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在修真学院考倒数第一的日子》 第1章 云山学院 凌晨一点，唐樱改完方案，离开公司大楼。 十一月天气萧瑟，夜风尤冷。等待网约车到来的时间，唐樱刷起微博，指尖滑动，忽然在一段文字上顿住。 这段写的长大以后方知学校生活美好，很想一觉醒来，就在学校课堂上，重回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唐樱迎着寒风叹一口气，点了转发。 这时有骤亮的灯光奔涌而来，唐樱茫然地抬头，刹那失去知觉。 “师姐，果然不出我所料，此地魔气冲天，是有大魔在此！如今魔尊座下七十二地魔已诛七十，消灭魔尊余孽指日可待！” “师弟，戒骄戒躁，小心行事。” “是，谨遵师姐教诲。” “喂一颗清心丹给那姑娘，醒其神，安其魂。” “是。” 唐樱察觉一颗圆粒被塞进嘴里，在口腔中化成温热的水，流进咽喉与胃，再蔓延四肢百骸。 她睁开眼，只觉神志清明，熬夜工作的疲惫和身上的隐痛都消失殆尽。 天光灿烂，气温稍显料峭，却不是秋凉，而是春寒。 眼前是一位穿青衫、梳道髻的清秀少年，十三四岁的年纪，小脸端的一派沉稳严肃。 少年道：“姑娘，大魔已然伏诛，你可宽心离去。” 唐樱昏头涨脑，下意识摇头。 一幅幅场景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唐樱，出生云州珞城唐家，父唐海岳，母施采。自小聪颖，性格活泼，修道颇有天赋，十岁读灵诀而感天地，拜城中老道为师，十六岁，修至练气九层，遇瓶颈，性格愈渐骄纵叛逆，今年十七，恰逢云山学院三年一届招生，父母想她前去试试，唐樱表面答应，实则离家和人私奔。那人——正是旁边被金色符咒禁锢在地上烧得滋滋作响冒着白气魂飞魄散的大魔。 师姐看她模样，柔声问道：“姑娘，此行是要去云山学院吗？我等同路，不若一起？” 唐樱失魂落魄，说：“好。” 她起身跟在师姐弟身后，沉默回想。 唐樱在现代社会的父亲母亲，名字容貌和这个唐樱记忆中的父母一模一样，经历也肖似。 她小时候学习什么的都很聪明，父母以她为骄傲。后来上了高中，鬼迷心窍，变得叛逆起来，和小姐妹化妆打扮，暗恋学校非主流校霸，成绩直线下降，和父母说不想上学，想辍学做主播当网红，气得她爸差点抽她。 后来…… 十七岁，她高二，已经和暗恋的校霸混熟了，逃课家常便饭，自以为在学校混得很开，实则就是傻x一个。她父母就是这时出了意外，撒手人寰。 她转发那条微博，与其说是想回校园时代，不如说是想回父母健在时弥补自己曾经的过错和愚蠢。而现在，老天爷似乎以别样的方式给了她机会。 路上，唐樱得知，师姐弟二人出自缘机仙宗，师姐叫宫辞露，师弟叫宋济。宫辞露的妹妹今年也要考云山学院，她和师弟正在附近办事，便想去见一见妹妹。路上遇到大魔，宫辞露便顺手将其诛杀。 从记忆和两人所言，可以知晓，云山学院是整个修真界最好的学院之一，每三年招一次学生，不分身份，只需年龄在十六至十九间的普通人类。今年更是宽松要求，妖族半妖亦可报名。 考试有三关，一要看根骨天分，二要过幻境测能力心性，三要与老师面谈论道算机缘。 一届只招一百二十人。 云山脚下乌泱泱的人，通往山上的栈道挤得人群几乎是在往前蠕动。唐樱咋舌，这简直堪比国庆假期的黄山。 宫辞露手掌在腰间布袋一晃，变出来一张符，指尖腾火把它烧了，灰烬浮着，倏地组成箭头，指出一个方向。她看向唐樱：“我妹妹在队伍的最前头，快到考场，我会带师弟御剑前往，你想与我们同去吗？” 插队是不是不太好？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人人人山人人人海，唐樱掷地有声道：“去！” 见到这样的情景，唐樱对通过云山学院的考核已不抱期望。早去早淘汰，然后回家抱抱这么多年没见的爸妈。 小心翼翼抓着宫辞露的衣服站在剑上，腾上云霄，唐樱又傻了眼。 云上的人一点不比山上的少！有和她们一样御剑的，有骑飞鸟飞兽的，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器具。咻咻地人来人往。 风声呼啸，宋济在她身后，稳稳站着，为她解说：“云下徒步的，多是平民散修，能飞行过去的，必定是家族或师门有积蓄传承。” 这就是修真界的阶级么。 到了队头，便见一穿淡绿留仙裙的少女朝宫辞露招手。宫辞露下剑在地上立定，露出浅浅笑容：“眉儿。” 宋济行礼道：“展眉姐姐。” “这是唐樱，我们在路上碰到魔尊余孽，斩杀了它，救下的姑娘。这是宫展眉，我妹妹，也是十七岁。” 两人打了招呼。宫展眉仪态端庄言辞礼仪无可挑剔，唐樱照她的葫芦画自己的瓢，勉勉强强，算个落落大方吧。 “山门开——” “申时第一场，一千人，进。” 宫辞露轻轻一推唐樱肩膀：“去罢。” 唐樱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顺着人流被挤进那道山门之中，踩着一千人人数的尾巴踏进去，身后立刻封起一道结界。 人群不远处，穿黑衣的男人坐在一只长翅膀的小鹿身上，嘴巴张合，声音便清晰在唐樱耳边响起：“稍后会有引蝶带你们进山洞，不必着急慌忙，按指引完成各项考核即可。” 话音落下，便无数翩翩粉蝶扑来，每人一只，在前引路。 唐樱亦步亦趋跟在引蝶后面，漫不经心，听着四面八方的小声讨论。 “你什么修为啦？” “练气八层。” “听说那些大世家大宗门的弟子在我们这个年纪至少要筑基了呢。” “我要有那么多资源，我也能筑基！” “这次围剿魔尊的惠虚上君就是从云山毕业的，听说以前是乌城人，蛮荒小地方，入院时只有练气三层，此次人魔交战，却把魔尊楼阔都打得狼狈不已！我们能入学院，将来说不定也能像惠虚上君一样。” “可是太难了，云山学院的考核一刻开一场，一场进一千人，一千人不一定能选上一个。山外云上还有数十万的人排队等着进山门……” 唐樱心有戚戚，更加想赶紧走完过场回家。 她跟着引蝶走进山洞，视线暗下来，洞内引蝶闪烁粉色光忙，抖落荧光粉末。唐樱心中一动，张手接了接，粉末落在掌心，缓缓暗淡消散。 “姓名。” 不知不觉，前后居然都已没有叽叽喳喳的少年，头顶一颗夜明珠倾泻下橙色光芒，照亮眼前手中拿着纸笔的白衣男子。 “唐樱。” 那白衣男子舔笔写字，而后将一块透明晶石交到她手中：“握紧。” 唐樱握紧，晶石大亮，光芒照亮这一方洞穴。 白衣男子：“嚯。” 他舔笔又记：“年十七，根骨上品。” 而后抬头对唐樱说：“用灵气把玄晶石捏碎。” “呃。” 唐樱努力调动记忆，试图唤醒身体本能，一股气在她小腹经脉流窜，她手臂抽搐了一下，晶石纹丝不动。 白衣男子：“……练气九层，控力极差，未察天赋。下一个。” 唐樱讷讷把玄晶石放下：“我可以走了？” 白衣男子抬脸道：“朝前去下一个考核地。” 唐樱“哦”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周身景观大变，似是出了山洞，到处是朦胧雾霭，有笑声话声，引蝶翩翩，好像还有金色游龙，在云雾中穿行。唐樱走了走，雾霭渐渐散了，又一白衣男子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走过去，男子便从掌中放出引蝶：“跟它走罢。” 又回山洞。 情景与之前不同，不是前后俱黑的模样，而是一处光亮的小石室。 一桌一椅一人，不是白衣，而是黑衣。 “坐。” 唐樱坐下。 她心里还有点迷糊，这已经是第三试面谈论道了？刚那是幻境？怎么感觉啥也没考她？ “唐樱，云州珞城人，练气九层，有师父么？” “有，”唐樱在记忆角落扒拉了一下，“他叫殷奇，今年八十岁，也是练气九层，所以他说到这一步对我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有什么兴趣爱好？” 唐樱愣了愣，心想这还真是面试啊。 “画画。”——在课本上涂小人。 “欣赏音律。”——听流行歌。 “读书。”——网文。 追剧怎么说？算了下一个。 好像没有了。 哦还有，“睡觉。” ……算吗？ 不管了，总之作为一个社畜，睡觉才是真爱。 黑衣男子神情古井无波。抬指在半空中唤出一卷轴。 “看这幅画，你从中看到了什么。” 巨幅的山水画在唐樱面前展开。 唐樱从左到右数着说：“山，水，云，松树，柳树，桃花，鲸鱼？龙？兔子，鹿，白狼，树林，煮茶的人，剑，刀，琴，笔墨纸砚，书，太阳，溪流……” “说完了？” “说完了。” 黑衣男子顿了顿，而后起身，递给她一块玉佩，上篆“云山”二字。 “回去吧。” 唐樱松了口气，结束了。她掂量着玉佩，心想云山学院还挺好，落选还送纪念品。 “七天后来报道。”黑衣男子收起画，说完后半截话。 唐樱：？？？？？ 第2章 少年 黑衣男子：“院长，那姑娘有何特殊，您怎的一眼就选中了她？” 着朱红色衣袍的院长笑道：“不然怎么我是院长，你只是学生。你看，唐樱，十七岁，根骨上品，练气九层，控力不佳，天赋未知。” 院长：“根骨上品，意味着修道上限足够高，小城出身，从练气九层的师父那里学习，几年就修到了练气九层，说明修道不慢，虽未检查出特别的天赋，但在修行一事，绝对是个好苗子。控力不佳，结合生长环境，不算多大的缺点，练习定能改善。更何况，条条优秀的，锋芒毕露，难以驯服，钝一些的，好做打磨。” 又道：“再看她所答兴趣爱好，书画音律都是平常，唯有睡觉这一项，妙极。” 学生：“啊？？” 院长：“人，肉眼凡胎，生长于天地，与花草动物无甚不同，人生半梦半醒，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会陷于睡眠。然，如今许多人修道，以打坐代之，有违天道，虽有一时进益，但失去了在自然状态下与天地灵气沟通的机会。她说睡觉，乍听玩笑，实则恐怕是体质极灵的表现。” 学生恍然大悟。 院长续道：“再说她看那幅《巽罗山水图》，看到的是万物本相，不着迷于修道，不满口虚妄的天啊地啊灵啊悟啊，实属难得。我隐匿一旁，观她神情，更是觉出一些大家子弟都没有的从容气度，说她从容，又不是那种见惯了的从容，早在洞道中，引蝶落粉，她伸手张了看，又能见其少年心情，对万物充满好奇，于是更显那份从容珍贵，你可懂？” 学生似懂非懂。 唐樱还不知道她被录取的原因这么有理有据。 她已经站在了珞城家门口。宫辞露、宫展眉和一只巨大的飞鸢就停在她身侧，夜色深浓，城池寂静，两人怕夜里不安全，打算等她见到家人后再离开。 唐樱深呼吸一口，上前敲门。 “谁啊？” “我。” 里面一阵叮铃哐啷，门霍然大开，唐樱眼眶发酸，张开手臂想要拥抱父母，一根晾衣棍斜插出来，狠狠打在唐樱肩头：“小兔崽子还知道回家啊？！” 宫展眉、宫辞露：“……？” 唐樱猛地跳起来朝后退，脑后闪过一道电光，想起来这个世界的唐樱以去云山求学的名义和大魔私奔，为此留了封信给家里人说她要去追求她的爱情和幸福生活了…… 简直跟高中她给父母写信商讨不上学去当网红的可能性一样憨憨啊。 不同的是，当年她爸衣架拿在手里没舍得抽她，这次抽得可一点都不留情面。 好在体内微弱的灵气自动护体，听起来打得啪啪响，实际并不太疼。 “我错了！我错了，爸……不是，爹！我这不是洗心革面回来了吗！我娘呢，救命啊娘！” 一阵鸡飞狗跳。 唐海岳气喘吁吁地停下，这才看见旁边的宫家姐妹。仙女似的姑娘，一看就是修道的，和他们凡人天壤之别。他下意识理了理凌乱的发和衣，系上匆忙披上的外衣带子，拱手行礼道：“叫二位见笑了，你们和小女是……？” 宫辞露道：“我妹妹展眉，和唐姑娘一同考上了云山学院，以后就是同学了。” “哦哦，同学……什么？！同学？！”唐海岳眼眶一红，嘴唇颤抖，望向唐樱，“闺女，你……考上了？” “唐唐考上了？真的吗？”施采刚跨出门槛，听到这句，立刻扶住了门框。 唐樱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一点头。 毕竟考上的过程实在太没技术含量和说服力了。 她看着呆滞的父母，眼眶突然一酸。 十七岁父母去世，她才醒悟，努力学习，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每年都拿奖学金，还要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毕业三年更是起早贪黑，拼命工作，已经快要存到买房子的钱了。 这一切，父母都没有看到。 没能为她骄傲。 而现在，也许是因为生活在修真界灵气充裕的缘故，唐海岳和施采看起来很年轻，此时脸上交织着不敢相信和兴奋喜悦的样子，让唐樱心脏满涨。 她含泪点头，说：“我考上了。” 不仅是考上了云山学院，她还考上了当年他们希望她考的那所大学。 “唐姑娘，伯父，伯母，”宫辞露突然眉头微皱，唤出剑来，“你们家中似有残存魔气，能否允我进去一观。” “请，请。”唐海岳让出门。 宫辞露提着剑气势汹汹的进去，一阵夜风吹得她靛蓝衣裙猎猎作响。 长剑铮然鸣叫，以宫辞露为中心绽放出亮如白昼的光芒，唐樱隐隐听到奇怪的惨叫声，光芒渐淡，宫辞露从院子走出来，收敛神情，眉目雅致淡然：“已经处理好了。” 唐樱：“哇。” 宫展眉也颇有点向往：“姐姐二十七岁已是洞虚期，寻常妖魔难逃其法眼。” 唐樱回忆了一下，这世界修真等级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洞虚，渡劫，大乘。大乘之上似乎还有别的，不过就不是普适性的了，因此不算在内。珞城这样的小城，几乎住的都是凡人，能修炼的已是寥寥无几，八十岁的练气九层殷奇老头已是这里的高人，宫辞露竟是洞虚期……唐樱忍不住，赞叹一声。 宫辞露笑道：“你们能被云山选中，已能证明资质非凡。云山三年一届，招收一百二十人，这一届的学生，三年之后经过大考，筛掉一半的人，另一半可再学三年。自云山创办以来，在云山呆足六年的，几乎都是二十出头就能化神，五十以内必入洞虚。便是只呆三年的，一二百岁，也能修成元婴。” 听她这么说，唐樱有点心虚。 感觉自己怕是要拉低云山的标准线。 事情解决，宫辞露和宫展眉便和唐家三人告别。 “七日后见。”宫展眉浅笑道。 唐樱嗯嗯两声，见她们乘飞鸢而起，跳起来挥手作别。 “来，我们谈谈。”施采从考上云山的好消息中冷静下来，揪着唐樱的领子把她拽进家门。 完了。唐樱心想，看来私奔的事还没过去。 在唐樱的家庭中，父亲唐海岳比较情绪化，母亲施采则更讲理。 讲理，则说明，一件坏事和一件好事不会互相抵消，而是各论各的，坏是坏，好是好。 施采冷脸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可怜兮兮地卖惨，说是被蛊惑了，带她私奔的俊俏少年是魔尊座下的大魔假扮，超级危险，她死里逃生，大彻大悟，决定去云山考试，因为抱有决心，才过五关斩六将获得了云山学院的入学资格。 施采听完，叹息一声，抱住了她。 唐樱埋首在她怀中，嗅着那久违的熟悉味道，搂得更紧了。 七天悄然而过，唐樱痛并快乐着。 快乐显而易见，痛则是因为父母对她上云山一事颇感担忧，修真界不是一派祥和美好，竞争压力大，“一言不合打起来很容易死人的”，施采这么说。 如今人魔战争未歇，魔尊和他手下的大魔潜逃在外，不安全哪。 两人念念叨叨给她讲了不少道听途说的堪比恐怖故事的事例，弄得唐樱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到入学的日子，宫辞露按照约定，过来接她。 这事是在回珞城的路上，宫辞露和她商量的。 那时宋济刚和她们告别，和他师兄回缘机仙宗，宫辞露得知唐樱家在云州，召出飞鸢说她家也在云州，算顺路，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走，报道那天再来接她一块来云山。唐樱有点受宠若惊，觉得这样是不是太麻烦她，宫辞露笑道：“和师弟在万重林外与你相遇，我便已算出你身上有不少机缘，一点小忙，结个善缘罢了。” 离家前，施采握着唐樱的手，叮嘱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又苦口婆心：“你踏入修道之路，寿命何止千百，现在才十几岁，还是孩子，不要着迷情爱，尤其是那种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万一再遇上那样的魔族……”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的！” 唐樱下定决心，她要做个好学生，绝不早恋，认认真真读书，老老实实做人。 三个时辰后，她和宫展眉一块进了云山。 今天云山渺无人烟，显出它十足的仙气飘飘。 在白衣师兄的领路下，他们进了山门。一踏进去，便见一宽阔广场。 她们来的不早，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站在广场偏左侧的位置。 广场右侧空出一大片，孤零零站着个少年。 听到她们进门的动静，少年回头漠然地看了一眼。 仙姿玉质，世上无双。 唐樱：妈妈，我恋爱了！ 第3章 飞泉斋 可是，为什么他会单独站在一侧？ 宫展眉看出她的疑问，低声为她解惑：“听闻今年云山冒天下之大不韪招了个人类与魔族混血的孩子，应该就是他了。” 环顾左右，宫展眉说：“这消息本应只有少数人知晓，怎么现在看情形，大家好像都已知晓？” 着一身如火红袍的男人悬空而立，拍掌道：“好，人到齐了。” 他出现得突然，引起广场上的新生窃窃私语。 很多人不知道这是谁，但大家子弟都心里有数。 “云山学院现今有三位院长，兰峤，莫蝉衣，凤乖。这位就是凤乖凤院长了。” 凤乖伸手扯了片云，盘腿坐下，看着一张张稚嫩的面孔，笑眯眯道：“首先，恭喜诸位踏进云山学院的大门，从今天起，便是云山的学生了。但进入云山，不是修行的终点，而是起点。现在，我们要进行抽签分斋。” 他目光一转，指着那单独站着的少年：“小子，你先来。” 穿白衣的师兄托着碧翠签筒站在凤乖云下的地面，少年走过去，漫不经心随手抽了一根黑玉签。 凤乖手指一动，签子便飞到他手里，他悠悠道：“燕无咎，飞泉斋。” 唐樱便听左侧哗然。 “天，上君保佑我别抽到飞泉斋。” “我也，和这个魔头在一起上课也太恐怖了吧。” “早知道云山今年会招他，我就去考重泽学院了。” “云山学院堕落了！今年还招了妖族！” 黑玉签在凤乖手中变作细细的镯子，他扔回燕无咎手中，一挥衣袖，广场地面便唰唰出现四个词，他对燕无咎道：“去，站在‘飞泉’后面。” 燕无咎默不作声地站过去。 “下一个，”凤乖指尖往唐樱方向一点，“最后到的两位姑娘，穿黄衣服的先来。” 唐樱低头看了一眼。 她穿的姜黄色裙子，宫展眉还是那天淡绿的留仙裙。 于是战战兢兢走上前，挑了根签。 瞄一眼，还没看清，黑玉签就脱手飞了上去。 凤乖笑了一声。 唐樱：“……” 总感觉他在幸灾乐祸。 “唐樱，飞泉斋。” 黑玉签变成黑玉手环落在唐樱手里，端签筒的师兄小声提醒她戴在手腕上。 唐樱戴上。 她走向燕无咎。 途中看到地面上的四个词分别是朝霞，正阳，飞泉，沆瀣。之前燕无咎站的位置是最右侧的沆瀣那边，现在站在飞泉，离挤在左边的学生近了。 唐樱站在燕无咎身后，能听到旁边的学生在说她可怜。 唐樱心想：倒也不必。 轮到宫展眉抽签了。 “宫展眉，朝霞斋。” 同行一路的少女回头看了一眼唐樱，神情有几分遗憾和抱歉。唐樱摇摇头，冲她灿烂一笑。 接着，剩下的一百多名学生一一过来抽签。 好多抽到飞泉斋的，站过来时都显得不情不愿。 唐樱看着燕无咎清冷冷的背影，咬了咬唇，感觉怜爱了。 她脑子里没什么魔族非人，性情残暴，必须赶尽杀绝这样的念头。她继承的这个世界的唐樱的记忆，除了特别重要的部分，其他都很模糊，珞城这样的小城关于魔族的消息又不多，虽然隐约知道这两年人魔大战，但没有实感。至于那骗她私奔的大魔，还没来得及干坏事就死了，她理智上知道离魔族越远越好，但感情上…… 燕无咎回头，那张脸一点儿瑕疵都没有。冰肌玉骨，高鼻薄唇，睫如轻羽微颤。 唐樱忍不住在心里叹，真是小可怜。 小可怜挑起一双丹凤眼，睥睨地看着他身后的队伍，冷嘲道：“不想站这就滚。” 唐樱：“……” 顿时，整支队伍寂静无声。 唐樱差点要给他鼓掌。 “兰摇风，飞泉斋。” 这是最后一人了。 站在飞泉斋队伍的，有些人忽然露出喜色。 “是他！兰峤院长的儿子！” “嘿嘿，以后和兰摇风混，兰院长总要照顾点自己孩子吧。” “呼，有兰摇风在，我安心了不少。” “可我听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啊。” 兰摇风权当什么都没听到，从袖中摸出一把扇子，“唰”地甩开，摇摇晃晃站到队伍末尾。 那些惊喜全都暗淡失色。 ……真的是个纨绔啊？ “有人欢喜有人愁啊，”凤乖在云上摸着下巴笑，“很多人应该知晓何为斋，又为何分斋，但也有人不知道，我便多废话两句，为诸位介绍一下。云山学院共六斋，以天地六气命名，分别为朝霞，正阳，飞泉，沆瀣，天玄，地黄。每斋三十人，这三十人会在同一斋室、按照同一时辰表学习。” 唐樱陷入沉思：这意思就是分班教学，三十人一个班，三年才招四个班，不多不少一百二十人，录取率这么低，自己怎么混进来的？ “斋室既定，就要同窗三年。三年后，会有新的考核，决定你是离开云山，还是进入天玄、地黄二斋再学三年。也就是说，天玄地黄里，都是你们的师兄师姐，”凤乖不知从哪掏出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待会有人带你们前去每个斋对应的寝舍，再带你们认认斋室，芳馔堂，书阁等地。人生苦短，且享受罢……” 他仿佛醉了，翻身从云上滚下去。 众人惊呼，却没见他摔下来，而是消失了。 那片云飘了一会，很快也消弭于无形。 斋室，就是教室，除了上课的屋子，还带一片前院和后院，院子里除了花草树木，还有假山池塘。院门口的匾额上书龙飞凤舞的“飞泉”二字。 不愧是修真界，景色美丽，空气清新。 唐樱兴致勃勃地跟着大部队从前院看到后院，觉得好大呀，跟现代学校的操场差不多。 接着去看芳馔堂。 师兄介绍：“芳馔堂设立，主要是为了照顾未能辟谷的弟子，不过学院宗旨，也鼓励辟谷的弟子多来此，尝人间烟火，才不至于修道修得没有人气儿。” 唐樱没什么反应，她从没想过修炼到一定境界就不吃饭。 美食，她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不吃好吃的，长生不老也没有意义。 但显然，身边这群修真界的精英子弟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 唐樱清晰看到有人皱眉，不认同这个观点。 有人小声说：“辟谷之后还沉迷于口腹之欲，那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师兄神情一凛，沉声道：“何人出声，报上名来！” “我、我叫葛清尘。” 是个穿朴素青衣的少年，规规矩矩束发，因被呵斥而脸色苍白。 但眼神坚定。 他说：“我入仙途，欲成仙人，自然要区别于凡尘蝼蚁。” 兰摇风噗嗤笑了。 葛清尘满脸通红地瞪他，兰摇风摇摇扇子遮面，笑得肩膀发抖，嘴上却道：“没事，你继续。” “你——” 师兄截断道：“那你父母呢？也是你口中的凡尘蝼蚁？” 葛清尘毫不犹豫：“自然！” 他话音一落，突然发觉不对。周围人的神情并不如他所料赞同，反而隐隐透出鄙夷来。葛清尘张了张嘴，磕磕绊绊想要挽回，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凡人寿数比之仙人相差何止几何，蜉蝣般朝生暮死……” 没人理他。 师兄都懒得和他说话了。 倒是唐樱听了，惦记着弄点延年益寿的灵药，帮自己凡人爹妈提升寿数。 之后又去认了认书阁，药圃，炼器室，武场，文场，游苑等地。 有些地方顾名思义就知道是干什么的，有些地方唐樱就不太懂。 宫展眉不在，她又没人问，看大家都懂的样子，疑惑便咽进心里。 走马观花地看完一山。这云山学院可比她当年上的大学地方大多了，好几个她大学那么大，还错落有致高低不同，唐樱累得快走不动路的时候，师兄终于领他们去了寝室。 “云山学院分东南西北四舍，其中北舍是天玄地黄二斋学生居所，其余学生安排在东南西三舍，你们在南舍，除飞泉斋外，还有朝霞斋的人，喏，在那儿呢。” 南舍门口果然已站了人。 唐樱看到宫展眉，眼睛一亮。 她刚雀跃地迈步，宫展眉身边一位穿梅红裙、肌肤雪白、朱唇如樱的少女猛地冲了过来。 唐樱下意识后退一步。 少女风一样擦过唐樱肩侧，扑进燕无咎怀里。 唐樱：……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了吗！ 少女雀跃地叫了一声：“哥哥！” 唐樱：？ 是她想的那个哥哥吗？ “难道、难道她也是混有魔族血脉的……”私语声响起，不止一个人提出这疑问。 燕无咎眉眼间透出不耐烦，推开少女，冷声道：“滚。你跟我不是一个爹娘，叫什么哥哥。” 少女期期艾艾：“可是，可是我爹是你娘的弟弟呀……” “你滚不滚。”燕无咎露出凶色，如果是猫，恐怕要龇牙了。 唐樱突然懂了。 她毕竟比这些孩子多活几年，父母故去后她独自生活，打工兼职，也算尝尽世间冷暖，少年这点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懂。 眼看小女孩委屈地要哭了，唐樱就没忍住，上前牵住她，拍拍她的背安抚她，对燕无咎说：“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凶。” 为了在人前和这个妹妹撇清关系，这么凶她，妹妹要是领会不了他的好意，以后保不准还要讨厌他，何必。 其余学生见她这样和燕无咎说话，登时都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两股战战：“这魔头会不会大开杀戒？我见过一次魔族杀人，那场面，那场面……”竟恐惧得嗓音艰涩，说不下去。 燕无咎只冷冷瞥了唐樱一眼：“关你屁事。” 虽还是那副厌烦的样子，但语气其实已经软了。不过似乎只有唐樱注意到这一点，别人都还沉浸在对魔族的恐惧中。 唐樱便对他一笑。 燕无咎愣住，而后别开脸。 唐樱：诶诶诶？害羞了？ 她现在和燕无咎站得很近，能清晰看到他耳尖浮上的薄红。 燕无咎头微回，看到唐樱还在看他，猛然往后退了一大步。 身后飞泉斋的众人猝不及防，被惊得也齐齐跳着往后退了一大步。 唐樱：噗。 第4章 第一次考核 寝舍也很大。 一舍十院。 不过这里的院子不是教室那里配套的大院子，只屋外一小片绿地，寥寥几棵树的水平。 一院四屋，一屋一人。 在修真世家的学生看来，屋子窄小，条件简陋，但唐樱很满意。 比起大学的上下铺，这里一人一间屋子，挺大，目测有一百平，和她爸妈还在世时租的房子差不多大，桌椅齐全，配备了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唐樱没弄清楚修真界的浴室运行原理，不过冲水时有灵气波动，很细微。 除此之外还有书房、闭关修炼室和一个小的炼药炼器室。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还要什么自行车。 唐樱分到的是辛院春屋。 院子是以天干命名，辛院四屋则用“春夏秋冬”命名。 分到夏屋的是燕无咎那个妹妹，叫燕瑾若，和宫展眉是朝霞斋的。 冬屋是宫展眉。 秋屋是个叫乐九萤的姑娘，长得很白，穿浓烈如竹的青衣，一双眼是红的，乍一看还挺吓人。 四人在院中聚首。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师兄已经离去，说今天剩余的时间由她们自由活动，明天早上辰时在各自的斋室集合。 宫展眉从乾坤袋中取了桌椅，放在小院，招呼其他三人坐下来。 又取出茶壶，慢悠悠煎茶，行云流水，最后给人各斟一杯。 唐樱双手接过白玉瓷茶杯，小抿一口，清香微苦，咽下去，又满口回甘。 她刚想开口称赞，就见对面乐九萤把茶一饮而尽，眉头皱着，“啊”地吐出一口气。 宫展眉看她笑笑，问：“还要吗？” 乐九萤摇头：“不好吃。” 燕瑾若讶然道：“这是吟屏上君亲手制成的吟屏茶呀。” 乐九萤一撇嘴：“什么金瓶银瓶，我就是不爱这草味。” 宫展眉没有生气，笑望她一眼：“你是妖族？” 乐九萤眼神乱飘，捂着嘴闷声道：“我不能说的！” 唐樱：“……” 暴露了啊姑娘！ 不过唐樱也很好奇，乐九萤除了那双偏红的眼珠，和别的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瞳色也不算太特异，唐樱还在这些学生里见过蓝的绿的紫的。 动物真能化成人形？ 化形会是电视剧里那样，一阵光芒伴随音效（划掉）后就变了吗？ 她看向乐九萤的目光太灼灼，乐九萤撑不住了，小声说：“好吧，我确实是妖族。但是原型是什么我绝对不会说了！” 燕瑾若抿唇笑道：“那你多大了呀？是已经修炼了几百年的妖吗？” “不是，我十六岁，”乐九萤得意道，“我一生下来就开了灵智，今年已经筑基了。” 话说到这，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自己。 唐樱和宫展眉十七岁，燕瑾若和乐九萤十六岁。 她们各自的家世也算是很有云山各学生的缩影，极具代表性。 唐樱是完全的平民，宫展眉是修真界十大世家之一的宫家，燕瑾若所在的燕家属于他们当地不错的家族，能保证一定的基础修真资源，但在整个修真界排不上号。 修为上，唐樱本以为自己练气九层算是不错了，没想到除她以外的三人，竟然全都是筑基！ 练气九层其实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韩奇老头跨了六十年都没有跨过去。 果然能进云山的都是天赋异禀、天之骄子。 除了她这个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异世人。 辰时，按现代算法是早上七点。 唐樱上班通勤常常早上六点多就要起床，早起不是难事。 而且穿过来后，身体年轻许多，又因为修仙的缘故，耳聪目明，每天都很有活力。 唐樱精神奕奕地站在院子里，乐九萤已经在了，绕着树百无聊赖碎碎念，不多时，宫展眉和燕瑾若也出来了。 四人一块出南舍，往飞泉斋去。 路上不少男女学生和她们一样结队成行。有的队伍热烈，有的队伍沉默。 唐樱看见了燕无咎。 独自一人，所到之处，如摩西分海，人人都避着他。 仿佛感应到唐樱的目光，燕无咎转头望向她。 须臾，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去。 唐樱被他的眼神灼了一下，有些迷茫地想，燕无咎似乎和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能进这里的，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唯有燕无咎，太沉郁，他年纪上虽是少年，但气质上很不少年。 抵达飞泉斋，刚好辰时。 宫展眉和燕瑾若与她们告别，前去朝霞斋。 飞泉斋院里已有青年在等他们。青年身穿繁复华丽的靛蓝衣衫，镀闪亮金边，衣带无风自动，飘飘如仙。他笑时双眼眯起，眼型如月牙，卧蚕饱满。 “各位好，今后三年，我将教授你们‘文’这一课，飞泉斋一应琐事，你们也可找我，我叫岑依然，‘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的依然。” 他话音落下，众人便拱手行礼，唐樱赶忙照做。 “先生好。”学生们齐声道。 岑依然摆手道：“客气了。今日聚诸位于此，是为了说明进入云山学院的第一项事宜。众位可知，本学院自成立以来，便有一项传统，每斋要养一只守门兽，这守门兽的选择，与接下来三年的生活学习息息相关，不可掉以轻心。” 唐樱认真听着。 “从今日午时起，以斋为队，进入东山林，东山林有四处结界，里头分别是熊、兔、鹅、鹿，你们有两天时间，选择、争夺你们未来三年的守门兽。” “熊兔鹅鹿？熊最凶悍，鹿最美丽……” “美丽有甚么用？我们一定要夺熊！” “可我觉得小兔子好，温驯可爱。” 唐樱腹诽，熊兔鹿都还算正常，鹅怎么跟她一样仿佛是混进去充数的，画风和其他三个完全不一样啊！ 岑依然手掌向下，示意安静。 “这是你们进入云山学院的第一次考核，注意，三年共有二十次考核，每次考核结束，你们每个人会获得自己的分数，最终决定你们能否进入天玄地黄二斋的，正是这些分数，请诸位务必认真对待。” 兰摇风高高举起手。 岑依然点他：“有什么问题？” 兰摇风问：“分数怎么拿？” 岑依然答：“东山林有几位先生神识覆盖，你们的表现均在他们目下，是好是坏，先生们自有评判。” 兰摇风若有所思。 有他开这头，好学好奇的学生都开始举手问问题。 等选守门兽、院内其他零零碎碎的事讲完，时间已经不早。 岑依然带队去芳馔堂吃饭。 修真界的食堂，光明敞亮，空气清朗，飘的都是仙香气息。饭菜更是晶莹漂亮，入口味道也没得说。唐樱眼睛一亮，抛开矜持，大快朵颐起来。 昨晚啥也没吃，今早起来也没吃，熬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吃着，乐九萤坐到她对面，玉托盘大喇喇哐当放桌上，托盘里满盘满碗的肉，她坐下就吃，埋头直接叼着肉嚼，呼哧哗啦声不绝于耳。 唐樱顿了顿，抬头看她。 乐九萤抬起脸，满嘴油光，抬手挠了挠头发：“咋了。” 唐樱举起筷子，示范一下：“这样吃……会好点。” “哦，”乐九萤抓起玉托盘里的筷子，愁道，“我知道，但不习惯，好难用。” 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笨拙地用了起来。 一分钟后，唐樱眼睁睁看着乐九萤不耐烦地骂了两句，丢掉筷子，继续采用埋头吃肉法。 吃完饭，岑依然给每个人发了一只小玉瓶，瓶里有两颗丹药。他说：“这丹药，吃一颗，可饱腹一日。” 分完丹药，飞泉斋众人便被领到东山林入口。 岑依然脸上带着莫测笑意：“进去吧。” 兰摇风又问：“其余三斋的人呢？” 岑依然答：“从别的入口进了。” 大家正要进东山林，燕无咎的嗓音幽幽响起：“既是争夺，可以杀人么？” 他孤零零站在队伍外，黑红劲装，长发束得整齐。 有人害怕得嗓音都劈了：“你——你这魔头，什么意思？！” 燕无咎冷冷道：“话都听不懂，修什么道。” “莫吵，”岑依然仍然平和冷静，回答燕无咎，“不可以杀人，杀人者，逐出云山。” 燕无咎点头：“哦。” 他没看任何人，大步走进东山林。 飞泉斋众人愣在原地，等到兰摇风摇着扇子进去，大家才醒过神，跟他身后，进东山林。 第5章 分队 结界在东山林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他们需要想办法确认结界中各自是什么动物，再决定要夺取哪一个。 大家七嘴八舌，一时决定不了先去哪个方向。 最后大家看向兰摇风。 虽然这位院长公子疑似不学无术的纨绔，但在这种时候，他说话还是比别人说话管用些。 兰摇风收起扇子，抵在下巴上思考。 片刻后，扇柄一敲掌心，他转头问乐九萤：“你觉得去哪边？” 乐九萤刚摘了果子啃，闻言一呆，下意识看向唐樱：“嗯……唐唐你说呢？” 怎么就唐唐了——不是，怎么就让她说话了！ 看着那些人的期待又质疑的眼神，唐樱头疼道：“去南边？我们进来的这个位置，离南边最近。” 乐九萤点头：“有道理啊。” 兰摇风扇子展开：“走。” “等等！”这一声招得众人都看过去，是个穿月白绸衣的公子哥，“我们这么多人，全去同一个方向，多浪费。不如分队，去四个方向，这样能在短时间内探明四个结界中各是什么动物。” 唐樱记得他。萧未非，在广场被凤院长叫签叫到飞泉斋时，他看了燕无咎一眼，透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彼时飞泉斋的队伍响起窃窃私语，于是唐樱知道了，萧未非的萧，是修真界十大世家的萧。 兰摇风无所谓道：“那分吧，我们去南边。” 他一句话，就把乐九萤和唐樱揽到了他那边。 萧未非便朗声道：“我愿去最远的北边，有人愿意同我一起么？” 队伍很快分好，北边萧未非带队，南边兰摇风带队，东西边带队的一男一女唐樱不认识，不过能看出来家世很好。 所有队伍里都没有燕无咎。 他最早进来，并没有等飞泉斋的人，不知道走哪去了。 东山林很大，而且照岑依然的说法，林子和外面的林子一样，有精怪野兽，每届都有在东山林中受伤的学生。 唐樱心里担心了他几秒，不过担心也没什么用，尽早去南边确认结界里是什么动物，再和兰摇风提一下找他的事吧。 密林是原生态的密林，走路不大容易。 他们这一行有八个人，本来分配时想过来的人还更多，一是南边近，二是因为兰摇风的个人魅力——或者说是背景魅力。虽然他看起来是个纨绔，但院长的孩子，纨绔不纨绔重要吗？ 走了一个多小时，唐樱有些晕了。 这林子前后左右一眼望去是不见尽头的树，地面又陡峭不平，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这么久，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朝南走。 “咱休息一会吧。”唐樱撑着棵树，叹息一声。 乐九萤诧异道：“这才走了多少点就要休息？” 唐樱：？ 她问：“你们都不累吗？” 同行小伙伴全都摇头。 唐樱：“……” 太牲口了。 她勉强挽尊：“我就是心累。怎么也不给我们提供张地图，我感觉都已经迷失方向了。” 乐九萤：“没有啊。” 兰摇风收起扇子，懒洋洋道：“休息会儿吧。不用担心，方向没错，我能感觉到结界的气息。” 乐九萤点头：“我也能。” 唐樱下意识嗅了嗅：“结界，是什么气息？” 乐九萤眉头皱起来，用力思考，但找不到合适的词，最后只挤出一句：“就是结界的气息啊！如果你能感觉到就知道了。” 唐樱沉默半晌，心中思考，这是不是自己和大佬的差距。 兰摇风很好地解答了她的疑惑：“每跨越一个大境界，感受到的东西就会不一样。你还在练气期吧？” 唐樱点头。 其他人也不由地露出了然和艳羡的神情。 有人低声嘀咕：“不愧是院长家的公子，居然已经筑基了。” 兰摇风重新打开扇子，扇了两下，摇头道：“休息够了？继续走吧，按刚才的速度，再走两刻钟就能到。” 林子里有种别样静谧。 并不是说它是全然安静的，而是纯天然的声响，风声，树叶簌簌声，鸟鸣与虫鸣。 唐樱在城市中生活了很多年，曾经一直想去旅游，但因为工作，始终没有空去。现在嘛，乐观点想，她看了这么多原来看不到的风景，算是赚了。 就这样，唐樱双腿跟着大部队自动走路，脑子走神出去十万八千里。 终于，兰摇风停下来，扇子指着前方：“看。” 一团巨大的、发光的球。 这就是，结界！ 已经如此之近，唐樱便也感受到了那玄之又玄的所谓结界气息。 那气息像是火。 你不必近到受火灼烧，便能在火焰扭曲的空气中感知到那灼热的感觉。 结界的气息当然并不热……正如乐九萤的纠结一样，唐樱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但她能感知到。 但这气息也如火的气息一样令她感觉危险。 唐樱迟疑地问：“我们就这样直接进去吗？” 兰摇风说：“这恐怕就是考验的第一环了。” 有人小声问：“什么意思？” 兰摇风免费科普：“结界有各种不一样的，眼前这种，透露出摆明了的信息，即，不欢迎你探知结界内的信息。想要知道这之中究竟是那种动物，就要费点心思。” 唐樱想了想，问：“也就是说，这种结界会阻拦我们进入？” 兰摇风说：“没错。” 唐樱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枯枝碎石，弯腰捡起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 兰摇风惊道：“你要做什么？” 唐樱舔了舔唇：“我试试哈。” 她把石头朝结界扔过去。 石头毫无阻碍地穿进去，落在结界里面。 她欣喜道：“可以诶！” 兰摇风迷惑：“什么？” 唐樱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兰摇风抱臂：“你说说看。” 唐樱：“我曾读过一本典籍，学过一种……符箓？可在纸上画上眼睛，而后借双目灵气，纸目便可替代人眼。这样我们就可以在纸上画眼睛，然后把纸贴在石头上，扔进去，不就能看见里面有什么了吗？” 兰摇风笑道：“不失为一种思路。只是，单纯的石头，和附有符箓的石头，不是一种石头，你可明白？” 唐樱遗憾：“会通不过结界吗？” 兰摇风：“不知道，我们可以试试。” 唐樱高兴道：“好啊。” 兰摇风：“那你来画。” 他从袖里乾坤掏出纸笔。 唐樱郑重接过。 在心中努力回忆那眼睛是怎么画的。 典籍她回家休息的七天在她房间看到的，印象里是殷奇老儿送她的及笄之礼。除此之外还有一本基础心法、阵法和剑法。唐樱心想，殷奇恐怕把他这辈子收藏的修真典籍都送给唐樱了。是个好师父。 她下笔照着记忆中的样式，把眼睛画好。 交给兰摇风。 兰摇风呆滞道：“呃，你这，就画了个眼睛？” 唐樱：“不然呢？” 兰摇风：“灵气呢？” 唐樱大惊！ 她问：“灵气呢？” 兰摇风：“……你不会画符箓啊。” 唐樱沉默半晌，捂脸道：“看来是不会。” 顿了顿，她满含期待地看向兰摇风：“你会吗？” 兰摇风摇了摇头：“没学过。” “嗤，”不知道哪里传来嘲笑声，“蠢货。” 唐樱：？？？ 众人张望，乐九萤叫起来：“啊！燕无咎！” 她指向不远处一棵参天巨树，少年坐在一处枝桠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第6章 金手指 “是那魔头。”同行有人窃窃私语着后退几步。 兰摇风倒不生气，笑眯眯地对燕无咎说：“是我学艺不精。你骂得这样痛快，你会咯？” 燕无咎纵身跳下树，道：“我会。” 他身影快得叫人看不清，从唐樱手中抽出纸笔，在原图上直接描了一遍，然后抛还给唐樱。 唐樱怀疑道：“画好了？” 燕无咎言简意赅：“嗯。” 唐樱仔细看了看：“看起来跟我画的没什么区别啊。” 她身后几个男生倒抽一口凉气，清晰可闻。 “她好有勇气！” “真是一点都不怕啊。” “这样真的不会被杀死吗？！” 唐樱：……这个世界的人到底对所谓魔族阴影多深啊。 兰摇风没说什么，示意唐樱：“扔扔看。” 唐樱扬手，把石头扔过去。 在接触到结界的刹那，燕无咎闷哼了一声。 乐九萤拍手道：“进去了！” 燕无咎沉声说：“我看见了。” 他眨了眨眼，左眼变成了浅金色，眼眶微红。似乎承受这样的符咒不是件容易的事。 须臾，燕无咎狠狠一眨眼，切断了和那符箓的联系。 唐樱眼巴巴地问：“是什么动物呀？” 燕无咎瞥她一眼，冷淡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樱：？！？！ 她震惊：“这符是我先画的！” 燕无咎嗤笑：“你画的不是符，只是画。” 兰摇风看了看两人，最后目光落在燕无咎身上：“真的不能告诉我们？我们好歹一个斋啊，兄弟。” 燕无咎一脸漠然，转身离开，蹬着树干上树，三两下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他走了，那些同学总算敢喘气和说话了。 “他怎么这样呀？” “得意什么，不就是会画符么。” “果然是魔族，自私自利！” “现在怎么办啊。” 兰摇风双手一摊，应声虫般：“现在怎么样啊？” 大家都有些傻眼。 兰摇风一撩衣摆，盘腿坐下：“等着吧。” 同学们：？？？ 有人问：“等什么？” 兰摇风：“等去东西北三方的人来消息，或是别斋来此，共商方案。” 唐樱：……我怀疑你在划水，但是没证据。 兰摇风的方针其实没有什么不对。 他坐下来的这一刻，朝霞斋也分了队，以宫展眉为首的六人正往南边来。 途中与燕无咎相遇。 燕瑾若不在其中。 燕无咎在六人面前停住，说：“别去了。” 宫展眉心平气和：“为何？” 燕无咎说：“我看过了。南边结界里是只兔子。” 宫展眉又问：“我们如何能信你？” 燕无咎：“爱信不信。” 他干脆利落地离开，倒叫朝霞斋六人迟疑了。 宫展眉想了想，道：“就算南边结界真是兔子，我们也要亲眼见到才行。” 其余五人应声附和。 神识覆盖这片密林的先生们闭目交谈。 “此子心性……”言外之意很显然。 “他这么做，损人不利己，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倒是宫展眉，沉稳认真。” “尚可。” 乐九萤按捺不住地原地晃着圈，想办法。 她站起来，捡了两块石头。 兰摇风扇着扇子，优哉游哉：“你也想画符箓？” 乐九萤摇头，有些兴奋地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有同学期盼道：“什么办法，大胆地说！” 乐九萤转着圈，掰着手指头细数道：“这次的动物有鹅、鹿、熊、兔对吧？它们的叫声是不一样的，石头可以砸进去，那么，如果被砸到，不同的动物会发出不同的声音，那我们不就可以判断里面是什么动物了吗？” 暗中观察的先生们：“……？？？”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思维的学生。” “以石痛击活物使其发声，思路并不高明，反倒可见这学生禀性低劣。” “太过于残暴。” “我倒觉得，有趣。” 同学中一男生惊奇地看着她，一言难尽道：“我还以为你们女子天性温柔多情，对世间种种多有怜惜，这样的念头若是燕无咎提出来，我会觉得理所当然，是你的话……” 乐九萤猩红的双目猛地瞪过去：“你不同意，就想更好的办法来！” 兰摇风注视着她，只说：“兔子是不叫的。” 乐九萤说：“那不是很好，如果是呦呦声，就是鹿，如果是嘎嘎声，就是鹅，如果是嗷嗷声，那就是熊，如果没有声音，就是兔子！” 兰摇风饶有兴趣地看着乐九萤：“那你怎么确定，没有声音是因为砸到了兔子还是什么都没砸到？” 乐九萤：“……” 兰摇风懒懒道：“坐下吧，别折腾啦。” 乐九萤鼻尖动了动，看向某一个方向，说：“有人来了！” 众人看过去，就见宫展眉等人拨开荆棘丛，四处张望。 两方相遇，率先友好地打了招呼。 兰摇风站起来道：“宫姑娘好。看到这结界了吗？可有对策？” 宫展眉浅笑道：“我看看。” 她走到结界前，伸出手掌，碰了上去。 唐樱清晰地听到了滋滋的、类似烤肉的声音，不由地担心起宫展眉的手来。 宫展眉收回手，道：“我如今境界，是为筑基三层，仅凭蛮力，破不了这结界。” 乐九萤跳起来说：“我有办法的！” 身后有同学小声说：“你那办法不靠谱！不要说了！丢不丢人！” 乐九萤偏说。 说完朝霞斋小队也有点吃惊的样子，不过宫展眉沉吟片刻，道：“是个办法。” 乐九萤转着圈搂住唐樱，高兴道：“我说嘛！” 宫展眉又说：“只是若是伤了它们，恐怕不好。” 乐九萤不高兴了：“拖拖拉拉干什么。” 她把手中的石头砸进去，然后听。 没声音。 再砸，再听。 仍然没声音。 宫展眉想了想，说：“若里面是兔子，恐怕叫了我们也是听不见的。” 乐九萤说：“那，这里面是兔子吗？” 宫展眉说：“多半是。我们来的路上遇见了燕无咎，他对我们说里面是兔子。” “什么？！——” 飞泉斋小队的那些学生叫起来。 “那个姓燕的魔头怎么能，怎么能——” 兰摇风说：“既然已经探明，那我们回约定的集合地点吧。” 朝霞斋学生道：“你们确定他说的是实话？” 飞泉斋学生也点头道：“是啊！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说不定是骗他们的呢！” 兰摇风一身正气：“我相信燕无咎！” 唐樱：……总感觉是他不想再在这里继续下去了。 两方犹疑僵持的时候，突然，整个东山林震颤起来。 “啊——”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树林。 唐樱惊道：“是燕无咎！” 宫展眉旋即点头：“是他！” 兰摇风神情严肃：“听声音，在我们往前偏东的方向。” 他蹲下来，手掌放在地上，感受着震颤的余韵，闭眼道：“这重量和余波，他……遇上了崩山熊？” 唐樱刚想问崩山熊是什么，忽然眼前一黑，太阳穴突突地跳。 乐九萤扶住她：“怎么了唐唐？” 唐樱捏紧她的肩膀，感觉到脑海中金光璀璨，剧烈的痛楚后，她看见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唐樱不知何时已经身在其中。她顾盼茫然，猛然发现，海洋上空浮着一样黑色的物体。 向前走，移步换景般的，很快就到了那物件前。 唐樱呆呆地看着那东西。 是手机。 她的手机。 怎么会…… 唐樱脑中冒出个念头：难道，是她迟来的金手指到账了？ 她伸手，把手机摘下。 空中浮出一行字：【要转换为当代可用物品吗？】 唐樱疯狂点头：“当然！” 【转换中……】 【转换成功。】 【本次消耗幽玄之气11781点。】 唐樱还在思考幽玄之气是个什么东西，就被乐九萤晃得快吐出来了。 “唐唐！唐唐！醒醒啊唐唐！” 唐樱虚弱道：“出什么事了？” 她睁开眼，发现乐九萤把她扛肩上，正一路狂奔。 “放、放我下来。” 乐九萤松了口气：“你醒了！太好了！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放你下来！先生们方才用神识通告，叫我们先前去西边！有魔族进了东山林！” 唐樱头晕脑胀，捕捉着关键词：“魔族？那燕无咎？” 乐九萤说：“不用担心他，他是人魔混血诶！” 唐樱愣愣道：“可是他刚才……” 明明惨叫了一声。 乐九萤兴奋地感叹：“不愧是云山学院！先生们说考试稍待片刻，就能继续进行！我刚才好像看到凤乖院长从我头顶飞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 兰摇风：“到了——” 乐九萤把唐樱放下来。 