的。如果那几年他在的话，月国应该会展得更快，她的压力也会减轻许多吧？ 然而那已经只是曾经了，当这个人很可能变成了她的敌人时，感受就一点都谈不上美妙了。曾经他的那些‘优点’，反而成了最让她忌惮的地方。 那个人已经不是她亲爱的三弟了，这是她第一次有了众叛亲离之感，这种感受很悲哀，也很苦涩…… 第1604章 连琴接战 月洛宁不确定慕哲平会否做那种事，而她也没法预料他会用怎样的手段。?? ?? 无论是刺杀破坏，还是动用种种手段瓦解颠覆她的月国朝廷，亦或是重回碧澜帝国，帮助碧澜攻打月国，这都是她月洛宁极度不想看到的画面。 此时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林四身上。 在她看来，能让慕哲平改变主意的人，也只有林四了。 虽然之前她情愿林四和月国毫无瓜葛，从此两不相干，但现在她却不得不期盼他还能保留一丝对月国的情分，希望他还没有忘记曾经在月国的日子。 惟有这样，他才会劝慕哲平安分下来，才能避免那一切。 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面对一个圣境高手，而且还是没有太多牵挂的圣境高手，许多手段根本就是徒劳无力的不是么？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根本无暇腾出手去应付慕哲平。 神炎碧澜联手攻打月国，这完全是摆出了灭国之战的姿态，这种事情没有哪个月国人能等闲视之，她这个月皇本就是殚精竭虑，疲惫不堪。 虽然因为剑主的出现，神炎和碧澜两大帝国目前都暂时选择了休战观望，但他们并没有退兵。也许当剑主离开，又或者确认剑主没有威胁之后，他们就会再次掀起战火。 对此，月洛宁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她早已严令前线诸将不得懈怠。 从这方面来看，剑主的出现倒是给了她和月国缓口气的机会，但有一件事她却不能忽略，那便是第四天印。剑主这次的挑战完全是以天印为目标，这在苍罗大6已经不算秘密，就连民间百姓都听说了。 无上云颠那拥有第五天印的天选之子，因为某些莫名原因被剑主放了过去。而尹漓和慕哲平又分别保住了天印，表面看剑主这连场的挑战可谓是一无所获，失败至极。 但现在却没有一个人会想着去笑话他，因为他用三场决斗证明了他的无敌地位。虽然尹漓和慕哲平能在他手中坚持一段时间，让许多人感到振奋，可那终归代表着尹漓和慕哲平其实都不是他的敌手啊。 三场挑战，剑主甚至连一点伤都没受不是么？ 没人能挡得住这个异族来客，至少现在没有，这一点已经算是苍罗大6修行界公认的了。他根本不需要用什么天印，什么战利品去证明什么了…… 依照剑主的风格，下一战他就会找到月洛宁头上来了，因为第四天印在她身上。 月洛宁本身只是元境修为而已，她和剑主交手完全就是个笑话。但这一战，她又避不开。 剑主出现了这么久，以月洛宁的认真态度，又怎么可能不去研究这个重要人物？她知道，虽然自己给不了剑主任何挑战，但除非自己交出第四天印，否则剑主还是会对自己挥剑。 作为堂堂大月帝国的女皇，所谓的决斗在月洛宁眼中是毫无意义的。可现在，她却不得不考虑该怎么挡住来挑战自己的敌人。 常阳城的城卫军御林军和禁卫宫廷高手，再加上大阵和弩炮等许多布置，能挡住这个敌人一刻钟吗？为了挡住他，又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呢？这会否产生一连串影响，会否影响到月国内部安定，会否影响到前线战事和后方筹备，最终让月国变得动荡起来？ 这一切，她都不能不考虑。 她唯一没考虑过的，就是交出天印这种可能了。不光因为这枚天印掌握着一位圣境高手的性命，还因为不战认输交出天印意味着软弱妥协。 曾经她对单个的高阶修行者很不以为然，觉得一个人再强，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无非就是江湖亡命徒的利益纷争和仇杀罢了，在庞大的国家和军队面前还是很渺小的。 但现在她却觉得头痛无比，因为某些人强得过头了。 她现在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终归还是只能用修行界的方式去面对。迎击圣境的，只能是其他圣境高手。 剑宗大长老是挡不住剑主的，这一点月洛宁很清楚。他晋入圣境的时间并不算长，而类似林慕聂和尹漓那样的际遇天赋本就极为罕见，现在的剑宗大长老很可能还不及当初的祝云齐无生。 在剑主面前，他可能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撑不过去。 所以，她最终能指望的还是连琴。 这听起来有些可笑，这枚天印是用来挟制连琴性命的，可以说是他的把柄和软肋——虽然是连琴自己送给她的。 这就像是她拿刀按在连琴的脖子旁边，现在剑主要来抢这把刀，而她则指望连琴去打退剑主，好让她继续用刀按着他自己的脖子。 让他去为此而战，挡住剑主，保住她身上的第四天印，好让她继续挟制他。 这听上去，就像一个荒诞的笑话。 她不知连琴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虽然他的某些举动和态度，到现在月洛宁都还觉得难以理解，甚至让她觉得那是犯傻。可她不敢确定连琴下一次是否还会那般好说话，是否还会做出让她意外的选择。 上一次她曾用第四天印伤了他一次，也警告了他一次。 当时他的表现让她很满意，可她的表现是否让他满意就很难说了。 也许是因为那次被第四天印重伤，连琴自那之后一直都在蛰伏，在闭关养伤。当然，也一直都处在她的眼皮底下，毕竟因为第四天印，千里之内她都能随时掌控他的行踪。 连琴对她的好，已经出了常理，这一点月洛宁本人是知道的。他一直都在帮她，包容她，哪怕有时候是一些自己为是的好，也是完全从月洛宁的利益出的。 虽然他可能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可至少他确实一直在为她着想。他为月洛宁所做的，甚至是许多热恋中的男人都无法为自己的女人去做的，因为他仿佛都忘了他自己想要什么了。 只是现在，月洛宁却不确定连琴是否还会继续那样对自己好，她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伤了他的心。 从前她不在乎这些，只在乎好不好用，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现在她却第一次生出了些许悔意，她有些后悔从前忽略了他的感受，而且对他太苛刻了。换作自己是连琴的话，会是何种感受呢？现在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某些事情月洛宁虽然觉得没什么意义，但道理她是懂的。 连琴毕竟是圣境高手，他不同于那些需要依附她，将为月国效力当成天经地义的臣子啊。 这一次，他会否冷眼旁观，会否故意置之不理，看着自己遭受一次惨痛教训？ 如果这一次他还是没有让自己失望，那自己也应该将他当成真正的自己人了吧？否则对他而言，似乎真的有些不太值得了…… 月洛宁不清楚，而也就在她脑海内浮现着这些念头时，连琴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剑主的方向是常阳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这是他进门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并无丝毫的寒暄问好，却让月洛宁心内生出了久违的触动。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在月洛宁开口之前，他就已经将这件事直接揽了下来。不需要她慢慢试探，不需要她请求，也不需要她付出什么附加条件。 更没有趁机提出让她把第四天印还给他，没有打算拿回那个催命符，而是一切照旧，继续让她挟制着自己。 “你打算去和他战斗？”她并未起身，只是轻声问道。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连琴笑着反问了一句，他的笑容依旧是暖意洋洋的。 自从上次被月洛宁所伤之后，他和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未见了，但现在他的表现却像是什么都没生过一样。 “没有。”月洛宁已经恢复了镇定。 “那便是了，这一战只能由我来。” “这一战你准备在哪里进行？” “当然不会在常阳城，否则误伤了月国子民多不好啊……” 月洛宁已经快要分不清他这句话是玩笑还是嘲弄，又或者是真的那么在乎自己和那些百姓了。 她只是微微颔表示赞同：“剑主身后跟着许多看客，你若在常阳城，确实不便。” “正是，所以我会主动去找他。”连琴说得挑战剑主这件事就像是随便出去一趟，不久就会回来一样。 “你和大长老能挡住他吗？”月洛宁知道剑宗大长老是完全听命于连琴的，而剑主的挑战并没有限定人数。 在她看来，剑宗大长老虽然实力逊色不少，但终归是圣境高手，两大圣境联手，挡住剑主一刻钟应该不会出意外吧？ 只是，她这些谋划在连琴眼中却仿佛毫无意义。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以二敌一了？”他一脸莫名的笑意。 月洛宁皱了皱眉：“自大不是一个好习惯，这应该不用我来教你。这并非什么决斗，而是战争。” 连琴满脸的不以为然：“我还没有沦落到只是面对一个人，就需要找帮手的地步。” 他看上去很骄傲，骄傲得有些自负。这或许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但在月洛宁眼中却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愚蠢的。 “这一战会很危险，剑主杀人是不会手软。” 连琴眼内浮起了浓重的惊讶，但那夸张的眼神却让人很难看出他是真的很惊讶还是故作惊讶。 而在惊讶之后，便是欣慰了：“小洛宁你这是在担心三叔？” 这样的称呼，这样的口吻，原本是会让月洛宁极为反感的。从前碰到他这样说话，月洛宁都是直接选择无视。 但这一次，她终归还是接过了话头，哪怕是否认。 “我没有，我只是怕你撑不过一刻钟，天印最后还是保不住。” 望着她故意绷着的脸，连琴的嘴角渐渐扬了起来。在他眼中，那张因为十字疤痕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的脸，仿佛是世间最可爱的一张脸。 “小洛宁啊小洛宁，你好像将你的三叔看扁了啊，早知道我应该在你面前多多表现才是。”说到这里，他又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圣境层次离你太远了。” “是么……” 第1605章 惊人结果 月洛宁对连琴实力的认知，完全来自于外界传言以及林四当年的一些评价。? ? 能够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能够和剑主交锋，在林四口中，连琴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 只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剑宗之主是苍罗大6第一高手，后来还是被剑主击伤了不是么？而过去了这么多年，也许剑主早已不是当初的剑主，而林四等人的进步实在太快。 当然，更重要的是连琴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人畜无害的。现在的她，已经很难再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可怕和危险。 她有时候甚至时常觉得连琴很可能已经被许多人赶了，她对他确实没有太足的信心。 “林四尹漓慕哲平这些人是很出色，但可惜现在还没有到他们的时代，所以他们抗衡不了剑主。” “你的意思是……” “至少现在，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单独击败我。” 这句话并不算太响亮，也不算太高亢，但这一刻的连琴却让月洛宁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感受。面前的蓝衫男子似出鞘之后令人心生敬畏的利剑，又似宽广无边到让人无力的大海。 仿佛这天下间没几个人够资格让他平视，也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这种感受只是一闪即逝，下一刻连琴就仿佛重新变回了往昔那个和蔼可亲，同时又不太老成稳重的‘三叔’。 一时间，她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了。 无论如何，临战先怯，打击‘出征将士’的信心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吧…… “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无论是剑主还是前线的战事。小洛宁你也不要太过操劳了，虽然你是修行者，几乎不太可能会生病，但有些损伤是修为也无法弥补过来的。” 月洛宁能听得出他对自己的关心之意，确实身为元境修行者的她，几乎和生病绝缘了，可这不代表她就能无所顾忌了。 思考和用心太多，操劳过度，是会加快身体磨损老化度的。世俗中心性豁达烦恼极少的人往往活得更久，这个道理在修行者之中其实也适用。 最近她的脑袋就时常隐隐作痛，虽然影响不大，但宫廷御医以及高阶修士对此都没有太好的根治办法。也都只是劝她注意休息，尽量少想事情。 只是对她这位从没想过要懈怠，永远都只会想着还不够的月皇而言，哪里有闲下来的资格，哪里会有无忧无虑的时候。 “我知道了，你也是……尽力而为便可。” 她本想说尽量不要受伤，要好好保重，因为她现在确实不太想看到连琴出事了。 但这话临到出口之前的那一刻，她才现根本说不出来。 对于麾下的一些臣子和将领，她曾经也嘘寒问暖过。有些大臣病重，她还曾亲自上门去看望过，但那多半只是为了笼络他们。 所以她做得很自然，毕竟为君之道本就需要刚柔并济恩威并施，那只是一种形式，甚至算是一道很平常的步骤罢了。 可现在面对连琴这个特殊到根本不需要她示好笼络的人，她才现自己已经忘了去该怎样去关心一个人，也很不习惯去表达对一个人的关心了。 连琴的笑意变得越明朗，他忽然弯了弯腰故意调笑道：“谨遵女皇陛下的旨意，我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回到你的面前，哈哈哈……” 言罢他转过身，如同一个疯子般手舞足蹈地向外施施然而去。 月洛宁忽然听到远去的他在放声高歌，唱的并非《出银城记》，而是另一调子欢快的曲子。 她并不担心外面那些太监宫女和侍卫们听到，因为连琴不想让人听到的声音，谁都不会听到。 她只是奇怪，自己只是简简单单的表达了这么一次隐晦的关心，就足以让他高兴到这个地步吗？ 她幽幽叹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拉回到了面前那连篇的案牍卷宗之上。 连琴应下这场决斗，算是了了她心内的一处担忧，也让她的头痛得到了些许缓解。 …… 按照剑主那挑战的习惯，他和连琴的战斗应该在距离慕哲平那一战的一个月后进行，也就是七月初七那天。 许多人并不知剑主这一次的目的地在哪，因为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第四天印在月国皇宫，更不知道那天印就在大6唯一一位女皇身上。 而这一次，事件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也许是为了让月洛宁早日放下心来，连琴没有等满那一个月，也没有等剑主自己过来。他主动寻了上去，主动挑上了剑主。 月洛宁只是在结束和连琴那次会面之后的第四天，就得到了决斗已经结束的消息。 剑主在距离常阳城还有十余万里之处被连琴截住，随后两人爆了一场激烈大战。连琴全程未落下风，两大圣境互有损伤，战至半个时辰才陡然收手。 剑主并未反悔，连琴最终轻取第一和第六两枚天印，彻底终结了这场有关天印的赌约。 交出了两枚天印的剑主并未停留，而是直接回了玄罗大6。至于连琴，他的下落在许多人眼中算是个谜，但这不代表事件的影响就此平息了。 这是剑主第一次被人主动挑战，也是剑主第一次在战斗中受伤，他最后甚至真的输掉了那两枚天印。 月洛宁想不到，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他非但保住了第四天印，还拿到了剑主手中的天印。 他竟然和无数人眼中天下无敌的剑主打成了平手，那他究竟有多强？ 这一刻，哪怕是对修行没有太大兴趣的她，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思考这个早该思考的问题。 或许他和剑主孰强孰弱很难说，但如果真要给这天下间的高手实力订个排名，称他为天下前两位的巅峰高手，应该也不算错吧？ 这样一个人，竟然被自己捏着命，而且随时听候自己的差遣。而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为此去做过什么，这一切都是他主动的…… 月洛宁一直想不明白，而在确定他真实的实力之后，这种感受更是变得尤为强烈。 此时的她很想见一见他，不是因为什么想念，只是好奇他的态度会不会因为这一战得到两枚天印而变化，会不会露出本来意图。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有什么阴谋？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说出来，如果可以，如果在我接受的范围之内，我会考虑答应你…… 月洛宁很想当面直接问他，把这些话说清楚，哪怕她本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 只是这一次，连琴却暂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他没有回来。至少，他没有立刻出现在她身边千里范围之内，好让她随时掌控他的行踪。 他为什么还不来见自己，不向自己报告那一战的情况？ 难道是受了不可挽回的内伤，以至于连赶路都成了问题？又或者，是出了其他意外？ 可是，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倒下？ 然而若不是因为受伤，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恋人之中的一方若是过度索取不顾对方感受，都很有可能会让单方面付出的另一方伤心离去，何况是他们？ 她的猜疑，她的苛刻，最终伤了他的心不是么？ 所以他离开了…… 这是月洛宁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了，而在些许的失落之余，她又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丝解脱感。 如果就这样消失，就这样离开，或许也算是个好的结束吧？ 自己不需要再怀疑他是否还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也不需要再享受那让自己不习惯也不安心的……‘宠爱’了吧？ 月洛宁那复杂的心情，无人能够得知。 此时的苍罗大6，已经不可避免的因为连琴这个名字而沸腾了起来。 从剑主第一次挑战开始，无论修行界还是民间，都仿佛在不断被挑战着固有认知，不断的被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所震撼。 三大圣境的惨败，尹漓的实力，慕哲平的出现，都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过去这样的消息足以让苍罗大6热议许久，甚至是很多年。 但现在，这些消息仅仅过了个许月就会渐渐被人遗弃，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更震撼的消息。 连琴这个名字，这一次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刻在了许多人的心头。 在此之前，连琴在大众心中的形象只有两个——林四的师傅以及仇敌，出卖了苍罗大6的叛徒。 那时候的连琴是人人喊打的，只不过所有人都只能过过嘴瘾罢了，毕竟他们也找不到连琴的下落，何况也没几个人会真的敢去找一位圣境高手麻烦。 不过这至少代表着当时的连琴在苍罗大6的形象很不好，无论修行界还是民间，他都是被人唾弃和鄙夷的存在。 但经过这一战之后，他的形象已经生了不小的转变。 因为他真正挡住了剑主，于是他渐渐被许多人当成了英雄，当成了‘救世主’。 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毕竟连琴当年所做之事，无论是杀害心爱女人，挑动苍罗大6的内战，还是出卖苍罗大6，这都是足以令人反感厌恶乃至痛恨的。 他这次挑战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和曾经的过往扯不上关系，也谈不上什么洗脱罪名。 过去生的事情早就已经生了，也不会因为他这一战就产生变化。青樱去世已经几十年了，苍罗大6的各国各门派早就互相打了许久，玄罗大6也确实因为他的情报而早入侵了许多年。 这些事情，并没有因为这一战就得到弥补。 可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妙，这么的令人无奈。因为人都擅长找理由说服自己啊，那和所谓的道理并无太大关系，只看是否符合自己的意愿罢了。 第1606章 琴英转世 剑主的挑战会带来哪些深远影响，许多人根本看不出来。但他们至少也知道，任由这个异族人一直连战连胜下去，对苍罗大陆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至少，会让每个苍罗大陆的人都觉得很丢脸，很没面子吧？ 偌大一个苍罗大陆，竟然找不出一个能真正和这个异族人抗衡的人出来，只能看着对方在自己家里耀武扬威，这无疑是一件让人很丧气，很受打击的事情。 三大圣境是惨败，尹漓和慕哲平虽然撑过了一刻钟，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不是剑主的对手。至少，他们连让剑主受伤都没能办到。 尽管嘴上不说，尽管许多人都开始追捧剑主了，但更多的人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期盼着能出现一个能真正挡住异族人的绝世高手，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在玄罗大陆异族人面前扬眉吐气的英雄。 而这个时候，连琴应运而生了。 他和剑主战得不分高下，他虽然受伤了，但也伤了剑主，他在场面上没有落丝毫下风，他还‘夺回’了那两枚本就属于苍罗大陆的天印。 人们不愿意再将这个好不容易出现的英雄推开，他们内心希望他是自己人。如果连他都不是自己这一边的了，那岂非更丢脸，那苍罗大陆岂非会显得更不堪？ 当他们的意愿期盼得到这个结果时，许多事情就变得可笑起来，因为他们会主动去帮连琴找理由，以此说服他们自己。 连琴是苍罗大陆人，这一点无可置疑吧？ 连琴当年害死青樱，他和林四的仇恨，那都只是私人恩怨而已。谁还没点瓜葛恩怨的，修行者本就打打杀杀度日嘛，这是他们的私事，和其他人有什么干系？ 连琴挑动各门派各国厮杀，是因为当初各门派抢他的第一天印啊，还不许他报复了？虽然报复得‘有点’过，而且各大国并未涉足其中，但各国各门派本就迟早会有一战吧？连琴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而已嘛！ 没有他，大陆就会永远和平了吗？ 这个时候，人们是极其擅长找理由找论点的，仿佛一个个都是纵观古今全局的政治家权谋家。 哪怕是连琴出卖苍罗大陆这件事，都被他们帮着美化了一遍。 嗯，连琴只是看苍罗大陆一直固步自封，看各国各门派毫无警惕之心，他怒其不争，所以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刺激苍罗大陆罢了。 他原本还有颠覆玄罗大陆的惊天计划，一定有，只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信任他，不配合他，破坏了他的计划才功败垂成，郁郁不得志的他才不得不蛰伏隐藏了起来。 没看玄罗大陆入侵苍罗大陆时，连琴都没有出现吗？他要真的是叛徒，那他当时应该帮着玄罗大陆打苍罗大陆吧？ 如果他真是为玄罗大陆着想，那他就不应该主动去挑战剑主，打落他无敌的威名吧？他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为了帮苍罗大陆出头嘛！ 许多人似乎比连琴本人还了解连琴了，无论连琴内心有或者没有的想法，他们都能找出来。 在他们口中，连琴变成了一个快意恩仇，高瞻远瞩，用心良苦的侠士。 他身上甚至被赋予了一层悲情色彩，连琴这么强，却一直身背骂名，无法一展实力和抱负，这是何等可悲？他心里一定藏着许多事情，一定很痛苦吧？ 以他的实力，原本应该能做到更多的事情不是吗？他本可像剑主一样四处挑战扬名天下，他本可以横行张扬聚众呼啸，可他没那么做过。他一直都默默的‘隐于世外’，不求闻达于天下，这是何等高尚的情操？ 即便有人摆出事实和结果，他们也会用‘那一切都是道听途说的，都是一面之词，你亲眼看过吗’来反驳。 是啊，你亲眼看到连琴害死青樱了吗？你亲眼看到连琴挑动各国各门派争斗了吗？你亲眼看到他出卖苍罗大陆了？ 你什么都没看到吧？怎么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 这些事件是真是假都难说，就算是真的，也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嘛！ 这实在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理由，于是许多人就这样得到了自己内心想要的‘结果’。无论他们是否一厢情愿，无论连琴对此是何种感受，至少他们自己觉得连琴是他们的自己人了。 连琴现在已经多出了许多的支持者，无论是出于崇拜强者，还是出于期盼他是自己人的怪异念头，总之他现在真的已经能够正大光明的出面做更多事情了。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能挡住剑主。他太强，所以他不需要去取悦讨好谁，反而是别人想要得到他。 当月洛宁得知外面传回的这些消息和风评时，这位向来沉静无比的女皇也不免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她做梦也想不到连琴竟然就这样被接纳了，她现在甚至怀疑之前连琴一直蛰伏同样是在下一盘棋，为的就是今天。 他或许无法凭空料到剑主的挑战，但他知道迟早有一天，苍罗大陆许多人会将他视作希望。到了那一天，他身上那些负面形象就会被人洗清。 像他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会没有用武之地，只要能找准机会就行。 玄罗大陆是敌人，而那时候的月国又是不顾大局的‘害群之马’，公然扯上关系，会让连琴自己更难被洗清。 以连琴的实力，虽然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战场的实力对比，但其实依然能产生足够大的影响，可之前他没那么做。 他知道那样会招来许多反感，让月国蒙受更多非议。那甚至会让月国内部许多人都排斥他和她月洛宁，会让人觉得月国真的和玄罗大陆有勾结。 所以他故意在两大陆之战前夕将他自己和玄罗大陆摘了开来，同时隐藏了和月国的关系，表现出了人畜无害超然世外的姿态，于是现在他很没有受到多大排斥，就那样被接受了。 今后就算连琴公然宣布加入月国也没有关系了，他身上更多的已经不是恶名，而是赞誉和崇拜…… 这个时候他宣布加入月国，反而会让月国人欣喜若狂与有荣焉，甚至会连带着将月国当初无视玄罗大陆入侵，悍然攻打重罗流奴的行径也洗一洗。 苍罗大陆最强的英雄竟然加入了月国，难道他觉得月国是对的？ 至于当年他为什么加入月国，他不是和月山青樱有仇吗？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 就算月洛宁什么都不说，许多人也会自动补全后续。或许，当年之事真的另有隐情吧？没看月洛宁都接受了连琴吗？ 月洛宁都能原谅他，你林四为什么不能，你怎么那么小气？ 月洛宁不得不感慨，连琴果然还是棋高一着，他这简简单单的几步，化解了自己的许多麻烦。从此自己不用担心连琴暴露之后，担上什么勾结苍罗大陆叛徒的罪名。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连琴没有就此背叛她，依然愿意为月国付出。 而当时间又过去了五天之后，外界渐渐又出现了另一个传言。 据说连琴其实是琴英转世，天印本就属于他，所以他对天印有着常人难及的操控能力。琴英当年创立了守御之剑和暗夜之刃，意在守卫苍罗大陆。 这两个组织随着时间的推移，演变成了今天的剑宗和十方楼。因为连琴是琴英转世，所以这两大组织现在都为他所用。 这个传言实在是太荒诞了，转世这种事情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何况还是琴英转世？ 即便是许多支持连琴的人，也同样觉得这是荒唐不堪的。 只是在某些人，比如十方楼那遍及大陆各处的刺客们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个消息就算他们不信，也还是在不断流传，完全没有消停的迹象。 而且越传越广，越传越像那么一回事了。 流言被传得多了，就会渐渐变得不太一样了。人们开始不信，可随着身边人不断的议论，或许也会渐渐改变看法。 因为，他们也没办法拿出连琴不是琴英转世的‘证据’啊，何况连琴本人又没有出面否认过。 而许多事实反而在为琴英转世提供着佐证，连琴确实是一直被传对天印有着极高的掌控能力，剑宗和十方楼也确实是来历不详的两个组织，同时连琴还是一个能抗衡剑主的绝世高手，这种高手怎么可能简单得了。 当剑宗大长老最终亲自出面确认这一消息的真实性时，造成的后果是轰动的。圣境高手，剑宗的‘掌舵人’都承认了，剑宗之主也没有出声反驳，这个消息，看来是真的了。 转世竟然真的存在，琴英竟然真的还‘活着’！ 许多人已经不知该怎么去看待连琴，难道他真是苍罗大陆的‘救世主’？千年前玄罗大陆入侵，他横空出世。千年后玄罗大陆再次入侵，他的转世再次出现力挽狂澜？ 别说是民间了，就连两大帝国的君臣，各大门派的掌门和长老们也被这个消息直接给打蒙了。 一时间，某些人心内竟然生出了恐慌感。 连琴是琴英转世这个秘密，月洛宁是知道的。虽然林四当初没有透露，但随着剑宗大长老的出山，某些秘密连琴已经直接向月洛宁坦白了。 那时候的月洛宁一开始是觉得极度不可思议的，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虽然多了个神秘的转世身份，可连琴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变化。 在她眼中，连琴只是连琴，那个琴英转世的身份对她而言，只是更加方便控制十方楼和剑宗这两大组织罢了，和千年前的一切已经没什么关系。 而另一方面在月洛宁看来，连琴没有集齐六大天印，所以他也到不了琴英的高度嘛。 第1607章 难以抉择 月洛宁很清楚，这次琴英转世的秘密泄露必然是连琴刻意为之。 她只是没想到连琴竟然真的敢公开这个身份，而且是选在这个时候。然而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记神来之笔。 他刚刚击退了剑主，成了英雄，挟着这股风头紧接着就抛出这个身份，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琴英这个流传了千年的名字在苍罗大陆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再加上连琴现在展露的实力，后果是毁灭性的。 连琴很可能会正式成为无数人心目中指引正确方向的‘救世主’，他公然宣布加入月国的话，会对神炎碧澜等国的将士和百姓造成重大打击。 哪怕他们不想亡国，可斗志将会不可避免的跌落到谷底。 当月洛宁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她已经无话可说了。连琴不光解除了剑主挑战之危，从此还不用再隐藏在幕后，同时还能顺便打击神炎碧澜两国。 这便是他那句话的真实含义吗——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无论是剑主还是前线的战事。 自己当时只当那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安慰之言，却未曾想到，他竟然做到了这一步。虽然神炎碧澜尚未退兵，但月国之危，已经能够得到极大的缓解。 一天之后，显得有些疲惫的连琴终于回到了她的面前，并向她‘报告’了此行的过程以及后续计划。 他果然没有背叛她，他一如从前那般‘宠’着她，哪怕外面许多人已经开始在神化他，他仍然心甘情愿的辅佐她。 她月洛宁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是真的不需要再头痛了。 就在第二天，月洛宁在朝堂上公开宣布击退了剑主的圣境英雄连琴加入月国，从此他将为月国子民而战。 一时间，月国上下欢声雷动，神炎碧澜一片哗然。。 …… “想不到琴英转世这张牌，还能这么用。” “是啊，连琴已经快要把局面逆转过来了。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月国，反而是神炎碧澜了。” 弥罗山中，林四和慕哲平唐小芷等人同样不可避免的被连琴这一系列动作所吸引，而他们看重的自然是后续更多的影响。 “真的会有那么严重吗？其实只是他从暗处走到了明面而已，月国本身实力并没有多大变化吧？他原本就属于月国不是么？”林四能看出某些影响，但他还是觉得逆转局面言之尚早。 林四这句话说完之后，慕哲平没有立即反驳，而是看向了唐小芷。他知道唐小芷虽然早已从御令之位退了下来，但眼光终归还在。 在某些大事之上，就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看得有她那么长远。 这个时候，他们都需要她的看法。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学园之城，当时三人也经常这样围在一起讨论某件事。只是那时候讨论的只是日常琐事，而现在算是不折不扣的大事了。 “你低估了琴英这两个字的影响力……”唐小芷的表情完全乐观不起来：“当初从你口中得知连琴就是琴英转世时，我甚至有一霎那不由自主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什么念头？”林四兴致勃勃的问道。 “那可是琴英啊，你怎么能和他作对？难道你才是错的……” 还不等他说完，林四就愤愤不平地嚷嚷起来：“喂喂，唐小芷同学，你这句话未免太让我寒心了，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哎呀，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嘛。只是当时那种念头真的是自然而然的，虽然只是短短一瞬。而且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都会觉得不安，觉得你和他作对是……” “是什么？” “自寻死路。”似乎是觉得这句话有些对不住林四，唐小芷说完之后又不禁伸出小手捂住了嘴，偷偷瞅了一眼他的表情。 林四顿时大怒：“哈？唐小芷啊唐小芷，你是要气死我吗？” 这一次，倒是不需要唐小芷再说什么了，慕哲平已经接过了话头。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就连和你最亲的小芷都会本能的那么想，可想而知琴英这个名字有多大的威力。” 林四不屑的撇了撇嘴：“谁和她最亲了，她竟然说我自寻死路，真是岂有此理！” 原本还故作怯怯的唐小芷眼神顿时就变得玩味起来，她幽幽道：“哦，是吗？那林四同学你和谁最亲呢？说出来听听，让我看看是不是熟人……也许我还能帮你们变得更亲呢。” 林四当然没有真的不快，他其实完全能理解唐小芷的意思，他只是故意借着这个由头来打击她一次罢了，毕竟平日里很少得到这样的机会。 现在看着唐小芷那微妙的表情，他自然明白情势有点不妙了，连忙急中生智道：“除了你，我还有小慕河和小雨，还有已逝的父王和母亲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最亲和第二亲的分别？老慕你真是太不像话了，竟然用出了这种没眼力见的词！” 虽然明白林四这是插科打诨，但唐小芷本就没打算要怎样，此时倒是被他逗得咯咯娇笑起来。只是，被他随手当成转移战火目标的慕哲平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 他站起身来嘿嘿冷笑了一声：“要不我先回避一下，给你们两个秀恩爱的时间，秀完了再来？” 林唐二人自然明白闹得过头了，尤其是现在这外面形势不算太妙的关头。 “老慕你刚说什么来着，琴英这个名字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力？难不成听到这个名字，全天下都会拜服不成？”林四一边拉住了他，一边哇哇大叫起来。 这让慕哲平是好气又好笑：“拜服当然不可能，但有些影响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吧？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连琴不是你的杀母仇人，你能那么容易下定决心和他为敌吗？得知他是琴英转世的那一刻，就没有一点感触？” 林四缓缓松开了手，思索了片刻之后才轻叹道：“你说得没错，在某些人心目中，琴英恐怕和真正的神没什么分别了，而且还是挽救了苍罗大陆的神。两大帝国纵然不会直接拜服，民间百姓和军中士卒也会极度不安，对他们而言，和琴英转世作对就像是……” “渎神！”慕哲平淡淡道。 “可是为什么呢？当年琴英不就是被人推翻的么？那时候他身边的人怎么就没有那种感觉，否则怎么敢背叛他？” “因为他们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除此之外那时候的琴英是活的，许多人和他一起生活，和他一起共事，固然能感受到他的神奇，却也能看到他是个正常人类。而之后他死了，死了上千年，一个名人死后，往往都会被后人赋予一些神妙的色彩，何况是琴英那样的人物。 各国君臣和高手们或许能慢慢平静正视这个人，仅仅将他当成一个超级高手。可普通士卒和百姓不同，他们离他太遥远了，只能靠想象的……而连琴需要的也只是在普通士卒和百姓心目中种下那种不可侵犯的神圣形象。”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 “嗯，在那个世界也一样。有些人活着的时候，当世的人只会当他是一员猛将，一位出色的军师，后人却会尊他们为神人圣人……这被人为赋予的色彩本身没什么，可如果那个传说中的人活过来了，那就真是无法想象了……即便退一万步，琴英本就是无数人眼中的神境高手啊！在许多人看来，神境高手就是真正的神。” 林四呆了呆，良久之后才无奈道：“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这样的好牌，连琴迟早会打得令人难以招架，而偏偏他是我的敌人。” 慕哲平摇了摇头：“你这句话倒是有点言之过早了。” “哦？” “连琴最大的目的你应该能看得出来，他要一统大陆，而他选中的那个人不出意外就是月洛宁了。否则他不至于那样帮助她，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月国最终一统大陆，你应该高兴才是。无论如何，你的父亲是月山不是么？” “是这样么……”林四的语气忽然低落了下去。 “连琴对月洛宁是否还有其他安排和目的，我们现在无从得知。可从眼下的种种迹象来看，他确实是在帮助月国，于情于理，你似乎都没有理由阻拦他。而以我对连琴这个人的了解，如果你现在真的不问世事，不破坏他的计划，他应该也不会再对付你。 所以，这件事完全取决于你的选择，你打算怎么做？是阻止破坏，还是旁观，甚至是帮助他？” 慕哲平这番话让林四沉默了更久，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什么正确的答案。 他已经不知自己是该担忧这个结果的出现，还是该期盼。他现在很厌恶那无休止的战争，他也知道苍罗大陆需要休养生息。 但另一方面，战争本就难以避免。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他还没有天真到妄图消除所有战争。 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为此尽自己的一份力，至少先阻止眼前这一战。可无论如何，他就算脱离了月国，也改变不了他月山之子的血脉。 月国终归是他的祖国，如果真能变强的话…… 他林四不是那种传说中没有家国，惟有天下的圣人。他只是个有喜怒哀乐，有亲疏好恶的俗人。 他的立场变得很尴尬，他似乎根本没有理由去阻挠连琴的计划，尤其现在月国其实算是被神炎碧澜侵略了。 神炎碧澜攻打月国时，他都没有立即出现在前线战场帮助月国。 虽然那是因为知道剑主马上就要过来，当时又不清楚剑主会采用何种方式，他需要准备接战，根本无暇抽身卷入那纷争之中。 但从结果上来看，当时他确实没有帮月国什么忙不是么？ 那么，等到将来月国打神炎碧澜，他难道还要去帮神炎碧澜打月国不成？ 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做出这种事，那就真的是不配为月山之子了。 而最后，大陆一统好像本就不是一件坏事吧？月洛宁她对于绝大部分治下的月国百姓而言，确实是个英明果决的好君王啊。 自己，真的要破坏这一切吗？ 他发现，自己很抵触做出那样的决定。 第1608章 反戈一击 “我听你们说过，剑主下次再过来的时候，很可能会是全面入侵？” 不知过了多久，唐小芷忽然打破了平静。 林四点了点头：“不错，很有可能。” “就算连琴是琴英转世，月国攻打神炎碧澜，也一样会遭到猛烈抵抗对吗？” “那是当然的，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个琴英的名头就直接投降，没有几个人真的愿意亡国。” “神炎帝国和碧澜帝国，疆域辽阔无比，月国就算能逆转战局，想要打下他们，需要多少年？”唐小芷继续问道。 这一次，回答她的人是慕哲平。 他的眼神无比的冷静：“无法估算，至少十年，甚至百年，月洛宁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完全做到。这两大帝国太大了，人也太多了，那种战争连我都觉得头痛无比。根本就不是什么闪击偷袭就能办到的，也许前面才打下来的地方，用不了几天就会重新丢掉。因为根本没那么多士兵去守，除非月洛宁用屠杀灭绝的手段。 说实话，我不觉得月国能有那么容易击败神炎碧澜，打仗拼的终归还是国力，月国的国力相对于两大老牌帝国之中的任何一家，其实都还有这一些差距。” 慕哲平在碧澜呆过许多年，还当过征北将军，这个问题他确实是最有资格给出答案的。 唐小芷继续道：“就算月国能击败两大帝国，也不代表就此征服了他们对吗？” 慕哲平点了点头：“不错，打下来，不代表就已经完全征服了。那还需要数年乃至数十上百年的时间去安抚，在那之前，被打下来的神炎碧澜会动荡不休，两大帝国的人就算亡国了，也不可能那么容易顺从月国人的统治。” “在此期间，若是玄罗大陆突然来袭，神炎碧澜将再无力量阻止了吧，只能眼睁睁看着异族大军席卷而下。” “你是说为了避免苍罗大陆陷入内斗，最终被玄罗大陆所趁，所以我们要阻挡连琴的计划？但剑主究竟会怎么做，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只是觉得很有可能而已。或许，根本不会全面入侵呢？毕竟方歌那边应该也动起来了，而剑主这个人行事很难揣度。 若是玄罗大陆之后数十年数百年都不会再过来了呢？那我阻拦连琴，等于是破坏了月国一统的机会，那种事我做不出……” 林四并没有因为说话的人是唐小芷，就急吼吼的去赞同，他有自己的主见，也有自己的偏向。 而唐小芷也没有因为他不听自己的，就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玄罗大陆若是打算全面入侵，势必将会提前大举备战，我们应该能提前收到风声。” “是的，现在我们对玄罗大陆并非一无所知。” “若没有玄罗大陆的威胁，你是不愿意再理会大陆各国征战，无论谁胜谁负对吗？” “嗯，国家纷争，我根本无力去管，我何德何能，能够消弭所有战争？” “那如果玄罗大陆真的会再次大举入侵，连琴和月洛宁又不顾北部亿万百姓的死活，反而想着什么坐收渔人之利，你还会坐视吗？” “当然不会，那时候我就算不能让月国加入对抗玄罗大陆之战，也不会让他们扯后腿。” “在那之前，我们其实还有准备和做出选择的时间，不是吗？” 林四长吁了一口气，他脸上重新浮起了笑意：“你说得不错，看来我终归还是没有你看得清楚啊。” …… 就在林四将部分北谷族人派往北部三国以及玄罗大陆，以便随时掌握对面的行踪时，苍罗大陆的形势也终于发生了巨变。 这大陆数十国如今只剩下神炎、碧澜、月国、西陀、仙武、灵国等六国。西陀地处偏远的大陆西北部，玄罗大陆上次入侵，令西陀受创极重，现在正处在休养生息的状态中。由各大门派组建的仙武王国早已名存实亡，没有了当年的地位。而灵国这个小公国实力弱小，又不是什么商业贸易重镇，倒是一直都显得与世无争。 如今的大战，也就是神炎，碧澜，月国这三大帝国之间的战争。 这三者若是真的决出了胜者，后三者到时候也只能望风归附。 之前的大战，算是神炎碧澜联手攻打月国。虽然神炎碧澜这两大帝国之间并未混合在一起协同作战，但毕竟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某些方面的合作还是有的。 而因为剑主的到来，目前三国之间的大战不像开战之初那般激烈，多半也只是试探和小规模的交锋而已。 但就在剑主离开苍罗大陆一个月之后的某天夜间，原本正在和南面月国北部战区薛尘对峙的神炎东南兵团百万大军，在主帅桓易的率领下悍然杀入了赤楼境内。 赤楼王国几年前就被碧澜帝国打了下来，现在驻扎在赤楼西南方的，正是碧澜西南兵团的袁皓。 他原本在和月国沈卿等人对峙，哪里会想到西面的‘神炎友军’会突然杀到自己面前？ 两国皇帝原本不是约好了一同攻打月国，在月国灭亡之前永不背弃盟约的吗？ 桓易的到来，让袁皓猝不及防。而也就在此时，对面一直保持着固守姿态的沈卿突然也率领着七十万月国大军杀了出来。 两面夹击，袁皓不敌退走，打算退到后方城池稳住阵脚。 但雪上加霜的事情发生了，碧澜大军的退路上再度杀出了六十万月国大军，那赫然是本该在乾蓝北境和神炎人对峙的薛尘。 到了这一步，碧澜人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神炎人背叛了他们，他们竟然和月国人联手了，竟然打算联手对付碧澜帝国了！ 四支大军在赤楼西南的落野原大战了一场，此时已经位列天书策名将篇第七的碧澜袁皓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是双拳难敌四手。 碧澜大军本就算是猝不及防被偷袭，随后又中了埋伏围攻，而现在神炎和月国联军兵力超出了一倍的情况下，哪里还能翻得了盘。 碧澜大军拼死突围，混乱中，袁皓被突然出现的剑宗大长老斩杀。碧澜百万大军向北一路逃亡，溃退千里，最终活下来的不到五十万。而赤楼西南沿线诸城尽皆沦陷。 与此同时，坐镇赤楼东南战区的夏毅同样遭到了袭击。 对面的管乘一反常态突然主动杀了出来，若非夏毅谨慎稳重，没有轻易出击迎敌，只怕碧澜大军又要重蹈覆辙。因为本该留在乾蓝北面和神炎人对决的叶弘，也带着八十万大军出现在了这里。 夏毅的固守，算是抓住了难得的一线生机。只是接下来，当连琴以无可匹敌之姿出现在战场，直接轰开城门，悍然斩杀碧澜大军数位大将和大批士卒之后，夏毅还是不得不选择了向北溃退。 像连琴这样的圣境高手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并且配合着大军一起进攻时，效果是无可估量的。 哪怕夏毅的指挥能力再出众，却也敌不过兵力上的差距和高手上的鸿沟。东南战区的碧澜大军一路溃逃，最终活下来的不足一半，为了从连琴的剑下保住夏毅的命，碧澜战死了十位天境高手以及成百上千计的破境极境元境修士。 当时间来到三天之后，碧澜已经丢掉了赤楼南面五千里的地盘，而且形势已经糜烂到了很可能会在短时间内丢掉整个赤楼，被神炎月国联军打进碧澜本土的地步。 这已经不同于当初月国被两大帝国联手攻打，毕竟当初的月国事前是有防备的，更何况那时候的月国可没有遭到圣境高手的袭击。 当这一系列战报传出去之后，之前什么剑主挑战，什么琴英转世顷刻间就变得不再重要了，取而代之的是亡国。 是的，尽管碧澜大军还在赤楼境内，却已经有很多人觉得他们迟早会亡国了。这个过程或许是两三年，或许是十来年，总之现在已经没人看好碧澜还能撑下去。 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除去圣境参战之外，最大的原因自然还是神炎帝国的‘背叛’。如果不是神炎帝国和月国联手，碧澜帝国不至于这般被动。 而也因为神炎不再是敌人，原本用来抵抗神炎的月国西线大军，现在也都可以投入到碧澜这一边的战场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神炎帝国会这么轻易的撕毁盟约？