唐樱扶着树干干呕了一会儿，胸口很闷，被乐九萤的肩膀硌得生疼。 她喘过气来，脑子渐渐清明。 手机！ 她的手机！跟她一起穿过来了？！ 唐樱闭眼，金色大海之上，手机静静浮着。 她心念一动，它便出现在她手中。 唐樱熟练地解锁，看着里面熟悉的软件，几乎泪流满面。 现代人！士可杀不可没手机！ 左上角显示没有信号。 唐樱深呼吸一口。 在这个修真世界里，手机都出现了，堂堂金手指，没信号难道还上不了网？ 唐樱点开晋江文学城，第一时间查看她追更的小说有没有更新！ 晋江显示：“网络连接失败，请检查网络设置”。 唐樱：……还真上不了网啊？ 那她要这一块废铁有何用！ 第7章 魔狼 “咚——” 大地再度震动！ 唐樱抬头，有点紧张。 不光是她，其他聚集在一起的学生也都满脸忧虑。 大约过了两刻钟，一个声音忽然在唐樱耳边响起。 “魔族身死，其魂散做十三黑狼游于林间，经院长与先生们考虑，将交由尔等解决，作为考核的一部分。每杀黑狼一只，可获取十菱。考试继续。” 学生中爆发窃窃私语，唐樱便知道，不止她一个人听到了那声音。 乐九萤道：“这就是先生神识传音。好厉害，我什么时候能修到这样的境界。” 唐樱低声问：“十菱是什么？” 宫展眉说：“听说云山学院内部流通着一种似凡间金钱修真界灵石的东西，叫‘菱’。” 兰摇风说：“没错。” 周围人都静了，看着他们，眼中爆发出渴求知识的目光。 兰摇风笑了笑，说：“昨日师兄师姐带领各位畅游云山，想必诸位应该知道，院内有一高楼，名为物华天宝楼。” 唐樱点头。她记得，那楼很高，雕梁画栋，直入云霄。不论是名字还是外貌，都能看出其奢华。门口有一白发白须的年迈守门人，师兄恭敬地同守门人问了好。 乐九萤拍手道：“物华天宝楼！我听说过！” 渐渐的，许多人开始说，“我也听说过”，“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物华天宝楼”。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有人按捺不住，问道。 乐九萤说：“传闻中，云山学院的物华天宝楼囊括天下珍宝，不论是丹药还是武器，是秘籍还是上古阵法图，物华天宝楼里都有，不仅如此，楼里所有的东西都明码标价，可供云山学院的学生兑换。” 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声音，不停地有人问：“真的吗？” 大家都看向兰摇风。 兰摇风矜持点头：“真的。那用于兑换的，正是‘菱’。” “卧槽！那还不赶紧去杀黑狼？”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兰摇风摇摇扇子，摇摇头：“物华天宝楼里，真正的好东西是很贵的。十菱？杯水车薪罢了。” 这样一句泼凉水的话却完全阻止不了学生们激烈的热情。 连唐樱也颇为心动。 她蹭过去，问兰摇风：“楼里有延年益寿的丹药吗？给凡人吃的那种。” 兰摇风说：“当然有。” 唐樱问：“贵吗？” 兰摇风想了想：“比之别的，算便宜，但于你而言，恐怕负担不起。” 唐樱咬唇，问：“你知道要多少钱？” 兰摇风举起手指：“一颗，千菱。” 话说间，正阳斋的学生已经在他们年轻领袖的呼喊下离开此地。 飞泉斋的部分人看向兰摇风。兰摇风说：“杀黑狼，多危险，毕竟是魔族魂魄分化，诸位想清楚。” 果然有人畏缩了。 乐九萤摩拳擦掌。 唐樱突然想起来，问道：“燕无咎呢？” “人在这儿呢。” 众人抬头，是一片云悠悠飘过来，凤乖凤院长领着燕无咎的领子，把他从云上扔下来。 燕无咎在地上滚了两圈，咳嗽着站起来，抬头冷冷看了凤乖一眼。 凤乖哼笑：“好好考试吧。” 挥一挥他如火的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消失了。 一时寂静。 唐樱问：“没事吧？” 燕无咎没有回答她，转身进了密林。 独来独往，隐约孤寂。 唐樱心中暗叹。 兰摇风忽然出声：“萧未非，你去北边，探查清楚结界里是什么了吗？” 萧未非脸色一沉，说：“尚未。” “东西呢？” 东西两边的领队都惭愧摇头。 兰摇风说：“既然如此，继续去探结界吧。” 萧未非说：“那便按方才的队伍，随我北上。途中若遇黑狼，我等也会全力斩杀之。” 人群很快散开。 沆瀣斋和飞泉斋一样，决定继续完成主要的考核内容。 朝霞斋则和正阳斋一样，选择了去搜寻和斩杀黑狼。 兰摇风在原地，没有要去南边的意思。 有人问他，兰摇风奇怪道：“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南边是兔子了么，现在只要在这等他们三队把信息传来，而后决定选哪个守门兽了。” 唐樱隐隐觉得不对，她问：“会这么简单吗？给了我们两天时间，东西南北结界相距甚远，就算两斋看上同一只守门兽，如此大的密林中，恐怕也难做有效的争夺？” 兰摇风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道：“且等着。” 很快，黄昏了。 天色渐黑，星月开始绽露光芒。 先生的神识传音又在众人耳边响起。 “四结界中的守门兽已被探明，一刻钟后，结界洞开，诸位可以开始争夺了。” 与此同时，萧未非捏碎玉简，瞬移到他们的集合地——也就是眼下兰摇风所在，脸色铁青道：“我们和朝霞斋的人碰上了，北方结界里的，是鹅。” 东西方很快也派人过来传达消息。 “东边是鹿。一只很漂亮的梅花鹿。” “西边是熊。” 兰摇风说：“那南边果然是兔子了。” 萧未非说：“去西边。” 兰摇风盯着他：“为什么？” 萧未非说：“沆瀣斋在东，朝霞斋在北，西边是可争之地。” 兰摇风不赞同：“西边有魔狼。” 萧未非似笑非笑：“难道你想去南边，要让一只软弱无能的兔子做我们未来三年的守门兽？兔子能守个屁的门！” 兰摇风说：“那分开走。” 唐樱他们跟着兰摇风往南走。 越往南，唐樱越觉得头隐隐作痛。 那边金色的海洋在她脑海中涌动，突然间，唐樱发现上面有一行滚动的数字。 【当前探测到的幽玄之气：14835点】 【当前所能汲取比例20：1】 【当前储存的幽玄之气：513点】 这数字正在一步步往上提高。 直到—— 【当前探测到的幽玄之气：23198点】 【当前所能汲取比例5：1】 【当前储存的幽玄之气：1802点】 探测数值不再上升，反而开始飞速下降，而储存数值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上升。 “嗷呜！” 一直浑身缭绕着黑色的火焰的狼，踱步着走出密林，拦在众人面前。 唐樱与那双幽绿凶狠的眼眸对上。 那一瞬间—— 魔狼奔跑跳起，直扑向唐樱！ 须臾之间，它就到了眼前，唐樱脑中一片空白，僵立在原地，耳边轰鸣，只听见乐九萤大吼了一声“唐唐”！ 而那金海上空的数字，汲取比例在这刹那跳成了2：1！ 难道……？ 带着血腥味道的涎水近在唐樱眼前。 风声猎猎。 唐樱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有人扑过来，揽住她的腰，带她脱离狼口。 唐樱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回头，看见燕无咎苍白的脸颊和唇边溢出的鲜血，被他伸出舌尖舔掉。 他望着狼，漠然地、冷酷地、仿佛那狼有真正的生命和意识般，说：“冲我来。吃别人没用。” 黑狼果然盯紧了他，满是贪婪。 【当前探测到的幽玄之气：105216点】 【当前所能汲取比例10：1】 【当前储存的幽玄之气：9784点】 燕无咎松开唐樱，往前走了一步。 唐樱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大声道：“不要冲动，这里不止一只狼，还有好几只！” 燕无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知道。” 他又扫过那些明显畏惧，已经准备好逃跑姿势的同学，冷然一笑：“我会引走它们的。” 他挣开唐樱的手。 “你？”唐樱一惊。 燕无咎往前又走了一步，嘲讽道：“这些贪生怕死的废物，恐怕肉又酸又苦，吃了不仅不能助长修为，还会肚痛，腹泻。” 有同学颤抖着嗓子：“你、你这魔头欺人太甚！” 燕无咎没理他，冲向那只狼，飞身一脚将它踢出去老远。 狼嚎阵阵。 丛林中出现了三只狼，形成包围之势。 燕无咎无所畏惧，冲进林中。 如唐樱所想象，探测到的幽玄之气越来越少，汲取比例也越来越低。 她愣愣地望着燕无咎和魔狼消失的方向。 唐樱深吸一口气。 她说：“我们不能这样，让他一个人对付那些狼。” 一同学说：“你不怕死你去啊！” 唐樱说：“我去。” 她踏着燕无咎踩出来的路，走进深深密林。 第8章 契约 唐樱怀抱着一腔决心追上燕无咎，然后发现自己想多了。 燕无咎正把魔狼吊起来打。 唐樱怔怔看了一会儿。 【当前探测到的幽玄之气：45216点】 【当前所能汲取比例4：1】 【当前储存的幽玄之气：29784点】 唐樱每向黑狼走近一步，汲取比例就更高一点。 直到燕无咎把五只狼全部杀死，探测值忽然翻了一倍，然后以15比1的比例被储存起来。 最后—— 【探测值：83万点】 【汲取比例：0】 【储存值：167万点】 所有的黑狼尸体消散了。 探测值飞快下降，最后也归为零。 停下来了。 唐樱跑去燕无咎身边。 燕无咎持剑的手臂撑在地上，另一只手臂垂着，在发抖。 他面无表情。 血蜿蜒从他袖口流出来，唐樱惊呼一声：“你没事吧？” 燕无咎懒洋洋道：“死不了。” “唐唐！燕无咎！你们在哪儿呢！”乐九萤的声音颇具穿透力。 唐樱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手足无措地给燕无咎擦了擦血，燕无咎躲开，瞪她：“离我远点。” “乐九萤，”唐樱回身喊，“我们在这边，你过来，燕无咎受伤了！” 乐九萤的身影穿过树丛出现，叽哩哇啦地乱叫了一通不知道什么：“受伤了？流血了吗？” 唐樱凝重地点头：“流了不少。” 乐九萤星星眼：“哇！” 她祈盼地看着燕无咎，问道：“能给我舔一口吗？” 唐樱：？？？？？ 燕无咎冷笑。 兰摇风带着小队慢悠悠出来，正好听到乐九萤那句话，当即笑了：“小妖女，他的血对你可没用，不仅没用，吃了是要闹肚子的。” 乐九萤失落道：“真的吗。” 燕无咎冷冷道：“是啊，魔族的血，多脏。” 唐樱弄不清楚情况，懵逼地问道：“什么有用没用？乐九萤，你为什么想要舔他的血呀？” 乐九萤说：“唐唐，你以后叫我阿九吧。” 唐樱小小声：“嗯……阿九，你为什么想要……” 总觉得舔血这件事有点变态。 乐九萤凑到她耳边说：“听说魔尊和人类混血所生的孩子，其血肉能助长魔族的修为。妖魔常被混为一谈，我就想妖吃一吃他的血是不是也能升级。” 唐樱点头：“原来如此。阿九，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解释，我看他们也挺好奇的。” 乐九萤烦恼道：“我要是这么说，不就暴露我是妖族了吗？” 唐樱点点头，点完头发觉不对，说：“可是刚刚兰摇风叫你小妖女了诶。” 乐九萤：？！！！！！ 她怒视兰摇风：“你刚叫我什么？！” “咳。”兰摇风别过脸。 燕无咎看够了他们幼稚的废话，转身要走。 兰摇风喝道：“站住！” 燕无咎回头，漠然地看着他。 兰摇风说：“坐下。你受伤了。作为我们斋室中的一员，团队的一部分，我们不能这样放你离去，否则你再遇险境，那些观察着林中情景的先生们岂不是会认为我们飞泉斋冷漠无情？我们队中，我记得有个医修，是吧？” 一名脸色微微苍白的清秀少年站了出来。 唐樱记得，他是在队伍中几乎不说话的那个，别人闲言碎语时，他似乎不是在盯着地面，就是在盯着树，一直在走神。体质比她还弱，走一会儿就喘，白天去南边结界时，她就和他一同落在后面。 少年说：“我学过一些微末医药之术。” 兰摇风：“嗯，应观潮，给他治伤。” 应观潮有些惊讶兰摇风竟记得他的名字，一时没回话。 兰摇风问：“怕？” 应观潮摇摇头，走向燕无咎。 经历黑狼一事，众人也有些受惊和疲惫，加上兰摇风说燕无咎受伤了需要休养，于是他们一同坐下来休息。 唐樱找了个角落坐着，看着脑海中那片金色海洋，和还没猜出具体意义和作用的“幽玄之气”默默发呆。 突然，金海之上，出现新的字迹。 【是否花费15万点幽玄之气构筑互联网？】 唐樱愣了愣。 她迟疑地在心里道：“是。” 【请选择构筑地点。】 一张云山学院的平面图在唐樱面前展开，随着她目光的移动，一个小红圈就在其上移动着。但那个小红圈太小了。唐樱心中疑惑，闪念间问道：“是只有红点圈出来的地方才能有网吗？” 【是。】 唐樱目光在地图上游动片刻，最后定在辛院春屋，也就是她的寝室。 【确定？】 唐樱：确定。 【互联网构筑中……】 【构筑完成。】 唐樱心里有点小激动。 穿越福利也太贴心了叭！手机和网送到家门口！ 【契约成立。】 唐樱：？？？？ 这是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封你为修真界互联网推广大使，请务必把互联网的光辉洒遍世界。】 【当前播种进度：0000……01％】 【提示：可将互联网更名为更符合修真界观念的名字，如幽玄网。】 【提示：你可以运用你在现代社会的一切知识。】 【福利：推广进度伴随着修为升级。】 【消极怠工后果：抹杀。】 唐樱：……？ 她颤颤巍巍地问：“你是……系统？” 【我是，天道。】 第9章 菱石 在兰摇风的带领下，他这支小队划水到考核结束。 萧未非等人在西边杀了两只魔狼，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逮着了四兽中的熊。 第二日傍晚，在先生们的指引下出了东山林，各斋聚集。 萧未非等人身上狼狈，但精神气很足，兰摇风鼓掌道：“萧兄英勇！” 不仅如此，他还有些欠揍地张望：“我们的熊呢？” 萧未非一招手，身后有人拎着熊出来。 唐樱呆了呆。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都一愣。 唯有乐九萤，咻一下躲出去老远。 那只熊个头不大，憨态可掬，脸上似有一撮白眉。 特征太醒目。 是浣熊。 岑依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笑眯眯的，说：“这两日大家表现不错，尤其我们斋，总共斩杀魔狼七只，可喜可贺。” 萧未非问：“不知考核成绩何时能出来？” 岑依然道：“考核尚未结束？” “什么？？”有人惊呼。 岑依然说：“有关‘菱’，在林中，已有知晓的同学向你们介绍了，这本应该是此时应由我来说明的内容，由于突发情况，仓促提出，想必很多人目前还是一知半解，我便再详细说一说。” 菱，是一种很小、被打磨过的、菱角形状的、刻有云山学院印记的灵石。 这种灵石是学院内通用货币。 学院里有许多东西是免费提供的，比如一般的食物、住所和学习资料，但涉及更进一步修炼的内容，无一不是需要菱石来兑换。 学生获取菱石最直接的途径，就是每一场考核。 每场考核结束后，会依照每个人的成绩做出整个学院范围内的排名，总共一百二十人，第一名能获取一万两千颗菱石，第一百二十名只能获取一百颗，以此计算。 除此之外，有时在自由度比较大的考核内，会出现一些突发事件，先生们为了锻炼学生的能力，会像今日一样，发布临时的任务，任务的完成，也伴随着菱石奖励。 交到学生手上的菱石，可在学生之间自由交易。 同时，在非考核的日子，云山学院有许多日常事务需要人来打理，学生可以报名，完成这些事务，学院会发放菱石作为酬劳。 总而言之，在云山学院，想要过得好，菱石必不可少。 而想要获取菱石，最快捷、最大额的的途径，就是提高考核的成绩。 岑依然说：“听完这些，是不是有许多人在懊悔，刚才在东山林中没有好好表现？” 有人疯狂点头。 岑依然笑了笑，说：“记得我说了吗，考核尚未结束。东山林是此次入院第一次考核的一部分，接下来的考核内容，分为两部分，一是‘知’，二是‘行’。知是纸笔作答，行多是考刀剑之法，今日休息，明日开考，各位好好准备。” 唐樱傻了。 这刚进学校，啥都没学，就先一通考试可还行。 这云山学院真有现代高中的风范。 “哦对了，”岑依然道，“守门兽留在飞泉斋院内，日后你们要和它好好相处啊。” 他笑得别有深意。 唐樱隐约不安，好像自己忘了什么。 等到回了宿舍，唐樱躺在床上，手机掉出来的时候，唐樱才想起来，天道要她推广互联网！ 这不是扯淡吗！ 怎么推广？修真界这群人，灵气玩得这么溜，按她以前看的那些修真文，灵气完全可以替代网络的很多作用啊！ 唐樱叹息一声，打开浏览器，想搜索什么。 漫无目的地打了个两个字，然后……什么都没搜出来。 一行冷冰冰的字换回了唐樱的神志， “抱歉，您不在服务区。” 唐樱恨不得摔掉手机。 可不是吗！修真界和地球都不是一个世界了，就算有网也连不上地球的服务器啊！ 唐樱暗骂：这不是耍她吗？！ 金海猛浪拍岸，几行字猝然跳出来。 【提示：你可以构建属于修真界的应用软件，发展修真界的互联网受众。】 【请问是否花费1万点幽玄之气兑换一款可以在修真界推广的手机？】 【提示：建议可将手机更换为令修真界群众更易接受的名字，如‘幽玄玉’。】 唐樱沉默片刻，在心中问：“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策划这天已经策划了很久？” 从熟练地抛出替代性的名字完全可以看出。 天道装死不应。 重复问了一遍她兑不兑换。 唐樱问：“兑了有什么好处？” 【消极怠工后果：抹杀。】 唐樱早就反应过来了，冷笑道：“你把我弄过来就是为了抹杀我吗？” 天道诡异地沉默了。 片刻后。 【福利：免费送你构筑一款应用软件，请谨慎选择。注意，修真界软件只可在修真界手机上安装应用，是否花费1万点幽玄之气兑换？】 唐樱鄙视：奸商。 她说：“兑！” 唐樱掌心稍稍发烫，一块黑色的玉在她手中成型。大小比例是按照她的iPhone12pro一比一复刻，玉的质感温润无比，手感比她的手机还要好上不少，稍微一碰，屏幕就亮了。 居然是真·全面屏。 内置有的软件是：应用商城，通讯簿和快信。 快信差不多是微信翻版。 通讯簿就是电话簿，点进去，显示了一个号码，“031001”。 唐樱把玩片刻，问道：“这相当于这部手机的编号？” 【也是手机号。】 唐樱又问：“修真界有阿拉伯数字？” 【有。】 唐樱：行叭。 【想好要兑什么软件了吗？】 唐樱打开自己的手机，看着手机里下载的软件，思索着。 有些app完全是靠内容撑起来的，比如x乎、x音、晋江，这些app她就算在幽玄玉上复刻一个，也是空荡荡的，不会凭空生出内容来给她看，这些是要等上网的人足够多以后，能够填充内容，才有意思。 同理xx精英、xx荣耀这种游戏，只有她一个人也玩不起来。 目前条件有限，最好这个软件既能让她休闲娱乐，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吸引到别人，以起到所谓推广互联网的作用。 唐樱最后选择了—— “消消乐。” 【是否确定？】 “确定。” 【「消消乐」构筑中……】 【构筑成功。】 【请打开应用商店自行下载。】 唐樱点开应用商店，发现消消乐的图标是一只萌化的小浣熊。 点进游戏界面，消除的主要动物分别是浣熊、鹅、兔子和鹿。 唐樱：“……你还挺关注我们学院啊。” 【天道，无处不在。】 唐樱不置可否。 她看到陌生又熟悉的界面，怀念涌上心头，手不自觉地就开始滑动起来。 从第一关玩到了第二百一十六关。 天亮了。 唐樱：卧槽。 云山学院的钟声响起，覆盖宿舍楼的先生神识在每一位学生耳边传音。 “一个时辰后，考试开始，上午考文、史、数，下午考体、剑、术。” 唐樱脑子发懵，迷迷糊糊想她好像听到了两个“数”？ 进入考场，唐樱才发现数与术之间的差别，差得有地球和修真界那么远。 前者虽然题目聱牙诘屈，但内在知识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初中水平，唐樱觉得自己混个及格没问题。 至于后者…… 唐樱和燕瑾若分到一组，燕瑾若看起来乖巧柔弱，初见面给唐樱的感觉就是个有点嘤嘤嘤的小可怜少女，结果在术——即法术这一项考核中，把唐樱吊起来打，打完正面打反面，场面一度惨不忍睹。 唐樱：“……” 等她全部考完，只觉得松了口气。 燕瑾若小步跑过来和唐樱道歉：“非常抱歉，云山为了防止作弊，在每项考核中都布下了牵引阵，这样会让学生专注考试内容，并发挥自己最真实的能力。牵引阵的力量太大，我对抗不过，才没能收手……你没有受伤吧？”她面露担忧。 唐樱摆手道：“没有没有。” 内心泪流满面……最真实的能力，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她是个菜比了。 更令唐樱晴天霹雳的是，次日公布成绩，云山学院居然有个学榜广场。学榜是巨大的石碑，上面字迹流动变化，最终稳定，每个人都能看见各人的排名。 唐樱喜提倒数第一。 不过…… 飞泉斋这是什么风水。 兰摇风倒数第二，乐九萤倒数第三。 燕无咎倒数第四。 唐樱：？？？飞泉斋难道就是菜比大本营？ 【当前探测到的幽玄之气：233点】 【当前所能汲取比例2：1】 【当前储存的幽玄之气：30点】 嗯？？？ 突然冒出的字让唐樱一惊。 难道这里有魔族？ 经过东山林的经历，唐樱不难猜到，幽玄之气和魔族关系密不可分。 昨晚她玩消消乐时还和天道闲聊了几句，更是确认了这点。幽玄之气和魔气是可以画约等号的。 但也正是因为只能画约等号而非等号，靠近魔族吸收幽玄之气时总有05比例的东西是不能汲取的，最高比例就是昨天唐樱在魔狼死后见到的15比1。 唐樱左右张望着，忽然意识到了这次幽玄之气的来源。 是燕无咎。 人类与魔族混血，他身上有魔气是应该的事。 但为什么之前没有？ 在东山林，魔狼死后，燕无咎就站在她面前，检测数值最后也降为零了。 【他突破了。】 【东山林与魔狼一战，加之昨日考试的牵引阵激发了他最大的能力。】 【现在他踏入筑基，溢出的魔气便可供我们吸收取用。】 【去，靠他近点。】 唐樱：？？？ 【幽玄之气你所要做的一切的根本。】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不要嫌少。】 【提示：游戏可内置氪金系统，货币可定为菱石，吸引更多的人玩游戏可以达到推广幽玄网的目的，也可以帮助你赚取菱石，去物华天宝楼兑换你所需要的物品。】 【提示：不论是构筑幽玄网还是生产幽玄玉或是构筑新APP，都需要幽玄之气。】 唐樱：我这就去！ 第10章 幽玄玉 唐樱走向燕无咎，汲取比例逐渐升高，然后兰摇风横插进两人之间。 他今天没玩扇子了，换了身水蓝飘逸的衣服，十分华贵，像是人间贵公子，而非修道之士。 “看不出来，”兰摇风含笑觑她，“你竟是高手。” 唐樱：……？这是什么反讽吗？ 燕无咎听到两人动静，回头瞥了他们一眼。 他竟然往他们这里走了两步！ 兰摇风一脸了然的笑容：“下次我会把属于我的倒数第一拿回来的。” 唐樱：？？？他到底在说什么？ 燕无咎突然也出声：“怎么才能几乎一分都不拿，教教我？” 唐樱：“……啊？” 她茫然地摸着后脑勺：“就很自然的，只拿了这么点分。” 燕无咎眉峰微皱：“为什么？” 乐九萤不知从哪冒出来，也问唐樱：“为什么呢？我娘是要我低调做妖，我才故意考差的。” 唐樱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她震惊而惶恐地看着眼前三人，张嘴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啊，这就是我真实的菜比水平。 兰摇风似乎看出她想说什么，指着倒数第五说：“你有没有发现，他的成绩比燕无咎高至少一百分？” 唐樱呆滞：“是。” 兰摇风笑道：“这就是暴露所在。倒数第五到倒数第十五，这十个人的分数非常接近，属于这届云山学院中实力最低的一批次，同样，这十人的水平也与上几届的成绩在一个水平，这就是云山招生所控制的学生质量。低于其一百分……乃至你这样远远甩开他两百多分的成绩，是不可能自然的。懂了吗？” 唐樱：“……” 她听懂了。 本质是云山怎么也没料到她这个正宗修真界长起来的壳子里住了个地球灵魂，所以对考试内容一窍不通，凭着原本“唐樱”的记忆努力作答，也只能拿到比最低水平低二百多分的成绩。 怎么那么想哭呢。 “这番说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声音猛然在几人身边响起。 目光看去，发现是萧未非，身边跟着葛清尘。 兰摇风挑眉不语。 萧未非嘲讽道：“真当大家不知道吗？云山考核皆设牵引阵，没人能对抗牵引阵的力量，不可能你分明知道答案下笔却不写答案，不可能你分明会天下第一的剑法，却不将它使出来。成绩低于葛清尘一百多分，不过是因为你们真的就这么烂。” 他总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烂人一堆。” 兰摇风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是呢。” 萧未非盯着兰摇风，继续道：“兰峤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过也是，他当年能为了一位凡女叛出兰家，和凡女生的儿子是个废物也没什么奇怪的。” 兰摇风脸色沉下来。 乐九萤骂道：“你怎么说话呢？怀疑我们的实力？那就去武场决斗！这次考核你拿了一万一菱吧？就赌一万一！” 乐九萤龇牙，凶狠道：“赌我这个倒数第三会把你这个正数第十一打得满地找牙！” 萧未非不为所动，冷笑道：“兰摇风，堂堂男儿竟要这样一个少女为你出头么？哦，一堆烂人嘛。你身体里有一半淌的是不会修炼的凡女的血，她则是个妖，这个倒数第一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而这个，更夸张，魔族的孽种竟然能来云山学院这样的修真界圣地……” 燕无咎遽然暴起，一拳头砸在萧未非脸上。 探测的幽玄之气开始飙升。 唐樱吓了一跳。 燕无咎把萧未非按在地上，左脸一拳，右脸一拳。 拳拳到肉，血水四溅，牙齿乱飞。 燕无咎脸上全是暴怒仇恨。 萧未非在他手下硬是一点挣扎都没有——不是他不想，而是根本没办法挣扎！ “萧、萧公子！” 周围人都惊呆了。 兰摇风眼中冷然，嘴边却流露出轻松笑意：“啊，舒服。” 本来注意力聚集在学榜的人群纷纷看过来，同时，本来围在他们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 以燕无咎揍萧未非的地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真空带。 葛清尘终于忍受不住，劈声喊道：“魔族杀人了——！！” 唐樱眼睁睁看着探测值飚到快八千，印象里之前在东山林一只魔狼也就一两万。 她吞咽口水，试探地叫了一声：“燕无咎！你……冷静一点。” 探测值稳住了！ 缓慢回落。 燕无咎停手，萧未非整个脸被打成了猪头，发出难堪、含糊的痛苦呻吟。 他站起来，指着萧未非对围观众人道：“前车之鉴。” 各斋主事的先生们姗姗来迟。 岑依然喝道：“燕无咎！” 作为他手下的学生，自然要由他先管教。 燕无咎又回到了此前的冷漠和无所谓，听任岑依然的呵斥。 唐樱看不下去，为他辩解道：“是萧未非先挑衅的……” 岑依然转脸，把她也骂了一顿。 最后扣除了燕无咎此次考试所得的全部菱石，兰摇风、乐九萤和唐樱则扣一半，并罚四人打扫飞泉斋及前后院七天。 “不论如何，”岑依然说，“学院内不允许这样的私斗，如果真想打一场，就去武场登记，等待长老审核，审核通过再战。这就是武场设立的目的，记住了吗？” 众人点头。 - 中午吃完饭，回飞泉斋领了各自的菱石。 每人一个小乾坤袋，交到众人手中。 发放菱石的是个老太太，笑呵呵的，和蔼地跟她们说：“袋子要收收好，记得加上自己的印记。” 唐樱展开乾坤袋，笨拙地拥灵力探进去。乾坤袋空间大约一立方米左右，菱石很小一颗，五十颗堆在一起也就是一点点的样子，看着很可怜。 又想起兰摇风说的，延年益寿的药丸千菱一颗。 唐樱不由地叹了口气。 回到教室——在这里叫斋室，折腾了三天，终于开始正式上课了。 虽然出身未捷先背了打扫七天教室的惩罚，不过斋室中一人一桌一椅，格局和现代教室十分相像，学生们叽叽喳喳，倒真让唐樱有了些回到过去的恍惚感。 人一恍惚，就会遵循本能做事。 唐樱偷偷摸摸拿出幽玄玉，摆在腿上，低头开始玩消消乐。 消消乐的音乐似乎被天道更换成了颇有韵味的古代乐器，消除时有筝音、琴音，都很动听，如果遇到竖排全消的情况，就是一道凛冽剑啸。 本来斋室里人声嘈杂，所以唐樱把音量调到比较低的两格就沉迷进去玩了。 等回过神，突然发现斋室静了。 不仅如此，还有很多双眼睛，神色诡异地看着她。 乐九萤趴在她身后，探着脑袋：“这是什么？” 唐樱呆滞。 天道：【提示，好机会！快上！】 唐樱默默把幽玄玉版手机放在桌面上。 乐九萤就像个捧哏的：“哇，好像是什么玉诶，黑色的，好漂亮。好多色彩。” 唐樱僵硬地试图做个好逗哏：“这是……这叫幽玄玉。” 乐九萤迫不及待，兴致勃勃，指尖已经伸到屏幕上方了，渴望地看了眼唐樱，问：“我可以碰一下吗？” “可以。” 乐九萤纤细指尖照着刚才她观察的唐樱的动作，轻轻滑动。 交换了一只小兔子和小鹿的方位，消掉了三只兔子。 一道悦耳的琴音，烟花般的光点闪烁。 乐九萤激动道：“我这是做的对吗？” 唐樱说：“对的。” “这是什么呀？”一个女生问。 唐樱说：“这是游戏，叫消消乐。” 她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消消乐的规则。 葛清尘撇嘴道：“无聊俗物，于修道又无益。” 唐樱不卑不亢，淡淡道：“只是休闲娱乐的小玩意，担不起助长修道的重任。” 乐九萤大喇喇道：“是啊，若所有无益修道的东西都要被摈除，那你凡人时的父母兄弟也不要了吗？哦，你是说不要了。” 唐樱心里一乐，差点笑出来。 她给了乐九萤一个赞赏的眼神。 没想到虽然是妖，不太熟悉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但还挺会阴阳怪气的。 葛清尘脸皮涨红，愤愤盯着她，甩手不再言语。 另有女生对此好奇，凑上前来，问道：“这方块图案，分别是鹿、熊、鹅、兔？” 唐樱道：“正是。除此之外还有云、花、石等，加入其中，各有玩法。” 乐九萤馋了。 她跟唐樱关系最好，因此不避讳问：“能借我玩玩吗唐唐？” 【现余幽玄之气20178点，可兑换两块幽玄玉。】 【提示：与兰摇风交换座位，坐到燕无咎旁边，目前每日幽玄之气收益可达2到4万不等。】 【提示：适当的免费赠送活动可以很好地推广一样新产品！】 唐樱心里咬牙说：好！给我兑两台！ 【已放入你的乾坤袋中。】 唐樱对乐九萤说：“我送你一块幽玄玉吧。和我的是一样的。” 乐九萤高兴道：“好啊！唐唐你真好！” 唐樱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块幽玄玉，一块递给乐九萤，另一块在手里晃了晃，笑道：“还有人想要吗？我可以再送一个。” 方才好奇的女生犹豫片刻，举了手。 唐樱干脆利落地把那块幽玄玉递给她。 “谢谢。”那女孩说，“我叫容樊。” “我叫唐樱。” 容樊抿唇一笑：“大家都知道的。” 唐樱一愣，自己居然这么快就出名了？？ 天道：【是好事啊！】 唐樱：“……”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178点的余额，思索等会儿怎么才能巧妙而不失自然地提出和兰摇风换位置。 容樊点亮幽玄玉看了看，没找着游戏在哪，小声问唐樱，唐樱认真介绍了一遍整个手机的结构。 如何调节音量，如何下载软件。 她说：“目前软件比较单一，只有快信、通讯簿和消消乐，不过后续等我开发出新的软件，会继续更新的。” 修真界的天之骄子，学习能力毋庸置疑，很快就接受了唐樱这有些奇怪的说话方式。同时，他们也敏锐地意识到了幽玄玉最牛逼的地方，不在于这花里胡哨的游戏，而在于“通讯”！ 当今世界，除了大能和一些厉害的法器，像他们这种修为普通，家世普通的少年，基本很难再触手可及这样优秀便捷的通讯方式了。就连萧未非这样的世家子弟，当初在东山林，交流信息的方式都是耗费巨大的“瞬移”，能够包含这样功能的法器或符箓，都来源于他们世家中的长辈，每一次瞬移都珍贵无比。 “在快信输入幽玄玉的独特号码，添加好友后，发送的信息对方就能看到？” 唐樱点点头：“是，其实还有很多其他功能……只是目前尚未开发出。” 之前她以为快信是微信翻版，真正打开看的时候才发现，许多功能比如视频通话、朋友圈都是灰色的，还要等待升级，目前只能承受简单的短信来往功能。 “通讯簿中，输入幽玄玉独特的号码，就能与那人联系，能清楚听到对方的声音？” “是的，呃，”唐樱跟乐九萤说，“我来演示一下吧。” 她给乐九萤的幽玄玉编号是031002，那天天道解释了一下这个编号的生成，031代表云山学院，是目前可以支撑通话和短信的范围——这范围并不和网络范围等同，可以理解为，唐樱在自己的寝室设下网络，那么幽玄之气就从她的寝室向外扩散，寝室是网络点，往外则是信号点，并且越往外，信号越弱。 唐樱给乐九萤打了个电话，目前铃声也是默认的。 一段悠扬的扬琴调。 唐樱教乐九萤点击绿色的接通按钮。 她喂了一声。 乐九萤的幽玄玉几乎同时传出她的喂。 整个飞泉斋沸腾了！ “唐樱，我也想要幽玄玉。” “我也我也！” “这根本就是上好的传音法器啊！” 唐樱不由地说：“大家冷静一下，目前幽玄玉的传音范围还只能局限在云山学院内。而且制作它需要花费时间，我手上现在没有多的幽玄玉了。” “我可以等！”有人斩钉截铁。 “我也可以！我还可以押定金！你想要学院的菱，还是灵石，还是什么别的，我都行！” “我愿意直接换，什么都行，我家是铸剑的，当今天下第一剑修楚君寒早年修道的第一把剑就是在我家买的！樱姐，我看你就差一把好剑，剑课考核成绩定能扶摇直上！” 唐樱：“……” 这孩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剑那一门满分一百五十分，她只考了十五分好吗！这是剑的问题吗！ 铸剑家的少年说：“我愿把我父亲赠我的入学贺礼献出，只求樱姐下一块、不，两块，幽玄玉先赠予我！” 唐樱忍不住：“你多大了？” 铸剑家的少年欣喜道：“在下铸剑甘家甘琥天，十八岁！” 唐樱：“我才十七，别叫姐。” 甘琥天从善如流：“樱妹！” 他身边别的男孩纷纷做呕吐状。 甘琥天嘿嘿笑道：“除剑之外，家中薄有资产，樱妹想要什么，我都愿为你弄来。” 唐樱想说我想要魔气，很多很多魔气。 甘琥天殷勤道：“只求两块幽玄玉。” “哼，”有人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众人望去，发现是葛清尘，他神色愤懑，“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只能在学院内使用，还得对方也有幽玄玉才行。傻子才做这样的买卖——” “蠢货！”甘琥天高声骂道，却没看葛清尘，“哎，哪来的虫豸说些有眼无珠的话！不过也可以理解，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就不知道真正的好东西有多好！” “说不通人话的，不用理，”兰摇风说，“樱妹，我也想要块幽玄玉，你给安排安排呗？” 唐樱快被这个“樱妹”折磨疯了。 她严肃道：“我觉得要不还是叫姐吧。这叫的不是年龄，是尊重。” 兰摇风扇子展开，给唐樱扇了两下风：“樱姐，给个话。” 唐樱呼出一口气。 从乾坤袋中拿出纸笔：“先登记一下。每个人押……” 唐樱思索片刻：“一百菱吧。” 一百菱不多不少，但应该能劝退一些想白嫖和只是好奇的吧…… “我我我！” “我先让我过去！” “别挤啊！” “樱姐，我也要两块我押两百菱！” 唐樱不得不安抚：“大家慢慢来……都有都有啊。” 真跟哄孩子似的。 【提示：幽玄玉的卖点也许并非游戏。】 金海之上冒出这么一行字，而后淡淡消下去。 唐樱鄙视。 还提示呢，反思吧天道，都没抓着用户痛点，啧。 【！提示：请尽快和兰摇风交换位置，坐到燕无咎身边，否则将会没有足够的幽玄之气支撑生产。】 唐樱优哉游哉：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燕无咎。”一声巨大的喊声。 唐樱傻了，这居然是她喊的，不，不不不这不是她喊的！ “各位稍等，我有件事和燕无咎、兰摇风两人商量下。” 这不不不不是她！ “兰摇风，我和你换个座位如何？我想坐到燕无咎旁边。” “当然，乐意之至。”兰摇风笑道。 唐樱：不不不不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艹我凉了啊。 整个飞泉斋静得落针可闻。 兰摇风收拾东西，和唐樱交换了位置。 众人目睹唐樱神色自然地在燕无咎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把自己的物品摆好，然后抬头，微笑道：“现在继续登记，请各位保持好秩序。” 莫名的，甘琥天哆嗦了一下。 似乎有杀气。 他走上前，战战兢兢：“我预约两块，这是两百菱。” 唐樱终于拿回了自己的身体，她深呼吸一口，勉强稳定住情绪：“好。” 【这，就是天道。】 【少女。】 唐樱憋住了一颗吐槽的心。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被人人畏惧的魔族少年，正偏头看她，目光如无底深渊，暗涌着无言情绪。 第11章 氪金一时爽 飞泉斋三十人，总共登记人数九人，预定幽玄玉十二块，除了甘琥天以外，还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定了两块。 十二块，就是一千二百菱。 唐樱美滋滋地想，一千菱似乎很好赚嘛！ 只要多蹭蹭燕无咎的魔气，积攒到足够的数值，把幽玄玉推广到整个学院，那么，给父母延年益寿的药岂不是手到擒来。 视线左上角，积攒的幽玄之气数量缓慢而稳定地上升。 天道似乎是为了方便她随时掌握动向，故而单独在不影响她视线之处放了这么一行小字—— 【幽玄之气：566点】 这个数值慢慢地涨，令唐樱有种稳定地满足感。 这时，燕无咎站了起来。 他要出去。 为什么？这都快要正式上课了！ 眼见幽玄之气的上涨速度下降，唐樱霍然起身，跟到燕无咎身边。 燕无咎：？ 众学生：哇。 唐樱厚着脸皮。刚才天道借她身体做的事情已经不能消除，而现在，幽玄之气又跟她赚取菱石相当于直接挂钩，燕无咎这只金大腿，她一定要抱住了！ 燕无咎冷脸道：“别跟着我。” 唐樱假装听不见。 一路跟他出了斋室。 唐樱小声说：“还有不到一刻钟就要上课了，你要去哪里呀？” 燕无咎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忽然掀起一丝丝恶劣的笑意：“去解手。你要跟过来吗？” 唐樱：“……” 她连连摇头。 燕无咎收起笑容，漫不经心道：“别跟着我。” 唐樱努力道：“我在外面等你吧！” 她心中不禁有些怀念，仿佛回到了当社畜上班的时候，就是这么无所不用其极，珍惜一切时间和机会。 燕无咎眼中流露出一瞬的不可思议，最终抿紧唇角，不再同她说话。 不多时，两人一同回到了斋室。 坐回座位上。 差不多踩着点。 钟声敲响，岑依然踩着钟声走进斋室。 他手指一抹随身的乾坤袋，讲台上便多了一摞书。 岑依然随口叫了个人：“容樊，把这些发下去。” 唐樱拿到书，发觉是一本编撰合集。 一篇一篇的小短文，都是偏文言的，分为三部分，大约是初级中级高级的区别。 “云山前三年，‘文’这一课所学，就是你们手中这本书。”岑依然道。 斋室中响起学生们私底下的议论。 唐樱隐约听到有人说，这就是传闻中云山道集。 岑依然很快揭开这本文集的真面目：“众所周知，天下境界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洞虚、渡劫、大乘。渡劫期是最特殊最坎坷的时期，顾名思义，想必诸位能够理解，也听说过不少有关渡劫期的奇闻异事。不过，众人可知，其实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需要由一个小渡劫期过渡，从练气到筑基，从筑基到金丹，不外如是。每次境界提升，有些天赋异禀之人，便会有所悟，这本文集，就是所悟之集合，若尔等能共通文字所悟，那便离突破不远矣。” 云山学院终究是修真学院，一切都是围绕着修真来的。 岑依然继续介绍了，这篇文集本质上分为五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练气到筑基的悟道文字，所占据的篇幅很小，而且都是年纪很小就突破的天才儿童之语，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在师长教导下按部就班，突破到筑基也不会有问题。 第二部分也就是初级部分，只筑基到金丹。 第三部分是中级部分，金丹到元婴。 第四部分是高级部分，元婴到化神。 “根据过往来看，”岑依然道，“尽管这三年我会带你们阅读和分析前四部分，但大部分人若能在三年内突破至元婴，便算是足够优秀。至于化神，那是后三年的事了。” 最后，第五部分，则属于拓展阅读。 只有四篇长文，分别是千年前第一剑修、三百年前第一刀修，百年前第一阵法大师，二十年前第一符箓师突破真正的渡劫期后，留下的感言。 这也是这部文集最珍贵的地方，因为只有云山学院才有，是压箱底的招才之道。 许多人是冲着剑修来的。 也因此，云山学院，剑法，是必修课。 在“文”这一堂课上，唐樱找回了被高中文言文支配的恐惧。 她本来昨晚就没睡觉，虽然因为修真还不至于因熬夜而猝死，但听着之乎者也和咬文嚼字，实在很难不犯困。 唐樱昏昏欲睡。 不知不觉，她就摆出了以前上课最经典的姿势。 以臂作枕，脑袋搁在上面，上下眼皮打架，终于没支撑住，睡着了。 “唐樱，”岑依然的声音十分温柔，“诵读第二篇第二段。” 再温柔，被老师当堂抓到打瞌睡，也是噩梦！ 唐樱猝然起身，捧起书，仓皇地翻到第二篇。 她磕磕绊绊念道：“宋梳自幼生于山野，知道法自然，一日读《山海经》而眠，梦中得见敦……敦……” 燕无咎淡淡的嗓音响在耳侧：“薨。” 唐樱因羞耻而脸红：“敦薨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注于……” 燕无咎：“泑。” 唐樱：“注于泑泽。” 唐樱厚着脸皮继续念道：“余天灵洞开，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人之经脉，灵气运行，犹如流水，丹田如泽，灵流入其中，可得造化无数……” 后面还有各种引经据典，全在燕无咎的提示下念完了。 起初，燕无咎还算平和。 后来，燕无咎看她的眼神已经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竟有人这么笨，字都认不全，还是那样多的字都不认识！ 好不容易念完，岑依然叫她坐下，继续讲课。 结合这篇课文，帮助他们认识自身经脉与丹田的关系，从练气到筑基，经脉和丹田中的灵气需要达成什么变化。 虽然岑依然没有说她什么，但接下来的课，唐樱撑住了，没有睡觉。 今日的课都是理论课，“文”之后，是“史”和“数”。 傍晚下学。 半天时间，幽玄之气已经有一万五左右。 唐樱问：“所以二到四万是指白天在一起所能汲取的数值？” 【没错。】 唐樱不由地开始畅想：“那要是晚上也能在一起……” 【勇敢地上！】 唐樱：“……算了。” 不可否认，燕无咎长得很合她眼缘，也令她心动。但她并不是真的十七岁，早就不是为了一点悸动就做无益蠢事的少女了。 还是安安心心搞事业吧。 通过燕无咎身上的魔气来积攒幽玄之气，虽然说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但这样还是太慢了。 她问天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天道回答她：【去找魔族。】 唐樱：“……你是想让我死。” 【云山东北方向百里外，有一黑市。】 唐樱：哦豁。 【有人卖魔花。】 唐樱：哇！ 她问：“修真界的人恨魔族入骨，魔花，有人会买吗？” 【自然。有需求才有市场。魔花长于魔渊，美丽颓靡，有的会攻击人，有的不会，反倒擅长解语。后者，就是黑市上所流通的。】 唐樱：“解语花？” 【解的并非好语，你去一看便知。】 云山学院上六休一。 百里的距离，如有坐骑，去那黑市当天也是方便来回的。 唐樱便记住了，决定这周日就去看。 接下来三天，日子走上了正轨。 上课，贴在燕无咎身边收集幽玄之气，打扫飞泉斋，照顾小浣熊，攒够幽玄之气就生产一块幽玄玉，按照登记顺序给出去。 三天生产了七块幽玄玉。 不知不觉，课间沉迷消消乐的人越来越多。 琴筝剑音连绵不绝。 甚至开始了攀比之风。 乐九萤得意洋洋地从甘琥天身边晃过：“我玩到第一百关啦！” 甘琥天咬牙道：“我昨天下午才拿到我的幽玄玉！” 乐九萤拍拍他的肩膀：“承认自己弱吧。” 甘琥天指着她：“你等着，我今晚不睡了，明天就超过你！” 乐九萤哼着小调，路过容樊，看了一眼她的进度：“哦？到第八十八关啦？我教你，这关要这么破解——” 攀比之风能够愈演愈烈，和乐九萤的嘚瑟分不开。 看着斋室内热热闹闹的场景，唐樱露出了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天道也领悟了什么。 【是否花费2000点，更新「消消乐」，增加排名系统，增加氪金系统？】 唐樱心中一动。 但她又有些疑惑：“菱这东西，现在又没电子货币，怎么加氪金系统呢？” 【暂时使用贷款制，先付费体验，后统一结算。】 【云山学院在每一块菱石上都镌刻了特殊标记，云山内部有一个系统，能精准检测到菱石的流入和流出，以及每个学生手中持有多少菱石。与此系统合作，可以很好地解决相关问题。】 唐樱想说她一个小小的学生，怎么和云山学院合作？ 天道洞悉她的想法，道：【此事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确认，是否花费2000点，更新「消消乐」。】 唐樱想了想，说：“确认。” …… 很快，迎来了云山学院的第一个休息日！ 唐樱要出门，这动静瞒不过同寝院的人，乐九萤本来很想去的，但消消乐更新后，甘琥天不知道氪了多少钱，一晚上追平了乐九萤的进度，乐九萤决定继续留在学院内，跟甘琥天一决高下！ 最后，宫展眉决定与她同去。 她认识学院里的一位先生，借来了白鹤坐骑，两人同骑，前往黑市。 而拥有幽玄玉、沉迷消消乐的几人，还没遭受过提前消费的毒打，只觉得一时氪金一时爽，一直氪金一直爽。 天昏地暗，无知无觉。 直到…… “购买失败，您的菱钱已不足。” “什么？！！” “怎么可能？！” “卧槽好像是真的！”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哀嚎，遥相呼应。 第12章 进货 黑市建在一座山的山脚下。 这座山怪石嶙峋，倒很衬黑市的名头。 摊位到处都是。卖东西的大多风尘仆仆，衣着朴素，一块布在地上一铺，东西随便一放，摆得极其随意。 许多奇形怪状的，唐樱都没见过，宫展眉脾气好，看她对什么好奇，就为她介绍两句什么。 逛了一圈，唐樱就满足了。 黑市买卖，没有规矩，没有品控，只看运气。她对修真界不熟，身上也没多少灵石，自然不妄想捡漏神器之类。 一圈逛下来，唐樱也观察到，卖魔花的摊位居然不少，有五六个。 卖花的大多把自己包得紧紧的，甚至用布、面具蒙脸，或用法术改变面容，十分小心谨慎。 唐樱随便挑了一家，蹲下来看。 魔花栽在花盆中，模样有些像石莲，瓣朵血红，每一个莲形之间都竖直地生长着一棵黑色的球，烟灰一样的花瓣簇簇，碰一下，那灰就直掉，但黑花球一点不见小。魔花长得很盛，每一盆都不止一朵莲形，很多还蔓延到盆外，好像要把花盆撑爆的样子。 天道已经检测出了数值。 幽玄之气主要集中在黑花球上，一棵黑花球相当于东山林的一匹魔狼。 唐樱舔了舔唇，问道：“老板，这花多少钱一盆？” 那老板裹着宽阔黑袍，脸上蒙着漆黑面纱，声音低沉，辨不清男女：“十盆起卖，一盆这个数。” 老板苍白的手指从黑袍中伸出来，比了个一。 唐樱惊喜道：“一块灵石？” 老板补充：“中品。” 唐樱翻了翻自己全部的家当。 一块一盆，十盆起卖。 当初殷奇老头在她修炼到练气九层时，送了她一些灵石。 在珞城，凡人居多，往来多用金银，灵石无用，唐樱便存到了今天。 修真界的换算，一千颗下品灵石兑换一颗中品灵石，以此类推。 殷奇老头给唐樱的，大多是下品，中品只有十来颗。 唐樱咬咬牙，正想买个十棵，忽然一队人轻车熟路地过来，抛给黑袍老板一袋灵石，懒洋洋道：“老样子。” 老板：“好嘞。” 直接递给他们一只乾坤袋。 一直在旁边冷眼观看的宫展眉骤然开口：“他们给了你二十颗中品灵石，乾坤袋中却有一百盆魔花，这与对我们报的价可大不相同。” “你——”老板失声，顿了顿，“你怎么能看到乾坤袋里的东西？” 宫展眉道：“低级乾坤袋，又没上禁咒，我一探便知。” 老板沉默片刻，道：“他们是老客户了。” 唐樱积极道：“我们以后也会成为老客户的！” 来的那一队人觑了唐樱和宫展眉一眼，扫到她们腕上的黑色手镯，为首的男生笑道：“云山的人？” 宫展眉淡淡道：“正是。” “云山不是最清贵高洁，从不屑涉足黑市，更不屑与魔物沾染半点关系，怎么今年不仅招了个魔族孽种，还要开始琢磨魔物了么？” 唐樱摇头道：“这只是我的私人行为，与云山无关。” “私人？”为首男生朝她跨了一大步，腰间长剑出鞘两分，“那我不得不问一问，你要这魔花做甚？” 唐樱镇定道：“与你何关？” “屁关系！” 陡然冒出的暴躁声音，让两方人马都愣了。 唐樱和那男生几乎同时辨认出声音来源，伸手抢去。 男生：“我先看中的！” 唐樱毫不示弱：“你买的在乾坤袋里！” 男生咬牙，叫道：“阮缇，给钱！” 唐樱飞快地扔出十块中品灵石，把那盆花抢先抱在怀里：“老板，五十盆，包含这盆，我就不跟你计较你坑我们的事！” 老板：“……” 那阮缇是个看起来老实的高壮男生，的确也老实，闷声对唐樱说：“姑娘，你把这棵魔花让给我们吧，能说出清晰字句的魔花少之又少，对我们学院的研究来说，弥足珍贵。” 唐樱倒不在乎会不会说话。 她看中这棵魔花，只因为它幽玄之气的数值比别的高上将近两倍。 “哦？弥足珍贵？”唐樱歪头，眼神在他们手中的乾坤袋上转了一圈。 为首的男生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脸色铁青道：“你以为我们会求着你？我们走！” 他甩袖离去。 唐樱一点没在意，捧着花指点老板：“这盆，这盆，这盆，都给我装进去，一盆不能少啊，诚信买卖，我以后还来。” 她笑得很甜。 老板：“姐姐，我真不能这么卖，人家是代表鹤梦学院来的，我才低价卖给他们。魔花摘取不易，稍有不慎便会殒身魔族之口，小本经营，都是命换来的钱……” 唐樱犹豫了。 她求助地看向宫展眉。 宫展眉沉吟片刻。 还未开口，方才那一行人又回来了。 但只盯着唐樱，不说话。 还是阮缇小声叫了一句为首的男生：“蒙朔哥。” 蒙朔语气生硬道：“十盆换一盆。” 唐樱：“二十盆。” 蒙朔：“你想都别想，我们走——” 唐樱：“十八。” 蒙朔咬牙：“十二。” 唐樱：“十五！” 蒙朔：“成交！” 老板目瞪口呆。 唐樱拿到蒙朔给的十五盆魔花，喜滋滋。 等鹤梦学院一行人离开，唐樱对老板说：“那给我四十盆吧，好不好？你摘花不易，我攒点灵石也不易，这十块中品灵石，差不多是我全部的身家了。” 老板回忆着刚才唐樱的操作，试探道：“三十盆。” 唐樱面无表情：“四十五。” 宫展眉抽出了剑。 老板慌张：“三、三十五行了吧。” 唐樱：“四十八。” 老板：“四、四、四十！” 唐樱甜笑：“谢谢老板。” 老板：……嘤嘤嘤，好可怕。 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宫展眉不免好奇：“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讲价的方式。” 唐樱万分感慨：“都是生活所迫啊。” 叛逆期的时候，唐樱和妈妈出去买衣服，妈妈总很会砍价，还会虚张声势，唐樱那时觉得有些丢脸。后来父母不在，她一分钱掰两分花，大学想要逛街时，都不敢去逛商场，只去那些旧百货店、大卖场，学会了妈妈的砍价方法，慢慢感受到这是一件多么实惠又有成就感的事。 “你买这么多魔花又是要做什么？” 唐樱想了想：“你知道我最近在弄的那幽玄玉吧？” “知道，”宫展眉笑道，“我也收到一块，这玉着实有趣。” 唐樱惊讶：“你有了？我还想着，等我能多做些时，送你一块。这魔花，就是做幽玄玉的一部分原材料。” 宫展眉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脸上噙着淡淡笑意：“我手上这块，是他送给我的，说方便传音。” “他？”唐樱八卦之心顿起。 宫展眉脸上涌起淡红：“你们斋的项羿，暂且替我守密。” “是他！我们斋的第一啊！” 飞泉斋成绩第一名，总学榜第十位，刚好压萧未非一头。 唐樱心道：不错！ 她夸了项羿一通，夸得宫展眉都不好意思了。 乘仙鹤于云端，时光漫漫，唐樱教了宫展眉幽玄玉的各种用法，还和她说了些许自己的对于接下来如何发展的畅想。 天快黑时，总会抵达学院。 宫展眉去还仙鹤，唐樱先行回寝室。 一踏进辛院，整个人吓了一跳。 五个人站在院子里，全身散发着颓丧和焦躁，一见到唐樱回来，眼神立刻亮得跟饿狼似的！ 唐樱打开自己的幽玄玉。 她属于开发者，能看到后台统计。 定睛一看，氪金排行前五，正是眼前五人，把自己家产氪都没了！ “樱姐！救命啊！”甘琥天率先卖惨。 “樱姐，充值的菱钱能退吗？” “呜呜呜呜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花出去的啊。” “樱姐，我可以等下次考完试再把菱石给你吗？我一直想买物华天宝楼里的剑修随笔，本来算好的，怎么不知不觉就花没了呢！” 几人姿态之恳切，神情之悔恨，见者无不动容。 唯有唐樱，冷酷无情：“可是，每次充值和花费，都有提示，菱钱与菱石是相等的关系，即便菱石还在你身边，一旦选择花进游戏里，那么它也不再属于你，只是等到统一结算日再交到我手中罢了。注意，是每一次都有提示，是你们自己选择充值的。消消乐这样的游戏，并非不充值就玩不下去，是你们自己想要争夺排名，才无止境地花费，只图更高的分数和更快的升级速度。” 甘琥天可怜巴巴：“樱姐，话虽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做排名系统啊？” 唐樱露出纯洁的微笑：“排名系统，能调动玩家玩游戏的积极性，增加游戏的趣味性，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要赚钱呀。” 五人面面相觑：……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唐樱说：“幽玄玉中的菱钱系统是与云山学院的菱石系统挂钩的，所以不退不换，希望你们吸取教训，日后谨慎氪金。” 五人垂头：“好叭。” 唐樱搓搓手：“对了，我最近新进了一批材料，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出新游戏，我有几个想法，你们想听听吗？” 五人抬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会是比消消乐还要好玩的游戏吗？！” “有排名吗？要氪金吗？！” “我们能第一时间玩到吗？！！” 唐樱：“当然，嗯……就选你们为内测用户吧！” “哇，虽然不知道内测是什么意思但莫名觉得很荣幸呢！” “虽然菱石都被我花完了但一想到有新游戏还是很高兴呢！” “虽然知道樱姐和游戏是导致我一贫如洗的罪魁祸首但居然很想说谢谢樱姐，新游戏多来点！” 虽然好像是坑，但踩上去居然觉得很愉快呢！ 第13章 新游戏 周一整个上午都是剑课。 云山学院给每个学生发了一把红沉木剑，虽是木质，但重量比一般铁剑并不轻多少。 剑课先生叫薛帘，与岑依然不同，薛帘严肃冷酷，极其注重规则与秩序。 要求练习基础剑招“刺”，上刺一百下，下刺一百下，反刺一百下，上下反为一组，做三组可休息一刻钟，谁都别想偷懒。少刺一下，薛帘先生就会用红沉木剑打人脊背一下，少刺十下，就打你十下。 严苛沉重的训练任务不是人人都能从头坚持到尾，而且学生们总是抱有侥幸心理，上周的剑课，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挨了薛帘的打。 唐樱也不例外。 红沉木的重量，唐樱挨过一下就不敢忘，她当时背上一痛，眼前一黑，喉咙一哽，差点以为自己会吐血！ 自那后，唐樱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咬紧牙关，坚决不再漏数一下。 今日众人集聚飞泉斋后院，站好位置，听从薛帘指令，练习基础剑招“劈”。 薛帘要求他们尽可能完美地练习剑招，可以慢，不能少。因此常常练到后面，大家由于生理和心理的疲惫会有意无意地拖进度。 今天更是，从一开始就有人做得很慢。 毕竟做快了，任务不会结束，只会源源不尽。 只有那么几个人，近乎不正常地积极。 甘琥天、杨南期、康登、余看霜、付巅。 不到半个时辰，五个人先后出列，向薛帘报告他们已经完成练习，薛帘便颔首准许他们休息一刻钟。 转头，薛帘冷言斥道：“同是云山学生，你等实在是弱不堪言，比鸡仔不如！三年过后，离开学院，不要说是云山出去的学生！” 唐樱听见身后有人小声说：“他们今天怎么做这么快？” “牲口啊，做这么快，搞得薛先生骂我们。” “咦？他们拿幽玄玉做什么？” “何必！如此卖力，早早练习完，就为了玩那毫无乐趣可言的消消乐？” 其实不然。 只有唐樱知道，这五人的手机中，新更新了两款小游戏。都是简陋测试版本。 昨晚回寝室之后，唐樱就把所有的魔花拿出来，这样可以同一时间吸收。 一共五十五盆魔花，每盆魔花上有三到四只黑花球，每只黑花球约三万幽玄之气。 所以魔花集中在寝室，能够达到最高的综合汲取比例是二比一，存储幽玄之气的速率为每小时百分之一，即两万幽玄之气左右。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左右，唐樱存储的幽玄之气已经有十万多。 她摩拳擦掌，决定大干一场。 天还没黑透的时候她蹲院子里给五人组讲各种类型的游戏，万万没想到，当年为了追校霸泡网吧导致她沾染玩游戏的恶习，竟然会在今时今日变成她的财富。 五人组加一个不知何时混进来的乐九萤，听得眼睛发光。 乐九萤说：“我想玩你说的百人逃杀！我会杀掉所有人赢得胜利！想一想就很爽！” 五人组则各有意见，也有觉得逃杀很热血很酷的，也有对其他的感兴趣的。 唐樱信心满满，她已经询问过天道，表示可以用少量的幽玄之气先出测试版。她大手一挥，对六人说：“我都做出来给你们玩玩看！” 结果凌晨三点，唐樱揣着十万多幽玄之气，盯着金海上天道给出的列表，沉默了。 【绝x求生修真界基础测试版：30万点。】 【王x荣耀修真界基础测试版：30万点。】 …… 【植物大战x尸修真界基础测试版：5万点。】 【奇x暖暖修真界基础测试版：5万点。】 …… 【旅行的青蛙修真界基础测试版：3000点。】 【Fppy bird修真界基础测试版：2000点。】 【提示：当前除春屋外的网络信号只能支撑信息、电话和消消乐排名这样程度的联络，需要强网络支撑的游戏哪怕构筑出来，也会无法运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夜的唐樱。 但很快，她想通了！ 三十万，再攒两天，不是攒不出来。 但何必呢？ 现在连一百个拥有幽玄玉的人都没有，前两者做出来玩的人也不够。 而且也没网。 至于中间层级的东西，花费贵，而且并不能保证修真界的人一定会对其有热烈反响。 所以，目前的策略，最好还是以在云山学院内构建互联网、适当推广幽玄玉为主。 说到推广，最后那两种爆火过的小游戏应该挺合适的！ 唐樱选择花费五千点，构筑修真界版fppy bird和旅行的青蛙。 【请进入构筑空间。】 唐樱：？嗯？构筑空间是什么？难道不是她选择好就可以直接上线了吗？ 【天真。上次是送你的，这次是要你自己做。请仔细考虑每一款游戏的素材配置、音乐选择和内容构建，尽量贴合修真界文化，以及，请做好心理准备，在地球风靡一时的游戏，如果你不做好修改，或者哪怕是做好了修改，也未必能复制其流行程度。】 唐樱深呼吸一口，她郑重道：“我明白了。” 她踏进构筑空间。 五点半，唐樱走出来，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被吸干了精气。 虽然身体本来就在床上，但神识回到床上时的那一刻，还是感觉到了一种“终于下班回家把自己扔到床上的爽快”。 唐樱翻了个身，喃喃：“妈妈，幸好我当年没去做游戏这行！” 继而又泪流满面，为什么她都穿越了还要做这样的社畜。 做游戏好难！ 五点半，五人组和乐九萤收到了来自唐樱的短信。 “两款新游戏测试版已在应用商城上架，请下载享用吧~” 打开应用商城，六人发现，这两款游戏，不是唐樱下午跟他们描绘的任何一款。 甘琥天和杨南期一个寝室，两人爬起来，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樱姐说好的抽卡对战呢？” “五对五推塔游戏呢？” “百人大逃杀呢？” “‘逃离魔渊’听起来这么刺激，为什么图标看着有点奇怪？这是一个人坐在剑上吗？” “‘旅行的狐狸’是什么？” 甘琥天和杨南期分配道：“这样，你先下逃离魔渊玩，我下旅行的狐狸。” 两个游戏体量都很小，很快就下完了。 甘琥天打开旅行的狐狸，入目作画稍嫌简陋，但不难看出，这是一间屋子，上面是床和窗，下面是大堂。一只红色的狐狸正躺在床上，看书。 甘琥天：？这是只妖吗？ 他伸手在屏幕上点了点，没什么反应。 甘琥天有点困惑，他目前对游戏的认知来自于消消乐，按照他的想法，只要触碰幽玄玉，必然会给一定的反应，但是…… 诶？ 甘琥天戳了戳狐狸，狐狸动动屁股，往床里面挪了挪。 好像……有点意思。 “我艹！”杨南期叫了一声。 甘琥天隐约想，他好像不止叫了这一次了…… 果然，很快，杨南期又叫了：“我艹我艹！又差一点点！” 甘琥天凑过去，说：“叫什么？很恐怖吗？有魔族？” 杨南期说：“这倒没有，但是它……我艹！” 甘琥天已经发现了，“逃离魔渊”这款游戏，上下是黑色的柱子，一个迷你的剑修御剑在黑柱间穿行，黑柱高低不一，需要通过点击调整高度，不论是过高还是过低，只要撞到柱子上，就会宣布“逃离魔渊失败，你已死亡”。 下一行就是得分、最佳得分。 再下一行是重新开始和退出按钮。 杨南期冷静了冷静，说：“我观察了一下，得分就是你穿越过的柱子数量，最佳得分就是你最高一次的得分。” 甘琥天不可置信道：“你最佳得分才……十七？” 杨南期恼羞成怒：“你以为很简单吗？” 甘琥天伸手要他的幽玄玉：“我来试试！” 两秒后，喊“我艹”的变成了甘琥天。 杨南期微笑。 十分钟后，杨南期的微笑也挂不住了，咬牙：“你能不能拿你自己的幽玄玉下了去玩？” 甘琥天：“……最后一把！” 就这样，天亮了，上课了。 几人飞泉斋相见，相视一眼，黑眼圈和默契都尽在不言中。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练完剑，然后凑到一起，开始攀比。 付巅：“哈哈，我六十一分了！” 甘琥天：“我刚才只差一点点就能突破六十了。” 康登：“啊啊啊啊啊啊我六十了，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 他紧张的额头和手掌心都是汗。 杨南期叫道：“先别数别走神啊啊啊啊——” 康登：“六十九，七——啊！” “逃离魔渊失败，你已死亡”。 五人集体惨叫：“差一点就七十了啊！” 这时大部分学生已经完成了劈招的练习，寻了个地儿歇息。 唐樱躲在一处树荫下，燕无咎在树上，她努力离燕无咎近点，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两盆魔花放在身边，一刻都不忘吸收幽玄之气的大业。 甘琥天五人走过来。 气势汹汹。 唐樱：“……？” 甘琥天扑过来晃着唐樱的肩膀：“樱姐，你怎的如此残忍？！” 余看霜虚弱道：“消消乐有消不掉的，可以买道具砸，可以买道具换位置，可以买特殊消除角色……我昨天还觉得，这是你的险恶用心，只为了从我们口袋中套取菱石。” 唐樱诚恳道：“我是。” 余看霜激动道：“不！你不是！这分明是给我们的支持与鼓励，帮助我们战胜困难，给予我们信心与快乐，是我们不懂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我们错了！” “我们错了！”几人掷地有声道。 唐樱：“……啊？” 甘琥天希冀地看着唐樱，作为五人代表，说道：“樱姐，考虑给逃离魔渊加个氪金系统吗？比如一菱钱可以原地重生的那种，十菱钱也行。” 唐樱失笑道：“可你们不是没有菱石了吗？” 为了线上和现实的区分，学院把菱叫菱石，线上唐樱则改了个字，区分于菱石，叫菱钱。 初衷也是为了提醒学生，菱石一旦变成菱钱，实体就不再属于他们。 “我们可以去领学院的任务做！扫地！整理书籍！我们都可以！” 唐樱摇头：“不行，这个游戏就是免费给你们玩的。” 杨南期眼中含泪，道：“这样的免费，我们不……” “唐唐，新游戏真好玩，”乐九萤蹦蹦跳跳，“我走到第三百根柱子，居然还会给我散花诶！” 五人组晴天霹雳，心态彻底崩了。 唐樱把甘琥天推得离自己远了点，拍拍他的肩膀，说：“游戏会一直免费，不用客气。我看反响不错，过两天就上线正式版，敬请期待哦。” 乐九萤再捅一刀：“你们休息时间到了吧？薛先生喊你们去练下一招了。” 五人组：TT 怎会如此！ 第14章 约定 剑课上完，所有学生都大汗淋漓，腰酸腿痛。 因一腔无名热血支撑的五人组每次练习都是最早完成的，完成之后就聚在一起玩《逃离魔渊》。 他们的热情也感染了别的同学，剑课结束后，他们照旧找了个树荫聚在一起，不少好奇的人总算逮着机会，连忙来围观。 《逃离魔渊》这款游戏，界面简陋，操作看起来十分简单，只需要点击屏幕控制剑修穿过黑柱就可以，但偏偏，玩游戏的人就好像故意的一样，总是不能及时地调整到合适的高度，导致剑修撞到黑柱上而死。 围观群众不时发出嘘声。 “甘琥天你行不行啊，这么简单的游戏还一直死一直死。” “看得我都手痒了，有点想玩。” “为什么我的幽玄玉里没有这款游戏啊。” “对啊，我也没有，樱姐！！！怎么回事啊！” 唐樱说：“稍等啊，我中午回去先把这个做出来，他们目前的版本是测试版，不完整。等我做出来之后就可以下载玩了。” 唐樱的太阳穴其实有点突突地跳。 她想起天道说的，制作游戏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势必会消耗唐樱体内的灵气以及她的精神力，吸收幽玄之气也是。 当初在东山林，她几乎一瞬间就吸收了尽五万的幽玄之气，按天道的说法，当时其实是天道替她收的，以唐樱现在的修为境界，如今半个时辰两万点的吸收速度已经是最高的速度了。 只有修为升级，吸收幽玄之气的速度才会提高，同样，也才能提升她的精神力去构建更大型的游戏。 所以，一切的根本，还是修炼啊。 中午和乐九萤一起去芳馔堂吃了饭，然后回辛院。 乐九萤回房间玩游戏，唐樱在屋子里把魔花摆摆好，开始吸收幽玄之气。 她盘腿坐在床上，闭眼打坐，回想着脑子里本就不多的记忆，试图捕捉空气中的灵气，然后将它们纳入自己的经脉丹田。 修真的每一个境界，都有其主要表现方式。 练气，说明已经可以感知天地灵气，在呼吸吐纳间，将灵气引进经脉，纳入丹田，当丹田中的灵气达到饱和时，便可以冲击筑基。 唐樱，目前就处于这个阶段。 筑基的表现形式，则是将充盈于丹田的灵气，凝成一个气旋。 唐樱怎么也找不到凝气的方法。 两刻钟后，唐樱睁开眼，认命地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幽玄之气上。 金海之上，字迹显现。 【请选择要完善的游戏。】 唐樱想了想，问：“我来得及把它俩一起做了吗？” 【来不及。】 “那就逃离魔渊吧。” 【请进入构筑空间。】 …… 下午是室内课，阵法和符箓。 唐樱也是上周上过阵法课后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阿拉伯数字是用在阵法上的。 阵法有点像编程，是出于理智的、逻辑的、精心计算后所呈现的。 分为不同的形式，最小型的阵法，与符箓有共通之处，一般的阵法，常用灵石完成，还有些大型阵法则由人构建——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穿阳剑派就有好几套剑阵，三百年前杀过一任魔尊，十分了得。 听起来很酷，很厉害。 学起来…… 很困，很疲惫。 唐樱掩口打了个呵欠，努力睁大眼睛听课。 阵法课和历史课是同一个老师，叫宫意欢。 宫展眉说过，这是她小姑姑。 小姑姑的课能睡么？坚决不能啊！ “这堂课所说的，修真界最常用的两种基础阵法，‘风凉’和‘阳暖’，前者的构建方式我已经说过，今日的作业是，回去自己做一个风凉阵，下堂课时交给我检查；第二个作业，既已学会风凉阵，举一反三，请写出你认为的阳暖阵构建方法，最好也能把阳暖阵做出来，如能做出，给予菱石奖励。” 一直心不在焉的五人组猝然抬头。 “多少菱石啊先生！” 突然想起来平时好好学习也是一种获取菱石的途径，几人望着表面上还是满的实际上一块菱石都不属于他们的乾坤袋，都感到激动万分。 宫意欢微笑道：“一百。” “我们会努力的！” 宫意欢莲步摇曳，走回讲台，收拢教案，笑道：“期待。” 她指尖一敲讲桌：“这堂课便到这儿。” 课间休息两刻钟。 上午大家还是围着甘琥天看他们玩，中午唐樱升级好游戏，往每个人的幽玄玉发布了新游戏上架通知，大家便都拿自己的幽玄玉下了玩。 还有几个人跑过来和唐樱买幽玄玉。 他们之前对消消乐不感兴趣，但是逃离魔渊这款游戏激起了他们极大的好胜心，想玩，但有幽玄玉的都握在手里自己玩，万般无奈，只能来买一块。 最近因为魔花，唐樱幽玄之气很多，便也攒了些幽玄玉现货，很快就拿了出来。 完成四笔交易，唐樱一拍脑袋，想起来什么，从乾坤袋中拿出最后一块幽玄玉，放到燕无咎桌上。 “喏，”唐樱说，“送你哒！” 燕无咎漆黑的眼珠有种无机质的冷淡，他声音微沉：“这是何意？” 唐樱小声说：“没什么意思，只是看你不像是会掏钱买的样子，所以送你一块。” 燕无咎眉峰微蹙：“我不要。” 唐樱说：“干嘛不要？以后大家都会有的，没有的话，容易玩不到一起。” 燕无咎把玉推回唐樱桌上，目光移向别处：“我不需要。” 和这劳什子幽玄玉没有关系，有它没它，他都注定不会和这些人玩到一起。 唐樱低头，想了想，说：“那这样，收下它，算我求你一件事的报酬。” “什么事？” “那天在东山林，阿九说的是真的，是不是？那些魔族，想要食你血肉……” “是。”燕无咎的眉眼间都是厌恶和不耐。 唐樱认真地看着他：“既然有魔族能闯入东山林，那日后，说不定他们还能再闯进云山学院，我要你答应的这件事，就是——如果你遇到魔族，用幽玄玉联系我。” 燕无咎骤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唐樱：“荒唐！你在想什么？！你……想要求死？” “怎么可能！我特别珍惜我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 所以才要不惜代价收集幽玄之气啊，毕竟天道要她在修真界推广互联网……虽然听着都扯淡。 燕无咎深深地看她：“你说的话，当真？” 唐樱郑重点头：“当真。” 燕无咎收起那块幽玄玉，嗓音微哑：“我知道了。” 唐樱顿时笑盈盈地看着他：“多谢。” 燕无咎沉默。 倒是斋室忽然响起喧哗。 “这剑修到底是哪个门派的？！丢不丢人啊？！会不会御剑啊？！！！基础灵气都不会用的吗？还逃离魔渊，就这水平逃个屁啊！！！” 得，又疯一个。 是谁这么气急败坏？ 唐樱目光搜索，定睛望去，居然是萧未非！ 他拿的是容樊的幽玄玉，容樊在一旁怯生生道：“可是，这考验的不是剑修的御剑之术，而是你的。” 萧未非气结：“我？如果是我，我绝对不可能——” 兰摇风懒洋洋道：“金丹才能开始御剑，敢问萧兄，如今筑基几层，是否要踏入金丹？若是如此，入学方才十日就达金丹境，那可就是咱们云山千年第一人啊！” 萧未非：“……” 他牙都咬碎了 偏偏旁边杨南期还在煽风点火：“萧公子的成绩不错啦，一开始三分，七分，五分，第四次就拿到了高达十四分的成绩！可惜第五把开局失误，开头就撞了，只拿了零分，第六局又有五分！很不错！刚才那把确实可惜，只过了一根柱子……” 容樊：“萧未非，可以把我的幽玄玉还给我了吗？” 萧未非：“……” 他此生从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把幽玄玉还给容樊，萧未非沉着脸，大步走到唐樱面前，掏出一百菱：“我要一块幽玄玉。” 唐樱：“不好意思，暂时没有，得等。” 萧未非神情可怕，如暴风雨在酝酿：“等多久？” 唐樱：“一日。” 萧未非把一百颗菱石洒在唐樱桌面上，冷笑道：“好，我等。” 第15章 精打细算 唐樱不会跟菱石过不去，慢吞吞把它们扒拉进乾坤袋里，然后在登记簿上记下萧未非的名字。 不是她故意不给萧未非面子，只是她恰好一滴都没有了。 从黑市购入的55盆魔花，每盆约35棵黑花球，一棵黑花球3万幽玄之气，也就是一共5775万幽玄之气左右，这5775万幽玄之气，只能吸收67％左右，也就是387万。 在春屋，所有的魔花摆在身边时，速度能达到一小时两万多幽玄之气，一天待在春屋约十个小时，就是二十万，春屋以外的时间，也就是白天，蹭燕无咎身上的三万左右，加上零散几盆魔花放在身边吸收，白天应该能有六七万左右，一天的收益就是三十万。 幽玄玉1万点可生产1块。 逃离魔渊2000点加上细化完善的两万八千点，共三万点。 互联网，当时花费了15万点，安置在她寝室，唐樱测试了一下，覆盖的面积大约是150平左右，这是从平面上来看，至于往上往下能接受网络的距离是多少，她暂时不能确定。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除去零零碎碎花掉的，唐樱剩了十万点左右。 飞泉斋斋室的面积，巧了，两百平左右。 唐樱刚把积攒的所有幽玄之气砸在了这上面，幽玄网以她为基点，向外辐射，覆盖了二分之一的飞泉斋。 然后萧未非就来跟她买幽玄玉了。 唐樱把菱石收好，想了想，对斋室里的众人说说：“我现在，暂时，每天大约会做五块幽玄玉左右，大家想买可以来登记，按顺序发货。然后，购买幽玄玉，除了学院的菱，还可以用中品灵石，只需要一块就够了，哪个比较划算，看你们自己。” 她需要中品灵石去买魔花。 葛清尘不可思议，看着唐樱：“你在想什么？中品灵石那样宝贵的财产，就拿来买你一块破玉？做梦吧。” 他出身低微，自进入学院，就分辨出哪些与他应该是同类人。 唐樱本应是的。 明明和他一样，偏远的凡人城市出身，穿的是普通布衣，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首饰，绾发的簪子都是普通货色，不像别的女孩，戴的那些看起来十分简单的小首饰，灵气都要溢出来。 可就是本应和他一样普普通通的唐樱，竟然与兰摇风这样云山学院院长的儿子交了朋友，还大摇大摆地坐在人魔混血的孽种旁边，毫无惧意，其他世家子弟竟也像模像样地捧着她。 明明他跟在萧未非身边，处处小心，萧未非却也不正眼看他。 而唐樱却大受欢迎。 凭什么？ 凭她是个女子？ 葛清尘盯着唐樱那张漂亮的脸蛋，道：“有这功夫琢磨旁门左道，为何不多读几遍文集？只有提升修为，才是唯一的出路。” 唐樱耸耸肩，不置可否：“那可不一定。” 葛清尘自觉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恨恨道：“那你就继续耍你这些无用的小伎俩吧，中品灵石意味着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不可能有人会买的！” 中品灵石，他都只有一块，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一百菱和一块中品灵石是否等价，唐樱无法确定，她只能猜测，对于云山学院众多家世煊赫、资产不菲的少年来说，也许中品灵石反而是比较廉价和划算的那个。 五人组中的余看霜猛然一拍桌子起身，冲到唐樱面前，掏出五块中品灵石。 余看霜是五人组中最小的一个，听说云山入学考核那天他刚满十六，他脸颊还有没有褪去的婴儿肥，眼睛是杏眼，很大，眼角圆圆的，个子也没有其他人那么高，似乎刚过一米七，看起来就是个孩子。 他对唐樱甜甜地笑：“樱姐，我再预订五个幽玄玉。” 唐樱说：“好的。” 葛清尘整个人呆若木鸡，等唐樱一气呵成地记完账，他才颤着手指，指着余看霜，说：“你怎能如此败家？这、这可是中品灵石！不是下品！” 余看霜微微歪头：“败家？” 知晓他家底的几人哄堂大笑，甘琥天说：“你知道他娘是谁吗？败家？五块中品灵石？哈哈哈哈哈哈！” 葛清尘一脸茫然，面皮涨红，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 余看霜认真说：“不用担心我，五块中品灵石，对我来说只是一点随手可用的碎钱罢了。” 他是好心解释说明，叫葛清尘不必担心，听在葛清尘耳中，却充满侮辱的意味。 葛清尘握紧拳，沉默地坐回座位上。 他不出声，便也不再有人在意他。 甘琥天拉了拉余看霜的衣服，问：“小余，你干嘛？买这么多你用得上吗？你一根手指玩一个？？” 余看霜开开心心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小声说：“我有我的用处。” 唐樱惦记着刚才甘琥天说的话，好奇地问余看霜：“你娘是谁呀？” 余看霜回答她：“我娘叫余美人。” 唐樱：？？？？ 余、余什么？ 乐九萤说：“我知道！紫雀馆的余美人，外号余紫雀。紫雀馆只卖两大类东西，衣服和首饰。尽管如此，也是客如流云，来往不绝。一块中品灵石？连紫雀馆一只耳环的边角都买不着。” 唐樱由衷感叹：“真厉害，好想去看看。” 这就是修真界的顶端时尚潮流啊。 余看霜说：“好啊，等放大假时，我带你去！” 说到紫雀馆，学生们便讨论起衣服和首饰来，紫雀馆当然不是只卖纯粹的布料和珠宝，所卖的东西，除了漂亮，还有其他特殊的功能，比如衣服能作护甲，耳环能增听力，步摇足当暗器…… 唐樱听得啧啧称叹，心想，若是能去亲眼看一看，把握住修真界人士的审美，那换装游戏就可以做起来了！ 在日程本上记上一笔。 - 过了两天，飞泉斋中的逃离魔渊热没有冷却，反而愈演愈烈。 萧未非拿到幽玄玉后，和甘琥天他们杠上了。 完整版的逃离魔渊增添了排名系统，点进去，谁在上谁在下，谁的分数最高，全都一目了然。 一时间，课间休息全是逃离魔渊的背景配乐声。 周三——唐樱算是在幽玄玉中夹带私货，以休息日那天为周日，七天为一周，放在时间边上显示，方便又清晰——又有一堂符箓课。 先生讲起了符箓的基本原理，枯燥无聊，饱含文言文术语的理论知识。 唐樱忍不住走了神，悄悄打开幽玄玉，翻开消消乐和逃离魔渊的排行名单。 快信昵称一栏，如果不修改，就默认为幽玄玉编号，若是修改，该昵称就会代替编号，并显示在所有游戏的排行中。 虽然对于唐樱来说，快信的设置好像代替了通用设置这点有些奇怪，但修真界的同学们觉得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唐樱看着简单的文字排行，总觉得少点什么。 没有头像！ 她问：“什么时候能有相机功能呢？” 天道直接甩了她一张表格。 里面把她原手机中所有软件都列了出来，并标注了相应所需的幽玄之气。 唐樱翻了翻，沉默须臾，叹道：“我再攒攒。” 突然，唐樱的快信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添加好友是必须知道对方的幽玄玉编号才可以。不过现在幽玄玉不多，编号格式又简单，大多在使用的都是飞泉斋内的人，随便加也可以的。 不过，这条申请不来源于飞泉斋，因为申请人的昵称叫“展眉”。 唐樱通过了申请。 她忍不住想，修真界的同学暂且还很单纯，取名都是按照自己的名字来取。 乐九萤的昵称就叫“阿九”。 甘琥天的昵称叫“琥”。 而唐樱…… 她的昵称叫，“樱桃小丸子”。 展眉：我的狐狸给我带来了一张画。 樱桃小丸子：好事啊！是哪张画，可爱吗？ 看来宫展眉是下载了《旅行的狐狸》玩。 都是同一个院子的，知道宫展眉已经有幽玄玉，唐樱就把内测的游戏也通过后台发给了她一份。 宫展眉回复唐樱。 展眉：画上写着，‘狐狸倒挂在树上k自拍，好难画，先放着吧’。 展眉：k是什么意思？ 展眉：自拍是什么意思？ 展眉：我家狐狸的画呢？ 唐樱：“……” 樱桃小丸子：我今晚就给它完善升级！ 胡言乱语的“设计手稿”竟被公开处刑！ 呜呜，人果然不能太放飞。 她不知道，宫展眉是在被朝霞斋众人的围观下玩的《旅行的狐狸》，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开·处·刑。 起因是燕瑾若叫了一声，觉得狐狸十分可爱。 便有人围过来，连连问哪儿有狐狸。 毛茸茸世最可，谁会不爱呢？ 更何况朝霞斋当日在东山林争夺守门兽时，不幸只争得了鹅，如今大白鹅每日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庭院漫步，好像它才是朝霞斋的主人，一个不高兴，便追得人抱头鼠窜，朝霞斋饱受其苦，看别的斋的守门兽，温顺可爱，上手就能撸，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宫展眉便给他们看。 一开始，大家还有些失落，竟然只是一只假的、画的狐狸。 结果等宫展眉伸手指戳了戳狐狸的脸颊，狐狸鼓着脸看了她一眼，挪挪屁股时，许多同学的眼睛都直了。 “竟然会动，仿佛真的！” “栩栩如生！着实可爱，宫姑娘，你方才说这叫什么，‘游戏’？” “这就是近日飞泉斋正流行的幽玄玉？竟这么有趣？” 毛茸茸替唐樱跨出了征服世界的一步！ 宫展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介绍：“她一般在家会读书，写字，弹琴。每过一阵，便会出游一些时日，在外头的时候，会寄些画回来，有时是风景万物，有时是她和她的朋友……上次寄来的一幅画，我尚未拆，正好给诸位看一看。” 她点击拆开信封。 一整张令人难以置信、不知所云的狗爬字。 宫展眉的笑容凝固了。 朝霞斋众人的表情也凝固了。 毛茸茸替唐樱征服世界的第二步，完全垮掉！ 第16章 我工作我快乐 傍晚下学，学生们都走光了，只余下被惩罚的几人要打扫斋室、前院和后院。 小浣熊溜进斋室，左顾右盼。 不多时，一声巨响传来。 唐樱惊了一下，进屋一看，发现小浣熊把她桌子推倒了，整颗脑袋埋在唐樱自制的帆布包里，叼出一包糕点开始吃。 修真界的学生们习惯用乾坤袋，收拿东西来无影去无踪，唐樱还不太适应，所以自己做了个帆布袋，平时带在身上，收收她那块幽玄玉、学习用书本、记账簿、笔墨和……糕点零食什么的。 兰摇风叹道：“终于祸害到你头上了。” 唐樱：？ 兰摇风唰地甩开扇子。 兰摇风的扇子，很符合他风流纨绔的人设，上面画着一片夭夭桃林。 但那是从前。 现在，这把风流桃林扇，被啃得破破烂烂。 唐樱大惊：“怎么搞的！” 兰摇风唏嘘：“我们可爱的守门兽啃的，它哪里是守门兽，根本是破坏兽，前天你走得早，不知道，它不仅啃了我的扇子，还啃了斋室的门，修门花了我们一笔不菲的菱啊。” 唐樱有些恍惚。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以前看过什么科普，似乎是说，浣熊虽然看起来很萌很可爱，但实际上非常凶残。 斋室内又“砰”的一声巨响，证实了她不太清晰的记忆。 唐樱看过去，发现是浣熊又推倒了一张桌子，抱着桌子腿在啃。 可怕。 兰摇风继续在唐樱耳边叹气：“自从前天我的爱扇惨遭蹂躏，我连消消乐都不愿打开了。” 唐樱：“……” 她忍不住说：“它这是饿了吧？给它弄点吃的会不会好些？” 兰摇风道：“没用，这也许就是它生存的乐趣。” “那……能不能让它先从斋室里出来？” 兰摇风说：“我不行。” 男人怎么能这么干脆地说自己不行！ 唐樱下意识找了下乐九萤。按她那么莽的性格，又是妖族天才少女，对付一个小小的浣熊应该手到擒来吧？ “你在找小萤？” 唐樱诧异地看了兰摇风一眼，差点脱口问出小萤是谁。 兰摇风破烂的扇尖一指前院的长青树，道：“那儿呢。” 长青树枝繁叶茂，翠绿掩映，乐九萤又穿的一身绿衫，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树上竟有个人。 兰摇风道：“小萤有些怕浣熊，她眼睛又是红色，我猜，她原型是只兔子。” 唐樱说：“……真的会有她这种性格的兔子吗？” 而且，兔子会吃肉吃得那么大快朵颐、那么快乐吗？ 兰摇风望着树上的乐九萤，眉眼弯弯，道：“真可爱。” 唐樱：“……” 怎么突然就开始感慨乐九萤可爱了！现在的关键不应该是赶紧把浣熊弄出来嘛！把它放到前院或者后院自由活动，再把斋室里收拾一下，就可以赶紧回寝室了。 唐樱还惦记着赶紧多收点幽玄之气，然后升级《旅行的狐狸》。 燕无咎在她不远处的后院，神情淡然地扫着落叶。 他修为似乎每日都在精进，因为唐樱每天都能看到，他身上溢出的魔气每天都能稳步上升一两个数字，从233到333，今天已经快四百了，这样一来，她每天从他身上攒到的幽玄之气也在逐渐增多。 然而相对于互联网的架设来说，还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 兰摇风不上，唐樱就决定就自己上。 她撸起袖子，走进斋室，直奔浣熊。 浣熊天然的一脸呆萌，毛茸茸的爪子扒着桌腿，见唐樱过来，便抬起脸看她。 唐樱试图和它沟通：“前后院都有树，树不比这木桌子腿好吃？” 浣熊舔舔爪子，不搭理唐樱。 “喂！”唐樱佯装凶狠，虚张声势。 浣熊背一弓，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比唐樱还凶。 它朝前一步，仿佛想攻击她。 唐樱心里咯噔一声，有点害怕，默默往后退。 浣熊看着再怎么可爱，到底是熊，熊的凶名，唐樱还是懂的。 这时唐樱眼前吸收燕无咎身上幽玄之气的比例忽然上升，她回头，发现不知何时燕无咎进来了斋室，一脸面瘫地走到唐樱身边，也就是浣熊面前。 浣熊的动作僵住。 然后，唐樱眼睁睁看着，燕无咎前进一步，浣熊后退一步。 唐樱忍不住鼓掌道：“厉害。” 一路把浣熊赶到后院，燕无咎利落地锁上后门，淡淡道：“后院我已打扫完毕，先走了。” “嗯嗯，好。”唐樱点点头，望着燕无咎冷漠瘦削的背影，轻声道，“谢谢你。” 燕无咎仿佛没听到，没有顿步，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教室被浣熊弄得一团糟，唐樱叹息一声，把倒下的桌子椅子一一扶好，摆正。 透过斋室的窗户，能看到后院有风，吹得草坪上的草柔顺伏首，浣熊走来走去，而后到了后院的小树林里，穿过小树林，还有一片小池塘，唐樱去过，里面养了些鱼虾，她碰见过几次浣熊在里面捞鱼吃。 去吃鱼了，就不会再来祸害斋室了吧。 唐樱悄悄松了口气。 她望向湛蓝天空，微微走神。 但实际上，她看的不是天空，而是印在视线左上角的一张缩略地图。 是天道给她准备的，能通过她的意念能够放大和缩小，看清楚哪些地方已经被覆盖了网络。教室里就一半左右的空间，已经变成了成功覆盖的绿色。 这个地图刚出现的时候，唐樱开玩笑，说觉得这有点像给沙漠种树。 绿色缓缓蔓延，让人很有成就感。 她和这个时代、这所学院，其实是有点格格不入的。 所有人在谈论的关于修道的东西，她都不是很懂，刚开始也想过，在这里混吃等死三年吧，又好像有点不甘心。 从父母去世以后，唐樱就没有再过过那样的生活，她不得不为了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而努力，拼尽全力奋斗。 习惯了学习、工作和时时刻刻有事情做的感觉，一旦停下来，竟会觉得人生空虚。 所以，天道选择她，是有道理的吧。 毕竟她是公司出了名的工作狂，为了加班费恨不得007…… “唐唐，斋室收拾好了吗？兰摇风都走啦，今天食堂的主菜好像是叫花鸡！” 乐九萤探了个头进来。 食堂还是唐樱说漏了嘴，乐九萤才会跟着叫的。 芳馔堂这几个字虽然匾额高挂，字体漂亮，仙气飘飘，但念出来实在拗口，而且并不直白易懂。 乐九萤显然更欣赏“食堂”这个名字，食，就是吃饭，通俗简洁顺口。 “不亏是唐唐啊！”彼时乐九萤两眼发光，真心崇拜。 浣熊赶到后院了，乐九萤好像又生龙活虎了。 催着唐樱，一脸很馋叫花鸡的样子。 “稍等，我收拾一下我的包。” 唐樱把帆布包里还幸存的东西收放好，背包出门，然后锁门。 修真界锁门用的不是凡间的铁索，而是符咒。 贴好以后，唐樱笑道：“走吧。” 一路上，乐九萤叽叽喳喳，先问唐樱怎么把包带在身上，不收乾坤袋里，多不方便啊。 其实对于唐樱来说，收在帆布包里，比收在乾坤袋里方便。 她灵力使不利索，常常在乾坤袋里找东西要找好一阵子。 面上，唐樱含糊道：“我自己的习惯。” 乐九萤摸了摸她的帆布包：“我还从未见过这样样式的储物袋，方方正正，很是漂亮。” 唐樱便说：“我送你一个？” 反正做这玩意儿还挺方便。云山学院这种凡布，虽然也要花菱购买，但便宜到几乎是白送。 “好呀好呀，”乐九萤又是那副开心佩服的表情，“唐唐，你是我见过最厉害，最有趣的人类。” 唐樱：“……过奖了。” 都是地球人民的智慧结晶。 到了芳馔堂门口，乐九萤欢天喜地冲进去要叫花鸡。 在芳馔堂打工的同学遗憾道：“叫花鸡刚卖完一批，新一批还在做，得等。” 乐九萤垮了脸。 “我这有一只，”兰摇风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两人背后，笑意盈盈道，“送给你吃。” 乐九萤双手交握：“兰摇风，你人太好了吧！” 三人便寻了相邻的位置，坐下吃饭。 这个点了，芳馔堂的人已经不多，因此乐九萤充满热情、风卷残云的吃饭动静颇受瞩目。 不过……意外的，食欲被激发起来了呢。 唐樱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兰摇风更是陪吃到乐九萤吃完。 天色微黑，乐九萤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十分满足。 “我们要回去啦。”乐九萤说。 兰摇风笑道：“一起啊。都是南舍的。” 乐九萤好奇道：“你的舍友，都是谁呀？” 兰摇风说：“燕无咎，项羿，应观潮。” 唐樱心中一动，有点暗戳戳地说：“有空和我们辛院联谊啊。” 兰摇风眉峰微挑：“联谊？” 唐樱道：“唔……就是联络友谊之意，交个朋友。” 兰摇风扇柄瞧着掌心，笑眯眯地说：“自然自然。” 三人到了南舍，唐樱和乐九萤与兰摇风分手，她们往东，他往西。 唐樱回寝室以后先把魔花花盆都摆摆好。 魔花快要被吸收殆尽时，花儿会呈现出一种枯萎颓败，然后消散的状态只剩一个空盆和里面的泥土。已经有几盆被吸收光了的魔花，唐樱把这些空花盆收集起来，放在乾坤袋里。她打算下次去黑市进货时拿这些空花盆和老板讲价，能省一点是一点！ 接着，唐樱拿出自己原来的手机，打开闹钟。 这只手机落到她手里时就是经过了转化的，日历都有两套系统，一套是地球西历，一道是修真界的历法。不过好在修真界目前也是一天十二时辰，也就是二十四小时制，手机上的时间由天道帮忙校准了，因此可以使用闹钟。 唐樱准备定一个闹钟，魔花就摆在周围，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自动被吸收，等吸收得足够多，她也差不多有了足够的睡眠，闹钟叫醒她之后，就可以投入工作。接下来的重点工作就是用幽玄之气去升级《旅行的狐狸》这款游戏。 唐樱忍不住握拳，称赞了一下自己：每天都在工作，真是积极向上、活力满满呢。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唐樱小心翼翼绕过花盆去开门，只开了一条缝，看到是乐九萤，她闪身出去，问道：“什么事呀。” 乐九萤把她的幽玄玉给唐樱看。 唐樱瞄了一眼。 有些震惊。 乐九萤的逃离魔渊居然打到了八百多分。 “这个游戏越玩越觉得没什么意思，”乐九萤揉揉眼睛，说，“唉，你看第二名，甘琥天，才得了两百多分，真没劲。唐唐，你什么时候出点新游戏啊？” 唐樱：“……” 这热情期也太短暂了叭！才一天啊！是因为独孤求败，高处不胜寒吗？还是因为地球游戏在修真界水土不服？还是她的制作水平有问题？ 按照这种稍微玩一玩就觉得无聊的速度，她得以多快的速度推出新游戏才能维持学生的新鲜感啊！ 乐九萤自认只是提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小的诉求。她看着唐樱，眼中闪着期盼的光芒。 殊不知唐樱脑中已经闪过九曲十八弯，默默内伤吐血了。 妈妈，她不想做工作狂了，做个混吃等死的咸鱼到底是哪里不好T_T 但，唐樱面上却露出完美的微笑，说：“好，我会尽快去构思制作的。” 她关门回房，泪流满面地把闹钟提前一小时。 第17章 赚钱之道 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月，天气慢慢地也热了，从春天，走到了夏日。 云山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 进入夏天以后，宫意欢最早上课教的风凉阵就派上了用场。 以大部分学生目前的修为，暂时还做不到寒暑不侵，所以几乎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寝室搭上一个，能够很好地提升生活品质。 唐樱左上角小地图上的绿色也在这一个月间越增越多。 推广幽玄玉的事业也在事业稳步进行着。 唐樱用于汲取幽玄之气的那些魔花，大概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她用完了。然后用通过卖幽玄玉攒到的一些中品灵石，去黑市又进了一趟货，按照上次的老价格，十块中品灵石购买五十盆魔花，加上她攒的那些空花盆，老板说可以用那些空花盆交换五盆，所以是五十五盆魔花。 回到云山学院，继续重复着吸收幽玄之气。 一整天加起来能积蓄三十万左右，大头攒下来，在云山学院中构建网络。先把学生常在四个斋室填满，然后是斋室的前后院，再然后南舍和东西两舍，正在逐渐让绿色浸染它们。 每天还有固定的份额是用来制作幽玄玉的，一天产出是固定的五块。 除此以外，就是按照制作游戏的情况，保留一些数量浮动不定的幽玄之气，用来做一些小游戏。 唐樱可谓是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以前爱玩的、又要能改造地适应这个修真界的游戏。最后她成功地搞出了连连看、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 经久不衰的经典，总不会错！ 就这样，按照大概一星期产出一个新游戏的速度，稳步推广，游戏风格多种多样，总有一款能勾起修真界同学的兴趣！ 同时，新游戏的不断推出也能暂时让老用户保持住对幽玄玉的新鲜感。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现代手机能变得无比发达，还是因为它囊括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没它不行。若要按照天道的想法推广互联网和手机，那就要按照现代手机的标准来做，只是做小游戏消遣，新鲜感一过，幽玄玉的势头势必会衰落。 因此，目前唐樱的计划列表里，除了游戏以外，还把照相功能和视频通话功能提上了日程。后者尤其昂贵不说，还必须要在网络铺设范围内才能正常运用。但唐樱觉得，一旦它面世，幽玄玉一定会迎来大爆发的需求。 因为哪怕是云山学院这些天之骄子、世家子弟，手上也没有能够相隔千百里而能面对面交流的法器。 当然，在这些以外，唐樱不得不开始考虑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很快又要有考试了！ 云山学院每年有四次考试，即春考、夏考、秋考和冬考。 开学那一场是春考，即将迎来的是夏考。 主要考试科目，除了文史数体剑术，还有最近一段时间上课学的阵法、符箓、炼药、炼器和乐曲科目。 其中，唐樱最有信心和最擅长的，是阵法和符箓。 在天道口中的“构筑空间”里，唐樱接触到的许多东西，和阵法符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幽玄玉、幽玄网和各种游戏内容，在这个修真界，本质上是靠阵法和符咒构建起来的。只不过一般阵法和符咒使用的是灵气作为构建力量，而幽玄玉和幽玄网，使用的是神秘的幽玄之气罢了。 这次考试，凭借这两项优势，应该……不会是倒数第一了吧。 唐樱不敢放松，课间便还多多复习了历史。 毕竟历史课是为数不多靠普普通通死记硬背就能记住的科目。 困了。 唐樱打了个哈欠。 这时，飞泉斋门口有人探了个脑袋进来，是个姑娘，梳着双髻。 所有人都懂。 姑娘还没开口，坐在第一排靠门的容樊指向后面，说：“唐樱在那儿，穿紫裙子的。” 姑娘感激道：“谢谢。” 唐樱打到一半的哈欠咽回去，掏出记录簿，熟练道：“要买幽玄玉吗？但是今天已经没有了，唔，明天的也被预订完了，你要预订吗？最早能拿是夏七那天。” 修真界的历法，有个简单粗暴的版本，是这么算的—— 春八十九天，夏九十二天，秋九十二天，冬九十二天。 每四年春会迎来一次九十天，也就是现代每四年的二月多个二十九号。 因此，在说到哪天时，大家一般会算是春几夏几秋几。 夏七是在三天后。 姑娘犹豫了一下。 这时，飞泉斋众人万分熟悉的一幕又上演了！ 余看霜走过来，拍了拍姑娘的肩膀：“我有幽玄玉，现货，要吗？” 姑娘惊喜道：“真的吗？” 余看霜说：“是啊，你上次考试多少名啊？” 姑娘有些疑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他：“三十名。” 余看霜心中默算一番：“那就是得了九千一菱。” 姑娘有些忐忑：“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余看霜灿烂一笑：“一块幽玄玉，八百菱，买吗？” 