月国人许给了他们什么好处，竟然让他们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这么彻底？ 像神炎这样的大帝国，一举一动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而他们做出决定往往也是极为慎重的。虽然偶尔也会因为战略又或者大局而改变方向，但极少会像一些小国一样反反复复朝令夕改。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久前还是仇敌，还在交战的神炎月国，现在仿佛已经突然变成了兄弟之国一般，这实在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了。 形势转变极快，对碧澜而言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急转直下。 这是自上次玄罗大陆入侵之后，碧澜人再一次有了浓重的危机感。碧澜国内已经是风声鹤唳，人们谴责神炎帝国的背叛不义，无论朝廷还是民间都是一片骂声。 碧澜皇帝当然不会因此而大失分寸，现在的碧澜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整个帝国的一切都将开始为战争服务。 无论是军部还是民间，都已经疯狂的动了起来。北部各大兵团，地方上的一些驻军快速向着南面调动，筹备战马粮草辎重也成了头等大事。到了这很可能会亡国的关头，民间一些修士和学院学生亦是踊跃参军，碧澜虽然做不到全民皆兵，可他们能组织起来的力量绝不仅仅只有前线那四百万大军。 也许某一天，前线战场出现的碧澜大军会超过千万之数。 第1609章 翻手为云 然而碧澜皇帝也很清楚，碧澜现在能做到的事情，月国和神炎同样也能做到，只是他们暂时还没有到那一步罢了。 这一战真要是一直继续下去，碧澜确实很可能会亡国。 只是，他到哪里去找帮手呢？ 西陀王国实力本就不足，何况他们现在哪里敢随便动弹？ 天外天三派是指望不上的，心宫和无上云颠无极殿等门派本就一直站在神炎帝国那边，而白云道自从妙空死后，已经隐隐有了暂时封山不问世事的迹象。 何况，只是一个白云道也根本无法扭转局面不是么？ 这大陆之上倒还有另一支足以打破平衡的力量，那就是林慕聂三人。这三大圣境若是帮助碧澜帝国，那至少连琴和剑宗大长老再也无法肆虐了。若是能给予他们足够信任的话，那碧澜这一方还能多出林四和慕哲平这两个无双名将！ 只是，碧澜皇帝何尝不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四是月国人，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更改。 现在他倒是愿意相信林四了，可问题是林四愿意帮他吗？让他帮着碧澜去和月国作战，想想也不可能。 之前碧澜和神炎进攻月国时，林四曾经派人来碧澜，劝说碧澜君臣停下那一战，碧澜君臣并未答应。 当时他们拒绝了林四，觉得他想用区区几句话就终结一场大战是很可笑的事情，难道他以为他是仲裁整个苍罗大陆纷争的神吗？ 而现在局面对他们自己不利了，却又指望他出来‘主持公道’，这又怎么可能？ 林四能猜到碧澜皇帝现在的窘境，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他确实没打算为此多做点什么，国家纷争嘛，之前攻打月国时，你们不希望我插手，那现在月国打你们，我自然也不会插手。 他只是惊讶于月洛宁和连琴的手段，因为他很清楚，神炎会‘背叛’碧澜帝国，背后一定有他们的功劳。 否则那堂堂一个大帝国，凭什么突然掉转枪头？ “真不知道月洛宁和连琴许给了神炎什么好处，这种事情都能办到。” 哪怕以林四身经百战的经历见识，神炎帝国如今的选择依然是让他觉得那般不可思议。 “我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慕哲平缓缓摇了摇头。 “哦？” “像神炎那样的大帝国，哪里是给点好处就能扭转态度的？他们和碧澜联手的话，原本可是有希望在月国身上割肉的，月洛宁许再大的好处，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不错。” “而且，你不觉得双方的信任程度太高了吗？叶二哥和薛尘凭什么敢直接脱离乾蓝前线，带着大军去赤楼战场？” 事实上林四得到赤楼战场的消息时，也觉得有些地方隐隐不对，只是一时间没能察觉罢了。而现在得到慕哲平提醒，他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是的，这实在太反常了。就算是和神炎暗中达成了合作意向，相互间的信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达到这个地步。” 神炎的桓易直接带着百万大军杀到了袁皓面前，一点都不担心对面的薛尘会趁机杀入本方已经空虚的城池阵地之中，让自己变得没有归路。 月国的薛尘叶弘直接进入紫星北部，最后杀到了赤楼境内，一点都不担心对面的神炎人会反悔，趁机杀入乾蓝境内。 那其实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无论神炎和月国哪一方突然反悔，都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城池和地盘，那是什么合作协议约定都难以比拟的。 既然对方能背叛第一次，为什么就不能背叛第二次？ 而且就算那么做的，也不需要担心对方不满。因为要是计划足够得当，还能收到更大的战果。 比如趁着桓易和袁皓交战时，薛尘没有按照原计划攻打袁皓，反而绕到桓易的后方对他背后‘夹击’偷袭一次，那甚至可以干脆的将神炎大军都灭掉。 反正，国家间的合作本就没有永恒的不是么？就算将来真的灭掉了碧澜，神炎还是很可能会成为月国新的敌人。 可是，月国和神炎都没有那么做，他们都没有反悔。这也就算了，可他们竟然也都不担心对方会变卦。 这就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这样的信任程度，除非是真正的友军。比如当年神炎支援紫星，比如乾蓝高真支援龙燕时才有可能会出现。 除此之外，就只有本国内部各大兵团之间的合作了，比如叶弘和薛尘之间，他们自然不会有这种担心。 而神炎和月国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也好不到那个地步吧？不久之前，神炎还是月国的敌人呢。 慕哲平的面色显得有些凝重：“这其中必定有不为人知的惊天隐情。” 但紧接着，他就又舒展开了眉头：“月国之危就那么解了，非但如此，攻守之势也彻底易位。这件事，我们似乎没有插手的理由。” 如果碧澜皇帝听到慕哲平这句话，只怕会很失望。 林四却没他那么容易看开：“是啊，按理说月国局面占优，我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我感到很不安呢？” “因为玄罗大陆的威胁？” “不光如此，从这件事之中，我已经看出了连琴的影子。” “哦？怎么说？” “你知不知道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当年的神炎九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神炎皇帝，这个人登基之后，神炎帝国就变得有点不像从前了。” “你是说无上云颠和心宫等派当年帮助神炎帝国本就可疑，而这个人上位之后，各门派在神炎的地位陡然提升了数个层次？” 这件事，慕哲平当然是早就注意到了。 自从那位神炎九皇子上台之后，无上云颠和心宫在神炎帝国几乎就像是护国宗门一样。 从前因为国家门派之间的矛盾，神炎帝国对于各门派在本国境内的活动是加以重重限制的。否则天才大量外流，岂非是自毁根基？何况让这些门派修士在本国境内肆意开设分部，鼓动人心，刺探消息，本就不利于帝国的安定。 而现在，非但是这些限制全都没了，各门派弟子在神炎帝国的地位还提高了许多。现在一名无上云颠弟子在神炎帝国境内行走，俨然就像是贵族一般，会受到官方的接待，严重的甚至能直接插手当地一些事务。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至于暗地里各门派是否得到了更多好处，那就更是不为人知了。 从这一点来看，当年无上云颠和心宫等门派帮助神炎征战天下，倒是有了解释，因为他们现在得到了利益。 可是，这又是极其不正常的。神炎皇帝除非是疯了傻了，否则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条件？现在的神炎帝国确实疆域比从前辽阔了许多，可那还是真正的神炎帝国吗？ 事实上不光是林四，慕哲平也早早怀疑到了那位神炎九皇子，因为一切都是从他登基之后开始发生变化的。 林四点了点头：“嗯，这件事让我联想到了连琴。” “为什么？” “别忘了当年神炎赤楼乌夏三国是怎么和各大门派搭上线的，一个名叫秦仪的人分别说服了他们。据说此人是无极殿出身，同时又在神炎朝中为官。那现在呢？那个秦仪在哪？” “很显然，秦仪应该就是连琴的某一个化身了。”慕哲平顿时反应了过来，连琴当年惑乱天下，利用天印，十方楼以及其他种种身份挑起各门派和各国征战，在他们眼中并非什么秘密。 “正是如此，连琴应该是最清楚神炎帝国和各门派合作内幕的人，他能利用到这一点，并不奇怪。” 慕哲平缓缓点了点头，他不禁摸着下巴深思起来：“难道神炎皇帝被他抓住了把柄，所以现在不得不帮助月国？可是，这未免太儿戏了吧？就算是把柄，在这种大事面前也可以无视了吧？” 林慕二人纵然聪明，可有些事情发生在数十年前，那时候他们一个还是幼童，一个都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现在没有更多的线索，又怎么可能凭空推断出真相。 林四很清楚，想要得知真相其实有个捷径，那就是直接去问尹漓。 事实上秦仪这个名字就是尹漓当年透露给他的，否则林四根本就不知道其中有着这些复杂内幕。 那时候的尹漓知道得同样不多，但现在却不同了。 心宫是神炎帝国的合作者，这个计划她们可以说是直接参与者。现在尹漓已经是心宫第一人，这虽然是滔天隐秘，但冷筠和素韵素叶等人却不会再瞒她。 只是现在他却没办法去直接问她了，这件事关乎到心宫的切身利益，贸然去问只会让她难做吧？虽然她现在在心宫的地位很超然，没人能再勉强她做什么，但她至少不会损害心宫的利益。 这件事，林四暂时只能继续观望。因为他根本不知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这些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似乎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就在几天后，林四得到了另一个消息，也算是一个噩耗。 剑主已经再次进入了闭关，而在闭关之前，他找来了剑尊古皇海皇甚至还有迦王这四大圣境，进行了一次密谈。 这次谈话之后，四大圣境再次联合了起来。现在的玄罗大陆那边已经是紧锣密鼓的备战了，至于备战的目标还用提吗？ 最多一年，玄罗大陆就会再次入侵苍罗大陆了。因为对面苍罗大陆打得如火如荼机会难得，因为剑主这个超级高手终于站出来登高一呼了…… 至于方歌，现在这种形势下，他也只能低调，目前根本没有什么大动作。 或许这正是他最想看到的画面吧？无论玄罗大陆是获胜还是惨败，对他而言都是一个好结果。前者能帮他提前消除外敌，后者能帮他重创玄罗大陆内部的修行界敌人。 玄罗大陆各大门派那么大的动静，无论神炎皇帝还是月洛宁，应该都知道，甚至知道得比林四还要详细清楚。 那这个时候，他们又会怎么做呢？ 他们会停战，然后一致对外吗？ 林四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如果三大帝国继续这样大战下去，任由这些大人物继续折腾下去，北部三国百姓当初的悲惨境遇很可能会重演，而且会比上一次更加难以收拾。 因为异大陆的入侵，是一场真正的灭种之战。 他希望月洛宁能稍微顾及一次无辜百姓，等赶走了玄罗大陆，随便她怎么打自己都不会再管，至少现在先停一停…… 而也就在这时候，弥罗山迎来了两位特殊的来客。 第1610章 养虎为患 出现在林四面前的人是神炎丞相魏仲和无上云颠三长老吕思。 虽然早已得到了北谷族人的通报，但在亲眼见到这两个人时，林四还是没办法不感到意外。 这两个人跑来找他是秘密的，因为他们也很清楚传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毫无疑问，魏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林四的敌人，而吕思也不例外。 当年林四在龙燕战斗时，他对面的神炎将军都是魏仲的部下。之后月国和神炎大战时，虽然魏仲已经回到了神炎朝中，可他终归还是神炎人。 至于吕思，作为无上云颠长老的他虽然没有直接和林四对战过，但无上云颠和林四的关系一直都谈不上好。吕思当年曾经参与过围杀慕哲平的明城之战，只是那一战他逃得快，侥幸保住了一命罢了。 虽然他们都只能算是各为其主，现在魏仲都已经卸去了丞相之位，摆出了隐退不问世事的姿态，而吕思还有一个身份是谢少英的师傅，可这不代表他们就和林慕二人成了一路人。 对于这两人，林四和慕哲平至多只能算是暂时不敌视，但也成不了朋友。 虽然他们现在不再征战，可无论如何，他们也还没有和神炎帝国，和无上云颠化敌为友不是么？ 所以，这两个人来见他们，还真是令人意外至极。 魏仲本人是天境初期修为，而吕思则是老牌的天境后期，这两人自身实力已经足够强，但面对今时今日的林慕二人还不太够看，他们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宣战。 林四没有摆出什么冷脸，尽管他已经隐隐猜到了两人的来意。 神炎帝国和无上云颠虽然是合作伙伴，但魏仲和吕思走到一起，而且联袂来到自己这里，背后的意味就有着微妙了。 双方只是经过了短暂的寒暄之后，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还请林少侠和慕少侠救救我们无上云颠！” 吕思这句话让林慕二人大为惊讶，因为这着实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吕长老何出此言？贵派位列天外天三派，门人弟子众多，齐掌门正值盛年，谁能威胁到你们？我二人能力有限，又是外人，相救从何谈起，吕长老言重了……” 场面话林四还是会说的，他可不会因为吕思那满面的恳切之色就心头一软头脑一热，连问都不问就把事情揽下来。 说实话，就算无上云颠真的出事了，又****何事？ 以他和无上云颠曾经的关系，不去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品性高洁了。 他的态度，吕思当然能看得出来。他心内亦是暗叹，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把求助的目标放在林四慕哲平身上了，这几乎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林少侠有所不知，唉，掌门他……已经遭遇不测了。现在的无上云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无上云颠……” 说出这句话时，吕思的眼内浮起了难以掩饰的悲伤，对于齐无生这位圣境掌门，他是有着一定感情的。而对于无上云颠这个门派，他更是看重无比。 “什么？” 别说是林四，就连慕哲平也不由得惊呼出声。齐无生无论如何也是一位圣境高手啊，这样一位大人物死去，当然是一件大事。 然而诡异的是，这件事现在竟然没有透出任何风声。 虽然齐无生和林四的关系谈不上好，可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林四不得不继续追问了下去。 “怎会如此？难道齐掌门上次和剑主一战受了不可挽回的重伤，最终没能撑过去？” “若是那般，我便不会来寻两位少侠出手相助了。实不相瞒，掌门他很可能是被人暗害的！”吕思这句话之中，已经透出了毫不掩饰的恨意，显然对于那个害死了齐无生的人，他是恨不得千刀万剐的。 “啊？谁能害他？圣境高手纵然受伤也不至于那般容易被人得手吧？何况齐掌门负伤后是留在无上云颠疗伤吧？纵然是圣境高手也难以无声无息突破到那里，再突然偷袭得手吧？” “不错，掌门受伤之后，本门的戒备提升了数个层次，外人不可能有得手机会！此事，是无上云颠内部某人所为！” 说实话，在听说齐无生被害消息之后，林四心头浮起的第一个形象便是连琴。 以连琴的实力，他想要做到这件事还真不是不可能。毕竟，连琴可还有一个身份是十方楼的刺皇啊…… 另外，连琴和剑主一战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去做什么了？ 但听吕思这言之凿凿的口吻，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了。 “是谁？无上云颠还有这种胆大包天丧心病狂之辈？” “是齐苍……本门天选之子齐苍，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当年就不应该选他修炼第五天印！本门为了造就他，不惜花费大量灵石丹药，非但诸位天境长老，就连掌门都曾亲自指点过他，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只盼他将来能光大我无上云颠，哪曾想他……” 吕思牙关紧咬，似乎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连接下来的话语都难以再完整说出。 “吕长老亲眼看到齐苍对齐掌门下手了？” “不曾，但掌门重伤闭关之后，能见到他的人，惟有我和齐苍以及大长老仲楚羽。而掌门也曾亲口告诉过我，他的伤势少则两年，多则五年便可痊愈。” “只凭这一点就断定齐苍是凶手，似乎有些武断，那位仲楚羽仲长老呢？” “林少侠有所不知，掌门死后，齐苍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自立为新掌门，当时掌门死去的消息甚至都还不曾传出。而就在我等反对之时，齐苍栽赃我们二人是谋害掌门的凶手，还悍然出手斩杀了仲师兄，并若非我逃得快……” “齐苍怎会有如此实力，而无上云颠其余门人怎可能坐视？” “齐苍……他已经是圣境了。从前掌门一直在栽培他，我等也都是全力扶持他，他早已笼络了许多弟子的心，哪料到这竟然是养虎为患。加上众弟子不明真相，看到他已经是圣境，许多人反而是欢欣鼓舞，唉……” 吕思的话说到了这一步，林慕二人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场这四人都不是简单之辈，某些事情虽然暂时没有真凭实据，但内情如何，他们已经能够推算得八九不离十。 尤其林四和慕哲平还知道得更多，他们知道天选之子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天印是有毒的，齐苍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无上云颠弟子，而是琴英的分魂在控制身体意识了。再结合连琴前段时间的消失，他们几乎已经能够直接推出全部的真相。 很显然，这就是连琴从前故意不取天印的真正用意。 堂堂无上云颠这样一个超级大派，连琴如果是正面攻打，不知要费多大的力气。至于收服，那是绝无可能的。 这一点只看剑主挑战心宫便可知道，当时心宫门人宁为玉碎也不愿屈服。这些大派有些门人虽然在某些方面令人不爽，比如贪婪，比如霸道，比如傲气…… 但论及对门派的忠诚，却也几乎没有多少人比得上他们。 而现在，连琴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做到了这件事。连琴是琴英的转世，琴英分魂控制的齐苍当然是和他一路的，甚至会直接听命于他。 齐苍当上无上云颠掌门，那连琴其实就等于是成了无上云颠背后的主人。而偏偏，无上云颠其余门人弟子还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依然在为本门天选之子成为圣境高手而欢呼。 在他们眼中，齐苍是和他们一起入门一起成长起来的，怎么可能是外人敌人？ 吕思的推测应该是没错的，齐无生很可能就是齐苍所杀的，圣境偷袭一个受了重创，而且毫无防备之心的圣境，并没有太大的难度不是么？更何况连琴当时很可能也加入其中了。 惟有斩杀了齐无生，齐苍才能上位，连琴才能暗中掌控无上云颠啊。 这可真是好算计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掌握了一个超级大派为自己所用。 林四和慕哲平不约而同的互望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那一抹震惊。连琴翻手为云的手段，已经让他们无话可说了…… 如果不是林四上次抢了白云道的第六天印，只怕白云道在妙空死后，也会沦落到类似的命运吧？在琴英分魂的控制下，白云道那位天选之子也会登上白云道掌教之位。 至于心宫，她们真的应该庆幸她们还有一个尹漓，庆幸尹漓废掉了段妍。 林四现在甚至在怀疑，当初尹漓之所以会被逐出师门，背后是否也有连琴推波助澜的影子。为的就是赶走她，以免祝云死后，段妍上不了位…… 只是那些真相，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若非阴差阳错出了一些变故，那现在天外天三派已经全部被连琴一人所掌握。 如果天外天三派全都为连琴所用，无极殿星罗门琉璃宫南无宗等门派会否往风景从？那苍罗大陆会变成何种模样？ 难怪啊，难怪当初自己和尹漓抢了第三和第六天印之后，连琴气急败坏的杀到了玄罗大陆。那一次，恐怕是彻彻底底的激怒了他。 第1611章 偷梁换柱 “那吕长老想要我们怎么做呢？你也知道，这件事外人不便插手，我和老慕根本不方便做什么啊。” 在得知事件和连琴有关之后，林四已经真正重视了起来。只是这件事怎么看，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出手的必要。 无上云颠又不是他的自己人，若是无上云颠为连琴所用，那反而算是加强了月国的实力。 他林四虽然脱离了月国，可还没有到反目为仇的地步，还不至于为了去瓦解破坏月国而不懈努力。 而另外，他现在跑去刺杀齐苍这个无上云颠掌门，无上云颠其他门人又会怎么看？ 那些人又不知道真相，就算说出来，他们就一定会信吗？有实际证据证明齐无生是被齐苍所杀吗？相对于齐苍这个自己人，他们难道会更相信林四慕哲平这两个有过仇的外人？ “我希望两位少侠能制住齐苍，这个贼子对掌门下手，罪大恶极！更何况这些年一直有传言，说是天印有毒，虽然掌门曾经仔细查探过天印，但我现在已经不确定这是真是假了……” 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对于贵派的遭遇我们深感同情，也深表愤慨。可制住一位圣境高手……吕长老实在太高看我们了。何况就算制住齐苍，之后呢？你们整个无上云颠恐怕都要恨上我们了，还望吕长老理解。” 他已经无奈了，到了这一步，吕思竟然还想留齐苍一命，他难道还指望一顿惩罚，再加上今后的教化，能让这个人‘改过向善’？ 也是啊，齐苍是圣境高手，吕思也不忍心就那么杀掉吧？毕竟他已经算是无上云颠的希望了。 “这……我定会向所有门人说明真相。他们若是不信，我会将此事一力承当下来，直言两位少侠是我请来的，一切都是我主使的！” 吕思着实不想就此放弃，林慕二人算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对付一位圣境高手，而且是有着无上云颠许多门人弟子支持帮助的圣境高手，难度何其之大？ 苍罗大6这边，天外天三大圣境全都不在了。剑宗之主依旧是重伤未愈，连琴和剑宗大长老是月国那边的，他能指望得上的也只有林慕聂尹这四人了。 “这件事我们实在是爱莫能助，再说吕长老何不去找尹漓？她现在是心宫太上长老，有心宫门人出面解释，应该会更好吧？毕竟你们三派之间要熟悉得多，也不算完全是外人……” 林四随手就将这个‘麻烦’丢给了正在遥远某处的紫瞳女子，一点都不觉得汗颜。 吕思面色一窒，他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魏仲。 这位神炎前任丞相长叹了一声：“林少侠有所不知，这件事，还真不能惊动天女尹漓。” “哦？这又是为什么？” 这件事被尹漓知道了又会如何？难道无上云颠还担心尹漓会趁机吞并他们？那他们又凭什么相信自己和老慕？ “林少侠想必也听到外面的消息了，我神炎帝国目前正在帮助月国打仗。” “不错，这其中有隐情？”林四顿时精神一震，这算是他现在最不解的一个秘密了。 “林少侠恐怕会认为，这是一次双赢的合作。事成之后，神炎月国将来会瓜分碧澜各取所需。” “难道不是？” “哈哈哈……”魏仲仰面长笑：“果然，林少侠也认为唯有如此才算合乎情理！可事实上，这次的合作只是我神炎帝国的单方面援助！事成之后，碧澜全境归月国一家独有，我神炎等于是白白付出士卒性命，打一场帮助将来更强敌人的战争！” “不会吧，怎么可能……”不光是林四，就连慕哲平也是目瞪口呆了。 神炎人疯了吗？还是傻了？ 白白帮助月国打仗，事后什么好处都不要，眼睁睁看着月国将来变得更加强大？ “你们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合作？”慕哲平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神炎帝国又不是月国的附庸，那可是一个实力不次于月国的级大国。 魏仲轻叹了一声：“因为皇位上那个人蒙骗了所有人。” “蒙骗？” “不错，若是先皇在世，若是老夫还在丞相之位，是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荒唐决定的！即便林少侠曾经是月国****，老夫还是要说一句，先皇和老夫若在，神炎根本就不会如儿戏般撕毁和碧澜的盟约，哪怕月国许下了重利也不会！” 虽然这话不中听，但林四却也明白这才是大实话。 想要神炎退兵，除非是让他们觉得这一仗打下去没好处反而损失更大，要不就是干脆的击败他们。 至于让他们前一天还在和月国对峙，后一天就对友军碧澜反戈一击，那简直就是个笑话。魏仲说得没错，神炎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做出决定时，绝不会那般儿戏。 “他怎么蒙骗你们的？” “他告诉朝臣，此次合作，神炎月国是各取所需，朝臣虽有不少反对的，可也挡不住他的一力坚持。这些年他登基之后不断排除异己，朝臣之中也有了许多他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卖国？”在慕哲平看来，神炎皇帝的举动，确实算是卖国了——出卖神炎帝国的利益。 “老夫毕竟曾在丞相之位坐了三十余年，有些消息别人得不到，老夫却能得到。老夫甚至亲眼看到了他那份和月国人暗中接触的……卖国密折！”魏仲并没有满面怒火，但眼中隐晦的深沉杀机却并未消去。 他竟然想要杀掉神炎当朝皇帝？这算是弑君吧，这个人还真是够狠的啊！ 林四暗暗摇了摇头，魏仲或许忠于神炎帝国，但此人同时也还是个枭雄之辈。且不提当年攻打龙燕高真，就说现在，他一个已经退下来两年的赋闲之人，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风轻云淡啊…… “你们的皇帝，为什么会这么糊涂？” 魏仲淡淡道：“他根本不是我们的皇帝，他连神炎人都不是！” “什么？”这让林四不得不推翻刚刚魏仲想要弑君的评价了。 “这件事与我们有关。”吕思幽幽一叹。 “怎么说？”林四知道，接下来便会涉及到当年神炎和无上云颠联手的背后隐秘了。 “二十三年前，还不到十四岁的神炎九皇子就已经离世了。” “啊？那皇位上那个人……” “皇位上那个人是假冒的。” “怎么可能？这种事，也未免太过荒唐了吧？一国之君，神炎前任皇帝怎么可能这般大意？自己的儿子换了个人，换了十几年他都现不了？” “现不了，因为本门掌门和心宫祝云长老联手施为，利用种种秘法为他改变了面容，甚至还利用阵法以及圣域为他换了血骨，哪怕血亲法阵也无法检测出来。” 换血虽然离奇，倒也不是没有圣境之下的修士办到过，换骨那就真是足够匪夷所思了。 而这种手段虽然能骗过血亲法阵，却无法瞒过圣境高手。真要是验证是否自己的血脉，圣境高手自有其他手段，那是换了血骨也无法奏效的。 除此之外，血亲法阵无用，但真要留意的话，人体内终归有些东西足以成为独有标记，比如意识中的某些波段，比如气海经脉。这些东西，用阵法还是能找出一些遗传特征的。 不过神炎帝国没有圣境高手，神炎皇帝也不会特意去找个类似的阵法来检测自己的九儿子。他根本就不会对此有什么怀疑，毕竟无上云颠和心宫一定会将这件事做得尽量周密，比如教这个替代者宫廷规矩，背下足够多的资料。 所以，这个计划还真是有效的…… 有无上云颠和心宫等门派暗中相助，这位神炎‘九皇子’最终杀出重围登上皇位，也不算多么奇怪了，甚至神炎前任皇帝的死，都已经有疑点了。 难怪无上云颠和心宫当年会答应帮神炎征战，原来他们知道最后坐上皇位的人，是他们的人。神炎真要是一统天下，便算是他们的人统一了天下。 怪不得现在神炎帝国境内，各大门派的得到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好处，地位提高了那么多，因为他们的皇帝就是门派中人啊。 “这个替代者，是你们弄出来的？” 吕思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这个惊天秘密：“是的，他是心宫某位长老和本门一位长老所生，算是我们的人。” 不过，他终归还是没有泄露那两人的名姓。 “这种事情，你们是怎么办到的？换骨这种事情，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有人教了我们，他提供了一份上古秘法，上面有换骨之术。” “那个人是谁？” “他来自无极殿，同时又在神炎为官过……” “秦仪？” “不错，看来你们也听过此人了。” “他现在在哪里？” “当年我们和神炎帝国的合作谈妥不久，他便暴毙而亡了。” “暴毙？” 这暴毙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了点吧？ 林四当然听过这个人，不久前他和慕哲平还谈到此人，而现在更是确认了此人就是连琴众多身份之一。 真正的秦仪应该是存在的，只不过没有连琴这种魄力和心计罢了，否则此人也不至于在从前声名不显了。 对于连琴而言，暗中制住一个具有无极殿背景的神炎官员，冒充他一段时间有什么难的，他可是连妙空那种圣境高手都能冒充的。 至于事成之后，让真正的秦仪‘暴毙而亡’对他而言更是简单无比吧？ 慕哲平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连琴搅动风云的手段已经足够可怕，关键这个人似乎还涉猎极广，而且样样精通。 当年的逐梦乐队属于音乐领域，现在这换骨之术已经算是医学领域了，偏偏现世之中恐怕没有其他医师能做到这种事，惟有他会。 至于当年琴英弄出来的许多能在这个世界应用的明，就更是不用提了。 同样来自那个世界的慕哲平，就没办法做到这些事情。有些东西只是见过用过，就能凭空在这个世界复制出来了吗？何况他做出来的某些东西，在那个世界都不存在。 第1612章 最后机会 吕思透露的这个秘密，让林慕二人的许多疑惑得到了解答，也让他们将许多事情串了起来。 连琴确实是在下很大一盘棋，他们现在终于明白神炎帝国为什么会那样‘无私’的帮助月国打仗了，他们帮的只是连琴。 不光无上云颠，神炎这个庞大无匹的帝国，现在同样也在为连琴所用啊。 神炎皇位上那个人来自无上云颠，他听命的应该是现在的无上云颠掌门，也就是齐苍。而齐苍几乎可以算成连琴的分身。 那个神炎皇帝在神炎帝国呆了这么多年，而现在又坐到了这样的位置，也许他也有了一些自己的主见，自己的诉求，他本不该那么容易受人摆布。 只是，假冒的身份足以成为他最大的软肋，这个秘密让他不得不受制于齐苍。而他想要摆平神炎群臣，想要坐得更稳，也需要无上云颠和心宫的帮助。 固然这不代表神炎帝国现在就归属于月国了，毕竟某些事情不是皇帝能够一言而决的，比如投降归附。 一旦这个假冒皇帝提议归入月国，他的皇位将再也无法坐稳，麾下的神炎大军只怕全都会反他。 不过有他在，将来月国真灭掉碧澜帝国后，想要再收神炎帝国的难度会小许多倍了。敌方最高统治者是自己这方的人，那意味着什么？ 最直接的一点，他能把神炎能出卖的东西都出卖掉，把挡路的石头都一一清除掉…… 林慕二人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感受，不知不觉间，连琴竟然真的奇迹般勾出了一幅一统大6的画卷了。 如果不是心宫和白云道那两枚天印出了意外，那将来碧澜帝国被灭之后，这大6上排的上号的势力都会归他所有。 这个计划是如此的庞大，远的已经在数十年前就开始布置，近的则是最近才开始动。 而偏偏他始终没怎么现身，甚至现在魏仲和吕思都没能看出他在这些事件背后的影子。他们看到只是齐苍，只是那个假冒皇帝…… 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吕思和魏仲不愿意去找尹漓了，因为心宫也是当年那个偷梁换柱计划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还是利益获得者。 可以说，现在的尹漓也能影响这位假冒的神炎皇帝。为了让心宫能继续影响神炎帝国，她不一定愿意废掉这个神炎皇帝，甚至可能会保他。 所以在魏仲眼中，非但齐苍，就连尹漓都是他的潜在敌人。 魏仲此行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他想要推翻这个假冒皇帝，但他挡不住齐苍和尹漓。所以，他需要林四和慕哲平的帮助。 林四和慕哲平现在唯一奇怪的，只是魏仲怎么会和吕思联袂而来。 当年假冒神炎九皇子的计划，吕思应该也是参与者之一，算起来，他应该是魏仲的敌人之一。而现在，吕思想要在无上云颠拨乱反正，也不代表他要放弃神炎皇位上那个人，放弃他给无上云颠带来的利益，他并不知道连琴在背后的影子不是么？ 可眼前一幕，魏仲对吕思并无丝毫怨怪之心，而吕思也明显在和魏仲联手。 难道，就因为他们有齐苍这个共同敌人的原因？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这两人之间，看来也达成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协议啊。 “魏丞相是希望我们能帮你挡住齐苍和……尹漓？” “不错，那个假冒的九皇子，老夫有把握拿下，但就怕他背后会站着圣境高手。老夫也知林少侠和尹漓是至交好友，若能不用动手，直接劝服她也是再好不过……” 林四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尹漓倒不是问题，只是这件事，以及无上云颠之事，我暂时无法立即给出答复……” 魏仲将尹漓当成假想敌，吕思只怕也担心尹漓会趁着无上云颠内乱做点什么，但林四却并不担心她。 原因无它，这个女人是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的。 天印之毒意味着什么，尹漓其实早就知道了，她能看出连琴在这件事背后的影子。一旦她得知齐无生被齐苍所杀，她就会推算出全部的真相。 到时候，她就会明白皇位上那个假冒皇帝表面还听心宫的，暗地里却已经倒向了月国。 他这回答已经让吕思喜出望外了，他原本还以为林四直接拒绝了，想不到他还留了极大的可能。 “林少侠是有什么顾虑么？若是老夫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林少侠尽可以开口！”魏仲沉声问道。 “并不是，此事事关重大，两位可否给我十天时间考虑？十天之后，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我都会给两位一个明确答复。我现在唯一能给两位的承诺，就是即便拒绝，也不会泄露两位的计划。” 吕思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久违的笑意，他的语气之中充满着感慨：“有林少侠这句话，我等便知这次没有看错人！当年之事，确实是我等过分了，还望两位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慕哲平微微一笑：“吕长老言重了。” 魏仲和吕思其实也明白，这应该不只是考虑那么简单，否则哪里用得着十天那么久？ 不过，十天他们还是等得起的。 …… 送走魏仲和吕思之后，慕哲平便径直将目光对准了林四。 “看来你是打算给月洛宁最后一次机会了。” 林四点了点头：“嗯，你看出来了啊。” 慕哲平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要是再看不出，就未免太蠢了点。你并没有告诉吕思天印之毒就是琴英意识，也没有告诉魏仲连琴在此事背后的影子，这两个秘密足以让这两人惊醒过来，彻底意识到连琴和月国的野心。” 没错，林四没有透露这些秘密背后的秘密，因为这些秘密最终的得利者是月国。 所以，他还想再给月洛宁一次机会，他暂时还没有破坏连琴的大计。 “我打算再去见月洛宁一次，若她答应暂时休战，齐心协力先打退玄罗大6的异族人，那我会将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不会破坏她和连琴将来一统天下的完美计划。” 慕哲平意味深长地追问了一句：“若是她不答应呢？” “那还用问吗？异族人过来烧杀抢掠，将百姓当牲畜屠杀，当做奴隶奴役，这个时候她还想着什么统一的计划，拖着苍罗大6的后腿，完全无视百姓们的死活，那她根本就不配一统这个大6。就算将来真能统一，真能迎来美好的时代又如何？” “你这番话，听上去倒像是月国能不能统一，完全取决于你的决定了。” “不，取决于月洛宁自己。” “是么，你好像还忘了一个人……就算你不破坏连琴和月洛宁的计划，他们能否顺利，也还取决于那个人的心情。” “你是说尹漓？” “不错，她知道的可不比我们少啊。而且，她对月洛宁可不会有什么好感。怎样，有没有觉得很头痛，哈哈哈！” “尹漓并不在乎什么各国纷争，她本没理由破坏这个计划。她真要那么做的话，月洛宁只能后悔自己曾经火烧了天河，提前烧掉了自己顺利统一的美妙画卷。我不会为此头痛，她的决定是她的决定，我的决定是我的决定。” …… 作为月国女皇，连琴做的许多事情，月洛宁当然是知情的。 毕竟就算神炎愿意帮月国，她月洛宁也要弄明白原委才敢接受。她知道连琴在那背后做过些什么，她也知道连琴帮助齐苍斩杀了齐无生，知道无上云颠也算是月国的一支力量了。 从未有哪一刻，她觉得一统大6离自己是那般近。 月洛宁并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过去里的人，但此时难得忙里偷闲，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她终归还是生出了一丝如梦似幻的不真切感。 曾经一统东南六国对她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毕生野望，而现在那个目标早就已经实现了，她现在的目标已经是统一整个苍罗大6。 虽然需要时间，但她现在有无穷的信心能够实现。 前提……是连琴继续帮她。 此时的连琴站在椅子后方为她按揉着脑袋，他的动作犹如触碰最精致的瓷器，小心而又轻柔。某些独属于他的力量一点点从指尖流淌而出，月洛宁前段时间因为疲劳而造成的头痛症也因此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月洛宁的头痛，宫廷高手和御医都无法根治，但这其中或许不包括实力强大无匹，同时还兼具高深医术的连琴…… 换在从前，月洛宁不会任由外人触碰自己，但现在她已经在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照顾了。 对于连琴的帮助，她已经不愿去猜忌什么了，毕竟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切。何况，掌握着第四天印的月洛宁根本没必要担心他…… 罢了，就拿他当一个三叔吧。 时值寒冬，虽然月国的冬天并不算太冷，但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丝丝寒意。 常阳城内外除了一些常青树之外，几乎算是万物凋零。可她所在的这皇宫内，却依然是绿意盎然暖意洋洋。无论春夏秋冬哪一季独有的花朵，都在这里争相竞放。因为连琴在这里布置了阵法，同时运用木属性规则修改了某些正常规律。 他做这些，只是为了讨好她而已……虽然月洛宁对这些东西不太看重，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连琴对自己的‘宠爱’，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或许就像某句话所说的，就算自己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摘下来给自己。 第1613章 话不投机 月洛宁依然清醒，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连琴那宛若淙淙山泉般的无怨付出打动了。 至少，自己现在已经真正接纳了他。 月洛宁在某些方面显得冷酷无情，火烧天河，诛杀功臣，甚至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手，可那都是为了利益，为了所谓的大局，这并不代表她本人是个性子古怪别扭的女人。 她分得清好和坏，虽然厌恶溜须拍马，虽然不在意大臣直言劝谏，但一个人真正对她好，她何尝感受不出来？ 难道她还要对方故意对自己不好才能安心，故意对自己无礼才觉得是真心？ 连琴这种好，她终归是喜欢的…… 这算是一个危险的征兆吗？又或者这就是他某些不为人知目的即将揭开之前的掩饰，为的就是取信于自己？ 她已经不想继续猜测其中目的了，这个问题，上次她已经开诚布公的问过连琴了。 而连琴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她，他只是告诉她，就算死也不会害她…… 说实话，现在就连月洛宁也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莫非自己真不是月山的女儿，而是连琴的？ 只是他不敢承认，或许担心自己知道这个秘密后无法安心坐在月王之位，所以才一直埋在心里？ 除此之外，她实在无法为这种不计回报的付出找出其他解释来。 回望去，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有她自己的才华和努力等原因，可也还是少不了两个男人的默默支持。 一个是她的亲弟弟林四，一个便是她的‘三叔’连琴。 这两个人对她的帮助，几乎都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一个扶着她登上王位，为她撑腰，为她开疆拓土，打下了大月帝国的辽阔江山。 另一个，为她化解了两大帝国的危机，并将一统大6的宏伟蓝图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推开了前一个人，现在她已经不想再推开后一人了。 是的，没必要再推开他了…… 或许是因为心情还不错，她的嘴角悄然溢出了一丝浅浅笑意。 这笑意并不算明显，却是不可能瞒得过连琴，于是原本保持着某种特殊律动的双手忽然顿了顿。 下一刻，他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小洛宁想到了什么好事情吗？能不能和三叔分享一下？” 月洛宁的笑意早已收敛，她坐直了身子，板着脸掩饰道：“没有，我休息好了，要做事了。” 她的目光，已经重新放在了桌案上的卷牍之上。 望着她重新陷入忙碌之中，连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真不用这么操劳的，有些事情交给别人做也没什么。你就没有想要去玩的地方吗？或者其他想要做的事情，偶尔消遣放松一下才是根治你这头痛症状的良方……” “现在还不到懈怠的时候。”她头也不抬的回了他一句。 “小洛宁你真的好无趣啊！” 书房内除了翻动奏折便再无其他声响，他这句话被月洛宁直接无视了。 “我看啊，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懈怠的那天了，就算月国真的能一统大6，你也不会闲下来。” 类似的话题，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于是月洛宁已经懒得再重复一遍她的回答。 连琴最终只能放弃劝说，走到了门口的他回头笑了笑：“那我去做羹汤……” 若是林四听到这句话，只怕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可是连琴啊，琴英转世连琴，这世上有谁配让他下厨的？就算当年被他收养了十几年的连山，也没有过这种待遇吧？有时候，反而是幼年的连山为他准备吃的…… 然而月洛宁却已经尝到过他的手艺不止一次了，她不得承认，连琴的厨艺比宫内的御厨还要高明得多，这个男人几乎没有不会的事情。 “你就不用修炼吗？”她终于再次抬起了头。 挑战剑主，刺杀齐无生，随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前线协助大战，让连琴的状态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这段时间他只是暂时回来修养的。 可这点时间，他几乎全都在围着自己转，好像很闲，很无所事事。 月洛宁是个很努力的人，对于偷懒懈怠不专注安于享乐这些品质，她是较为反感的。 “我现在就是在修炼啊。”连琴笑眯眯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这也算是修炼？可我没见过你打坐运功。” “小洛宁你又不是圣境，这个层次的修炼你不理解也不奇怪嘛！” “是吗？”月洛宁眼内闪过了一缕狐疑，她有些怀疑连琴是在哄骗自己。 不过，那又如何呢？那是连琴自己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何况他能修炼到今天这个地步，足以说明一切了。 她低下头，打算重新开始忙碌，却现连琴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怎么了？” “呵……林四来了。”连琴的笑容再不复之前的和煦。 月洛宁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能看到对方眼内那一抹了然。 “不出意外，他是来劝你休战的。” “想不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片刻后，便有一名太监来报，林四已经在宫门前方了。 他并没有直接杀进来，而是选择了让侍卫一级级向上通报。不过有连琴在这里，他就算想要直接闯到月洛宁面前，只怕也不太可能办得到。 他的出现，非但是这宫门前的侍卫，就连后方百姓也是满眼的复杂，以至于宫门前方远处的街道上都变得拥堵不堪。 只是，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看。 月洛宁没有拒绝见面，而连琴也没有回避。 三人最终在一处偏殿会面，而这里其实算是月国和某些外宾谈判的场所之一。 “想不到你竟然敢独自过来，看来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 双方已经没有必要寒暄，没必要故意做什么表面功夫，毕竟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其乐融融得起来。 连琴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林四独自前来，他完全可以强行出手将他留在这里。常阳城是月国都城，可不是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而林四的回应同样毫不客气：“如果你希望看到老慕和老聂加入月国敌对阵营，尽可以那么做。何况我想，全身而退我还是能办得到的。” 连琴一脸无谓的耸了耸肩：“是么？那你的来意呢？难道你要回到月国加入我们？” 林四淡淡道：“我们至今都没有插手前线战事，你们应该满足了，不是么？” “确实……”连琴笑了笑，将‘谈判’的主导权交给了月洛宁。 “你的来意。” 曾经的师徒之间早就没有了任何情分可怜，而曾经的姐弟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叙旧一番的必要。 月洛宁没有丝毫想要谈一谈曾经，回味一下过去的打算。 而林四，也没有想要感慨一番，再控诉或嘲讽谩骂她的冲动了。 “我希望你能暂时停止对碧澜的战争。”他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暂时？”月洛宁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句。 “是的。” “理由。” 这对曾经被应飞当成一旦联手就天下无敌的姐弟，如今已经是面对而坐，他们之间隔了一张宽达一丈的长桌——谈判桌。 “玄罗大6即将再次全面入侵，这个消息相信你已经收到了。” “所以呢？你希望我现在停下战争的脚步，不计前嫌和碧澜神炎联手对抗所谓的外敌？”月洛宁不置可否的反问了他一句。 “不错。” “你是知兵之人，甚至比我们懂得多。你该知道，明明能打胜的仗突然停下来，并非只是给敌人缓口气的机会那么简单。” “是的，我知道。”林四点了点头，虽然月洛宁还没有明确说出拒绝两个字，但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说得确实是实情，退兵不光会给碧澜修整和重整旗鼓的机会，还会消耗月国的军力民力，最后，也会给军心和后方朝廷民间造成一定的影响。 当然，还很有可能会出现更多的变故。现在月国在攻打碧澜，将来又要突然联手，哪有那么简单？谁也无法保证碧澜人到时候不在背后插月国一刀了。 明明现在有着极大的胜利希望，却要月洛宁放弃，林四明白这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只是相对于这一切，他更看重的只是大6北方那些民众会否被再次屠杀和奴役，会否有更多民众遭遇当初北部三国百姓那样的悲惨命运。 他在意的，是苍罗大6是否会被外敌践踏，至于所谓的大局，所谓的一统天下，在他眼中并不重要。 连异族人肆虐都不管，将来就算能一统大6又有何意义？ 他眼中的决意，月洛宁何尝看不到？ 林四的态度，她和连琴现在其实都不得不重视。因为那已经是一支非常强大，强大到足够打破眼前平衡的力量。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看到林四再次变成自己的敌人。 否则，她何至于出现在这场谈判之中。 “你是以何种立场来劝说我退兵的？”她希望他还能记得自己是一个月国人，哪怕只是曾经。 但林四给她的回答却稍稍出乎了她的意料：“局外人。” “是么？那你就继续做个局外人好了，当初神炎碧澜攻打月国你没管，现在月国攻打碧澜，你又有什么资格去管？” “你若担心碧澜人到时候背后插刀，我会和老慕一起约束他们。” “这个承诺，你不觉得可笑么？” “玄罗大6的威胁消除之后，你可以尽情征战天下，到时候我不会再管。若是碧澜在那场两大6之战中反戈，将来我们会帮你对付他们。” 第1614章 谈判破裂 林四会帮助自己？甚至其中还会有慕哲平？ 这句话让月洛宁的眼睛陡然一亮，但转瞬间她便再度冷静了下来。 月洛宁当然希望能得到林慕二人的帮助，有了他们，战争将会变得简单许多。 只是她可没有忘记林四这句话的前提——休战之后，共同对付玄罗大6之时，碧澜帝国背叛了他们。 若是碧澜没有背叛呢？林四还会帮自己打他们么？ 想想也不可能不是么？那时候的碧澜帝国是抵抗了玄罗大6的功臣，他是不会再对他们下手的，他最多只会两不相帮。 除此之外月洛宁还有另一个更大的顾虑，慕哲平回来帮她是没问题，林四还是算了吧。 虽然林四的北王之位早已被她废除，但月山之子这个身份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他若回来，月国民间朝廷军中将会再次出现波澜。 谁知道他回来后，会不会有人生出别样念头呢？比如拥立这位正统的****篡位…… 想到这里，她脸上再无丝毫犹豫之色。 “我不需要，我现在就能拿下碧澜，为什么要等将来？” “现在，是多久？打下碧澜帝国，你觉得需要多少年？”林四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并没有因为月洛宁的回绝而变化。 或许真的是对自己的姐姐再无过多期待，因此无论月洛宁说什么，他都不会有什么失望之情了吧。 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满不甘愤懑…… “少则三五年。” “多则呢？” “十年也未必能竞全功。” 类似的问题，月洛宁自己恐怕已经思考和计算过无数次了，因此回答起来倒是没有半分迟疑。 “玄罗大6的入侵，应该是在一年之内。” “我知道。” “但还是不愿暂时休战对吗？” “我没有放过碧澜的理由。” “大6北方的亿万百姓，也不足以成为这个理由吗？” 月洛宁默然片刻，木然答道：“他们不是月国子民……” 林四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已经真正明白了月洛宁。 “他们将来很可能会成为你的子民，如果你真能一统大6的话。”他终归还是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努力。 月洛宁毫不客气的回击道：“你现在，正打算阻止我统一的进程。” “只是暂停，并非阻止。” 月洛宁忽然站起了身来：“你今天来这里，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 “我还有事，如果你打算在这里多转一转的话，我可以安排人陪同款待。”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毫不停留的向着门外行去。 “你若不愿让月国大军加入对玄罗大6的战争，我不强求你。我只希望，你不要扯后腿，只要停下来便可。” 这已经算是林四的底线了，然而这一次他连回应都没有得到。 月洛宁仿佛没有听到他这句话，她已经走出了门外。 …… 常阳城距离弥罗山并不算太远，至少要比当年的弦城近得多。就在当天，林四回到了这里。 虽然两人收场之时并没有翻脸撂什么狠话，但他和月洛宁的谈判算是谈崩了。 月洛宁和连琴的选择他不认同，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他也很清楚，月洛宁现在应该也开始将自己列入潜在敌人的行列中面对了。 毕竟她很了解自己，她知道自己不会说几句话就那么偃旗息鼓。 回到弥罗山的他，已经打算和慕哲平一起联袂去往神炎帝国都城。 只是在回到这里之后，他才现这里又有了新的‘客人’，而且来人和前次魏仲吕思倒是有着不小的相似之处。 同样是已经隐退的一国丞相与天境后期高手，只不过这一次来的是碧澜的苏缪和秦烈。 当年林慕聂等人从龙燕回月国时，曾在途中见了这两人一次，当时苏缪曾想招揽林四慕哲平去碧澜效力，只是被林四婉拒了而已。 自从碧澜皇帝真正走上台前，太后黯然退下之后，苏缪这个碧澜老丞相便也同样退了下去。 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因为苏缪在某些事情上犯了错。 在太后和皇帝之间，他一直游刃有余的保持着不偏不倚的中立态度。他支持过太后，他也为当年羽翼未丰的小皇帝说过话。 或许他是希望将来权力交接能够平稳过渡，或许他只是希望碧澜能稳定，但很遗憾小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了较为激烈的政变方式。 而他这种两不相帮的态度，自然无法让小皇帝满意。 加上小皇帝终于开始主政，本就要清理一遍朝廷，提拔一些自己人。苏缪会被渐渐排除出碧澜核心权力圈，也就不奇怪了。 可这也不代表苏缪就人微言轻了，像他这样的老臣就算退下来了，影响力依旧不可小视。毕竟他的许多同僚门生下属，现在都还在碧澜朝廷内外为官为将呢。 有些事情，碧澜皇帝还是会找他商量的，比如这一次来见慕哲平。 碧澜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碧澜皇帝已经无法顾忌太多，现在他只能尽量抓住任何能抓住的浮木。 苏缪此行，便是来请求慕哲平出山，帮助碧澜帝国对抗月国。 这个时候还想着什么猜疑，什么身份，显然已经是不合时宜了，毕竟退一步很可能就是亡国了。 如果可以，碧澜皇帝和苏缪甚至希望林四也能加入这一战。 只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达成，慕哲平热情接待了他们，却并没有直接将这件事应下来。 哪怕苏缪和秦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直言慕哲平就是半个碧澜人，碧澜军民对他翘以盼，却也没能让他松口。 倒不是慕哲平不愿，而是他需要等待林四那边的结果。 如果林四和月洛宁谈妥了，那这一战自会停下来。而将来玄罗大6被击退之后，林四也不会阻拦月洛宁一统天下的计划，那他现在自然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他需要等待林四的决定，他自己的一言一行何尝不是牵一而动全身，毕竟在外界无数人眼中，他的态度也能决定林四的态度。 一时间，一方苦劝，另一方苦笑连连，倒是许久没能得到个结果。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林四终于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他的到来自是让苏缪秦烈好一番寒暄，林四则是笑着问起了两人的来意。 他当然知道这两人是来做什么的，此时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某些决定他此时已经做出来了。 面对苏缪的慷慨陈词，他是一脸深有同感的模样，仿佛他也是个碧澜人一般。而对于苏缪的请求，他同样是连连点头。 这让苏缪心内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这林四的态度有点古怪啊，他竟然全程都没有说一句推脱的场面话，难道是答应了？ 可是，就连慕哲平都在犹豫，他怎么可能…… “老慕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在碧澜帝国住了那么多年，齐琪也是碧澜人，碧澜有难你怎能坐视呢？别忘了还有小云，若是碧澜危急，姜家和那云海学院恐怕也会出意外，我说得对否，苏丞相？” “林少侠所言极是……” 苏缪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听林四这意思，他是直接答应下来了，可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慕哲平可是明白得很。 看来林四和月洛宁的谈判是崩掉了，所以林四已经打算全力制止这场大战。 林四不会让月国扯苍罗大6的后腿，至少在异族大军到来之前，他不会再让苍罗大6的内战继续。 这是他的坚持，他会坚定不移的向着那个方向去努力，甚至不会在乎手段如何。无论月洛宁的野心，连琴的完美计划，还是月国和他的渊源，世人的评价，统统都需要为此让路。 若是他们不让，那便逼着他们让。 想要做到这件事，第一步便是在战场上挡住月国大军，让月洛宁明白她征服碧澜的希望恐怕要破灭了。 而第二步，自然就是让神炎帝国和无上云颠心宫全都退出这一战。 到时候，月洛宁和连琴一统苍罗大6的美梦将会彻底破碎！ 等到那一天，月洛宁会明白继续这一仗继续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强行为之只会头破血流，撤兵反而是最佳选择。 而若是那时候月洛宁依旧执迷不悟，林四恐怕还会做更多的事情…… 所以现在，他可以答应苏缪了，甚至就算苏缪没来，他都会主动找上门去了。 “可是，月国是你的祖国……” 慕哲平哪里不知道林四这是在演戏，就是在等着自己这句话。 帮助碧澜符合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但也不是白白帮忙的。 “老慕，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两句了！玄罗大6一年之内就会再度入侵苍罗大6，这大是大非面前，我等岂能继续旁观下去？为了月国一国的利益，为了某些人的野心，我岂能就此置整个苍罗大6无数百姓不顾？” 苏缪闻言连连点头：“林少侠真是深明大义，老朽佩服！” “苏丞相也认为苍罗大6的安危更重是么？” “当然！异族入侵，岂可坐视？” “苏丞相说得好，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再任由苍罗大6的内战继续下去了。” 林四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缪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原本还以为林四有什么特别的条件，又或者是包藏了什么祸心，毕竟他这态度着实有点不太正常。 但在听到林四这番话之后，他自然知道了他的真正用意——他要的是大家一起抵抗玄罗大6啊！ 他不得不感慨，林四的念头对于某些人而言可能是天真的，也是可笑的。可苍罗大6无数百姓需要他这样的人…… 在碧澜君臣以及其他许多人眼中，参与过那么多战争，战场上算计利用层出不穷的林四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他现在只是暂时蛰伏，将来迟早会暴露野心。 现在看来，倒是他们误解了他。 更何况再退一万步，碧澜吞并了东煌宇海之后，将来本就会第一个面临玄罗大6的兵锋，陛下和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他呢？ 第1615章 公开隐秘 明白了林四的决定之后，慕哲平自然不会再继续推辞下去。 他本就不想看到玄罗大6长驱直入，何况月国根本都不是他的祖国，做出这种决定对他而言完全没什么难度。 之后的场面自然是一派其乐融融，林慕二人答应帮助碧澜帝国，这让苏缪这位饱经世情的老者也不由得心潮起伏。 而一旁的秦烈更是激动得双拳紧握，恨不得立即就将这个消息报回去。 双方在后续的一些细节上进行了一番商谈之后，苏缪和秦烈便赶着回去复命了，而慕哲平将会在近几天回返碧澜帝国重新挂帅出战。 他将会帮助碧澜抵挡月国的入侵，尽可能帮他们打退月国大军。但在月国真的撤兵之后，他也会带兵前往宇海北面备战玄罗大6，而不是继续入侵月国。 至于林四，他虽然不会掌碧澜之兵。但必要的时候，他同样也会出现在战场上，为的是抵挡可能出现的连琴。 月洛宁的野心，他们会亲手粉碎。 这个结果，已经足够让苏缪喜出望外了。虽然林慕二人没有主动进犯月国的打算，但碧澜将来本就需要迎击玄罗大6的异族大军，这些条件对他而言根本就不算条件。 对于林慕二人，他们有着无穷的信心，因为这些年的战绩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世事真是奇妙无比，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和月国为敌。” 苏缪秦烈离去之后，林四也不由得感慨万分。 慕哲平扬了扬眉，笑着问道：“怎么，很抵触？怕自己将来会被月国人唾骂？” “说抵触是否有些虚伪？毕竟我都已经打算要那么做了。至于唾骂，由他去吧……” “是啊，你若真想不惹尘埃，最好的选择是不问世事，任由外面风起云涌。哪怕外面已变成人间地狱，也波及不了弥罗山这片安宁家园。可你注定不是那种冷眼旁观的看客，所以按照自己想要的去做便是。” “嗯！” …… 三天之后林四和慕哲平齐齐来到了神炎国都尙罗城，也再次见到了魏仲和吕思，甚至还见到了宓元韵。 算起来，宓元韵和林四是有不小过节的。 这是宓元韵和林四第一次站得这么近，这一次两人眼内终于再无丝毫敌意，彼此对视，最终却是齐齐浮起了嘴角。 世事难料，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可能还会有为敌的那天，但至少现在，他们是在联手。 魏仲大笑，看到林慕二人联袂而来，他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当合作的意向终于达成之后，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魏仲会在明日动政变，推翻皇位上的那个假冒皇帝。 相关的计划步骤乃至细节，他都没有瞒着林慕二人，而两人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不是简单之辈。 虽然那假冒皇帝早已在朝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可剩下的人之中，竟然还是有一大部分暗中倒向了魏仲。 尙罗城的城卫军明天会被已经暂时撤下了军职的宓元韵指挥，御林军和禁卫的几大统领之中全都有魏仲的亲信。 他准备了检测身份的特殊法阵，他也将假皇帝和月国暗中私通卖国的文书拿到了手，再加上吕思作证和帮助…… 魏仲退下丞相之位都已经两年了，可这场政变若是没有连琴齐苍和尹漓这些圣境存在的话，就算没有林慕二人出手，他也能获胜。 林四和慕哲平明天不会参与到神炎内部的政变之中，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抵挡齐苍和尹漓，防止出现意外反扑的，魏仲早已为两人准备了足以顺利进入皇宫的身份。 政变这种事情确实不需要他们操心，魏仲行事果决而又老练，大胆而又缜密，几乎可以预见，明天皇位上的那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去了。 魏仲和宓元韵吕思讨论政变计划时，林慕二人并未多一言，这件事他们也没打算给什么建议，毕竟这算是别人的‘家事’。 直到一切妥当之后，林四才突然道：“魏丞相若是担心尹漓，倒是大可不必。” “哦？难道林少侠已经将天女尹漓劝服了？”魏仲顿时是喜出望外，如果尹漓也改变了态度，那明天连心宫门人都不需要担心了。 “那倒没有，尹漓不参与这一战另有隐情。” “愿闻其详！” “这件事，其实和吕长老的无上云颠关系更加紧密？” “哦？”吕思面色一紧：“还请林少侠细细说来！” “诸位应该都听过天印有毒的传言……” “不错，难道是真的？可掌门当年曾探查过天印多次，始终未有现，而齐苍他也顺利修到了圣境。” 这句话，其实当年尹漓就曾对心宫长老们明言过。无上云颠作为心宫盟友，也是有耳闻的，只是没人当一回事罢了。 那时候就算林慕二人揭开这个真相，他们也不会相信，反倒当成一个阴谋谎言。 而现在，林慕二人根本就没有理由再哄骗他。 “真的是顺利修到的吗？吕长老难道就不觉得，那个齐苍的心性生了很大变化么？” “这，难道……”吕思面色一变，他终于现了一些不对。 齐苍这些年的变化确实极大，要知道齐苍可不同于段妍那样因为有个祖母素凝才被破格选为天选之子的。 齐苍本不姓齐，他是经历了重重严苛选拔，在悟性忠诚智慧心性意志各个方面都得到了无上云颠诸位长老和掌门的认可，才最终被选中，最后再被齐无生亲自改姓为齐的。 他本该是忠诚的，本该是纯良的，而现在…… 吕思原本只当那是因为得到权力地位太快，导致了心态失衡。现在看来，难道是另有隐情么？ 林四向慕哲平递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正色看向了吕思。 “吕长老当年也参与了明城之战……” “当年一时糊涂，还望慕少侠……”提到这件事，吕思也不由得尴尬起来。 他还以为两人是要旧事重提兴师问罪呢，现在他有求于他们，自然只能尽量放低姿态了。 慕哲平摇了摇头：“我提到这件事，不是为了指责吕长老，毕竟我现在活得好好的。” “慕少侠的胸怀实在令我等汗颜。” “吕长老过誉了，吕长老应该记得，正是在那一战，我透露了天印可以被普通人修炼的秘密。” 吕思回忆着当时情景，随后面色一惊：“不错，难道……” “是的，吕长老就不觉得奇怪么？那一战我是胜券在握的，凭什么白白告诉敌人一个天大的秘密，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追杀我的人，多出三个天选之子，增强你们的实力？” “这……”吕思陡然一震，这一刻他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 是的，慕哲平说得一点都没错。他当时根本没必要透露如何天印修炼的诀窍，那一次他独力杀跑了所有人，他有必要妥协交出这个秘密吗？ 他不说的话，天外天三派到现在恐怕都不会研究出修炼天印的方法，毕竟没有人会特意挑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去试天印那种神物。 尤其，是天外天三派那种修炼天才遍地都是的地方，怎么轮也轮不到普通人不是么？ 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背后确实是极不合理啊！ “因为天印有毒，天印修炼者一旦修炼到天境层次，就会引出琴英分魂……” 他最终一五一十将这个不为人知的隐秘说了出来，对于吕思和魏仲而言，这个秘密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不是慕哲平当场将体内的第二天印取出来，证明他现在根本就不用天印了，恐怕他心内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因为太离奇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终归还是不得不承认，慕哲平说的是事实。 他和林四才是最初的天印修炼者，他们是怎么解决琴英分魂的，吕思并没有细问，但他知道那不是齐苍能随便效仿的。 “想不到，当年传言竟然是真的……”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不再怀疑慕哲平是故意虚言了，毕竟以林慕二人今时今日的实力，根本没必要去算计他。 “这可如何是好？照这么说，齐苍根本就已经不是无上云颠门人了，而是琴英分魂在控制啊！我无上云颠竟然落入了外人之手……这让我等如何面对列祖列宗……”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事件有多严重。 原本他还抱着能够将齐苍教化回来的打算，现在看来，这个念头何等可笑？ 他无心谴责慕哲平当年故意透露天印修炼诀窍的险恶用心，当时彼此是敌对立场，对方今天愿意主动说出实情，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吕某感激两位不计前嫌，还请两位尽力斩杀此僚！”他忽然长身而起，向着林慕二人深深一躬。 林四连忙扶起了他：“吕长老言重了，你真决定杀死齐苍了么？” “既然他已经不是齐苍，而是外人，留着他岂非生出更多祸患！”吕思眼内的狠色一闪而过，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即便那个人是传说中的琴英也不行。 “两位少侠若是能杀死此人，便是对我无上云颠有恩，我将竭力约束本门，再不与两位少侠为敌，将来若有差遣，不损本门的前提下，必不会推辞……” 吕思这句话倒是慕哲平眼睛一亮，虽然他和林四没什么一统天下的野心，可这样一个大派的善意，没有几个人会主动去拒绝。无上云颠可不是几十个天境高手那么简单，那是有着数万门人以及许多分部的庞大宗门。 他和林四倒是实力高强，不需要在乎谁的眼色，可他们还有亲人兄弟朋友以及未来的后人…… 齐苍死后，吕思继承无上云颠掌门之位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吕长老客气了，斩杀祸患，我等责无旁贷！”他慨然道。 第1616章 腐蚀圣域 “琴英分魂……那无上云颠岂非已经被连琴掌握在手了？齐苍就是他的人？” 魏仲本是一个处变不惊的人。然而这一刻他眼内却终于浮起了惊骇之色，因为他想到某些恐怖危险的可能。 “不错，看来魏丞相已经看出来，你们这位假皇帝为什么会那般无私的帮助月国了。” 林四此言一出，即便对这类权谋争斗不太擅长的宓元韵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假皇帝被齐苍摆布，而齐苍又是连琴的‘分身’，那等于说这个假皇帝现在听的就是连琴的话了。 而连琴站在月国那边，这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神炎帝国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月国掌控了。 这是何等危险的事情？若是他们这次没有打算政变，若是没有林四今天提醒，那他们只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将来神炎帝国会真的被一点点卖掉。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他的后背已经悄然滑出了冷汗。 这一刻，他对林四慕哲平的感激之情已经升到了极致。虽然他们只是揭开了这么一个秘密，却算是将神炎帝国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这样的恩情，他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他们也终于知道林四为什么会说此事尹漓不会插手了，神炎现在帮的不是心宫，而是月国！而尹漓，她怎么会为月国出力？ 魏仲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抬手拔出了腰畔长剑，向着一侧的桌案猛地挥了下去。 “老夫在此立誓，林四慕哲平及其后人将永远是我神炎帝国最好的朋友，若违此誓，有如此案！” 剑光闪过，桌案一刀两断。 旋即，还不等林慕二人说话，他便抱剑长揖：“还请两位，救我神炎！” 他很清楚，既然这件事背后有连琴的影子，那这次林慕二人要面对的可就不止齐苍了，很可能就连能够和剑主打成平手的连琴都会出现。 这一战，将再也不会轻松。 如果没有林慕二人，那他将再无成功把握！ …… 望着眼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政变过程，林四只觉得自己正在看一场精彩的舞台剧。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现在已经和慕哲平一起站在了神炎皇宫最核心的大殿之内。两人都做了一定程度的易容，穿戴的也是神炎宫廷侍卫的盔甲，只是这种变装对于神炎皇宫大殿而言还是太过儿戏了。 这里如果能够那么容易混进来，历年来的神炎皇帝只怕都遇袭无数次了。这一切，自然都是魏仲的手笔，在他的安排下，一切都显得那般顺利。 此时本该是早朝，群臣正在和那位假皇帝一同议事，而后魏仲在一众军部高官和高手侍卫的簇拥下直接通过了皇宫五门，堂而皇之的闯了进来。 群臣皆惊，然而林四何尝看不到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大臣眼内闪过的是了然和紧张。 上方‘天子’震怒，下方魏仲负手而立，将一条条罪状公之于众。当然，其中最为致命的两条便是卖国和假冒的身份。 大殿一片哗然，皇帝直斥荒谬，喝令侍卫拿下魏仲，迎来的却是从大殿之外闯入的近千金甲武士。 武士们的刀剑对准的是皇位上的那个人，而皇宫其余禁卫和御林军已经封锁了宫门。 面对魏仲摆出的卖国文书和验明身份的法阵，朝臣再也无话可说，而上方皇帝已经有了退走之念。他何尝看不出，自己已经大势已去了。 这位假冒皇帝是个天境初期高手，他若想逃，倒也不是办不到。毕竟，历代神炎皇帝本就做过数之不清的自保和逃生的布置。 只可惜，他才刚刚动起来，身边原本是护卫他安危的两位神炎护国高手便对他拔了剑！ 一场天境间的交锋在那高台皇位之上展开，结界的光芒是那般闪耀，却偏偏没有波及到下方朝臣半分。 林四知道，魏仲已经成功了。 这整个过程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笑，因为顺利得过头了。可林四何尝看不出，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样的顺利。 一国之君，哪有这么容易拉下马？尤其魏仲连皇族都不是，他只是个已经隐退的大臣，正常情况下，像他这样的大臣哪有机会做这种事。就算有机会，得到的结局也必定是被扑杀当场。 眼前的顺利，是魏仲之前无数暗中的准备得来的。没有他从前的经营，哪里能得到宓元韵这些人的支持？没有那卖国文书和法阵，哪会让许多人当场倒戈？没有足够的手段，哪里能保证事前不漏风声？而这些，又哪里是能随随便便做到的？ 在他步步为营的谋划之下，今天的政变根本就出不了意外——除了可能到来的圣境高手。 望着无悲无喜一脸漠然望着上方高台的魏仲，林四仿佛看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特质，那种特质他在父王月山身上感受过，也在月洛宁身上见到过。 上方的战斗根本就没有什么悬念，这假皇帝虽然是天境初期，可他面对的却是天境中期和天境后期高手的围攻，这种情况下他想要突围出去几乎是不可能。 林四当然看得出，上面的战斗很快就会结束。 并非他和慕哲平懒得出手，而是在齐苍连琴等人出现之前，他们不便现出真身。胜券在握的情况下，那反而会给神炎群臣以魏仲和林四勾结的印象。 不过，他们很快就有了机会。 大殿之中的群臣和侍卫在这一刻仿佛忽然陷入到了无尽的黑夜之中，一股自内心的压力自上而下碾压而来，甚至让一些大臣立足不稳跌坐在地。 上方大殿的穹顶在这一刻竟然融化了，大片大片带着浓重刺鼻异味的粘稠水滴以肉眼可见的度在哪大殿顶部开出了一个大洞。 林四和慕哲平不着痕迹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内那一缕惊讶。 这是圣境的圣域效果，但应该是不属于修行界那金木水火土风雷等属性之中的任何一样，因为那些属性不会造成这种怪异的效果。 腐蚀，在破空而起的那一瞬间，两人脑海齐齐划过了这个词。 是的，他们还记得当年圣山地宫内琴英留字对六大天印的简单介绍，第五天印又名腐蚀天印。 虽然林慕二人都曾是天印修炼者，他们也分别获得了毁灭和吞噬印力，但事实上这两种力量他们并没有能够真正掌握。 至少，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毁灭结界，吞噬圣域。 而现在，上方那个人却已经修炼出了一个修行界前所未有的圣域——腐蚀圣域！ 短暂的惊讶之后，两人便明白了因由。是了，齐苍是琴英分魂掌控的，他那圣域等于是琴英利用天印修出来的。 对于天印的了解，又有谁比得上天印原本的主人琴英？ 这种事林慕二人做不到，他却能做得到！ 或许天印真是命中注定就属于他，其他人，无论是天选之子还是林慕二人，都并非天印真正的主人。 不过，那又如何？ 一道剑芒犹如穿云之箭直冲云霄，下方众人尚未来得及生出太多感受，上方原本俯冲而下的人影便已经强行被天缺剑逼了回去。 神炎皇宫上方高空，一场激烈无比的圣境之战已然打响。 哪怕明知自己此时面对的算是弱化版的琴英，林四依然是无所畏惧。别人眼中的神，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同阶修行者，仅此而已！ 慕哲平才刚刚感受到那腐蚀圣域带来的刺骨痛感，下一刻那圣域就已经直接被林四搅了个天翻地覆。他还未来得及杀上去，齐苍就已经被林四追着杀到了数里之外。 虽然齐苍只是新晋的圣境，但他终归是由琴英分魂操控的，而且真正的天印修炼者应该也具备着一些常规修行者所没有的威能吧？ 倒不是同阶天印修炼者就一定比灵力修炼者强，事实上天印修炼者也在某些方面有着不足。只是灵力系修士的手段已经流传了成千上万年，早已被人研究透了，而天印修炼者暂时还没有人去特意研究克制他们的方法。 但碰到林四的齐苍，连半个呼吸的上风都没有占到过，从两人接触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力，再无丝毫先前出场时的威势。 慕哲平心内默默苦笑了一声，他很清楚，林四已经真正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外人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林四这段时间的切磋对练已经不下百次，而林四给自己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像无懈可击的剑主。 现在即便真正的琴英复生，也不一定能击败剑主，何况是他分魂控制的齐苍…… 换成慕哲平，现在也有把握击败齐苍，但却没有绝对把握杀死他。而换作林四，齐苍连逃命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这一战，似乎已经不需要自己再插手了。 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遥远天际的某处，而他的眼神也陡然变得锐利了起来。 那个人，果然还是来了。 在下方神炎群臣，数万士卒以及无数不明所以的尙罗城民众的抬头注视下，一点寒芒忽然自那遥远的云层之中****而出，随后以恐怖的度蔓延了开来。 天空忽然变得无比的透亮，就连那原本的阳光都仿佛在这一刻被夺走了本该有的光彩。人们的视线，已经完全被数之不清的纯白色的宽大剑芒所填满。 仿佛万箭齐，可这样的手段，又哪里是箭支所能比拟的？ 那看起来只是一道剑气分裂成了无数道，然而当它落到尙罗城皇宫上方时，下方占据了十余里方圆的皇宫每个角落却全都都处在了它的笼罩范围之内。 这一剑，仿佛能够毁灭掉整个神炎皇宫。 第1617章 斩杀齐苍 下方神炎皇宫之上忽然升起了一个厚重无匹的灰褐色光罩，这是皇宫的防护大阵。 然而它能否挡住那近乎能够毁天灭地的一剑，谁也没有把握。 即便挡了一次，对方能否挥出第二次？ 天境高手或许能在这一剑面前活下去，可会否还有更多剑？ 圣境高手之威，在这一刻已经深深刻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魏仲知道，这是连琴来了，然而连琴的强大，却还是极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已经分不清这是一剑还是无数剑，分不清这是连琴随时能做到，还是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他现在能够抵挡的。这已然不是人力，而是天威。 连琴这一剑，若是真能奏效，真能将皇宫变成废墟，将在场所有人都杀死，那足以让魏仲之前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到时候，神炎帝国将会陷入大乱，外面的人也根本就不会知道今天生了什么。 虽然他原本扶持傀儡的计划会受挫，却也能让结果尽量变得符合他的利益。至少数年之内，他都不需要担心神炎帝国再次对月国反戈一击不是么？ 那剑气映照着无数人或惊恐或失神的面庞，却并没有能够真正落在下方大阵之上。因为就在它即将落下之前，慕哲平已经向上挥了无数刀。 尙罗城上风刮过了一阵猛烈的狂风，方圆数十里范围内，所有越了五十丈的物体齐齐被摧毁。不光是箭楼，哪怕一些小山也不例外。 这样的威势，让下方众人心内大骇，旋即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到了这一刻，许多人甚至还不知道上方究竟是谁和谁在激战。他们能确定的，只是他们圣境高手的身份。 魏仲无比庆幸这次找了林慕二人帮忙，否则他们纵然能撑下来，最后死去的人恐怕也会数不胜数，皇宫和尙罗城或许都会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下方那假皇帝已经被制住，算是大局已定。此时他心头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林慕二人能够获胜。 当连琴出现的那一刻，林四陡然加快了攻击的度。 先前他虽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却也没有打算立即杀死齐苍。原因无它，和这位真正的天印修炼者对战，他又看到了一些新的东西，这让他再次在修行上受到了一些启。 和当初的剑主一样，他也希望对面的对手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眼前一亮的东西。 但连琴的出现却打乱了这一步骤，他不可能让慕哲平一个人去长时间面对连琴，因为他也不确定连琴现在的实力到了何种地步。 齐苍的剑法是真正的杀人剑法，每一剑都是那般刁钻，却偏偏给不了人诡异感和阴冷感。这种剑法，根本就不是无上云颠原本就有的。 只是面对林四时，齐苍的剑就像是无法脱出牢笼的毒蛇，虽然不断扭动挣扎，却始终被死死控制在狭小的空间之内，根本无法到处肆虐。 他已经有了逃亡之意，只可惜他的每一个意图，似乎都会被林四提前截获。无论他向着哪个方向突围，面临的都是足以令他绝望的阻击。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现自己的圣域在渐渐支离破碎，他心头终于浮起了无边的恐慌。 这是琴英也闻所未闻的手段，至少他这个琴英分魂从来没有听说过圣域会被人肢解的情形。 然而现在，他自己却在亲身经历着。 他能感受到某些力量正在渐渐从自己身边抽离，原本如臂指使的力量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了。 圣域原本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在这里面他能让河水倒流草木凋零，让鸿毛重逾千钧也能让巨石浮空，因为这里面的规则是由他掌控的。 然而这一刻，他现自己已经快要掌控不了这些规则了。 圣域内部的规则快被某种无形力量强行扭曲着，更改着，变得让他这个圣域主人也快要认不出了。 当天缺剑在他身上接连划出数道深可见骨的创口时，他终于忍不住凄厉呼喊起来：“救我……” 上空另一场大战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一道身影宛若闪电般猛然杀到了这一处战圈。而在这身影之后，慕哲平已然追了过来。 林四没有理会连琴的追击，他要杀死齐苍，谁也不能阻挡。 说实话，他和齐苍谈不上有什么仇怨，但这个人是琴英分魂主导的身体，他不确定留着这个人会否在将来造成什么祸患。 毕竟他这个曾经的天印修炼者，对于天印的了解并不是非常深刻，他甚至从没有进入过天印第五层。 然而让他和慕哲平惊愕的一幕出现了，杀到这里的连琴挥出的第一剑竟然不是阻止他杀齐苍，他反而向着齐苍斩落了下去。 剑光一闪而过，对他毫无防备的齐苍左腿直接断落了下来，一枚散着金色光芒的天印在疯狂喷涌的鲜血之中****而出。 连琴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确实出乎了林慕二人的意料，甚至就连齐苍本人都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但林四却也注意到，在那一刻，他的眼神以极快的度暗淡了下去。 天缺剑最终还是毫无阻滞的刺入了齐苍的心口，此时的他仿佛早就已经死了一般，甚至连反抗和闪避都没有做。 直到连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将那第五天印吸入掌中，林慕二人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已经没有把握带走活着的齐苍，而即便真的带走了，齐苍对他也没有太大帮助了，毕竟无上云颠的计划也算失败了。 所以，他已经没必要拼死留着齐苍了，最初那一剑他本就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如果在这里被林慕二人重创，再回去闭关个一年半载的，那等他出关时，外面恐怕已经变成另一个世界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当机立断选择了保住天印离开这里。 林四和慕哲平并没有追击，根本来不及，也追不上。 两人并没有回到神炎皇宫之中，因为下方大局已定，不需要他们再出手了。他们回到了魏仲的府内，等着这位神炎丞相结束完那场政变。 可以预见，那个假皇帝是必死无疑了。这种情况下，就算无上云颠和心宫想要保住这个‘自己人’，也根本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 之后魏仲必然会大刀阔斧的对朝廷和军部整肃一番，假皇帝的人会被清除，神炎朝野会被他重新梳理一遍。 挟着政变揪出假皇帝之威，现在神炎朝中根本没人能抗衡魏仲。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将会是神炎实际上的主事人了。 “你说，魏仲会不会自立为帝？”林四忽然兴致勃勃的问道。 慕哲平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他最大的可能是扶一个夜氏皇子上位。” “为什么呢？他现在就算要登基，我看也不会有多少人敢反对，就算反对，也迟早会被他解决掉。而以我对魏仲这个人的观感，我不认为他是个对此毫无想法的人，此人野心同样不小。” 假皇帝之前已经清除掉了不少朝中老臣和皇族子嗣，而假皇帝扶持起来的那批人马上就会被清算，这神炎朝廷之中，能够和魏仲抗衡的人几乎已经不存在。而在军中，宓元韵和夏布古子翰辛哲等大将都曾是他的部下…… 现在的魏仲，在神炎帝国已然算是一手遮天。他要给神炎帝国换个姓，确实不是办不到，甚至民间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对之声了。 神炎皇位都被外人冒充顶替了，这种事情足以让许多人对皇族丧失信心。而魏仲本就是神炎帝国的功勋老臣，而在这次政变之中，他算是挽救了神炎国运，威望会变得不可思议的高。 “没有多少人敢反对，不代表完全没有。他若称帝，神炎终归还是会经历一段动荡期，不要低估了某些人的忠君之心。” “因为时机不对？”林四忽然反应了过来。 “不错，现在神炎帝国的局势并不算明朗，前线几乎算是波云诡谲，谁也无法预料将来会演变成何种模样。如果我所料不差，魏仲在政变之前，就已经下令让夏布等人撤回高真境内了。” 林四点了点头：“而且玄罗大6的入侵很快就会再次到来，神炎帝国同样当其冲，这个时候魏仲需要的是内部稳定，众志成城，避免生乱。” “是的，就算他有称帝之心，也会缓一缓。此人能伸亦能屈，等个几年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林四不禁轻叹了一声：“真要算起来，这个假皇帝的出现，倒是成全了他……” “是啊，魏仲是否早有不臣之心，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但若没有这个假皇帝的出现，他是不会有机会的。我现在甚至怀疑，他是否早就看出了点什么，主动退下丞相之位，任由假皇帝肆虐，先行避开漩涡是否刻意为之？” 林四不禁苦笑起来：“老慕啊老慕，你未免把人看得太复杂险恶了吧……” 慕哲平耸了耸肩：“这个人将来会是和月洛宁以及碧澜皇帝并立的人物，未来苍罗大6很可能就是由他们三人主宰，多分析一下这个人也没坏处吧。” “是是是，慕军师你慢慢分析。”林四无奈的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打退玄罗大6之后，自己也不会再管这些国家纷争了，魏仲和碧澜皇帝等人如何，又与自己何干？ 随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点什么：“对了，今天和连琴交手感觉如何？” 第1618章 荒诞推测 提到连琴，慕哲平的表情也终于变得认真起来。 “很强，非常强。我能看得出，最初那一剑他是孤注一掷，可即便他已经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之后我依然完全没有把握战胜他。” “对比剑主如何？他真能和剑主打成平手么？” 这个问题，林四确实好奇。他分别和连琴剑主交过手，上一次和连琴交手是在风雨岛，当时他是和尹漓联手。而和剑主交手，则是在第六天印被抢那次。 当时这两人给他的感受，是不分上下的。可之后剑主来苍罗大陆挑战时，实力已经有了一次飞跃，早已是今非昔比。 在林四看来，剑主可能已经超越了连琴。得知连琴和剑主打成平手之后，他是有些惊讶的。 “他今天展露的实力，给我带来的压力，是完全不次于当日和剑主交手之时。这个人，恐怕已经不逊于他的前世琴英了。” 林四不禁深吸了一口气：“这怎么可能……他还没有修炼天印啊……” “为什么不可能？你这位师傅，本身就是个惊才艳绝的人，他的天才程度，根本就不次于剑主吧？” 林四摇了摇头：“可你别忘了，剑主这些年一直和战斗为伍，几乎算是个为修行而生的人。而你我和老聂尹漓，我们都有同阶的对练切磋交流。连琴呢？他有什么？他给我的感觉，甚至都不像一个专注于修行的人。” 慕哲平不得不承认林四这番话说得有几分道理，连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心无旁骛扑在修行上。不光是从前那些布局设计，还是现在帮月洛宁，他看起来都更像是一个醉心于其他领域的阴谋家，而不是修行者。 “可能是因为他本就继承了琴英当年的修行感悟，眼界一开始就不可思议的高吧？” “连琴晋入圣境已经十几年了，这么长的时间，琴英给他的传承早该完全吸收了。风雨岛一战，他是没有今天这种实力的。这样大的实力飞跃，不应该在这一两年才出现，难道他又得到了提升的契机？” “你的意思是，跟着月洛宁能让他实力得到提升？这也未免太荒唐了，月洛宁不过元境而已，能给他什么帮助？”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而这个可能，反而正好解释了连琴对月洛宁的反常态度。” 慕哲平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起来：“难道你还没有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 “说实话，我觉得连琴那种态度最有可能的解释，反而是月洛宁就是他的女儿。过去因为血亲法阵验证过，证明了月洛宁就是你的姐姐，月山的女儿，所以我们都排除了这个可能。可现在，这个可能却再次浮了起来。” “你是说，秦仪？换血骨欺骗血亲法阵的手段？” “不错，这手段本就是连琴独创的不是么？他完全可以对自己的女儿那么做，让月山白白为自己养几十年女儿，让月山的儿子扶着自己的女儿登上月国王位，帮自己的女儿打天下，最后他自己再回来辅佐她！” “你这推测太荒诞了……”林四扯了扯嘴角，却无法掩饰心内的阵阵寒意。 “你不得不承认，这个推测有可能是真的不是吗？想要验证也不是没办法，你现在已经是圣境高手，真想得知真相，只需要仔细感知一下她体内某些特殊的遗传标记……” “哦……” “如果月洛宁真不是你的亲姐姐，如果她不姓月而是姓连，那你现在看着坐在月国皇位上的那个人，心里又作何感想呢？” 林四猛然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我应该有什么感想吗？” 慕哲平幽幽叹息了一声，他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 神炎帝国其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并没有出乎林慕二人的预料。 虽然假皇帝被杀，但魏仲总揽全局，根本出不了多大的乱子。假皇帝提拔的亲信他并没有急着全部打压，只是挑了几个而已。 魏仲确实没有称帝，他扶了神炎皇室一位幼年皇子上台。这位皇子，现在不过六岁而已，是神炎前任皇帝的小儿子。 神炎皇帝留下的皇子有二十余个，年龄大的都已经超过五十岁了。而无论正值盛年的，还是弱冠英华的都不乏其人。 这些已经成年的皇子之中，自然有着不少出色人物，只是魏仲并没有挑中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反挑了个幼童。 对此，魏仲的解释是当年老皇子最疼爱这个幼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小皇子只是个傀儡而已。之所以会选中他，只是因为他‘不懂事’，不会有什么多余想法，又不存在什么党羽根系，基本不会给魏仲主政带来什么多余麻烦。 而现在，又有谁能反抗得了魏仲？ 慕哲平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魏仲其实要感谢那个假冒皇帝。 假皇帝登基之后几年间，对神炎夜氏皇族进行了沉重的打击，削职削爵削封地，甚至是下狱流放处死。 现在神炎皇族早已奄奄一息，有些皇子甚至流落到了民间，逃到了碧澜隐姓埋名，以免被陷害。而这些当年围绕在这些皇子身边的一些支持者，又哪里能好得了？ 无形中，假冒皇帝倒是提前帮魏仲扫清了许多‘障碍’。 稳住了局面的魏仲，第一时间便是来见林慕二人，言词之间没有丝毫骄矜之意，依旧是将两人当成神炎的大恩人对待。 联袂而来的还有朝中和军部的几位高官，魏仲没有隐瞒林慕二人的帮助，于是这些人同样是道谢和恭维连连。 神炎帝国和无上云颠心宫的联系并没有就此切断，魏仲看来是吕思达成了新的合作意向，而心宫那边派来的素叶长老，也表达了对当年之事的歉意。 双方之间，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曾经偷梁换柱颠覆神炎的阴谋和今天清理两派傀儡的政变都仿佛只是过眼烟云。但林四何尝不知道，这一切根本就没那么简单。 他们还能走到一起，完全就是因为连琴以及玄罗大陆这两个外敌太过强大，不得不继续联手而已。 林四无心计较这些，毕竟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在意的只是神炎帝国和无上云颠接下来的动向。 魏仲吕思素叶等人都已经答应他，玄罗大陆入侵之前，必定会出现在大陆北面迎敌。 不过前提，则是月国能够停战。 宓元韵已经不在尙罗城了，政变结束之后的第一时间，他就被魏仲直接任命为神炎镇国大将军，派往高真前线坐镇。 显然，至少目前，月国才是魏仲最忌惮的存在。 …… 神炎之行，对于林四而言算是达成了结果。 “魏仲已经答应你，只要月国退兵，最近十年之内他们不会入侵月国，你为什么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难道你还指望将来永远不再爆发新的战争？” 回去的路上，慕哲平看出了林四的郁郁寡欢。按理说，行动完美成功，林四应该高兴才是。 