姑娘：“……？” 飞泉斋众人已经见怪不怪。 在唐樱没有意识到余看霜的险恶用心时，余看霜撺掇着自己的好伙伴，在唐樱那里，五个人一共用中品灵石买了将近三十块幽玄玉。 唐樱很快发现他们炒作价格的行为，当即禁止他们再购买。 尽管如此，五人组手上积攒的幽玄玉，也足够他们卖出不错的价格了。 尤其是五人组——以余看霜为首，很会挑人。他们只卖给学榜排名五十以上、出得起至少六百菱价格的人。 赚得盆满钵满。 然后转头全氪进游戏里。 “要吗？”余看霜催促道，“我们剩的也不多了，今早正阳斋刚买走两块。你是沆瀣斋的吧？我见过你。” 姑娘下意识点点头。 她有点纠结，小声问：“可以便宜一点吗？” 余看霜装作为难的样子，仿佛万般不舍，赔本买卖：“那就七百五十菱，不能再低了！你想想，很划算的，虽然唐樱卖的便宜，但她那要等好几天呢。马上就是夏考，你考得好一些，七百五十菱，不也就是眨眼就挣回来了？” 姑娘明显被说心动了，抿了抿唇，说：“那我要一块。” 飞泉斋众人扼腕。 又一个没抵住诱惑的！ 等姑娘离开，容樊道：“奸商！又让你得逞了！” 余看霜叉腰大笑，然后和好伙伴分赃。 唐樱幽幽道：“存货不剩几块了吧？” 余看霜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趴到唐樱桌前，可怜巴巴道：“樱姐，让我们再订几块呗。” 唐樱说：“你们不就是想要挣菱吗，我这有个活。” “什么什么？”余看霜激动道。 唐樱神秘笑道：“等新应用上线，我再和你们细说。” “又有新游戏吗？！” “樱姐你太厉害了！！” “嗷嗷！期待！！” 飞泉斋有一群人俨然已经成了唐樱的拥趸。 天气渐热，飞泉斋众人合力在斋室内布下了一座风凉阵，上课时凉风徐徐，好不惬意。 宫意欢表扬了他们，给了飞泉斋每人十菱作为奖励，大家都很开心，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 每每集体情绪高涨时，唐樱都会特意去看燕无咎。 燕无咎每次都是一脸冷然，有时甚至会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此地。 他似乎一点都不想融入集体。 好在唐樱对燕无咎不错，从无厌恶躲避的神情，飞泉斋许多人受她影响，便也不像刚分斋时那样对燕无咎抱有敌意。 最重要的还是燕无咎平日不找事，没什么存在感，他长得又是如此俊美，一点不似这些少年们曾听说或见过的魔族。 但是他身上的魔气日渐增长，十分稳定。 对于唐樱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从燕无咎身上获得的收益越来越丰厚。 现在燕无咎恒定的数值已经快三千了。 与此同时，他似乎……上课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 唐樱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夏考定在夏十日。 夏八夜里，唐樱端坐在床上，周围摆着魔花，一边吸收幽玄之气，一边背诵重要历史知识。 “修真历八万七千六百六十六年，魔族横空出世，彼时魔族首领自号魔尊，无名无姓，带领魔物杀入修真界，因此修真界将87666年定为灾难元年。魔族与其说没有善恶是非观念，不如说是天性残忍无度，据说最早的魔族是尸体化成……这怎么听起来跟丧尸似的……然后第一个斩杀魔尊的修士是谁来着，叫什么上君？” 唐樱又忘了，翻开笔记：“哦，极辉上君。” 合上笔记，唐樱默念了几遍：“极辉上君极辉上君极辉上君，剑修，剑名断霞，修毅然道。” 突然，一直停留在左上角的小地图猛地扩大，占据了唐樱的整个视野。 【注意红圈方位，有魔气爆发。】 唐樱猛然站起来：“是魔族吗？” 【不确定。】 唐樱披上外衫，系好腰带，提上她的剑。 甘琥天之前为了跟她换幽玄玉给她的。 虽然她剑课成绩一塌糊涂，但有武器总比空手好。 红圈位置是在飞泉斋，后院小树林处。 唐樱心想，不知道小浣熊有没有事，虽然平时它是个无敌破坏大王还爱偷东西吃，不过它实在憨态可掬，再加上毛茸茸随手可撸，相处久了，飞泉斋和它也生出了感情，唐樱也不例外。 希望没事吧。 唐樱深呼吸一口，朝飞泉斋赶去。 夜色浓稠，天上星月明亮。 一路无人，甚至悄无声息。 按照之前东山林那次来看，若是魔族，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怀着满腹猜测，唐樱到了飞泉斋，推开院门。 寂静。 寂静地叫人心生毛骨悚然。 她朝着愈渐缩小的红圈走去。 在小树林里面，在池塘边上—— 唐樱握紧了剑。 池塘边卧着一团黑影。 在微微颤动。 似乎是……很痛苦。 唐樱走上前，借着月光，眼睛渐渐睁大。 她扔下剑，扑过去，喊道：“燕无咎！” 燕无咎遽然抬头睁眼，他脸上满是黑色的花纹，瞳孔成了灿金色，他咧开嘴，雪白的齿生长地无比尖锐，微微一咬，刺进他自己的唇，流出血来。 “燕无咎，你没事吧？！” 【吸收他身上的魔气。】 唐樱心中道：我在吸收，可是这个速度太慢了。 【集中注意力，唐樱，用你的灵气，引导、汲取，务必做出你最大的努力，才能救他！】 唐樱哆嗦道：我……努力。 她摇了摇燕无咎的肩膀：“燕无咎，你醒醒！” 燕无咎蓦地把唐樱推倒，压在地上，他俯身，唇贴住唐樱的脖颈。 唐樱听见燕无咎说了两个字，头皮一炸。 他神志不清地喃喃道：“好饿。” 第18章 照相机get 燕无咎手臂一股巨力，箍住唐樱的腰。他尖锐的牙齿刺破唐樱的皮肤，唐樱颤了一下。 运用灵气，引导和汲取幽玄之气。 唐樱在心中默念着这段话，努力回忆修真的基本知识，内视经脉和丹田中的灵气……天道教过她，想要在短时间内大量吸收幽玄之气，唯一的办法就是操控灵气将幽玄之气带入体内。 她之前一直在练习这种方法，但使用还不稳定，而且效果难说。 每天晚上她会花半个时辰修炼，半个时辰用灵气吸收幽玄之气，一般成功使用该方法时能多吸收四五十万，又一次运气爆棚，一晚上就吸收了一百万，然后第二天唐樱头疼得差点没起得来上课。 而此时，脖颈上筋脉跳动，燕无咎的呼吸就在耳畔，微微发着颤。 幽玄之气的检测值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唐樱能感觉到燕无咎也是在努力控制自己。 但…… 被牙咬破皮肉真特么疼啊，感觉血都流出来了。这令她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唐樱念头刚闪到这，整个人顿时一僵。 燕无咎在舔她的伤处。 唐樱咬牙切齿：“燕无咎！” 她这一声爆喝似乎起到了作用，燕无咎的动作停止了，似乎清醒了些许，并慢慢松开唐樱，爬起来。 他哑声道：“滚。” 唐樱：？ 然后，唐樱眼睁睁看着检测到的幽玄之气数值进一步攀升。 燕无咎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开始生出繁复诡异的花纹。 情况在恶化。 唐樱回忆之前的步骤，闭上眼睛，通过挡住肉眼的视线，以达到内视经脉和丹田的效果。她紧张地唤醒体内的灵气，同时感知着天地的灵气，她笨拙而勉强地按照上课先生所教沟通体内与天地间的灵气，这是一个复杂、漫长、玄妙的过程，恍惚间，唐樱听到燕无咎似乎又一次叫她滚，她没理会，聚精会神—— 刹那间，唐樱穿越到修真界以来第一次触碰到了那玄之又玄的感受，仿佛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后，那阻碍她与天地灵气沟通的屏障便完全碎裂。 之前用魔花练习吸收时她从未抵达过这样的境界。 天、地、风、土、树、花、水……几乎一切都和她融为一体，也是她和这一切融为一体。 唐樱同时“看”到了灵气和幽玄之气，她睁开眼，朝燕无咎走了一步。 一步，所有灵气化成一阵风涌向燕无咎，饿虎夺食一般扑向燕无咎周身的魔气，燕无咎身上的魔气溢出多少它吃掉多少，此消彼长之下，那黑气渐渐暗淡下去了。 燕无咎瞳孔的金色也在逐渐暗淡，缭绕魔气如烟雾消散，皮肤上涌现的诡秘花纹也全都消失。 他身体脱力，倒在地上。 唐樱也觉得脑袋要炸了一般，当所有灵气带着幽玄之气收回她丹田时，她也头晕目眩，晃了晃，跌在地上。 晕了大概不到十五分钟，唐樱虽然还头疼，但已经清醒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想去看一下燕无咎的状况。 然而燕无咎已经不在地上了。 唐樱：？ 她心一提，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已经走了。】 唐樱：？？？ 【自己走的，很健康。】 唐樱：……靠！ 回到春屋，唐樱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咕嘟咕嘟灌下去，才觉得稍微舒服一些。 使用灵气大量吸收幽玄之气令她仿佛跑了好几个八百米一样，头疼、喘不上气、肌肉酸痛并很渴。 这些症状都缓解不少之后，唐樱才坐下来，有精力看看刚才似乎在死神镰刀边缘游走之下的收获有多少。 看清楚之后，唐樱瞳孔地震。 四百八十万。 这不是个小数目。 这已经超过五十五盆魔花一共能吸收到的数量了。 “燕无咎……究竟是怎么回事。”唐樱望着窗外一轮圆月，喃喃道。 “樱姐上线了新应用！” “是什么？！新游戏吗？！” “好像不是。” “我先下一个看看。” “快上课了，樱姐怎么还没来？” “燕无咎那小子也没来。” “哎，别提他。” “明天考试，你们复习了吗？” 天光大亮，飞泉斋人声嘈嘈杂杂。 新上线的应用叫“惊照”。 应用介绍那里，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不像之前的游戏，有详细的玩法说明。 那句话是：“惊鸿掠影，一照存之。” 五人组作为唐樱最大的拥趸，当然也是最先下载的。 甘琥天的座位离唐樱的较近，因此网更好一些似的，下载得也比别人快。 进度条走到尽头，他兴奋地吼了一声：“我下好了！” “快点开看看。” “惊鸿掠影，一照存之。难以想象樱姐竟会有这样有诗意的时刻，不知是要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甘琥天在众人瞩目下，点开“惊照”。 弹出两个选项，一个是“照”，一个是“相”。 甘琥天先选了“照”。 幽玄玉巴掌大小，整体呈现质感通透的玄黑色。 点击“照”字后，它骤然亮了起来。 一片雪亮的微黄色，下方中间有一个圆圈按钮。 起初，学生们没有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只是以为这是游戏中的画面。直到甘琥天动了动手，幽玄玉中的画面也跟着动了动。 甘琥天愣了一下。他一时不敢再动。 杨南期道：“玉中所显，似是你这桌面。” 余看霜着急催促道：“你把它抬起来看看。” 甘琥天咽了口口水，颤抖道：“总觉得……樱姐搞出了什么邪术。”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抬起幽玄玉。 站在他正前方的是余看霜。 站在甘琥天身旁的杨南期惊呆，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正当余看霜凑过来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甘琥天猛然把幽玄玉倒扣在桌子上。 “什么啊是什么啊？” 甘琥天说：“你们自己看吧。” 下载好的纷纷打开，然后一片又一片的惊叫声不绝。 本来萧未非不屑一顾，但他见状没有忍住，也将自己故意扔在乾坤袋角落中的幽玄玉找出来，悄摸摸地下载了“惊照”。 等他下载完毕，打开以后，眼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如果说用玉传音也只是小伎俩，是到达一定境界后根本用不上的鸡肋——元婴之后，修士之间便可用神识交流，之后境界越高，神识覆盖的范围越广，辅以一些法器，传音不足挂齿。 可是画面不一样。 还是如此清晰的画面。 萧未非一边感到震撼，一边心想唐樱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这种东西也能弄出来，一边不由自主地去点了一下那个圆形的按钮。 “咔嚓”一声。 声音有些响，萧未非一惊，恍惚有些做坏事被抓包的惊惶，抬头看飞泉斋众学生的反应……根本没有反应，大伙儿都在自己玩自己的，惊叹和笑闹连连，没人在乎萧未非。至于“咔嚓”声，整个飞泉斋现在都充满了咔嚓声。 萧未非便在一片咔嚓声中，又点了一次。 这次，他清晰看到，点击完按钮之后，画面闪烁了一下，然后左下角原本一片空白的方框中，出来了刚才的画面，他再点击那个方框，一张他刚才所照的凝固画面便静静地留在那里。 “惊鸿掠影，一照存之。” 原来是这个意思。 竟是这样近乎逆天的东西。 如果说这样的法器是由某个大能制作而出，萧未非必然会真心拜服，但这竟出自唐樱之手——这真的，出自唐樱之手吗？ 萧未非咬紧牙关。 “樱姐来了！” “樱姐你太厉害！” “唐唐……你脸怎么这白？” 唐樱脚步虚浮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旁边燕无咎还没有来。她放下帆布包，趴在桌上，只觉得很累。 是昨晚大量吸收幽玄之气的后遗症。 乐九萤担心地看着她，小声问怎么回事。 唐樱摇摇头。 她想了想，说：“熬夜背书。” “背阵法吗？”乐九萤叹了口气，“阵法好难背。” 唐樱泪流满面：“背历史。” 在地球，几千年的国内外历史唐樱就学得够头痛了，然而修真界的历史是以万年来论的，时间漫长，发生的事还一点都不少，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每一件事都追溯起源、发展、过程和结果，贯彻“以史为鉴，可以修正道”的观念，每一个名人都要从他们出生开始研究…… 考试范围太大，唐樱这样的非土著，很痛苦。 “历史，”乐九萤又叹了口气，感同身受，小声道，“你们人族的历史，我娘虽然讲过一些，我也听过些书，但不了解的还是太多了。” “随缘吧。”唐樱已经躺倒认命了。 乐九萤很快开心起来，说道：“对了，惊照是怎么玩的呀？” 她始终固执地认为惊照是一个游戏。 唐樱坐直了，总算想起来，昨天因为得了大笔的幽玄之气，所以先把照相机技术上线了。这样可以配合之后的购物软件使用——本来照相要的计划还在后面，因为需要的幽玄之气太多了。 “它主要不是玩的，”唐樱解释道，“是用来拍照的，照完存下来就是一张相片。所以分别是照和相。”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脑子因为混沌而满嘴跑火车，最后连摄影艺术都讲出来了。 上课的钟声敲响，教数学的先生踏进飞泉斋。 众学生回到座位，乖乖上课。 唐樱往旁边看了一眼，燕无咎的位置还是空的。 第19章 夏考 燕无咎旷了一整天的课。 直到夏十那天，他才出现在斋室。 先考理论文字科目。 上一次考试，唐樱不知道牵引阵的存在，所以也没感觉到什么。但这次，她很明显地察觉到自己落笔时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施加在她身上。 以至于她想偏头看一眼燕无咎的情况，都做不到。 整个斋室内，只能听到纸笔响动。 问：魔族出世元年，指哪一年？ 唐樱咬着笔杆，清晰记得就在前天晚上去找燕无咎时她在背的就是这段，但是是哪一年呢？好像是几几六六六年。 最后绞尽脑汁，写了78666年。 问：第一位斩杀魔尊的上君是？他修的是什么道？给修真界带来了什么影响？你从他身上学到了什么？ 唐樱狂喜，这题背过。 极什么上君。没错，就是极光上君！剑名云霞，修浩然道！ …… 钟声一响，敲钟收卷，宫意欢手掌轻柔地在空中一挥，所有的试卷便飞到了她手中。 每场考核之间有一刻钟休息。 唐樱恢复行动自如，立刻跑去问燕无咎：“你那天是怎么回事！” 燕无咎掀起眼皮，眸色晦暗，低沉道：“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唐樱瞥了眼今天的检测值，比之前高了一截，快四千了，但很稳定。 唐樱想到那天晚上的遭遇，有点生气，她摸了摸脖颈，不知道是不是修炼的缘故，伤口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了。她望着燕无咎，凶巴巴地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燕无咎沉默，不搭理她。 唐樱誓要讨个说法：“那天我那么担心你跑过去救你，结果你自己一个人走了，一声不吭，为什么？” 燕无咎那张苍白英俊的脸突然露出奇怪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抬手，半撑着额头，眼睫低垂，掩住那深渊般的眸中涌动的骇浪。 燕无咎的嗓音又低又哑，犹如呢喃，他说：“唐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唐樱心中微动。 那种感觉又涌上来了。 燕无咎……和这所学院里的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是那样简单得一目了然的少年，不是被宠爱长大的天之骄子，他灵魂中有比她更苦痛和沧桑的部分。 她想知道，那部分是什么。 少年身上的标签很多，人族与魔族混血，孽种，被认为是残忍冷酷的，但平日学习和生活又是冷淡无存在感的。 一身的魔气，前天夜里那恐怖的异变。 他想要把身边人推开的言行，他的嘲讽，他的沉默和冷漠，还有他的善良——在东山林主动帮他们引开了魔狼，那天在斋室帮唐樱逼退了浣熊…… 比之最初被皮囊惊艳的一刹，此时唐樱才真正想要去触碰燕无咎。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唐樱看着燕无咎，认真地说，“我不知道的是，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燕无咎抬头，看了她一眼。 考试的钟声再度敲响。 他们对视的目光被牵引阵强行切断。 试卷下发，所有人进入考试状态。 理论考试从上午到下午。 整整写了一白天的字，唐樱手腕发酸，最后一门灵药学考完，她活动活动手腕，发了会儿呆，才骤然想起燕无咎的事。 一转头，人早就跑了。 又晚一步！ 唐樱叹了口气。 乐九萤扑过来抱她：“唐唐！” 唐樱虽然不知道乐九萤的原型是什么，但真的怪黏人的。 乐九萤快快乐乐地说：“去吃饭吧！今天食堂主菜是狮子头！” 唐樱点点头，将东西收拾好，和她一起走。 路上乐九萤吐槽今天的考试内容，说很多内容太简单，反而花了大力气对抗牵引阵有点累，不过这次她控制住了，应该能考个五六十名左右，她多赚点菱花，但她娘又要她在人类的地界低调做妖。 说到最后，乐九萤仰天长叹，做妖真难啊！然后话锋一转：“等会儿我一定要多吃几颗狮子头犒劳自己！” 唐樱笑了一声。 快到芳馔堂门口，唐樱忽然想起来，随口问了一句：“对了，第一位斩杀魔尊的上君是……” “极辉上君！” “极、极什么？！”唐樱呆了。 乐九萤说：“极辉呀，我小时候我娘给我讲过他的故事，修真界八万五千年时——现在竟已经过去快两万年了——当年人族与妖族的战事初歇，彼时妖族元气大伤，撤退至山林野界，即便如此，人与妖还是紧张的对立状态，战争给两族带来了巨大的伤痛，人与妖彼此仇视，小规模的冲突一直不断。然后有一天，修真界的一位上君大婚，与道侣合籍宴上，宣布他的道侣是妖族，这位上君，就是极辉。后来他斩杀魔尊，人族与妖族都与有荣焉呢。” “那他的剑……” “断霞剑！” “他的道……” “毅然道！” 唐樱：“……” 全！错！ 怎会如此！ 太过于伤心，以至于唐樱饭都吃不下去。而乐九萤吃了愉快地干掉了一盆狮子头。没错，就是一盆。 唐樱遗憾今天兰摇风竟然不在，不然她一定要问问他，看着这样的乐九萤，还觉得她是只兔子吗？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兔子！ 乐九萤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 然后问唐樱：“唐唐，夏考结束会有新游戏发布吗？” 唐樱看了眼云山学院地图中被覆盖的绿色，虽然还没有全绿，但关键的地点已经差不多都囊括其中。 她点了点头，郑重道：“会有的。” 卖出去的幽玄玉，唐樱有一个简单的记录。 进云山学院以来，她还没有遇见过师兄师姐，天玄地黄二斋的学生似乎常年不在学院里，因此，她的主要客户目前就是云山学院这一百二十人。 而目前，根据她的记录，现在很接近人手一玉的状态了。 那么，就可以出一些联网的多人游戏了。 她脑子里已经有了构思。 乐九萤开心道：“太好了！” 她们一起回南舍，辛院。 唐樱进了自己的春屋，摆好魔花，按照平时的时间表，汲取幽玄之气、思索可以做的软件、然后意思意思修炼一下…… 但今天有所不同。 唐樱和平常一下，盘腿打坐，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 她丹田中的灵气已经十分充盈，在练气九层之上，还有一个极为接近筑基的境界，叫“练气大圆满”，唐樱最近已踏入此境。 但一日没能筑基，一日就要继续修炼，并默念修炼的口诀，引导灵气游走过周身经脉，最后汇于丹田。 今日的灵气游入其间，本应如水滴流入大海，没甚波澜。 然而情况恰恰相反！ 唐樱内视丹田，发现那丝灵气一开始似乎只是荡漾出了一圈涟漪，而后涟漪变成了风暴——还是龙卷风！ 山呼海啸般的，灵气在狂风中逐渐凝成了气旋。 突破了？！ 她这就突破到筑基了？？ 这是筑基吗？ 【是。】 唐樱差点喜极而泣！ 她睁开眼，一瞬间，空气中的微尘她似乎都看得粒粒分明，庭院中蝴蝶落在草叶上的动静都明白无误。 唐樱闭眼，喃喃道：“真好啊。” 作为一个修士，尽管还是个修为低微的修士，她已经比凡人时的她，看到了更广阔也更细微的世界。 也许，这也是穿越的福利之一吧。 夏十一日，继续考试，今天考的是室外部分，体能、法术、剑法和一部分阵法的实际运用和破解。 体能和法术同一场考。 唐樱本来信心满满，她可是突破到筑基了！ 然而，不幸的是，她又被吊打。 唐樱匹配到的对手是飞泉斋的一个男生，一边攻击狠辣招招不留情面，一边嘴上叽里咕噜狂喊：“樱姐对不住！” 唐樱：“……”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一炷香的时间，体术考试结束。 牵引阵的力量消失的刹那，唐樱躺在了地上。 男生过来问她怎么样。 唐樱坚强道：“还行。” 今天的考试与考试之间的休息时间比昨天的要长，一门考完可以休息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 唐樱躺了一会儿，很快爬了起来。 她张望着，在后院的考试场地没找到燕无咎，又跑去前院看，也没有。 云山学院的考试，原则上是不允许缺席的。 唐樱想了想，打开幽玄玉的通讯簿，输入了一个号码—— 031017。 是唐樱送给燕无咎的那块幽玄玉的编号，也是通话号码。 她打过去，等了十秒钟，被挂断了。 好事！ 说明至少人还在云山学院内，不然是接收不到信号的。 唐樱稍微安心了一些，继续完成接下来的考试。 等全部结束，天已微暗。 乐九萤照例找她一起去吃饭，半路遇到了兰摇风和应观潮，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兰摇风故意等在那里。 唐樱见到他们，忽然想到上次兰摇风说他们和燕无咎同一个院子，便问：“近日燕无咎还好吗？” 兰摇风听她发问，有些意外，扇着修补好的桃花扇想了一会儿，答道：“近来似乎没见到过他。不过往常也不常见，他神出鬼没，从不与我等说话。” 唐樱道：“明白了，多谢。” 兰摇风一脸八卦地凑过来：“怎的，你对他有兴趣？” 唐樱含糊地“唔”了一声。 一直不说话的应观潮，突然开口：“前两天，飞泉斋有异动，不知你们有没有感受到。那异动，让我想起来我听说过的一些事，关于魔族的。” 唐樱眼眸一亮，问道：“什么事？” 正好到了芳馔堂，兰摇风道：“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说罢。” 第20章 征途 应观潮只要了一点点吃的。 乐九萤看到他的碗，诧异地拍了拍他，道：“你就小鸡这么点食量？” 应观潮腼腆笑道：“嗯。” 四人落座，唐樱眼巴巴看着应观潮。 应观潮喝了一口汤，犹豫了一下，说：“那天在飞泉斋后的小树林，我见到你们了。” 唐樱愣了一下：“你也在那儿？” 应观潮道：“嗯。” 乐九萤也有点兴趣了，问道：“你说的‘你们’是指？” 应观潮看了唐樱一眼。 唐樱主动说了：“是我和燕无咎。” 乐九萤眼睛很亮，纯洁无瑕：“你和燕无咎，深夜，在小树林？” 她这样的问法，叫兰摇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乐九萤吃了颗狮子头，边嚼边撑着下巴说：“怎么啦。” 兰摇风摇摇头。 唐樱没在意，她现在只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应观潮要说的事情。 她说：“当时燕无咎的状态很奇怪……” 应观潮点点头：“其实我十分佩服，你当时竟能毫不畏惧地走上前去。” 唐樱干笑了一声，道：“同学有难，自要施以援手。” 应观潮露出回忆的神情，说：“我曾见过一次类似的情形。” 应观潮是靡城人。 靡城离魔渊很近，曾饱受魔族之苦。应家世代修医炼药，应观潮的父母对魔族感兴趣，便去了靡城，彼时靡城正爆发一场人族对抗魔族的战役。 应观潮的父母自那后留在了靡城。 后来有了应观潮。 应观潮十岁那年，他父母接了一次急诊，出门在外，不在家。他晚上睡不着觉一个人去了庭院，荡了会儿父母为他做的秋千，突然，他模模糊糊听见隔壁邻居家传来了惊叫声。 应观潮穿过院落，走到邻居家的院门口，很快，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有着若隐若现的人形，身上飘渺着黑色的雾气，而他熟悉的邻居家的大伯大娘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液。 那个黑影，隐约有一些熟悉。 应观潮说：“那个黑影是是邻家兄长，是个很好的人，总是带我一起玩。”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痛苦地倒在地上，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源源不绝地冒出来，他的皮肉与骨头中生长出尖锐的刺。 他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他变成了一个怪物。 变成了靡城人人痛恨的魔族。 “若不是我父母赶来及时，”应观潮说，“我早已死在他手下。” 后来，应观潮得知，他父母出的急诊，是另一家人家也出了这样的状况。 如果是要追根溯源的话，邻家兄长的异变，可能来源于应观潮没有出世时的那一场战争，当时魔族掳走了很多小孩，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把他们放了回来。 那次之后，没多久，靡城出了越来越多的这样的事情。 人们不得不把当年被魔族抓走的小孩，都集中在一起。随着时日流逝，有一些小孩发生了异变，但有一些小孩没有，无一例外的是，发生异变的小孩最终都成了魔族，并且没有人再变回原来的样子，他们永远丧失了人性，只剩下怪物的本能。 但他们又并不是靡城人见过的那种真正的魔，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没有理智，只剩下脆弱、疯狂和痛苦。 最后是由应观潮的父母亲手配制了一副毒药，让他们尽量没有痛苦的死去。 这是一个秘密，这是应观潮第一次说出来。 “我离开靡城前，靡城已经平静了许多年，人们不愿意谈及那次恐怖和伤痛，我来云山，一路打听，也没有听说别的地方有这样的事情，”应观潮抬眼，平静地看着唐樱，“直到前天夜里，我看到了燕无咎的样子。” “十几年前，”兰摇风沉吟道，“那时魔族已经开始被人族修士压制。” 应观潮说：“不知道他们所图为何。不过，那天我本以为燕无咎也会变成魔族，已经暗自做好了去救你的准备，没想到他后来竟……恢复了。” 唐樱凉凉道：“然后自个儿走了。” 应观潮笑道：“许是怕留在你身边，会有变数，怕伤了你。” 兰摇风说：“这样说来，燕无咎人魔混血，此前一直是人之血脉占上风，而前夜，魔族的血脉开始控制他了？” 唐樱回忆起那数量可怕的魔气，道：“看来是了。” “既然如此，”兰摇风说，“学院竟然没有出面处理么。” 唐樱低头道：“今日考试，但燕无咎既不在前院，也不在后院。” 乐九萤拍着桌子站起来：“我们要去救他！” 兰摇风含笑看着乐九萤，道：“如何去救？” 乐九萤一拍他的肩膀：“兰峤不是你爹么？你去问问！” 兰摇风道：“哦，靠我呀？” 乐九萤奇怪道：“自然，我们几个在云山又说不上话。” 兰摇风说：“既然这样，那你是不是欠我个人情？” 乐九萤一脸不耐烦，啧道：“你怎的磨磨叽叽！” 兰摇风还待说话，乐九萤眼睛忽然一动，往旁边看去。她跳起来，叫了一声：“用不着你了！哼！” 三人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发现了一张在角落里的桌子，燕无咎正慢条斯理地吃菜。 兰摇风：“……” 唐樱：“……” 乐九萤很莽，即使刚才听了那么个恐怖故事，得知燕无咎可能会变魔族，也没有丝毫改变。 她走到燕无咎桌前，理直气壮地问道：“今天考试，你怎么不在飞泉斋？” 燕无咎眼皮都没掀，低声道：“关你何事？滚。” 乐九萤说：“跟我当然没关系，是唐唐很担心你。” 燕无咎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唐樱，沉默良久，慢慢说：“我在武场，天玄斋的师兄陪我考的试。” 乐九萤问：“为什么不与我们一起？” 燕无咎仍然只看着唐樱，仿佛所说一切，只为了给她一个交代：“我很危险，怕我伤了你们。” 乐九萤好奇：“魔族并非没有神智的怪物，当今魔尊手下七十二地魔三十六天魔聪明狡诈，不输人类，你是混血，就算变成魔族，也应当能保持自己的神智呀？” 燕无咎霍然望向乐九萤，嗓音沉冷：“你知道了？” 兰摇风笑道：“我们四个，囫囵猜了些许，不过未必准确，你要听一听，再予以斧正么？” 燕无咎扔下筷子，起身就走。 “燕无咎！”兰摇风喝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我们都会帮你。” “帮我？”燕无咎低低笑道，“凭什么？”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乐九萤不可思议道：“我们帮他，他还问我们凭什么？！” 唐樱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住舌尖，尽量使自己冷静。她在脑海中问天道：“那天晚上，是因为我帮他吸收了幽玄之气，他才没有最终异变吗？” 【也许。】 唐樱敏锐道：“你不能说？” 【这不在你我连接所要做的事情的范畴内。】 “好，我会自己弄清楚。” 金海浪涛奔涌，上空寂静无声，天道不打算给她回应，也不打算给她帮助。 唐樱想了想，觉得不对。 她的魂魄的一部分仿佛站立在金海之上，仰望天空，朝天发问：“燕无咎身具魔族血脉，这样，他身上似乎就有无穷的幽玄之气，在云山学院内，他对我们所要做的事情的帮助是毋庸置疑的，怎能说是，‘不在你我连接所要做的事情的范畴内’？” 【你现在做的事，只是开始。】 唐樱道：“那开始之后呢？” 恍惚间，唐樱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紧接着，金海凝固，世界顷变，脚下变成了无边无垠的陆地、海洋、高山、森林—— 【这是修真界。】 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拔地而起，奇形怪状，透着邪恶的气息。 【这是三十六天魔。】 一片冰原之上，出现了一座复杂的阵法。 【这是镇魔阵。】 三十六个影子浮到空中，对应着三十六个修真界的特殊地点。 【这是我为他们选中的葬身之所，也是我们的——】 唐樱有些呆：“什么？” 天道说：【网络基站。】 唐樱：？！！！？！！ …… “唐唐，唐唐。” 乐九萤的叫声将唐樱的魂换回身体里，她神思不定，看向乐九萤：“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乐九萤撇撇嘴，说，“你就这么盯着燕无咎离开，发愣，好像魂都跟他走了一样。” 唐樱叹了口气。 她喃喃：“我本来以为我拿的是种田剧本，没想到……” 这特么征途是星辰大海啊！ 适才在金海上，唐樱问天道说的是什么意思。 天道说：【魔尊手下三十六天魔，七十二地魔，地魔不过喽啰，常换常新，杀再多也无济于事，然而天魔却是不会死的。魔族虽然暂时被修士压制，但他们已经寻出了新的方法，会给修真界带来更大的灾难，为免世界毁灭，才有你我今日行事。】 唐樱：……合着我穿过来还是为了拯救世界。 【幽玄之气，与灵气同样诞生于鸿蒙初开，然而它无益修炼，它于时间万物可有可无，如此从鸿蒙初开至修真界建立，幽玄之气沉于魔渊，两万年前，机缘巧合，复活了一批死尸。】 【正是如今的三十六天魔。】 【你要做的事，就是让他们真正安息。】 【将他们埋入选中的地点，以阵法镇之，重新化为幽玄之气散于天地，再由阵法构建成绵延千百万里的幽玄网。】 唐樱：……等等，你再说一遍我要做的事是什么？ 摸着良心讲，这能叫“安息”吗？ 第21章 樱姐 夏考结束的次日，就出成绩。 唐樱除了赞叹一声修真界效率真高以外还能说什么呢。 出成绩的这天上午不上课。 唐樱没有立即去看，早上多补了会儿觉才起床。前一天晚上她在熬夜做游戏。 新游戏叫《紫府拾遗》。 游戏故事背景是，一位修道少年在外游历，无意间感应到了一座上古大能遗留下的洞府，洞府似乎遭人毁坏，一片废墟，大能留下的一缕魂魄出现，与少年达成契约。他愿将此洞府送予少年，少年则需要修复洞府，并留一小片地方给他和他的朋友们居住即可，作为补偿，少年若修复洞府的材料需从外面获得，他们可以跟在身边，替他战斗。 大能和他的朋友们均以一缕魂魄的形式出现，刚出场大能是白送的，然后有一个教学抽卡环节，会再送一个人物，加上另外送的三次抽卡机会，也就是说，新手上来一般会获得五个人物。 人物等级划分，唐樱本来想直接按照修为等级，但是那天宫意欢上历史课，将到最早的上古时期，修为境界划分与今日不同，通用版本更简单、涵盖的时期更长，分别为初境、化境和通天境。 唐樱一想，这不就是R卡，SR卡和SSR卡吗！就这个了，安排上！ 她这个知识点记得清楚，可惜考试并没有考。 整个《紫府拾遗》的主要玩法，大概这个几点，一是外出收集可用于修复洞府的东西，有固定地图，休闲放置为主；二是布置洞府，布置得当，能够有多方面加成，主要可以给人物升级；三就是回合战斗，这就是要用到联网的地方，两方战斗，赢的一方有机会掉落各种修复洞府的材料、人物升级材料等等。 昨晚唐樱熬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本来她想原创所有角色，后来脑子实在受不了，跑去找了宫展眉。 唐樱让宫展眉替她牵线她小姑姑宫意欢，带着纸笔问了一下午上古故事，提取了一些不错的人物形象。 宫意欢得知她要做游戏，问清楚之后，心中也颇有几分好奇，叫唐樱做完给她看看。唐樱当即送了块幽玄玉给她。 宫意欢浅笑道：“原来这些时日，你们玩的就是这小东西。” 唐樱莫名的，有种被老师抓包上课玩手机的心虚。 宫意欢只夸赞了几分有趣，便没再说什么。 不过这么久，总算是快完工了。 唐樱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出门时外面已经烈日当头。 辛院一片寂静。 夏日来临，当初四人合力在辛院摆了个风凉阵，因为露天，作用不及室内，但效果也不错。唐樱走出辛院，扑面的热浪令她深吸了口气。 她往学榜广场去。 路上遇到了几个人，不是飞泉斋的，但看向唐樱的目光，让唐樱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又是倒数第一吧！ 她满怀忐忑，小跑着到了广场。广场石碑周围都是学生，因已是中午，有人已经就地坐下“野餐”了。 芳馔堂除了普通吃食免费供应，还有以灵草、灵花所做的食物，糕点之类，还有灵果，都是可以长久保存的，这些都需要菱石来买。 许多学生在吃的，就是这些。 见她来，广场立刻响起海啸般的欢呼。 有人大喊一句：“唐樱来了！” 一个声音紧随其后：“你怎么敢叫唐樱！要叫樱姐！！！” “樱姐快请！” 唐樱：？？？？ What happen？ 难道她超神发挥，考了第一？ 不应该啊，上次学榜第一是宫展眉诶，都没有这样热烈的反响。 唐樱慢吞吞往学榜走，人群为她让路。 走到石碑面前，唐樱才发现，上次学榜只有名次、姓名、分数和斋室。 比如上次，宫展眉就是：第一名，宫展眉，878分，朝霞斋。 这次不同了。 唐樱还是下意识从头开始看。 第一名，宫展眉，901分，朝霞斋，20313菱。 这是……把他们有多少钱都列出来了。 唐樱从头往下看，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灵光一闪，直接从后往前—— 不用往前了。 第一二零名，唐樱，346分，飞泉斋，119808菱。 唐樱：“……” 学院目前一共有十一门课。 文数史符药器阵体术剑乐。 每门一百分。 总分一千一百分。 唐樱三分之一的分数都没拿到。 怎会如此啊！ 不过比上次好多了，上次她只考了两百分出头。 唐樱冷静片刻，继续往上看。 第一一九名，兰摇风，611分，飞泉斋，200菱。 第一一八名，余看霜，773分，飞泉斋，1466菱。 从余看霜开始，分数应该就是正常水平了，几乎就一分之差甚至大量同分。 燕无咎呢？ 等等，她刚才从上往下看的时候好像…… 唐樱抬头，震惊地在前面看到了燕无咎。 第七名，燕无咎，872分，飞泉斋，11400菱。 唐樱呆呆地看着他的名次。 原来……上次他们说他们是故意压分考倒数，看来是真的了。 昨天在芳馔堂，燕无咎说这次考试是在武场，师兄陪他考的，再加上种种原因，或许这次他便没有对抗牵引阵，所以……考出了这样的名次？ “樱姐！” 从旁窜出个人来，吓了唐樱一条。 她转头看去，是余看霜。 余看霜竖着大拇指道：“樱姐牛逼！” 唐樱：“……” 她讪讪谦虚：“过奖过奖。” 牛逼啥，蝉联云山学院学榜倒数第一吗？ 还有……她什么时候说漏嘴“牛逼”二字了吗？一身古装的少年郎说出这两个字感觉……好亲切哦。 甘琥天也凑上来，道：“我们都不知道，不知不觉，樱姐手上已经有这么多菱石了。” 杨南期和他一唱一和：“也不能说完全没想到吧，你想想，每到清算日飞泉斋那挤的人啊，排的队啊。” 唐樱这才仔细注意到后面标注的菱石，她乍一看没觉出什么特殊，这会儿仔细一数…… 哦豁。 如果不是学院列出来，她都不知道她居然有这么多钱了。 比排名最前面都要多上一位数。 “菱，只能在云山使用，马上就是大假，出了云山，菱一钱不值。” 唐樱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葛清尘。 有时候她也很困惑，不知道他次次跳出来图什么。 云山有两次大长假，跟现代暑假寒假似的，一次在夏考之后，一次在冬考之后。时间约一个月左右。 修真界有套历法，和唐樱现代的阴历很像，分十二月，她凭借在珞城时的隐约记忆，在凡人间，多用这套历法，因为要种田，因此也划分了二十四节气。 但修真界，似乎用春夏秋冬的算法比较多。 快放假了啊。 唐樱正在思考要怎么好好利用假期，余看霜便说：“葛清尘说的不错。” 众人诧异地看向他。 尤其是甘琥天，一拳头锤余看霜背上：“你说什么呢你？！” 余看霜从兜里掏出一只袋子。 双手捧给唐樱，道：“樱姐，您看要不要用菱换点儿灵石用用？这里头有三十块中品灵石，还有些碎下品，当是添头了。” 葛清尘看着余看霜，脸憋得发红，低声咕哝着骂了一句“败家”，袖子一甩，脚步蹒跚地离去。 唐樱说：“你这是何必。” 余看霜怨念道：“谁让游戏只能充菱。” “哦对了，”唐樱想起来，“说的这个，不出意外，明天新游戏就能上应用商城了，大家可以期待一下，这次有些不一样的玩法。” 余看霜眼睛亮亮：“既然如此，那更得换了！” “樱姐，”甘琥天眼巴巴，“您看您还缺剑吗？我家没余看霜家这么有钱，就是剑多。” 唐樱头疼。 她说：“等一下啊，马上要放大假，我要回家一趟，得先去物华天宝楼把我想买的东西买了，若有剩余，我再想想怎么跟你们换。” 唐樱心里算盘噼啪响。 兰摇风说过，延年益寿的药丸千菱一颗，她现在钱这么多，说不定还可以挑点好的。 “啊啊啊啊对了！我想买剑修随笔来着！趁着考完试发新菱石我立刻去买！不然肯定不知不觉又氪进幽玄玉里了！”是五人组里那个叫康登的少年，个头高大，但在五人组里算是憨厚的了。 于是众人达成一致。 先去各斋领取菱，然后去物华天宝楼购物。 唐樱自然要去飞泉斋，身后便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 走路时，已经有人习惯将幽玄玉掏出来玩。 修真的少年耳聪目明又远超凡人，因此也没出过什么事。 甘琥天就在唐樱旁边，他打开一个游戏，音乐一听，唐樱就知道是《旅行的狐狸》。 她有些惊讶。 喜欢狐狸的，朝霞斋的人比较多，应该是当初宫展眉带动的缘故，飞泉斋似乎对它不是很热情。 甘琥天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羞涩，给唐樱看屏幕：“看，我女儿给我带的画。” 好巧不巧，正是一只狐狸倒挂在树上，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的k，自拍视角的那张画。 狐狸像是一团火，画得又十分毛茸茸。 甘琥天得意：“可爱叭！” 唐樱道：“可爱。” 她精心描摹出来的，可不就非常可爱！ 余看霜跳起来勾住甘琥天的脖子：“老琥，你怎的年纪轻轻就有女儿了呢？” 甘琥天甩开他：“你个脑子里只有阿堵俗物的人离我远点！” 余看霜哼哼唧唧。 他说：“若不是我满脑子阿堵物，你现在兜里说不定比脸都干净。是我早有先见之明，带你等发家致富还不好？” 两人吵吵闹闹，一路到了飞泉斋。 发菱的老婆婆已经在了，笑眯眯的。 众人老老实实，排队领钱。 唐樱环顾四周，没见到燕无咎。 幽玄之气的检测值也一只停留在“0”。 “樱姐，走啦走啦。”余看霜推推她。 物华天宝楼，楼如其名，从外表，就能看出它十分华贵。 楼只有一楼有一扇可供进出的门，门口有守门的长老，是个老爷爷。他们一行人要进去，全都被仔细验过黑玉手镯，确认是云山的学生，才被准许进入。 唐樱进去之后，直奔丹药区。 她仔细寻找，很快找到了分类为“可供凡人延年益寿”的丹药。 丹药旁边，贴心地准备了说明书。 正如兰摇风所说，这款是千菱一颗。 但兰摇风没说的是，凡人食此药，并非一粒见效，一玉瓶十二颗，一月一颗，服用一年，可延年至三百岁，最好匹配驻颜丹（凡人版）使用，这样才不会到老年迈难行，模样丑陋，驻颜丹（凡人版），一玉瓶十二颗，一月一颗，服用一年，便可保持服用时的样貌，至三百岁。 唐樱心中震撼，忍不住开始算钱。 一颗要千菱，一年十二个月，那就是一万二千菱。 驻颜丹二千菱一颗，一年就是二万四千菱。 她要买两份，爹一份，娘一份。 加起来就是七万二千菱。 自己现在有多少钱来着？ 十一万九千多，刚才看的时候好像挺多，但这么一算，她穷死了好吗！！！ 唐樱也逐渐听到了别的学生的哀嚎。 太贵了太贵了太贵了，买不起买不起之类的话。 唐樱伸手去拿延年药和驻颜丹，眼角忽然一跳，只见视线左上方，显示出探测到三千左右的幽玄之气——是燕无咎！ 汲取比例很低，说明他们距离有些远。 唐樱抱着玉瓶，观察着汲取比例的变化，反复试探后，找到了正确的路径。 她大步走过去，很快顿足，透过丹药架的间隙，她看见了燕无咎，和……凤乖院长。 第22章 上线 凤乖说：“你若不想死，最好乖乖按时服药。” 燕无咎道：“我这样，活与死，有什么区别？” “死了变魔，为祸人间。” 燕无咎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趁我是人，杀了我罢。” “哈哈，”凤乖笑了一声，“你嘴上这样说，若我真将剑抵你喉间，恐怕你的动作，会比我的剑快。” “院长，”燕无咎垂眸道，“我必不反抗。” 唐樱听得心惊，没想到燕无咎居然一心求死！ 凤乖道：“我知你为何如此。你以为，自己终将堕落成魔，与其如此，不如体面而亡。” “是。” “这样的想法，是白费了你母亲一番苦心。” “我去幽冥见她。” “燕无咎，你何不想想，那日你分明有成魔之兆，最后却没有成魔，为何？” “侥幸。” “错。” 燕无咎缓缓抬头，看着凤乖：“请院长指点。” “因为唐樱。” 凤乖火红袍袖一动，手指一挥，点出唐樱所在。 唐樱：！ 她僵立片刻，最终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走出丹药架。 燕无咎：“……” 唐樱举起手中的药瓶，解释道：“我只是来买药，一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声音，就过来看看。” 凤乖笑眯眯的，十分和颜悦色：“你与燕无咎谈一谈罢，他的药我放在桌上，记得叮嘱他吃。” 唐樱：诶？ 凤乖正要闪人，燕无咎猛然抓住他的外袍，问道：“您方才所说何解？因为唐樱？” “哎呀，”凤乖道，“胆子真大，快把手松开！” 燕无咎松手。 凤乖看了看两人，道：“具体缘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夜若非唐樱，你已成魔。” 没等两人反应，凤乖便踏出一步，整个人消失在空中。 唐樱忍不住想：“这是瞬移吗？来无影去无踪啊。” 凤乖离开后，这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唐樱看了看燕无咎，又看了看桌上的药。她小声问：“这是什么药啊？” 燕无咎缓缓抬头，看她一眼，淡淡答：“抑制我魔变的药。” “那你要吃呀。” 燕无咎深深地看着她，说：“好。” 唐樱：…… 总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言外之意。 物华天宝楼之行结束后，众学生深刻意识到楼里的东西有多好，而自己又有多穷。 康登握拳道：“我一定要努力攒钱！” 唐樱好奇道：“你不是买到剑修随笔了吗？” 她亲眼看他抱着册子出来的。 康登看了唐樱一眼，简直快哭出来了：“剑修随笔有二十册！整整二十册！从未有人与我说过！” 余看霜叹道：“一册一千。樱姐，比之学院，你那一菱十菱便可玩个畅快的定价，实属良心啊。” 唐樱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说：“啊，这个。” 余看霜敏锐道：“怎的了？” 唐樱说：“新游戏……” 唐樱想了想，突然良心又安了，一菱一抽，十菱十连抽的定价，也……挺良心的吧？ 她挺胸抬头，理直气壮：“也差不多，挺好玩的，明天就上。” “那你说的那个可以让我们赚菱的活？”余看霜搓手期待。 唐樱说：“那个还得再等一等。对了，惊照怎么样，还好玩吗？” 余看霜说：“还行吧，对我来说还行啦。我娘以前给过我一种叫‘默晶’的玩意儿，与惊照很相似，能存下画来。不过那些没见识过的人，不是我说啊——比如甘琥天，这两天见什么都要照一下。” “樱姐，我俩一块照一个！”说曹操曹操到，甘琥天凑到唐樱身边。他刚解锁“自拍”这个选项，新奇得不得了。 唐樱对着镜头，下意识比了个剪刀手。 甘琥天看看她的手，自己也比了一下，咕哝道：“这是何意？什么施术的手势么？” 唐樱：“……” 默默收回手，微笑：“没什么，你还照不照了？” “照！” 甘琥天美滋滋，成功照到一张和唐樱和合影。 照完，余看霜插进两人之间，捧着袋子，和唐樱道：“樱姐，三十块中品，加上数量不少的下品，换个三万菱，不多吧？” 甘琥天嗤道：“我出二十五块中品加一把剑，只要一万！” 唐樱：“……” 两人开始互相叫价，越叫越低，越叫越低。 最后叫出了三十块中品换三千菱的价格。 唐樱望着面红耳赤的两人，头疼道：“你们要不先冷静一下？” “樱姐！” “这样，”唐樱道，“一人六千，怎么样？” “行行行！” 交易完毕，众人回到飞泉斋，还得继续上下午的课。 燕无咎也回来了，坐在唐樱身边的座位上，沉默地听课。 飞泉斋的学生已经渐渐习惯他若有若无的存在，只有其他斋的学生，偶尔遇到，还会怯怯闪躲。 下午是阵法课，今日讲解的是“迷阵”这一大类，往下细分又有许多小类，十分复杂。 唐樱听得又犯困了，脑袋一点一点。 燕无咎偏过头，漆黑的眸子中映着她的倒影。 唐樱很漂亮，除了漂亮，她还与学院中的其他少女都不一样。 某种异想天开、生气勃勃的生命力。 物华天宝楼中似乎常年缺乏阳光照耀，微微阴冷，唐樱出现的一刹那，却仿佛带了阳光进来。 她小声说：“那你要吃呀。” 那一瞬间，燕无咎心中一动。 她的眼睛那么明亮，看着他。他知道初见时，唐樱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他脸上，她喜欢这张脸吧？ 那么，若变成那种恐怖丑陋的魔物，她或许会很伤心。 所以，他回答她：“好。” 即便那是注定的命运，即便所做一切都是徒劳，至少……可以晚一点。 至少……他可以保留现在的神志，作为燕无咎，多让她看一看，也……多看一看她。 余看霜和康登、付巅一个院子。 昨天听樱姐说今日会有新游戏上线，三人估摸着之前几次上线的时间都在卯时，便早早起床，坐在院子里，往石桌上摆着从芳馔堂买来的果酒和糕点，一边小酌谈天，一边盯紧应用商城。 他们院另一个人是朝霞斋的学生，叫伍子裕。 伍子裕起床撒尿，透过窗户看到庭院三人围坐在一起，心中起了好奇，便出门，凑过去道：“在做什么？” “樱姐说新游戏今天上线！” 伍子裕嗤笑道：“不是吧？你们真是疯魔了。不好好修炼，沉迷这种东西。” 余看霜瞅他一眼，道：“当初是谁求我卖幽玄玉给他的？若非恳求得太厉害，你这只有七八十名的成绩，只能拿得出那么点点菱，根本不会卖你。” 伍子裕恼羞成怒，哼道：“我与你们不同。” “哪里不同。我们是玩物丧志，你就不是？” 伍子裕怒道：“养女儿的事，怎么能叫玩物丧志？！” 付巅哈哈大笑：“叫一只画出来的狐狸女儿，你之疯魔，不比我们浅啊。” 伍子裕脸皮涨红，道：“你们懂什么！” “上线了上线了！”余看霜拍着康登的腿大叫。 “《紫府拾遗》？” “听起来与之前不同，一时竟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法。” “咦？介绍界面有画！” “这画着实精美。” 三人开始下载。 进度条动得很慢。 不由叹气：“此地终究不如斋内，斋内下载速度多快啊。” 三人一边等待，一边又干了杯果酒。 天蒙蒙亮时，几人动作一致，点开游戏。 一进页面，先是一副卷轴缓缓展开，上书“紫府拾遗”四个潇洒俊逸的大字。 余看霜屏住呼吸，看底下加载的进度条走到底，卷轴便有缓缓合上。 接着，是一段演示动画。 旁白嗓音低沉：“上古，天地崩陷，叔清子救人于天雷地洪之中，其精心修炼而出的紫府，收纳众人，然，不幸……” 画面演示，叔清子救了许多人，让他们生活在他炼出的洞府之中。本以为能够捱过天塌地陷的灾难，然而终究没有躲过，天雷劈裂紫府，人间灵气消亡，紫府一片废墟，所有人难逃一死。 “修真历十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一年，一位少年误闯入叔清子的紫府之中……” “哦豁，”余看霜道，“十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一年，不就是今年吗？！” “那这个少年，”康登说，“就是你我了啊。” 付巅热泪盈眶：“感觉……此游戏与之前，大不相同！” 康登点头：“竟将我们也放入了游戏之中。” 余看霜道：“樱姐诚不我欺。” 基础背景介绍完毕，进入正式界面。 再介绍一下布局、玩法和新手操作。 …… 天亮了。 上课的钟声敲响。 余看霜泪流满面：“樱姐……” 康登慢吞吞收拾东西，冷静道：“我拦过你了，是你自己忍不住非要十连抽十连抽再十连抽。” 第23章 命运 三人到飞泉斋时已经不算早，人都坐得差不多了，许多人桌上都放着幽玄玉，在玩新游戏《紫府拾遗》。 余看霜路过时，都要错过去看一眼，并问：“你抽到梦禾了吗？” 同学甲：“抽到了啊。” 同学乙：“第二张符咒就抽到了。” 容樊好奇地看着余看霜：“这不是人人都能抽到的吗？” 余看霜悲愤道：“谁说的？！” 容樊说：“唐樱呀，梦禾修习万物自然之道，化境，最擅种田，唐樱说这个是最好得到的人物之一，帮助我们完成前面的关卡。” 余看霜面无表情：“我花了八百菱，抽了八百抽，六十图鉴亮了四十六，仍无梦禾。为什么？” “啊。”容樊惊叹。 乐九萤背着唐樱送的帆布包大大咧咧从门口走进来，闻言哈哈道：“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充的菱钱还不够多。” 余看霜喃喃：“果然如此么。” 唐樱一脸犯困地走进来，正好听到余看霜和乐九萤的对话，当即一个激灵，拍了拍余看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余啊，这世间有些事，是看命的。正如修道，讲究机缘。” 余看霜面目狰狞：“你的意思是我和梦禾没有缘分？梦禾那么可爱，跟别人都有缘，为何跟我就没有？！” 唐樱：“……” 一句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噎在嘴里，没说出口。 她干巴巴道：“那你加油。” 也许，修真界的天真学子们，多被命运这种东西毒打毒打，就好了。 唐樱坐到座位上，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燕无咎。 他又在睡觉。 检测到的幽玄之气很稳定，缓慢吸收着。 今天上午，是岑依然的“文”课。 文课的主要内容，除了研读那本升级感悟集，还包括练习书法。作为仙气飘飘的修真界人士，怎能不写一手好字呢？ 飞泉斋众人，除了乐九萤、燕无咎和唐樱，最差的，至少能写个端正。 像萧未非、容樊这种世家出身的，从小练字，那字更是又飘逸又美，很符合凡人对修士“仙人”的想象。 岑依然让他们没筑基的抄文集第四篇，筑基感悟；筑基了的抄第十二篇，金丹感悟。 虽然从筑基到金丹还远着，但把内容记牢，等有需要之时，调动出来，定对修为有益。 唐樱握毛笔的手微微颤抖。 别人在写簪花小楷，唐樱抖得只恨这是宣纸不是平板电脑，不然她一定要开抖动修正！至少得把一笔一划写直吧！她都做不到。 转头一看燕无咎，字写得比她还丑，可以说根本看不出来写的什么，偏偏他一脸淡然自若，坦荡得令唐樱羡慕。 金丹感悟还比筑基感悟多三百字。 唐樱到第一小节课下课都没抄完，岑依然收了别人的，对唐樱说：“回去抄完，明日交给我。” 课间休息一刻钟。 出了新游戏，大家便都在玩。 唐樱松了松手腕，目光环视一圈，发现葛清尘居然手中也有了一块幽玄玉。 她有些惊讶。 从她的记录来看，葛清尘没有从她这儿买幽玄玉，或者是他请求别人代为购买的。 唐樱有点好奇他在玩什么，伸长脖子看……是紫府拾遗！ 葛清尘抬头，触碰到了她的目光，陡然握紧幽玄玉，整个人一缩。 唐樱摸了摸鼻子，不再看他，低头继续抄写。 直到休息时间过去，岑依然进来继续给大家上课。 “讲道之前，”岑依然微笑道，“先与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 大家正襟危坐，不过气氛轻松。 岑依然道：“夏十六是夏假前你们待在云山的最后一日，从夏十七开始，便可离去。此次夏假长二十七天，夏四十四那日，请各位务必回到云山。” 众人欢呼起来。 岑依然示意他们安静：“现在开始讲文集第七篇。” …… 学生们往游戏中充菱钱的行为，由云山学院一个阵法系统统计，唐樱手上的幽玄玉与其他人不同，有属于后台的界面，能处理的信息更多，也能看到每个人充值的金额和结算日应该收取的菱。 多亏天道赠送了她这样一个算法系统，如果要她手动算的肯定累也累死了。 之前的结算日都定在周六晚下课后。 如果周六晚没有来清算，那么下一周就会限制消费，如果有逃避结算的意图……目前还没遇到有人逃避结算的，因为菱一旦在系统中实际性质的归属权转移到唐樱手里，其他学生拿着菱石去买东西学院也不会收的。 这周六就是夏十六日。 为了让想回家的人能早点回家，唐樱在后台群发了一条通知，将清算日提前到夏十六中午，速战速决。 主要是她想早点回家。 云山与珞城相距不近，唐樱还没想好用什么方式回家。 她叹了口气。 然后…… 整个飞泉斋的人都叹了口气。 唐樱：？？？ 只听余看霜嚷嚷道：“我恨！为什么只有被提醒到结算日，我才能意识到我花出去的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啊！” “我也……” “谁不是呢。” 唐樱心道：这就是游戏的魅力啊。 晚上，唐樱回到春屋，一边吸收最后的魔花，一边把金丹感悟抄完了。抄是抄完了，但基本没过脑子。不过，她才刚刚筑基，不着急。 吹吹宣纸上的墨，唐樱打了个呵欠，把东西整理好归位。 最后一盆魔花的最后一丝幽玄之气也被吸收殆尽。 魔花凋谢，消散，变成一抔黑色的灰烬，最后彻底无影无踪。 唐樱把花盆收起来，躺到床上，伸了个懒腰。 不知不觉，来修真界已经快三个月了。 人生发生了许多变化，感受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获得了一些崇拜，交到了一些好友。总得来说，多姿多彩，不错。 还有燕无咎…… 唐樱翻了个身，脑中描摹着燕无咎的样子。 初见时的惊艳，看他推开燕瑾若时觉得好笑又可爱，在东山林被他挡在身后时隐隐的安全感，还有在飞泉斋后院小树林时挥之不去的惊恐与可怖…… 人族与魔族的混血。 又怎么样呢？ 燕无咎明明是个好人。 唐樱想着想着，上下眼皮打架，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唐樱起床，先去“办公楼”交抄完的金丹感悟。 唐樱心中暗自叫办公楼，实际上，在云山学院中，那比四合院还大气阔绰的院子，叫香径院，是先生们的住所——当然，先生们未必长歇于此，只是不上课的时候，若要找先生，来此地就对了。 唐樱走进去，院中又分小院，院门皆挂吊牌，写着是谁的院子。 她找到岑依然的，进去，到了屋门外，抬手敲门。 “先生，”她小声说，“我来交昨日抄写的文集第十二篇。”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里光线昏暗，岑依然盘腿悬空，闭目修炼。 唐樱：“……” 这，怪吓人的。 岑依然睁眼，微微一笑：“放桌上罢。” 唐樱：“好嘞。” 她轻手轻脚放下，告退道：“学生回去了。” 岑依然：“去吧。” 唐樱走出去，替岑依然关上门。 她转身，刚踏出去一步，便觉眼前白光骤亮，十分刺目。 一道温柔空灵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唐樱。” 光芒渐淡，唐樱缓缓睁眼。 周围鸟语花香，草地柔软，空气清新，太阳和风也正正好。 “这是……哪儿？” 不是岑依然的院子，也不是云山任何一个地方。 女声道：“这是我的紫府。” 唐樱震惊。 女声浅笑道：“你做的紫府拾遗，我看了，有些许趣味。” 唐樱惶恐道：“过奖了。请问您是？” 三道身影出现在唐樱面前。 其中两道，唐樱认识，是凤乖和燕无咎。 凤乖院长平日十分张扬，今日却垂首，很温驯的样子，淡声道：“唐樱，这是云山学院院长，亦是创院道君莫蝉衣。” 唐樱行礼道：“道君好。” 莫蝉衣说：“不必多礼，今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唐樱恭敬问：“请问是何事？” 莫蝉衣轻轻一点燕无咎：“从此刻起，与他形影不相离。” 唐樱睁大眼睛：？？？ 第24章 丹黛城 唐樱张口结舌, 想问这是什么意思，还没说出口，燕无咎便先抬头, 满目戾气：“你们先前与我说的可不是这样。” 莫蝉衣安抚道：“静。” 她微微偏头, 目光扫向凤乖：“你先退下, 我来与孩子们说。” 凤乖道：“是。” 他后退, 消失。 不似凤乖的张扬艳烈, 莫蝉衣穿着朴素，要唐樱来说，那就是她在地球时最时兴的莫兰迪配色, 衣裙是如雾的乳白，透着淡淡的粉色，温柔得整个人简直都在散发圣光。 莫蝉衣道：“凤乖与我说了，之前在物华天宝楼给燕无咎取药时被你撞见, 也是你劝了燕无咎, 他才愿意吃药。” 唐樱点点头。 莫蝉衣道：“可惜, 那药对他的作用，微乎其微。” 唐樱愣了愣：“怎么会……不是说可以抑制他魔变吗？” “药是鹤梦学院炼出来的，他们潜心钻研魔族已有多年，此药在被沾染魔气的动物身上用过, 立竿见影, 但燕无咎的情况，终究与那些动物不同，是我们想的简单了。” 唐樱喃喃：“这样。” 莫蝉衣看着她，说：“我知晓你需要魔气, 且能以我们无从知晓的手段吸收魔气, 那一夜燕无咎在飞泉斋, 你已经证明了，你可以抑制他魔变。” 唐樱：……！！ 她磕绊道：“您、您怎么知道？” 莫蝉衣淡笑道：“云山学院是我创立，一应体系，也出自我手，譬如菱，譬如明菱阵。除此以外，到了我这样的境界，你便也能隐约触摸和感知几分，超越此天地之外的力量。” “所以，才需要我和他形影不离，”唐樱沉吟道，“是因为他随时可能会有危险？” “是。” 燕无咎在一旁冷淡道：“我不需要。” 莫蝉衣望着他，仍然温柔，但语调已有几分冰冷：“你以为这是为了你？” 唐樱：？ 莫蝉衣道：“你以为此时能容得你拒绝？” 燕无咎咬紧牙关。 莫蝉衣道：“是为了天下苍生，不至于因你生灵涂炭。” 唐樱忍不住问：“……你们怎么知道天下苍生会因为他生灵涂炭？” 莫蝉衣说：“缘机仙宗擅卜卦、算命、预知。宗主与我是多年好友，早在多年前就告诉我，十一万一千年左右，有两颗星子会落于云山。” 唐樱呆了呆，只觉得这说法，好像古早言情小说设定。 心中升起一丝丝怀疑，她不会不仅是穿越，还是穿书吧？不应该啊，她绝对没看过类似的小说，而且平日上课和同学聊八卦，当今有名的人物都弄得差不多明白了，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也许这是修真界的常规操作吧……她脑中想法九曲十八弯，神思飘远之时，耳边传来燕无咎的嗤声。 燕无咎大约已经听得来了火，语气隐含怒意：“那你们就干脆杀了我，岂不是好事！” 莫蝉衣喟叹一声：“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唐樱：“冒险？” 莫蝉衣看着两人，说：“魔族三十六天魔，是不死之身，你作为唯一活下来的魔族与人的混血，若亦是不死之身，杀你反而会催得你魔化。” 唐樱听明白了。 莫蝉衣的提议，是经过多方面的考量，所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她应该猜到唐樱背后是天道——或者是某种超越此间力量的大能，她所做的一切，有大能做保，且能吸收魔气，抑制燕无咎魔化，无论怎么看，把她和燕无咎绑定都可以说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燕无咎浑身气息沉郁，唐樱眼见幽玄之气的检测值开始暴涨，连忙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靠近了，将汲取比例拉倒最大。 她对莫蝉衣说：“好！我答应！” 燕无咎骤然看向她。他哑声道：“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时候，会杀了你的。” 唐樱笑嘻嘻道：“那就努力控制嘛！而且我有独家秘笈，不用担心。” 燕无咎觉得自己的心口发胀。 他眼神微闪，躲过唐樱明艳的笑脸。 莫蝉衣手掌在空中轻轻一拢，掌心便多了两段细细红绳。 …… 唐樱揪着腕上的红绳。 “樱姐，”她桌前开始陆陆续续来人排队，“我应该交多少菱？” 时光飞逝，眨眼就到了夏十六日。 红绳是极细的线所编织，极其艳红，系在手腕，有时恍惚会错觉是一道血痕。这红绳是莫蝉衣用来绑定两人的，限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得超过一个范围。 幸好这个范围能差不多涵盖整个南舍，否则两人都不知道晚上应该睡哪。 除了绑定功能，系上红绳后，还能隐约感受到一点对方的状态。太隐约了，唐樱还不确定，很多时候觉得像是自己的幻想或者错觉。 但是，两个人的红绳也有微妙的不同，主要在于，唐樱手腕上的这条是可以解下来的，燕无咎手腕上的那条是不可解的。 按照莫蝉衣的说法，这是为了保障唐樱的人身安全。 对此，燕无咎没有意见。 “樱姐？”来结算的学生又喊了一句。 唐樱这才回过神，拿出幽玄玉，开始做登记：“你叫什么名字？” “管武，沆瀣斋。” “七百二十菱。”唐樱在后台找到他的名字。 叫管武的少年便把这个数目的菱放进唐樱在一边展开的乾坤袋里。 这个乾坤袋是特制的，唐樱的神识与乾坤袋相连，能感知到具体的数目。 “下一个。” 中途乐九萤从芳馔堂吃完饭回来，给唐樱带了一份简单易食的糕点填肚子。 唐樱谢了她。 胡乱塞了两口，然后继续做登记。 同时她在脑子里疯狂问天道：“既然你和道君有联系，现在也差不多人手一块幽玄玉了，在学院系统内完全可以做电子货币线上支付了，能不能速度搞一个！” 【在考虑了。】 唐樱问：“放完假回来我能看到吗？” 【可以。】 唐樱：“爱你，啾咪。” 【……倒也不必。】 怀着愉快的心情，唐樱完成了今天的结算。 下午继续上课，最后一堂课，是“术”课，教他们如何运用灵气，战斗也好，打扫卫生也好。这门课对于唐樱来说是最实用的，因此她学得格外认真。 术课上完，夕阳垂垂，染红天边云霞。假期也从此刻开始，愿意早点回家或出游的，都可以走了。 唐樱回春屋收拾东西，计划是先去一趟黑市购买魔花，再打听打听有没有租赁飞行坐骑的地方，上次宫展眉提过一嘴，修真界有专门豢养飞行坐骑的，租赁给没到金丹期不会御剑的或者是拖家带口不方便御剑飞行的赶路。 黑市应该有。 她现在也算是小有资产，去黑市把需要的东西购买齐全，便可回珞城。 只是……不知燕无咎是怎么想的。 带他回家的话，不知道她爹娘会不会想歪。 这时，唐樱的幽玄玉了响了起来。 辛院附近是己、庚、壬、癸院，住的都是飞泉斋和朝霞斋的女孩，有收拾好东西出院子的姑娘猛然看见一个人影，而后惊呼起来。 是燕无咎。 他手中拿着幽玄玉，低头望着那串数字，031001，是能够与唐樱相连接的数字。 唐樱很快接通，并精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燕无咎顿了顿，说：“我在辛院门口。” 唐樱：“什么？！你来了？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唐樱气喘吁吁地跑出来。 她看着燕无咎，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雀跃和高兴。 燕无咎身量比她高许多，垂头看她，想问她在乐什么，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唐樱高兴的是，燕无咎总算会用幽玄玉联系她了！ 而且是主动联系！这是多么大的一步！ 她的脸因为跑出来而微微发红，仰脸看着燕无咎，问道：“你假期有什么计划吗？” 燕无咎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眉眼微凝，沉声道：“我要去祭拜我的母亲。” “你，母亲？” 唐樱愣了愣，意思是，燕无咎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燕无咎点头道：“我母亲葬在天榕山。” 天榕山在修真界大有名气，因那处钟灵毓秀，风景独好，且有一座上古遗留的阵法，只有全无修为的凡人、动物能够入内。 “好，”唐樱郑重道，“我们一起去。” 燕无咎垂下眼睑，问道：“你呢？” 唐樱说：“我要先去黑市买些东西，然后回家，我家在珞城。我爹娘做饭都挺好吃……的吧。” 她有些迟疑，在现代，她父母做法的手艺是很不错，只是不知在修真界他们是否一如既往。 燕无咎道：“嗯。” 两人说好了，唐樱便说：“我还有一些东西，很快收完，我们就可以出发了！你来院子里等我？” “不必了。” 唐樱说：“好吧。” 她挥挥手，跑回春屋。 燕无咎站在院外，望着院墙上攀爬的藤蔓。 他回想起几日前，面对莫蝉衣的提议，他先是满腔愤怒和自厌，后来看着唐樱的样子，却又鬼迷心窍地答应了那样的提议。 红绳在他手腕，相系的那一段被风吹得摇动。 此后他所有的路竟能有另一个人伴他而行，这是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幸遇。 站在风中，燕无咎无视那些对他好奇又恐惧的姑娘，一心等着唐樱。 然而，等到太阳彻底落山，辛院院门才重新打开。 出来的也不止唐樱一人。 辛院四个姑娘，唐樱、乐九萤、燕瑾若和宫展眉，谈笑而出。 燕无咎：？ 唐樱兴高采烈地和他说：“她们说这次假期没甚么计划，不如大家一起出行游玩。对了，展眉叫了项羿，阿九叫了兰摇风，宫先生还答应多借两只鸟儿给我们作坐骑。” 燕无咎眼中晦暗不明。 他说：“哦。” “你与他们同院，应该也是相熟的吧？”唐樱歪头问。 燕无咎：“不熟。” 唐樱：“……” 几个人直接出了南舍，在外面的道上等待项羿和兰摇风。 最后除了兰摇风、项羿，还多了个应观潮。 兰摇风扇着扇子对唐樱说：“应观潮也去，正好算是咱们辛院和辰院的联谊，你觉得如何？” 唐樱自然点头：“好好好。” 燕无咎走过来，把唐樱拽到一边，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既有他们在，我不去天榕山。你也一个字都不许提。” 唐樱柔声说：“我知道。” 她说：“我们只去黑市，和离黑市不远的丹黛城，大家一起玩个五六天左右。” 燕无咎松开她，“嗯”了一声。 离开云山前，唐樱通过天道，给每一块幽玄玉发送了一条通知，提醒他们注意，离开云山之后，广大修真界只存在极微弱的信号——残留在天地间的自然幽玄之气，没有幽玄网，因此无法使用通话、短信、联网和游戏排名功能，包括刚上线几日的《紫府拾遗》，很遗憾在没有幽玄网的地方是没法玩回合制战斗的部分。 通知发出后，有唐樱好友的，发来了“亲切慰问”，一片哀嚎。 不过因为离开了云山，唐樱没能看到这些消息。 八人乘着两只飞鸢，往黑市去。 宫展眉和唐樱来过两次，还算熟门熟路，直奔卖魔花的地方。 老板还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见到唐樱，伸手懒洋洋打了个招呼：“刚从魔渊进的货，新鲜的，你来得真巧。” 唐樱笑了笑，正要去挑花，老板忽然惊声尖叫起来。 唐樱：？ 老板：“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结结巴巴一边说一边后退，那姿态，就是摆明了一有不对立刻逃跑。 顺着老板的目光，众人锁定，引起这么大反应的，是燕无咎。 燕无咎眼一眯：“我们认识？” “不不不不不认识！！！” “看你的反应，”燕无咎朝前一步，“看来我们是认识。” “怎、怎会。” “不仅如此，”燕无咎垂眸道，“除了云山学院以外，认识我的人，只有魔族。” 他话音一落，此地其他摆摊的人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宫展眉、项羿长剑出鞘，指着老板。 兰摇风从乾坤袋中夹出一张符，点燃之后，灰烬四散，组成了一道雾蒙蒙的罩子，阻挡别人的视线，也是为了万一打起来，不误伤无辜。 项羿身姿颀长，剑眉星目，穿着很朴素，但剑意之凛冽强大，超过他们所有人。 他走过去，剑尖挑下老板的兜帽。 柔顺如瀑的黑发垂落，老板瑟瑟发抖。 燕无咎道：“女子？” 老板咳嗽两声，调整嗓音：“是是是呢。” 唐樱大惊，老板竟是女的？！ 她之前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项羿道：“解下面纱。” 老板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一口，颤抖着手把面纱解下来了。 一张清秀的、少女的脸。 ——然后在见到日光的一瞬，长满花芽。 燕无咎说：“是你。” 少女垂着头，不说话。 唐樱看着少女脸上花芽生长盛放，逐渐将她本人的脸完全淹没，除了脸，她的脖颈，和裸露在外的一切皮肤都开始生长出花来，黑发也逐渐被细藤缠绕。 身后有人清晰地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这时，唐樱才检测到属于她身上的幽玄之气。 见她似乎人畜无害，项羿收剑。 宫展眉道：“把面纱戴上吧。” 少女便忙不迭地戴上面纱和兜帽，裹紧黑袍。 然后唐樱就检测不到她身上的幽玄之气了。 怪不得，她之前都没有发现，这竟然是个魔族。 少女老板把摊子上的魔花推了推，闷声道：“唐樱，这花我就送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唐樱说，“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而且燕无咎人很好的，你不要怕。” “他？人好？”少女摇摇头，往后缩了缩。 “你叫什么名字啊？”乐九萤蹦上前，问道。 “霜草。” 唐樱就说：“霜草，你好，接下来三年，甚至是六年应该还会多多惠顾你的生意哒！” 霜草抬眼，看着他们身后的那些人，低声说：“你们不杀我吗？” 应观潮恰在此时也问：“你们不杀她吗？她……是魔啊。” 其他人都沉默。 燕瑾若小声说：“可她没做什么坏事，而且看起来就跟我们一样。” 应观潮：“跟我们一样？？怎么看也跟我们不一样吧？！” 兰摇风过来，拦着应观潮的脖子，扇子替他扇了两下风，说：“冷静冷静，她跟靡城那些魔不一样，神志清楚，而且看起来如此柔弱……至于是不是真的柔弱，还有待观察。” 应观潮咬牙。 兰摇风撤了符箓结界。 唐樱还是按照惯常的交易价格，买了二十块中品灵石一百盆魔花，五十个花盆再换五盆。 然后她想了想，递给霜草一块幽玄玉。 霜草：“这是什么？” 唐樱说：“日后可以传音，通讯簿中有我的名字，等左上角代表‘信号’的格子亮了，就能与我通话。” 霜草不太懂，但点了点头，小声道：“多谢。” 购物完毕，他们和霜草告别。 唐樱等人走后，旁边的摊主凑过来和霜草套近乎，问：“刚才那是群什么人啊？” 霜草一言不发，收拾东西，溜了。 众人直接乘着飞鸢抵达丹黛城。 丹黛城是修真界最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它旁边就是云山学院、鹤梦学院，还有穿阳剑派和紫霄宗这样的大门派，城池广袤，城内更是有仙田灵兽，还有美食美女，更有各式赌场卖场，最重要的，是有全修真界最大的交易场——钟鼎楼。 有人说，丹黛城是销金窟，身上没几十块中品灵石，走在街上，都抬不起来头来。 唐樱他们进城，受到了良好的待遇。 守城的修士一见他们手上的黑手镯，便知是云山的学生，热情道：“城内福泽客栈、春乡客栈、多财客栈对你等学生价格优惠，是不错的落脚之处。” 众人向他道谢。 而后进城。 城内主道两边摆着各式各样的摊子，有卖布匹胭脂的，也有卖刀剑秘籍的，更多的是卖小吃的。 头顶时不时就有人御剑飞过，“咻”的一下。 或者是乘着仙鹤飞鸢，浮在空中就向摊贩问价。 唐樱还看到了只十分可爱的猫，在地上跑着跑着忽然变成了人，滚身钻进了裁缝铺。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刚刚太快，她都没看清猫是怎么变人，能再来一遍多好。 唐樱意犹未尽地去看乐九萤，乐九萤扒在包子铺，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对人间吃食向来是热情无限。 而唐樱，更感兴趣的，是票号。 票号，又叫票庄。在现代历史上，晚于钱庄，早于银行出现，是一种类似银行金融机构。 修真界也有银行，那电子货币的事，就好办了。 唐樱忘了猫变人的事，摩拳擦掌，准备先考察一番。 她走进匾额辉煌大气，名为“采星驰”的票号。 迎面遇见了曾和她同抢一盆魔花的、鹤梦学院的蒙朔。 蒙朔：？ 他惊悚道：“我怎么在哪都能遇到你？” 唐樱：？？？ 燕无咎低声问：“这谁？” 蒙朔这才看见燕无咎，一见到燕无咎，他更惊悚了。 踉跄后退两步，蒙朔嗓子都劈了：“我艹，魔。” 第25章 游玩 鹤梦学院有一门课, 专门研究魔族。 蒙朔在那门课上表现优异，因此会被叫去负责采购魔花。 他对魔气有天生的敏锐感知。 唐樱挡在燕无咎面前，望着蒙朔：“你在说什么？” 蒙朔指着燕无咎, 压着嗓子满是惧意：“魔族啊, 你离他远点。” “这是我们云山的同学。” 蒙朔一愣。 他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燕无咎, 又看向唐樱：“这就是云山今年招收的那个……人魔混血？” 唐樱笑眯眯道：“认识一下？” 蒙朔后退一步：“不必了吧。” “蒙朔哥，先生交代的灵石已经取出来了。”阮缇拎着一只袋子出来, 正看见三人面面相觑。他看着唐樱，叫道：“是你！你不就是那个……” “我叫唐樱。” 阮缇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脑子空白一瞬，瓮声瓮气道：“我叫阮缇。” 蒙朔恨铁不成钢，猛拍了下阮缇的背：“既然已经取出灵石, 那我们走吧, 还有正事要办。” 阮缇被蒙朔推着跨出门槛，还不忘回头和唐樱告别。 唐樱扑哧一笑。 燕无咎幽幽地盯着她。 唐樱回头, 往外头张望了一下：“怎么只有你跟来了，阿九展眉她们呢？” “不知道。” 唐樱想了下：“不管了, 我们先去票号里面看一看。” 她一边往里走, 一边在脑中和天道说话。 唐樱：在哪儿建个网能把简单的通话信号先覆盖在丹黛城啊？ 【城中央, 太极塔。】 唐樱：需要多少幽玄之气？ 【100万, 勉强可将信号覆盖整个丹黛城。】 唐樱惊叹：丹黛城这个大。 她手上现在可没一百万幽玄之气。 只能暂时将搁置这个想法。 采星驰票号从外表看只是个小铺子，真的走进来，方才发现其面积之大。 两边各有柜门, 分取上品、中品、下品灵石, 与存上品、中品、下品灵石, 还有几个咨询处与典当处, 看起来这家票号做得很大，业务范围广泛。 唐樱走到咨询处，那儿坐着的是个苍白青年，恹恹无力。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这个票号，在修真界各地都有吗？” 青年道：“修真界三十六州两百四十一城，都有。” 唐樱愣了一下：“等等，你刚才说，修真界多少州？” “三十六州，”青年道，“稚子孩童都知道，怎么了？” 三十六州，三十六天魔。 唐樱仔细回忆，那天天道所展现的地图，似乎正好是，一州对应一天魔。 云山学院、鹤梦学院、珞城和此地的丹黛城，都是在云州。 而对应云州的镇魔阵计划地点……好像就是……黑市旁边那座怪石嶙峋的山？ “没什么，”唐樱摇摇头，这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她朝青年笑了笑，“那请问你们除了存取灵石、典当物品以外，还承接别的业务吗？” “业务？” “就是，别的工作。” “比如？”青年似是来了兴致，目光饶有趣味地在唐樱和燕无咎身上游动。 唐樱拉起旁边的木椅，坐下，深呼吸一口，道：“你们在各地都有分号，那么，肯定有一套阵法，或是别的什么，能够随时更新各分号之间的信息吧？” “独家秘笈，概不传人。”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了悟，立刻拒绝。 “不不不，我不是来跟你们要这个技术的，”唐樱说，“我是有一套更好的技术，想跟你们分享，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接受？” 青年坐直身子：“说来听听？” 唐樱起身，灿烂笑道：“你们感兴趣就好了！我还没准备好，等准备好再来找你们！” 青年：“……” 他挥挥手：“小姑娘，唉，真是……” 无奈地叹了口气，恹恹地倒回椅子上。 唐樱蹦蹦跳跳地走出了采星驰票号。 “唐唐！”乐九萤的大嗓门隔着老远就能听到。 唐樱挥手道：“我在这儿呢！” 乐九萤冲过来，手里还拿着两只包子，各啃了一口。 她往唐樱身上一栽，嘴里咕噜噜抱怨道：“你怎么突然不见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本来想用幽玄玉联系你，结果这里一点信号都没有！” 唐樱安慰她：“丹黛城这样的繁华城市，怎会出事。” “那不一定，人类多危险呀……”乐九萤说她小时候，她有个弟弟，因为不是天生灵智，长了十几年还没修出人形，最后被人抓走炖汤了。 唐樱：“……” 她迟疑地摸了摸乐九萤的脑袋：“节哀。” 乐九萤叹了口气，又咬了一大口包子。 燕无咎伸手，拎着乐九萤的后衣领，把她拎到一边。 乐九萤：？ 燕无咎简单地解释道：“你贴得太紧了。” 乐九萤凶道：“我和唐唐好，关你什么事。” 说着跑去又贴着唐樱扭一扭。 燕无咎：“……” 冷着脸伸手把她拎开。 乐九萤：“……？” 唐樱猛然意识到什么——两人之间的红绳感应！ 她连忙问乐九萤：“其他人呢？” 乐九萤止住再度往上贴的架势，回头指道：“在那边，那边有座擂台。” 唐樱说：“你在前面带个路吧。” 乐九萤说：“好呀。” 唐樱和燕无咎跟在她身后，穿过人群。 “你是不是能感觉到？”唐樱小声问燕无咎。 “嗯……些许。” 听到肯定的答案，唐樱的脸慢慢红起来。 如果什么都能被感觉到的话，那岂不是很奇怪。 ……等等！她脸红他也会感觉到吗？！ 唐樱看向燕无咎，燕无咎正好也在看她。 相视须臾，燕无咎风轻云淡：“道君与我说，红线之间传递彼此感知，我能感知到你的，比你能感知我的多，是为了警醒，若我失去神智，伤了你，我会和你一样疼。但感知也仅限于此，方才我不让乐九萤贴着你，是因为热，如此天气本就炎炎……我不喜热。” “这、这样，”唐樱点点头，“我知道了。” 擂台离得不远，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乐九萤艰难挤出一条道，把唐樱和燕无咎带到了最前排。 兰摇风他们也在。 见到乐九萤，他伸手指向擂台中那身材火爆的女子：“你们妖族的，据说原型是只豹。” 乐九萤当即举手欢呼：“豹姐姐，干掉那个人类修士！” 唐樱连忙捂她的嘴。 乐九萤：？？？ 唐樱看着身边群众毫不掩饰的诧异和惊讶，在乐九萤耳畔道：“这里都是人啊！” 乐九萤唔唔唔唔。 唐樱想听她说了什么，便把手松开。 乐九萤当即喊道：“豹姐姐，这里都是人呢，给他们看看我们妖的厉害！！！” 唐樱：“……” 群众：“……” 宫展眉掩唇笑道：“唐唐，不用紧张，丹黛城人与妖来往密切，相处挺好的。” 唐樱尴尬地挠了挠头发，随即呼出口气：“那就好。” 台上的豹女眼波流转地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娇笑道：“那今日就让妹妹开开眼界。” 她对面的人类男修哼道：“姑娘太轻视在下了。” 两人不再废话，动起手来。 擂台边缘有一道保护屏障，几近透明，直到男修撞上去，唐樱才发现，哦，原来有屏障。 人群传来嘘声。 无他，男修被一招打趴，实在令周围的人类修士觉得丢脸。 另一边，乐九萤则肆无忌惮地称赞豹女，嗓音之高昂，情态之兴高采烈，简直到了欠揍的地步。 八人看了没多久擂台，实在顶不住周围杀人般的目光，拉着乐九萤撤了。 兰摇风说：“今日怎么不遮遮掩掩你妖的身份了？当时在东山林我叫了你一句小妖女，差点把我脸挠花。” 乐九萤垂头丧气：“大家都知道了，我还藏着干嘛。说到底还是你的过错！” 兰摇风说：“那我请你吃冰糖葫芦赎罪。” 乐九萤眼睛一亮。 唐樱不由地和身旁的宫展眉小声说：“阿九这也太好哄了。” 宫展眉点点头，还没出声，便听旁边的项羿沉声问：“你吃吗？” 宫展眉笑着看他：“嗯，我身上正好带了些碎灵石……” 项羿皱眉道：“我有。”而后他大步走向卖冰糖葫芦的老头。 唐樱：酸了。 但没关系，她有钱，可以自力更生！唐樱朝冰糖葫芦跑过去。 燕无咎：“……” 他喉结滚动，不知道该后悔自己因犹豫而没来及开口，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糖葫芦很便宜，一块下品灵石一根。 唐樱豪气地要了四根，回来给燕无咎、燕瑾若、应观潮都分了一根。 燕瑾若和应观潮都朝她道谢。 燕无咎看着那根糖葫芦，没动。 “喏，”唐樱手又伸了伸，“你不吃吗？” 燕无咎擦着唐樱的手接过那甜得发腻的糖串，哑声道：“吃。” 唐樱满意地环顾一周，他们这个“云山组合”一人一根，刚刚好。 八人边吃边逛，除了兰摇风和宫展眉这种见过世面的，其他几个都对丹黛城的景色啧啧称赞，看什么都新奇。 很快，天便黑了。 他们还记得守门修士告诉他们的几个客栈，选了就近的一家春乡客栈，进去以后，果然看他们是云山的学生，只要了少少一点儿灵石，提供了八间上房。 吃完晚饭，乐九萤还没玩够，想出门再逛一圈。 唐樱有些困，明日不用上课，不用担心作业与考试，也暂时不用再考虑做什么应用，她决定早些休息，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才更有精神玩。 如此，婉拒了乐九萤夜游的邀请。 在屋里把例行要吸收的魔花摆摆好，唐樱躺在床上，很快陷入梦乡。 她是被幽玄玉的“来电铃声”吵醒的。 唐樱迷迷糊糊地按下接听，传来的是稍微有些陌生，但又仿佛听过的少女嗓音：“救命，救命！——” 谁？ 出什么事了？ 唐樱刚开口要问，通讯便挂断了。 她猛然坐起身，醒了会儿神，才意识到她不在学院，而是在丹黛城。按道理，丹黛城是没有信号的。 除非—— 【天魔。】 唐樱起来抓起外衣披上，推开窗户，呼吸了一口夏日夜晚微凉的空气。 丹黛城已经入夜，寂静无声。 视线右上角，显示幽玄之气的检测值是个可怕的数字。 被风吹清醒的头脑，也想起了刚才从幽玄玉中传来的少女声音属于谁。 是黑市卖魔花的老板，那个魔族，霜草。 唐樱哆嗦了一下：“我，我要上吗？我才刚筑基没多久。” 【你得想办法。】 【不上不行。】 【他在朝这个方向来。】 唐樱顿悟道：“他是——在朝燕无咎来！” 第26章 蜘蛛魔 屋外月色撩人, 街道空空荡荡，唐樱眼睁睁的看着幽玄之气的汲取比例越来越高，但始终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听到。她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想到可能要迎来的恶战, 而感到紧张和恐惧。也许在那之外还有一些无法言明的兴奋。 唐樱穿好衣服, 拿起自己的剑，转身推开了客栈的房。这一层是春乡客栈的三楼，这个点已经是深夜, 大多数客人已经入睡，因此格外安静。 走廊宽敞，有些许夏夜闷人的热意, 唐樱顿足。 廊上已经站了一个人, 是兰摇风。 唐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兰摇风说：“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你难道不也是因为感受到了, 才出来的吗？” 唐樱说：“我感受到了，很危险。” 兰摇风扇尖一指窗外，朗然道：“我等身为云山子弟, 吸收天地精华日月灵气以锻己身, 遇此天塌地陷之危机，定然要挺身而出, 拯救无辜！” 唐樱：“……” 她说：“可是, 丹黛城大部分都是修士, 我们练气筑基, 不过底层中的底层, 春乡客栈的店小二都快金丹了……” 兰摇风：“……” 兰摇风低低咳道：“但眼下, 只有你我二人，察觉到了那迫在眉睫的危机。” 唐樱心想他怎么还觉得挺荣幸。她可愁死了。 正思考到底怎么办的时候，“笃笃”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 唐樱跑去楼梯口，下到二楼，探着脑袋往下看。 春乡客栈的大堂仍然有烛火，店小二没有睡，轻道了一声“来了”便去开门。 门倏然打开，一阵凉风吹过，屋外是空旷街道，没有人。 但唐樱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汲取比例越来越高。 唐樱下意识调动周身灵气，回想大量吸收幽玄之气所需要的步骤，有一瞬间她觉得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经脉里流淌的也不是灵气，而全部都是幽玄之气——或者，在此刻，叫魔气更合适。大量涌入她体内的魔气令她整个人身上的温度骤降，指尖发抖，耳朵嗡嗡作响，虽然数值飙升很快，但唐樱感觉很不妙。可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唐樱！”兰摇风按住她的肩膀，低喝一声，一股强大的灵气流入唐樱体内，切断了她吸收魔气的行为。 兰摇风奇怪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唐樱虚弱道：“我……” 她神情忽然一变，提起精神，转身快步朝三楼跑回去。 “怎么了？”兰摇风追在后面问。 “它上去了，它的目标是燕无咎！” “谁？” 唐樱气喘吁吁地跑到燕无咎门口，用力推门而入，如泓的刀光一闪，唐樱眼前悠悠飘下几缕蛛丝。 燕无咎冲出来，拽住唐樱的手腕，往外跑！ “别回头！”他说。 这是一句多么经典的惊悚片台词，唐樱脑中念头一闪而过，然后就像所有惊悚片愚蠢的主角一样，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值得她做一个月的噩梦。 身后是一只巨大的蜘蛛，魔气缭绕，长了张扭曲的人脸。 燕无咎低声喊道：“灵气护体。” “哦哦。”唐樱胡乱应了两声，还在思考课上所学的灵体护体施法步骤，燕无咎已经拉着她直接从楼梯跳了下去。 唐樱：“……” 燕无咎回头看了她一眼，风吹起他的发，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灿金，令唐樱心中咯噔一声。 然而燕无咎似乎只是为了查看她有没有用灵气护体，发现她没有之后，落地的那一刻，燕无咎改变身姿，比她先落地，做了一回肉垫。 也就是说……唐樱整个人砸燕无咎身上了。 唐樱神情空白了一瞬。 燕无咎浑然无觉，没有看大堂店小二的神情，拉着唐樱，直接跑了出去。 唐樱问：“你去哪？” 燕无咎说：“去个人少的地方。” 唐樱：！ 她说：“去黑市！黑市的那座山！” 她话音刚落，便觉自己脚腕被一股大力拽住。 “燕——” 铺天盖地的蛛网将她包裹、笼罩。 燕无咎本不想松手，他一点也不想松手，他只想紧紧抓住唐樱，然而—— 蜘蛛如刀般锋利的爪刺狠狠刺穿了燕无咎的手！ 唐樱在一片眩晕和窒息中昏迷。 再睁眼时，发现四根手指上有新鲜的伤痕，鲜血淋漓，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所身处的，是个狭窄的空间，微亮，头顶脚底都是蛛丝，还挺柔软。 看看左边。 倒吊的蒙朔：“好巧。” 再看看右边。 倒吊的阮缇：“唐姑娘。” 唐樱：“……” 她回过头。 脸上冒着细芽、被蛛丝困得跟个木乃伊一样的霜草：“……唐樱QAQ。” 这特么是哪儿啊？？？ 蒙朔咳嗽了两声，艰难道：“能帮我们解一下吗？” 唐樱扒拉开自己身上的蛛丝，长剑帅气出鞘，砍在吊住蒙朔的那股蛛丝上。 蛛丝纹丝不动。 唐樱：“……” 她握紧剑，沉吟两秒，选择了锯木头的姿势。 对面的阮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只是神情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惨不忍睹。 锯了大约五分钟，总算锯断了。 蒙朔掉在地上，像条蛆一样扭动挣扎。 唐樱：“噗。” 蒙朔大怒：“这是笑的时候吗？！” 阮缇：“噗。” 霜草：“噗哈哈哈哈。” 蒙朔：“……” 唐樱说：“蒙公子，我帮你。” 她把剑架到蒙朔身上。 蒙朔僵住，嗓音微抖：“你、你手别抖啊。” 唐樱诚恳道：“我剑之一道师从薛帘，请放心。” 虽然薛帘先生曾无数次骂过他们，让他们这群剑都拿不利索的废物出门在外别提他的名号。 但她的确是薛帘先生教出来的嘛。 灵气流过剑刃，一层层剖开蛛网。 最后没有给蒙朔造成一点擦伤，成功解救了他！ 蒙朔爬起来，去救阮缇。 唐樱则去帮霜草。 四人都暂且恢复自由身，才凑在一起，交换情报。 …… 今夜的丹黛城，不同寻常。 就在两天前，紫雀馆分馆入驻丹黛城，余看霜也是临到要回家，联系亲娘，才得知消息。一得知消息，他便去找唐樱，但唐樱出发得比他们早，没办法，只能先带甘琥天他们去参观一下新馆。 入夜，余看霜正索然无味地玩着不联网、不刷新排名的逃离魔渊，又切出去去紫府拾遗做了两次拾遗任务……只觉得生活朴实无华而枯燥。 突然，地面震颤，屋外白光骤亮。 有人惊叫一声：“惠虚上君出剑了！” 余看霜抓了抓后脑勺：惠虚是谁来着，好像有点耳熟。 他还没集中精力想明白，突然眼角余光一瞥，看见幽玄玉左上角代表“信号”的格子亮了。 有信号了？！ 格子是四宫格，唐樱介绍过，亮两格，代表有通话信号；亮三格，代表有网络信号；亮四格，代表有强网络信号。 而现在，亮了四格。 余看霜心中赞了一声樱姐靠谱，而后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枕着枕头，优哉游哉打开紫府拾遗，匹配对战。 很快就匹配上了，看昵称，正是甘琥天那厮。 余看霜和他嘴炮了两句。 屋外有人敲门，余看霜懒洋洋道：“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个玉琢冰雕般的小男孩，冲余看霜礼貌作揖：“兄长。” “小雪啊，过来。” 余望雪颠颠地过去，小手捧着一块幽玄玉，奶声奶气道：“娘亲说这是你送我的，可上面没有穿绳子的地方，我要怎么把它戴起来呢？” 余看霜笑道：“这不是佩玉，这是给你玩的，来，我教你。” 兄弟俩窝在床上玩游戏。 唐樱的幽玄玉推广，在不知不觉间又前进了小小的一步。 而屋外，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天魔踪迹，元婴、化神、洞虚乃至渡劫期期上君都有出面，打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云山其他几人也都醒了。 动静太大，除了余看霜这种憨憨，大部分都要关注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天魔已经收了原型，化作一苍白俊雅的青年，黑袍裹身，一边与十几位人类修士打斗，一边搜索燕无咎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应观潮抱头跑到兰摇风和燕无咎藏身的角落，问道。 兰摇风说：“这天魔是冲燕无咎来的，我们得离它远一点。” 燕无咎说：“不行！” “你不能上去送死啊。” “唐樱，”燕无咎喘了口气，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唐樱被他裹进去了。” 乐九萤也过来了：“进哪儿了？” 燕无咎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茫然失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他右手攥紧了左腕上的红绳：“——她还活着。” 宫展眉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别急，我们修为低微，在此战中帮不上忙，只能寻了机会，与上君们说明情况。” 唐樱理清楚了大致情况。 霜草被他们发现身份后，便离开了黑市，打算换个地方做生意。 但没多久，蒙朔和阮缇找她买魔花，发现她不在固定的位置，便使了法器，与她联络。霜草与他们是长期合作伙伴了，因而有一套应急的联系方式。 听闻蒙朔他们的需求，霜草斟酌片刻，决定在离开前再赚一笔，便回到黑市。 两方正做交易，蜘蛛魔便出现了。 没错，此天魔的名号就是这么贴切朴素，正是大名鼎鼎的蜘蛛魔。 “他认识我，”霜草颤抖道，“他早就想吃掉我了。” 唐樱忍不住道：“可——可你是植物系啊，蜘蛛不应该只吃昆虫吗？” 霜草用力摇头，她说：“我与楼凌是一样的，只不过楼凌比我更完美……” 蒙朔道：“请问楼凌是？” 霜草望向唐樱，也有些迷惑：“就是今天和你一起来黑市的那个少年，他不就是魔尊楼阔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楼凌吗？” 第27章 大战蜘蛛魔 唐樱说：“他不叫楼凌, 他叫燕无咎。” 霜草愣了一下，撇嘴道：“可能是后来改名字了吧。” 她很肯定，这个燕无咎就是当年她在魔渊认识的楼凌。 蒙朔和阮缇不在乎少年的名字到底是叫楼凌还是燕无咎, 他们只想知道更多关于魔族的秘辛。他们精神奕奕，似乎忘却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催促霜草快点说。 “我是一个孤儿，”霜草犹豫了一下，说, “只不过我被带去魔渊的时候, 我已经记事了, 我知道我是人族，而魔渊都是怪物。魔族大都长得很丑陋，我很怕他们，但是很快，他们把我带到了一个几乎全部都是人族小孩的地方, 我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楼凌。” 