林四轻吁了一口气：“我可没有那么天真，而且我也看得出，就算能打，魏仲暂时也不会打月国。” “是啊，神炎帝国非但有北面玄罗大陆的威胁，这些年不断发动战争，国内其实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需要休养生息许多年了。” “我高兴不起来，是因为魏仲这个人。” “怎么了？” “离开之前，我听到了个不太起眼的消息，那个六岁新皇帝的生母已经死了，就连她的亲族都死光了。朝廷对外宣布她们是死于假皇帝的毒手，可你应该很清楚实际上是谁下的手。假皇帝若是都将这些人斩尽杀绝了，怎么可能独留一个六岁的小皇子？我不认识这个小皇帝和他的母亲，也谈不上什么为之出头，但还是很不舒服。” 慕哲平轻叹了一声：“魏仲吧，他不希望多出一些不安定因素，他不想看到一个新的碧澜太后和一堆小皇帝的长辈亲戚指手画脚。看来他是真的打算将来取而代之改朝换代了，否则他该明白这种事情会让渐渐长大的小皇帝仇恨他。” “虽然我也明白这是为了所谓的稳定着想，但是否所谓做大事的人，所谓枭雄，都需要心狠手辣？”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实在无法给你解答。在你眼中魏仲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在宓元韵眼中，魏仲可能是个为神炎鞠躬尽瘁的可敬长者，值得他为之效死命。就像月洛宁，在你眼中她是泯灭亲情的冷酷之人，但在杜启管乘沈卿等人眼中，她可能是个知人善任礼贤下士的开明英主。对我们而言，只要将魏仲当成一个暂时的合作者就行了。” “是么……” “是啊，纵然我们再强，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只是尽量让所谓的最终结果稍微美好一点。至少，神炎大军将来会如我们所愿，完整的出现在对抗外敌的战场上了，不是么……” 林四默默点了点头，许久之后才低声道：“其实我知道，你内心并不愿意再帮碧澜那个皇帝了对吗？那个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慕哲平轻声笑了笑：“为了美好的结果，又有何妨呢？无论如何，齐琪和她的父亲都是碧澜人，小云的外公一家也在碧澜。” 三天之后，慕哲平出现在了赤楼前线的碧澜大军之中。 碧澜皇帝效仿当年的龙燕国王，为他在二品上将军之中增了一个英骑将军的名号。只是不同于林四当年那个不能掌兵权的天机将军，这个英骑将军是真正和骠骑将军夏毅并列的实权大将。 而他用的依然还是木三这个名字，尽管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慕哲平了。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局面逆转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局面逆转 自剑主挑战开始，这苍罗大陆就仿佛进入了多事之秋。 大陆局势的变化实在太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当神炎政变的内情传出，当齐无生之死，吕思接任掌门，天印有毒等消息彻底传开之后，整个苍罗大陆再次沸腾了。 神炎帝国和无上云颠心宫联合发声，严厉谴责连琴的阴谋用心。 天印竟然是个惊天大阴谋，琴英当年竟然是包藏祸心。这件事传开之后，连琴前段时间公开琴英转世秘密，俨然成了一个败笔。 原本在无数人心目中光芒万丈伟岸不可侵犯的琴英，现在已然染上了瑕疵。这种情况下，连琴的形象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定影响，更何况他明确选择了月国那边，碧澜神炎本就不可能对他抱有多少好感。 不过，琴英这两个字终归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某些人对强者的崇拜也显得盲目狂热。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神炎碧澜民间和修行界依然有一部分人在帮连琴说话。 现在大陆上已然掀起了一场大争论，支持琴英崇拜连琴的人和谴责谩骂连琴的人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些人为此大打出手。 只是这一切，随着前线战局的变化，很快就被人忽略了。 连琴如何，和绝大部分民众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他们都没有见过他。而前线战局的变化，和这大陆上九成人接下来的命运都是休戚相关的。 月洛宁的动作极快，神炎政变才刚刚结束第一天，就已经命令叶弘薛尘回返乾蓝北境，同时向高真境内发动了猛攻，意图先发制人。 不过随后，宓元韵就火速赶到了高真前线，而夏布桓易等神炎大军也从赤楼战场撤了出来，再次和月国大军对峙了起来。 另一面，慕哲平加入了碧澜大军主持大局。首战便将对面的沈卿大军击退，这段时间无人可挡的剑宗大长老被慕哲平亲手重创，不得不逃回月国后方养伤。 而因为神炎大军回到高真境内，叶弘薛尘等人撤出赤楼战场，碧澜大军遇到的压力已经减轻了许多倍。双方的攻守之势，已经再次易位。 另一面的夏毅也终于稳住了阵脚，开始逐步收复失地。连琴出现在对面的管乘大军之中，但碧澜人还来不及惊恐，林四便从天而降，将连琴生生拖在了宽广无垠的天空战场，令得他再也无法继续肆虐。 两大圣境短暂的交锋了一场，未曾分出胜负，最终各自退去。 前线的消息传回之后，碧澜国内一片欢腾，亡国的阴霾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散尽。 虽然慕哲平帮助碧澜打月国不能用什么投名状来形容，但不得不说，他在碧澜民间本就有着不错的形象。而从这一刻开始，无数碧澜人真正视他为自己人。他在碧澜军中和民间的威望已经高得不可思议，许多人甚至期盼着他能从此留在碧澜。 而林四，现在无论神炎还是碧澜民间都极少再有人仇视他。哪怕他当年和神炎帝国打过那么多的仗，又有月国王储身份，可这次要是没有他，神炎和碧澜可就都危险了。 他等于是挽救了这两国，无论神炎人还是碧澜人，都不得不承他这个情。 但月国就不太一样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林四慕哲平出现在了对面，这让无数月国人难以接受。 可是，他们又能如何呢？ 当年林四是被月国人自己推走的，那时候因为七大罪，他们将林四当成了一个大毒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至于慕哲平，他是不是月国人都还未可知，没有林四，他本就没有留在月国的理由。 因为林四出现在了对面战场，前线月国大军的士气现在已经跌落到了下去。他们根本不知该怎样对他挥动武器，月国大军之中不知有多少士卒是跟着他南征北战多年的老部下，他们现在已经不知这一战是否还应该继续。 至于军中将领们同样是心情复杂无比，他们之中大部分人何尝不是林四当年的部将乃至亲卫副将。 他们本能的抵触和林四为敌，他们也最清楚他和慕哲平的厉害。面对他，他们很难兴起什么战意。 现在剑宗大长老退走，连琴被林四挡住，慕哲平完全可以仗着圣境实力肆虐，大量斩杀月国高手和大将，可他没有那么做，只是徐徐推进，并未发动什么大的反攻。 他们能看得出林慕二人也不愿和月国士卒决一死战，对面神炎和碧澜大军都已经发出了最后通牒，只要月国大军撤兵回国，这一战便可结束。 月国将士们觉得这一仗已经没必要打下去了，不光因为毫无胜算，还因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也累了。 然而，他们终归是月国人，在陛下和朝廷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谁能擅自后退。 月洛宁显然没想到林四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干脆，这么绝。 原来这就是他上次来见自己的意思吗？因为自己上次没有答应他，所以他开始不顾一切了？ 这一刻，她心内的怒火几乎已经淹没掉了其他所有念头。 她一统大陆的野望，已经彻底破灭了，被林四亲手撕碎了。 他让神炎帝国背离了月国，重新成了月国的敌人。他帮助碧澜人对付月国人，他让无上云颠等门派惊醒了过来…… 从此，月国再无之前那样的天赐良机了。神炎帝国和碧澜帝国，再也不会露出那样的破绽。 这大陆未来数百年数千年之后会演变成何种模样，她无法预料。但至少她月洛宁有生之年，是没办法再进一步了。将来苍罗大陆很长一段时间内持续的局面，只会是三大帝国并立，而不是一家独大。 如果现在林四还是当年那个能被她拿捏的弟弟，那她现在一定会狠狠给他几巴掌，甚至用最残酷的刑罚惩治他，最后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知否他已经成了月国历史上最大的叛徒！竟然帮着外人打自己人，他已经将月氏王族的脸都丢尽了！ 她是那样的愤怒，以至于侍立在一侧的太监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生怕因为一点小过失被盛怒之中的女皇陛下处死。 月洛宁没有迁怒他，她并不是个会因为心情不好或者找乐子而胡乱杀人的暴君。 许久之后，她颓然坐回了宽大的椅子上，脸上除了落寞之外再无其他。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怒火来得有些可笑。 自己之所以发怒，是因为林四让自己极度失望了，觉得他做了十恶不赦，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可是，自己现在有什么资格要求他？ 当初想要杀死他的人是自己，只是因为没杀成，才变成了逼走。 自己都不拿他当自己人了，凭什么要求他符合自己的期望行事？ 这一次，他确实是背叛了月国。可若是没有他，月国现在还是东南域一个小国。 月国能有今天，可以说是他一手成就的。没有他就没有那东征西讨连战连捷，剑宗和十方楼不会选择帮助月国，整个月国甚至连天境高手都不会拥有一个。 如果没有他，按照正常轨迹发展，月国恐怕早都已经被神炎紫星乾蓝南齐其中的某一个灭掉了。连琴见到自己时，自己应该成了一个流落在外的流亡公主，又或者是别人的王妃…… 甚至再退一万步，这次对面的人若不是他和慕哲平，神炎碧澜绝对会一直打过来赶尽杀绝，不会满足于退兵就停战。 真要算起来，自己其实应该庆幸那个人是他呢！ 他一手打下来的月国，最终反而成了齐心协力对抗玄罗大陆的拖累祸害，他会出面制止，很理所当然不是吗？ 既然没什么好指责的，那便摆开阵势各逞手段好了！他有他的选择，自己也有自己的目标。 “林四现在已经能够和你抗衡了吗？” 当连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对面‘敌人’的实力，收集尽量多的情报。 连琴坦然点了点头：“如果你说的是实力的话，确实……虽然他仍然无法击败我，但我也难以击败他了，他的实力提升之快令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早就已经不是天印修炼者了，为什么还能保持这么快的提升速度？” “这世上最清楚他修行天赋的人，恐怕就是我了。说实话，除去剑术天赋绝佳之外，他的根骨资质原本及不上我和尹漓剑主等人，甚至连谢少英可能都比他出色。” “那为什么……” “他有一点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是什么？” “想象力和创造力，无论连山还是他，在这方面都是如出一辙。他现在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连我也无法预测终点。” “那你将来会否被他超越？”月洛宁已经不再为此感到遗憾了，哪怕那个人再出色，也不属于她。她要看重的，应该是自己现在拥有的。 “超越？”连琴哑然失笑：“小洛宁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何曾说过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那个境界距离月洛宁太遥远了，远得让她有些难以想象。 她微微摇了摇头，旋即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我打算去千宋一趟。” “千宋？”连琴双眉一扬，旋即忽然反应了过来：“你是说纪冰云？” “不错，慕哲平不是用对面月国士卒难以对他出手来逼我们停战吗？我现在派他的好五妹出征，我看他是否能下得了手！他的五妹带着大军推进之时，我很好奇他会怎么做！他若退，那他便是碧澜罪人，他若置身事外脱离这一战，对面碧澜何人能挡冰云？” “纪冰云恐怕不会答应打这一仗。” “我会让她答应的。”月洛宁的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决意。 。 第1620章 阵前交谈 距离碧澜重整旗鼓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时间，月国大军已经快要退出赤楼境内了。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月国其实等于是回到了同时面对碧澜和神炎两大帝国联手的时代。 单凭东线的月国大军，是没办法挡得住碧澜大军的，尤其大军本就没有什么斗志和战意。之前和神炎联手打赤楼的过程太快了，地盘根本就没有消化下来，现在想守也难以守住。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月国大军之中出现了一系列的变化和调动。 原本正在和慕哲平对峙的沈卿被调到了乾蓝北面，取而代之的是纪冰云。 这个调动，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的。 时至今日，纪冰云这位女将军的指挥才华早已被人熟知，在许多人心目中，她是和林四慕哲平宓元韵并列的名将，甚至可能比夏毅管乘还要高出些许。 之前月国被神炎碧澜入侵时，月洛宁都不用她，曾经让人意外不已。 如果她一直没有离开月国大军的话，那之前月国入侵流奴重罗的进程恐怕会顺利得多，神炎碧澜联手攻打月国时，也很可能会受到挫折。 而现在，她终于出现在了前线，又怎么可能不被人重视。 不过在许多人看来，她出现的时机似乎有点晚了。现在月国已经彻底没有了翻盘希望，尤其纪冰云对面那个人是指挥才华和她齐名的慕哲平，她不可能创造什么奇迹了。 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慕哲平本人却是头痛不已。 月洛宁确实抓住了他的软肋，如果纪冰云真的要发动反攻，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对面无论是沈卿，还是当年紫星乾蓝南齐青川等国的降将，亦或古于达孟真等月国将领，他都能冷静面对。 可换成纪冰云，他很可能就会缚手缚脚了。而和纪冰云对阵，稍微一点心软，很可能就会满盘皆输。 “她怎么会答应月洛宁的？这种战争，她根本没有参加吧？” 因为纪冰云的出现，林四也不得不来到了这片战场。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她现在事不关己避开这场漩涡才是最佳选择。” “月洛宁究竟对她说了什么？竟然能让她下定决心和我们对战。” 林四这句话才算是说中了要害，慕哲平难以平静面对纪冰云，纪冰云她凭什么就能冷静的和慕哲平为敌？ 慕哲平思索了许久，却是想不出一个合乎情理的原因来。 最终他也破天荒的恼怒起来：“你问我，我问谁去？” …… 在林四和慕哲平看来，纪冰云出征肯定是有隐情的。放在从前，他们不会在战斗之余还考虑这些感情不感情的，那是拿本方士卒的性命开玩笑。 但现在，他们却不得不仔细慎重。 林四赶来这里，就是为了问一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相信纪冰云也和月洛宁一样变了，他对她有着信心。 他希望能将她劝回去，这个念头显得有些可笑，毕竟这是战场。 可若是不问清楚，他和慕哲平现在着实很难下得了决心开战，他们甚至怀疑纪冰云是不是被月洛宁给拿住了什么把柄，又或者是被要挟了。 有些事情终归还是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糟糕，第二天两军对垒之时，阵前的一幕让双方数十万参战将士意外不已。 身着青碧色轻甲的纪冰云在谢少英的护卫之下，骑着白马缓缓来到了两军阵前。 两军交战之前，双方主将先交谈一番亦或是互相骂阵这种事并非没有，只是极少发生罢了。而因为对面的慕哲平是圣境高手，又有几人敢这样贸然单独出阵？ 万一慕哲平狠下心来，那可就是主帅直接被擒被杀了，后面的仗也不用再打了。 不过，纪冰云这样的大胆之举，月国将士却没有多少人为她担心的。原因无它，谁都知道慕哲平是谢少英的三哥，他们之间就算真的会摆开阵势较量，也不会用这种不顾底线的方式。 在看到纪冰云和谢少英脱离军阵，出现在前方的那一刻，慕哲平心内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怕的就是纪冰云一言不发直接开战，不给自己说话机会。等到双方战得死伤惨重，想收场都没办法了！ 他扬起右手，让后方碧澜大军暂时放下刀枪和弓箭，随后骑着战马快速迎了上去。 在数十万大军的注视之下，三人终于见面。 望着满脸亲切笑容的陌生男子，尽管已经从那熟悉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子，谢少英依然还是紧绷着脸沉声问道：“你真是慕三哥？” “不错，少英冰云，多年不见，我很想念你们。”慕哲平跃下马来，张开双臂似乎想要和谢少英来一个拥抱。 只是，谢少英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 “你用什么证明你就是慕三哥？” 慕哲平不由得暗暗苦笑起来，谢少英那因为激动而变得粗重的呼吸他何尝感知不到？他分明已经认出了自己，只是在闹别扭罢了。 因为自己明明还活着，却一直没有去见他，让他很是伤心吧？ 慕哲平非但没有因为他这态度而不快，反而越发的感到欣慰，感到温暖。罢了，月洛宁虽然变了，可少英却是一点都没变。 他甚至还是和当年那个白衣少年一样，简单直接，宛若他腰畔的剑。 “当年，我和阿四第一次陪着你去纪府见冰云时碰到了聂河。” 提到当年情景，谢少英眼内也不禁现出了怀念之色，只是嘴上却依旧未曾松口：“那又如何？” 当年那些事情，后来很多都传了出去，因为他们已经算是名人了。对面的人能说出这些，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不是么？ “呵，在去纪府的前一夜，某人说了一些话，需要我当着冰云的面重复一遍吗？”慕哲平满面的玩味笑容，只是在谢少英看来，那可就真是无耻而又可恶了。 他当然记得当时说过一些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意外遇到了聂河，又大战了一场，当时他是打算去和纪冰云摊牌，告诉她不要再等自己的。 之后因为一系列意外，那番话他始终也未曾说出口，而且也渐渐正视了自己对纪冰云的感情，直到今天两人早已是夫妻情深。 可是，他不确定若是慕哲平将这番话告诉纪冰云之后，伊人会否生出不快。 慕哲平能说出这件事，足可证明他的身份了，毕竟有些秘密只有他们三个当事人知晓。只是他也未免太卑劣了吧，这种事情烂在肚子里就行了，竟然还拿来要挟自己！ “不用了，算你狠！”他咬了咬牙，没敢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纪冰云眼底闪过了一缕疑惑，谢少英这表现在她看来有些反常了，要知道他向来就是个宁折不弯的人。说得难听点就是死要面子，即便在几个兄弟面前也不例外。 他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会受人把柄，倒也有这个底气。此时怎么会极为反常的服软了？那些话，究竟是什么？ “现在相信我就是三哥了？”慕哲平笑眯眯的抖了抖眉。 “信了又如何？你这些年都已经将我们忘了吧？” “我也是有苦衷的，之前的几年一直未曾找回记忆，之后阿四和月国决裂，你们所在的千宋又受月洛宁所制。我顶着碧澜征北将军木三的脸去见你们，岂非害了你们……” 谢少英的不满去得非常快，只是嘴上依旧强硬：“就因为这个原因吗？你也未免太见外了点，我们是那种……” “行行行，是三哥的错，行了吧？”慕哲平还不等他说完，便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狠狠拍了拍他的后背，却发现谢少英浑身都已经在颤抖了。 “这些年，我都以为你不在了……你的脸，变不回来了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去见叶二哥……”他并没有松开慕哲平，或许是为了掩饰眼中的泪花，或许是难得重逢，生怕再次出现意外。 “我……很快就会去见叶二哥的，我们几个，很快就能真正相聚了，我不想和你们打仗！” “嗯！我们不会和你对敌！”谢少英重重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 战场上除去军旗猎猎和战马的呼气之声外，便再无其他声响，所有人齐齐望着场中拥抱再一起的两人和静静看着他们的纪冰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一幕是那般罕见而又突兀，本方首脑和敌方主帅互相示好，这足以引起极大震动，甚至会让双方的国君生出猜忌之心。可现在，却没有几个人愿意打破这一幕。 在许多人眼中，慕哲平和谢少英，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许多月国士兵甚至长舒了一口气，如果能够就此停战，那就好了，他们早就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 只是，他们的意愿却不能代表某些人。 月国军阵后方忽然荡出了一道水波般的剑气，剑气从整个大军的军阵之中划空而过，宛若海中掀起了一道白线，最终的目标却是场中三人。 随后，连琴的身影出现在了碧澜大军的眼前。 谢少英和慕哲平的反应极快，两人快速拔出刀剑向着那剑气斩去。然而在这一刻，谢少英却是险些目眦尽裂。 他有信心从这道剑气之下全身而退，因为他已经是天境后期高手了，更何况还有慕哲平和他一同面对。 只是，纪冰云呢？ 两人虽然本能地将她护在了身后，可剑气炸裂之后产生的剧烈余波足以毁掉附近十余丈范围内的地貌。而站在那片区域内的纪冰云，连初境修行者都不是。 当他想到这一点时，连琴已经杀到了他们的面前，而那一点剑尖寒芒的目标，赫然就是纪冰云！ 第1621章 享受战斗 连琴终归还是没有完全对纪冰云放心，他无比庆幸今天来到了这里，否则很可能会看到纪冰云带着数十万月国大军倒戈的画面。 纪冰云来到前线，根本就不是来和慕哲平决战的。 慕哲平他没把握杀死，谢少英也不是随手一剑就能灭掉的，但纪冰云不同，她本身只是个普通人。 纪冰云是很宝贵，可她已经不能为月国所用，所以便没有了价值，反而会成为大患。 杀死纪冰云，至少这支大军不会被她带走。 他的出手极为果断，那一剑最终准确击中了纪冰云所在的那一片区域，甚至将那数丈空间都搅碎成了乱流。 只是，纪冰云却并没有死。 连琴那一剑刺中她之前，慕哲平已经飞快和他碰击了数次。随后，在附近等待已久的林四将她移了开来。 还不等连琴继续追击，林四就再次杀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下一刻就同时杀到了上空，一场新的圣境之战已然再次爆发了开来。 而慕哲平，却并没有追上去联手对战。 “你不去帮林四哥吗？”在确定纪冰云安然无恙之后，谢少英长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不免为林四担心起来。 那场战斗是属于圣境的，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插手的资格，但慕哲平可以。 虽然谢少英看重公平决斗，可那也要分时机。他并非不知变通，连琴显然成了他们的敌人，他现在最希望的是消灭这个敌人。 慕哲平含笑摇了摇头：“即便我和阿四联手，也留不下他。” “可不联手的话，林四哥会否有危险？” 慕哲平悠悠道：“你小看了你的林四哥啊，这天下间能够单打独斗杀死他的人，恐怕已经不存在了。” 谢少英哪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一刻即便是他，也不禁变得震撼起来。 “他竟然已经是那等实力了吗？” 回想当年，初次见到林四时，两人杀一头四级魔兽都还要联手。而现在看去，似乎过去的时间并不是太久。 “是啊，和连琴交手，对他而言算是难得的机会，我只能坐视。”慕哲平摊了摊手，脸上倒是没有丝毫的失落之色。 连琴的突然出现让这战场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刚刚连琴出手的目标可包括了双方各自的主帅啊，一时间所有人齐齐对上方某道身影怒目而视，即便是月国士兵也不例外。 无论如何，纪冰云才是他们的主帅，才是当年陪同他们一同征战的自己人，而连琴加入月国的时间并不算长。 哪怕连琴的身世再骇人实力再强大，相对于纪冰云，他仍然还是有着一个难以抹灭的缺憾——他和月国这些军中将士根本没有丝毫交情。 从千宋并入月国到林四叛离月国，纪冰云在月国骠骑将军的位置上坐了六年有余。这六年时间，她曾参与了闪击乾蓝西征草原北击紫星等战役，而即便不是战时，她也是长期留在军营之中和将士们朝夕相处。 和已经明确脱离月国的林四不同，纪冰云至今还是留在月国的。谁都知道她的才华，也知道她为什么无法被重用，这些年来不知多少军官暗暗为她感到不平，不知多少士卒在闲暇之余回想着她带兵的时光。 对于她，在场许多月国将士是有着极深感情的。 而这，恰恰是连琴不具备的。他加入月国之后，和他打过交道的月国人寥寥无几，真正算起来其实只有一个月洛宁。 人是亲疏有别的，当连琴对纪冰云挥剑的那一刻，他或许并不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在场绝大部分月国将士的心。 这一剑若是真能杀死纪冰云也就算了，杀不死，那便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甚至，会连带着月洛宁也会失去军心。毕竟，谁不知道连琴是为女皇陛下效力的，他的举动代表着女皇陛下的意思…… 陛下从前赶走了天书策第一的北王殿下，已经让无数月国将士无法理解了。而现在，竟然又对曾经位列天书策第二的纪将军下手，这让他们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因为纪将军和自己的三哥叙叙旧，就容不下她了么？就抹杀了她从前所有的功绩了么？ 历朝历代兔死狗烹诛杀功臣之事并不罕见，即便是没怎么上过学的人也听过类似的故事，看过类似的戏剧不是么。 这种事情，他们厌恶愤恨至极。 这一刻，他们竟然开始希望林四能击败连琴了。 月国将士们这种微妙心态的转变，此时的林四和连琴根本就无暇去想。两人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激烈的大战之中， 这已经不同于上次在夏毅管乘大军上方那场短暂的交锋了，这一次师徒二人已经有了不死不休之意。 在他们眼中，对方都是必杀之人，都是杀死之后就能让内心轻松许多，让后续计划更加顺利的最大关键。 天空中的两人绝大部分时间根本就是消失在众人眼前的，即便谢少英也无法看穿他们的所在。唯一能证明他们还在激战的，只是偶尔炸裂在遥远半空的剑气光芒。 连琴飞速切换于不同的空间之中，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林四同一个世界，可林四每一剑都不会落空，都会准确的封住连琴的剑。 无论对面的空间变幻有多么奇诡，他眼前的战斗都是同一种模样。那是谁都无法看到的奇异画面，连琴对属性规则的掌握纵然再纯熟，却也只是让那画面变得更加复杂一些而已。 他能随时捕捉到他的身形，也能随时捕捉到规则流动的痕迹。 连琴的剑术几乎融汇了古往今来修行界各家所长，可仍然没有脱出技法的范畴，仍然还是剑道之境。 在这个境界，林四同样走到了巅峰，单凭剑术已经不太可能压制得了他。 对比连琴，他唯一的劣势只是毁灭印力稍逊连琴那融合了几乎所有属性规则之后形成的白色力量。 只是战斗中的交锋本就是兔起鹘落快逾闪电，这一点劣势并不足以形成败局。至少现在，连琴根本就无法突破天缺剑的封锁，除非他不顾一切。 现在的林四，已经真正有了和连琴较量的资格。 和连琴的战斗对他而言确实是难得的机会，上一次和齐苍的大战中，他看到了腐蚀圣域。这让他隐隐明白，自己对于毁灭规则的理解根本就还不够，否则自己应该也可以形成一个毁灭圣域。 他曾经是天印修炼者，虽然后来能成就圣境，依赖的是对这个世界的极深认知，可不得不说他的根本还是毁灭印力。 在和齐苍交战时，他已经发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东西，可是那还不够。他仍然没有找到那真正的关键，而连琴虽然不是天印修炼者，但他毕竟曾经是天印的主人。 在他的圣域之中，林四同样感知到了和腐蚀圣域类似的关键部分。 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够学会那部分，看懂那部分，那自己对于毁灭规则的了解将会突飞猛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徜徉于连琴的圣域之中，忽然觉得过去自己对于战斗的理解并不是那么准确。 真正的战斗当然是搏命，是激烈的危险的，可战斗似乎也是一种享受。 当他生出这个念头时，才发现自己又一次进入了意态。 规则在此时仿佛显得更加具体，更加清晰了，因为他有了这个世界帮他去看那个画面。 他心内隐隐生出了一股明悟，毁灭腐蚀吞噬这些规则，并非六大天印独有，这个世界同样存在，只是它们很难被人发现，更谈不上所谓的修炼了。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六种灵气。 然而这六种力量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甚至可能还不止这六种，否则齐苍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形成腐蚀圣域。 如果将传统的几系灵力当成表层力量的话，天印那六系力量就是里层的，人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门径去触碰他们。而天印……其实就是触碰它们的引子。 那里层的风景让他迷醉，甚至让他生出了一个怪异念头，就算下一刻死了也值了。 只是，这美妙的画面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下一刻，连琴已经强行脱离了这场战斗。林四凝神望去，发现他已经出现在了遥远的前方。 他的身上依旧没有丝毫伤痕，即便林四刚刚进入了意态，也依然还是无法击败他。他的强大，让人根本就看不出极限。 林四很清楚，连琴和剑主在某方面算是一类人，没有哪种手段能真正克制他，他永远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下来。 他之所以强行脱离这一战，除去没有击败自己的把握之外，恐怕是看出自己处在了一个绝佳的提升契机之中。 连琴的眼光何等老到，即便他还能再战，他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所以，他强行终止了这一战。 “看到自己的弟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似乎应该感到骄傲。”他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一脸洒然的回剑入鞘。 林四发现，他这句话并非惺惺作态，而是真的有感而发。 尽管连琴早已成了自己的死敌，而且这个人在大多数时候更像一个阴谋家，但林四不得不承认，当他‘切换’回修行者身份时，和一个真正的剑客也没什么两样。 “你的战斗并没有败，但你的计划败了，如果你现在退出，依然能够赢得我们的尊重……” 说实话，林四没有把握杀死连琴。即便真的掌握了毁灭规则，即便有慕哲平甚至尹漓联手，他也还是没有把握杀死他。 实力到了连琴这个地步，已经无法用所谓的常识和实力对比去揣测了。如果连琴能就此隐退，脱离这些是是非非，或许也算是个好结果吧？ “尊重？哈……哈哈哈哈哈……”连琴仰面大笑，笑声高昂而又激越。 直到下方大军都开始感到莫名其妙了，他才收敛笑容淡淡道：“我的弟子，你似乎已经认定自己会成为胜利者了啊……” 第1622章 各自退兵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林四也不会仅仅将那句话当成虚言。 一直到连琴离去，他才回到了下方两军对峙的战场上。 纪冰云身后的几十万月国大军心情已经变得更加复杂，此时他们多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做。 大战之前，双方高手互战一场虽然罕见，苍罗大陆的历史上却也并非没发生过。 只是，连琴能代表他们吗？连琴刚刚可是对他们的主帅纪冰云出手了的。 纪冰云还会继续带领他们吗？纵然最忠于朝廷和陛下的士兵也觉得不太可能了，难道还要她继续向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效力，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可是，若是纪冰云不带领他们了，那谁来带？这一仗如果真打起来，该怎么办？ 他们的担心在下一刻就化作了现实，纪冰云转身面向月国大军摘下了头上的战盔，递给身边的谢少英之后，她长长的秀发再次垂落了下来。 在谢少英的陪同下，她缓缓走到了月国军阵之中，最终停在了镇东将军武正皓的面前。 武正皓是当年薛玄的老部下，也算是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东北军归薛尘之后，他自然是跟了薛尘。 这些年他因为战功渐渐升到了镇东将军，又因为月洛宁的不断调动，最终来到了沈卿的军帐之下效力。 沈卿这次被调到了乾蓝，接任的纪冰云暂时成了他的上级。而纪冰云若是不在，这支大军他便是最高将官了。 此时看到纪冰云来到他的面前，他心内陡然浮起了一丝不妙之感。 “武将军，我已无法再为月国征战，还请你将来代为转告陛下。” 武正皓面色大变，本能地便开始挽留起来：“纪将军，你……我知你被寒了心，但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两军对垒，主帅突然要离开，这是何等荒唐可笑之事？换作其他人这么做，恐怕现在整个月国军阵都是一片鄙夷唾弃之声了，可现在面对纪冰云，却没有人能说得出一句指责话语。 刚刚连琴那一剑，他们看得真真切切。他们自问，换作自己，恐怕也不会再留了吧？ 纪冰云没有想着要报复，只是默默离开，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只是，纪冰云却没有让他有继续劝说的机会。 “即刻起，这支大军便由武正皓将军来带领了。”下一刻，她就将兵符印信放在了武正皓的手中。 言罢，她缓缓转过身，向着前方的林慕二人而去。 并没有说什么希望你如何如何，也没有做什么详细的嘱托，因为从这一刻起，她已经不是月国将军了。 军旗依旧在随风飘扬，只是周围许多月国将士内心感受到的，却已经只剩那寂寥的风声。 当纪冰云真正脱离月国大军的军阵之时，别说是普通士卒，就是许多中上层将军心头也没了底。 他们面前的林四纪冰云，曾经都是他们心头最大的依仗，都是能给他们带来信心，为他们指明方向的人，可现在他们却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林四迎向了她，而慕哲平则是重新骑上战马高举长刀大喝了一声：“收兵！” 旋即，碧澜大军如潮水般向着后方撤去。 他们会退，不光是因为明白林四慕哲平不会允许他们现在对月国大军出手，还因为他们清楚，月国和碧澜之战可能已经就此结束了。 “你们……这样做没关系吗？”林四的声音不大，但担忧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他很清楚，纪冰云和谢少英会来到前线是因为月洛宁，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隐情。谢纪二人就这样脱离月国，会否被月洛宁报复？ 比如……千宋。 若不是因为千宋，他和慕哲平何至于一直不去见自己的五弟五妹。千宋对谢纪二人而言，是一个家，却也是牵绊。 “没关系的。”纪冰云浅浅一笑。 林四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并非细问的时候，因为对面几十万月国大军依然还在原地。他们并非想要打仗，而是暂时失去了目标。 如果可以，林四当然希望月国大军也出现在对抗玄罗大陆的大战之中，他很清楚这是一支强大的力量。 月国大军这些年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士卒的战术素养已经变得极高，数百万大军绝大部分都是百战老兵，论战斗力完全不次于神炎碧澜。 面前这支大军，如果自己努力鼓动的话，或许真会有一部分人选择追随自己和纪冰云吧？而之后，或许会有越来越多的月国将士效仿。 无论如何，他林四和纪冰云在月国将士心目中种下的威望，是没那么容易磨灭的。 只是，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对他和纪冰云而言，离开了月国哪里都可以去得，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 这些人现在跟他走，那就是叛国。而他们在后方还有自己的家人亲友，还有自己的家和国。 “月国的……将士们。”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他本想习惯性的称呼他们兄弟姐妹，又或者是同胞同袍，可却发现自己已经没资格说这些词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收拾起了这些莫名情怀。 “至多还有一年时间，玄罗大陆就将再次全面进攻苍罗大陆！剑主和四大圣境将会联袂而至，那将会是一场事关大陆存亡和无数百姓命运的战争。相信你们也听过异族人在北部三国的暴行……” 没有一名月国士兵在这个时候打断他，因为他终归是林四。一些中上层军官已经隐隐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很快却又发现自己猜错了。 “我只希望在打退玄罗大陆的入侵之前，暂时停下苍罗大陆内部的争斗，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钻了空子……我知这无法掩盖我损害了月国的事实，我亦不能再命令和要求你们什么，但还是希望你们能……暂时退回去！” 他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向着前方数十万大军深深弯下了腰。 “至少，等我们结束了和异族人的战争……” 作为圣境高手，谁会真的对别人弯腰。事实上林四出道至今，也没有真正对谁软弱过。可这一躬，他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难为的。 离开月国至今，他还从未对那些曾经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做过一个交代，今天依然没有。 或许，他本就欠这些一直默默征战的月国将士许多吧。无论得到的是鲜花喝彩还是谩骂指责，都并不完全是他们所愿，毕竟并不是每个士兵都天生好战，只是因为那些大人物需要他们战斗。 那些人之中，也包括曾经的他…… 场中鸦雀无声，他转过身，拍了拍谢少英的肩膀，三人缓缓向着远处行去。 他们没有向着碧澜军营而去，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一直到他们的身影快要消失，武正皓才猛然举起了右臂。 “回营！” …… “你们怎么会听月洛宁的？她用千宋要挟你们了？” 大战暂时消弭之后，林四便迫不及待的问起谢少英和纪冰云来，这个问题由不得他不关心。 “算是吧，她让景焕来劝我们出征，许给了他重利的同时，又带了连琴一同前来。” “带了连琴一起过来？”林四的眉头皱了起来。 谢少英寒声道：“不错，她以为我感知不到连琴那隐晦的杀意么？当时若是不答应，她很可能不会留着我们了，今天连琴出手更是说明了一切。” 林四咬了咬牙，虽然谢纪二人还活着，但他心内的怒火却是越发高涨：“月洛宁，竟然心狠至此！” “嘿，她早已忘了兄弟之情了，她这个人我算是看透了，当年真是瞎了眼！”谢少英狠狠道。 “她许了白景焕什么好处？” 纪冰云轻声道：“她告诉我们，打下赤楼之后，就将赤楼封给千宋，让他裂土封王。景焕他动心了，毕竟千宋过去一直就是因为太小了才得不到壮大机会。而且他也担心不答应的话，月洛宁将来会制裁千宋，所以他竭力劝说我们出战。” 林四长叹了一声：“月洛宁，她还真是打的好算计啊……” 谢少英冷冷一笑：“她以为我看不出她的险恶用心么？赤楼现在根本都不属于月国，指望我们白白帮她打仗。就算打下来又如何，到时候夹在碧澜神炎月国之中的千宋怎么存活？她只是希望冰云和你们决裂，将来再过河拆桥罢了，以为我看不出？” 林四心内顿时一片了然，是啊，在月洛宁心目中谢少英恐怕只是个剑痴吧？毕竟她和谢少英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只是停留在曲山峡谷和天河逃亡时期的印象罢了。 她根本没想过要去认真了解自己的五弟，在她看来这是利益交换，是权谋算计上的交锋，谢少英在这方面只会被她耍得团团转，她忘了谢少英其实很聪明。 “所以你们是故意答应她，先稳住她？” 谢少英点了点头：“不错，我已经看穿了，只要我和冰云在千宋一天，非但自己不会有宁日，反而还会连累千宋。月洛宁的野心不会死，她对我们也不会真正放心。惟有我们离开，才能让千宋恢复平静。” 谢少英说得没错，一旦纪冰云不在千宋了，月洛宁不会再有闲情去对千宋动什么心思。毕竟那也是她的领地，那里的百姓也是她的子民。 林四一脸意外的揶揄起来：“哎呀，几年不见，小英你倒是看得越来越长远了嘛！” 面对谢少英这个比他小的兄弟，他倒是难得的有了点老气横秋的‘大哥风范’，只是谢少英明显不会吃他这一套。 他直接无视了他，而是沉声问道：“叶二哥怎么办？月洛宁不放心我们，她会放心叶二哥吗？” “叶二哥和你们不同，他毕竟是月国人。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对月洛宁也没什么信心了。离开这里之后，我就会去见叶二哥一面。” “那最好不过了！” 第1623章 停战和谈 当时间又过去了五天之后，月国前线就连小规模的试探交锋都已经彻底消弭了下来。 纪冰云被连琴刺杀这件事的影响可谓是极其败坏，虽然她最终被林慕二人所救，可这件事却已经在月国民间和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和当时在场的前线将士一样，所有人矛头最终指向的还是月洛宁，因为连琴是为她效力的。 纪冰云在月国民间和军中形象极佳，这一点即便是林四脱离月国，她被弃用的那几年，也没有丝毫的降低。 谁都知道她为什么无法继续被朝廷任用，因为林四，因为谢少英和林四的友情。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也从未做过对月国不利的事情，可她最后却险些被‘自己人’杀死。 她虽然没有带一兵一卒离开月国，可因为这件事，现在前线月国大军已经呈现出了两种极端情绪。 许多曾经和纪冰云并肩作战过的士卒心内愤慨，为她感到不值和不平。而更多的士卒，则是对朝廷的做法感到心寒，对眼前的战争感到迷茫。 月国大军的士气在这一刻已经低落到了极点，管乘薛尘叶弘武正皓等人纷纷退回了边境各城，选择了收缩防御。 这个时候主动进攻或者反击，根本就不现实。不光没有那个实力，还因为士卒根本就没有了多少战意。 神炎碧澜现在占据着优势，但由于林四慕哲平的存在，对面的宓元韵夏毅等人也没有过分紧逼，而是同样选择了在边境固守。 虽然神炎碧澜和月国都还没有宣布休战，可这一战实际上已经停了下来。 前线这诡异的平静，牵动着后方无数月国人的心。 内心深处，许多人其实也希望战争就此结束。别说是他们，就连神炎碧澜等国的百姓也没有了开战的念头。 这么多年的大战，他们都疲惫了。虽然碧澜不久前还被月国进攻过，可真要算起来，在那之前碧澜帝国也先攻打了月国。 这种战争继续打下去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现在的三大帝国，没有哪一个是会随随便便被灭掉的。战火一旦再燃，注定会是旷日持久。那一幕即便是想想，都会让许多人心头沉重。 月洛宁很清楚，自己此生不会再有机会一统苍罗大陆了。 这一仗已经打不起来，神炎碧澜若是攻打月国，士卒们或许还能拿起武器抵抗。但如果自己现在命令大军前进，那迎来的可能会是士卒消极待命，甚至会出现逃兵和哗变。 前线将士已经开始抵触战争，抵触自己，这对于一个君王而言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这种情况本不该出现，就算月国落在了下风，也应该是众志成城。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极度恶劣的局面，全因为连琴当着月国士兵的面刺杀了纪冰云。 “为什么要那么做？” 如果外人能听到这句话，或许就会明白月洛宁在这件事上，其实还真是‘无辜’的。因为此时的她，正在质问连琴。 “纪冰云并不愿意为你而战，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若不出手，她很可能会将大军带到对面。我认为，当时杀死她能够避免那种情况发生。”连琴一脸平静的给了她解释。 “我承认自己看错了纪冰云和谢少英，承认被他们耍了一次，可她最终也没有带一个人离开。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完全可以坐视她自己叛离月国，那样现在的评价将会是另一种。”月洛宁死死注视着他的眼睛。 她忽然发现，连琴固然好用，可好用得过头了。 她说得一点没错，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连琴没有出手没有现身，纪冰云主动脱离月国，那现在绝不会有人指责月洛宁，反而会有人怪罪纪冰云。 因为连琴先刺杀了纪冰云，她之后离开莫名的显得合情合理了，月洛宁反而被扣上了残害功臣的帽子。 这一点，月洛宁不信连琴会看不出来，因为这个人是那么的聪明。 “很抱歉，如果当时我能预料到她只是单独离开，我就不会做那种选择了。我不了解她，我以为她一定会带着大军反叛……” 他说得倒也不算错，当时那种情况下，若是纪冰云真的煽动士卒叛变，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那反而会让月国多出更多敌人。惟有提前斩杀了纪冰云，才能避免这一幕发生。他当时的决定，算起来只是在避免局势更加恶化。 这也就是面对月洛宁了，换作其他任何人，哪有资格让连琴这样费心解释，甚至还主动道歉认错？ 虽然他对自己依旧无比尊重，甚至变得越来越恭敬，宛如一个真正的臣下，可月洛宁却高兴不起来。 恶果已经造成了，现在应该想的是怎样解决。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连琴而是其他臣子，月洛宁或许连见都不会再见一面，就直接下令处死对方了。 因为这其实算是个解决之道，处死连琴，将罪名归在他身上，便可以向前线将士做出交代。 而其实，这本就是事实，她的确从未下令让连琴去杀纪冰云。 虽然连琴的初衷是为她着想，但做错了事本就要接受惩罚不是吗？她藏在袖内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她已经真正开始考虑这个可能了。 连琴是很强，可他也喜欢自作主张，作为唯我独尊的女皇，月洛宁并不喜欢手下的人有多余的想法和举动。 连琴是对自己很好，甚至把命交给了自己掌控，可他至今也没有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许他还有什么针对自己的可怕计划？ 连琴是个超级高手，可现在月国已经没有了统一机会。失去一个圣境高手，月国不会就此衰落，依然还会是三大帝国之一。 至于十方楼和剑宗，他们本就属于连琴而不是自己。现在的月国，失去他们固然有点可惜，却也不会伤筋动骨。 大战已经结束，国策需要改变了。将来的苍罗大陆，互相交流学习合作，各自休养生息发展才是新的主流。 月国的发展少不了要和其他各大势力打交道，而因为连琴当年做的那些事情，神炎无上云颠心宫等门派对他忌恨不已，他的存在反而会影响到将来月国和神炎碧澜等国的关系，会让月国被孤立。 未来的苍罗大陆，几十年甚至百年之内都不会有太大的战争了。也就是说，连琴已经给不了自己什么帮助，反而会成为‘累赘’。 当她想到这一切时，内心深处仿佛已经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诉自己，杀了他，杀了他吧！ 杀了他，眼前的局面能得到缓解；杀了他，反而有利于月国发展；杀了他，自己再也不用猜测他的背后用意了…… 做到这件事很容易，是的，对自己而言非常容易。 只要自己狠狠触动第四天印内部的那个禁忌，这位圣境高手就会死在自己面前。 以月洛宁的冷酷无情，亲弟弟林四她都能下定决心杀死，本就是弑母仇人的‘三叔’连琴又算什么？ 