三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霜草, 霜草抹了抹脸上的芽, 继续说：“楼凌和我们不一样，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其他小孩也跟我们不一样——他们都是魔族与人族女子所生, 而我们是纯粹的人类血脉。我们需要做的，是接受那些魔族血液, 或者是毒液也好，菌液也罢, 总之, 可以侵占改造我们的, 便注入我们的身体, 然后观察我们是会死去，还是异变成最低等的魔物，或者是获得……新生。所谓的获得新生就是……变成我这样，变成一个不人不魔的……” 霜草没有说下去，深呼吸一口气。 她说：“而楼凌，他是人类与魔族所生是混血。并且是唯一活下来的混血，他天生就是完美的，稳定的容器。” 说到容器这个词的时候霜草停顿了一下。 唐樱适时地问：“容器是什么意思？” 霜草说：“魔族与人、妖都不相同。他们大多形态并不稳定，不管是植物也好，动物也好，地魔也好，乃至魔尊也罢，他们容易消亡和溃散。人修炼时，会越修炼越好，而魔族，修炼到足够强大，只会成为巨大的、不稳定的……怪物。相比较而言，只有天魔较为稳定，他们似乎存在了很长时间，据说他们最早就有一副属于他们自己的躯壳，但这也使得他们虽有不死之身，但并没有人类想象中不可战胜。而我们的存在，对于不稳定的魔物来说，就是成为他们的一副稳定的躯壳——通过食用我们的方式。对于天魔来说，似乎，吃了我们，他们也会愈加强大。” 蒙朔和阮缇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霜草垂眼道：“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具体更详细的更准确的信息我也不知道，总之，楼凌作为魔尊唯一稳定地活下来的孩子，在魔族中，炙手可热。如果不是修真界的人及时攻入魔渊，他早就被他魔尊吃掉了吧。” 唐樱：！！！ 她震惊道：“你说魔尊？魔尊不是他父亲吗？” 霜草看着她，认真地说：“可这就是他被生出来的目的。” 唐樱张口结舌，还想再说话，整个空间忽然震动了一下。 四人站不稳，各自摔倒，滚得七扭八歪。 …… 惠虚一剑斩断了蜘蛛魔一只手臂，蜘蛛魔脸色苍白，眼眸闪着诡异红光，唇角勾出微笑。那只手臂化作黑雾，飘回他的身上，重新凝结成手臂。 只是原来戴在那只手上的蛛丝戒指，落在了地上。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目光一凝，想去捡。 惠虚闪身过去，一剑上撩，再度削断他的手臂。 躲在角落的云山几人早就被惠虚精湛的剑术闪瞎了眼。 项羿低声道：“好厉害。” 燕瑾若说：“不愧是惠虚上君。” 兰摇风摸着下巴：“原来薛帘先生所教‘上撩’这一基础招式，竟真能这么好用。” 宫展眉关注点不在惠虚。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割伤手指，将一抹血涂在额间。 乐九萤惊问她这是干什么，兰摇风看清宫展眉的动作，神情一肃，低语道：“开慧眼。” 宫展眉说：“是，我看到那枚蛛丝戒指中，有东西。” 乐九萤张望：“是什么？” 宫展眉脸色一点点白下去，可见开眼之举极其耗费她的灵气。 她很快擦掉额间鲜血，喘了口气说：“里面有人，唐樱，我们在黑市见的那位魔族老板，还有两个穿着鹤梦白衣的少年，应该是鹤梦学院的学生。” 宫展眉话音方落，燕无咎便冲了出去。 核心战圈战况激烈，参战的基本都是化神期以上的实力。这种人物手段都已经超出凡人范畴了，法器乱飞不说，还有人分神分得和孙悟空一样，将蜘蛛魔团团围住。 燕无咎一出去，立刻吸引了蜘蛛魔的注意。 他化成丑陋的原型，几乎是流着口水朝燕无咎爬去。 惠虚眉头微皱，瞥了燕无咎一眼。 他御剑攻击蜘蛛魔，剑光哗哗一顿闪，蜘蛛魔八根爪子断了六根，但即便如此，魔还是爬到了燕无咎面前。 燕无咎抓起地上的蛛丝戒指，猛然后退，转身奔跑。 他突然想到唐樱说的那座山……在黑市那边，离丹黛城说远也不远。 唐樱当时的语气不像是简单地认为那只是空旷无人适宜与魔想斗的地方，更多的是一种摩拳擦掌的兴奋，好像有什么计划在等待她去实现。 燕无咎瞥了眼这条街道两侧，因战斗而塌了一些屋子，后来有修士简单布了个隔绝阵法才使得情况没有更惨烈。 “燕无咎——” 乐九萤喊了一声，但燕无咎并没有停下，而是转手把蛛丝戒指抛给宫展眉，自己往丹黛城外跑出去。 乐九萤便问：“能把唐唐放出来吗？” 宫展眉闭眼感受了一下：“我不行。” 兰摇风说：“恐怕我亦不可。等等。” 燕无咎跑了，蜘蛛魔追着他跑，而本来在打蜘蛛魔的人便跟在蜘蛛魔后头。 惠虚也是，他御剑而飞，像一道流光。 这道流光被兰摇风生生截断：“惠虚兄！” 他灿烂而笑，招手笑道。 惠虚停下。 兰摇风连忙把蛛丝戒指给他，姿态恳切地请求道：“我一好友被困于此，请惠虚兄救她而出。” 惠虚指尖捏着那戒指，灵气化作一道细线与戒指相缠，而后将蛛丝寸寸崩裂。 唐樱掉了出来。 还有鹤梦学院的两名学生，以及霜草。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动物。猫狗麋鹿，鸡鸭熊鹅。还有一群蝴蝶。 可见蜘蛛魔食谱之丰富。 场面一时很热闹，热闹中透着沙雕。 唐樱迷茫道：“……这又是什么情况？” “唐唐！”乐九萤扑过来，她检查唐樱有没有受伤，看了一圈，最后看到唐樱手上的伤口，心疼地摸了摸。 乐九萤叫应观潮给唐樱上药，唐樱没工夫在意这点小伤，见大家都在这里，除了燕无咎，便心急地询问情况。 兰摇风说：“他往城外跑了。” 唐樱愣了一下。 她感受到红绳箍在自己的手腕上，隐隐发疼，说明燕无咎和她的距离已经远到快要超出规定范围了。 燕无咎走不了，那就只有结果，被蜘蛛魔抓住。 除非…… 她和他一起跑。 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就是—— 黑市。 唐樱仓促而简略地和兰摇风他们说了两句，然后转身跑去。 兰摇风说：“我们也去。” 应观潮脸色惨白：“你不要命了。” 兰摇风勾着他的脖子，说：“你这是心魔，如不除掉，修为恐怕难有进益。” 应观潮：“我……” 他想辩解两句，但乐九萤他们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兰摇风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好机会，叫你看看我等人族修士，承天地之灵气，是如何斩杀魔物的。当然，你若实在恐惧，回春乡客栈等待也无不可，只是，机会难得啊……” 说着，兰摇风吹哨，叫了飞鸢。 他乘上飞鸢，正要离去，应观潮便说：“我去！” 兰摇风笑了笑，伸手给他：“上来。” 他们乘鸢，飞到前方，带上唐樱等人，往城外出发。 …… 黑市旁边的山，有个诨名，就叫黑山。 原因很简单，山上全是怪石，几乎没有生物，死气沉沉，但又很高大，占地不小。 飞鸢落在上面，唐樱近距离地观察到那些怪石，愣住了。 与其说这是石头，不如说，这是金属。 而且其质感与幽玄玉有几分相似，只是没有幽玄玉那么莹润、那么更像玉。 唐樱在脑海中喃喃问：难道这是幽玄玉的制作原材料之一？ 【是的。】 唐樱：那如果通过镇魔阵将魔镇在这里，那这些金属会变成幽玄玉？ 【不会。】 【幽玄玉背后是由三千六百个阵法构造而成。】 唐樱顿了顿：那我要怎样，才能将魔镇在这里？ …… 惠虚与魔交战多年，天魔他不止遇到过一次，还曾在某位天魔手下重伤过。 而今天这位蜘蛛魔，是他遇到的所有天魔里，最弱，但也最难缠的一个。他的复生速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惠虚砍下他的手、脚、脑袋超过三十次，然而他此时还是无恙地站在众人面前。 他的脸虽然白得毫无血色，但始终不见痛苦，只有贪婪。 在他眼中，众多人类修士似乎只是烦人的苍蝇，他只在乎那个少年。 “楼凌，”蜘蛛魔的声音幽幽，充满诱惑，“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吧，我知道你很痛苦……你明白的，想要结束这痛苦有多简单。我不会杀你，你知道的……” 惠虚握紧了剑。 他身边一妖女化作豹形，奔到蜘蛛魔面前，张嘴撕下他脸上一块肉。 “呸呸，”吐出来的却是漆黑残渣，“难吃。” 一只蜘蛛足刺正要从妖女后心刺去，惠虚将剑掷出，砍断了它。 妖女娇笑，说多谢上君。 惠虚面无表情。 再截断多少次，于天魔而言，无用功罢了。 他已体悟此事不知道多少遍。 天魔难缠得令他觉得恶心。 惠虚收剑，思索究竟要如何对付魔物。 这时，一个少女，不知从哪里出来，直直朝蜘蛛魔冲去。 惠虚：“……” 无知少年，怎的如此冲动！ 他张手想拦，却被一道金光弹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直接——直接—— 冲进了蜘蛛魔的体内？！！ “唐樱！” 恍惚有人大喊，喊的好像是少女的名字。 “唐唐！” “唐樱！！！” 霎时间，金光大亮，从蜘蛛魔体内，将他撕裂。而后，这些金光，与魔气相缠，如浪般层层叠叠，涌荡开来，覆盖了整座黑山。 惠虚心中一动。 他御剑拔地而起，从空中俯视而下。 金光灼目，构成了一座巨大且繁复的阵法，且玄妙无比，他平生未见！ 半个时辰后，唐樱脱力地倒在地上。 小伙伴和一些看不清脸的修士围绕着她。 唐樱闭上眼，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什么，也没力气去探究此一役对她的影响，她脑中只有一个愉悦的念头—— 基站1，get√ 第28章 一战成名 唐樱醒来时, 入目所见，是深红色的床帘随风飘动，唐樱头有些痛,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昏昏沉沉地起身。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回想起自己晕过去或者说是睡过去之前的事情——按照天道的指示, 她冲进了蜘蛛的体内，然后，正如天道所说，她看到了在一团漆黑的魔气，包裹着一颗跳动的深红色的心脏，是天魔的命门。她把那颗心脏捏爆, 然后，在一瞬间，金光大亮, 唐樱的心神仿佛也随着那些金光和魔气荡漾的缭绕出去, 一直覆盖了整座黑山。 唐樱心想, 所以现在, 征途大海这么容易就朝前走了一步？居然这么轻松就搞定了一只天魔。 怎么说呢，还是自己悍不畏死，机智英勇吧。 唐樱在原地傻乐了一会儿，看到视线右上角的地图又多了一张, 显示任务完成了1/36。 这时身旁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醒了。” 唐樱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发现是个陌生的男人, 长得倒是很英俊, 气质十分清冷, 穿着银白色的衣衫。 在他旁边，还有唐樱的小伙伴们，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兰摇风似乎是看出了她眼中的迷茫，介绍道：“这是惠虚上君。” 唐樱下意识道：“久仰大名。” 她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至于是在哪里听说的，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唐樱看看男人，又看看欲言又止的乐九萤他们，有些奇怪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惠虚说：“我想要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樱问：“什么？” 惠虚说：“你杀死了那只天魔。” 唐樱愣了一下，然后说：“严格来说不是杀死，只是将他镇压在了山下。” 一边回答惠虚，唐樱一边在脑子里和天道沟通，这个事情到底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惠虚皱眉道：“那个阵法……” 唐樱说：“镇魔阵。” 惠虚幽深的眼睛看着唐樱：“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道给了她一个无耻、但又不算谎言的说法。 唐樱看着惠虚，一字一句：“这是我的天命。” 惠虚：“……”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剑，点头说：“我知道了。” 然后他转身，拉开房间的门。 唐樱：？！ 屋外居然聚集了一堆人！ 惠虚淡淡地道：“听到了罢。” “听到了听到了。” “云山学院了不得啊。” “青出于蓝胜于蓝！” 唐樱呆道：“什么情况？” 乐九萤总算逮着空，上前和她悄声说：“昨晚和天魔一战，唐唐，你一战成名！” 兰摇风见多识广，挨个给唐樱介绍：“惠虚上君，渡劫期，也是从咱们云山出去的；龙亭君，丹黛城城主次子，洞虚期，当年也是剿杀魔族第一线；云豹姑娘，妖族，昨天我们还看了她几场擂台赛，大约化神期的实力；明霍君，她出身鹤梦学院，也是洞虚期，师承象央子……” 门外大约有十来人，兰摇风一一介绍而过。 许多人的名字和复杂的背景关系唐樱都搞不懂，但她弄清楚了一件事，渡劫期皆尊称为“上君”，洞虚期是“君”，而莫蝉衣是大乘期，则就叫“道君”。洞虚以下，没有这样的称呼，兰摇风都只叫姑娘或公子。 这些人都是昨晚参与了对付天魔。 也有些人是第一次和天魔面对面，总之，战况说激烈也激烈，但受损最大的只有沿街店铺，还有少部分受了伤，无人死亡。 兰摇风说：“多亏那魔头一心只想着燕无咎。” 唐樱这才回过神，四望一番：“燕无咎呢？！” 兰摇风摸了摸鼻子：“受伤了，在他房里。” 唐樱愁道：“他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直没醒。” 唐樱下床：“我去看看他。” 她衣服是穿戴整齐的，身上还有些沙土，唐樱回头望了一眼床，心虚道：“这床被是不是得换一套。” 宫展眉道：“无妨，我会叫人来换。” 乐九萤小声说：“这是展眉姐姐的房间，她一路抱你回来的。” 唐樱十分感动，向宫展眉鞠躬，深深道谢。 宫展眉微微一笑。 唐樱出门，才发现人群竟然未散，都看着她。 好像她是动物园里的珍奇动物。 唐樱被看得有些无措，犹豫了一下，稍微鞠了一躬算是打招呼。 鞠躬完正要跑，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唐樱姑娘，请留步。” “……请问何事？”唐樱回头，与叫住她的人对视，心中仔细回忆兰摇风刚才的介绍，把名号与这张脸对上。 文知君，大名上官文知，剑修，洞虚期，穿阳剑派的人。 上官文知是个中年人模样，留着胡子。看来他天资一般，中年才修到金丹。 这个世界的修炼速度，据唐樱了解，两极分化非常严重，有天赋的，如宫展眉的姐姐宫辞露，二十七岁洞虚；没有天赋的，如她在珞城的师父韩奇老道，八十岁也突破不了筑基。 而定格身体条件的境界，是金丹期。 虽然若是家中财力雄厚，金丹以前可以长期吃驻颜丹，可惜驻颜丹不是人人都吃得起的。 同样的，金丹之后也有能够回到年轻面貌的方法，但还是一句话，难搞。 他神情肃穆：“姑娘能够对付天魔，实在了不得。” 唐樱脑子有点绕不过来：“所以？” 上官文知道：“我有一好友，远居浮空岛，七日前来信，有天魔闯入。在下想请姑娘去一趟浮空岛。” 其他人哗然。 明霍说：“文知兄，唐樱还在云山学院学习，听说刚筑基不久，尽管昨夜她令我等大为惊讶，但当真请她剿魔，是否欠了些考虑？” 上官文知沉默。 片刻后，他歉然道：“实在抱歉，唐樱姑娘，只是七日前，我友来信，信中言他为对付天魔，受了重伤，我一时心切……” 唐樱摆摆手说：“没事。” 她想了想，问道：“天魔在哪儿，确定么？” 上官文知沉思道：“似乎与我友交手之后，便没了踪迹。” 惠虚皱眉道：“既然如此，贸然请唐樱前往浮空岛，太过欠妥。” 上官文知再次道歉，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有些蔫蔫。 唐樱看着自己突然之间多出来的一笔巨量的幽玄之气，脑门上电灯泡一亮。 现场十三个人，阶层与唐樱他们这些学生不一样。 而且听起来，他们今日在丹黛城，也是因为长期住在云州，而蜘蛛魔被镇入黑山之后，整个云州，就已经从荒漠变成了绿洲，走哪儿都不缺网。 既然如此…… 唐樱在脑中飞快地和天道兑了幽玄玉，然后慢吞吞从乾坤袋中一块一块拿出来，再一块一块发出去。 云豹把玩了两下，问：“这是什么？” 唐樱提气，拿出当年和谈客户的气势，慷慨陈词。 屋内，乐九萤探了个头，困惑道：“唐唐不是说去看燕无咎么。” 隔壁房本已经醒了，却听到唐樱说要来看他，故而心中涌出莫名滋味，重新躺下，平心静气假装仍在沉睡的燕无咎，也很困惑。 困惑得心不平了气也不静了。 却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另一边，唐樱已经差不多完全把燕无咎抛在了脑后。 她向这些大佬介绍完毕，一拍大腿：“对了！” 其他人望着她。 唐樱没有多做解释，和诸位大佬加完快信好友，利索下楼，往票号跑去。 外面正是清晨，丹黛城洋溢着初生活力，遇到的人也都心情爽朗，仿佛昨晚根本没天魔那事。 跑到半路，只觉手腕红绳一紧。 糟了，唐樱急忙刹住脚步，她忘了燕无咎！ 又急急往回跑。 等她推开燕无咎的房门时，燕无咎已经醒了，站在窗口，望窗外风景，脸上没什么表情。 唐樱惊喜道：“你没事？！” 燕无咎低声道：“没事。” “太好了，”唐樱说，“那跟我来！” 她拉着燕无咎下楼，只听后面乐九萤哇哇叫：“唐唐，你去哪儿呀？你伤好了吗？” 唐樱说：“我没受伤！我有点事，要去采星驰票号！” “我们也去！” 冲进票号，直奔咨询处，坐着的还是那位恹恹青年。 唐樱一拍桌，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我准备好一部分了，新的票号之间的信息更新技术，想了解一下吗？” 第29章 采星驰 青年打了哈欠, 没什么精神气地说：“你讲讲看。” 唐樱张嘴刚要开口，就觉得嗓子一痒，咳嗽起来。 之前在客栈对着大佬们说了半天, 而且她晕了一晚起来，一口水都还没喝。 青年叹了口气, 淡嘲道：“小姑娘，你年纪看起来不大, 怎的做事不知分寸、异想天开？我们采星驰这样的大票号，一天的生意往来数额，甚至不是以中品灵石计算, 而是成千上万的上品灵石的流动。我看你衣着朴素, 想必出身也是平凡, 恐怕想象不到吧？若非是我, 你怕是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管事赶出去了……事已至此，我不与你计较, 你也不要打扰我瞌睡了, 速速离去罢。” 唐樱：“……” 她回头, 朝燕无咎招了招手，指了指嗓子：“有水吗？” 燕无咎垂眸, 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玉瓶, 递给唐樱。 唐樱接过来，拔开木塞, 猛灌一口。 瓶中竟然不是清水, 而有一股特别的芳香和甘甜。一口下去, 只觉得干燥的喉咙立刻变得清润无比, 乏力的四肢和有些昏沉的头脑也瞬间恢复到平日精神百倍的状态。 唐樱倏然抬头看向燕无咎, 凑过去低声问：“你这给我喝的是什么琼浆玉露？我一口气干掉小半瓶了啊怎么办！” 燕无咎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他避开唐樱灼灼的目光，说：“无妨，你收着，随便喝。” 这时乐九萤她们也到了。 手中还拿着零食糕点，可见比他们晚到的这几分钟都干啥去了。 兰摇风扇着扇子左看看右看看，一位管事的不只从哪冒出来，对兰摇风殷勤道：“兰公子，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哪里哪里。”兰摇风笑笑。 唐樱注意到青年翻了个白眼。 翻得如此不掩饰。 唐樱怀疑这个青年可能来头也不小。 她愈发觉得青年是可以攻破的点，拉起椅子坐下来，语重心长道：“这位公子，请听我一言。” 青年懒洋洋道：“滚边儿去。” 唐樱拿出了十分的诚恳，和一百分的不要脸：“真的，就给我三分钟，啊不是，一炷香的时间？一盏茶的时间？” 宫展眉突然道：“我这儿有吟屏上君亲手制成的吟屏茶，公子可愿赏味一番？” 青年不耐烦的神情一顿，咽了咽口水。他坐直了身体，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似乎有些尴尬地在椅子上扭了扭，最终下定决心：“那、那给我来一杯吧。” 唐樱不动声色地和天道兑了一块特制版幽玄玉，从乾坤袋里拿出来，放到桌上，推到青年面前。 青年眼巴巴地等着宫展眉的茶，只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问：“这是什么？” 唐樱说：“这叫幽玄玉。” “哦？一块玉？”青年的眼睛还在一旁泡茶的宫展眉身上。 不得不说，宫展眉泡茶的姿态行云流水，又淡然如仙，甚是好看。 只是，随着唐樱对幽玄玉功能的介绍与解析，青年的目光和神思不自觉地从宫展眉身上移开，落到眼前那块小小的黑玉之上。 “等等，”青年盯着唐樱在屏幕上划动的指尖，“你刚才说，只有云州覆盖了幽玄网，因此只能在云州的采星驰票号间使用？” “对，”唐樱说，“这也是我为什么说，暂时准备好了一部分。你们可以暂且将之当做一个试点……” “试点？” “就是……呃，尝试新技术的地点。” 青年又说：“你刚才还说，有附赠的什么东西来着，我没有听清楚。” 唐樱说的是赋予采星驰将线下货币转换为幽玄玉线上货币的权力。 若是幽玄玉能在云州流行，伴随着游戏也好，购物软件也好，但凡涉及线上金钱交易，都必须要有存储在采星驰票号的灵石，才能有线上货币。而一旦采星驰拥有幽玄玉，唐樱会联合天道，给他们构筑一个专门负责信息流通、存储、结算的阵法，加上幽玄玉极其迅捷的沟通效果，便能够实现接近现代存钱到银行（采星驰票号）-绑定银行卡（票券）至快信-从快信流往幽玄玉中所有需要货币的软件-即流入唐樱的银行卡（票券）这一循环。 青年沉思片刻。 宫展眉的茶泡好了，端了一杯给他。 他眯起眼睛，品了一口，沉默良久。 然后问了唐樱一个直抵核心的问题：“你这个幽玄玉，现在有多少人在使用？” 唐樱愣了愣，心中算了算，迟疑道：“不到两百人。” 青年往椅子上一坐，挥挥手说：“太儿戏了。你知道光丹黛城就有多少人吗？” 他自己回答了唐樱：“两百万。” 青年享受着上好的吟屏茶：“更别说云州疆土广阔，你这区区两百人……” 忽然有人插了一嘴。 兰摇风合扇道：“惠虚、明霍、龙亭、兰峤、甘荣、空和、陈此夜、象央子、余美人……这些名字你可听说过？” 青年掀起眼皮：“自然。” 兰摇风笑道：“正在这区区两百人中。” 青年：“……” 他神情肃穆：“当真？” 兰摇风道：“当真。” 唐樱：“……” 她看了看兰摇风。 他说了许多名字，有些是刚才还向她介绍过的，有些却是她都没听过的。 但看青年的表情，想必这些名字都很有分量。 唐樱把握机会，掷地有声道：“有贵票号的加入，幽玄玉定然会风靡整个云州！” “你们怎么证明……”青年询问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惠虚、明霍和上官文知踏进了票号。 而且一来就直冲唐樱，上官文知态度恳切道：“姑娘，就在方才，我收到了我友书信，告知我天魔往南去了，有人在启州见过了他。” 唐樱说：“要我去启州吗？” “听闻最近正是云山夏假，不敢叨扰，”上官文知回头，惠虚便拿出一块白玉，递给唐樱，上官文知道，“启州紧连云州，此玉与惠虚兄手中的一块玉相连，惠虚兄捏碎他手中的玉，此玉便会发热、发亮，姑娘再捏碎玉，便能顷刻间抵达惠虚兄身旁。” 明霍说：“我等会去启州探查天魔踪迹，若能确定，并削弱天魔的力量，会再唤姑娘。” 唐樱看了看他们，点头道：“既然如此，有一点你们需要知道，镇魔阵需在特定的地点才能布置出来，启州那个合适的地方，是——落日湖。” 惠虚说：“我记住了。” 唐樱看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青年，舔了下唇，晃了晃手里的幽玄玉，笑眯眯道：“诸位此行想必艰险，我赠予你们的幽玄玉中有诸多游戏，虽是拙作，但打发时间，也颇有乐趣。” 三人道：“自然。” 上官文知作揖道：“姑娘是承天命之人，所赠宝物，我等定然会把玩透彻。” 确定了这件事，三人便离开了。 青年端在手里的茶都凉了，他一改方才的慵懒不耐，清清嗓子，对着唐樱，郑重道：“还未请教姑娘大名？在下通生俊，采星驰便是我祖父通生震雷的产业。” “我叫唐樱。” “唐姑娘，”通生俊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详谈。” 云山同学在丹黛城前后玩了七天，其中五天唐樱在采星驰协助构筑阵法、分发和教学幽玄玉的用法，生产了大量幽玄玉留给采星驰备用。于是与蜘蛛魔一役收集到的幽玄之气又用了个精光。 之后，她斟酌措辞，群发了一条公告，告知所有手中有幽玄玉的人主要两点：一，云州已全面覆盖幽玄网，若家在云州范围内，便能使用幽玄玉的所有功能；二，采星驰票号成为线上货币指定充值票号，以一菱为基础货币，灵石与菱的兑换比率为，十块下品灵石兑换一菱钱，即一块中品灵石能兑换一百菱钱。 这个兑换比率，是唐樱和采星驰的人商量出来的。 大家都认为比较合理，下品灵石作为普通人手上流通最为广泛的灵石，方便推广幽玄玉。 余看霜看到消息的时候人还在丹黛城，立马冲去采星驰票号，正与唐樱撞了个着。 于是八人组变十四人组，唐樱八人组加上余看霜、甘琥天五人组，再加上余看霜的瓷娃娃一样的弟弟，游遍了整个丹黛城。 离开丹黛城之前。 余看霜：“美好的假期！” 甘琥天：“丹黛城挺有意思的。” 乐九萤：“玩得很开心！人类真有意思！我要回去把这些都告诉我娘亲！” 兰摇风：“嗯，开心。” 燕瑾若：“哥哥，这次你还是不回家吗？” 燕无咎：“不。” …… 唐樱：啊，又是努力工作的一周_(:з」∠)_ 第30章 美好假期 与其他人告别之后, 唐樱和燕无咎便决定先去天榕山祭拜他母亲，然后燕无咎再和唐樱回珞城。 天榕山在夙州与云州交界，和启州是两个方向。启州在北, 夙州在南。 丹黛城有租赁飞行坐骑的店铺，价格不便宜，要一颗中品灵石，再押一颗中品灵石，回来还坐骑再还给他们。 唐樱看什么都新奇, 选了只威风凛凛的红雀，店铺老板还道：“这红雀啊, 是有当年凤凰血脉之灵雀, 客官真是慧眼识珠啊！” 信是不大信，但牵出去, 唐樱的确觉得漂亮。 红雀个头不大, 坐两个人刚刚好。 离开丹黛城前，唐樱还收到了蒙朔和霜草的信息。 蒙朔和阮缇早就回了鹤梦，鹤梦的放假机制与云山不同, 他们还要上课；至于霜草，她决定重回黑市卖魔花。 除此之外, 唐樱交给了霜草一堆“原件”——即刻有三千六百座阵法的薄玉片。黑市靠近黑山，将黑山玉打磨成特定的大小和厚度, 在最后将薄玉片与之贴合，便能制作出可用的幽玄玉。 薄玉片所花费的幽玄之气要比产出幽玄玉少三分之二左右。 因此唐樱给了霜草不少, 委托她代为加工和售卖。 费用结算则等她假期结束回来再算。 丹黛城的一应事情交代结束, 唐樱心无旁骛地陪燕无咎去了天榕山。 这段路他们乘红雀走了一天半。 在空中偶尔会遇见别的修士, 御剑飞行的或和他们一样乘坐骑的, 行色匆匆, 但唐樱觉得十分新奇。 途中只有唐樱情绪高昂且试图聊天，燕无咎总是有一塔没一塔地应着，越靠近天榕山越沉默。 因为太过寂寞，又因为燕无咎身上魔气愈发多，她攒了一笔幽玄之气，升级了快信，开通了朋友圈功能。 离开云州的地界之前，唐樱群发公告，还细心地做了玩法演示视频。 踏入夙州、信号微弱地几乎要断开时，唐樱刷新空荡的朋友圈，居然真的刷出来一条。 琥：看剑 [一张刚出炉还红彤彤的剑照] 唐樱扑哧一笑，给他点了个赞。 到达天榕山山脚，唐樱便发现这座山名不虚传，天榕山有三座高低不同的山峰，远远看去，到处都是苍翠绿色，深呼吸一口，空气清新，沁人心脾。 但他们也只能止步山脚了。 天榕山不允许有修为的人或妖或魔进入，燕无咎便只找了处绿草如茵的柔软之地，跪下来，朝天榕山一下一下地磕头。 唐樱看着他，渐渐的，眼睛开始酸起来。 没有妈妈是什么样的感受，她知道。 燕无咎磕了十八个头。 他今年十八岁。 然后站起来，朝唐樱说：“走吧。” 唐樱结巴道：“这就走了？” 燕无咎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唐樱指着天榕山说：“你不与你娘说说话吗？说说你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之类的。” 燕无咎低声道：“有什么好说的？” 唐樱觉得不行，她盘腿往草地上一坐，拍拍身侧，用眼神示意燕无咎坐到她旁边。 燕无咎沉默片刻，容忍了她。 他坐下来。 唐樱从乾坤袋里翻了翻，翻到从云山食堂买的没吃完的小糕点，还有在丹黛城买的数种果酒。她把它们掏出来，小仓鼠一样，在面前整整齐齐摆好。 果酒三瓶，一瓶给燕无咎，一瓶给自己，还有一瓶，唐樱拔开塞子，目视天榕山，恭敬倾洒在面前的草地上。 燕无咎：“……” 他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道：“我娘不喝酒。” 唐樱：“啊？那我……” 她爬起来想去擦草地上的酒，被燕无咎一把拽了回来。 燕无咎的手指纤细苍白，在炎炎夏日，却分外冰凉，紧扣住唐樱的手腕。 唐樱有些呆，转头看他。 燕无咎骤然松手。 他别过脸，避开唐樱的视线，沉声道：“让她尝一尝也好。” 唐樱感受着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脏，也有些慌，“哦哦”两声，一时不说话了。 天榕山的风轻柔拂过。 唐樱把自己面前的糕点往燕无咎的方向推了推，小声说：“你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吃一点吧。这个荷花糕和枣泥糕都不错，枣泥甜一些。” 燕无咎挑了块荷花糕。 唐樱心中默默想：哦，不太爱吃甜啊…… 气氛又静了下来。 燕无咎吃下一块荷花糕，喝了两口唐樱递过来的酒。酒是青梅酿造，入口酸涩，渐渐回甘。 “我有时候会恨我娘。”燕无咎说。 “如若当初不是她爱上了魔尊，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那么就不会有我的出生，”燕无咎顿了顿，抬头望着天榕山，“但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很想我娘。” 唐樱注视着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便只能静默地陪在他身边。 “我娘是个可怜人，”燕无咎垂下头，再度抿了一口青梅酒，“这样可怜的人，竟会拼了命地护我。她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燕是她的姓，无咎，是她告诉我，我没有错。出生没错，活下来没错。” 唐樱铿锵有力道：“伯母说得很对！” 燕无咎低低笑道：“是么。” “当然！” 燕无咎道：“多谢。” 只是语气之漠然，表现出他对此并不认同。 唐樱看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除了在广场上分斋那天燕无咎穿了一身白衣犹如谪仙，之后他衣着大多为黑、灰或深蓝。即便如此，也难掩他姿容卓越。 “你娘一定很漂亮。”唐樱呆呆看了燕无咎半晌，冒出这么一句。 刚出口，她便心中一惊，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大腿。 燕无咎没有看她，只说：“嗯。” 他的反应虽然很淡，但让唐樱松了口气。 她不动手色地用冰凉的果酒瓷瓶在微微发烫的脸上贴了贴，欲盖弥彰地说：“好热啊。” 燕无咎：“……” 天榕山这里的温度，比之烈日炎炎的云州，已经是相当适宜的了。 燕无咎偏头瞥她一眼：“那走吧。飞起来就没这么热了。” 空中的温度比地上要低，他们穿的轻薄，在红雀上有时还要多加一件披风。 唐樱跳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草屑说：“我去给红雀喂点儿吃的和水，你在这儿再、再和你娘说会儿话……” 她忙不迭地跑了。 燕无咎望着她的背影。 等唐樱的背影被山林遮挡住时，他才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天榕山。 燕家在夙州，离天榕山不远。母亲曾经和他说过，她小时候，还没开始修炼时，曾经和朋友进过天榕山，说到这里的时候，母亲眸中全是怀念的神情。她说天榕山正是书中所言的世外桃源，美丽，幽远，静谧。她说，她死后想葬在那里。 “娘，”燕无咎轻轻叫了一声，说，“我现在很好。” 燕杨柳曾经握住燕无咎的手，一边颤抖着帮他包扎身上的伤口，一边哽咽着说：“凌儿，娘一定会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娘一定会保护你不再受这样的伤……” 彼时他满脸冷漠，既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悲伤，燕杨柳便抱着他，说：“等出去以后，把这里发生的事统统忘掉，你以后会过得比在这里好千百倍。对了，我们去学院好不好，凌儿？” 他那时候还很小，七八岁吧。 疑惑地看着母亲：“学院，是什么？” 燕杨柳说：“学院就是有许多与你年纪相仿的孩子，你们在一起修炼、学习、玩乐……” 那时还叫楼凌的燕无咎问：“就是坠星谷那样的地方吗——” 燕杨柳激动地打断他：“不是！不是的！学院不会让你们自相残杀，学院不会让你这样痛！在那里，你会交到朋友，会过得开心、快乐……” “我现在，”燕无咎喝尽最后一口青梅酒，“很开心。很开心，娘。” 从天榕山到珞城，要一天左右。 路上，唐樱磨着燕无咎，让他下载了《紫府拾遗》，两个人加了游戏内的好友，这样就可以玩一些组队任务。 一边玩，唐樱一边给燕无咎介绍：“看，梦禾！这个人物是以上古苗芒真君为原型，擅长种地，研发了许多好吃的，芳馔堂大受欢迎的甜莓果就是苗芒真君种出来的！所以我在游戏里给梦禾的设定之一就是可以在紫府里开一片田，种甜莓果，甜莓果可以用来给人物升级，回合战斗的时候梦禾还可以给别的角色补血。” 燕无咎：“……” 唐樱撺掇他：“你还有符，再抽一个，看能抽到谁。” 点击抽卡，燕无咎指尖停在画符的界面，久久未动。 唐樱说：“抽呀。” 燕无咎垂眼，语气淡淡：“想不出来要写什么。” 唐樱说：“就……随便写点什么？” 燕无咎看了唐樱一眼。 唐樱：？ 燕无咎在符箓界面手指划动。 他……写了个“唐”字。 唐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瞬间脸特别烫。 幽玄玉屏幕一阵特效之后，人物角色出现，旁边用仿章的图案字迹，写着“通天境”。 唐樱猛然回过神，叫道：“SSR！” 燕无咎：“嗯？” 唐樱激动地跟他说：“就是通天境，掉落概率很低，很稀有，也很强大。目前一共有十个通天境，你抽到的这个是‘沈松云’，刀修，超酷！我给你看他的属性面板，” 她手臂伸过去，脸离燕无咎的肩膀很近。 唐樱点开沈松云的面板，说：“你看，他的战力属性特别高，是所有通天境中最能打的，你给他升升级，再加上梦禾辅助补血，到时候跟别人对战的时候想输都难。” 她说完了，燕无咎让了让肩膀。 唐樱这才发现自己的脸都快贴燕无咎肩膀和手臂的那块位置了，她立刻收手后撤，咳嗽一声，若无其事道：“啊，反正大体操作内容我已经教过你啦，你自己研究一下吧，应该挺好玩的，我觉得。” 燕无咎道：“嗯。” 顿了顿，他问：“你喜欢刀修？” 唐樱用力点头，然后叹气道：“其实剑修也很好，只是现在一提到剑修，我就想到薛帘先生，我就……” 燕无咎唇角勾了一下，似乎与她深有同感。 …… 两个人在红雀上玩了一天紫府拾遗，终于抵达珞城。 唐樱把红雀圈在自己的院子里，大声喊着爹娘，唐海岳和施采迎出来，唐樱笑容满面地和他们介绍：“爹，娘，这是我在云山的同学……” 一回头，发现燕无咎人不见了。 唐樱：？ 唐樱对父母说：“等一下，我去找一下他。” 她跑出院子，绕着自己家院墙找了一圈，仔细感受着红绳的变化。 最终，在自家不远处的河边柳树上找到了坐在枝丫上晃腿的燕无咎。 唐樱一下子想到在东山林时，燕无咎也是这样，淡淡出声嘲讽。这种时候，唐樱就会发现，燕无咎还蛮有少年气的。 “燕无咎！”她跳起来朝他招手，喊他。 燕无咎低头看她，眼中透出微微疑惑。 唐樱说：“你下来呀。” “做什么？” 唐樱理所当然道：“去我家啊。” “不必。” “不必是什么意思？”唐樱盯着他，“难道你今晚还想睡在这棵柳树上？珞城这样的小城，客栈都不收灵石的，只收金银，你有吗？” 燕无咎说：“我有珍珠。” 唐樱：“……” 她败了。 但她锲而不舍：“你都到珞城了，还不来我家拜访一下？同学之间，这点礼貌都不讲吗？” 燕无咎迟疑了，他道：“这是……礼貌吗？” 唐樱肯定道：“当然！” 燕无咎似乎回忆了一下，印象中仿佛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他慢吞吞问：“是否最好要携礼上门？” 唐樱愣怔一瞬，艰难道：“这个也不是很必要毕竟我们还是十几岁的小……” 她话没说完，因为燕无咎从树上跳下来了。 他说：“稍等片刻，我做些准备。” 唐樱心惊肉跳：“准备什么？” 燕无咎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沓画符的黄纸和朱砂笔墨，左右看看，找到了块岸边的大石头，垫在上面开始慢慢画符。 符箓课学院也教。 不过目前的进度是还在跟他们死磕如何将灵气蕴入笔墨，并在灵气蕴入笔墨的情况下把横写平了竖写直了弯钩写圆润了。 唐樱本来灵气控制力就不好，因此符箓课比她上岑依然的文课抄文集道悟还痛苦。 眼下看燕无咎画符，她心中一个小人忍不住咬手绢痛哭。 那笔画叫一个流畅，那画一张符的动作是多么轻松写意，一张一张又一张，每张还不同，看起来都是符箓课先生发放的基础符图集里的基础符咒。 唐樱认出来的几张，有安心静气的，有清尘的，有防蚊蝇小虫的……总之，都是些特别居家实用的符咒。 心里的小人哭着哭着，渐渐止住眼泪，转而有些发呆地盯着燕无咎的后脑勺，心中忽然涌起暖意。 燕无咎竟这样郑重，这样用心。 最后一张黄纸画完，燕无咎起身，将符在一张一张整齐地压在掌心。尔后看向唐樱：“走？” 唐樱回过神，点头道：“嗯嗯，跟我来。” 两人回到院子，唐樱清楚看到父母在见到燕无咎的一瞬间眼睛睁大、瞳孔微缩。 是震惊这是个男孩吗？还是觉得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两个念头在唐樱心中一掠而过，她尽量稳住语气，淡然地说：“这是我在云山的同学，他叫燕无咎，成绩很好！因为一些原因，这次放假他不方便回家，所以我就邀请他来咱们珞城玩。” 无懈可击！ 燕无咎走上前，把一沓符箓递给唐海岳和施采，沉声说：“一些小小的心意。” 唐海岳和施采对视一眼，还是施采率先笑着接过，招呼燕无咎：“好孩子，快进屋吧。外面怪热的，我们在屋里放了冰，凉快不少。” 燕无咎恭敬行礼：“多谢。” 唐海岳把燕无咎带进屋里，施采则拎着唐樱的耳朵把她带到了后院。 “娘，娘，疼疼疼——” 唐樱委屈。 施采叉腰问道：“说，你和那少年什么关系。” “就是同窗！” “同窗你带回家？” “我有原因的！” 施采一把抓住她的手，抓住那红绳，目光炯炯：“同窗你俩戴一样的玉镯，一样的红绳？” 不愧是亲妈，唐樱泪流满面，眼睛还是一样的毒辣。 她解释道：“玉镯是云山的学生统一有的，红绳，红绳……” 施采一副“你说我听，解释不好家法伺候”的表情。 唐樱含糊道：“就是学院有时会有任务要分小组做，我和他一个小组的。” 施采盯着她看了片刻。 唐樱挺住了。 施采松了手，嫌弃道：“那你三年学上下来岂不是这小胳膊都要被挂满？” 唐樱嘿嘿笑。 施采说：“行了，走吧，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招待人家。” 她撸起袖子：“今晚你娘亲自下厨。” 唐樱抱着施采的腰，黏糊糊地吹了一通彩虹屁。 兰摇风也回家了。 他爹虽然是云山学院的院长，但常年带天玄地黄斋的学生出去上行践课。春天去修真界各大门派搞实习，夏天在上古秘境搞探险，秋天和修真界其他学院搞大比，冬天才会回学校待一阵。 父亲与兰家决裂，因此在外有单独的住所，是处风景绝佳的院子，光保护结界就有三层。 因为里面住着他没法修炼的凡人娘亲。 兰摇风喊了一声，屋里出来一个貌美妇人。 “风儿，可算回来了，想死娘了！” 一个用力的拥抱。 兰摇风挣脱出来，笑嘻嘻地说：“娘，你又好看啦。” 羲蓉捏捏兰摇风的脸：“小子这嘴儿越长说话越好听啊。” “对了，娘，我带了个好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首饰什么的我可不要啊，你爹给我的够多了……” 兰摇风把幽玄玉掏出来。 羲蓉问：“这是什么？玉？” 兰摇风说：“这叫幽玄玉，娘，你看，手指触碰其面便有反应，应用商店中有应用下载，这‘应用’顾名思义，就是可使用之物，譬如‘惊照’，我给您演示一下。” 他给羲蓉拍了张照片，并展示了他拍与自拍的玩法。 羲蓉顿时大感兴趣。 兰摇风说：“最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 羲蓉一把抢过幽玄玉，用自拍模式对准自己，左右欣赏自己的脸：“这玉真不错，你爹之前送了我一面银镜，与这差不多清楚，但这可比那银镜好多了，能将我的样子存下来……唉，以后年老了，给你们看看这……‘相’，就能记得我年轻的样子。” 兰摇风说：“娘，你都在吃驻颜丹了，怕什么！” 羲蓉说：“你不懂。” 兰摇风：“……” 他无语片刻，努力唤回母亲的心神：“娘，重要的不是这个啊，你看见这个绿色应用了吗，这叫通讯簿，你点开看。” 艰难地让羲蓉从惊照中退出来，点开通讯簿。 “哟，这里头怎么有你的名字？”羲蓉诧异。 “你点一下。” 羲蓉便依言点了一下，屏幕切到通话界面，兰摇风的幽玄玉一响，他给羲蓉看他是如何接通通讯的。 接通之后，兰摇风说：“你说句话。” 他这么一说，羲蓉其实已经听到了，极短暂的延迟之后，兰摇风的声音从玉里传了出来。 “这、这……”羲蓉愣了愣。她笑了一下，笑容又有几分落寞：“这又是什么上好的法器么？可儿子，你也知道，我没有灵力，你不在家，我是催动不了的……” 她的声音也从兰摇风那块幽玄玉中传出来。 兰摇风道：“这不用灵气催动。” “真的吗？”羲蓉半信半疑，但已经掩盖不住惊喜。 “嗯，”兰摇风点头，“所以，等我回云山上学，你想我了，就可以用它与我通话。” 羲蓉高兴道：“世间竟有这样好的东西！那你爹呢？给他一块，我和你爹岂不是就能……” 兰摇风面无表情道：“今年还没到他回学院的时候呢，我都没见过他。” 羲蓉语重心长叮嘱道：“等你见了你爹，可要也给他一块这玉，这叫什么玉来着？” 兰摇风说：“幽玄玉。我这儿还有好几块，你想同谁联系，便赠予谁吧。” 这样的一幕，还在多处上演，尤其是家住云州的。 宫展眉给父母、兄弟姐妹都送了幽玄玉。 甘琥天也给家中父母兄弟各送一块。 余看霜更是在离开丹黛城之前，又在唐樱那儿囤了不少幽玄玉，给他娘余美人：“娘，相信我的眼光，这玉定然会先风靡云州再风靡整个修真界，你放在紫雀馆，单独辟一小块地方卖，定能大赚特赚！” 余美人一双丹凤眼饶有兴味地掀起来，道：“哦？” “相信我的眼光！” …… 夏假期间，唐樱的朋友圈内容逐渐增多，现在她一天已经能够靠刷朋友圈消遣不少时光了。 她每天跟紧燕无咎，加上吸收魔花，攒幽玄之气。 虽然在经历过燕无咎差点魔化和被困在蜘蛛魔的蛛丝戒指中疯狂吸收幽玄之气这样的暴富后，现在一天几十万的数量对她来说都已经觉得不够看了，但唐樱还是精打细算地完善着幽玄玉。 夏二十三日，幽玄玉增加内置基础软件“设置”，分割原先快信中负责的部分，改为可以在设置中查看自己的幽玄玉编号、梗概昵称、添加头像。同时设置中还包括但不限于是否连接幽玄网，锁屏密码设定、亮度与音量调整等功能。 夏二十四日，幽玄玉增加“新手指南”软件，一开始不懂操作的，可以从新手指南中学习。 夏二十五日，上线了简易版本的“地图”，以及“日历”与“时钟”，并上线了单独的相册软件，这样查看拍的照片就不用再从“惊照”进了。 …… 总之，唐樱正把幽玄玉变得越来越接近她所熟悉的手机的模样。 夏二十九日，返校的前一天，唐樱上线了论坛。 她认真琢磨，写了一段文绉绉的介绍语，并将这个论坛命名为“载道”。文以载道嘛。唐樱在心中悄悄对标的是x乎那样的知识社区。但是她准备了两种模式，可供切换，一种是纯粹的发帖论坛模式，一种是问答模式，两边的内容互不相通，除非有人用同样的话又发帖又发问。 唐樱对论坛很有信心！ 她脑中幻想日后载道论坛的盛况。 问题：xx剑法第xx式如何修炼？ 大佬回答：谢邀，首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再这样。 问题：在元婴卡了三百年寿命快到头了还没突破怎么办？ 逆袭鸡汤回答：谢邀，我也和你差不多，但后来经历xxx后突破了，我的感悟是xxx，希望道友不要放弃！ 问题：人在山林野界遭受妖兽袭击，好像是xx兽，请问怎么对付？急，在线等！ 大佬回答：谢邀，先这样再那样最后这样！上，不用怕！ 唐樱还想，等发展起来再搞点知识付费什么的…… 她一边想一边刷新着载道论坛的界面，期盼又忐忑，想知道第一个问题会是什么。 没多久，她就刷出来了。 雪白的界面之上，那行宋体加粗的文字格外刺目。 问题：樱姐，樱姐在吗？在线请回答！虽然不知道这个应用的乐趣在哪里但是赞美樱姐！ 提问用户昵称“霜霜霜霜霜”。 回答一，用户“琥”：我不是樱姐，我也赞美樱姐！ 回答二，用户“巅峰之上”：我也不是樱姐，但樱姐牛逼！ 回答三，用户“芙蓉”：樱姐是谁？ 唐樱捏紧了幽玄玉。 她·杀·余·看·霜！ 第31章 返校 在珞城的这段时间, 燕无咎住在唐樱家里。唐樱父母特意拾掇出一个干净的房间给他，甚至盛情款待了他。 燕无咎数次想要去珞城寻个客栈住，都被唐樱父母热情拦住了。 到最后, 不知道是出于自暴自弃, 还是贪恋, 燕无咎便不再折腾, 安安稳稳地住下了。 但即便如此，时间到要离开珞城, 回云山时，燕无咎还是松了口气。 这里的爱太满，将他浸得有些恍惚和喘息困难。 离开家之前, 他牵着红雀在门口，施采给他扎了个小包袱里, 里头是她自己做的糕点和果酒，还有些珞城时兴的衣裳, 沉甸甸的。 燕无咎感受着那重量，目光落在唐家门口。 唐樱正握着爹妈的手再一次道：“我教的都记住了吗？想我了呢，可以用幽玄玉中的‘快信’给我发消息, 我会回复你们的。然后看这个日历，每周日, 是云山的休息时间，你们可以给我打电话——就是用通讯簿, 点我的名字就能联系我。最重要的是，记得吃延年药和驻颜丹——” “放心，”施采大气地挥手道, “这娘绝对忘不了！” 唐樱：“……” 她只能呕心沥血地叮嘱：“爹, 你看着点, 别回头她只记得吃驻颜丹，把延年药忘了。” 唐海岳点头：“放心吧闺女。” 两边依依不舍一番，唐樱终于乘上红雀，和燕无咎离开。 红雀之上，迎着微冷的风，唐樱从自制帆布袋中掏出施采给她的祛疤药，在自己当初在丹黛城受伤的手指上涂了涂，然后问燕无咎：“你涂么？” 经过这么多天的恢复，她被蜘蛛魔刺伤的地方已经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但母亲说是特意为她寻来的好药，她便决定坚持把它用掉。 分些给燕无咎，是极快地把它用完的好方法。 燕无咎没有回答她。 只是张开自己的手给唐樱看。 那只手白皙无暇，一丁点儿伤痕都看不出来。 唐樱忍不住说：“你恢复得这么快？！” 燕无咎言简意赅道：“当时就好了。” 唐樱：“……” 这种逆天的恢复能力，该让她羡慕还是嫉妒呢？ 唐樱把药膏收起来，默默掏出幽玄玉，通过玩游戏消遣时光。 她在采星驰票号申请了两个账号，一个是私人账户，一个是商用账户。商用账户里，最近流入了数量不少的下品灵石和少部分中品灵石，唐樱不用看溯源就知道大头一定是余看霜贡献的。 至于她的私人账户里，就只有可怜巴巴的二十几颗中品灵石。 是上次从物华天宝楼里出来以后，甘琥天和余看霜换给她的，她花了一大半，剩下的存起来。 花掉的那一大半里，百分之八十用于之前购买霜草的魔花；剩下百分之二十，则是氪进了《紫府拾遗》里。 没办法，即使这个游戏许多部分是由她辛苦构筑，但她的账号还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账号，她在游戏中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玩家。游戏数值她不是很懂，这方面是天道为她做的，包括各种掉率，因此唐樱抽不到自己想要的角色也抓狂，只能含泪氪金。 当然，对她而言，不过是从这个账户，氪进那个账户而已。 又氪了个十连。 唐樱愉快地一次次画符，不知不觉，购买的十张符便又花掉了。 至于收成……嗯，出了一个重复的通天境。 