她的念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而连琴只是静静望着她，看着她在思考，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月洛宁在思考什么问题。 “罢了，你下去吧……”她挥了挥左手，而她的右手并没有亮起紫色光芒，只是撑在桌案上揉着的额头。 连琴轻吁了一口气，他默默点了点头，直到快要离开这里时才轻声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闭上了双眸的月洛宁像是已经就此睡着了一般，直到许久之后，她才低低笑道：“停战议和吧……呵，反正有他在，碧澜神炎也不会提什么过分条件不是吗……你累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并没有杀他，甚至都没有过多的责备他。不过她这句休息是什么意思，连琴仍然是清楚无比。 …… 翌日清晨，月国朝廷正式宣布停战，并准备遣使同碧澜神炎商议停战事宜。而神炎碧澜两国则是快速做出了反应，欢迎月国和谈。 消息传出，苍罗大陆各地民众欢呼雀跃，身在宫中的月洛宁甚至能隐约听到外面常阳城街道上传来的锣鼓和礼花声响。 这场绵延十几年的大陆战争终于结束，对于这一天，各国民众不知盼了多久。 一统大陆这种事情，月洛宁会想，碧澜皇帝和魏仲以及各国君臣将领或许都想过，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那是一件极其遥远的事情。 遥远到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就算月国统一了大陆，作为月国百姓的他们，生活也不会有多少改变。 他们在意的，只是从此不需要再负担因为战事而增重的徭役赋税，不需要担忧前线传来战败消息，担心听到家人亲友在前线战死的噩耗…… 虽然玄罗大陆即将再次入侵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但没有人对此感到惧怕。人们相信内战结束之后，有着林四慕哲平尹漓等高手，有着宓元韵纪冰云等名将的苍罗大陆一定能轻松挡住异族人。 在这近乎普天同庆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月国车骑将军叶弘已经悄然离开前线，去向了常阳城的皇宫，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身边还有林四陪同。 第1624章 意外决定 在此之前，林四已经去见了叶弘，告诉他谢少英和纪冰云暂时住在了弥罗山。 他并没有劝叶弘也离开月国，不光因为没那个必要，还因为他知道叶弘和自己，和老慕少英不同。 月洛宁在认识林四之前，就已经和叶弘相识十几年了，虽然两人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有了差距，但却也算是特殊意义上的朋友。 固然感情用多寡深浅来衡量不太恰当，但不得不说，在叶弘心目中，月洛宁的分量很重，至少要比慕哲平和谢少英等人心目中的月洛宁重得多。 而另一方面，叶弘已逝的父亲叶谦当年就是月山的股肱之臣，他出身军人世家。他是土生土长的月国人，忠君爱国这种理念，从小就已深入他的骨髓。 来见月洛宁，是叶弘主动提出来的。 林四知道，叶二哥对当年那结义之情极为看重。慕哲平消失那几年，不知让他伤心了多少回，而这次从自己口中得到明确消息之后，他险些高兴得流出了眼泪。 可高兴的同时，他也得到了连琴对谢少英纪冰云出手的消息。他到常阳城，只是为了问一问月洛宁，而林四之所以随行，是因为不放心。 是的，他对月洛宁很不放心，现在的月洛宁行事他根本无法揣测，他必须要提前考虑最坏的结果。 虽然已经停战，但叶弘在朝廷尚未降旨的情况下私自赶回来，其实已经算是触犯了月律。而在那之前，因为听到了纪冰云被刺的消息，叶弘同样选择了擅自休战，没有按照朝廷一开始制定的方略主动进攻。 换在从前，林四肯定不觉得这有什么的，叶弘可是月洛宁的二弟啊，又不是外人。可现在，他已经不确定月洛宁会否心怀不满，甚至一怒之下对叶弘下毒手了。 月洛宁答应了见他们，而让林四稍稍有些意外的是，月洛宁竟然没有带着连琴一起，她就不担心自己会对她出手？ 要知道他们这对亲姐弟之间的恩怨，可不算已经彻底了结了啊。当初弦城一战姐弟二人能各自收场，只是因为陷入僵局之后，不得已互相妥协了一次罢了。真要算起来，林四没能顺过那口气，月洛宁也没能完美达成她的目标。 如果那次她成功杀了林四，后面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变故了，也许月国真的已经趁着玄罗大陆入侵的机会大肆扩张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叶弘在场，再次见面的姐弟二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林四这次阻止月国战争算是破坏了月洛宁的计划，但她只是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便坐了下来，根本没有多指责一句，仿佛对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说吧，你这次擅自回来，有什么重大事情要禀报。” 她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正常接见一位臣子而已。 叶弘却完全无法做到她这样的平静，他怔怔望着她，眼内的神色是那般复杂，似痛心，似期待，又似恳求，更似有千言万语…… 若非月洛宁这句话惊醒了他，或许他还处在茫然无措的失神状态之中。 “我……有不得不回来的理由，并非刻意擅离职守，来这里之前，我也已经将防线安排妥当。”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反而是在为自己辩解。 月洛宁不置可否的回了他一句：“是么？” 谁也看不出她的喜怒，林四甚至怀疑这次若是没有自己陪同，叶弘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被她无情处死。 林四已经在暗暗叹息了，叶二哥这次为什么回来？他是要质问月洛宁的，质问她为什么要对纪冰云和谢少英下手，质问她什么那么心狠手辣，他算是来兴师问罪的。 但凡打算做这种事的，哪一个不是自觉占着理，哪一个不是怒火高涨咄咄逼人？ 可叶弘现在的样子，简直让他都有些怒其不争了。 林四在月国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和叶弘共事的时间当然不少，他见过叶弘治军的样子，也见过他上阵指挥乃至亲自杀敌的样子。说实话，那时候的叶弘要比他更像一个将军，治军严谨，坚毅果敢，军纪严明，指挥若定，杀敌勇猛…… 或许是因为出身军人世家，从小又受到父兄的熏陶，他在这方面有着极高的素养。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否则他也守不住月国的国门。 可他面对月洛宁时，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因为月洛宁是君，他是臣。因为月洛宁和他相识那一天开始就是殿下了，而那时候他就已经是臣子的身份。 虽然早知叶弘和自己，和老慕少英都不同，但此时的林四还是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他对月洛宁的忠诚，又或者可以称之为感情吧…… 毕竟，叶弘对月洛宁的尊敬都已经超出其他臣子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就算月洛宁做出再过分的事情，叶二哥都不会和她决裂。哪怕月洛宁要处死他，他也只会默默接受。 林四忽然冷冷一笑：“你为什么要杀少英和冰云？就因为他们不能为你所用吗？你还真是够狠的啊，果然当了皇帝都会渐渐泯灭人性吗？” 他已经不想等着叶弘慢慢旁敲侧击小心发问了，凭什么？凭什么月洛宁做了那种事还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面对他的嘲讽，月洛宁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都已经不是月国人了，月国内政与你何干？” 叶弘面色大急，他没想到自己尚未说什么，林四就已经率先和月洛宁吵了起来。 “我以少英四哥的身份质问你，够了么？你对我的五弟动手，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来为他讨个公道？” “你似乎已经认定了是我下的手？” “难道不是？” “呵……你想要什么公道？杀了我，为你的五弟出口气？” “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够了！”因为两人这激烈‘交锋’而被迫陷入沉默的叶弘终于无法继续忍受下去了，他眼内除了痛心和失望之外再无其他：“你们是亲姐弟，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或许他本想说为什么就不能相亲相爱其乐融融，只是最终想到这两人恐怕永不会有言归于好的那天了，才临时改了口。 林四望着月洛宁的眼神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反感，然而终归还是闭上了嘴。 他很清楚，自己和月洛宁重归于好或许是叶二哥最大的愿望了，他想看到五兄弟回到从前时光。所以他小心翼翼，所以他两边劝说安抚，希望能挽回一切…… 只可惜，这个愿望自己和月洛宁都无法满足他了，因为根本办不到。 随后，叶弘再次看向了月洛宁。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少英和冰云……真的是……” “不是我。”月洛宁突然打断了他的问题。 “真的不是？” 月洛宁的嘴角划出了一丝冰冷笑容：“我从未想过要杀死他们，他们和你身边这个人不同。” 林四当然能明白月洛宁的意思，自己是月洛宁的心腹大患，甚至现在已经演变成了最大敌人，是她必杀的目标。而谢纪二人，对她其实产生不了太大威胁。 无论如何，纪冰云不可能和月国为敌，毕竟千宋属于月国，她不能不顾及这一点。 纪冰云能做的极限，也只是脱离月国而已。世事无常，也许她将来会加入某个势力，但当那个势力和月国为敌时，她恐怕还是要抽身事外。 所以，月洛宁根本没必要杀他们。 这话自然谈不上好听，甚至还直白的还将林四划为了自己的死敌。但这已经足以让叶弘惊喜了，因为这至少意味着月洛宁没有让他更加失望。 至少，她没打算残害自己的五弟五妹。 他眼内的痛苦陡然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欣慰：“是连琴自作主张对吗？你对五弟和五妹，果然还是有感情的，你不想害他们，这真是太好了……” 他甚至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让林四越发无奈了。月洛宁只是轻飘飘的两句话，他就这么信了？她说不是，就真的不是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忍心再打碎叶二哥的‘美梦’了。罢了，或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你还有别的事么？”月洛宁一脸漠然的望着欣喜的叶弘，她并未接着他的话承认自己对五弟五妹有什么感情，她似乎已经不想继续这场谈话了。 “我……”叶弘忽然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月洛宁不禁皱了皱眉：“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我只是想问一问，我们是否会加入对抗玄罗大陆的战争。毕竟异族入侵，这一战……” 月洛宁不置可否道：“你希望我下令，让月国和神炎碧澜联手对抗玄罗大陆的修士大军？” “是！抵抗异族入侵，人人责无旁贷啊……” 月洛宁思索了片刻之后，才淡淡道：“呵，责无旁贷么？你该知道，月国处于大陆南面，我们若想要加入这一战，大军便需要自南向北跨越神炎碧澜的数十万里疆域。别国大军过境，这种事神炎碧澜不会放心。即便我们愿意插手，他们也不敢答应。” 她这句话让林四大为惊讶，他原本以为月洛宁会一口回绝的，没想到她竟然还真的开始设想起这种可能来，甚至主动为叶弘做出解释了。 事实上，林四对她最大的要求，也只是不要扯大战的后腿就行了。她可以旁观，只要她不在背后捣鬼破坏，就已经足够让林四满意了。 如果月国真能参战，那着实算是个天大惊喜了。想到这里，他连忙道：“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我会让碧澜神炎让出通路，让月国大军过境。” “若是我国大军过境之时，神炎碧澜暗中在境内设伏呢？” “魏仲和碧澜皇帝不会犯蠢，何况我和老慕会全程盯着，我们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是么……”月洛宁轻声笑了笑，她没有再看林四，而是盯着叶弘的眼睛悠悠道：“你很想打这一仗？” 叶弘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闻言连忙大声道：“是的！我希望所有人都明白，月国人也是苍罗大陆的人！” “呵……那好，我答应你了，这一战便由你挂帅，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是！必定凯旋而归！” 第1625章 特殊对待 当听到月洛宁真的决定加入对抗玄罗大6的战争后，林四险些怀疑她是不是变了个人。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似乎都没有理由答应这件事。 打仗需要花钱，需要付出士卒性命，这可不是出点力那么简单，而是沉重的代价。付出了这样的代价，打赢了这一仗之后，月国其实得不到什么利益。 同异大6作战，听起来是很崇高的使命，对叶弘和许多人而言，这是责无旁贷的事情。但对月洛宁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归根结底，打赢这一仗之后，保住的也只是北部三国的领土。而北部三国属于神炎碧澜西陀，月国虽然在为苍罗大6而战，其实是帮神炎碧澜西陀。 西陀也就算了，神炎碧澜不久之前还是月国的敌人。 即便退一万步，月洛宁对这一战坐视不理，其实也是有利于月国展的。 没有了月国的帮助，神炎碧澜必然会在同异大6的大战中损伤惨重，因为两国实力对比玄罗大6那恐怖的修士大军并没有多大的优势。 将来就算他们能打退侵略者，本国也会元气大伤。而那时候，因为没有参战而毫无伤的月国，无形中就等于是领先了两大帝国，占了极大的上风。 林四实在想不出月洛宁答应参战的理由，他甚至怀疑这其中或许又有什么阴谋，可一时间着实不明白她这样做能得到什么。 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叶弘了。 因为这是她的二弟提出来的，所以月洛宁答应了，甚至不需要他多费什么唇舌。 为了让叶弘不失望，行事向来以利益为先的月洛宁，破天荒的感情用事了一回？ 这让林四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他忽然现，或许自己还是看错了月洛宁和叶弘的关系。叶弘固然对月洛宁尊敬无比，可月洛宁对他……也一直没有差过啊。 当初自己叛离月国之时，纪冰云尚且不能被月洛宁继续信任，可叶弘却能够不受任何影响。她对谢少英是无情的赶到千宋，对叶弘却只是好言安抚，甚至是哄骗他回去。 其后玄罗大6第一次入侵时，月国趁机攻打重罗流奴，月洛宁派了管乘薛尘带兵，却没有派叶弘，而是让他继续在乾蓝北境驻守。 这看起来是让叶弘失去了立功的机会，可那两战因为不顾外敌入侵的大局，其实是顶着骂名的进行的。事后管乘薛尘的声誉都受损了，他们变得千夫所指。而叶弘，却是依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至于这一次对抗异大6的大战…… 这场大战将来只会被人歌颂，作为月国一方的主帅，将来注定会在大6史册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让叶弘挂帅，听起来像是兴之所至脱口而出，可月洛宁何曾冲动过？ 这其实，算是给叶弘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吧？ 月国大将军是薛尘，而要论指挥才华，管乘其实要稍强于叶弘薛尘，原本是轮不到叶弘挂帅的。 从前林四还总担心叶弘会重蹈当年钱无垠的覆辙，被月洛宁像月山那样害死，这种念头即便是片刻之前都还存在着。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是完全想错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离开了。”月洛宁并不知他内心在想些什么，她也没有像叶弘那样兴高采烈，自始至终她都是那么的沉静。 “嗯。”叶弘连忙点了点头，旋即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五人，将来还能一起相聚吗？” 林四能明显感受到月洛宁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的抵触和不快，这个问题换作林慕谢三人来问，恐怕只会迎来冰冷的嘲讽和激烈的回击。 林四慕哲平很难原谅她，她何尝又愿意回头了，她又何尝不恨他们？对她而言，五人齐聚或许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眼前和将来才是更重要的。 可因为是叶弘问的，所以…… “以后再说吧。”她至少没有一口回绝。 “真希望那一天能早点到来啊。”叶弘眼内已经是一片向往之色了。 “你很闲吗？别忘了你是车骑将军，脑袋里就想这些？边境防务不可懈怠，这个道理用我来教？别忘了，你这次还是擅离职守，还不快回去！”月洛宁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 虽然她摆着一张臭脸呵斥叶弘，但林四却意外的生不出什么反感。 他对叶弘点了点头：“叶二哥你先回去吧，我和她还有一些事情要谈。” “你们……” 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放心吧，我们不会吵架。” “那就好，太好了！”他不禁重重一拍手，脸上再次浮起了喜意，在他看来，这或许是林四和月洛宁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前兆了。 如果他们和好了，那哲平和少英应该也能回头吧，到时候大家就能回到从前了。 他是那般的欣喜，以至于离开时，他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 一直到他走远，林四才幽幽叹了口气。叶弘在想什么，他何尝看不出？ “青姨还好么？”他最先问的，还是青娑的消息。 “你自己不会去看么？”月洛宁面无表情的反问了他一句。 他们姐弟反目已经足够让青娑悲哀了，因为月洛宁也是青樱的孩子，她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假装不知罢了。 但当连琴和月洛宁联手的消息天下皆知之后，她算是真正被伤了心。毕竟在她心中，连琴就是最大的敌人。 对此她无力去做什么，她撼动不了连琴，也无法插手月洛宁的大事。现在留在弦城的她，已经算是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了。 林四微微摇了摇头，决定等到打退玄罗大6之后，将青娑也接到自己身边，毕竟那里热闹不是么？ “连琴接近你，很可能怀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我知道。” “是吗，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他的话语间带着试探意味。 “我为什么要为此担心？” “因为他将第四天印交给了你？” 月洛宁宛若冰川一般的表情终于生出了变化，她没想到林四竟然直接看穿了这个秘密。 没错，身为曾经的天印修炼者，距离足够近的情况下，林四是能感受到天印那熟悉的气息的。 现在连琴根本不在月洛宁的身边，那天印是在谁身上，根本都不需要过多推测了。 月洛宁眼底的愕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下一刻她的嘴角就挂上了讥诮：“圣境高手，真是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在她看来，正是因为林四实力太强了，所以才能看穿这个秘密吧？ “就因为他交给了你第四天印，你就觉得他值得信任了？你该明白，他能给你，也能收回，你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轻信别人的人吧？” 他终归不知第四天印的意义，更不知连琴的性命都被月洛宁主宰了。 “是又如何，这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劝我主动斩除自己的得力臂助？”她轻轻嗤笑了一声。 这一刻，林四忽然涌起了想要全面感知月洛宁体内状况的冲动。 月洛宁对连琴的信任有点莫名其妙，让他再次回想起了慕哲平的那个推断。她……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父王的女儿，而是连琴的？ 如果她姓连，那自己等于是被一个外人夺了江山，等于是丢掉了祖宗基业。 现在没有连琴在场，他想要做到这件事非常简单，甚至月洛宁本人可能都不会察觉到。 他的沉默，月洛宁看在眼底，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望着他，林四同样看不出她现在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你将来要和神炎碧澜合作，我会帮你缓和同他们的关系，魏仲和那个碧澜皇帝都是识时务的人。” “哦。” “等到玄罗大6被打退之后，我不会再过问这些国家纷争了。” 月洛宁笑了笑：“是么？这是我这些天来听到的最好一个消息。不过有一件事，希望你不要忘了。” “什么事？” “依照约定，还有不足九年时间，你便要将月慕河送到我的身边。” 她这句话，让林四再次感到了意外，她竟然还抱着让小慕河将来继承王位的打算？难道老慕的推测是错的？ “我没有忘记。”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虽然谜底就在眼前，但他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去翻开。 “希望九年之后，他不会被你和唐小芷养成一个软弱的废物。”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 他们并没有谈叶弘，谈慕哲平谢少英，没有提什么重归于好，更没有提什么五人重聚。 或许在两人看来，现在谈论这些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 林四和叶弘进入皇宫见女皇陛下的消息，终归还是传了出去，毕竟两人过来时并没有隐藏行迹。 于是现在常阳城内的许多大臣贵族开始不断揣测他们之间生了什么，而许多百姓则是伸长了脖子站在宫门之外，似乎想要亲耳听一听他们在谈些什么。 甚至，就连宫中的一些禁卫和御林军都提起了好奇之心。 他们知道，这场谈话应该和月国的未来休戚相关。 他们无法看到里面生了什么，不过最终他们却还是看到了林四和月洛宁。 落日的余晖映照之下，女皇陛下和曾经的北王殿下并肩走出了偏殿，沿着宽敞笔直的白石直道向着宫门方向行去。 太监宫女和禁卫们慌慌张张的摆着仪仗，谁也想不到陛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行。 两人一直走到了宫门下方才停下，周围的侍卫和对面远处的百姓齐齐屏住了呼吸，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因为每个人都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宫门下方的两人是挽着手的。 在他们看来，这应该代表着陛下与曾经的北王殿下和好了吧？应该是北王殿下重回月国了吧？ 只可惜，他们根本不明白那只是这对姐弟最后一次‘牵手’了。 始于牵手，扶着她登上王位。终于牵手，让某些人知道即便林四将来不问世事，他的心终归还是偏向于月国。 第1626章 惊人消息 月国决定和神炎碧澜联手一齐对抗玄罗大陆侵略者，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让无数人为之振奋。 这不仅仅意味着苍罗大陆内部的争斗结束，而且还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三大帝国之间都不会有刀兵战火了。 这足以让许多人喜出望外奔走相告，就连林四也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虽然苍罗大陆没能出现传说中的统一画面，但那又如何呢？ 这一次三大帝国之间停战和谈，也由此加上了一个新的议题，那便是接下来如何协同作战。这注定会是一件非常复杂繁琐的事件，别的不说，光是月国大军进入大陆北部之后的后勤补给，就是一个难题。 这一切，都需要三大帝国之间互相协商了。无论如何，月国这次算是帮助神炎碧澜，两大老牌帝国或多或少也需要做一些表示。 而由于对抗玄罗大陆的大计，无论剑宗无上云颠还是心宫白云道等门派，都派出了长老参与商议。即便弥罗山这边，也有扶摇代表他们过去参与这场算是结盟的盛会。 这确实算是一次盛会，而盛会的地点选在了中立的灵国。 一时间，这个小公国几乎吸引了整个苍罗大陆的目光。对于这场备战结盟的盛会，苍罗大陆几乎是人人乐见其成的。灵国人甚至还为此准备了持续时间长达半个月的大型歌舞表演，庆祝苍罗大陆终于变得齐心协力。 只是，那也只是几乎…… 林四回到弥罗山的第五天，各国各门派的大臣和长老们已经快要到达灵国，盛会已经快要开始举行了。 而也就在这天，他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在看到已经是天境后期的若若时，林四的眉头很自然的皱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嫌死得不够快么？” 这个女人之前做过什么，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的。那次如果不是聂河帮忙，也许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唐小芷了。 每次想到这件事，他都忍不住感到后怕，除此之外自然还有愤恨。 面对右手已经按在剑柄之上，满面都是不善之意的林四，身着粉裙的若若并无丝毫惧意。 “你可以拔剑，但我肯定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后悔。”她虽然在和林四说话，但目光却根本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只是向他身后张望着，眼内既有期盼，又有怯意。 哪怕是附近的北谷族人都能猜到她在找谁，因为有些事情，在他们之间着实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虚张声势，如果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奉劝你收起来，然后离开。” “我要和她说话。” 无论林四说什么，她似乎都没什么感觉，她眼中只有唐小芷。 “这里不欢迎你，你若不走，我用剑送你一程。” 若非当初唐小芷决定留她一命，林四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若若的。他和她之间虽然合作过多次，认识了多年，可大部分时间本就是彼此互相提防的。更何况最后那次背叛，足以颠覆之前的一切。 对待敌人，林四可不会心慈手软。现在的若若当然算是他的敌人，毕竟她的十方楼还在为连琴效力呢。 “是么，这可是你说的。”她嘴角扯起了一缕讥嘲笑意，旋即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 装腔作势这种事情，林四自己从前也做过很多次，为的无非是达成更多目的。他当然不会‘上当’挽留，不过弥罗山这内部的村落并不算太大，消息本就传得极快，下一刻唐小芷那带着复杂感情的声音就从远处传了过来。 “若若？” 林四不禁揉了揉额头，觉得一阵头痛。但旋即却又看了开来，罢了，如果今天就这样把若若赶走，唐小芷恐怕还会心疼她，然后埋怨自己太不近人情吧？她和若若的感情是很深的，即便有了那次的事件，也不可能彻底磨灭。 有自己在场，何况唐小芷本就不是个好骗的人，谅这女人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小芷……” 虽然粉衣女子本已走远，可唐小芷的声音何尝能瞒得过她这个天境后期高手的耳朵。当她转过头时，眼神之中除去愧意之外，便是无尽的喜悦和思念。 北谷族人尚未看清她的动作，她就回到了之前的原地，只是下一步她却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了。不光因为前方有林四，还因为她也明白现在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你……回来找我，有事吗？”唐小芷不知该对她说什么，林四是记恨若若，她却已经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不再耿耿于怀。 无论如何，若若自始至终都对她极好。虽然背叛过，可背叛的也只是林四，而不是她。这些年她并没有在林四面前提过若若，更没有要求林四也像自己一样想，但她内心的感受却骗不过她自己。 她觉得若若现在一定很孤独，她有时候甚至会暗暗担心她，毕竟她在连琴手下做事，那完全就算是与虎携行吧？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却已经足够让若若眼内生出感动。因为她们从前是那么的熟悉，她很容易就能猜到她内心的感受。 如果可以，她很想像从前那样姐妹相拥欢声笑语。 然而最终，她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啊？什么消息？” “连琴会破坏灵国和谈，他会在那一天出手杀光在场除月国之外的所有人，十方楼在两天之前接到了协同行动的命令，游魂已经派人出发了。” “你说什么！”林四面色剧变，这一刻他心头已经满是庆幸，幸亏唐小芷出现留下了若若。 如果自己刚刚真的把她赶走了，那三国和谈恐怕会破灭，好不容易出现的大陆联盟将会化为泡影。 连琴的行动看似只杀了点各国大臣和长老，根本没有对各国和各门派伤筋动骨，却足以让他们小心翼翼营造的局面破裂，让神炎碧澜失去对月国的信任。 原因很简单，连琴是月国一方的，全大陆现在都知道他是为月洛宁做事的。 月洛宁会答应联手作战，本就让人意外。连琴此举，足以让很多人‘恍然大悟’——果然这个野心勃勃的女皇不打算就此收手！ 可林四却又很清楚，这个计划应该不是月洛宁的意思。原因还是很简单，这件事对她没有什么意义，月洛宁根本犯不着多此一举，就为了杀几十个各国大臣和门派长老。 她能得到什么？让人更恨她？ 更何况月洛宁答应协同作战时，林四是在场的，他能看得出，月洛宁在这件事上不会出尔反尔。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还不等他更多的消化这个消息，若若就已经很干脆的向唐小芷挥了挥手，随后再次转身向着远处行去。 她竟然真的只是来报个信的，这让林四大为意外。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个？” 一时间，他感到极度不解，若若有什么理由出卖连琴？而她万里迢迢跑来弥罗山，就是为了告诉唐小芷这么一句话？ 说实话，唐小芷现在已经不怎么过问外面的大事了，她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两个孩子身上。这一点，若若自己应该也能料到。 “我不求你相信。”她头也不回的走向了外面的树丛之中。 “等一等！” 或许也惟有唐小芷的话语能够让她改变念头了，其他人在她眼中完全就像是不存在，根本无法让她有丝毫触动。 她回过头，怔怔看向了她。 “你泄露了连琴的消息，他要是报复，你怎么办啊？” 唐小芷的担心并不算多余，按理说若若是天境后期，还是刺客出身，谁能找出她，然后杀死她？可十方楼的刺皇连琴却很可能是个例外。 望着她眼底的关切，若若的嘴角渐渐翘了起来：“小芷你在担心我吗？” 林四简直无法理解这个女人脑袋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可唐小芷最终却还是轻点臻首，低低嗯了一声。 “我会努力活下来的，不用担心。” “可连琴那么强……” “没关系。”若若浅浅一笑，似乎只要有她的关心就已经足够了，她不需要她真的为她做什么。 下一刻，唐小芷看向了林四。 林四内心也是无奈至极，他当然明白唐小芷的意思。至少在解决掉连琴之前，让若若住在这里，因为弥罗山是连琴也无法攻破的地方。 可是，虽然这女人这次立了功，从前那些事情就算过去了吗？何况谁知道她会不会是故意以退为进？会不会就是为了留在弥罗山，展开更深的阴谋？ “你留下来吧。”他知道，若是自己这次让若若这样离开，唐小芷固然不会说什么，内心恐怕会不好过。 “真的？”粉裙女子的眼内闪过了一抹狂喜。 此时的她已经无心再和林四争斗，留在这里意味着又能和唐小芷相伴了，这才是她最看重的。 “这种事，我还犯不着口是心非。”林四忽然怀疑她是不是她就在等着这句话。 “你就不怕我心怀祸胎？” “那也要你能办得到才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真是口是心非的。唐小芷不恨若若，他却没那么容易看开。之所以答应，最大的原因还是现在他们足够强了，也不担心出什么事。 “呵，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她嘴上说着谢谢，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谢意。 林四淡淡道：“反正连琴之事也快了结了，今后你管你的十方楼，我们过我们的平静日子，两不相干。” “谁说我还要回十方楼了？” “你什么意思？” “连琴明显已经不能成事了，他疯了，继续跟着他迟早会一起陪葬。他会让十方楼彻底沦为苍罗大陆大陆的公敌，变得没有容身之地，这个时候我怎么可能还留在那，你是不是蠢？” 她可不是什么为了什么远大目标而奋斗的战士，她是刺客，局面不利抽身而退，对她来说显得理所当然。 望着已经似无意实有意般挽住唐小芷左手，挑眉嘲讽自己的若若，林四咬了咬牙，忽然有些后悔留下她了。 第1627章 新的谋划 虽然若若住进弥罗山，让林四很是头痛，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若若带来的这个消息非常宝贵，相当于一次拯救的机会，前提就是阻止连琴在灵国的行动。 为此，林四以最快的速度飞向了灵国，他只希望自己还能赶得及，希望连琴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发动。 否则就算自己到时候向神炎碧澜解释这是连琴自作主张，也难以消除魏仲和碧澜皇帝的戒心。他们信不信还在其次，关键是就算信了又如何呢？ 无论如何，连琴终归是月洛宁那边的。月洛宁约束不了他，这笔债还是会算在她身上。 他赶得很快，而他的突然到来也让已经到达了灵国的神炎碧澜月国大臣们，和各门派长老们惊愕不已。 时至今日，除去一些和林四有着私仇的人之外，绝大部分人已经不再恨他，甚至开始觉得他的存在对苍罗大陆来说是一件幸事。 看到这些人热情的和自己打着招呼，林四心内终于松了口气，还好，连琴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发动。 还不等众人过多的寒暄，也无暇欣赏灵国的美景，他便直接道明了来意。在连琴计划发动之前，揭开他的用心还是有效果的。 对他的话，众人自然不会等闲视之。随后，各派高手开始严密排查灵国境内的十方楼刺客。 灵国只是个小公国，境内不过两座城而已，加上有林四这个对十方楼颇为了解的圣境高手协助，倒是真的很快就有了发现。 十方楼的刺客被一个个的揪了出来，当时间来到三天之后，各国各派的高手们竟然找出了千余名极境破境刺客。 这足以让许多人惊出冷汗，毕竟刺客参与一场行动，往往有个七八人就算成群结队了。上千人，十方楼是打算在这里打一场战争吗？ 虽然灵国境内的十方楼刺客几乎算是被肃清，但众人并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谁都知道罪魁祸首连琴尚未到来。 林四是能挡住连琴，但那不代表他能彻底阻拦连琴四处杀人。 以连琴的实力，如果他避开和林四的正面交锋，选择不顾一切的大肆破坏，恐怕这美丽的小公国会有许多地方变成废墟。 当然，也少不了死人。 为此，各国和各门派都开始从本国抽调高手过来，心宫甚至在第一天就向尹漓发出求援讯息了。在她们看来，林尹二人联手，连琴再强也无法肆虐了，甚至可能会被斩杀也说不定。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灵国国都已经被高手们临时经营成了天罗地网般的堡垒，而月洛宁也已公开声明此事和月国无关，月国是支持和谈的。 连琴的阴谋显然是胎死腹中了，因为若若的提前‘告密’。 可林四却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妙，他并不怀疑那番话的真假，毕竟十方楼刺客确实出现在了灵国。他也不怀疑若若是别有用心，因为他看得出这女人是真的打算赖在弥罗山不走了。 他只是在想……换作自己是连琴会怎么做呢？ 若若的背叛，连琴应该比自己察觉得还早。十方楼名义上的门主，现在还是若若，她忽然消失，连琴怎么可能看不出问题？ 也就是说，当自己来到灵国时，连琴就该知道计划失败了。 那么，他会怎么做？ 换作旁人或许会偃旗息鼓，但换成林四的话，他一定会利用这不利的局面去创造其他战果。 这世间没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哪怕是败局，也有可取之处，只看能不能找到利用的那个点，只看手法是否巧妙。寻常人只会为即将出现的失败而神伤，而有些人却能从中看到新的机会。 真正倒果为因，连琴的举动确实出现了一些反常，至少计划暴露之后，他最先做的应该是撤回十方楼刺客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可他没有那么做。 连琴计划的暴露，十方楼刺客的出现，其实将许多人的眼睛吸引到了灵国不是么？甚至让各国和各门派又抽调了一些高手过来。 这样集中视线，会让某些地方被忽略。这样抽调高手倒不至于让三大帝国和各大门派就此空虚，但终归还是会有所削弱，如果连琴顺势利用这做点什么的话…… 而后，第三天印这四个字闪过了林四的脑海，他再也无法坐得住了。 第三天印对于连琴而言，应该还是重要的，只看上次他杀死齐苍夺走第五天印便可知道，连琴对于天印还是势在必得的。 之前任由三五六这三枚天印流落在三派，恐怕只是为了那所谓的颠覆三派计划。而现在这计划已经无用了，他自然要‘收回’天印。 只是由于尹漓坐镇心宫，第三天印已经没那么好收了。心宫的第三天印现在无人修炼，只是作为象征性的宝物被摆在了通天岛的正殿之中。 但现在这个时候，恐怕没人能想到连琴会突然杀到心宫抢夺第三天印吧？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来灵国，心宫不会在这个时候防备他，甚至尹漓都可能会被心宫长老的传讯引过来。 这一切，只是林四凭空推测而已，他并没有什么把握。 而当他想到这一点之后，才发现自己能做的着实不多。自己能离开灵国吗？万一连琴突然杀过来破坏三国和谈呢？ 他能做的，只是知会心宫长老，让她们赶紧去告知尹漓这个推测。而另外，他能指望的也只有尹漓自己的聪颖机敏了。 按理说，这个女人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在得知他的推测之后，心宫长老素韵面色大变，第三天印当然不容有失。但很遗憾，她们还是晚了一步。 一天之后，尹漓出现在了灵国。而后，心宫第三天印被连琴趁机盗走的消息传了过来。 连琴竟然真的那么做了，而且还轻易成功了。对此，林四是好气又好笑。自己只是忙于灵国这边的行动才暂时忽略了第三天印，可尹漓应该不至于吧？ 以尹漓的细心，离开心宫之前，第三天印这种宝物她怎么可能不考虑一下？而她这一考虑，就应该猜中连琴可能的打算了，因为她有那么聪明。 “心宫的天印被连琴抢了，你这女人也有失算的时候？”他故意阴阳怪气的嘲笑着她。 尹漓的到来，自然又是引起了一番轰动，灵国国都甚至险些变得万人空巷。林四是好不容易才得到机会和她单独见面，话说这女人刚刚在人前可真是会装样子啊，高贵优雅得真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一般！ “看到我失算，你似乎很高兴？”尹漓别有深意的斜了他一眼。 虽然最终还是丢掉了第三天印，但或许是尹漓本人都没有露出什么难过表情，林四自然不会有多大反应，他只是嘻嘻笑道：“没有，我深表同情。” “哦，是吗？那你的心意我领了。” “丢了第三天印，你似乎一点都不遗憾？”林四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眼内也流出了一缕狐疑。 “我很遗憾。”尹漓轻叹了一声。 林四再也忍不住了，他忽然明白了过来，于是下一刻他冷笑道：“你遗憾个鬼，我看出来了，你故意的对吗？” 是的，他看出了尹漓的用意。 以尹漓的聪明，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她怎么可能看不穿？她分明就是故意让连琴夺走第三天印的，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第三天印。 一个不能用来修炼，反而随时会引来外人觊觎的天印，在她眼中恐怕非但不是宝物，反而算是个累赘。 天印虽然有毒，可也架不住某些人的多余想法。恐怕将来又会有人自信到认为自己能解决天印内部的隐患，而尹漓不可能永远留在心宫当个天印守护者，其他哪里都不去。 她就算再强，就算一直留在心宫保着天印，多年以后呢？许多年以后，她故去之后怎么办？ 若是心宫将来某天衰败下去，这第三天印反而会招来灾祸。 更何况她现在虽然还在，连琴不也还是对心宫出手了么？留着天印，她等于是随时都要防止连琴来偷袭心宫，对她来说那算是个负担。 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将天印交给他，甩掉这个累赘。 但主动送给连琴，就未免太掉价了，心宫可是名门大派。还有最重要一点，尹漓不重视天印，冷筠素叶等人却是无比看重的，那在她们心目中有着无与伦比的意义。 所以，这次连琴去抢天印，心宫长老又传讯让她来灵国，对尹漓而言恐怕算是个‘天赐良机’。 借着这个机会丢掉天印，心宫长老们虽然遗憾，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你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做什么？难道得不到姐姐的确认，你会坐卧不安？”她竟然很干脆的承认了，只是那满是揶揄意味的语气却是让林四越发不爽了。 “你还真是够狡猾的，话说你就不怕连琴在心宫肆虐杀人？” “心宫毕竟有护宗大阵，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何况当时我是亲眼看着那一切发生的。” “哈？你说什么？”林四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心机。 “我看着连琴进去，看着他盗走天印的。他若是见好就收也就罢了，若是想做多余的事情，呵……” 林四明白她并非说大话，有护宗大阵和岛上各种阵法布置的帮助，一旦尹漓出手，连琴想要离开恐怕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 “你可真是够阴险的，真应该让心宫长老和弟子们听一听你现在这番话，看看她们会作何感受。她们视若珍宝的东西，你竟然故意送给了别人。” 他的嘲讽，尹漓根本就是置若罔闻，她只是笑眯眯的提醒着他：“我想你现在应该担心你的好兄弟慕哲平，连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五枚天印。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是打算要集齐六枚天印，只差慕哲平的第二天印了。为了苍罗大陆，你们可不能让她得逞哟，否则六大天印齐聚，说不定真会有什么神奇的威能呢……” “你还有脸说！你这无耻女人！”林四顿时变得怒不可遏起来。 尹漓自己都主动放弃了第三天印，现在竟然还让自己和老慕去阻止连琴聚齐六大天印，还说什么为了苍罗大陆，她的脸皮怎么那么厚？ 第1628章 当场决裂 虽然尹漓的话是带着调笑意味说出来的，但林四却不能当成戏言，因为她的推测应该是对的。 林四并不太担心慕哲平，他足够强也足够聪明，即便单打独斗，连琴也难说就能击败他，何况他身边还有碧澜大军。 林四相信他已经看出了这一点，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连琴的目标。 说实话，林四甚至有些庆幸第二天印还在他身上。对于连琴而言，这应该是一件极坏的事情。 第二天印若是下落不明，连琴迟早还能找出来。若是在实力不济的人手中，也迟早会被连琴夺走。反而在慕哲平手里，连琴根本没机会得手。 得不到第二天印，那连琴便永远无法聚齐六大天印。 他忽然明白连琴当初为什么会主动去挑战剑主了，天印落在剑主手中，应该是出乎了连琴的预料。 强抢的话，他恐怕没有得手可能，反而利用剑主那半个时辰的赌约，他能轻易得回那两枚天印。 虽然林四不清楚他聚齐六大天印之后能办到什么，但无论如何，破坏他的计划总归是不会错的。 在派人去知会慕哲平的同时，林四内心想得更多的反而是月洛宁。 尹漓以为第四天印一定在连琴身上，林四却知道，那枚天印现在在月洛宁身上。如果连琴要聚齐六大天印，那便意味着他还需要取回月洛宁身上那枚天印。 月洛宁……应该会交出来吧？ 林四当然看得出月洛宁没有修炼天印，何况现在天印有毒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她那么冷静的人也不可能会被天印带来的实力诱惑冲昏头脑。 第四天印对她，应该没什么意义吧，林四暗暗猜测着。 不过，连琴原本破坏和谈的行动，算是违背了她的意愿。现在又要取回第四天印，这会否让这两人决裂？ 一旦决裂，连琴会不会对月洛宁下毒手？想到这里，他终于坐不住了。 无论如何，月洛宁现在还不能死，否则原本大好的局面会破灭，月国甚至会出现内乱。自己不能让连琴在月国为所欲为，向着常阳城飞去的他已经找出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他并不知道，这次他终归还是去晚了。连琴从一开始就占到了先机，又怎么可能继续给外人反应的机会？ 当连琴的身影出现在皇宫大殿之内时，群臣百官一片哗然。 此时正值早朝，虽然连琴加入了月国，但他是从没有上过朝的，他甚至都没有真正的官职。更何况，就在片刻之前群臣还在这殿内讨论连琴。 连琴那破坏和谈的行动，完全就是和陛下以及朝廷的意愿背道而驰的。若非他是连琴，若非他是难以约束的超级高手，或许殿上早就出现一面倒的处死连琴的声音了。 而现在看到他昂然大步闯入殿内，许多大臣内心猛然掀起了不妙之感。 这一刻，他们不禁开始暗怪外面的御林军和禁卫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放这个人进来？ “拦住他！”还不等月洛宁自己开口，杜启等大臣便大声呼喊起来。 旋即，月洛宁身后的四名天境高手齐齐挡在了她的前方，而殿内的金甲武士更是不约而同拔出刀剑竖起坚盾在前方列出了防御阵势。 无论如何，他们效忠的人是月洛宁。 这一幕，简直就爆发大战的前兆。而这一战一旦爆发，月国真的很可能会乱起来。 面对前方的大批高手，听着身后飞快涌进来的禁卫和暗卫们的脚步声，连琴终于停在了大殿正中。 “你现在……就这样迎接我吗？” 高手和禁卫们的阵仗，大臣们的戒备和呼喝在他眼中仿佛根本不存在，他只是抬起头死死看着高居皇座之上的月洛宁。 一时间，殿内所有的声响陡然为之一静，每个人都在等着女皇陛下开口。 即便是在这种场合，月洛宁的表情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她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静静望着他，许久之后才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她指的自然是连琴对灵国那胎死腹中的行动，这件事连琴确实是背着她进行的。 “参战并不符合月国的利益，我们应该袖手旁观。” 连琴看上去并不是来做什么可怕事情的，面对月洛宁的问题，他第一时间给出了解释。 他说得其实没错，抛开对抗异族外敌这种崇高使命来看的话，坐山观虎斗虽然会受人指摘，被人唾骂，但也确实对月国最有利。 