一菱钱一抽的定价实在是乍看起来太便宜了，所有抽起来很难意识到自己花了多少钱。 唐樱又买了个十抽大礼包。 燕无咎忽然开口：“你若有这样的毅力练习画符，便不会次次上课被宋先生骂了。” 宋先生，宋离忧，他们符箓课的先生。 唐樱心神还在游戏里，随口道：“有道理啊！清尘符怎么画来着？” 燕无咎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指轻轻按住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慢条斯理地画起了线条繁复的清尘符。一笔而就。 燕无咎低声说：“这样。想起来了吗？” “嗯，”屏幕上符纸震动，唐樱的心也随之震动不已，“嗯嗯嗯！” 白色的动画烟云缓缓展开，露出人物。 “啊啊啊啊啊！”唐樱尖叫。 燕无咎蹙眉，看着她。 唐樱指着屏幕中那风流倜傥的角色图：“长枢君！” “长枢君？” “整个紫府拾遗里最最最帅的角色，而且他和沈松云有一段故事，特别感人。这故事不是我编的啊，他俩都是上古有名有姓的人物……” 唐樱手舞足蹈地讲了好长一段长枢和沈松云的故事。 讲到后来，嗓子微哑，干得咳嗽两声，但脸上仍然因兴奋而红扑扑的：“我已经有沈松云了，再加上他，到时候跟人匹配战斗，他们两个会有小概率触发一个大招！” 燕无咎拿出一只瓷瓶，瓷瓶和那天在采星驰他给唐樱的一模一样。 唐樱愣了愣。 她推辞道：“不用，上次你给我的那瓶我还没喝完呢。” 为了证实自己的说辞，唐樱从乾坤袋中拿出那瓷瓶，仰头喝了一口。 喝完，她豪迈地一抹嘴：“味道不错、效用甚好。上次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灵液么？哪儿有的卖呀？” 燕无咎把自己那瓶收回去，说：“这是我娘给我的，我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做的。” “啊，你娘？” “嗯，”看了眼唐樱的神情，燕无咎补充道，“她给了我很多，你放心喝。就当……我报答伯父伯母这大半个月的盛情款待。” 唐樱点头，把瓷瓶收收好。 她在红雀上换了个姿势，盘腿坐了半天，腿有些麻，便换成蹲的。 低头打开朋友圈。 这是自朋友圈上线以来的每日保留节目，唐樱的快乐源泉。 对于修真界的同学来说，迷恋朋友圈是可以理解的。 因此过去从没有过这样的社区，点击发送，就可以分享自己想要分享的东西，到自己所有的好友列表面前。他们还可以点赞！还可以评论！ 出于推广的想法，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是所有人可见，而非局限在共同好友之间。 这让唐樱看到了不少乐子。 比如余看霜掌握屏幕截图之后，开始频频晒他的游戏记录。 或者是出去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买了什么，都要拍个照发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底下全是“余美人”的冷淡言语：“你又花钱了”、“又出去花钱”、“今天花了多少”、“如此蛊惑人心的‘游戏’你竟一丝诱惑都抵抗不住，花了多少”、“你又去买那家低劣之酒，难喝且昂贵，不如自家酿造”、“你又花钱”…… 今天唐樱一刷，看到余看霜高高兴兴晒了张梦禾的图：“不知道第几抽，终于拥有了梦禾！先生诚不我欺，这大约就叫皇天不负有心人罢！” 同学纷纷点赞恭贺。 其中横插一条“余美人”泼冷水的：“花了多少灵石买紫府之符啊？” 余看霜：“……” 他求饶道：“娘，你私聊骂我行不行？你条条留言，我同学都能看到啊！” 余美人秒回：“看到如何？” 唐樱嚣张地留了一条“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有亲娘治理余看霜，唐樱那股被余看霜凭借一己之力带歪载道论坛风气的闷气消了不少。 …… 唐樱和宫展眉联系好了。 宫展眉和燕瑾若会提前一日回云山，唐樱拜托她们帮忙，询问能否向宫意欢借只仙鹤，在丹黛城找一处地方寄放，好让她和燕无咎去丹黛城还完红雀后，可以用仙鹤回云山。 两人都干脆地答应了唐樱。 唐樱：感天动地舍友情！ 同时，宫展眉亦道：“你若要频频往来丹黛、黑市和云山，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坐骑还是要方便许多。” 唐樱不是不知道这道理，只是要养一只坐骑，也不是容易的事，她还在思考和考虑。 昨日傍晚，唐樱收到了宫展眉的消息，说仙鹤寄放在春乡客栈，倒是她给春乡客栈的掌柜看她的黑玉镯与红手绳即可。 下午，唐樱便和燕无咎到了丹黛城，将红雀归还，收回一块中品灵石，而后去春乡客栈领仙鹤。 换乘仙鹤后，唐樱直奔黑市。 霜草还在老位置，还是旧打扮，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身黑。 她面前摆着数盆魔花，与过往不同的是，魔花边还累了一摞幽玄玉。 还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霜草选的这位置，不是黑市最热闹的位置，贩卖魔花也不是特别上得了修真界台面的营生。但今日，霜草的摊位前拍了一条长长的队。 霜草慢慢悠悠地从那一摞幽玄玉中拿起一块，再慢慢悠悠贴上一层薄玉片。 看来她手边那一摞，不是完全体幽玄玉，而是霜草按照形制磨好的金属样式，幽玄玉半成品，贴上那附有三千六百个阵法的薄玉片时，“幽玄玉”才真正成为幽玄玉。 贴完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唐樱可惜自己没宫展眉的火眼金睛，不知道买幽玄玉的人递出去的袋子里有多少灵石。 不过她可以问！ 唐樱上前，笑道：“生意不错嘛。” 霜草一见她，登时站起来，张开双臂，欣喜万分：“唐樱，你总算回来了！” 她凑在唐樱耳边小声急促的手：“我手上只剩下三块玉片啦！我刚才还在怕他们拿不到货会不会揍我一顿呜呜。” 唐樱：？ 片刻后，唐樱了解了始末。 霜草最开始顾客，就是周边和她一样的黑市老板。 做生意，需要耐心，意味着在没有生意的时候，老板们会很无聊。而幽玄玉，就是一个打法无聊的绝佳神器。 然后，渐渐的，黑市居然时不时会来些人，问有没有幽玄玉卖。 商家们中比较敏锐的，嗅到了商机，开始向霜草大量囤货幽玄玉。 霜草自然很高兴。 一高兴就忘了估算唐樱留给她的玉片的数量，随着来这儿买幽玄玉的人越来越多，黑市形成了霜草源头供货，商家稳定分销的局面。 直到今天，新一批商家来拿货，霜草给着给着，发现没玉片了。 “老板，生意还做不做了？”一位站在队伍最前排的彪形大汉等不及了。 霜草凶道：“当然做，你急什么？这都等不了，你就退出去，后面有的是人要。” 彪形大汉讪讪道：“我绝非此意……” 霜草转头，恭敬地请唐樱上座：“他要十块。” 彪形大汉十块，他后面的小个子五块，小个子后面的中年女人十块…… 霜草给唐樱看了张她做记录的纸。 唐樱瞥到霜草定的幽玄玉的价格。 嚯，十块中品灵石一块，十块幽玄玉那就是一百块中品灵石！ “卖得够贵啊。”唐樱一边从乾坤袋里掏幽玄玉，一边幽声和霜草说话。 霜草惭愧道：“哪里哪里。来这里买幽玄玉的，似乎都是身家不菲的大能，三五十中品也出的起，就昨日，还有个姑娘，来得迟，要得急，幽玄玉掏出来最快的那位老板，还没报价呢，姑娘便扔下一块上品，扬长而去，赚大发了！我都后悔我动作慢了。” 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唐樱：“……” 她有些将信将疑：“真的吗？” 从各个应用来看，似乎没有大量用户涌入的痕迹啊。 霜草道：“千真万确！”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眼前这些商家递过来的补款灵石可都是真金白银。 队伍慢慢走到尽头，最后一位商家也拿到了预订的幽玄玉，满足离去。 唐樱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和她聊分成的事。 霜草也知道，幽玄玉的核心技术到底把握在唐樱手上，因此，唐樱说什么是什么。 最后定为五五分成，每一块幽玄玉的定价不低于今天的十块中品灵石，再加上霜草免费稳定给按照唐樱的需求给她供应魔花。 “对了，”霜草突然想起来，“我这儿新到一盆特别灵的花。” “特别灵？” “对呀，这花儿盛传能解语，但真正能说得出话的寥寥无几，那天鹤梦那几个小子拿走的算是极品了，但这盆不一样，我们都怀疑这盆快成精了。” “哦？” 霜草拿出花来。 这盆传说中快成精的魔花看起来和别的魔花没甚么不同，但唐樱刚一接手，就发现了它玄妙之处。 魔花那花茎一扭，仿佛转了个头，看向燕无咎，说：“你真帅！” 燕无咎：？ 唐樱：！？ 霜草满脸一言难尽，小声说：“它会说出你内心的话，而且不一定会挑好的说，所以……” 唐樱慌乱地三下五除二把魔花塞进乾坤袋角落，对着霜草，不知道该不该哭。她闷闷道：“你是不是想害我？” 霜草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绝对没有，只是它有时候还挺好玩的。” 唐樱岔开话题，叫霜草给她装些魔花。 她则给了霜草一乾坤袋薄玉片。 霜草小心翼翼、珍视地捧好那只乾坤袋。 …… 天色昏沉，将黑未黑之时，唐樱和燕无咎终于抵达云山。 除他们之外，还有许多踩点回来的云山学子。 他们用异样的目光掠过燕无咎，看到唐樱时则很快变了脸色，笑盈盈道：“樱姐好！” 有些矜持的，不叫樱姐，但也面色和善，微笑点头，喊一声“唐姑娘”。 唐樱不知不觉摆出了领导人专用手势，语气慈祥：“大家好大家好，假期玩得还愉快吗？回云州更新幽玄玉了吗？新增添了很多有趣实用的功能哦！” “自然自然。” 大家奉承吹嘘一番，唐樱十分满意。 燕无咎却不耐烦，嗓音沉冷：“时辰不早了。” 众学子作鸟兽散。 唐樱：“……？” 燕无咎瞥她一眼：“早些回去休息罢。明日一早，剑课。” 唐樱：“……” 她哭了（不是）。 第32章 大佬出没 唐樱是觉得, 每周一第一节课、乃至整个上午都是“体育课”，是件非常非常不合理的事。 谁会想放假完开学第一天上课就是提着好几公斤重的剑“劈刺砍撩”各三百下啊！ 好吧……还是有人想的。 比如项羿，深得薛帘先生的喜爱, 在剑之一道上也颇有天分, 练习举重若轻。 其他同学中，也有在剑课上虽累但眼神熠熠发光的。 但绝对不包括唐樱。 好不容易捱过上午的课, 唐樱都没力气陪乐九萤去食堂吃饭了, 直接径直回宿舍，冲了个澡，在床上躺下。 【提示：身体疲惫有助于修炼。】 唐樱抓起被子闷头, 努力屏蔽天道的干扰, 嘟囔道：“我只想躺着。” 天道：“……” 唐樱闷头睡了一会儿，短暂的时间里, 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醒来时浑身酸痛。 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从枕边摸出幽玄玉。 人习惯的力量是无穷的。唐樱以前摸手机第一件事是看工作群, 现在摸幽玄玉第一件事是看朋友圈。 朋友圈刷完了，唐樱上线紫府拾遗签到和完成每日小任务。 自从余看霜发了那条“樱姐樱姐在线请回答”，整个载道论坛便乌烟瘴气，要么是找人的——载道论坛另外设置了昵称头像系统, 有比较会玩的, 已经学会给每个不一样的软件设置不同的昵称和头像了；要么就是问游戏攻略，逃离魔渊怎么玩、消消乐有尽头吗、贪吃蛇老是咬到尾巴怎么办、紫府拾遗如何抽到通天境、紫府拾遗野外对战排兵布阵方法…… 更甚还有：云山学院可以逃课吗？ 底下唯一一条正经回答出自宫意欢，昵称实名, 留下“试试”二字, 可谓杀人于无形之中, 决胜于千里之外，事了拂衣去，深藏……哦，没有藏。 看着这样的论坛，唐樱佛了。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载道论坛TT 自此，唐樱决定眼不见为净。她计划，目前先让载道论坛自由发展，全当云山学院的BBS了，等惠虚启州的事忙完之后，她准备请他们搞个问答专场，定然会极有吸引力！ 唐樱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点进去看，再被想象和现实的差距打击到吐血，因此暂时卸载了它。 目前幽玄玉的受众还是太少，因此产出不多，玩了没多久，唐樱就刷不出新东西，于是起来洗漱，收拾好东西去上课。 下午的时光分成了两部分。 上半部分是阵法，下半部分是符箓。 宫家人对唐樱都很好，因此宫意欢的课，唐樱打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燕无咎送给她的玉液还剩最后一口，临上课前，唐樱干了。 然后在座位上端正做好，拿出笔墨，准备做笔记记重点。 今天应该会讲一些“幻阵”的内容，唐樱对此很感兴趣。 然而，斋室内的学生，全都在低头看幽玄玉，诡异的安静。 唐樱摇摇头，幽玄玉才问世多久，这就全变低头族啦？ 这里可都是要问道仙途的修士，未来的修真界大拿啊！自己是不是无形间摧残了修真界这些稚嫩的花苗？ 正当唐樱感到一丝丝反省和自责时，余看霜游魂般从斋室门口进来，往自己的座位走时还被绊了一跤。 但没人理他。 还是唐樱好心，上去扶了他一把。 这一扶，余看霜就一把抓住了唐樱的肩膀，激动地语无伦次：“是陈此夜啊！！！陈此夜！！！！” 哦豁，又是一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唐樱问：“谁？” 余看霜第一次看向唐樱的目光里饱含了质疑：“陈此夜你不认识？” 唐樱：“……” 她淡然道：“你说说看？” 余看霜说：“也是咱们云山的人哪，无父无母，散修，十六岁考入云山学院，二十二岁离开云山，在修真界各地游历，二十六岁迈入洞虚境，三十岁迈入渡劫境，那是六年前的事了。他是天才中的天才，比妖孽还妖孽。三十三岁，陈此夜心生预感，找缘机仙宗的人算命，他可能渡不过此劫，因此按照缘机仙宗老道的指点，去‘躲劫’了。” “躲劫？” 唐樱一边琢磨这火箭一般的修炼速度，一边对这个名词产生了疑问。 渡劫境，顾名思义，是要渡劫的，虽然具体情形唐樱修为低微猜测不到，但是按照她多年小说阅读的经验，也知道渡劫渡劫，劫是要渡的，而不是躲的。 余看霜说：“所谓躲劫，便是通过缘机仙宗，找一无关因缘之人，随机指定地点躲藏，躲藏期间，闭口、闭眼、闭耳、闭气，断绝一切与外因缘。” “哇哦。”唐樱心说，听起来像假死。 余看霜叹道：“不知道陈此夜师兄躲劫是否成功，他既然能拿到幽玄玉，还在载道论坛为我等解惑，肯定已经与人产生了因果，躲劫之举自然告破……” 唐樱敷衍地点点头。 忽而愣了。 她看着余看霜：“等等，你刚才说，他在哪儿？” 余看霜举着幽玄玉：“载道论坛。樱姐，你没看吗？” 难道……大家这么认真、这么沉迷，是因为陈此夜在载道论坛出现了？ 唐樱火速进应用商城把载道论坛下回来。 等待下载的过程中，唐樱有点紧张，陈此夜这样的修炼大佬，在论坛为学生们解惑，也算是实现了她最初设想中载道论坛的功能吧。 他会教学生们如何这么快地修炼升级吗？ 会和大家分享各个境界的感受吗？ 陈此夜是练剑的还是练刀的，或是其他？ 唐樱脑中胡思乱想，一时觉得是时候搞个百科了，如果有陈此夜的百科，那她就能大概知道他的信息，并猜测他解惑的方向。以后再听到耳熟或陌生的名字，也能不动声色地飞快了解一下。 想了很多，总算下好了论坛。 唐樱点进去，通过快信登录账号。 她在问答区刷了又刷，都没找到陈此夜的痕迹。 正当困惑之时，唐樱灵光一闪，颤抖地点开了论坛区。 论坛上高高飘着一个已经变成了标题已经变成了红色的热帖。 [闲聊]我是陈此夜，听闻此处能与师弟妹们交谈，不知真假。 冲浪达人余看霜冲过来就是三连，抢占了沙发板凳和地板，对师兄表达了热烈的欢迎。并小心翼翼地说：“师弟有件事困惑于心良久，食不能安寝不能寐，今能与师兄相遇，大喜若狂，不知可否一问？” 陈此夜回复他：“自然。诸位师弟妹大可畅所欲言，陈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余看霜：“是这样的师兄，我早前听说你与穿阳剑派掌门之女曾有一段恩怨情仇，甚至一度差点儿合籍双修，不知是真是假？” 唐樱：“……” 她！就！知！道！ 余看霜这张嘴里就吐不出象牙。 陈此夜爽快答道：“我与罗姑娘多年好友，除此之外，别无他情。” 唐樱看完陈此夜的回答，心怀侥幸，觉得下面说不定学生们会问点儿正经的呢？毕竟这么牛逼的师兄在面前，你不问问他剑怎么练的？怎么突破筑基？怎么渡劫？ 然而，俗话说的好的，一篇帖子的风向，早在开头就奠定了。 唐樱往下翻了翻，绝望涌到脸上。 13层：师兄，师妹不才，据说师兄与惠虚上君是好友，不知惠虚上君可有心上人？如若没有，不知师兄可知惠虚上君心悦怎样的女子？ 22层：陈师兄，你从上古洞府中带出来的宝剑乌狮师弟久仰其名，传言洞府中还有一套乌兔乌马乌虎乌蛟……弟子生来爱剑，实在很馋，只是怎么也打听不到那洞府所在，不知道师兄可否告知？ 41层：师兄！我见过你一次！师兄之俊美，地上无双，我心悦之！不知师兄可有心上人？如若没有，师兄可否告诉我等，心中所悦何种女子？ 81层：师兄，空和和尚真的为了妖女破过戒吗？ …… …… 1363层：师兄，听薛帘先生说，你曾带过十几个鹤梦的姑娘来云山上剑课，还被姑娘们撺掇地与薛帘先生打擂台，结果输得极惨，真的吗？ 从这一层开始，陈此夜就消失了。 唐樱：“……” 因为看得太入神，甚至没人注意到，宫意欢迟到了。 香径院，宫意欢叫了岑依然等人，围在一起看那帖子。 她叹道：“于云山这样的幽静安逸之地待久了，竟不知道外面世界是这样的丰富多彩。” 其他先生们均长吁短叹，点头表示同意。 并问：“这物什有几分意思，不知何处可以购得？” 第33章 幻阵 陈此夜在某位不懂事的师弟捅出少年囧事之后, 心虚地消失了。 众学生从八卦中回过神，先是和身旁同窗兴奋地探讨两句，然后才恍惚有人问：“方才是不是敲过钟了？” “是呀, 已经过了上课的时辰, 先生怎的还没有来？” 余看霜说：“说不定跟我们一样在看陈师兄天南海北地谈天。” “怎会！宫先生分明如出水芙蕖般清绝，不染世俗尘埃……” “不不，我觉得余看霜有道理，宫先生的确是有幽玄玉的，还在载道论坛留过言！” 各持观点的两方争论不休, 宫意欢姗姗来迟。 斋室内静了下来。 修真界的少年翘楚们眼睛闪着探究的光芒, 望向宫意欢, 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宫意欢轻轻一摆手, 整个斋室便在倏然间起了一阵浓雾。 “先、先生！” 整个斋室内响起学子的惊呼。 “啊啊啊啊有魔物！” “不是，是崩山熊啊！” “别过来——！！！” “先生，救命啊！” 桌椅碰撞摔在地上的声音。 宫意欢清澈的嗓音传进每个人的耳中：“上次教过诸位，如何走出这最普通、最简易的迷阵。今日，我在此之上叠加了幻阵。” 兰摇风问：“都是幻象吗？” 他的声音有些抖。 宫意欢笑道：“是幻象，你就不怕了么？它们是如此真实, 甚至当你去触碰的时候——” “啊！救命啊娘！它咬我！我手断了！救——等等，好像, 我手还是好的。” 宫意欢说：“想办法, 抵抗幻象，走出这我曾教过你们的，最简单的迷阵。” 容樊的嗓音从迷雾中传出来：“所以, 先生, 你方才迟迟未进斋室, 是因为在布置迷阵和幻阵吗？” 宫意欢停顿了一下, 轻描淡写地回之一字：“是。” 迷阵中的迷雾，会扰乱人对时间和空间的感官。 因此，唐樱从椅子上站起来之后，须臾之间，桌椅仿佛都离她远去了。 她眼前暂时还未出现什么恐怖的幻象。 ——按照同学们的反应来看，幻象给他们看的应该是每个人惧怕的活物。 唐樱没有什么特别害怕…… 等一下。 她猛然想到在春乡客栈的那夜，那只巨型蜘蛛上长着张扭曲人脸的恐怖感。 象随心动。 迷雾中隐约显露出黑色轮廓时，唐樱猛然闭上了眼睛。 她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 与此同时，唐樱脑海疯狂回想，上节讲迷阵的课里，这个迷雾阵的破解之法。 有三种，一是通过灵气加强感官在迷阵中找出出路，一是暴力破解，一是用脑子破，后者即找到阵眼。 按道理，小型迷阵，布阵者和破阵者实力在同一境界，是可以暴力破的，但面对实力超出他们好几个境界的宫意欢，学生们不存在这样的选项。 同样的理由，找阵眼也不可取。 他们只能选择第一条，也是宫意欢教过的，通过灵气加强感官在迷阵中找出出路。 调动丹田中的灵气，让其集中在五感，仔细分辨手边真实的物体、距离。 斋室是他们非常熟悉的场所，一桌一椅，门朝哪开窗从哪开，在这里上了几个月的课，按道理闭着眼睛都是能走出去的。 只要，灵气集中，剥离被迷阵扭曲的虚幻，感受到真实的世界！ 唐樱确认自己感受到的时候，朝前走了一步。 耳边响起沉重的呼吸声。 有细长尖锐的东西抵在脖颈。 唐樱吞咽口水，意识到那很有可能是蜘蛛魔的幻想。 似乎她集中的灵气只能令她五感突破迷阵，而没有办法打散幻阵。 蜘蛛的足刺一寸一寸刺进唐樱的脖颈。 因为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反倒滋生了更恐怖的想象。 唐樱终于忍不住，踉跄后退，蹲下抱头大叫：“啊！” 其他学生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时间，斋室内可谓鸡飞狗跳。 …… 这节恐怖的阵法课终结于符课先生宋离忧的到来。 “敲钟了，宫先生。”宋离忧道。 宫意欢挥挥手撤了阵，笑道：“实在抱歉，只是有几个不争气的学生，始终没走出来。” 她转头对斋室内剩下的几人道：“回去仔细琢磨，下节课会单独给你们开个阵法，直到走出来为止。” 宫意欢款款离去。 徒留斋室内的唐樱、兰摇风、应观潮等人相视一眼，表情绝望极了。 由于阵法课过于搞人心态，平时觉得痛苦不堪的画符作业，今天竟然给予了唐樱内心十成的满足和平静。 生活有时就需要这样，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然后符课一下课，唐樱出门就被一堆先生堵了。 唐樱：？ 同行的乐九萤、兰摇风、应观潮：？ 先生们瞥了后三者一眼，不发一言，只招手让唐樱随他们过去。 找了处隐蔽的地方。 唐樱战战兢兢。 上次被这么多老师堵，还是当年她上高中逃课给校霸送奶茶，翻墙回来的时候和班主任、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面面相觑。那一幕唐樱此生难忘。 “先生们下午好，”唐樱规规矩矩行礼，“不知找学生何事？” 几位先生似也是有些难以开口。 教数学的韦照先生被其他先生推了出来。 唐樱其他学科都一塌糊涂，只有数课还不错，上课时时还能提出新思，韦照先生便比较喜欢她，和她关系也较好，不是其他先生动不动就恨铁不成钢地吼“你真是我带过最榆木脑袋的学生”那种…… 韦照顶着一张娃娃脸——可见金丹时年纪还小，露出一丝羞赧：“唐樱，我们来向你求购幽玄玉。” 唐樱愣了一下。 她没说什么，只默默从乾坤袋里掏幽玄玉：“是要……五块是么？” 正好五位先生。 韦照摇头。 唐樱：嗯？ 韦照低声道：“三十块。” 唐樱：“啊？” 韦照便说：“是有什么困难么？一时拿不出来？” “不不不，只是……”唐樱心中一动，现在每个斋上课要学十一门课，四个斋，有些先生会教不止一门课，比如韦照，即是飞泉斋的数课先生，也是朝霞斋的数课先生，又比如宫意欢，既教他们阵法，亦教他们历史。这样的话，估算一下，整个云山教正阳朝霞飞泉沆瀣四斋的先生，大约是在三十名上下。 看来眼前这五位，是代表团。 唐樱心中了然，继续努力地掏幽玄玉。 几位先生对视一眼，似乎暗中传了音，韦照开口道：“唐樱，若你手上有足够的幽玄玉，那我们想多要一些……” 韦照回头看了眼其他先生，似乎在确认那个数字。 唐樱真诚道：“您说。” 韦照说：“九十块。” 他解释道：“我们从宫意欢先生那儿了解了此物，发觉它确有过人之处。我有个侄女，年方九岁，暂不通修炼之道，很是粘我，这次夏假结束我回云山，抱着我的腿哭了好久，我想，若是有幽玄玉，不需灵气催动便能相隔千里而对话，加上其中可玩的‘游戏’多，想来能让她高兴一些……其他先生们，也或多或少与我情况相似，故而想多备几块。” 唐樱爽快道：“没问题。” 韦照身后的一位先生瓮声瓮气道：“那么价格……” 唐樱从乾坤袋先拿了十块给韦照，然后抬眼一看，发觉说话的是他们体课与术课的先生，叫鲁醉游，人高马大，为人粗犷豪放，由于唐樱在此两节课上表现之差，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体术课从体力上来说，比剑课稍轻一些，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也让唐樱感到痛苦。 好吧……唐樱除了数课和历史课，基本没有课是觉得轻松的。 她就像误入少年天才班的普通人，非常努力，但还是追不上天才们的脚步。 说多了都是泪。 但看着鲁醉游先生此时此刻脸上的别扭和小心，唐樱还是有种翻身做主人的爽感。她微微一笑，矜持道：“幽玄玉的价格，外面目前是十块中品灵石一块……” 她话没说完，韦照便迫不及待地打断她：“好！” 唐樱：？ 她犹豫了一下：“我是说，虽然在外面是十块中品灵石，但在云山……” “不必多说，”鲁醉游沉声道，“先生们怎会占你便宜，十块中品罢了，都是小钱。” 唐樱愣了愣，说：“那、那好吧。” …… 回到刚才的路上，乐九萤兰摇风和应观潮还在等她，见她回来，乐九萤关切地问先生找她何事。唐樱恍惚地说：“找我买幽玄玉。” 然后，很突然的，她就发了一笔横财。 因为骤然暴富，唐樱心情很好。 其实，她的幽玄玉能看到她在采星驰账户中的余额情况，并不比今天先生们给她的灵石少，但一串虚拟的数字，怎么能得上那些晶莹剔透、灵气浓郁得四溢的灵石真的给到她手中时沉甸甸的分量？ 心情愉快，唐樱就多吃了两碗饭。 吃着吃着，对面应观潮叹了一声。 唐樱愉快地问：“怎么啦？” 应观潮说：“我还是怕。” “怕什么？”唐樱继续很愉快地问，准备安慰他。 应观潮说：“怕魔族。唉。” 唐樱：“……” 她想到迷雾中的蜘蛛魔，饭突然不香了。 应观潮望着唐樱：“幸好燕无咎平日在辰院不怎么出现，不然恐怕我也受不了，他虽现下没什么问题，但我总是怕……” 过往是跗骨之疽般的噩梦，即使那天在黑山亲眼见证唐樱消灭了蜘蛛魔，他也无法抑制年少时深入骨髓的恐惧。 想到唐樱当日壮举，应观潮不由地有些崇拜和急切地问：“唐樱，你是如何做到无所畏惧的？能否，给我一些心得？” 唐樱木然道：“我……无所畏惧吗？” “显而易见。”应观潮说。 唐樱说：“不，我其实怕得要死。” “那你竟能在如此恐惧的情况下直直冲向蜘蛛魔，更应该有克制害怕的心得啊！” 唐樱：“……我闭着眼睛冲的。” 兰摇风听不下去：“潮啊，你应当问一问，今日唐樱没能走出迷幻阵，是什么阻碍了她的步伐。” 应观潮复述了一遍兰摇风的话。 唐樱诚恳道：“因为蜘蛛魔。” 应观潮泪流满面，同她握手：“我也是！” 两人正欲抱头痛哭，啃肉的乐九萤含糊不清地朝唐樱后方打了个招呼：“燕无咎，坐下来吃饭啊。” 唐樱猝然回头。 燕无咎端着饭菜，面无表情。 应观潮僵了须臾，猛然松开唐樱的手，正襟危坐，假装无事发生，埋头扒饭。 唐樱：？ 她愣了两秒钟，乐九萤还在热情招呼燕无咎坐下来。 唐樱怕她惹得燕无咎不高兴，想让她别说了，燕无咎有自己的想法。 还没开口，燕无咎就坐下了。 坐在唐樱旁边。 慢条斯理地摆好碗筷，慢条斯理地吃肉吃菜。 唐樱看向他的眼眸中，有一种亮晶晶的期待，燕无咎想，所以，他愿意坐在她身旁，他愿意为此忍耐同桌的有那样一个恐惧他讨厌他的人。 唐樱低头，也慢慢吃饭。 吃着吃着，她抬起袖子擦擦眼角，刚才和应观潮一互相诉苦，再回想起在迷阵中漫长的恐惧，差点真的委屈得哭出来。 但燕无咎坐下来的刹那，唐樱忽然镇定了。 餐桌气氛沉寂。 突然，几人的幽玄玉几乎同时响了一声。 唐樱拿起来看。 余看霜拉了个快信群。 群功能其实上线很久了，只是之前大家好像没有摸到它的玩法。 余看霜发了一张照片。 看周围设施，应该是在云山游苑。 以前刚入云山师兄给他们介绍的时候，唐樱就总结过，游苑地如其名，就是云山给他们休闲娱乐的地方，环境干净轻松，夏有水池冬有温泉……唐樱命名它为云山度假山庄。进入一次要花不菲的菱石。 照片中角落里有个穿着亵衣亵裤不修边幅的男人。 甘琥天：怎的了？ 余看霜：这是陈此夜啊！！！陈此夜！！陈此夜竟然就在我们身边！ 燕无咎微微偏头，凑到唐樱身边，看到消息。 唐樱一边震惊一边迷茫，抬头看着燕无咎，说：“你拿你自己的看呀。” 燕无咎给唐樱看他的幽玄玉，快信界面干净得仿佛一个全新账号。燕无咎语气微软，像是隐约有几分可怜巴巴：“他没有邀请我。” 第34章 游苑夜 唐樱愣了愣。 她撇过脸, 觉得自己耳尖微烫，嘟囔道：“我拉你进群。” 唐樱把燕无咎拉进群，才意识到, 这时候拉进去了，燕无咎也看不到之前的消息。 她说：“我转发给你吧。” 燕无咎低声道：“不用了, 反正已经看过了。” 唐樱：“……嗯。” 余看霜在群里发消息问：“这是谁，谁进来了, 怎么回事？” 燕无咎的昵称和其他人不一样, 是几个意味不明的字, “短朝簌”。 唐樱回道：“我拉他进来的, 是燕无咎。” 余看霜：！！！ 唐樱还以为他惧怕, 她抿了下唇，打开和余看霜的私聊对话框，避着点儿燕无咎, 缓慢写字。 修真界没有拼音，因此输入只能靠手写, 速度便有些慢。 唐樱一句话还没写完，旁边燕无咎的幽玄玉突然连着响了好几声。 大家都抬头。 因为这是快信来消息的一声扬琴音。 但群里并没有动静。 唐樱也下意识抬了一下，看过去一眼。 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看燕无咎收到了什么信息, 但燕无咎很自然地把幽玄玉递到她眼前：“余看霜，说想认识我。” “啊……那就认识一下？”唐樱只瞄了一下就移开了目光，“他人不坏。” 对话框里，余看霜语气激动, 说想认识燕无咎很久了, 只是他气场太过生人勿进, 今日得此机会, 决定先加好友, 日后一起玩游戏。 燕无咎收回幽玄玉，淡淡道：“噢。” 这时，兰摇风在群里问：“你聚我们于此，就是想告诉我们，陈此夜在游苑？” 余看霜片刻后才回消息：“陈此夜说他才出关不久，暂时不能离开游苑，但实在馋酒，想叫人带些进来。但若由我们出去，再进来又要花费菱石……小弟最近手头颇紧，便想问问诸位谁有空能来？” 唐樱觉得自己应该是除余看霜本人外最知道他消费的人。 如果游戏消费能拉出单子的话，属于余看霜的那条清单一定会比别人的长长长长长很多。 以前由于绑定菱钱的只有学院的菱石，菱石获取不易，学生们氪金还算有度，和采星驰达成合作之后，家中有钱的挥霍起灵石来那真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尤以余看霜为最。 现在看来，他虽然不用在游戏里挥霍手上为数不多的菱了，但开始改在学院的各项设施中挥霍了。 “怎么没人理我？” 余看霜发了一句，又紧跟着发了一张浣熊抹泪的动画表情。 唐樱内置了四种动物的可爱表情包，分别是浣熊、兔子、梅花鹿和鹅，其中鹅的最为沙雕。 比如[大哥算了算了gif]、[一个能打都没有gif]、[修炼使我快乐gif]…… 以至于，别的斋室都很乐意用自己斋守护兽的表情包，唯有朝霞斋，宁死不从，还有人托宫展眉向唐樱强烈要求出一套狐狸的。狐狸，他们斋唯一心爱的女儿。 收到诉求的隔天，唐樱给大鹅表情包多加了一张痛哭流涕的，配字“终究是我错付了”。 朝霞斋众人：“……” 唐樱正回想修真界表情包冉冉初生的历史，想到大鹅不受欢迎的待遇唏嘘不已，便见兰摇风随手回了余看霜一张大鹅的[来了来了gif]动画表情。 白身红掌，扭着屁股，叉着橘红脚掌，摇摇晃晃地走着。唐樱都仿佛能听见吧嗒吧嗒的走路声。 明明很可爱啊！ 余看霜回了个浣熊作揖感谢的表情。 兰摇风回完余看霜，看了几人一眼，放下幽玄玉，说：“大家先吃，吃完再去。” 他特意对身旁的乐九萤说：“不着急，慢慢吃。” 乐九萤：“嗯嗯。” 唐樱忍不住有些心疼余看霜了，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她脑中闪过那只肥嘟嘟的动画鹅。 应观潮有些饱了。他准备去要汤，乐九萤便说她也要，他去端了三碗回来，给了一份唐樱。 唐樱说：“谢谢。” 应观潮朝她有些怯怯地一笑：“毕竟我们同病相怜……”叹息一声。 说到这个，唐樱突然想起来，当时没有克服恐惧走出幻阵的，也包括兰摇风。 她看着兰摇风，随口问道：“你是因为怕什么啊？” 兰摇风端碗的手微微一颤。 他深深吸气，再深深吐气，轻声说了一个字：“蛇。” 旁边乐九萤开口道：“蛇有什么可怕的？” 兰摇风说：“我小时候，被吃过。” 唐樱：？？？ 兰摇风说：“听我娘说，那蛇细细一条，吞了我，整个身子都撑出了个人形，我在里头只觉得闷得喘不过气，又黑又疼，嚎啕大哭。” 乐九萤猛一拍桌，起身喝道：“哪个小崽子敢出去吃人，它叫什么名字，我去——” 众人看着她。 乐九萤结巴了一下：“去、去找我娘，找他们蛇族算账、算账！” 兰摇风颇为感动，含笑对乐九萤说：“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蛇被我爹一剑斩断七寸，早死透了。” 乐九萤讪讪坐下，道：“那就好那就好。” 兰摇风喟叹一声：“只是心结难结，还需多多努力，免得日后修炼受阻。” 乐九萤埋头又吃了两口肉，便说：“我吃饱了，咱们去给陈此夜送酒吧。” 唐樱本来在走神，听了乐九萤半截话，猛然抬头：酒吧，哪有酒吧？ 哦，她在修真界，没有酒吧。 其实唐樱现代去酒吧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只是人换到了全然陌生的世界，任何一点与过去相关的蛛丝马迹，都会勾起她的怀念来。 网购、外卖是时候提上日程了！这是她最怀念的！ 虽然条件还不成熟——但她可以创造条件！ 至于怎么创造……她再想想，再想想。 脑内活动如潮汐般涨潮又落潮之后，唐樱将神思扯回现实世界，和几人一起，在芳馔堂买了酒，往游苑去。 游苑亦有守门人。 都是年迈的老人，不论是院中师兄姐还是先生们，都尊称这些老人们为长老。他们这些学生，便也都依葫芦画瓢这么叫。 兰摇风恭敬道：“学生们想进游苑，不知需要多少菱。” 守门的长老慢悠悠道：“千菱。” 兰摇风：“……” 他全部的身家加起来都没一千菱。 只有二百菱，是上次考试考了倒数第二名的收入。 再看看唐樱。 同样是倒数，怎么就同人不同命？ 想着，兰摇风朝唐樱抱拳，心服口服道：“樱姐，着实让人佩服。” 不清楚兰摇风心理活动的唐樱对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摸不着头脑。 她试探道：“你是想让我……请你进去吗？” 兰摇风：“……” 他正气凛然地摆手道：“绝无此意！” 兰摇风把手中的酒交给唐樱，说：“此等重任，便委托给樱姐了，我身家窘迫，只能在外静候佳音。” 应观潮说：“我也在外面等吧。” 乐九萤看看兰摇风，又看看唐樱。犹豫一秒，跑过去搂着唐樱的胳膊说：“唐唐，我随你一道进去。” 她凑在唐樱耳边小声说：“我也听说过陈师兄的种种事迹，还挺好奇他的。” 唐樱：……好奇就好奇，干吗这么小声，跟心虚似的。 兰摇风：“咳，我突然又觉得，还是很想进去看看，樱姐不如借我千菱，下次我考好一些，便能还你。” 唐樱：“……” 兰摇风、乐九萤和燕无咎，已经完全证明了他们真的是大佬，说要考好，就像说吃完饭去散个步消食一样轻描淡写理所当然。甚至乐九萤还能精准压分，说考四五十名赚点菱花，就正正好考中间值第四十五名。恐怖如斯！ 只有她是真实的菜鸡。 他们不可能还没看出来她是真的菜吧？ 上课她都被先生们训成那样了…… “这样，”见唐樱迟迟不答应，兰摇风掏出一把首饰，“樱姐，我把这些放你这儿，当押金如何？” “这是……？” “嗐，都是我爹从紫雀馆买给我娘的，但我娘不要，说她一介凡人之身，戴这样的东西在外头招摇，容易被打劫。” 唐樱：“……” 她有些头疼地道：“不用了，下次还我即可。” 谈妥后，几人交菱给守门长老，再浩浩荡荡进游苑。 天色已经不早，但游苑是可以过夜的，花了这么多钱，众人便商量好，今晚就要把游苑好玩的项目体验个遍，并在游苑住一晚。 这样，本来说和兰摇风在外面等的应观潮，因为兰摇风改口，也跟着他们进来了。 唐樱第一次进游苑。 虽然从外表看，游苑和东山林一样，是茂密的野外山林，但进入其中，便能察觉出两者的天差地别。 游苑有明显的人工雕凿的痕迹，小路修得平整干净，一路通往其内山庄。游苑中分了不同的区域，狩猎的、采摘的、骑马练箭的、绘画写生的、烧烤自助的…… 当然，学院不会像唐樱这么简单粗暴地命名，都是些文艺的说法，大概就是食堂和芳馔堂的区别。 游苑内另有几位长老，男女皆有，告知他们可玩之处，听他们说晚上要住这里之后，给他们安排了宿舍，再领他们去见余看霜。 余看霜、付巅和陈此夜在烧烤区。 云山学院的说法，是“脍炙处”。 脍指鱼片，炙指烤肉。 游苑可以亲自享受打猎和钓鱼的乐趣，也可以花菱直接购买现成的肉。 余看霜看到唐樱几人，眼睛一亮，招手道：“快来快来，这些都是陈师兄亲手抓的！新鲜美味！” 乐九萤听闻此话，一个健步就窜上去了。 唐樱：“……” 兰摇风无奈道：“阿九，你不是刚说吃饱了吗？” 唐樱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叫小萤了？被乐九萤纠正了？之前容樊以示亲密地喊乐九萤“萤萤”，乐九萤连连摇头，说叫阿九便好。 乐九萤笑嘻嘻地说：“刚才从食堂走过来，我都消化了，又饿了。” 有乐九萤大大方方带头，其他人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这里只有小凳子，少年们一撩衣摆坐下，眼巴巴望着火焰与火焰上炙烤的肥肉。 唐樱也咽了咽口水，虽然她肚子很饱，但……真香啊。 “唐师妹，”一道清润的男子嗓音传来，“久仰大名。” 说话的正是陈此夜。 唐樱抬头，这才认认真真看了这位传说中的师兄的脸。 他鼻子高挺，眼神清亮，但……胡子拉碴，衣领敞得略大，腰带松松垮垮，虽比余看霜那张照片中着亵衣亵裤的模样稍体面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陈此夜比惠虚要年轻许多，据唐樱所知，惠虚应该有一百多岁，而陈此夜年岁只是他的零头，修为境界却不比他差多少，还与他交成了朋友。 这位陈师兄修炼天赋异禀，为人不拘小节，交友广泛且多，定然有过人之处。 唐樱郑重道：“师兄客气了，师妹才是久仰师兄之名。” 不，其实今早才知道你。 但追了论坛一千多楼的八卦后，确确实实对你心生敬佩。 “哪里哪里。”陈此夜谦虚摆手。 他语罢，转手递给唐樱一串鲜嫩肥美的烤肉。 燕无咎的眼神在两者之间凝了片刻。 唐樱犹豫了一下才双手接过，而后道：“多谢师兄款待。” 陈此夜一挥手：“师妹不必多礼，客套话也少说。今次本没想到你会来，倒是我慢待了。” 唐樱看着他，有些诚惶诚恐。 这样的大佬怎么言语间对她这么看重啊。 唐樱琢磨了一下，小心问道：“师妹愚钝，不知师兄为何待我如此……？” 她话未说尽，但言外之意，陈此夜怎会不懂。 他爽朗笑道：“师妹果然聪慧！” 唐樱：“……” 陈此夜微微倾身，夕阳西沉，月色初上，他眼眸深邃：“是有关幽玄玉之事。” 唐樱镇定道：“请说。” “我们单独谈。”陈此夜说。 他起身往林子幽深的地方走，唐樱站起来要跟他走，被燕无咎一把拽住手腕。 陈此夜的修为，即使背对他们，唐樱和燕无咎的一举一动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他回身，挑眉表示疑问。 燕无咎不卑不亢道：“陈师兄，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谈。” 天确实暗下来了。 陈此夜了然，笑了笑，坐回来说：“也好。” 唐樱也坐回去。 燕无咎看了她一眼，慢慢松开了手。 唐樱若无其事地吃了两口肉，才趁人不注意，右手摩挲方才被燕无咎紧握的左手手腕。 燕无咎的手很凉，可拿开后，留在她皮肤上的温度，又好似很烫。 兰摇风道：“师兄不知，我们打算今夜在此住下，毕竟进来一趟花费不菲。” 陈此夜颇有同感：“是啊，当年……” 从芳馔堂买的好酒摆出来，众人觥筹交错，喝酒吃肉，谈天说地，共饮至夜色浓时。 喝到后来，唐樱晕头晕脑，只有一个念头：陈此夜不愧是能盖出个一千多楼的八卦贴的男人，太特么能聊了！ 后来被谁扶回为她准备的宿间，唐樱已经不记得了。 她呼呼大睡，然后凌晨被玉佩烫醒。 唐樱挣扎起来，在怀里一顿乱掏，掏出玉佩后甩出去。 “什么东西，烫死了。”唐樱嘟囔了两声，翻了个身，又要睡。渐渐的，理智艰难地冒出一点小芽……等等，这个烫的，好像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啊，好烦，好热，好亮，能不能把灯关了。开关呢，她下意识去摸床头，但只摸到了木质的粗糙手感，而非她出租屋的光滑墙壁，更没有灯的开关了。 最后是幽玄玉的铃声叫醒了唐樱。 她习惯性地划下接听，对面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唐樱……出现……湖……狂性……快……启州……” 启州。 唐樱彻底醒了。 她爬起来，看到幽玄玉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惠虚”。 因为信号不好，通话很快断了。 唐樱手背挡在眼睛上，稍微适应了一下，才睁眼，把那块玉佩抓在手里。 正要用灵气捏碎，她瞥到手上红绳。 不能捏……得带燕无咎一起过去…… 唐樱走出这间屋子，站在走廊。外头天色如鱼肚白，灰蒙蒙的。 走廊一面是房屋，房屋对着的那一面，是院墙和竹林。 一排屋子，唐樱不知道哪个是燕无咎住的，距离太近，红绳和汲取比例都无法精确定位。她只能一个个拍过去，一声声喊。 最先出来的是陈此夜，问她：“出了什么事？” “有点事，”唐樱脑中理了一下，放弃了说明前因后果，“说来话长，燕无咎在哪里？” “这间屋子。”陈此夜指了一间。 唐樱猛然把门撞开，冲进去。 燕无咎有些朦胧。 他也喝了不少，神志不太清晰，看唐樱扑过来，有一瞬间以为还在梦中，下意识搂住了她，将她带得滚到床上。 唐樱：“……” 燕无咎：“……” 他清醒了。 燕无咎猛地松开唐樱，哑声问：“怎么了？” “启州来信，要我立刻过去，我们得一起！” 燕无咎看着那块玉：“它能带两个人吗？” 唐樱说：“我问过惠虚，能。” “那……事不宜迟。” 唐樱凝重点头，集中灵气，用力一捏！ 玉佩……没碎。 唐樱：？ 燕无咎扶额道：“你这个灵力控制……” 唐樱：QAQ 燕无咎咳嗽了一声，嗓音还是哑的，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觉没睡够，或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说：“你握一半，我握一半，我们一起。” 唐樱点头。 陈此夜站在门外，听出不对，伸手道：“两位小朋友，听你们的意思你们是要去启州？那说好今日与我谈的事……” 玉佩破碎，红光大亮，笼罩二人，须臾间，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此夜：“……” 第35章 基站二get 启州惠虚一行人正狼狈万分。 惠虚白袍沾满血污, 长剑映着刚升起的日光，天魔立于落日湖上，张狂笑道：“惠虚, 当日没能在魔渊杀了你, 我甚觉遗憾，今天你能送上门来, 我很高兴。” 这天魔正是当年与魔族一战, 重伤惠虚的那位。 他不像蜘蛛魔当日在丹黛城原形毕露, 一脸狰狞馋相, 反而身着浮空岛的袈裟，仿若一位狂荡不羁的疯僧。 惠虚、明霍、上官文知和空和站在天魔周身四角, 移动脚步, 共同灵力, 简单结了个人阵。 天魔大笑：“你们以为此等阵法便能困住我？” 修真界, 境界之间的差异，有时比动物和人的差异还要大。惠虚、空和都是渡劫期，明霍、上官文知是洞虚期, 而眼前这天魔的战力水准在渡劫之上, 大乘之下, 加之不死之身, 他们打得尤为艰难。 好在落日湖离城镇、村落都远, 在启州清平城发现天魔踪迹之后，惠虚当机立断，以自己为饵, 诱得他出, 而后直奔落日湖。 惠虚淡淡道：“我当然知道, 这种阵法困不了你太久。” 他已经捏碎了能够唤来唐樱的玉, 还用幽玄玉与她联通确认，只要唐樱来此，就能像消灭蜘蛛魔一样，将此天魔永恒“杀死”。 天魔挑眉道：“哦？你有后招？” 惠虚握紧长剑，摆出起势，眉眼一派冷然，杀气四溢：“我会拼尽我的性命，除魔卫道。” “我会满足你的——前者。” 天魔踏水朝惠虚走去，悠然如闲庭信步。 一点日光凝于惠虚剑尖，他朝天魔奔去，染血衣角在晨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镜面般的湖水倒映出他和天魔的身影。 惠虚的剑风挥斩而去！ 天魔那张人皮恍然兜不住他本人的恐怖面貌般扭曲起来，长剑将他一切两半，两半身子都摔进湖里，晕染出殷红血迹。 四人都盯着湖水。 血水并没有随着涟漪荡漾开，反而越收越紧，很快，那两半合起的身子泼水而出，天魔狂笑不已，从皮肉中刺出无数尖锐如细刀的藤条，冲向惠虚！ 惠虚挥剑，且战且退，然而那铁藤条铺天盖地，他只一把剑，灵气护罩又无法挡住天魔…… 唐樱怎么还没有来！ 一根铁藤条刺破惠虚灵罩，穿透他的侧腰—— 惠虚闷哼一声，藤条抓住此机会，立时将他团团缠住。 朦胧间，不知哪个方向传来明霍惊呼。 惠虚忍受着身上多处痛苦，调动丹田灵气思索反抗之机，无暇关注外头发生了什么。 不然他一定会吐血。 唐樱和燕无咎凭空出现，然后手牵手掉湖里了。 唐樱怎么也想不到，她们落脚的地点是在落日湖上方。 术法课鲁醉游先生在一次课间休息，教过他们这些已经筑基的学生，如何在水面站立。很难，他们都才筑基，本身就对灵气调动不是很精确，做的最好的是项羿，其次是燕无咎。 但显然，燕无咎也没反应过来。 明霍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将两少年捞起来。 唐樱喘过气，糊里糊涂道了一声“谢谢姐姐”。 明霍低声说：“不必客气，救人要紧。” 唐樱看向动静最大的地方，瞳孔骤缩，只觉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恐怖景象令她霎时间有些窒息。 数根藤条穿过惠虚身体，将他高高举起。血水不要钱一样从他衣角滴滴答答落下，他脸色惨白，剑脱手落进湖里，眼睛闭着，不知是死是活。 唐樱喃喃道：“送我过去，我得过去。” 她嘴上这么说，却觉得自己身体僵硬，动都动不了。因为湖水太冷，也因为太怕。 当日在丹黛城，蜘蛛魔形貌虽然可怖，但只想抓住燕无咎，伤人不多，与修士们最酣战时，唐樱也没有见到。因此，彼时她只是怕那诡异容貌。 但眼前这只魔，带给唐樱的恐惧，就是真真切切的鲜血、死亡与黑暗之感了。 明霍把两个孩子提出水面，她要带唐樱去靠近天魔，上官文知便过来拉住了燕无咎。 空和手握佛珠，嘴中低念佛金，维持他们四人所布之阵法。他不认识唐樱，但知道，绞杀天魔的关键是一名少女，他们必须将天魔控制在落日湖上！ 燕无咎调动灵力，勉强在水上站住，拂开上官文知的手，道：“我要和她一起。” “哎，等等，”上官文知叫了一声，赶忙站到他旁边，小心护着，“天魔不是你这样的小孩能对付的，你过去，他随手一扫，你的命便可能没了！” “可她就在过去！”燕无咎指着唐樱，神色紧绷。 “她——她不一样！你也看到了，她那日——” “我也不一样。”燕无咎沉冷道，“我过去，有我的道理。” 上官文知拦不住，头疼，只能想着到时候尽量护他一护。 天魔嗅到了一丝古怪的味道。 熟悉，甜美，令人垂涎。 他稍稍放开惠虚，扭动脖子，瞳孔缩成一粒米大小的黑点。他看见了不远处的少年，身着深蓝衣衫，在微冷晨风中缓缓走来，那截白玉般的脖颈被刚升起的太阳照得发亮，真叫人……想要咬一口。把他一口一口吃下去，自己就能摆脱永恒的痛苦，摆脱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体，就能让实力再跃升一个台阶，超越大乘，成仙成神！ 铁藤条全都收回体内，惠虚摔下去，沉入水中。 明霍带着唐樱已经到了天魔跟前，但天魔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他已经被燕无咎的出现迷了心神。 明霍低声对唐樱说：“抬脚。” 唐樱：“啊？” 但她还是借助明霍的臂力，抬起双脚。 明霍在她脚上贴了两张符，唐樱踩上水，发现自己像是脚踩实地，能稳稳站住了。 “我给你身上也贴一些护身符，”明霍一边说一边贴，动作很快，“你能自己过去吗？” 唐樱咽了下口水，说：“可、可以吧。” 她这样虚，明霍反而顿住了：“如若有难处，不要冒险，我带你回岸边。” 唐樱愣了一下，她抬眼，望着唯有她能看见的那张地图，云州一片青翠欲滴的绿意，但在大地图中，也只是占据了一小块。这是她的星辰大海啊！刚迈出第二步就退缩算怎么回事！而且她身负天命，说不定还是本位面气运之子，有天道做靠山，一定不会死的！ 唐樱问天道：你说对不对！ 天道一声不吭。 唐樱：……我、我当你默认了！ 