玄罗大陆的侵略者想要打到月国疆土范围内，几乎不太可能，除非他们能消灭掉神炎碧澜。在那之前，月国也确实有旁观的本钱。 月洛宁并没有驳斥他，只是重复了他那句话之中的两个字：“应该？” “是的。” “你在替朕做决定？”或许因为这是朝堂之上，即便面对连琴，她也还是继续称朕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也更好。现在参战，将来某天你可能会悔恨。” 月洛宁真正在意什么，连琴其实很清楚。 事件的影响倒不至于让她失去镇静，月洛宁什么风浪没见过。真正触犯到她逆鳞的，只是连琴自作主张的态度罢了。 她已经作出了决定的事情，连琴却擅自去更改，去替她和整个月国做决定，这才是月洛宁最无法容忍的。 尤其，还是在她上次已经‘警告’过一次的前提下再犯。 上一次，她可是说过让他‘好好休息’的。 “朕是苍罗大陆人，这一点希望你不要忘记。” 连琴已经无法分辨月洛宁这番话是故意在朝臣面前惺惺作态，以便传出去后能给外界留个好印象；还是出自真心实意，或许她真的改变了从前的想法。 但是，这至少代表了她明确的态度，她真的放弃了一统大陆的计划。 他无声地摇了摇头，眼内除了失望之外并无其他，他并没有狂性大发，只是缓缓转过了身。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望着向殿外迈出脚步的连琴，殿内群臣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四周的高手侍卫们同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陛下没有下令让路，就这么擅自放人离开，这显然不合规矩和月律，毕竟这可是朝堂之上。 可凭他们，能拦得住连琴吗？更何况，陛下也没有下令让他们出手啊。 关键时候，还是月洛宁打破了这个‘僵局’。 “你要去做什么？”她缓缓站起身来，此时的她似乎能够真正俯视这位身量高大的圣境高手了。 连琴回过头微微一笑：“我会用我的方式去做正确的事情……” 月洛宁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朕不答应。” 连琴不再说话，他径直向外行去。前方的侍卫对他而言似乎真的不存在。哪怕他们没打算移动脚步，可最终还是诡异地出现了一条通路。 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力量在托着他们一般。 这一刻月洛宁终于深切体会到了一件事——连琴是很强，但和他的合作确实没那么简单。 他并非臣子，他的想法太多了。自己和他目标一致时，自然是好用无比，但当目标产生冲突时，连琴会坚持他自己的。而即便那个时候，他依然还会打着为自己着想的幌子…… 且不提连琴会否破坏将来的大战，至少他出去之后，还会代表着月国。他的所作所为，会给她带来越来越多的‘麻烦’。 他……已经真正成为多余的了！ 尤其月洛宁已经得到了第三天印被连琴所夺的消息，林四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她很清楚，连琴迟早还是会对自己下手，他会拿走第四天印。 她缓缓抬起了右手，一道旁人难以察觉的紫芒闪过，于是原本淡然前行的蓝衫男子忽然倒了下去。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的大臣和侍卫高手们惊愕不已。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连琴竟然会如同摔跟头一样，突然而然的跌倒，这可是一位圣境高手啊！ 所谓的突施冷箭亦或出其不意背后捅刀，对这种层次的强者而言是毫无意义的。即便对面也出现了一位圣境高手，也不可能让他这样狼狈。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连琴是真的倒下了，而且久久没能重新站起来。 他还没有死，只是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回头看着远处的月洛宁。 地上已经出现了一滩血迹，那是他倒地时吐出的。这一次他受到的创伤比上一次重得多，因为这一次月洛宁多用了点力道。 他简直就像是被捏在她掌心的蚂蚁一样，她稍微拨弄一下，就会让他遭受灭顶之灾。 “你要杀我？”或许是因为混杂着鲜血，此时他嘴角溢出的笑容显得妖魅无比，令人不寒而栗。 他明白，月洛宁这一次是真的要杀死自己了，否则她也没法收场不是么？难道关着自己，一位圣境强者怎么可能关得住？ 以她的心狠程度，已经用不上了的人，而且很可能会报复自己的人，当然还是抹杀掉最好！ 上方的女皇不带丝毫感情的回道：“朕不希望你继续做错事。” 连琴惨然一笑：“早知如此，我真不该将第四天印交给你……”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直到这一刻，许多人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为什么这位圣境强者为什么会突然倒下了。 “你后悔了？” “自作自受而已，谈何后悔？” 他缓缓闭上了双目，而月洛宁则是再次抬起了右手。 第1629章 疯狂连琴 说实话，这一切给月国朝臣们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的合作竟然有着这样的内情，陛下竟然能够随时处死连琴这位超级强者，这让他们怀疑自己是否在做一场荒诞怪梦。 可眼前的一切是那般的真实，也许下一刻，苍罗大陆就会再次陨落一位圣境高手。 即便他们再聪明，也不明白月洛宁是怎么办到这件事的，她是怎么拿住连琴性命的？ 连琴根本就没有反抗，他在等着月洛宁‘捏死’自己，他看上去已经是心丧若死万念俱灰。 殿内鸦雀无声，许多人甚至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可他们看到的下一幕却并非连琴身死，而是紫色的流光抛落。 第四天印跌落在连琴面前，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在地面翻转。这神物虽然有形有质，却根本不似其他任何物件。 连琴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第四天印，眼内闪过了一丝不解。 “你不杀我？” 说实话，不光是他，就连殿内许多大臣都感到极度不解。到了这个地步，还留着连琴做什么呢？ 好吧就算留着他，也没必要交出第四天印啊，那不是主动放弃了挟制他的手段吗？万一连琴突然狂性大发，这殿内还有谁能制住他？ “你走吧，带着你的天印离开，从此月国和你无关了。” 谁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交还天印，连琴同样不明白。 天印没有人上前抢夺，于是他很自然的将它收到了手中，随后缓缓站了起来。虽然只是这么简简单单一个举动，却已经让殿内许多人如临大敌了。 “为什么？”他那双幽邃的双目之中第一次出现了片刻的失神。 “你很想被我杀死吗？”月洛宁似乎并没有解释这种举动的打算。 连琴的表情微微一窒，旋即吃吃笑道：“因为最后还是不忍心杀死我这个三叔？” “你要这么认为，也由得你。” 下一刻，嘴角血迹都没有擦干的连琴突然如同疯了一般大笑起来：“哈哈……你竟然不忍心？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心软？” 月洛宁静静望着他，她一时间有些看不懂连琴了，他是真的疯了么。这样的连琴，甚至让她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念头。 只是，她虽然沉默，下面的连琴却很有发泄的冲动。 “你连林四都能下手，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你不应该是这种人，为什么？” 他开始在这大殿正中胡乱踱步起来，他甚至挥舞着手臂，谁都看得出这个圣境高手现在的状态极度不正常，于是侍卫们脸上的戒备之色变得更甚。 “哈哈哈，难道因为失去了太多的人，变成了孤家寡人，所以你开始后悔了？开始在我这里改变了？你为什么要在这一次改变？为什么单单要放过我？你没理由放过我的，我对你就那么特别？” 他整个人似乎都处在了神思恍惚的状态之中，他在喃喃自语，而他这自说自话的内容已经足够荒唐了。 大殿内这些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希望别人杀死他，而且还是个圣境强者。 “不可能，你是一时冲动么……你一定后悔了对不对？”他猛然顿住了脚步，目光如电一般刺向了月洛宁。 那目光是如此的摄人，以至于不光月洛宁，甚至就连殿内每个与之接触的人都心头一颤，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他夺走意识。 虽然依旧没有想通某些事情，但月洛宁却终于看了出来，连琴当初接近自己，帮助自己，果然是有阴谋的。 他似乎……真的是很想自己亲手杀死他？ 所以他轻易的交给了自己第四天印，把命交给自己掌控，因为他等的其实就是这一天？ 可是为什么？她完全想不明白，人死了之后，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他能得到什么？ “是了……”连琴的脸上忽然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态：“是了，我对你太好了是吗？好得让你生出了某些错觉？你不会是因此以为……我是你的父亲，所以才会对你那般宠爱吧？” “哈哈哈哈，不是啊！你真的是月山的亲女儿啊，我怎么可能会对樱梦做那种事……我早该明确告诉你的，真是失策了！不过你这种人，即便亲生父亲挡路，应该也不会心慈手软吧……哈！” 他剧烈的摇晃着脑袋，似乎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可笑了。 月洛宁终于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说实话，她刚刚放过连琴，未尝没有这个原因在内。她确实对此有着怀疑，只是一直无法得到证实罢了。 而现在，连琴所说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了，这里毕竟是朝堂啊，某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只是现在，又有谁能阻止得了他？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问我想要做什么？”连琴嘿然一笑，随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震惊无比的话：“我想要你杀了我啊，我亲爱的小洛宁……只要你杀了我，我就能成就真正的神境了！我不会报复你，甚至将来还会继续帮你一统大陆，你明白吗……你让那个希望破灭了啊……” “怎样，后悔了吗？嘿嘿嘿嘿……” 他的笑声之中带着浓浓的讥嘲，殿内所有人却已经无心去顾及，每个人都被神境这两个字惊呆了，除了他们的女皇陛下。 “我不明白。” 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依然能够保持平静，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你不明白？是啊，你当然不明白……”连琴摇了摇头，他也终于变得平静了下来。 “三十年前，我害死了樱梦，那是事实。” “所以呢？” 这件事月洛宁甚至殿内所有人都早已知道，毕竟当年寒月政变时，某些秘密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知道我当时帮月山登基之后为什么会着急离去么？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死樱梦么？真的只是因为月山害死了钱四弟？我纵然要报复，又何至于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下手？” “那是为什么？” “天印有毒啊！我虽不是真正的天印修炼者，和天印的关系却比林四他们更加紧密，甚至可以称之为休戚相关，我晋入天境时，琴英分魂意识也出现了……” 月洛宁忽然明白了过来，不光是她，殿内许多人都明白了过来。 当年月山登基前夕，连琴晋入了天境，随后那场********也由此变得简单了许多。当时的月国弦城根本挡不住天境高手，尤其那个天境还是连琴。 可谁也不知道，从晋入天境的那一刻开始，连琴就已经处在了内部崩溃的境地，甚至可能变了个人。所以他在政变结束之后，才会着急离去，或许是为了解决隐患，或许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伤害到自己的兄弟。 但他们仍然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害死樱梦。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内心的猜想，他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被那意识消灭，可我也消灭不了他，因为我们是同根同源的，只能互相融合。融合的过程很漫长，在完成之前，我确实是一直在被他影响着，你可以将那当成心性大变。” “然后你就杀了我的母亲？” “是的，害死她……是因为当时我疯了，竟然认为她的存在会成为我内心的破绽。” “简直可笑！” 对他这解释，月洛宁完全是不以为然的。他以为这样，就算是无辜了吗？ “是很可笑，害死她之后，我才发现她真的成了我的破绽。” “是么？” “简直讽刺至极！圣境之后，我才渐渐察觉到害死樱梦成了我继续突破的心魔。” 月洛宁冷冷一笑：“心魔？你不是说她是你最爱的人么？” 天境圣境距离月洛宁太遥远了，遥远到她根本不懂什么心魔，也不懂什么内心破绽。若是林四慕哲平在场，或许就能明白连琴的破绽在哪了。 “那极致的愧疚和悔恨，让我的心始终无法圆满。否则，结合了琴英武道感悟至今数十年，我早该成为大陆第一个神境强者了，哪里需要什么天印。” 连琴闭上了双目，但脸上的痛苦却并不似作伪。 “你的意思是，害死她，也让你自己的神境之路断绝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虽然我害死了她，但也因此得到了报应。” “这也算是报应？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你以为她会有闲心报复你这种人么？” 虽然月洛宁对青樱并没有多深的印象，但无论如何，她终归是她的母亲，于是此时她的话语也渐渐变得尖刻起来。 连琴并未动怒，他竟然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这还不足以让我内心得到安宁，我需要做更多的事情，为此赎罪。” 月洛宁心头一震，她终于知道连琴为什么会刻意接近自己了。 在连琴眼中，身为樱梦女儿的自己只是一剂‘解药’而已，解他自己的毒。 “你故意对我示好，最后再让我杀死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你说得对，也不对。最初我确实抱着这个念头，我背叛了樱梦，却无法再向她本人赎罪，也无法让她复活过来杀我一次了。于是我只能选择她的女儿，对她全力付出尽心呵护，最后再被她无情背叛，被她杀一次。如此，便算是还了她一次，破绽便不复存在了。” 第1630章 轩然大波 “那你为何不选他？我想他应该很愿意杀死你，满足你这个赎罪的愿望。” 月洛宁所说的那个人，自然是林四。 连琴既然想让青樱的孩子杀死自己，以‘弥补’那所谓的罪过。那无论月洛宁还是林四，应该都可以才对。而相对于月洛宁，林四和连琴算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如果可以，林四一定不会错过斩杀连琴的机会。 “看来你还是不懂啊……” “是么？” “连山根本不会伤我，至于林四……他早已视我为仇寇，他杀我，也谈不上什么背叛，此事唯有你能办到。” 连琴那怪异的想法，月洛宁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她只是冷冷笑道：“然而其实，你根本不会死对么？第四天印能杀你，本身就是个谎言吧？” 连琴要的只是自己的背叛，当自己真的决定杀死他之后，他就能得到那所谓的圆满了。他不可能真的会死，否则他就不是疯子，而是蠢货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对她这质问，连琴竟然摇头否认了。 “不，我会死。我害死了樱梦，真要赎罪，怎么可能不让你杀死一次？” “什么意思？” “你可知千年来琴英转世了多少次？只是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完美罢了。当你真正出手之后我会死，惟有这样才算真正的了结。” “转世？那不是又要等几十年么？而且你这一世都白练了。”月洛宁对这修行并无太大兴趣，她只是故意挖苦他罢了。 “我的实力，已经不逊于当年的琴英，境界甚至比他当年更高。我当然不会白练，也不需要再等几十年。”连琴倒是显得很有耐心，对于月洛宁的问题，他算是有问必答。 尽管这依然算是语焉不详，那其中的过程更是让人无法理解，不过月洛宁却也终于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是会复活啊……” “是的，当我再次活过来之后，连琴和樱梦的羁绊将会烟消云散，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愧疚悔恨。那时候，斩断前缘的我将彻底达到圆满，只可惜，你竟然……” 月洛宁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沉浸在遗憾中的他，她看向连琴的目光之中再无丝毫感情：“你还真是打的好算计，原来你果然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 “你真这么认为吗？” “呵……” “最初我确实是抱着这个念头，但渐渐的，我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不用那么做。那段时间，我内心的破绽竟然开始渐渐修复了，那是另一种方式，不需要什么报复……只可惜，那需要时间，而我现在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换作林慕二人听到这番话，就会立刻明白连琴为什么在这两年实力又开始突飞猛进了。如果不是剑主林四尹漓慕哲平这些对手和敌人提升太快，如果不是他原本的大计被破坏殆尽，或许他不会急于一时，或许他会选择另一种和缓的提升方式。 不过，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更何况他现在谈话的对象是月洛宁。 “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难道你还指望我理解你？” 她已经看出了许多东西，不出意外，连琴这段时间的反常其实就是刻意挑起自己的杀心。 以连琴的聪明，上一次他怎么可能不知刺杀纪冰云的后果，可他还是做了。他为的，只是让自己杀他而已。 只是，那次自己没有杀他。而偏偏，他又不能主动将这句话说出口，让自己配合他。因为他要的是对自己好，为自己着想，最后再被自己背叛…… 而这次，他那针对灵国那些各国大臣的行动，最大的目的也不是什么破坏三国和谈，还是为了挑起自己对他的杀心。 然而，这次自己依然没有杀他，甚至还将第四天印还给了他。 连琴摇了摇头，他静静看了月洛宁许久，才长长叹道：“罢了，我确实利用了你，我很抱歉……” 月洛宁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她现在只想尽快摆脱这个危险的人。这个人现在说得再动听，她都会当成花言巧语，都是假的！ 当连琴离开之后，她会立即对外宣布连琴从此和月国无关，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疯子共事了。 她内心的念头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连琴却仿佛已经看了出来，于是他的叹息越发低沉。 大殿一时间变得静寂下来，对于仍然处在早朝的大臣们而言，这是极为罕见的一幕。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内心同样被那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消息所震撼。哪怕他们之中许多人根本不是修行者，哪怕他们之中许多人对这种江湖恩怨嗤之以鼻，但现在却终归还是生出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感受。 更何况，连琴太强了。即便他受伤了，也依然是圣境高手，是在场其他人不敢轻易招惹的。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流逝着，连琴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月洛宁的脸，仿佛从此再也看不到她了，所以要将她刻进脑海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度转过身，向着殿门方向望了过去。 “是了，或许这种利用和刻意营造出来的背叛和赎罪，根本就只是缘木求鱼，其实还是无用吧……我杀了她，永远无法弥补，哈……” 殿内回荡着他满是自嘲意味的笑声，让所有人的神思变得有些恍惚，而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殿内群臣依旧无声，此时的他们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对此事作何评价。 他们之中一些人甚至感到有些不安，这件事可以算是陛下自己的隐秘私事了，却被在场这么多人听到，似乎有些不妥吧？ 她现在是何种感受？她应该受到了沉重打击吧？她会否下令封口？这件事会对她和月国造成什么影响？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上方的月洛宁已经重新坐回了皇位。 “众卿还有何事要奏，呈上来吧。” …… 望着下方远处正在书房内批阅奏章的月洛宁，林四的心情变得极度复杂。 距离连琴离开常阳城皇宫大殿已经两天，他终于赶到了这里，而某些事情早已结束，甚至渐渐传了开来。 毕竟，女皇陛下没有下达封口令。而那天在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又怎么可能瞒得住？ 林四已经知道了那天发生的一切，甚至每一句话都没有漏掉。 连琴那番话算是‘解答’了他的许多疑惑，他也终于明白月洛宁为什么敢信任连琴，而连琴那段时间又为什么会对她那么好了。 月洛宁没有杀连琴，甚至将第四天印还给了他，此举非但让连琴意外，就连林四都感到不可思议。 然而，这就是事实。 他很清楚，向来冷酷薄情的月洛宁这次并没有背叛连琴，虽然谁也不知她当时在想什么。相反，这一次她是被连琴背叛了…… 尽管表面看去，她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他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现在这种平静的，即便是在人后，即便是在独处之时，依然能表现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样的事情，林四自问自己可能永远都办不到！ 此时的她，或许正在忙着筹划月国和两大帝国之间的协同作战事宜，或许已经开始考虑战后月国的休养生息和发展事项…… 他在那遥远的高空站了很久很久，最终却还是没有下去惊动她。 …… 常阳城皇宫早朝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这本该是连琴和月洛宁的私事，但两个当事人似乎都不在乎被外人知晓。 无论是连琴那诡异得令人无法理解的计划，还是月洛宁之前竟然能随时杀死连琴，以及连琴那让许多人难以理解的所谓破绽，都足以成为一时谈资。 是的，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这件事也只是个谈资而已，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不过各国君臣倒是长舒了一口气，根本无需月洛宁主动再说什么，他们也知道连琴现在不可能还属于月国了。 也就是说，月国从此少了一个强援，而离开了月国的连琴，至多也就是一个超级高手而已，翻不起太大的浪花了。 确实他所说的神境让许多人震惊无比，但他自己不也说了么？因为月洛宁没杀他，所以他失败了，他从此再无机会晋入神境了。 而因为连琴的退出，剑宗亦退出了月国。剑宗大长老被慕哲平在战场重创之后，现在的剑宗已经重新由剑宗之主带领。 至于十方楼，一如若若所料，他们现在确实成了众矢之的。 所以，连琴应该没什么威胁了吧？ 这是许多人的想法，只是这想法却很快就被紧接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给打破了。 白云道天境中期长老无彦被刺死在山门驻地，心宫天境初期长老素琼死在仙武王国仙极城内。 杀死他们的人就是连琴，因为当时有许多人亲眼看到了那惨烈而又简短的过程。 苍罗大陆第四大门派无极殿，一夜之间被人捣毁大半，出手的那个人还是连琴。 无极殿的弟子门人足有上万之多，这么多人连琴当然不可能全部杀光。但那一战无极殿还是死了九名天境高手，三十余名破境，四百余名极境，而最重要的是门主步飞扬也死在了连琴的剑下。 无极殿残存的长老和弟子四散奔逃，护山大阵根本挡不住连琴，山门被强行毁去，这个大派将来能否重新建立起来无人能知，但现在他们确实是暂时被灭掉了。 消息传出，天下皆惊！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终于发现当一名超级高手不顾一切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可怕后果。 只是短短几天，之前还是许多人口中谈资的连琴，现在剩下的已经只有凶名。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 千年暗夜 圣境高手很强，这个世界几乎每个人都很清楚，而现在连琴却让所有人知道了一个圣境高手无牵无挂失去牵绊之后有多么可怕。 一己之力直接灭掉一个门派，这种事从前只是许多人的遐想而已。 虽然无极殿因为连年征战而势弱了许多，许多弟子和长老本就不在门内，但他们毕竟是苍罗大6第四大派。如果任何一名圣境高手都能办到这种事情，那无极殿和其余门派多年前就沦为天外天三派的附庸了。 连琴这种凶残举动，自然是招来了无数的口诛笔伐。但同时，也让苍罗大6许多人开始感到不安。 连琴竟然能直接破开护山大阵，让无极殿连多撑一段时间的余力都没有，这未免太过恐怖。 人们不知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唯一的猜测就是他真的疯了。他在月洛宁那里受到了挫折打击，所以他在胡乱泄。 一个疯子本不足以让人畏惧，可这个疯子强大得过分，那就很让人头痛了。 他若是对本门出手怎么办？他若是在本国肆意杀人怎么办？谁能挡得住他？大军或许是可以，可谁能****夜夜月月年年一直防范着一个人？ 何况大军的调动本就麻烦无比，而连琴却是一天之内能转战数十万里。 他似乎是真的失控了，此时有些人甚至开始暗暗埋怨起月洛宁来，若是她能继续‘控制’着连琴，让他安安分分的，又哪里会有这种事情？ 不过，这种念头他们自己也知道很可笑。 许多人第一时间想到了林四慕哲平，想到了尹漓聂河剑宗之主。没错，想要阻止圣境逞威行凶，终归还是需要其他圣境出手。 心宫长老素琼是遇害者之一，据说尹漓已经在搜寻连琴了。 聂河不愿再理会这种人类之间的仇杀纷争，但还有林慕二人。人们相信，当他们也出动之后，连琴将会疲于奔命。 只是谁也不知道，林四和慕哲平这次都极为罕见的沉默了。 虽然林慕二人谈不上什么急公好义的侠士，连琴再强暂时也威胁不到弥罗山。但按理说，连琴本就是他们的敌人，而坐视连琴继续四处行凶下去，显然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们现在本该和尹漓一起四处搜寻连琴的，尤其慕哲平还有第二天印，寻找拥有了五枚天印的连琴也算事半功倍。 只是，林四和慕哲平却很清楚，连琴应该不会继续胡乱杀人了。 外人或许看不出，林慕二人却能从这些死者身上找出一些规律。 无极殿前任殿主玄明，是杀害了容雨的凶手。无彦和素琼，正是当年为了抢夺第二天印而围杀方羽的两名天境高手。 容雨是连琴的二哥，方羽是连琴的五弟。这仇恨是多年以前的，这些年连琴一直也没有提及，更没有什么复仇的迹象，仿佛已经看开了，又或者根本没在意过。 有时候，林四和慕哲平甚至觉得连琴根本不在乎当年那些兄弟了。不光是月山，哪怕容叔和方羽也不在他眼中了。对于连琴这种忙着谋划大事的人而言，当年那点结义之情早就不算什么了吧？ 毕竟他之后一直活着，却也没去找过他们不是么？容叔明明一直那么想他的。 然而这一刻，他们才赫然现，原来连琴其实一直都是记着的。只是之前因为那些大计，因为不想破坏计划和大局，所以才一直在忍耐而已。 而现在，他的大计破灭，已经不需要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即便残杀了容雨的玄明早就已经被慕哲平斩杀，但连琴还是要用更多的鲜血来偿还，根本不在乎是否滥杀无辜。 这种过激的手段林慕二人无法认同，可他们却也找不出足够的理由去追杀连琴，然后为无极殿讨公道。 无论如何，他们也是有七情六欲亲疏好恶的人，容雨在他们心目中有着极高的地位，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忘怀。而无极殿，曾经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还是他们的敌人，当年这个门派对付过他们多次。 所以，在连琴这种肆虐行凶出复仇的界限之前，他们只能保持旁观。 罢了，就当江湖恩怨仇杀吧…… “希望他能就此收手吧，说实话，如果他所说的杀不死是真的，那他堪称这世上最难缠的敌人了。” 虽然林四这种希望仇敌隐退的念头显得很可笑，但慕哲平却没办法笑得出来。 “是啊，那意味着就算我们杀死了他，将来某一天他也还是会重新出现。”想到这一点，他顿时觉得有些头痛了。 现在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连琴就像是穷途末路的受伤疯狗一样，可谁能注意到，这个人透露出来的那些秘密意味着什么？ 林四和慕哲平是圣境高手，他们还能活很多年。可那称得上漫长的时间，对连琴而言或许根本不算什么。 当他们死去之后，连琴依然还能活着，而且是年轻的活着。 如果他想，那未来的某一天，他还是能再次做出更多事情，甚至是让这个大6生更大剧变。 他有这个实力，而且也有这样的手段。 而苍罗大6不可能每个时代都能出现新的林四慕哲平，新的尹漓…… “将来的事情和我们无关了，我们再厉害，也管不了身后事，我们似乎只能祈祷他不要作恶。” 慕哲平皱了皱眉：“虽然我也希望他能从此退隐，但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有句话叫做只有终日做贼，没有终日防贼的，你希望今后的一生都用在防范他之上么，那会让你疲于奔命，而且防不胜防。无论如何，这个隐患必须要清除掉。”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 林四无奈的摊了摊手：“可我们杀不死他……” “我有预感，他很快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你是说第二天印？” “不错，连琴那番话让我有了种猜测。这个人，可能并不止一条进入神境的路。以他现在不逊于当年琴英的实力，聚齐六大天印之后，或许也能晋入神境。而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从前对天印那若即若离的怪异态度，似乎不太在意，又似乎不想放弃。” “那他为什么不早那么做？何必大费周章去利用月洛宁？”林四感到了一丝不解。 慕哲平细思片刻之后，才有些不太确定道：“也许聚齐六大天印冲破神境这种方式，会对他造成某种改变，亦或是可能会失去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那么做吧？更何况从前几大天印他都用在了实施那些计划上。但现在，月洛宁那条路已经断绝，他自己也别无选择了。” 他这推测，林四倒是找不出什么反驳理由来。 他最终只能点点头：“看来我们还真是迟早会和他再度交锋了，对了，你的兵器准备好了么？” 圣境强者纵然没有兵器，也依然强大无匹。可若是面对实力相当的对手，有兵器和没兵器还是有不小分别的。 他们两人由于力量太过特殊，寻常兵器根本承受不了印力的不断摧残。上次慕哲平和剑主一战，最终便是因为兵器毁坏而不得不停手。 林四因为得到了天缺剑这样的神物，倒是没有了这种担忧。毕竟这兵器可是几大圣境合力也无法毁坏分毫的存在，可慕哲平就不同了。 他想要找一把趁手的兵器，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当然，而且这兵器还颇有一番意义呢。”慕哲平从腰畔抽出一柄寒光湛然的长刀。 刀身狭长，上面篆刻着复杂却又不算太明显的法阵花纹。这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却依然无法掩盖它的不凡。 只是一眼看去，林四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 “哦？有什么意义？” “当年琴英一统大6之后，铸造了一刀一剑。咳，刀名暗夜，剑名守御。你该知道，琴英的力量恐怕比我们更特殊，那刀剑能承受他的力量，本就是为天印修炼者打造的……” “哈？你怎么知道的？”林四眼珠子都不禁瞪圆了，他只觉得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琴英打造的兵器，他能想象到那会有多么不凡，但之前他根本闻所未闻。而且怎么可能会轮到老慕来使用，连琴呢？ 还有那两把兵器的名称，听上去竟然和剑宗十方楼一样，这世上竟然还真有这两种武器啊？ 慕哲平微微一笑：“碧澜皇帝告诉我的，碧澜算是悠久古国了，他们会知道一些千年前的隐秘并不奇怪。不出意外，连琴手中那柄剑应该就是守御之剑。至于暗夜之刃，当年那个统一大帝国崩溃之后，就流落在外几经辗转，最终流入了碧澜皇宫宝之中。” “然后碧澜皇帝送给了你？他们怎么舍得？” “他希望我将来能多帮一帮碧澜，付出一把刀算什么？刀身刻有暗夜二字，只可惜他们不认识。而且这把刀，寻常灵力系修行者还真用不了，简直就像是特意为我打造的一样。” 慕哲平笑眯眯的抖了抖眉，而林四则是不屑撇了撇嘴：“不就是你那个世界的字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话虽如此，他却仍然没法掩藏内心的羡慕之情。天缺剑是神物，可卖相着实不佳，而这暗夜之刃就完全不同了。 一时间他也不得不感概，世事的变幻实在太过奇妙，千年前的琴英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把刀有一天会被用来和他自己的转世为敌。 。 第1632章 联手阻击 两天之后，林四再次得到了连琴的消息。 月国明城附近，连琴被早已等候在容雨墓旁的尹漓截住，两大圣境当空大战了一场。 两人并未分出胜负，或许因为不久前被月洛宁重创过一次尚未恢复。此战之后，再添新伤的连琴终于是沉寂了下去。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连琴似乎真的就此销声匿迹了，哪怕尹漓也渐渐放弃了寻找他。因为距离两大陆之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心宫也将参与这一战。 当苍罗大陆终于变得众志成城之后，许多从前难以做到的事情现在变得顺利了许多。 各国以及各门派都派出了数目不等的探子进入玄罗大陆，为的就是时刻掌握对面的动静，尽量摸清敌人的虚实。 而另一方面，碧澜神炎月国西陀四国大军也相继开到了大陆北部的海岸线附近。这将是一场规模无比浩大的战争，神炎碧澜两国的参战的大军竟然分别达到了五百万之数，而月国加入前线的大军也不下两百万。 神炎方面的主帅是宓元韵，而碧澜方面，由于第二天印以及其他一些原因，挂帅的人是夏毅。月国那边，主帅果然是月洛宁钦点的叶弘，沈卿武正皓古于达孟真等人也同样出现在雪国北部前线。 至于薛尘和管乘，倒是令许多人意外的被月洛宁召回了常阳城，暂时在军部主持后方其余事宜。 包括天外天三派在内，各门派以及许多大型冒险团的修士们也依照灵国会盟制定的方案，开始纷纷加入了几国大军之中协同作战。 整个苍罗大陆已经笼罩在了战争的云层之下，只是这一战却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令各国百姓抗拒厌恶。 三大帝国的幻影阵每天都会轮番宣传这一战的崇高伟大，鼓励民间百姓支持这一战，希望大家众志成城。而前线一些不算机密的画面也被传送了回来，激励着更多的人。 民间现在确实是变得群情激昂，无论是因为官方的宣传，还是因为各自的想法，亦或身边的影响，总之现在许多人确实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支持着这一战。 许多闲散修士自发去到了前线，各大城池内捐粮捐物为支援大战的也不在少数。主战大军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加入大批未经训练的普通人，但还是有很多人主动去到了大陆北部。或为前线提供粮草冬衣，或提供医药和治疗。 哪怕是后方，也有文人学者乐师为之谱写诗篇歌曲以激励军心。 整个苍罗大陆变得空前的团结一致，这个大陆的力量被集中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这一点，即便是许多大人物也始料未及，不得不为之动容。 剑宗之主从前说过的大陆一统画面确实未曾出现，也许几十年上百年之后，苍罗大陆内部又会出现争斗，但至少现在，他设想过的另一种情形却以某种方式出现了。 各国名将虽然没有尽归一军，却算是真正联手配合了起来。各大势力的高手虽然没有同属一部，却算是有了共同一致的目标。 各国各派之间的配合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吕思甚至会和慕哲平夏毅坐在一起商议配合事宜，纪冰云和谢少英也出现在了叶弘身边，而林四偶尔也会进出宓元韵的军帐之中。 这些事情本不该发生，但现在却显得那般理所当然。这一刻，曾经的过节和恩怨都被暂时放在了一边，每个人想着的都是先击败对面的敌人再说。 “可惜我们苍罗大陆因为千年禁海令，几乎没人想过海战，无论造船还是行舟技术都远远落后于对面。” 听到宓元韵这番话，林四不由得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大战若是在海上进行，可以避免苍罗大陆本土再次遭到兵火破坏。” 这段时间，他行走于西陀神炎月国碧澜各支大军之间，起到的更多是个串联作用。当然，他本身就是身经百战的名将，现在彼此已经不再为敌，各国将军对他倒是尊重无比，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他和宓元韵之间讨论战略战术之类的对话已经有数次了，这在从前是无法想象的。而此时两人讨论的，则是如何能够在异族大军到来之前，给予对方重创。 无论林四还是宓元韵，打仗都不是拘泥成法的人。每个人都认为这一战将会在苍罗大陆北部海岸线爆发，都认为这是玄罗大陆进攻，苍罗大陆防守。 可两人却希望在对方抵达之前，就提前阻击对方。 海上行船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十余万里的航行，本就会面临许多困难，譬如风暴，譬如深海魔兽。 若是在海上提前击溃对方，那会让后面的战争变得简单许多倍。 “这些年我曾研究和设想过海战的种种情形，只是没有实际运用过，便不能作数。尤其我们这边，连足够大的战船都寥寥无几，士卒也根本没有经历过海战，看来只能作罢了。玄罗大陆占据着海上优势，可进可退，我们即便胜利也无法派大军追击，这着实令人遗憾。” 虽然海战看来是不现实，但林四却不得不承认宓元韵的眼光之长远。 这个人幸亏现在是同伴啊，若是他出现在玄罗大陆那边，只怕这一战会变得艰难许多倍。 他微微一笑：“宓兄倒是大可不必遗憾，海战暂时行不通，却不代表我们没有办法提前痛击对方。” 宓元韵眼睛一亮：“林兄说的是……高阶修士？” “不错，苍罗大陆为何一直不盛行河战水战，最大的原因就是船只很难挡得住高阶修行者的破坏。船只一毁，船上士卒便会落水死伤大半。” “据说玄罗大陆的造船业极为先进，船只大都布置了防御和攻击法阵，寻常人根本无法撼动。” “那也不包括天境和圣境修士，对吗？我就不信木材和铁板做成的大船，能顶得住我们的剑气！”林四的话语之中，透着无穷的信心。 “若是林兄能将对方船队捣毁一部分，那将来的大战便容易太多了！”宓元韵顿时喜不自胜，但旋即又皱眉道：“可对方也有天境圣境高手存在，他们必定会挡住林兄。” 林四浮了浮嘴角，意味深长道：“所以，需要一定的谋划啊。” …… 在三国和谈过去了八个月之后，对面玄罗大陆的修士大军终于再次踏上了征程。 苍罗大陆变得团结了起来，玄罗大陆又何尝不是。和上一次各门派各行其是面和心不合不同，这一次玄罗大陆终于有了一个最高首领，那便是剑主。 虽然剑主根本不会参与什么战略战术的制定，但如果没有他，海皇剑尊古皇迦王这四大圣境也不会被召集到一起。 这一次的剑主再不像从前那样不理世事纷争了，他利用那强横的实力将玄罗大陆的力量暂时捏合到了一起。 风雨岛太虚府等门派已经成为了历史，可玄罗大陆修行界并没有就此奄奄一息。这一次不光各大门派，就连各大城池内的家族和闲散修士都受到了征召。 出现在大海上的这支大军，人数已经不下千万之数。向着大海望去，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犹如遮天蔽日的乌云一般根本望不到边，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苍罗大陆那边已经得到了对面出征的消息，此时早已是严阵以待，大陆北海岸的气息已经变得肃杀无比。 除去苍罗大陆一方的几位高层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林四这场阻击行动。 高空中的林四慕哲平尹漓以及剑宗之主，几乎已经算是苍罗大陆最强的几个人了。这种大规模战争本不是个人力量能左右的，但实力强到圣境层次就要另当别论了。 望着下方那旌旗蔽空，将方圆百里的海域都占据了的‘船队’，哪怕以林四的自信也不免感到一阵无力。 现在算是这支大军最集中，也最容易被针对的时候了。若是能将下方所有的大船都毁掉，这支已经航行到了一半路程的大军，恐怕至少会减损两三百万人，而他们将来也再没有那可进可退的优势了。 只是，这种事情又哪里能轻易办得到？ 四人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下一刻，他们便齐齐俯冲而下，向着下方那规模恐怖的船队挥出了圣境强者的刀剑。 船队中央的上空都因此而变了颜色，灰芒和紫色的‘云彩’交相辉映，向着那些船只飞速降落下来。 这样的剑气和刀芒若是真的降临在下方，只怕会瞬间让附近十余里范围内的大海天翻地覆，至于那些大小船只，纵然有阵法守护，也依然会被那无坚不摧的剑芒撕裂成碎片。 下方的异族大军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只是面对这近乎无从抵御的攻击，他们举着兵器的姿态显得很是无力。 眼见下一刻那毁天灭地的场面就要出现，一道无形气浪自船队中央猛然辐散开来。在上方四道攻击落到船体之前，这些船只仿佛忽然被一个巨大的防护罩给保护住了一般。 林四和剑宗之主的剑气，尹漓和慕哲平的刀芒齐齐落在了那‘防护罩’之上。 上空宛若燃起了最为绚烂的烟火，那是劲气和圣域之间的交锋，每一点星火都代表着恐怖的破坏力。 只可惜，却终归没有一道能真正落到船上，落到海面。 随后剑主的身影拔地而起，而他首当其冲的目标便是林四。与此同时，海皇迦王剑尊和古皇也纷纷飞上了天空。 一场圣境之间的大混战已然展开…… 此时的林四和尹漓等人，内心已经是沉重无比。他们当然也知道第一击肯定会被对方拦住，这种突袭不可能那么容易奏效，可他们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那防护罩当然不是阵法，还没有哪种阵法能强到让林四慕哲平尹漓剑宗之主这四位巅峰圣境全力一击都完全无法破坏分毫的地步。 那是剑主的回击，而且，只是他一个人的回击。 第1633章 神境之威 刚刚阻挡四大圣境攻击的，只是剑主一个人而已，玄罗大陆另外四位圣境高手竟然根本都没有出手！ 也就是说，剑主一个人很可能就足以抵挡住他们四人了，这意味着什么。 饶是林四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轻敌之心，也设想过剑主的实力应该又有了长进，可他还是没想到这种情形。 这一年来，林四自己的实力又有了极大的提升。 现在的他，相对于当初战场对决连琴之时，已经算是不可同日而语。在他的设想中，即便剑主变得更强了，自己一人也足以抗衡他了。 而尹漓老慕和剑宗之主，他们三人击败海皇那四位应该是轻而易举。 他完全没想到，剑主竟然强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此时能想到的可能，便只有一个了——这个世界，终于出现了一位真正的神境高手。 因为他成了神境高手，所以迦王海皇剑尊古皇这四大圣境只能听从他的号令，也因为他足够强，所以他们根本就不担心这一战玄罗大陆会败了…… 他们根本不在乎对面的苍罗大陆如何备战，如何众志成城，因为他们有了真正的神境。 没人知道神境有多强，但海皇他们知道。 当剑主突破神境之后，曾经同他们四人有过一次切磋。当时他们四大圣境在他们面前变得脆弱无比，四人联手甚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能撑下来。 那已经完全是另一个层次，一个让他们无法想象的层次。他们很清楚，只要有他在，玄罗大陆便不会败。 而现在，林四和慕哲平终于体会到了这个层次的可怕。 对于慕哲平而言，他只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回到了破境后期面对天境高手时的感觉，那是真真切切的境界差距。不光体现在力量的积累上，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上。 那时候的他，尚且能够利用天印和源珠的特殊，去和天境高手的结界抗衡。可现在面对剑主，印力带来的手段已经算不上什么特殊了。 之前在弥罗山那一战，他还能和剑主缠斗许久，可现在他连接近剑主都难以办到。 就像是面对汹涌的洪流，自身显得那般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浪潮击飞淹没。原本在他眼中称得上清晰的规则流动，现在依然清晰，可却根本不受他的影响。 按照原定计划，剑主是由林四一个人抵挡的。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加入其中和他并肩作战，他很清楚，虽然林四现在的实力已经强得有些不可思议，可面对神境的剑主，却依然还是不够。 是的，不够…… 规则以奇异的画面形式呈现在林四的面前，相对于从前，此时的他已经能够带动其中的一部分力量。 若他现在是在和其他圣境高手对决，或许他能轻松获胜。因为他甚至能够强行改变对方的圣域规则，可面对剑主，这一切都仿佛成为了空谈。 他撼动不了那个世界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剑主掌控一切，那是一种质的变化。他几乎能预料到，如果现在出现在剑主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普通人，那恐怕百万大军也挡不住他。 真正的神境，仿佛已经做到了让人数变得没有意义。 他的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一般的威能，那样的破坏力又哪里是什么摧山断流所能比拟的。也许他一剑挥出，就能让一座方圆十数里的城池顷刻间变成死域。 相对于慕哲平，他的处境稍微要好一点，至少他仍然能够和剑主正面交锋。哪怕从一开始就落在了下风，却已经让不远处同样在战斗中的海皇剑尊等人悚然动容了。 他们原本以为……这世上已经不可能有人够资格和剑主交手了的。 而现在的林四，至少已经和剑主交击了成千上万剑。虽然他是在和慕哲平联手，虽然他一直在不断的飞退。 …… 下方近千万玄罗大陆修士仰望着高空，看着上方那惊心动魄的恐怖大战。 只是片刻之后，他们便大声欢呼起来。是的，他们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剑主已经成了天下无敌的神境高手。 他们的士气在这一刻几乎攀上了巅峰，他们疯狂的叫喊着，跳着不知名的舞蹈，敲击着兵器以表达内心狂热的崇拜和喜悦，他们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征服苍罗大陆的那天。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就在他们下方万丈的海底深处，一道身影正宛若划空而过的流星一般向着上面的船队呼啸冲去。 他的速度是那般快，快得已经突破了某种束缚，非但肉眼，即便是神识恐怕都无法追上。 而当他即将出现在海面的那一刻，原本的数尺身躯忽然变成了一具庞然大物！ 轰！ 这一刻，大海仿佛变成了喷发的火山，无尽的水花冲天而起，伴随着的是滔天的巨浪。四艘长达百丈的大船忽然不受控制的被托上了天空，因为下方冲天而起的身躯比它们加起来还要庞大！ 与此同时，附近数十艘船只仿佛变成了无根的漂萍，或在高空翻转，或在巨浪中解体崩碎…… 这巨变让所有人为之惊骇，尖叫在这一刻成为了许多人的本能。哪怕他们是修行者，可他们也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对于这支船队中心的百万修士而言，他们仿佛遭遇到了一场天灾，他们甚至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远处尚未被波及到的修士们却终于看清了前方的画面，而后他们张着的嘴便忘记了合拢。 那是一头魔兽，清幽幽的毛发在水珠和阳光的映照下绽放着炫目的光芒。谁都看得出它是一头狐类魔兽，可谁也无法将他和印象中的狐类联系到一起。 因为它实在是太庞大了，即便只是依靠那宛若城墙一般的身体，它就足以让许多人绝望，更何况它还有太多的手段。 数不清的风刃环绕在它的身周，每一道都带着可怕的破坏力。它才刚刚冲出海面，附近方圆数里之内的船上修士便已经随着碎裂的甲板一起被切割成了碎肉。 而当它再次落下之时，附近方圆数百里的海域都随之剧烈晃动起来。可它身边的船只却诡异般凝固在了半空，随之而来的，便是它那令人恐惧的快速杀戮和极致破坏。 许多玄罗大陆的修士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认出了它，是啊，千年前的大战它同样出现了。 青冥风狐王——苍罗大陆的魔兽之王。 这才是林四今天这场行动的真正杀手锏，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指望能够突破对方圣境的封锁，也没指望能够自上而下轰击到对方的船队。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先将对方所有圣境高手吸引到高空，再让聂河在下方肆虐破坏。 对方所有圣境都被缠住之后，还有谁能挡住聂河？而林四尹漓等人实力再强，单论破坏力，他们还真比不上体型庞大到令人无力的风狐王。 这个计划虽然简单，却也足够粗暴有效。 对于林四而言，这个计划唯一的难处就是劝说聂河加入而已。得回风狐王记忆的聂河，虽然没有忘却同林四慕哲平之间的友情，却也开始变得不太愿意涉足人类之间的争斗。 不过最终，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而因为他的出现，玄罗大陆这支数量惊人的船队似乎真的会被集中消灭在大海之中了。 林四此时只想多撑一会，他希望能为聂河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现在能造成越多的破坏，那将来的陆地之战就会变得越简单，甚至玄罗大陆可能都会直接因此而退兵了。 他对面的剑主不可能看不出他的打算，只是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下方的变故。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对手，他没有留手，更没有抽身而退去阻止聂河的打算。 至于一旁的海皇剑尊等四大圣境，此时已经被尹漓和剑宗之主杀得节节败退，根本无力做更多的事情。 这让林四不禁喜出望外，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那对己方而言算是最好不过的局面了。前提，是自己和老慕能一直在剑主面前撑下去。 是啊，只是撑下去了，这已经算是他们现在能做到的极限了。 面前的敌人强得令人无奈，事实上今时今日的林四，实力或许都快要超越当年的琴英了。可即便如此，他在剑主面前依然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真正的神境，果然一如传说中那般可怕。 他不敢分心，他很快就彻底沉浸在了这一战之中，整个人都变得浑然忘我起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慕哲平已经受伤了，更没有注意到下方的风狐王已经被人拦住了。 聂河的肆虐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因为他面前已经出现了另一头气势完全不下于他的存在——紫月天狼王。 一如林四请来了聂河，面对剑主的邀请，天狼王最终同样应允了。他加入这一战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和风狐王决战。 两大兽王见面之后，就很自然的杀到了一起，根本没有什么交谈几句，追忆一番亦或指责一番的打算。他们之间的战斗，仿佛和大陆之局无关，只和他们自己的某些坚持有关。 数之不清的青芒和紫色的弯月交错闪耀，两具庞然大物虽然忙于和对方激战，带起的威势却让下方许多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当紫月天狼王加入这一战之后，下方原本动荡不休的海面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们已经忽略了周围的一切，眼中只有对面的敌人。以至于很快就杀到了远处，甚至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第1634章 阴云密布 在天狼王出现的那一刻，尹漓知道这一次的计划要无功而返了。 虽然自己的父亲站在了对面，但她却无法对此说什么。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天狼王置身事外，甚至是帮助苍罗大陆，不过她也清楚那不可能。 她有她的立场，天狼王有天狼王的坚持。 因为天狼王参战，聂河再也无法破坏下方那密密麻麻的船队，林四缠住敌人争取时间的计划已然变得没有了意义。 如果剑主不是神境高手，那他们依然有机会冲到下方大肆出手捣毁船只，但很遗憾现在的剑主根本无人能挡。 她甚至看得出，林四和慕哲平撑不了太久了。 林四已经足够强了，他甚至可能已经到了圣境的极致，只是圣境和神境看似只有一步之隔，意义却已经完全不同。 而尹漓何尝不明白，今天这一战已经不再是什么挑战和决斗，而是真正的战争。 她和剑宗之主原本已经将海皇迦王剑尊古皇这四大圣境杀得狼狈不堪，按照原计划，她是打算尽力斩杀其中一两人的，那对将来的大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四大圣境对于她和剑宗之主而言不算太强，可他们终归是圣境强者，是一旦投入战场就能让无数人头痛无比的存在。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 海上阻击对方的行动无法成功之后，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离开，可这显然并不容易做到。 在全力击伤了剑尊和古皇之后，尹漓再也没有停留，直接掉转方向杀到了剑主那一处战圈之中，将那四大圣境留给了剑宗之主一人。 虽然以一敌四很难，但剑尊和古皇的实力已经受损，而剑宗之主就算压力陡然变大，全身而退的把握终归还是有的。 至于另一面的林四慕哲平，此时却是连退走的机会都没有。这个时候，尹漓只能加入这处战圈，三人围攻这位神境高手。 她的加入，终于让林慕二人得到了喘息机会。 三人和剑主战得天昏地暗，直让下方修士大军震撼不已。那对他们而言，已经完全算是另一个世界的战斗了，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插手和干预的。 从前林慕尹三人战斗时，还会尽量避开无关人等以免误伤，而现在他们想要误伤，想要让那剑气和刀芒的余波尽量毁损周围的一切，却是偏偏无法办到。 一切都被剑主控制在他的世界内，这场战斗的节奏一直都被他一人掌控着。哪怕尹漓的加入让战斗渐渐趋于均势，可他依旧还是占据着主动。 林四很清楚这一战继续下去，自己三人可能还是会败，现在惟有退去为妙。他不得不庆幸自己和老慕这次找来了尹漓聂河和剑宗之主助阵。 今天若是少了其中任何一个人，他们可能全都没法活着回去。 神境之强，在这一刻已经彰显无遗。 …… 当这场大战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原本被遮挡的阳光终于再次洒遍了海面，天空也终于变得明朗起来。 林四和剑宗之主等人最终退走，剑主并未过多追击，因为没多大必要。当他踏足苍罗大陆的那一刻，林四尹漓这些人还是不得不出现在他面前阻挡他。 否则，他将带着身后大军踏平苍罗大陆。 聂河的出现终归是让这支庞大的远征船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虽然他很快被天狼王所阻，可在那之前还是有近百艘大船被他损毁，十余万修士丧生。 不过此时此刻，远征军们却没有多少人为之悲伤和气馁。那些死去的人，和他们又不是同一个门派的，根本没多大交情。而剑主已经是神境，这足以让他们面对任何敌人时，都充满着无穷信心。 对方最强的几个人联手都挡不住他，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 在他面前，所谓的大军，所谓的战术还有什么意义吗？所有拦在前面的存在，无论是高手士兵，还是城墙阵法……都将被他毁掉。 林四和尹漓等人很快回到了苍罗大陆，他们没有隐瞒剑主已经是神境的消息。虽然这个消息注定会严重打击本方士气，可这样重要的情报若是瞒着，到时候只会造成更严重的恶果。 一如他们所料，当听说剑主成就了神境之后，苍罗大陆这边原本高昂的信心顿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低落哀叹。 谁也不知神境高手究竟有多强，表面看那也只是一个人而已，相对于一个庞大的大陆根本不算什么。可就从他能独自击退林慕尹三人联手，许多人就已经能够想象到他的强大了。 更何况他又哪里只是一个人，他是和千万修士大军共同进退的。当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之后，还有谁能挡得住？ 一个人改变两大陆之战的格局，这种传说中的事情，很可能会再次出现。 人们不知该如何抵挡剑主，面对他，人数很可能是无用的。苍罗大陆原本占据着实力上的优势，还是本土作战，本该胜券在握。可就因为他晋入了神境，这一战的结果很可能会被逆转。 和神为敌，看起来就像是自取灭亡不是么？ 这个消息传到后方之后，整个苍罗大陆都仿佛被一片沉重的乌云所笼罩了一般，令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前线原本高涨的战意已经消失，连绵的大营内，依然住着数十上百万的士卒，但却仿佛进入了长夜一般静谧。 “说实话，这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了。” 经过了三天时间，慕哲平的伤势已经大致恢复。此时的他站在雪国北面某座小城的海边，遥望着那永远不知疲倦的海浪。 海浪是那般的欢快活泼，令得慕哲平原本同样沉重的心也变得轻松了些许。只是他也很清楚，或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和身后无数人便再无此间的平静祥和了。 再过一个月，那支庞大的修士大军就将到达这里，其中当然会有剑主的存在。 后方远处的一些士兵默默望着他和另一人的背影，仿佛惟有看到他们依然站着，他们才不会失去最后一丝希望。 他身边的黄衫女子却仿佛永远都没有烦恼一般，即便这个时候她依然还是一脸的轻松，嘴角一如她那被海风吹拂之后的裙角和发梢般轻扬：“你是说，至今还没有出现逃兵和怯战的修士吗？” 慕哲平并不意外尹漓能从自己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之中听出真正的意思，望着对方那挂着笑意的精致侧脸，即便他也不得不暗暗感叹她的心境。 “是啊，或许是因为根本没有退路吧？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失去一寸土地，但其实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不反击，便是灭亡。” 如果不能在海岸线挡住剑主，那之后的大战也不会有太大意义了。苍罗大陆确实很大，大得不可思议，可终归是有极限的。 如果没人能挡住剑主，那他迟早会走完这里，到时候他们将再无容身之地。除了死，便只有被奴役这一条路。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的觉悟，所以现在明知这一战很可能会败，却依然还是无人后退吧。 “不。”尹漓轻轻摇了摇头。 “哦？” “你不能光从利益去剖析每个人的选择啊，有些坚持是很难解释的，这世上终归有许多人的血是滚烫的……” 慕哲平微微一愣，旋即自嘲般翘了翘嘴角：“也是，看来倒是我自己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以至于许多原本可爱的东西在我眼中变得冰冷险恶了。” 尹漓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偏过脑袋嬉笑着问道：“可爱的林小四能进入神境吗？虽然我从前喜欢看他头痛发恼暴跳如雷的样子，但现在真的很希望他闭关出来之后，能够成为盖世无双的英雄。那时候，我会很乐意为他喝彩。” 她对林四这称呼让慕哲平也不禁莞尔，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和剑主一战，似乎是让他又有了新的领悟，只是神境……实在太遥远了，从前我甚至怀疑这个境界根本不存在。不过……你这句话应该早点当面对他说，那样或许他的动力会更足。” “我怕他会骄傲嘛，骄傲的林小四虽然也很有趣，但不可爱。” “哈，我忽然有点同情他了。” …… 虽然慕哲平和尹漓都将林四进入神境挂在了嘴边，可两人其实都很清楚，那并不现实。 林四是很天才，晋入圣境不过几年的他竟然就奇迹般走到了这个境界的极致，可现在他面对的人是剑主。 那是天才程度完全不下于他，却比又他多修炼了几十年的人物。 神境这个境界确实一直流存于传说之中，或许修行界曾经有人进入过这个境界，只是年代太过久远，远到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记载。又或者，这个境界一开始就是人们臆想出来的。 但无论如何，剑主现在真的已经进入了圣境之上的那个境界。 慕哲平和尹漓甚至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办到的，因为现在他们根本还没有看到圣境之后的路，自然也谈不上什么门径。 或许几年十几年亦或是几十年之后，他们也能看到那扇门，毕竟他们都非寻常修行者。可至少现在，他们还办不到。 时间不会等他们那么久，剑主是他们现在就要面对的。 下一战，他们三人会联手对敌剑主。至少从海上那一战来看，他们三人虽然落在了下风，但终归还是挡住了他。 无论如何，他们不能任由剑主对下方大军出手不是吗？ 至于能挡多久，便只能听天由命了。而玄罗大陆另外那四大圣境，他们只能交给剑宗之主和其他人了。 第1635章 无奈应战 时间一天天流逝着，聂河至今尚未归来，他和天狼王那一战现在是否还在继续无人知晓，因为谁也不知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两大兽王一战，或许会经年累月，毕竟当年他们的交锋就持续了更久。 无论慕哲平还是尹漓都没有提起这件事，虽然暗暗担心着，但慕哲平现在只能选择相信聂河，而尹漓也只能选择旁观。 因为对于聂河和天狼王而言，这一战的意义并不在什么两大陆交锋的大局，而是他们自己的战斗。 这一战，本就是旁人无从插手的。更何况，现在的慕哲平和尹漓又哪里能轻易离开前线。 此时的林四算是在闭关，只不过不同于大多数修士那样的静室打坐罢了。除去极少数一部分人之外，并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正在雪国北部的一座幽静山谷之中。 和剑主一战，确实让他又有了新的领悟。 或许连琴那句话说得很对，相对于剑主尹漓那样天生就像是天生为修行而生的人，林四自身的根骨资质并没有那么完美，但他也有着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否则，他也看不到那个其他人根本无法看到的世界。 两年前同剑主那一战，让他对那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同齐苍那一战，让他发现了腐蚀规则的存在。而与连琴那一战，让他对毁灭规则有了新的认知。 他只需要别人在他面前展露一遍，便可以自然而然同自己的某些推断相互印证，甚至可能只是显得荒诞的推想。而后，他或许就能找出新的方向了。 这确实，也算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天赋。 而这次与剑主的战斗，让他看到了更多前所未有的东西。对于慕哲平而言，那一战是艰难凶险的，但对林四而言，那就是有人在自己面前演示了新的方向。 那让原本就已经对许多东西有着不确定想法的他，忽然就像是得到了许多明确指引一般。 那一战他确实毫无胜算，可他却是欣喜的。欣喜于那个境界果然存在，欣喜于这世上真的有人走到了那一步，所以自己也终于有了明确的努力目标。 这种念头显得有些可笑，但他知道，剑主一定能理解。 ‘闭关’之前他曾留下了一句话，等到玄罗大陆的大军真正到达之时再叫他出关。可这次的闭关只持续了五天，他便已经离开了那山谷。 他已经算是苍罗大陆抵抗外敌的最大希望，他的闭关事关重大，因而自然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惊扰他，于是此时也没有人知道他已经不在那里。 没人知道他已经借着对毁灭规则的理解，将那里层世界所有的规则都引动了一遍，也没人知道他现在即便不动用圣境层次的力量，都能挥出不可思议的威能，更没有人知道他早已能够随时进入传闻中的意态。 但他知道，这还不够，这还不是神境。 他终于再次回想起了当年和剑主的一次交谈，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缺失。 他和绝大部分修行者最大的不同并非是什么灵力系和印力系修士之分，而是他属于俗世。他从未有过超凡脱俗的时候，他也做不到那种事情。 他是俗人，剑主能走得通的那条路，并不适合他。 清晨，他出现在了月军大营之中，虽然他曾经的部下对他的出现错愕不已不知该作何反应，但他却是主动迎了上去，于是这里很快就像是回到了从前。 中午，他在神炎北部的一座小城内的饭馆坐了下来，他并未隐藏容貌和身份，于是附近很快变得喧闹起来。 下午，他来到了曾经十方楼所在的那片沙漠。炽烈的阳光本无法让他有多大感觉，毕竟他早已是圣境强者。但此时的他，却被那阳光晒得直翻白眼。 傍晚，他出现在了月国学园之城的上空，望着下方曾经留下过自己无数回忆，却又很久没有再回来过的地方，他生出了无尽的感触。 深夜，他仰躺在剑宗那座临海的剑山之巅，望着点点繁星怔怔出神。 他忽然发现，许多人，包括自己，其实都忘了自己和芸芸众生没什么两样。大家其实都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都会有生老病死的过程，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因为实力太强了，地位太高了，能决定的事情太大，能影响的人也太多了，于是渐渐的像是变成了另一个物种。 世俗的一切仿佛离自己以及其他许多人越来越遥远，他们自己也开始觉得自己本就是特殊的。 这其中的好坏对错，林四不想也无从评判，他只知道自己选择的那条道和这种认知是背道而驰的。那或许会让自己超脱，但也会让自己离神境越来越远。 那并非是要求高手一定要像士兵一样考虑，要求大臣像农夫一样为生计奔波，更不是什么体验世间百态，而是不要忘却自己其实和他们活在同一个世界，呼吸着同样的气息，都是这个世界很普通的一部分。 当他几天后出现在碧澜帝国的某座小城之内时，这里的人明明认出了他，却意外的兴不起什么惊讶了。 那是很反常的事情，倒并非说每个人看到名人就会有特殊反应，但他现在几乎都成了保卫苍罗大陆的重大关键了，这个关头怎么可能会所有人都忽略他的存在？ 可四周的人却很诡异的接受了他出现在这个本不该出现地方的事实，仿佛那就是应该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当然是因为他某种特殊意义上的修行，他让周围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怪异感觉，他就是本该出现在这里的，已经看到过无数次的人，他就是这世上本该存在的一部分，若是消逝才会变得不正常。 这种手段几乎已经超出了修行的界限，显得那般的玄妙，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办到这种事情的他根本就没有动用什么印力和神识。 但林四很清楚，这依然还不够，这只是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 许多从前难以办到的事情，现在在他眼中显得那般轻而易举。他已经能够形成圣域了，因为他能利用自己对规则的认知凭空缔造出来，无论是风系的还是水系的，无论是毁灭的还是吞噬的。 可他明白，这依然还不是神境。 他不知自己最终能否进入那个境界，但他知道自己需要时间，而现在缺少的就是时间。 于是他也并不知道，就在玄罗大陆那支庞大的舰队即将抵达苍罗大陆的前夜，消失已久的连琴再次出现了。 在见到连琴的那一刻，慕哲平知道自己恐怕无法同林四一起并肩迎战剑主了。 事实上在这一年来，他和林四都没有忽略掉连琴，他一直就是他们暗中防备的对象。但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难缠，为了目的，这个人每一步都会选择最实用最有效的方式。 连琴显然是刻意选择的时机，根本不在乎在这个节骨眼做这种事，会招来怎样的评价。这个时候慕哲平根本找不到帮手，无论林四还是尹漓，都无法在这个时候脱离前线给他帮助，他只能单独应战。 慕哲平可以选择让身边大军一起围攻连琴，可他无法预料那会对即将爆发的大战造成怎样的影响。连琴可进可退，而他下次出现时，很可能会和剑主一起前后夹击他们，那是最坏的情况。 他显然是算准了他的难处，也击中了他的软肋。 这一刻，慕哲平甚至想要直接将第二天印直接交给这个人，将他打发走。可他最终却没有那么做，因为不确定连琴会否在下一刻就真的直接破入神境，然后他们即将面对的很可能就是两个神境了。 他最终能做的，只有脱离这一战，选择单独牵制住连琴，将他带离前线。 …… 慕哲平和连琴一前一后飞向天空，这一幕并非发生在荒郊无人的野外，自然是有许多人看到了。 下方的城池和军营顿时炸开了锅，许多人自然也能明白连琴这个时候到来意味着什么，那和同敌人勾结以趁火打劫没什么两样。 对于连琴这个时候到来，众人自是痛恨无比，想到从前竟然还将这个人当成抵抗剑主的英雄，许多人此刻只怪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 而慕哲平为了让连琴不至于影响到明天的战事，不得不同样脱离前线的举动众人虽然能够理解，却也不免陷入了深深的担忧和绝望之中。 担忧他能否敌得住连琴，毕竟据说这个人距离神境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绝望则是因为慕哲平本该出现在明天对抗剑主的战场上，而现在他的离开会否让明天的剑主更加无可阻挡？ 只是，无论他们想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一如慕哲平所料，尹漓和剑宗之主这个时候根本不能脱离，否则那就真是等于放弃了明日之战了。而其他人，又哪里插手得了这一战？ 或许是为了尽量不波及到前线战事，慕哲平一直向着大陆南面飞行。而连琴并没有在飞行的途中出手，一则没有多大意义，如果慕哲平全力逃亡的话，那他是留不住对方的。二则，他也不担心没有出手机会。 慕哲平迟早会停下来一战不是么？这一战他根本避不开，他需要‘摆平’自己，以尽快回去和林四一同面对剑主。 这两人全力飞行的速度何等之快，下方的城池几乎都是眨眼间就会路过一座。仅仅大半个时辰之后，就已经飞出了宇海国，进入了曾经的东煌王国境内。 让连琴稍稍有些意外的是，慕哲平竟然还是没有停下来，他依然还在全速飞遁。 连琴并不急躁，慕哲平离前线越远，就越意味着他无法尽快赶回，也无法得到其他人的帮助。 难道他在南面还有什么帮手不成，比如林四？连琴心内暗暗疑惑，但很快就排除了这个可能。 这个时候，林四怎么可能会避开剑主。 当漆黑的天际终于浮起若隐若现的光芒时，两人竟然一路横跨了东煌碧澜一级曾经的赤楼紫星南齐…… 第1636章 看破身份 “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将整个苍罗大陆都绕一圈呢！” 当慕哲平终于停下来之后，连琴已经不紧不慢的拔出了剑。他的话语之中并没有蕴藏什么讥嘲意味，在停下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在留意观察周边和下方的环境。 虽然他和慕哲平直接打交道的次数极少，但对于这个人他是有着一定了解的。 他很清楚，对方不会在这个时候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反常之举，背后必定有非同寻常的用意。 慕哲平完全没有抓紧时间解决连琴的打算，他看上去很轻松：“这一战，本就迟早会进行不是么？对于第二天印，你应该是不会放手的。” 连琴勾了勾嘴角，他的眼内恰到好处的闪过了一丝不解：“没错，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主动放弃。” “交出来之后，让你变成神境高手？” “看来你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样的难对付。” 连琴这句话，已经相当于承认聚齐六大天印，他就能晋入神境了。 慕哲平饶有兴致的笑着问道：“我能冒昧的问一句，利用六大天印进入神境，和解除青樱破绽，不利用天印晋入神境有什么分别吗？” “天印的力量得来太过容易，又怎可能没有半分代价？前者很可能意味着终点，而后者意味着无限的可能。”连琴坦然给了他答案。 “难道你看到了更远的境界？” “没有，只是猜测罢了。” 虽然这答案听起来有些语焉不详，但慕哲平却能明白他的意思，而他也不得不感慨连琴的目光之远，又或者可以说是野心之大。 连琴认为通过六大天印晋入神境，将来便没有了再进一步的机会。而不依赖六大天印，直接进入神境，那将来还有可能进入更高境界。 这句话听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个选择也显得理所当然，可若是换作旁人听到这句话，恐怕会觉得他脑袋有问题。 如果不是剑主进入了神境，这个境界是否存在都还是个谜，更何谈之后的境界？能进入神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之后，或许根本就没有其他境界了。 然而连琴却并没有将神境当成终点，尽管他完全只是猜测，而这句话听起来也有些好高骛远。 “看来，只有一战了。”慕哲平缓缓抽出了腰畔的暗夜之刃，这只是个简简单单的举动，但意义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和连琴之间这寥寥几句话，看起来像是闲聊，但两人其实一直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那种破绽并非什么低阶修行者的站位姿势错误分心他顾，而是心灵层面上的破绽。 暗夜之刃，显然算是连琴的一个‘破绽’。 这是琴英当年所铸的兵器，现在却被慕哲平用来对付琴英自己的转世，连琴内心怎么可能毫无触动？ 然而对面的连琴在看到这把刀之后，却偏偏真的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半分，他看起来就像是不认识暗夜之刃一般。 “你问了我几个问题，我可否问你两个问题？”此时的他，同样一点都不赶时间。 “你问。”慕哲平微微笑道。 “你们去过圣山地宫？” “你知道了那里？”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那或许才是我犯的最大一个错。”连琴抬手自怀中取出了一枚闪烁着暗淡白芒的珠子，于是慕哲平眼内涌起了恍然大悟。 这是源珠，自从当年他们在圣山地宫吸收了源珠内的某些神秘力量之后，它便消失在了世间，仿佛已经不存在了一般。 不过据林四所说，晋入圣境之时，他曾‘看到’过源珠，他已经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的中心，那里是他们暂时都无力触及的地方。 慕哲平不知连琴是怎么取出它的，或许是五枚天印集齐之后的特殊指引，或许是连琴其他的神奇手段，但无论如何，他既然能意识到源珠的意义，那自然是去过了圣山地宫。 “你说得没错，我和阿四能有今天的成就，它居功至伟。” 慕哲平点头承认了这一点，这算是当年琴英的重大失误。对于连琴而言，那等于是他自己本该得到的东西被自己的敌人截取了。 这种事情，任何人得知之后恐怕都难以心平气和。 但连琴，却仍然显得平静无比，既没有不甘，更没有恼怒。 “你也来自那个世界？”他忽然问出了一句让慕哲平险些惊愕不已的话。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句话，已经等于是承认了。虽然连琴看起来是早有所料，但在慕哲平真正承认的这一刻，他还是感到了浓重的不可思议。 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都认为这世界只有自己一个穿越者的。 “猜的。”他轻轻吹了口气，仿佛惟有这样才能排解内心的怪异感受。 “因为圣山地宫？” “不错，在进入那里之后，我看到了你们当年留下的痕迹。没有破阵，却偏偏直接进入了其中……更何况，你身上还有着这颗珠子的独有气息。” 慕哲平暗暗点了点头，确实，这其中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自己就是穿越者，但对连琴而言却已经算是够了。 能不破阵就直接进入地宫，那便是认识了那个世界的文字。这种事，除去连琴之外，便只有同样来自那个世界的穿越者了。 连琴这些年见过林四，见过叶弘薛尘谢少英扶摇，在这些人身上他应该都感受到过或强或弱的源珠气息。 那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他自己也进入圣山，看到那留字，看到空空如也的地宫之后，他不可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他会直接算出当年林慕聂等人进入圣山地宫时的情形，甚至猜到他们当时具体经历过一些什么。这群人之中，存在一个穿越者的秘密自然也瞒不过他。 林四曾经当着连琴的面揭开了他的穿越者身份，也曾明确否认了他自己是穿越者。当年其余九人之中，宗越谈修边旭已死去多年。叶弘谢少英薛尘扶摇这四人，连琴应该早已直接通过种种迹象排除了可能。 剩下的，便只有慕哲平和聂河了。 尽管慕哲平一直较为小心，但当目标缩小到这个地步时，他曾经在月国和碧澜做过的一些在旁人眼中不算奇怪的事情，在连琴眼中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有没有觉得很奇妙？在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另一个同乡。” 连琴悠悠一叹：“确实很奇妙，只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他所说的太晚，是指没能在从前就成为朋友，还是没有趁早杀死，或许唯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这一刻，他眼内的隐晦杀意忽然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感怀：“那边变成何种模样了？你来自……哪个时代？” 对于慕哲平而言，这算是一场极为特殊的谈话。特殊到他现在甚至快要忘记连琴是自己正在面对的敌人，因为有些事情看起来和眼前苍罗大陆的局势毫无关联，但对他们自身而言却又是那般难以忘怀。 他们不停的互相问着对方情况，不时会发出畅然笑声，偶尔又会夹杂着蕴藏了无尽哀愁的叹息。 真要算起来，连琴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穿越者。他的前世琴英才是，而琴英来到这个世界要比慕哲平早了上千年。 在慕哲平从前的推测中，琴英在那个世界，应该也是比自己早了千年的人物了。 可这一番谈话下来，他才愕然发现琴英竟然比他晚。在那个世界，琴英生活的时代要比他晚了一百余年。 这个发现让两人啧啧称奇，即便两人的实力已经极强，但这仍然还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世间果然还存着许多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这真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情……”连琴脸上闪过了由衷的向往之色，更多的未知似乎让他极其满足。 慕哲平终于看了出来，虽然留给世人印象更多的是阴谋家疯子叛徒，但连琴在修行方面和剑主其实有着如出一辙的特质，他能走到今天，又哪里只是天赋和际遇的原因。 此时的他，同样沉浸在了那无尽遐想之中：“或许，那广袤的宇宙和绚烂的星河之中，还有其他令我们无法想象的世界吧？就像当初刚刚来到这里时，真是极度的不可思议，宛若荒诞一梦。” 连琴悦然点头，仿佛终于找到了久违的知音：“是的，你我和他们最大的不同，便是我们见过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所以，为什么不能有更多？” “你想离开吗？” 这世间是否还有其他类似苍罗大陆这样的世界，他们无法确定。但以连琴现在的实力，他确实有走出去的资格了。 说实话，如果连琴真的不打算继续在这个世界停留，那慕哲平是乐见其成的，他甚至愿意主动将第二天印送给他，成全他的神道。 不光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握击败连琴，更无法彻底杀死连琴，还因为刚刚的谈话之后，他和连琴之间已经剩不下多少敌意了，两人之间甚至多了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理解。 连琴选择离开的话，那他便不会干预这里的局势了。他是强是弱，都已经和他们无关。 只可惜，这终归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念头而已。 “我确实想过要去更远的地方看一看，但那是将来。” 当连琴这句话说完，慕哲平不禁暗暗叹息了一声，他很清楚，这一战终归还是无法避开。因为有些事情连琴已经认定了，不做完那些事情，他是不会离开的。 第1637章 两军对垒 当守御之剑和暗夜之刃第一次以敌对姿态互相碰撞之时，大陆北面的海岸线上已经是一片压抑至极的临战气氛。 遥远的前方，巨船顶端的旗帜渐渐出现在了许多人的视野范围内。而很快，那绵延百里的海面便被数之不清的船只所填满。这一幕，足以让在场每个人的心头变得沉重无比。 玄罗大陆根本就没有分兵，而是将所有兵力都投到了雪国北部的某座小城前方。 或许对他们而言，这一战本就没有多大的难度，所以也不需要多大的讲究和谋划了。 上一次玄罗大陆分三路入侵，最终大败而回。除去林尹二人利用天印抽离了大批高手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慕哲平宓元韵以及纪冰云这些天书策名将的用兵如神。 即便圣境天境高手大量脱离前线，当时玄罗大陆三路大军依然占据着实力上的优势。可最终，他们却是大败亏输。 苍罗大陆这些名将那匪夷所思的战术，奇诡甚至偶尔会显得卑劣的计谋让他们苦不堪言，很多时候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最终一步步走向圈套。 尽管内心不愿承认，但他们却也知道，这样拼战术拼战法，他们是比不上苍罗大陆的，至少现在还比不上。 这种大规模的战争，苍罗大陆已经发展了千年，早已成熟无比，而玄罗大陆一时半会又哪里能追得上？ 但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想这些了。 集中大军，跟着剑主走就行了。他杀到哪里，他们便杀到哪里。前方任何阻碍都会被踏平，任何埋伏和圈套都会被强行击破。就算对面诡计多端又如何，他们营造的优势在神境高手面前毫无意义，随时都会被他轻易逆转。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之所以所有渡海大军选在一个点登陆，就是为了避免分开后被苍罗大陆的各国大军分割击破。 这个计划看起来无比的有效，神炎碧澜以及月国高层早就看出了玄罗大陆这简单得令人发指的计划，却偏偏没什么应对之法。 谁能挡得住剑主，一切都仿佛是枉然的。 三大帝国只能将主力大军尽数调集到雪国，因为玄罗大陆的大军根本就没打算从其他地方上岸。而一旦雪国防线被击破，宇海古夏的防线也就变得没有了意义。 此时出现在前线和后方城池的大军已经快要数之不清，宓元韵叶弘夏毅纪冰云等将第一次出现在了同一个战场，而且还是同一阵营。 如此之多的名将互相配合联手，本该发挥出极强的威能。但神境高手这种超乎寻常的存在，却让他们能发挥的手段受到了极大限制。 如果只有一个神境高手也就罢了，但当神境高手和千万大军结合起来之后，任谁也不知该如何抵挡了。 苍罗大陆这一方显然没有就此放弃，当那密密麻麻的船队行至海边十里之处时，前方海面亮起了成片的阵法光环。 远远望去，每个人视野的尽头都已经被五颜六色的冲天光芒所占据。水中布阵虽然并不常见，但对于苍罗大陆各大门派和学院的阵法师们而言，这种困难并不难克服。 当一个大陆集中力量办一件事时，许多原本难以办到的事情已经变成了轻而易举。 风刃、燃烧、冰冻、穿透，困敌，迷雾等无数阵法效果在这一刻竞相绽放，那是让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璀璨画面。 这些阵法最低也是中阶的，其中更是不乏高阶阵法存在。换在常规战场上出现这么一大片绵延数百里的阵法群，那几乎足以让任何高手和大军退避甚至是被灭。 可现在，它们的光芒却只是绽放了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罢了。 船队停止，一道人影当空而起。他向着前方海面上的阵法群挥了几剑，于是前方所有阵法缓缓熄灭，剩下的只有大量漂浮在海面上的破碎残骸。 这阵法倒也并非完全没有起到效果，虽然只是持续了短短片刻，却也让船队最前方的百余艘大船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甚至有十余艘大船直接开始解体。 可是，相对于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密集船队而言，根本就不算什么。 苍罗大陆一方所有将士和修士高手们尽皆失声。神境高手之威，他们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真真切切的体会。 那早就不应该是人类该有的力量，那真的就和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神没什么两样了，人怎么能和神抗衡？ 和苍罗大陆这边的沉寂不同，对面船上的玄罗大陆修士大军在经过了短暂的震撼之后，便开始纵情欢呼和嘶喊起来。 对着岸上那密集如林的箭塔石墙以及那数之不清的阵法，一望无际的整齐军阵和枪林刀山，再也无法给他们丝毫压力。 是的，只要上空那个人挥一挥剑，一切阻碍就将不再是阻碍。 他们要做的，只是跟在他后面冲锋就行了。 当那前方船队距离岸边不过两里之时，岸边百万大军齐齐向着前方高空射出了燃着火光的箭支。这一幕，又哪里是万箭齐发所能形容的，那和天威已经没有了多大的不同。 如果对面没有神境高手，那只是这么一轮齐射，便足以让玄罗大陆这支庞大的远征军遭不小打击。船只一旦被烧，那船上的修士便只有跳海一途了。尽管这里离岸边不远，但到时候他们又有多少人能在箭雨之中成功杀到对岸？ 固然船上有高阶修士，有阵法防护，可那还不足以让他们完全不受任何伤害。因为这些箭支之上同样被刻绘了穿透法阵，苍罗大陆这一方的箭手之中也有着大量的修士，他们或来自军中，或来自门派，或来自民间冒险团和帮会…… 他们之中许多人从前甚至根本没有学过弓箭，没练过什么齐射，可现在又哪里需要什么准星？需要的，只是箭支附着的力量和灵力罢了，而这恰恰是他们最擅长的。 整片天际都已经染成了血红色彩，那仿佛就是遥远的太阳被拉到了人间。而也就在这一刻，尹漓和剑宗之主齐齐向着剑主疾飞而去，一刀一剑后发先至般杀到了最前方。 他们很清楚，这堪称恐怖的箭雨换作旁人恐怕根本无力阻挡，因为范围实在太广了。 但神境高手却能将不可能化为可能，为了让这箭雨能成功落到对方船队之中，他们即便不敌，也必须要暂时先拖住他。 他们的想法是没错，只可惜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在剑主扬起长剑的那一刻，剑尊海皇以及迦王古皇分别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提前将他们也封堵了起来。 固然剑宗之主和尹漓都不是寻常圣境，即便以二敌四也有着胜算，但还没有强到视之如无物的地步。当他们胜利之时，那箭雨恐怕已经被剑主彻底解决掉了。 而后，在场所有人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防护罩’。那流转着宛如水波般的氤氲光芒看起来像是结界，又像是圣域，它在顷刻间就将后方那支绵延百里的船队尽数笼罩隔绝了起来。在它面前，那依旧在飞翔的箭支显得那般无力。 这一幕，几乎让后方苍罗大陆无数将士心头绝望。 这已经称得上是以一己之力和百万大军抗衡了，这种事情从前只能存在于人们的臆想之中，而现在却已经化为了现实。 面对这样一个人，他们不知该如何去同他战斗。 玄罗大陆千万修士的眼中剩下的已经只有狂热崇拜，这一刻，剑主真正成了他们心目中的神。 只是，那箭雨在下一刻，还是有一小半落到了他们的眼前。 并非那‘防护罩’挡不住那数之不清的箭支，而是因为一柄剑划开了那防护罩，再次为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劈开了一条道路。 那一剑自高空坠落，宛若流星飞落，轻易切入了剑主撑起的防护罩中。表面看去，它只是切开了一道漫长的裂口而已，甚至根本没有带起太大的声势。可这一剑却仿佛带上了某种特殊力量，当它同防护罩接触的那一刻，整个防护罩就已经开始全面崩毁。 这一剑，即便是剑主也不禁为之动容了。他当然知道，这是林四来了。 神境高手的手段，哪有那么容易破除？林四本就是剑主的首要目标，他并没有忽略他的存在。在他原本的预计之中，林四纵然出现，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破开这阻隔。 那箭雨，本该被挡在外面，或被直接摧毁，或直接掉落进大海之中。可现在，林四仅仅用了一剑就彻底毁灭了他的阻隔。 他知道，相对于一个月前，林四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虽然这一剑让下方玄罗大陆的船队暴露在了大片箭雨的笼罩之下，但他却不怒反喜。这样的对手，才是他需要的。 迎着俯冲而下的林四，他大笑着冲了上去。 林四那一剑，无疑是给苍罗大陆一方带了极大的信心。或许林四也无法阻挡神境高手，但至少他能暂时拖住他片刻吧？ 对于宓元韵纪冰云等人而言，他们需要的也只是这么一个机会罢了。如果玄罗大陆一方没有神境干预，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正在与迦王古皇战斗的尹漓本想按照预定计划去驰援林四，她很清楚这么短的时间，林四进入神境根本就不太可能。可当她将感知透过那片战场之时，林四和剑主却早已经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尹漓很清楚，林四既然选择主动独自面对，那便是有了一定的把握。这虽然很不可思议，可她却只能选择相信他。 她也有她自己要面对的战斗，面前的两大圣境并非易于之辈，无论如何，她不能放他们下去。 当剑主终于抽离这片战场之时，苍罗大陆一方的士气陡然升了上来。 宓元韵和叶弘等人不清楚林四能挡剑主多久，也不知尹漓和剑宗之主的战斗何时能够分出胜负。但无论如何，这个机会他们不能错过。于是下一刻，无数的箭支再次向着对面的船队直袭而下。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终于掩盖了一切。 第1638章 剑心之境 林四和剑主此时已经来到了万里之遥的海外，如果可以，林四甚至希望能将剑主带到更远的地方，以免影响到战场上的形势。 只是这种想法并无多大意义，对于神境高手而言，万里之遥恐怕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而已。 他没有多大的把握战胜剑主，因为他确实还没有晋入神境。 这个传说中的境界又哪里是区区一个月时间就能突然跨得过去的，林四出道至今，实力提升的速度已经算是快得不可思议，虽然他已经摸到了神境的门径，但他还需要时间。 那个境界，距离他确实还有一段路程。 尚未到达神境的他，对抗剑主自然没有什么胜算。但这一战，他却不会也无法逃避，否则他今天也不会主动挑上剑主了。 他和剑主之间依旧存着差距，这种差距在两人再次交手之后，很快就呈现了出来。 上一次战斗时，还有慕哲平和他一起面对，最后尹漓也加入了战斗，而这一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于是所有的压力便只剩他一个人来承受了。 两人虽然在高空激战，但下方的大海却诡异的出现了一个深达十数丈的巨型‘圆坑’，那片区域内的海水仿佛被强行挤到了别处一般。而事实上，战斗中的两人又哪里有闲心去做这种事，这完全只是因为神境强者战斗时自然而然形成的某种力场罢了。 剑主晋入神境的时间也不长，否则这种力量他应该会控制得丝毫不漏，全部用在对面的林四身上。 这力场和结界圣域有了极大的不同，或许可以称之为神域了，只是从前没有人达到过而已。处在这力场中心的林四，不光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束缚，甚至连意识都在不断受到摧残。 林四的意志力极强，那是在无数战斗中磨练出来的，这样的压力还不足以让他绝望。真正让他无奈的还是这世界内的规则，他明明能看到它们的流动和转变，却偏偏难以利用，因为一切都在剑主的掌控之中。 剑主能随心所欲的调动规则力量辅助战斗，无论林四去向哪里，都会被他牢牢锁定。他的神域仿佛根本没有边际，任何地方都处在他的笼罩范围内。 这完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一切都显得无懈可击，没有丝毫的利用余地。在这里面，什么圣域和结界根本不可能出现。若非林四是天印修炼者，从进入圣境那天开始就不需要像其他圣境高手一样撑开圣域，那这一战他根本没法打。 此时的林四，就像是真的在和无所不能的神作战一般，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帮助剑主镇压他，神境高手能调用的力量实在是太庞大了。 虽然只是两柄剑之间的交锋，但看起来却像是一场天灾。原本宁静的大海已经彻底陷入到了无尽风暴之中，耳畔时而惊雷阵阵，时而静寂无声；眼前时而光芒刺目，时而陷入无边黑暗。 高空中的林四没有一刻在原地停留，他不断在被撕裂的空间之间瞬移倒退盘旋，换作旁人在这种极致的颠乱状态下，恐怕根本不需要战斗就会难以承受了，但林四自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他甚至还没有受伤，即便开战已经过了一刻钟…… 剑主知道这是为什么，从之前一剑击毁‘防护罩’开始，他就隐隐有了一种猜测，而现在他更是彻底确定了这种猜测。 林四确实还没有晋入神境，这是难以抹灭的差距，可在某一个方面，他却领先了自己，那便是剑术。 他很可能进入了另一个一直留存于传说中的境界——剑心。 剑主和林四第一次见面时，两人就是从比拼剑术开始的。那时候，他的剑术稳稳凌驾于林四之上，即便上一次在大海之上的交手，林四的剑术也未能超越他。 他是剑主，这并非他的本名，而是玄罗大陆修行界公认的。这称号意为剑中主宰，足可见他在剑术上的造诣之深。在许多人眼中，他仿佛就是天生为剑而生的。 可现在，他竟然在剑术上被人超越了，因为他还是剑道之境，哪怕他已经走到了这个境界的极致的，可终归还不是剑心。 剑心同样一直存在于人们的想象之中，人们不知这个境界究竟有何种威能，但现在剑主却真正体会到了。 那已经不再是剑道境界的挥洒自如，也不是在剑身附带什么灵力神识乃至规则，而是真正的心之所向，哪里都会处在他手中长剑的笼罩之下。 规则的阻挠，他一剑便可洞穿；神域的束缚，他一剑便可切开。剑起，所谓的距离和身法变化就仿佛没有了意义，它一定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剑落，所谓的剑式变幻便会无功而返，它一定能落在最妙到毫巅的位置。 于是，明明修为不及他的林四，却硬生生凭着一柄剑将局面拉了回来。因为剑心，他在神境的领域之中得到了驰骋的机会。 他没有进入意态，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它帮助自己预判对方的剑路了，剑心会做得比它更完美。 天缺剑在他手中仿佛已经变成了活物，战斗在他眼中已经变得清晰分明。无论灵力神识意识道心，还是那些规则衍化出来的无数复杂画面，在被他手中的剑碰触之后，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这是何等玄妙的境界，即便以剑主的心志，也不免为此感到了震撼。他不知林四是如何办到的，忽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在追逐神境的途中，可能已经错过了一些美妙风景。 “你是如何做到的？”他忽然收剑急退，强行中止了这一战。 他的表情显得很认真，仿佛完全意识不到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有多么荒唐。战斗中本就没有什么打了一半还停下来交谈一番的道理，尤其他们现在算是在死战，而且这一战还关乎着两大陆的格局。 可他却有着随时抽离这一战的资格，因为他是神境高手。即便剑心是那般的玄妙，可林四终归还不是神境，所以这一战的主动权依然还在剑主手中。 换作旁人，林四可能理都不会理，但对面的人换成剑主，他却真的停了下来。哪怕他一开始就是抱着杀死对方的决意在战斗，而之后也不会改变。 “我无法形容，那有点像是一种……心的境界。”他的语气，也有一丝不确定。 没错，他就是在这段时间进入剑心之境的。而在进入这个境界之后，他终于明白这个境界其实是有前人进入过的，否则不会被称之为剑心。 “心的境界？”剑宗双目之中闪过了一缕疑惑。 “不错，我还记得尹漓曾说过，修行也是修心，这句话看来无比正确。剑心已经和技艺没有多大关系，并非苦修钻研便能做到的。” 他这句话，恐怕也只对剑主尹漓慕哲平连琴这寥寥几人有用了。毕竟所谓的修心，前提还是要有自身高深境界的基础支撑，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他并不担心剑主在听过一遍之后就立即学会，那不但需要天赋，同样也需要时间，更需要一定的际遇。 意态让他提前见识过了许多遍另一种剑术，虽然那同样并非剑心；规则衍化的画面，让他对于如何让自己的剑更加适应这个层次的战斗有了更多理解；而找回本心，更是让他同时找回了剑术的某种本质。 最终，在曾经无数次的努力，无数次血与汗的战斗积累以及因缘际会之下，他终于将自己所领悟的一切融会贯通，水到渠成的进入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 “原来真的脱离了技艺的范围么……”剑宗脸上的向往之色已经毫不掩饰。 他知道林四不会也没有必要骗自己，而事实上他说得也没错。在用剑的技巧和对剑术的理解上，他和林四其实早就做到了近乎极致的地步。 历来被困在剑道之境无法再进一步的修士，其实都是很难再找到前行的方向，因为他们本就已经算是走到了终点。 而剑主也终于明白，这个境界自己现在是不可能立即摸到门径了，甚至这一战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都难以进入。 原因无它——自己对剑术太过痴迷了。 这本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那样的痴迷，自己也到不了技艺的巅峰极致，而剑术不达到这个地步，剑心也无从谈起。 可真到剑心那一步，和苦修却已经没有了太多关系。林四能在那‘终点’之后另辟蹊径，自己却不一定能办到，因为自己陷得太深。 “难道需要像你一样亲近世俗……” 他眼内掠过了疑惑，涉及到修行和剑术，他的专注程度无与伦比，且不提那遥远的战场，即便眼前的战斗都已经被他暂时忽略掉了。 林四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骤然出手偷袭他，不光因为这样做没有什么作用，神境高手早已不是什么偷袭能够得手的了，还因为不愿这么做。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这番话对剑主而言，恐怕已经算是一次重大难关了。因为此时的剑主甚至开始自我怀疑，那是对他自身修行之道的一次否定，对他的修行有着极为严重的影响。 “不。”前方的剑主忽然重重摇了摇头：“你有你的道，我亦有我的，剑心也并非惟有一种法门得以进入……” 他的目光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清明，再度看向林四的他，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 林四心知这一战并未结束，而这一战他并无丝毫胜算。虽然他已经是剑心之境，可圣境和神境之间的天壤之别却并未被抹除。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量独自拖住他足够长的时间而已。 片刻之后，双剑再度交击，这片海域也再次动荡起来。 第1639章 破绽难寻 当雪国海边那场大战如火如荼，林四和剑主重新展开决战之时，另一片遥远的海域，同样也在进行着一场滔天大战。 那同样只是一场单对单的决战，声势却一点都不比林四剑主两人差，因为战斗的双方是两大魔兽之王。 风狐王和天狼王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一个月，这对于人类而言是不可思议的。高阶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倒是有三天三夜难分胜负的传闻，不过仍然是极难发生。 时间太久，底牌手段可以说早就用光了，甚至招式战法都已经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是双方实力差距极小，而后两人都不愿言弃，打到最后甚至完全就是意志力的比拼。 但对于这两大兽王而言，战斗持续十天半月却并不算什么。魔兽的灵力积累和承受伤害的能力要比人类强了太多，三十余年前天狼王和风狐王一战，同样也打了二十天。 虽然两大兽王的战斗大半都在天空，但偶尔也会临近海面，于是他们所过之处往往也会变得热闹非凡。 绝大部分深海鱼类和魔兽会因为那恐怖的威压和滔天的声势而疯狂逃散，但也有一些强横的深海魔兽会觉得受到了挑衅，从而杀到外面。 只是，这一切都没能给两大兽王带来太大威胁，至多让他们多了一些杀戮目标罢了。 和林四剑主那种玄之又玄的战斗不同，两大兽王之间的战斗显得简单而又直接。无论天狼王还是风狐王，那庞大的躯体之上都已经是血痕道道，原本油亮的皮毛上已然出现了数不清的切割伤口和雷击灼伤痕迹。 他们同样掌握了某种规则，只是和人类修士的运用方式有着极大分别，毕竟魔兽的武器多半还是他们的身体。 这一战对于聂河而言并不轻松，原因无它，他晋入圣境至今不过三年而已。相对于其他人，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化为风狐王，借用化生之前的力量，但那份力量随着化生重修，本就没能完全继承下来。 聂河化作的风狐王，甚至还不如当年完全状态下的风狐王。这种情况下，对上天狼王，他当然颇为吃力。 天狼王当年的实力就稍强于风狐王，否则当年后者也不用选择化生了。现在聂河能和天狼王缠斗一个月之久，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具备了人类的一部分作战技巧。 只是，这技巧还不足以让他取得胜利。天狼王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类高手他没见过？ 某一刻，高空中两朵庞大的‘乌云’忽然消失了一半，这让原本处于激战中的天狼王险些一愣，旋即他就发现对面的风狐王重新化作了人形。 于是此时场面的对比显得极为诡异和突兀，一边是山岳一般的天狼王，另一边却是‘渺小无比’的聂河。 天狼王那双紫眸之中闪过了一抹讥诮，他能看得出聂河的打算，对方应该是打算用人形身躯施展人类的功法吧？只是，那又有何意义？ 圣兽能变成人类，并非人形身躯更加有利于实力的发挥，真正能完美发挥它们力量的还是本体。之所以偶尔会变成人形，只是为了方便在人类世界行走罢了。 而下一刻，他就看到对面那渺小的身躯向自己挥出了一道青色剑芒。那剑芒几乎是一瞬之间就将天狼王所有的视线全部占据住了。 这一剑显得那般不可思议，那自然不是什么神境手段，但它的破坏力和威势，却是人类圣境根本无法办到的。 天狼王彻底收起了内心的轻蔑，这一剑，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小心面对。 …… 同大海上毁天灭地般的几场战斗不同，发生在月国这无名山林内的战斗显得沉闷而又隐秘，甚至这山林附近居住的山民都不知道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圣境级别的战斗。 连琴的身影在空间与空间之间飞速切换，而慕哲平则是在山林内不断游走。两人偶尔会急促的碰击数次，旋即又陡然消失在这里。 身为圣境高手，慕哲平和连琴都擅长其他的战斗方式。如果他们愿意，那这连绵数百里的山林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夷为平地。 至于那些遮挡身形的树木，对于两人而言根本就没有多大意义。他们战斗时，又哪里仅仅依赖眼睛做出判断。 但慕哲平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方式，而连琴也没有回避。 他不赶时间，他也不担心慕哲平会逃离这里或者找来帮手，第二天印他势在必得。慕哲平选择这种方式反而正合他意，那让他避免了和慕哲平近身缠斗，他何尝不知那就是对方最擅长的手段。 对于都有过十方楼经历的两人而言，此时这种一击即走的风格倒是有些接近于刺客了。只是刺客利用重重障碍遮挡身形，现在变成了两人对于规则的运用，而两人对于战斗的理解和机会的把握远也非其他刺客所能比拟罢了。 这种诡异的战斗仅仅持续了半个时辰，当慕哲平停手之时，他身上已经多出了三道伤口，而连琴的蓝衫也出现了四五道裂口。 “看来，我应该早点和你一战。”连琴并未追击，此时的他仿佛颇有感触。 “哦？”慕哲平微微一讶。 “你那搅动人心的手段，算是击中了我最大的破绽……” 当连琴说出这句话时，慕哲平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擅长利用规则触动人心的破绽，只是那种影响因人而异，而圣境高手大半心志强韧意志坚定，所以战斗中虽有帮助，但还无法直接击溃对手。 对上林四和剑主时，他这种手段都没能起到太大效果。刚刚在和连琴战斗时，他自然是再次用上了这种手段，而他也没指望这手段能直接带来胜利。 但连琴此时这番话，却让他忽然有些后悔了。 早知如此，刚刚便不应该选择那种一沾即退的作战方式了，如果是在高空贴身缠斗死咬着不放，或许刚刚连琴已经被自己击败了！ 原因无它，那种搅动人心的手段，对连琴其实有着超乎寻常的效果，那足以让连琴严重分神，甚至是出现致命失误。 现在几乎全天下都知道，连琴的破绽是害死了青樱，他之所以无法晋入神境，也是因为那内心的悔恨和愧疚，使得他处在煎熬折磨之中，迟迟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得到圆满。 也就是说，连琴的内心本就有个极大的破绽，甚至算是心魔了。这种情况下，自己那手段稍微挑动一下，恐怕就会让这实力强横的圣境巅峰高手变得失常。对于自己而言，那样的破绽几乎算是必杀的机会了。 真要算起来，自己其实算是连琴的‘克星’啊！ 只可惜，这样的机会自己竟然错过了。刚刚自己和他之间的战斗往往都是一碰即分，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在不断的转换位置，转变空间，寻觅更好的机会。 那种情况下，受到了影响的连琴也得到了不断恢复和调整的机会，而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追击和缠住他。 现在连琴既然已经主动说出这番话，那便意味着…… “难道你已经弥补了那破绽？” “还谈不上弥补，你让我重温了多遍这些年根本不敢去过多触及的回忆，如同将疮疤再次掀开了多次。” 慕哲平轻叹了一声：“而后你终于发现，揭开的只是表面的血壳，里面其实已经长出新肉了？” 连琴微微一愕，旋即哑然失笑：“并没有那么夸张，痛苦依然有，我仍无法原谅自己……但似乎，也开始渐渐能够承受这种疼痛了。”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啊。” “对你而言，似乎真的不是。不出所料，两大兽王之间的大战还在持续，尹漓在前线脱不开身，而我那弟子应该也已经和剑主交上了手，他们都没办法干预这一战了……” “你对你曾经的弟子那么没信心么？” “难道你认为他能晋入神境？我承认他让我一次次的惊讶了，但他晋入圣境的时间终归太短……神境，没那么简单，纵然他已经找到了门径，也依然还不够……” 尽管连琴自己还不是神境高手，但他或许算是最有资格对此作出评判的人之一，因为他已经清晰看到了那后面的路，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难度。 慕哲平已然在叹气，他听出了连琴这番话背后的意思。连琴的破绽已经在渐渐消除，自己那手段竟然算是给了他一个修复和提升的契机。如果给连琴足够的时间，或许没有聚齐六大天印的情况下，将来他还是能够晋入神境。 可是，这不代表连琴就会因此而放弃第二天印，更不代表他会放弃他将来想要做的事情。 天印原本就是他的，千年来得到天印的人，全都称不上天印真正的主人。他的东西，他要收回，他的目标，他一定要达成，这是连琴此刻的坚持。 自己拖着连琴，让他无法干扰到前线战事，连琴何尝又不是在拖着自己？ 他要让自己无法帮到林四，他希望前线战败，希望苍罗大陆的格局再次被打乱。这样他便能重新得到一统天下的机会，因为他有把握晋入神境，他认为他将来还能收拾残局。 他将自己缠住，为的不光是第二天印，也是为了他将来的大局。 第1640章 最终一战 “你应该相信他的，至少我现在就一如既往的相信他能再次创造奇迹……” “这种信任毫无意义可言。” 连琴摇了摇头，他已经不打算继续这场谈话了。现在大局已定，一切都在按照他想要的展。 林四将会被剑主杀死，无人可挡的神境高手会冲破北部防线，尹漓和剑宗之主也无法抵御。慕哲平会被自己拖住，无法插手前线战事，一切都已经无法逆转了。 而正在缓缓修复破绽的他，也有了战胜慕哲平的把握，接下来他将会全力正面一战。 他没打算劝说慕哲平帮助自己，比如用大家都是穿越者，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这种理由来劝说他…… 因为他知道他不会答应，毕竟各自都有各自的理念，那种坚持哪里那么容易撼动？ 只是，他对面的慕哲平却似乎并没有放弃劝说他。 “所以，你谁都不信，只相信自己是吗？你觉得别人都做不好，只有自己能做好。别人所做的事情如果不是在你的旁观之下，你一定不会放心是么？” 连琴出乎意外的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确实难以信任别人，你可以将此称为自负或自傲。我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你明明是穿越者，却会成为一个土著的附庸了……” “附庸？你错了，林四和你不同。” “哦？” “他对我也有着同等的信任，我的决定亦能左右他的决定，甚至叶二哥和少英等许多人都不例外。我们之间，没有领，只有朋友。” 这一刻，慕哲平再次想起了容雨。 月山容雨连琴钱无垠方羽那五兄弟之间的故事，放在现在已经不算什么秘密。更何况那是容雨内心最珍贵的经历，当年他还在的时候，曾多次在慕哲平面前回忆过曾经美好的过往。 在容雨心目中，实力强大智计无双，为兄弟出生入死重情重义，又毫无天才强者架子的连三弟，是世间最完美的人。 可慕哲平却从他的描述之中看出了某些东西，只是没有点破而已。当年那五人，完全就是以连琴一个人为主导的，他虽排行第三，却更像某种意义上的大哥。 他们之间几乎每件事他都会插手过问，他的决定才是最终决定。他的兄弟不需要有多少想法，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因为他担心其余几人做不好，因为觉得只有自己才能将事情做得完美。 那几年他确实对兄弟足够的好，但那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保护，甚至像是领和部下。 事实上，从连琴那句附庸之上，便足以看出他当时的心态了不是么？当年那结义，在他眼中和自己一人带着其他四人没什么分别吧？ 连琴悠悠叹了口气，他能猜到慕哲平在想什么：“很可悲，不是吗？” “确实。” 慕哲平很清楚，连琴的做法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甚至算是用心良苦。只可惜，未必所有人都会领情啊。 容叔不介意这一点，或许他根本都没想过，可其他人却未必会那么想。类似月山方羽那样的人物，哪个愿意一直甘居于人下，愿意被人看轻，哪个不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慕哲平还记得，方羽临死之前根本都没有提到当年结义之事，也没有提过连琴。他隐姓埋名那些年，唯一还在意的，还保持着联系的人也只有容叔而已。 至于月山…… 慕哲平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连琴为什么不肯放弃一统大6了。 没错，他依然还是觉得别人做不好，觉得惟有他才能带来最美好的未来。并且那未来，他还会一直看着，一直管着，不让苍罗大6将来的展偏离他内心划定的路线。 毕竟第四天印带来的转世，足以让他一直活下去不是么？别人说死后管不了身后事，可这句话对他根本不适用。 “你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又何必多管闲事呢，现在的一切已经足够美好，你又何必一定要一切都变得和你所想的一样才罢休……” 连琴轻笑了一声：“开始试图劝说我了吗？你该知道，这种争论不会有结果。下一刻是不是还要说，不会有人支持我了？” 慕哲平知道，连琴说得并不算错。 哪怕连琴已经成了苍罗大6最大的叛徒，最大的害群之马，哪怕他的作为现在帮到的是玄罗大6，可这苍罗大6依然有很多人还在崇拜他。 因为他是强者，于是有许多人会自然而然的为他找理由，会竭尽所能的去寻找他身上的闪光点。他们会觉得连琴敢爱敢恨率性而为，觉得他快意恩仇洒脱不羁很符合自己的脾性，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理解他的人…… 当连琴晋入神境之后，他依然还能一呼百应。 而随着时间流逝，后世的人了解真相越来越少之后，甚至会认为连琴是被林四慕哲平尹漓等人排挤陷害了，认为‘真实’的历史一定被某些人掩盖篡改了。 “这确实很可悲……” 慕哲平低叹了一声，随后做出了一个让连琴意外不已的举动。他的左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随后绿芒大作，第二天印缓缓出现在了他的掌心。 连琴眼内浮起了恰到好处的惊讶，这并非作伪，而是真正无法理解。 他现在确实有了些许击败慕哲平的把握，但他并没有把握杀死慕哲平。而不杀他，想要从他身上取出第二天印，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慕哲平现在看来，却像是要主动将这天印交给他，成全他一般。 他应该知道自己不会改变，不会和他和林四站在一起，那么，他凭什么让步？ 连琴无法理解，他在等着慕哲平的回答。 多年前在双圣宫，林四也是出人意料的交出了第一天印，结果连琴的计划被他破坏。现在慕哲平做出这样的举动，连琴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随后他看到那第二天印被他随手抛向了侧方，还不等他做任何反应，一抹刀光便袭了过来。 说实话，连琴内心更多的依然还是疑惑，而非震惊。 利用第二天印吸引他的心神，然后偷袭他？这样简单的路数，怎么可能算计得了连琴？ 他很轻易的接下了这一刀，哪怕因此而后退了一步，却并没有落入下风。所以他疑惑，慕哲平究竟想要干什么？ 战斗在不期然之间再次爆，这一次慕哲平再次没有退避，而是死死缠住了连琴。 连琴忽然反应了过来，慕哲平这一手为的就是乱自己的心，故意让自己疑神疑鬼，这样战斗中的自己就不免会瞻前顾后。 他甚至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可那机会也是致命的。正常人这个时候恐怕最大的念头就是脱离战斗去拿天印，因为拿到天印自己就算是胜利了。 慕哲平最擅长的就是贴身缠斗，这种情况下，对手根本脱不开身。而面对慕哲平这种对手还一直无法专注，那最后很可能非但拿不到天印，反而还会被他击溃。 他丢开天印，看似是将他自己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步，可自己也险些被他算计了。 连琴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再也不想天印，而是沉浸在了战斗之中。 换作往常，哪怕数里之外的东西，他也能直接让它自己飞到自己手中。可现在被慕哲平干扰之下，他能做的只是击退他，突破他的拦阻。 战斗霎时间变得无比激烈，虽然只是局限在小范围之内。 真正冷静下来的连琴，是极难对付的，纵然是现在的林四剑主，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击败他。 他是势不可挡的，哪怕慕哲平也挡不住。 他就那么一步一步强行杀向了第二天印，直到某一刻，他终于来到了它的面前。 前方刀光骤然敛去，他本能地格挡了一记，顺手将第二天印摄入手中之后，却现慕哲平已经退了开来。 这一刻，他非但没有终于聚齐六大天印的喜悦，反而露出了更加深沉的疑惑。他不明白慕哲平这是要做什么，他看起来，就像是主动将这天印送给了自己一样。 难道这里有埋伏？有威力惊人的阵法？他就是故意将自己引到这里，或是逼到这里？可什么埋伏能困住自己？能杀死自己？ 随后，尚未来得及离开的他，忽然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了。 第二天印根本不受他控制的钻入了他的心口，他的身上陡然亮起了七道光芒，蓝绿赤紫金青白，六大天印和源珠的光芒直冲云霄，一直射向了遥远的天际，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那并非连琴激出来的，而是它们自己亮起的。 他脚下所站之处，同样亮起了一圈水波般的光芒，那光圈并不大，仅有六尺方圆而已，却足以将他完全笼罩在里面不得脱身。 他在剧烈挣扎，他知道这绝非什么好事。慕哲平今天所有反常的举动，一定都是为了这一刻。可他现已经强大到了圣境巅峰的自己，此刻竟然无法同那力量抗衡，甚至根本无法操控体内包括第四天印在内的六大天印。 那力量，来自天印，也来自源珠，还来自那脚下的‘阵法’。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开始跨出了向神境迈进的脚步。因为聚齐六大天印，他体内的力量终于开始缓缓蜕变。 晋入神境足以让任何人无法平静，连琴同样无法平静，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无法理解情形的惊愕。 他看向了慕哲平，却现对方只是远远看着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内的疑问，又或者是因为‘计划’终于成功，他此时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或许你并不知道，六大天印和源珠都来自外界，并非苍罗大6所有。那里离这个世界极其遥远，遥远到即便是神境高手，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连琴静静听着，这个秘密他确实不知道。毕竟当年琴英得到六大天印，本就算是意外，他一直也不知这六大天印的来历。 “六大天印和源珠当年落在了心宫门人琴英身上，落下的那一刻，它们就自然而然的在那里留下了一个标记。这个标记，指向了它们回去的路，它们原本是打算过段时间就回去的。只可惜，琴英修炼六大天印之后，一直就没有回到从前那个准确位置，而之后六大天印和源珠更是散落各地无法齐聚。” 连琴忽然明白了过来，他想要张嘴说点什么，却现自己此时已经连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了。 天印和源珠就仿佛是活过来了一样，牢牢控制着他，让他无力摆脱它们的摆布…… 他的处境，慕哲平当然能看得出来，他甚至能看到连琴的身影已经渐渐变得模糊，变得稀薄。 “你身上的源珠，我一开始就已经感知到了。而当年那个落点，就是你现在所站的位置。当六大天印和源珠同时出现在那里时，那个标记的力量便会动，它们会带着你一起……回去。” 他这句话，连琴已经听不到了。 下一刻，他眼前已经是飞穿梭的无尽星光，他已经被天印和源珠强行带离了苍罗大6。一瞬之间，他就不知跨越了多少个世界。 当连琴终于消失，天印源珠的光芒终于散去之后，慕哲平眼前这片山林已经是一片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一样。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知自己终于算是解决掉了连琴这个威胁。 事实上这个计划能否成功，他一开始是无法确定的。或许天印和源珠不打算回去了；或许它们的力量太弱，根本压制不了连琴的抵抗；或许那个标记动太慢，连琴提前脱离了那片范围…… 这一切，他事前都无法提前预料，因为没人有类似的经历。 他能做的，只有赌。 而现在，他赌赢了。连琴不是杀不死么，不是可以一直转世么？现在他再也回不来了，他最终很可能会出现在当初天印源珠所在的那片空间。 他能否在那里活下去，又或者是一直孤独终老，慕哲平无法预料，也不愿去想。 他只知道，从此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他了。对于苍罗大6所在的这个世界而言，连琴已经等于是死了。 当然，从此这个世界也再无六大天印和源珠了…… 这算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只可惜此时只有他一个人见证。而他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感慨，因为北部前线的战斗并没有结束。 下一刻，飞向最近一座传送阵的他忽然生出一种怪异至极的感受。 那种感受，当年他和林四在第一次现池城山林秘密，并作出将六大天印和源珠送回的决定之后，也曾有过一次。 只是这一次，却比哪一次强烈了不知多少倍。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飘到了云端，浑身一阵难言的舒爽。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去得也极快，而后他便现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已经没有了多少距离。 没错，它并不希望自己的世界内出现外来威胁，而现在他们终于做到了当年的‘承诺’，所以再次得到了它的馈赠。 …… 玄罗大6的修士大军已经杀到了海岸之上，这也是必然的。 虽然船只被烧毁了一部分，但这船上可都是最低元境的修行者，距离海边不远的前提下，他们是有着普通人难及的强横能力的。 更何况，后方大量船只由于距离太远，并未受到前方攻击的波及。 只不过，这登上6地的过程仍然还是让他们付出了沉重代价罢了。对于元境极境修士而言，在水中终归比不上6地那么灵活。 登岸之前，他们并没有太多防备阵法箭弩抛石的手段。而因为人数太多太密集，甚至连闪躲的空间都没有，能依赖的只有挥动的兵器和自身的防御了。 当玄罗大6的修士大军真正扑到海岸之上时，方圆百里的海水已经被染成了鲜红。 真正的激烈交锋是在岸上，修士大军的冲击力是那般恐怖，几乎是眨眼间就冲毁了海边的大量防御工事，随后和苍罗大6的大军短兵相接，进入了惨烈的搏杀之中。 每时每刻都有数不清的人倒地，灵力的光芒让整个战场变得绚烂多彩，却一点都称不上美妙。 而若是在足够高的地方俯瞰整个战场，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也看不出什么战局，因为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玄罗大6强在中高阶修士数量更多，单体实力更强。而苍罗大6则是占据着人数以及指挥配合上的优势。 这一战最终鹿死谁手，现在根本无人能够下断言。哪怕此时全神贯注的宓元韵纪冰云等人，也毫无把握。 因为最终胜负不光要取决于下方战场，还要取决于上方几位圣境高手之间的战斗结果。 当下方战斗进行到白热化状态时，上方的战局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高空中，古皇原本高大而又灵动的身躯陡然晃了晃，随后无力跌向了下方的大海。一道若隐若现的刀芒透体而过，渐渐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原本和他并肩作战的迦王反应可谓极快，他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杀向剑宗之主。 他不敢再和对面的尹漓继续单打独斗了，因为刚刚以二敌一，都被这个女人彻底压制，根本找不到什么还手机会。 他其实很清楚，当剑主被林四带离的那一刻，自己和剑尊海皇古皇是撑不了多久的，因为对面两大圣境太强了，和他们并非同一个层次的。 尤其是尹漓，她的实力一直就不弱于林四连琴等人，她本该出现在剑主那一战之中。她留在这里，本就会打破平衡。 于是很快，上方的战斗就变成了尹漓和剑宗之主联手对决剑尊海皇迦王三大圣境。 古皇之死，让下方战场上的玄罗大6修士大军士气大跌，而苍罗大6一方则是气势如虹，一时间，场上形势终于出现了倾斜。 时间在这一刻都仿佛变得焦灼起来，战场死去的战士和修士已经无法计数。 某种意义上而言，连琴曾经期待过的场面其实已经生了一部分。经此一战，两大6修行界都注定会凋零大半，不知要经过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 许多从前不可能出现的画面，正在一幕幕上演。扶摇帮助身后的碧澜士兵斩杀了对面一名天境高手，打开了一道缺口；神炎的天境后期高手牧溪此时在同几名白云道高手一同对抗双圣宫的几位长老；谢少英正在和自己曾经的师傅吕思并肩作战；数十万月国士兵在前立起了城墙一般的坚盾，而大批冒险团高手和北谷族人从他们身后一跃而起扑向了敌阵…… 或许多年以后，他们之中许多人还是会重新成为对手和敌人，但至少这一刻他们的配合显得那般自然而又顺畅。 当天空中海皇的身躯被镰刀切开之后，这场战争的胜负形势已经完全显现。迦王和剑尊甚至已经有了退意，而下方死伤惨重的玄罗大6修士大军在迟迟无法得到圣境高手支援的情况下，也开始变得萎靡了下去。 这或许才是苍罗大6这些大军和玄罗大6修士最大的不同，前者早已经历过数不清的战争，不光训练有素，而且习惯了局面危急。而玄罗大6的修士大军若是局面占优自是强大无比，现在这败局已成的情况下，‘军心’早就已经乱了。 他们本就不是军人，许多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于是现在许多人开始想着如何逃得一命了。在这样的战场上，即便天境高手也变得脆弱无比，再强的实力也经不起这样的大规模厮杀摧残不是么？ 一小部分玄罗大6的修士已经开始回头向着海边逃去了，而留下来的人，要么是真的死战不让，要么是根本无法抽身，要么……就是还在期待着奇迹了。 是的，还有奇迹的可能，如果剑主赶回来的话。 剑主和林四那一战，才是真正决定性的一战。他们不明白，神境高手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解决掉一个林四。 他们等了许久许久，许多人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最终他们终于等来了那一战的结果。 当遥远的天际出现林四的身影时，苍罗大6一方的将士不自禁的爆出了巨大的欢呼声，而他们的士气在这一刻也终于攀升到了顶峰！ 林四回来了，而剑主却没有出现，那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一些玄罗大6的修士甚至当场呆愣了，仿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事实上又岂止是他们，就连宓元韵钟离信无桁等苍罗大6一方的高层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最大的期望只是林四能尽量拖延剑主足够长的时间，他们甚至觉得之前过去的每一刻都那般宝贵，甚至就像是奇迹。 毕竟，他的对手是神境高手。 他们根本没想到他能回来，而且还是独自回来。 当他的身影终于变得清晰的那一刻，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苍罗大6胜了。 …… 遥远的另一片海域，两大兽王之间的战斗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天狼王原本肆虐不休的身影已经停了下来，最终渐渐化作了仰躺在海面上的男子，而不远处的聂河并没有趁机杀死他，而是静静俯瞰着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许久之后，天狼王打破了平静。 两大兽王之战，这一次以他的失败而告终。但他不明白，化作了人形的聂河为什么反而比先前的风狐王更强了？ 人类的功法剑术战法，人类的结界圣域……他不是没见过，他甚至还研究过，他不认为那能成为什么逆转的关键。 “你一定不明白得到源珠的馈赠，对于魔兽而言意味着什么。”聂河掀了掀嘴角，旋即回剑入鞘。 “源珠？”天狼王眼内浮起了疑惑，这个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聂河并没有为他详细解释的兴致，他耸了耸肩：“化生为人，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并非多了人类经历的风狐王，而是有着风狐王过去的人类。” 这句话让天狼王陷入了深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微微摇了摇头：“不打算杀我么？” “这些年，你为何不来弥罗山杀我呢？”聂河洒然一笑，随后转身大步踏空而去。 他说得没错，九年前，天狼王其实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而那时候的他若是面对天狼王，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他不杀天狼王不是因为尹漓是他的女儿，而是因为杀了天狼王之后，玄罗大6的魔兽界会失去庇护，也会乱起来。 他们这一战的结果是能影响到两大6之战的战局，但另一方面，这一战又和两大6之战没有多大关系。 毕竟，人类和魔兽这天然的界限，要比苍罗大6和玄罗大6这界限更深。 第1641章 尾声 前线的大战，牵动着后方许多人的心，只是前线的战报却并非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得到，因为苍罗大陆实在太大了。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从那散乱得甚至让人怀疑随时可能会跌倒的脚步声中，人们仿佛能想到奔行之人有多么急切，心情又有多么的激动。 嘭，书房的门被撞开，后方侍卫还来不及呵斥，来人便迫不及待的大喊起来。 “陛下！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击败了异族人！” 于是，原本打算对这不经通报，便直接惊扰陛下的莽撞之人出手的两侧侍卫，动作忽然凝固了下来。 随后，他们的脸上涌起了极致的狂喜，以至于连扶着刀柄的手都不禁颤抖了起来，这一刻他们只觉得这传讯之人是那般可爱。 若非职责所在，若非守卫女皇陛下的侍卫都是经过了严苛训练，恐怕这一刻他们都会忍不住加入纵情欢呼的行列之中了。 只是，书房内的月洛宁最终却只是缓缓抬起头，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军损伤如何？” “我军……战死五十余万，负伤一百二十余万，暂时未能计出准确数字。其中申元龙将军、栾景将军、蒋奇将军、孟真将军……天境大人安晟、向星河、顾圣桀、柳瑜……亦不幸战死。” 这名传讯暗卫说出了一大串人名，而他和周边侍卫原本飞扬的心情也终于低落了下去。 是啊，这一战是胜了，甚至是大胜，大捷，因为敌人的损伤要比苍罗大陆惨重太多了。可是，他们仍然还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月洛宁默然许久，最终轻轻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暗卫一时间竟是怔了怔，他还有好多战报没说呢，比如林四和剑主之战，比如尹漓击杀古皇海皇，比如慕哲平聂河那两战，比如神炎碧澜西陀以及各大门派的情况，比如玄罗大陆损伤了多少高手，现在如何的狼狈…… 女皇陛下，她怎么就不问了啊，她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 “你真击败了剑主？” “你这家伙，不会已经是神境了吧？” “剑主人呢？被你杀了吗？” “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林四的身边，已经围了许许多多的人，不光有最后赶来的慕哲平聂河，还有尹漓谢少英扶摇，甚至就连钟离信吕思无桁等人都在远处竖起了耳朵。 这由不得他们不在意，那可是一位神境高手啊，他的情况怎么可能不被重视。 林四回归战场之后，剑主再也没有出现，也因此，玄罗大陆一方彻底惨败，最终活着回去的人不到两成。 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林四真的重创甚至斩杀了剑主，那他就也是神境高手了。苍罗大陆若是真的出现一位神境高手，从前的某些争斗似乎都显得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有神境高手在，那些国与国之间争斗都仿佛小打小闹一般了，因为他随时都能以一己之力逆转颠覆结果。 他们现在最庆幸的，就是林四似乎并没有什么干一番大事的野心，否则他真的很可能会办到当年琴英所做的事情。 而三大帝国到时候恐怕都不会有多大的反抗之力了，不光因为神境高手之强，也不光因为这一次各大势力都损伤惨重，还因为林四现在在苍罗大陆的威望太高了。 更何况，他还有一群强大的好兄弟，好朋友。 面对眼前所有人那好奇的目光，尤其是连老慕聂河以及尹漓都不能免俗之后，林四心内忽然再次涌起了一缕恶趣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微微一笑：“你们猜？” “你这家伙！”众人顿时是好气又好笑。 一时间，帐内再度变得喧闹起来。 …… 时间或许才是世间最厉害的武器，即便神境高手的剑也无法与之比拟。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战的余音渐渐散尽，苍罗大陆终于进入了一段难得的平和期。 三大帝国重新缔结了合作协议，只不过这一次并非军事上的联手，而是商业文化以及其余各方面的合作。 战火终于消弭，现在整个苍罗大陆都进入了休养生息的阶段。 天外天三派依然还在，甚至同三大帝国的交流变得比从前更加频繁；剑宗弟子也终于卸去了曾经的使命，开始同其余各派弟子一样四处行走；十方楼在一段时期内受到了各大势力的围剿，现在已经重新蛰伏…… 弥罗山内的人们，也终于离开了那山林，来到了外面。 魏仲正式将海都棱山还给了北谷族人，并且撤去了山外的驻军。而另一方面，当年占据白风国的神炎碧澜官员也同样撤出了那里，海都棱山和白风国之间还修起了两座超远距离的传送阵。 一部分北谷族人留在了山内，而另一部分北谷族人则是和聂河蓝岚等人一起留在了白风国。 扶摇和扶薇一家搬到了灵国；谢少英终于实现了游历天下的梦想，只是身边多了一位天书策名将陪伴；叶弘依旧在月国为将…… 曾经的人们各奔东西，仿佛又都有了各自努力的方向。 直到某一天，他们又不约而同的从天南海北汇向了碧澜帝国的明灼城。 大战结束之后，慕哲平再次卸去军职，回到了明灼城的云海学院，成了一名老师。 对于这个结果，碧澜皇帝和云海学院的院长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欣喜若狂的。他留在这里，等于是给碧澜帝国平添了一份保障啊。更何况以慕哲平的修行和军事才华，他将来会教出多少出色学生。 只是，他们终归还是低估了慕哲平的影响力。 自从他留在这里任教的消息传出后，云海学院立即就变得趋之若鹜了。虽然他教的依然是历史，但学院修行系老师和学生们的请教，他也从不会拒绝的。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学院都无法得到安宁，许多天境高手都纷纷慕名而来…… 他现在已经和齐琪一起住在了这里，并且会在这几天正式成亲。分散在各地的那些兄弟好友，自然会过来道贺。 齐子宏满面笑容的迎接着一位位到来的宾客，这些宾客几乎每一位都是他从前无法想象的。 他是齐琪的父亲，在得知自己的女儿竟然和传说中的慕哲平走在了一起之后，他一度怀疑那只是谣传。他可不像齐琪那样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他想来，这两个人怎么看似乎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而在真正确定那是事实之后，他同样有相当长的时间处在惊愕震撼以及恍惚状态之中，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习惯了下来。 只是这一天，他终归还是再次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刺激。 神炎帝国西陀王国以及他所在的碧澜帝国都派了大臣前来道贺，天外天三派也有天境长老笑吟吟的向他和他身边的女婿拱着手，其他一些门派帮会冒险团也不乏带着贺礼前来的。 他的脸都快笑僵了，随后的短短时间内，他又见到了叶弘谢少英纪冰云扶摇等许多在当年大战之后，被世人传颂的人物。 大厅内的气氛很快就变得热烈起来，而当林四聂河唐小芷蓝岚等人到来之后，更是再次引起了一番轰动。谁都知道他们一定会来，但人们却依然觉得那般不可思议。 这些年来，他和唐小芷要么深居简出，要么就是行踪不定，再也没有传出什么特别的消息，以至于民间都有人谣传他离开这个世界了。 婚礼是隆重而又顺利的，对于林四叶弘谢少英而言，这算是一次难得的兄弟聚首了，不过，终归还是少了另一个人。 是啊，他们可能永远都无法像当年那样，五个人团团围坐吵吵闹闹其乐融融了…… 几天之后，喜庆的气氛渐渐淡去，宾客们也纷纷回返，而留到最后的便也只剩下了林四这一家人。 “怎么样，老慕你有没有觉得成亲后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要不要老夫教教你驭妻之道？” 这句话，林四这两天已经在他耳边提过无数次了，慕哲平实在不知这家伙哪里来的优越感，就因为早成亲几年？ “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指点的地步，看看你自己吧！” 林四一脸的不以为然，却仍然还是悄悄感知了一下远处的情景，两个孩子正在院落内疯跑玩耍，而唐小芷和若若则是站在一旁微笑看着。 于是，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 “这个女人，我迟早会将她赶走的，真是一点都不识相。唐小芷也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顾及我的感受。”他说的，自然是若若。 自从脱离十方楼，和唐小芷言归于好之后，这个女人就成了林四最大的‘敌人’。整天围在唐小芷身边，林四赶都赶不走，她浑然没有一点当初背叛他之后的羞愧，或许因为某些事情早已挑明，她反而变得比当年更加直接大胆了。 这几年林四数次带着唐小芷一起外出游历，还都要刻意背着她，这让他极其不爽。 慕哲平何尝看不出，林四嘴上这么说，实际却并不是很在意。否则以他的实力，若若又能做什么呢？ 这三人怪异的关系，饶是以慕哲平的见识，也依然不得不啧啧称奇。 “呵，那你呢？你和你的尹仙子不也是不清不楚吗？话说她这些年去哪了，一直都没有消息，难道是和你们住一起了？” “我哪里和她不清不楚了？这些年我也只是见过她三次而已，她现在很多时间都住在天狼王那边，偶尔才回心宫一趟，你想到哪里去了？” 提到尹漓，他不禁再次头痛起来。自然不是因为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而是因为即便他实力终于比她强了，见面之后依然还是会被她变着法的揶揄戏弄。 “哟，毕竟还是见过三次的嘛，果然不一样啊！” 林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否则慕哲平会一直没完没了下去。 “我听说方歌悄悄来看过小云？” “是啊，这个人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他所为的，就是希望我们能镇住苍罗大陆不要干涉他了。”慕哲平不禁摇了摇头，对于方歌而言，苍罗大陆算是敌营了。 毕竟这才几年过去，两大陆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缓和。 林四冷冷一笑：“两大陆之战，他倒成了唯一的得利者了，我现在甚至怀疑当年玄罗大陆入侵，是不是也有他背后推波助澜的影子了！” 慕哲平深知林四说得没错，两大陆之战让玄罗大陆修行界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在那之后不久，方歌果然拉起大旗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奴隶反抗斗争，只是顺便的，他还想统一玄罗大陆就是了。 “那也没办法，你我现在甚至还盼着他能成功，否则你当初不会放迦王回去不是么？” 无论如何，方歌所做的事情，能让玄罗大陆那些奴隶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虽然这个人很无耻…… 林四轻吁了一口气，表情在下一刻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说，连琴会不会还活着，他会不会还有回来的可能？” 这个人虽然消失了，但林四又哪里那么容易忘记他？ “我不知道……”慕哲平摊了摊手：“或许，他已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一定。” 林四呆了呆，许久之后才叹道：“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去了哪里，都会让那里变得天翻地覆吧？” …… 茫茫荒原之上，浑身血迹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目，他第一时间感知了一番四周情景，又盯着上空那如同被孩童用各种颜料肆意涂抹过的天空看了许久，这才艰难地坐了起来。 一阵难言的压力袭来，让他不禁皱了皱眉。而在内视之后，他发现自己就连天印和源珠都感知不到了。 他不知它们是离开了他，还是化作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那趟漫长而又惊心动魄的旅程之中，他经历了太多凶险，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最终强行偏离了原本的航向。 他不清楚这是哪里，只是随意挑了个方向缓缓前行。他并不急躁，根本没有尝试飞行，仿佛沿途那枯燥无比的荒草和黄沙也很值得欣赏。 许多天之后，一座在苍罗大陆不可能看得到的怪异风格的城池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愉快起来，哪怕头顶上方飞过了一头遮空蔽日的狮形‘魔兽’，而‘魔兽’上方还有人影和歌声。 走到城门下方，守城之人大声对他说着什么，叽里咕噜的他一句都听不懂，因为根本不是他曾经所在的两个世界的语言。 他并没有惊慌，只是笑了笑，旋即同样说了一句对方也听不懂的话：“我叫琴樱。”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