明霍停下贴符的动作，对唐樱是：“我带你去岸边。” 唐樱犹豫地看了一眼那天魔，咽了口唾沫正要给自己鼓劲，便见天魔三根藤蔓如利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根刺穿燕无咎心脏，一根裹住他双腿，一根裹住他脖颈，将他拖到天魔身前。 上官文知傻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明霍暗道糟糕，对唐樱说：“太危险了，我们……” 唐樱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又有一瞬间，觉得所有血液、灵气全都冲到了脑子里。她什么顾虑都想不起来，只想让那天魔放下燕无咎，让这样恐怖的东西彻底消失，消失！ 她有这个能力的！ 唐樱冲了上去！ 天魔后脑勺长眼睛一般，藤条挥动地出了叠影，缠住唐樱，把她一样拖过去。 他想：算是今日加餐了。 明霍给唐樱贴的符在此刻起了些微作用，因天魔没有攻击她的意思，那些藤条上的锐刺便被符咒延展开的灵力屏障牢牢挡住，唐樱虽一时挣脱不开束缚，但也毫发无损。 到了天魔跟前，唐樱立刻便发现，所有的藤条，以及天魔周身，都缭绕着魔气。 幽玄之气不被控制地大量被她纳入体内，数值节节攀高，很快到了几乎吓人的数字，而这只天魔的心脏，心脏在—— 唐樱伸手。 一根藤条正要刺向她的手掌，上官文知一剑挥过来，斩断了它！ 唐樱的手穿进那之前被惠虚斩开的身体缝隙，她脑子空白，只在须臾间找到了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这颗心脏比蜘蛛魔的那颗要更鲜活，跳动得厉害。 天魔的胸腔震颤，笑声癫狂：“你以为心脏是我的命门吗？小孩，我们天魔，是不死——” 唐樱用力捏破心脏！ 从她掌中，身上，从落日湖里，金色光芒照耀天地，席卷过漆黑魔气，将它们崩裂成丝丝缕缕的烟雾，将它们层层缠住！ “不可能，这不可能！！！”天魔嘶叫道。 他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形在消散，力量在消散。 这个少女，这个少女……天魔用已经开始无力的藤蔓狠狠把她甩开，咬牙切齿，面目扭曲，他竟然是引狼入室了么？是他亲手把她抓过来的，他早该反应过来，这些洞虚期的小喽啰竟会带着一个筑基期的少女主动上前定然有什么图谋！！！但他不可能死，绝不可能，他已经活了上千年，上万年，他已经活了很久，那么久，久到他觉得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死去…… 但他还是死了。 身形崩裂，神智消亡。 镇魔阵将他吞噬，金光交缠着黑雾，一点一点编织浩大的镇魔阵。 明霍从水中捞出昏迷的惠虚，上官文知抓住了情况不妙的燕无咎。 空和想去带走唐樱，被明霍喝住：“她需要留在这里，等此阵成型！” 于是几人退到岸边，空和为惠虚疗伤，明霍和上官文知则盯紧了燕无咎。 燕无咎此时身上冒着肉眼可见的魔气，天魔在他身上造成的伤痕正以极快的速度修复，只是不知道，当他一切恢复，醒来的会是怎样的燕无咎！ 上官文知握紧了手中之剑。 见过魔族之恶的，没有不痛恨、不恶心、不恐惧、不警惕的。 上官文知嘶哑道：“这小子竟是魔。” 明霍沉默片刻：“我听说，云山学院招了个人魔混血的孩子。” “对魔仁慈，就是对天下苍生的残忍。”上官文知说。 明霍说：“等他醒来再看罢。” “我……”上官文知提剑的手微微颤抖，神情痛苦。 明霍按住他：“不要轻举妄动。他于唐樱恐怕很重要。” 上官文知迷惘抬头，明霍便将在湖上时唐樱的表现讲了。 “她知道他是魔么？”上官文知问。 “等她来了，便可一问。”明霍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看落日湖上。 唐樱满身金光，如神佛般，从湖面款款向他们走来。 她走到岸上时，金光湮灭，众人才看清她的脸。 还是往常一样的那张少女漂亮的脸，眼中有些茫然和惊惶，不是无悲无喜的神佛模样。 不知为何，众人松了口气。 唐樱扑到燕无咎身边，焦急道：“他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他正在自愈，唐姑娘，你不要靠那么近，他满身魔——” 明霍话没说完，扭头一看，燕无咎身上哪有什么魔气，早干干净净了。 她震惊，这是算好了的？？？ 燕无咎睁眼，眼中清明，缓缓坐起身，对唐樱说：“我没事。” 明霍还是不放心，上官文知更是直接将剑横在两人之间，问：“唐姑娘，你可知他是魔？” 唐樱见燕无咎没事，总算放松，舒了口气。听上官文知如此问，她还有些奇怪，抬头答道：“不是魔啊。” “分明——” “准确来说，”唐樱说，“是人魔混血，属于一半人一半魔吧，并且还是人的部分比较多，怎么了？” 上官文知见她坦然无惧，顿时哑然。 旁边惠虚也醒了。 要不怎么说是渡劫期的上君，伤势那么重，也能这么快恢复意识。 与此同时，唐樱视野中的那张地图，启州那块，绿色也飞速蔓延开来。 她愈发轻松，唇角勾笑，暗中握拳夸赞自己。 英勇无畏唐小樱，又搞定一州！ 第二座基站也get啦！ 快信消息提示的扬琴音叮叮叮响起，响了小半刻钟，才全部接收完毕似的，停了下来。 声音……是从惠虚的方向传过来的。 唐樱疑惑地望过去。 惠虚从胸口暗袋掏出幽玄玉，一把丢给唐樱。 唐樱：？ 惠虚嗓音低哑，十分虚弱：“唐姑娘，此物虽好，但也给在下带来不少烦忧。” “烦忧？” “你看一看，可有解。” 唐樱点亮惠虚的幽玄玉屏幕，入目是上千条快信消息。 唐樱：？？？ 仔细一看，惠虚的快信好友已经快一千人了。 收信界面更全都是各种表白、仰慕、求教。 之所以表白放在最前面，是因为表白最多，有写诗的，写词的，还有长篇大论写骈赋的！ 堪比现代追星女孩小论文了都。 “这都是什么人？”唐樱傻眼问道。 空和阿弥陀佛一声：“都是惠施主的仰慕者。” 唐樱：“……” 好家伙，这是什么？ 当代修真界追星图鉴吗？ 第36章 好长一章 大家都恢复行动能力, 明霍便提议，先回附近的清平城，找个客栈吃点东西, 稍作休息, 再请医修来看惠虚。 清平城是启州最繁华的城市之一，但与云州丹黛城不同, 清平城稍微混乱一些, 没有设立城主, 而是由朱颜阁代为管理。 丹黛城的钟鼎楼是光明正大的百货商场, 朱颜阁就是非正规途径的拍卖场。 但两家背后实际是一家。 进入清平城后，一路走来, 空和便对唐樱介绍了一番清平城的标志性建筑和地点。 清平城混乱的原因是它太靠近山林野界——即当年妖族大战后退往的居所, 这里妖族甚多, 且与人族不和谐, 常起冲突。 到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明霍去请城中医修，其他人在大堂吃早饭。 唐樱胃有些难受, 昨天酒喝多了, 一早上起来一口水都没喝, 还是上官文知叫了热茶, 她咕嘟咕嘟灌下去好几口, 才舒服些。 燕无咎也喝了两口。 上官文知打量他，暗暗心惊，少年分明在天魔手下受了重伤, 现在看起来却什么事都没有。就好像……他和天魔一样有着极强的自愈和不死之身一样。 只有唐樱能看见, 此时燕无咎周身的幽玄之气快要爆表了, 她一边和大佬们聊天, 一边暗中不动声色地努力吸啊吸。 她能看出来，燕无咎也在努力克制。 早饭陆续上了，包子馒头花卷。 唐樱挑了个菜包吃，张望着这间听热闹的客栈，目光在一桌穿黑色统一制式服装的少年身上停住。 “重泽学院离清平城也近，常有学生来此。”上官文知说。 唐樱好奇道：“重泽学院？” “是与云山、鹤梦足以相提并论的学院。” 听着语气，原来云山在修真界，很拿得出手？ 不过一想也是，惠虚就是云山出去的啊，前两年与魔族大战得以扬名天下，迷妹还这么多……唐樱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属于惠虚的幽玄玉。 她帮惠虚的幽玄玉暂且静了音，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但有网之后，消息不断，请求添加好友的人越来越多，来电也一刻都不停。 又一个电话进来。 上官文知在一旁道：“我们自离开丹黛城后便直奔启州，从启州西往启州南探查，若是离天魔近了，幽玄玉便会有些许信号，能助我们辨明方向，这也是我们能如此之快地寻到那天魔的原因。只是如惠虚上君所说，它虽好用，但一有信号，便有陌生之数请求通话，或是在快信中请求添加好友，附注之言字字恳切，但并非直言爱慕上君，只说修道遇困难瓶颈，想要请教上君。上君心善，好友请求都通过了，问题也都挑着追踪天魔的间隙一一作答，谁料后来全变了面孔。” 他重重叹息一声。 电话挂断，唐樱打开快信，正在琢磨怎么解决这么问题，又一个电话进来。 唐樱手一滑，按到了接通。 短暂沉默一秒，然后是少女兴奋的喊声：“上君，是惠虚上君吗！上君！我与你曾在丹黛城有一面之缘你记得吗？我仰慕你多年，惠虚上君，我——” “我不是，”唐樱打断她，“惠虚上君现在不在。” 少女的嗓音顿时弱下去了，怯然道：“啊？” 既然这个电话接了，那有些事应该问清楚：“我问你，你从何处得来的幽玄玉？” 少女咕哝：“你是谁啊，这分明是惠虚上君的幽玄玉号。” 唐樱忍不住道：“那我更要问，你们是从哪儿得知了上君的幽玄玉号？” 少女不知脑子里想了些什么，有些哽咽了：“难道你是上君的道侣吗？可是上次我在丹黛城遇见上君，问他的时候，他还说他没有……” “我不是！”唐樱要抓狂了。 花了很大的力气，唐樱才让对面的少女明白，她是惠虚上君的朋友，不是道侣，惠虚上君现在有事暂时不在，等会儿就会回来——唐樱不敢说惠虚受伤了，生怕这小姑娘听完会哭。 听声音，少女年龄应该不大，大概不超过十五岁。 安抚好她情绪后，唐樱慢慢问：“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惠虚上君的幽玄玉号了吗？” 少女小声说：“是我哥哥给我的。” “敢问你兄长的名讳？” “邵龙亭。” 唐樱开的外放，听到这个名字，大家都一愣。 上官文知说：“丹黛城城主次子龙亭君，当日的确与我们交换了玉号。” 唐樱顿了顿，继续问道：“你把惠虚上君的玉号告诉别人了吗？”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说：“告诉了我几个我的朋友。但我叮嘱他们不要外传了……姐姐，上君还没有回来吗？” 唐樱说：“没有，等他回来，再与你说。” 她挂了通讯。 上官文知低声说：“这应该是龙亭君极宠爱的小妹，邵小金，十三岁。” 唐樱：“……” 她叹了口气，把惠虚的幽玄玉收起来：“等上君醒了，我换一块给他吧。” 现代人手机号外泄能换卡，但幽玄玉浑然一体，编号是绑定的。 只能直接换玉。 现在幽玄玉刚发展起来，所涉及的东西不多，但以后若是和现代手机一样覆盖生活方方面面，换起来就太不方便了。 有两种解决办法，要么是能够彻底更改幽玄玉编号，要么是在更换幽玄玉时，能把所有内容移到新的幽玄玉上。 唐樱一边思索一边吃花卷。 她好久没吃这么实在的粗粮了，云山到底是个学院，讲究风雅，菜食多精致小巧。此时一大口下去，是前世熟悉的味道，唐樱只觉得十分满足。 正吃着，旁边那桌重泽学院的学生突然起身一人，向他们走来。 唐樱鼓着脸颊，就着热茶嚼花卷，瞧着来人，一脸无辜无害。 来人十七八岁，剑眉星目，一脸正派。他朝唐樱拱手道：“这位姑娘，方才见你手上有一块幽玄玉，可否拿出，予我们一观？” 唐樱艰难咽下嘴里的花卷，问：“你有什么事吗？” “在下重泽学院容驰，舍妹曾赠我一块幽玄玉，今晨来清平城，却不见了。不知是丢了，还是被窃……” 他话未说完，上官文知便横眉冷对：“你的意思，是我们窃取了你的玉？” 容驰眸色一暗，顿了顿，歉然道：“只想一观，以做确认。” 上官文知正要起身，被唐樱按下来。 唐樱看着容驰，问道：“你妹妹是叫容樊吗？” “是，姑娘认识舍妹？” 唐樱点点头：“云山学院飞泉斋，与我是同窗，我叫唐樱。” 她一边说一边说从口袋掏出惠虚的幽玄玉。 容驰松了口气，正要谢她坦然大方，去拿来看，唐樱又掏出一块。 容驰：？ 然后掏出又掏三块、五块、十块，直到堆满小半边桌子，估摸有上百块。 是唐樱之前生产余留的幽玄玉。 她对容驰粲然一笑：“你要都来查查看吗？” 容驰：“……” 他抱拳道：“是在下莽撞了。” 容驰不傻，幽玄玉并一串护心链是容樊送他的十八岁生辰礼，他格外珍惜，丢了心痛，加之此物听容樊说只在云山学院流行，在启州听都没人听说过，他前脚刚丢，后脚便见这姑娘手里有一块，心中疑惑，便决定来问一问。 如今她先是一口道出妹妹的名字与斋室，又拿出这么多幽玄玉，可见她应当是云山学院的人。 是了。 容驰目光停在唐樱手腕，看着那黑玉镯，心中懊恼。 他方才怎么没注意到这玉镯？正是云山学子之标志啊！ 容驰连连道歉。 唐樱很大方：“没关系。” 看在容樊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和容驰计较。 唐樱说：“你的玉大约是何时、在何地丢的？我看能不能帮你找一找。” 容驰讶然道：“茫茫清平城，这小小一块佩玉，如何能找到？” 唐樱笑道：“我自有我的办法。” 容驰思忖片刻，告诉了唐樱时间地点。 吃饱喝足准备去找玉时，明霍正好带着一名医修回到客栈，见唐樱和重泽学院的学生要出门，忙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唐樱答：“应龙大街。” 明霍皱眉道：“那里靠近朱颜阁，很乱，我陪你……呃，你们去。” 唐樱有些无奈道：“文知君、空和上君也说要去，可若你们都去，谁来照顾惠虚上君？” 上官文知、明霍和空和都很宝贝唐樱。 自魔族出世两万余年来，还从未有人杀死过天魔。空和见过落日湖上宛如神迹般的场景之后，便知道这姑娘会是修真界彻底消灭魔族的唯一希望，因此，在座的谁都能有事，唐樱不能有。 三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由明霍去保护唐樱。 她面容年轻，混在少年中间也并不突兀，而空和虽是这些人中实力最高的，但渡劫期的特性——就是走到哪哪出事——让他们觉得空和还是原地待着比较好。 空和：“阿弥陀佛。” …… 应龙大街是清平城一条繁荣的主干道，道路两旁是各种商铺。 街头是一片圆形广场，街尾尽头是一条河，在河之前，应龙大街岔开两条路，左边是秦楼，右边是楚馆。准确说，左边娱乐内容包含歌舞表演、说书戏曲和赌场，右边则是妓院，当然，有女妓，也有男妓。 为她讲解地形的是重泽学院一名男生。 唐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们都修真了，还搞这些？” 男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为自己辩解：“我们正经家族出身，自然不会涉足那种地方，但这里妖族甚多，他们兽性难改……” 容驰也说：“秦楼楚馆里，许多也都是妖。” 唐樱：“噢，原来如此。” 又走了片刻，容驰在一处人流如织的烤肉店门口站定。 他说：“发现幽玄玉不见时，就在这里。” 容驰看向唐樱，恭谨道：“还请姑娘——” 唐樱非常用力地咽了口口水。 容驰：“……” 方才讲解的男生：“……这家是特别好吃哈，我吃过一次。”也咽了咽口水。 唐樱摇摇头，后退一步，抵抗诱惑：“我先看看此处有没有——” 她在心中呼喊天道，天道直接放大地图，给了她一个定位。 哦豁。 这么方便？ 在外人眼中，就是唐樱眼神放空，然后莫名地，原地转了一圈。 十分诡异。 但对唐樱来说，她的举动再正常不过。 天道给的是此处地图，她所在的位置是蓝点，有个小箭头标明她的朝向，而幽玄玉所在的位置是红点，她不得转个圈，把小箭头对准红点方向再走吗？ 对准后，唐樱招招手，说：“跟我来。” 男生嘀咕道：“真这么神？不会是骗人的吧？明明她啥也没干啊，身上灵气都没动静……” 重泽学院两男两女，女孩都不怎么说话，默默跟在唐樱身后。 燕无咎也是默默的。 明霍也是默默的。 容驰也没搭他的腔。 这就让嘀咕的男生有些尴尬，干脆也闭嘴了。 唐樱带着众人一路走到了朱颜阁门口。 大家都愣了。 男生：“……不会吧？” 唐樱确定道：“在里面。” 容驰说：“那就进去吧，反正我们今日来清平城的目的就是……” 众人都懂他的意思。 “好吧，那就进去吧，”男生嘀嘀咕咕，“但竞价区只有我们有入场券，难道还要带他们去竞价区么？” 竞价区，按照之前上官文知的描述，在唐樱脑子里，它等于拍卖区。 “能给我讲讲里面的构造么？” 虽然从外面看，朱颜阁只是层三层小楼，但这是修真界，一扇小小的门背后可能是广阔无垠的世界。 容驰道：“进门是休憩区，最左边楼梯上楼，最右边楼梯下楼，二楼是交易区，三楼是贵宾交易区，地下一楼是竞价区。去三楼贵宾区和竞价区需要另外的入场券。” 唐樱点头：“那进去看看吧。” 推门而入。 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了。 柜台前，一位个子矮小、背部佝偻的男子举着手里的幽玄玉大吐唾沫：“你知不知道这是怎样珍贵的东西？！叫你们管事的来看看就知道了！它上能通上君道君，下能通无知稚童！！！其中玄妙，足够研究百年、千年、万年！这样的宝物，你竟然说没资格进竞价区？！” 负责接待的女郎无奈道：“好罢，我去请管事，你且等着。” “哼，快去快去！”男子挥手催促。 唐樱轻手轻脚挪到容驰旁边，在他耳畔低声道：“就是他手上那块。” 明霍说：“他修为在金丹期，是妖。” 唐樱对容驰比了手势，说：“冲，人赃俱获，搞定他！” 重泽学院一名女学生道：“我爹给过我一张捕妖网，金丹应该可以捕。” 于是几人计划好了，没有出声打草惊蛇，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柜台。 唐樱去问柜台做咨询的其他女郎问题分散注意力，容驰他们从另一边呈合围之势，明霍守大门不让他跑掉。 一切准备就绪。 容驰干脆令道：“上！” 黑网从天而降，男子十分灵活，发现不对，立刻就跑。 唐樱见情况不妙，大喝一声：“妖怪！哪里跑！” 众人：“……” 明霍长剑出鞘横在门口，没给男子跑出去的机会。 女学生操控捕妖网，这才降落在他头顶。 男子被捕妖网困住，一下子露了原型。 是只猴子。 他尖叫道：“你们做什么？知道这是哪里吗？这可是朱颜阁！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样的事，是在破坏人族与妖族万年来的和谐！！！” 唐樱噗地笑出了声。 他还挺懂。 “把偷的东西交出来。”容驰不听这套，冷冷道。 猴子眼睛骨碌碌一转：“偷东西？我没有偷东西，我偷什么了，你别血口喷人！我告诉你，人族与妖族万年来努力达成的和谐不是你这样的小崽子能破坏的！还不把我放了！” “是呀，小伙子年纪轻轻，气性这么大可不行，”旁边一名中年男人凑过来说，“哪有把人……把妖捆成这样要人还东西的，再说，你确定是他偷的吗？若无证据，这样行事总失体面，岂不是上赶着给妖族送折腾我们这些底层修士的理由？” 明霍懒得废话，松开手，剑悬在空中，她双指御剑，绕粱呼啸一圈，“唰”地削掉中年男人半截胡子，让他闭了嘴，然后长剑直向猴子刺去，半点停势都没有。 猴子：“……” 猴子：“我交我交我交交交！！！姑奶奶饶我一命！” 女生松了松捕妖网，猴子开始疯狂往外扔东西，一边扔一边说：“我也不知道你们要的是哪个但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 两刻钟后，盘点完毕。 这只猴子加上容驰那块，偷了三块幽玄玉，十二把剑，六把刀，七支紫雀馆出品的发簪，两双耳环，一串璎珞，一条长命锁…… 猴子双手作揖：“小妖在外生活不易，只是混口饭吃，饶我一命吧，呜呜。” 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只觉得脸疼，特别疼。他捂着半截胡子，忙不迭地离开了朱颜阁。 容驰把自己的那块幽玄玉拿到手里。 另两块幽玄玉，唐樱打开看了看，其中一块快信好友赫然有惠虚！ 唐樱沉声问：“你哪儿弄来的幽玄玉？” 猴子嗓音尖细说：“姑娘不知道吗，这玉在云州受欢迎得很！小妖就是从云州过来的。姑娘想要吗？它玄妙得很，甚至能与惠虚上君对话！真的，我绝不骗你！咱们相识是一场缘分，送给姑娘如何？” “这话你对多少人说过了？” 猴子眼神闪躲：“姑娘是什么意思？” 唐樱面无表情：“你说呢。” 明霍立刻用剑抵住猴子咽喉。 猴子：“我说、说、说。” 听完，唐樱总结了一下。 猴子，身世凄惨，妖族底层，生存不易，是个惯偷。此前在靠海的涟州搞事，后来被抓差点丧命，然后游荡到云州，在丹黛城偶然知道了幽玄玉，于是干了票大的，之后离开丹黛城，往启州去。途中做了不少生意，主要是卖惠虚的号码。 唐樱问：“你怎么知道此惠虚是彼惠虚？” 猴子说：“他发了朋友圈！” 唐樱：？ 她掏出惠虚的幽玄玉翻了一下，果然有一张照片。是清晨打坐，逆光取景，很帅。不知道是谁拍的，挺有摄影品味。点赞头像一屏拉不下。 唐樱：……行叭。 是她的错。 低估了修真界人民……和妖民的智慧与无耻。 锁屏必须要加上了！！！ 【提示：指纹 灵气禁咒解锁会是不错的设置。】 唐樱：安排！ 自定义快信号也安排上！修真界没有字母，就天干地支加数字搞混合！ 快信拒绝添加好友的设置安排上！好友圈分组可见安排上！ 号码拉黑系统安排上！ 然后…… 看着手中惠虚幽玄玉源源不断的迷妹表白，唐樱心中暗戳戳道：微博也安排上，怎么样，天道老板？ 女郎带着管事回到大堂时，大堂仿佛被一片疾风扫过。 容驰优雅笑道：“叨扰管事了，抓了个偷东西的猴妖。” “是重泽的学生啊，”管事和蔼可亲，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见怪不怪道，“我来叫人清理。” 容驰：“多谢先生。” 管事道：“客气客气。” 管事叫人来处理，笑道：“前天贴了今日竞价区物品的告示，我就猜到你们会来。” 容驰说：“实在是先生执念。” 唐樱小声问出捕妖网的女生：“你们来这儿竞价什么呀？” “一张画像。” “谁的画像？” “长枢君。” 唐樱：！！！ “若有沈松云的，我们先生也要的，要是有他们两人的，先生恐怕关也不闭了，定要亲自过来的。” 唐樱：……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CP粉？ “唉，不过画像很难竞的，好多都是从上古洞府中流出，许多人都觉得，上古的画像定然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画像，一定隐藏着修炼秘法，因此每次来，都有好多人叫价叫得特别厉害……” 唐樱掏出两块幽玄玉，握住女生的手：“此玉名为幽玄玉，务必送你那先生一块。” “啊？这、这是为何？” 唐樱拿出自己的，给她看了一下紫府拾遗，简单介绍两句。 女生：“！！！先生定然喜欢！” 唐樱嘿嘿一笑，见女生对紫府拾遗挺感兴趣，她就为她仔细讲解了一下这游戏的玩法。 “唐姑娘，”片刻后，容驰过来说，“今天十分感谢唐姑娘相助，否则阿樊一片心意，我就要辜负了。再过两刻钟，竞价就要开始，不知唐姑娘有何打算？” “我想进去看看。”唐樱干脆道，“只是不知，入场券要如何获得？” 容驰迟疑了一下：“一张入场券，要一百块中品灵石。” 唐樱愣了愣：“不便宜哪。” “是啊，我们还是先生资助……” 唐樱说：“还好我出得起。” 容驰：？ 他羡慕道：“唐姑娘，你家人对你真好。” 唐樱：……？ 她说：“跟家人没有关系，钱是我自己挣的。” 容驰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抱拳说了声佩服。 她去询问女郎，按指示找人购买入场券。 燕无咎一定要跟她一起的，明霍则说她在外面守着，不用她破费。朱颜阁招待的虽都是三教九流，亡命之徒也有，但在阁内，没人敢造次。 唐樱便要了两张券。 她没带那么多现银，便给了一张采星驰的票券。 收票券的愣住一瞬，匆匆道：“这样大的数额，我得请示管事。” 很快，管事来了。 表情……有点奇怪。 “您就是唐樱唐姑娘？” 唐樱说：“我是。” 管事深深鞠躬，恭敬道：“唐姑娘，里面请。” 往里走了几步，是一间装潢高大上的、类似办公室的房间。 管事道：“这是我们朱颜阁阁主，谢公子。” 唐樱说：“谢公子好。” 谢止泉道：“百闻不如一见，唐姑娘果然是绝色佳人。” 唐樱：“……” 她小心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谢止泉纤长手指在虚空微微一动，一块幽玄玉便到他掌中：“朱颜阁与采星驰合作多年，前段时间，通生俊送予我此物，称赞得天上地下无所能比，在我看来，却好像没有那么神奇。直到清晨，格子亮了。” 唐樱想了想，说：“清晨，幽玄网覆盖启州，而幽玄玉的确要有幽玄网的支撑，才能物尽其用。” 谢止泉说：“不错，我也意识到，过去的我大错特错。唐姑娘亲来启州，是我等荣幸。” 唐樱：“呃。” 谢止泉注视她片刻，突然出了口气：“唐姑娘不是俗人，我便长话短说吧。” 唐樱：“请。” 可快点说人话吧。 谢止泉：“听闻唐姑娘是幽玄网、幽玄玉以及玉中所有内容一手构造之人，且只有唐姑娘，能做出幽玄玉。” “是。” “如今启州有了幽玄网，唐姑娘下一步的计划，是不是要让幽玄玉也如在云州繁华一般，征服启州？” 你这么理解也可以。“是。” 谢止泉抚掌笑道：“太好了，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唐姑娘，我朱颜阁，想要在启州销售幽玄玉的权力。” 唐樱卡了壳。 谢止泉说：“当然，会与唐姑娘签商契，与你分成。唐姑娘考虑考虑？朱颜阁在启州颇具影响力，清平城是总阁，在其他地方，也有分阁。” 唐樱来的路上听上官文知讲了一些朱颜阁的行事做派，有匪气，但也讲义气。能镇得住那些凶徒，做不走明路的生意，肯定有过人的能力。 她沉吟片刻，说：“幽玄玉，赚不赚钱不是我的目的，我只希望能尽快将它推广出去。这样，我们先定一个先期合作，我给你们一万块幽玄玉，一个月内，能销售一空，你就派人来云山找我，我会再给货。” 谢止泉道：“你如何判断我们是否将其销售一空了？” 唐樱坦然道：“我能看到。” 她能看在后台看到幽玄玉的启用人数，而且，她马上就要加指纹和灵气禁咒解锁模式，完全可以判断启用的是否是相同的人。 谢止泉笑道：“唐姑娘非常人也。” 唐樱笑而不语。 谢止泉起身道：“唐姑娘想去看竞价吧？带了几个朋友？谢某今日请客。” “加上我，三个。”唐樱毫不客气。 谢止泉道：“好。谢某去拟商契，唐姑娘可以看完竞价再来看契书。” 唐樱点点头。 谢止泉亲自在前面带路，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问：“清平城玩乐之地甚多，不知唐姑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谢某做东。” 唐樱犹豫了一下。 谢止泉说：“清平城，没有朱颜阁不能踏足的地方，想去哪里，谢某定能办到。” 唐樱小声说：“……青楼。” 穿越哪能不去看青楼！！！ 谢止泉：“……” 他完美的笑容崩裂一瞬，又顷刻间恢复如初：“好。” 柳丝儿是狐妖，也是应龙大街尽头右河路上红袖招的头牌。 做狐狸做成她这样的，也算是成功了。 男人任她挑，每夜床伴都是不同的姿容，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双修之道，于她修为又有进益。 在红袖招待了二十年，她还差一步就要突破到洞虚期。 再睡个几年男人的事。 然而，柳丝儿永远记得，她命运改变的那一天。 那一天分明是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一天。 唯一一点不同，就是还未入夜，朱颜阁阁主便带了人来红袖招。姐妹们起来都犯着困，老鸨花枝招展地给客人介绍她们。 谢阁主带客人喝酒吃肉，叫她们弹琴、唱歌、跳舞。 柳丝儿在台上扭呀扭。 不知不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她垂涎谢止泉许久，可惜谢止泉这个男人，不好色，只好财。她甚至都有点儿想攒些上品灵石，反嫖他一回了。 想得太馋，就没控制住。 谢阁主身旁那水灵灵的少女便惊喜地叫出来：“狐狸！” 柳丝儿的命运就是从这一刻改变的。 少女给谢阁主看了块黑色的玉，说了两句什么，谢阁主脸上带笑，也说了两句什么，少女脸上有点惊讶，谢阁主便抬手，指定柳丝儿到他们那桌。 柳丝儿心中还在暗喜。 她娉娉袅袅地走过去，甜柔道：“公子有何吩咐？” 谢止泉微一抬下巴，说：“变回原形。” 柳丝儿：？ 谢止泉眉峰微蹙：“愣着做什么？” 柳丝儿茫然地想，难道他比较喜欢兽身，是个变态？ 她咬咬牙，变了。 谢止泉满意道：“不错，是很像吧？” 唐樱点头：“和我画的旅行的狐狸简直是一模一样，好可爱！！！” 她有些渴望地说：“我能抱一抱，摸一摸吗？” 谢止泉道：“自然。” 柳丝儿活了三百年，第一次被人当猫撸，整个狐都傻了。 这还不是结束。 幽玄玉在清平城流行的第一周，有男人竞下柳丝儿一晚，让她变成原型，撸了她一夜。 柳丝儿：“……” 幽玄玉在清平城流行的第二周，有男人竞下柳丝儿一晚，让她变成原型，一边撸她一边叫她女儿一边谢谢她送的画温暖了他寂寞的心灵。 柳丝儿：“……？”钻同一个被窝岂不更温暖？ 幽玄玉在清平城流行的第三周，柳丝儿终于明白，命运的齿轮，从谢阁主身边的少女踏进红袖招时就轰隆开启，再也无法停止。紫府拾遗真好玩啊她已经氪进去在红袖招三年赚的灵石了还停不下来她什么时候能抽到沈松云啊对战的时候别人沈松云和长枢的暴击杀得她自闭。 幽玄玉在清平城流行一个月后，红袖招头牌柳丝儿提价了。 原形一晚二百块中品灵石， 人形八折。 第37章 这合理吗 启州通网后, 唐樱用幽玄玉和宫意欢说明情况，替她和燕无咎都请了假。 之后，他们在清平城逗留了两天。 第一天看了拍卖会, 重泽学院的人顺利拍下长枢的画像, 与她在紫府拾遗中长枢可以说是长得一模一样，女生问她是如何得知长枢和沈松云的容貌，唐樱含糊说她机缘巧合见过一次类似的画像——其实是天道开后门，给了她关键人物的形象。 傍晚去了右河路红袖招，撸了狐狸。那只狐狸真的和她画的那只很像, 一身火红皮毛，尤其眼睛，很大很萌。 还去了右河路的南风馆, 里头男子竟也是多种多样，清隽柔雅的，风流潇洒的，强健有力的，有面向女客的，也有面向男客的。不过嘛, 长得都没燕无咎好看。 唐樱晃了一圈，看了个新鲜, 也便罢了。 第二天重泽的学生与唐樱告别, 回他们学院了。 惠虚外表看起来全无大概，似是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 唐樱就乐颠颠地提议去吃那家人特别多的烤肉店。 清平城靠近山林野界，因此狩猎野兽很方便, 这家烤肉店的肉质十分新鲜, 不比云山游苑豢养出来的差。 烤肉调料更是别有风味。唐樱吃得上瘾, 去问店家能否单卖调料，店家一眼就认出了她，恭敬道：“唐姑娘想要，小的愿赠。” 唐樱说：“不不，我买就行了。” 店家说：“阁主吩咐过，姑娘不必客气。” 唐樱这才呆住，反应过来，原来烤肉店也是朱颜阁的产业。 谢止泉摊子铺得够广啊。 她要向他学习，各行各业搞起来！ 下午，唐樱去逛街，主要目的是了解一下修真界人民的文娱需求。 清平城还有说书的茶馆，唐樱听了小半个时辰“惠虚上君大战魔尊楼阔”，笑得肩膀抖成筛子。惠虚上君本人，和魔尊楼阔的儿子燕无咎就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也算是舍命陪君了。 …… 启程回云州前，唐樱把新的幽玄玉给了惠虚。 她已经发布了更新通知，完善了锁屏功能、内容迁移功能修改快信号功能和添加好友限制功能。限制主要从两方面出发，一是直接禁止，二是需要回答对问题才能触发添加功能。 唐樱还和惠虚谈了谈，若是她推出一样新应用，惠虚是否愿意加入。 本来，最开始的计划是，请这些洞虚期渡劫期的大佬们上载道论坛搞个问答专场，不过在见识过不靠谱的渡劫期本人陈此夜、本人靠谱但粉丝不靠谱的渡劫期惠虚之后，唐樱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觉得如果真这么搞，到时候的问题说不定就会变成“惠虚上君结契了吗，缺道侣吗，喜欢什么样的啊，你看我行吗”…… 与其如此，不如分割一下应用功能。 载道就搞成纯粹的干货问答社区，等她回去要清理掉不符合规则的问题和答案，然后发帖形式的那部分单独拉出来做休闲交流区，可以讨论以余看霜为首天天在载道发的鸡毛蒜皮的问题，以及游戏相关问题。 最后就是“追星少女”了。 毫无疑问，这是吸引流量、推广幽玄玉的好方式。 惠虚当年与魔族一战，天下闻名，除他以外，还有其他几人——这是唐樱在茶馆听书时听到的，和惠虚做了确认，惠虚说的确是有。这几人就是吟屏上君、蛮霓上君、乌恪上君和空成上君。其中空成是空和的兄长，浮空岛的佛修。 上君都是渡劫期，而且是年青一代的天才修士，因此饱受少年们追捧和敬仰。而实际上修真界真正家喻户晓，上到九百九十九岁，下到刚会走路都能叫出名字或外号的，还是大乘期的道君们。但整个修真界，大乘期就不多，常年闭关，神出鬼没。就连惠虚他们，也很难与大乘们联系。 “这些上君，能请他们入驻‘微言’吗？”唐樱眼巴巴地问。 微言取自微言大义，唐樱纠结了一晚上要不要限定发言字数，最后还是决定限定两百字。修真界有些书面语本来就偏向古文，两百字够说清楚很多东西了，如果两百字不够，唐樱准备了“文记”应用，能够书写长文，备忘也好，做笔记也好，写故事也行，然后可以输出图片。 惠虚道：“蛮霓和乌恪，我与他们还有书信来往，可以一试。” 唐樱高兴道：“那太好了！” 惠虚深深地看着唐樱，低声道：“唐姑娘，除魔一事，恐怕还需你长久助力。” 唐樱愣了愣，意识到，惠虚会答应她这样的要求，也许就是因为希望她能一直帮他们除掉天魔？ 她认真说：“这本就是我来此的职责。” 惠虚说：“空和前辈与我说，落日湖一战，你似乎很怕，觉得这样的职责，不应该你来担。” 唐樱回想到当日景象，抿了下唇，低声说：“当时的确有些心惊，但……我会克服的。” 惠虚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唐樱抬头看他，见他眸中神色复杂，不由觉得似乎有些奇怪……惠虚长得当然十分英俊，眉眼温柔，微微垂眼看她，似怜似惜…… “唐姑娘。”惠虚叫她一声。 唐樱手足无措，觉得不能吧，不应该吧，这可是大佬！她有点心虚地“嗯”一声。 惠虚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条项链，一滴晶莹的粉色钻石为主体，十分漂亮。他递给唐樱，唐樱慌忙后退一步，说：“我不能要！” 惠虚沉声说：“唐姑娘，不要意气用事。此物是紫雀馆制作，三十年来只出了两条，能挡渡劫期全力一击，请务必收下。不仅如此，从清平城回云州要两日，这两日，我会教你一套运用灵力的心法和一套强身健体的武术。你之未来，关乎修真界的未来，这绝非玩笑。” 唐樱：“……” 是她想多了。 也是她想少了。都请假了为什么她还要学习啊！！！ 周四上午是体课和术课，这两门课都是鲁醉游先生教授，和剑课一样，都很消耗体力。 这是唐樱没有跟飞泉斋上课的第三天，学生们都有些想念她。 余看霜术课还可以，体课实在不行，以往唐樱为他垫底，这两天没有唐樱了，鲁醉游大部分时间就用在了教训他身上。 “修炼之道，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学生们扎着马步，鲁醉游手握木棍，谁的姿势不对，便敲上一敲，“这话我说了千遍万遍，你们不要不以为然。放在几万年前，没有学院时，你们这些少年都要去门派拜师，吃得多少苦，才能摸到修炼心法，哪像如今，在学院内生活富足，门门授课，物华天宝楼中的经典更是任君挑选。” 余看霜顶嘴道：“那又不是免费的！还不是压榨我们的劳动力，换得菱了，才能买到！” 鲁醉游眉毛一竖，木棍打在余看霜腰后，喝道：“把腰挺直！把嘴闭好！” 余看霜委屈。 鲁醉游恨铁不成钢：“若非你们将菱尽数投在幽玄玉中，怎会买不起物华天宝楼中的经典？刀法剑法枪法，三五百菱就能买到终生受用的，都是许多散修这辈子摸不到的宝贝。还有，什么叫压榨劳动力？你们可知以前的门派考核是什么？要天不亮起床打水上山下山、要与崩山熊搏斗夺灵芝、要听仙门前辈吩咐伏低做小，哼哼，你们哪，身在福中不知福。” 余看霜他这嘴就是闭不了：“我们没有尽数投在幽玄玉中！现在幽玄玉可以用灵石换菱钱了！” 鲁醉游一棍子打他大腿：“下去点，蹲得太不标准！你是没尽数投进去，你本来也没赚到多少菱啊，上次考试多少名？倒数第三吧？” 余看霜：“……” 甘琥天决定声援好兄弟：“先生，幽玄玉之妙处，您定然也有体会吧，这不是学生们的错！” 鲁醉游：“我怎会有体会？” 甘琥天：“大醉而游不是先生的昵称么？紫府拾遗对战，我遇到先生三五回，白天黑夜皆有……啊！” 鲁醉游喝道：“挺腰抬头！” 甘琥天：“……” “先生，”萧未非突然出声，“我觉得甘琥天说得对。” 甘琥天：？ 第一次考试成绩出来那天，萧未非被燕无咎揍了一顿之后，便与他们这波人不大对付。只是后来再也没有那样出言不逊过，但更不可能帮他们说话啊！其中必定有诈。 果然，萧未非说：“是幽玄玉，勾住了学生们的心魂，令大家的心不放在修炼一事上，反而沉迷游戏。学生以为，此物应当尽快赶出云山学院，不然云山学子日后出师，必然会受天下人耻笑！” “你放屁！”余看霜骂道。 萧未非冷冷道：“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首次考核，你排名六十七，位置居中，再看夏考，你跌落至一百一十八，扪心自问，这不是幽玄玉的‘功劳’么？更何况，余看霜，你当真甘心，唐樱用这点花哨手段，就将你们辛苦考试、干活得来的菱轻易收入囊中吗？看看学榜上她后面跟的那串数字吧，那都是不义之财！” 萧未非是萧家年轻一辈较为出色的孩子，萧家是固守于传统的世家之一，即不愿意将孩子送到所谓“学院”中，而更青睐传统的修道方法。但时代在发展，越来越多的世家意识到，学院的学生不囿于家族门第的偏见，同辈好友多，师兄弟、师姐妹之前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甚至遍布各家、各州、各门派。修真界的这些学院，是这两万年来崛起的另一种世家豪门。 最早加入其中的，家族势力也渐渐壮大起来，譬如容家。 因此，今年，萧家终于让一批孩子去参加考核，和萧未非一样来云山考核的有五人，只有萧未非一人考入了。 他本应该是天之骄子，会在云山大绽光华，他会考最好的成绩，能在此遇到至交好友…… 但什么都没有。 他的成绩，在飞泉斋都不是最好的，那个项羿始终牢牢地压在他头上。 他的人缘，也不是最好的。 萧未非本以为他在这个斋最大的竞争对手会是兰摇风，没想到却是两个平民散修——项羿和唐樱。 这次夏假回到家中，族老和蔼问他学院中种种，他都羞愧难言。 是他丢了萧家的脸面。 乐九萤大声道：“唐唐若是在这儿，你感说这话吗？” “唐樱更是最大的佐证，她的分数，差到云山历年罕见，只会做些旁门左道，行敛财之事，无耻之尤，云山怎能容她？！”萧未非咬牙切齿。他是对的！唐樱这样的人，只会将整个云山拖入泥潭！ 萧未非没有注意到，鲁醉游已经脸色铁青。 他还待说：“先生，我觉得——” “住嘴！” 萧未非愣住。 鲁醉游沉声说：“全都起身，站好。” 大家更换姿势，缄默不语，望着鲁醉游。 “这件事，我本不想说，”鲁醉游的目光扫过这些青涩稚嫩的学生，冷冷道，“但我觉得，你们有必要知道，唐樱与你们不一样。” 鲁醉游说：“昨天，我与你们凤院长喝酒。凤院长今年八百余岁，大乘期二层的修为，在云山任职院长三百多年，与蝉衣道君私交甚笃。” 乐九萤语调轻快：“知道知道。” 鲁醉游看了她一眼，说：“我说这么多，是想说明一点，话是凤院长所说，童叟无欺。不久前，蝉衣道君为了唐樱与燕无咎，特意出关，召他们一谈……” 鲁醉游、凤乖和宫意欢是酒友，他们仨常聚在一起，品鉴好酒。 昨夜对月把酒言欢，鲁醉游多喝两口，便忍不住掏出幽玄玉，道：“不知院长可有紫府账号，我们加个好友，平日可一起做些采摘任务。” 凤乖说：“自然是有的。” 宫意欢惊讶：“凤院长竟然也有幽玄玉了？” 凤乖说：“自然自然。” 鲁醉游说：“这东西确有几分好玩。” 凤乖神秘道：“可不止好玩。” 宫意欢：“哦？” 凤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道：“前不久，蝉衣道君出关，与我说，要我注意燕无咎和唐樱。注意燕无咎，这是情理之中，人魔混血，魔尊楼阔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将来魔渊若要反攻修真界，燕无咎的处境恐怕尴尬，此子又有几分阴郁……至于唐樱，我初见她，就发觉她很有天资……” “院长，”鲁醉游打断道，“她有天资？” 凤乖道：“宫家那女孩，有一双天生的慧眼，唐樱情况与之有共通之处，却更妙。她的目光，超脱此界，能看透万物本源，才能制出幽玄玉这样的东西。而且，蝉衣道君说，此玉背后有上前座微型阵法，支持其运转，你们觉得，这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大乘都不能！” “可她阵法课表现平平。”宫意欢道。 “体法与术法亦是。”这是给面子的说法了，鲁醉游本来想说，她的体术，实在很差。 “你们不懂。”凤乖啧啧道，“蝉衣道君说，燕无咎和唐樱是落入云山，千万年难一遇的两颗星。” 宫意欢手抖了一下：“星？” “缘机仙宗宗主算出来的。你们想想，之前被称之为‘星’的，都有谁？” “极辉是，还有第一位建立学院的袖里雪道君。”宫意欢喃喃道。 “不错，”凤乖满意道，“再往上数，还有种种，但无一不是引起修真界巨大变革之人物。我猜，唐樱莫不是上界哪位仙神奉命来此……” 宫意欢沉吟道：“她确实有几分特殊。” 凤乖拍桌道：“是吧！当日考核，她心思纯净，致使心阵只起了些许波澜，她便顺利跨过，面谈从容淡然，巽罗山水更是一眼看到种种本真……这绝非普通少年的眼力。” 鲁醉游有些茫然：“可她分明在修道一事上，极不擅长……” “不擅长么？”凤乖意味深长，“进入学院时，她练气九层，不到三个月，她便筑基。真正不擅长的，能在珞城那样的小地方，在一个练气九层的指导下修炼到练气九层？能这么快顿悟筑基？至于灵力控制之差，我有一个想法。” 鲁醉游几乎要叹服了，恭敬道：“院长请说。” 凤乖道：“仙、神之实力，超出修真界所能容，若要下凡，必要压制。” 他递给鲁醉游和宫意欢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鲁醉游恍然大悟。 若是这样，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因需压制实力，反而种种课程都做不顺手。 而唐樱到来，“星”之身份，幽玄玉之妙处无穷，将来定会在修真界掀起无边风浪！会如当年的学院一样，能够最早加入，便能领先时代之机遇！ 鲁醉游完全忘了凤乖说的“猜测”“想法”，只当这是真的，向飞泉斋的学生肃穆说明，而后斥责萧未非：“你说要将幽玄玉赶出云山，实在是极为短视之看法！” 萧未非脸色惨白，情感不愿相信，理智却觉得……这或许是最合理的可能。 “我们学院的学生，”鲁醉游最后总结说，“要迎接时代的浪潮，甚至要站在浪潮最顶尖的位置，看高，望远。当年抵制书院，不愿做出改变的旧家族，如今回看，没落多少，你们又还记得多少？” 兰摇风一笑，抱拳道：“谨遵先生教诲。” 众学生反应过来，也齐声说：“谨遵先生教诲！” 萧未非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 鲁醉游满意了，挥舞木棍：“来来来，再站半个时辰的马步。要知道，不论什么体术，什么刀剑弓枪，下盘力量都是毋庸置疑的重要……” …… 晚上，余看霜等人回到南舍。 朝霞斋伍子裕正在院中考烧鸡，见到余看霜他们，炫耀道：“今日我们阵课带我们去游苑上，猎了只鸡，香极了！” 余看霜呵呵一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陈此夜亲手烤的鸡我都吃过！” 伍子裕撇嘴：“吹牛。” 余看霜摇头叹气：“不怪你，确实没办法想象。陈师兄风流潇洒英俊，为人风趣，烧烤手艺也是一绝。” 他说着，怀念起那味道，咂咂嘴。 伍子裕护着鸡：“这是我的晚饭。” “才不吃你的。”余看霜说。 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在一边看他烤。 伍子裕受不了他的目光，拧了只腿给他：“拿去拿去！” 余看霜不客气地接过，啃了两口，口齿生香，好吃得简直要把舌头吞下去。他仔仔细细啃干净骨头，蹲在伍子裕面前说：“为了谢你这一只腿……” “一只鸡腿。一只腿怪瘆人的。” 余看霜笑嘻嘻改口：“那为了谢你这一只鸡腿，告诉你个秘密。” 伍子裕伸长耳朵。 “幽玄玉商机无限，等樱姐回来，多囤一些，以后一定会发的！” “怎么可能，学院已经人人都有，哪还会有人要。” “眼界窄了吧，”余看霜说，“如今丹黛城乃至整个云州都覆了幽玄网，幽玄玉的流行是必然的，而且樱姐身份不凡……” 他在伍子裕耳边嘀嘀咕咕。 伍子裕：！！！ “什么？！！唐樱是仙神下凡？” 这声惊呼，在这夜，在翌日，在云山的各个角落响起。 “什么？那唐樱竟是如此人物？那她怎么会考倒数第一？？？” “不是说了嘛！仙神下凡真身又不能下来，肯定是换了身体，加上修为压制，说不定下的还只是分神……”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此前我总觉得我都十九了，怎能叫十七岁的姑娘一声姐，只矜持地喊她唐姑娘，如今看来，叫姑奶奶都是我占了便宜。” “樱姐不愧是樱姐。” “嘘，这是我们云山的秘密，务必不要外传。” “哼哼，等八院大比那天，咱们云山有樱姐，定能拔得头筹！” …… 回云州的路途，花了两天，这两天，对于唐樱来说，是魔鬼集训的两天，从早到晚都没得睡，被惠虚看着背书、练招。 她已经明悟了，惠虚那天眼神中的怜惜，根本就是提前预见了她这两日的悲惨，提前溢出了。 好在再痛苦，也终于到了云山脚下。 唐樱立刻拉着燕无咎下了惠虚的剑，恭恭敬敬和惠虚道别，转身就要走。 惠虚：“……” 他无奈道：“唐樱，我教你的这两样，的确难学，但也是真的有用。” 唐樱低声说：“我知道，是上君一片苦心，我回去以后，定会日夜练习。” 惠虚颔首：“你与我说的各州地点，我也记住了。我会叫上蛮霓乌恪，空和已经回浮空岛寻他兄长，‘微言’之用，我们在所不辞，再有天魔踪迹，条件合适，我会碎玉唤你。” 唐樱点头。 惠虚浅笑道：“回去罢。” 唐樱犹豫了一下，鞠躬道：“多谢这段日子上君的照顾，也替我向明霍君、文知君和空和上君问好道谢。” “我会的。” 唐樱和燕无咎从小路上山，她小声对燕无咎说：“因为我的事，害你跟我奔波，还受了伤，对不起。” 燕无咎“嗯”了一声，又说：“我没什么大碍。” 唐樱说：“那两天在清平城，你身上的魔气涌动得厉害……” “我已经没事了！”燕无咎打断她，“我会控制的，唐樱，不用担心我。” 唐樱看了看他，然后低头，盯着脚底被踩平的小草，“噢”了一声。 她情绪低落。 为什么？ 燕无咎想不明白。放在以前，他不会问，但她才说了他的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怎么了？”燕无咎斟酌半天，只问出这么一句。 唐樱低声道：“刚到云山时，同学们怕你，我一直不理解。直到那天在落日湖，见到那天魔伤人……伤惠虚的场景，我才知道，他们为何惧怕。也或许……我知道的还不够多，魔族或许比我那日所见更为恐怖，因为惠虚是渡劫期都被伤成那样，若是普通人……我不敢想象。” 燕无咎眼眸微暗。 他哑声道：“的确恐怖。” 四个字，字字艰难。 的确恐怖。他在魔渊所见，的确恐怖。但他身体里也流淌着魔族的血，是不是也说明，不论他怎么努力，他也……的确恐怖？ 唐樱抬头看他，说：“但你不一样。” 燕无咎脚步一顿。 唐樱也停下来，认真说：“你不一样，你是燕无咎。” 不是什么什么魔，是燕无咎，这个名字倾注了母亲对他的爱意，而他也很努力，他没有伤害过别人，他在努力不伤害别人。 燕无咎嘴唇微动，想说什么。 “樱姐！！！” “樱姐回来了——” “嗷嗷嗷！樱姐！我们想死你了！” 一群人冲下来。 唐樱这才发现，他们站的这里，离斋室的区域很近了。 她笑容满面地朝前一步：“谢谢大家惦记我，我从清平城带了些烤肉的调料，我今晚请大家吃烤肉吧？” 乐九萤：“好！” 她扑过来一个熊抱，整个人简直要缠唐樱身上：“唐唐！” “好了好了。” 余看霜更是激动万分：“樱姐，你也不用瞒着我们了，大家都知道了。” 唐樱：？ 她茫然地看着这群人。 大家都一脸了然。 知道啥？ 唐樱睁大眼睛：“你们都知道了？” 他们知道她是穿越的了？知道她背后是天道了？知道她就是天道奴役的工具人了？ 那她日后要怎么跟他们一起学习？交流一下社会主义高中制度？大学制度？和大家聊聊现代地球和修真界之间的不同，风土人情？或者他们会把她当成夺舍的坏人吗？学院会开除她吗？这事若是传到她爹娘耳中，她又该如何解释？ 唐樱脑子有些乱，她没准备好。 余看霜说：“是啊！” 乐九萤特别善良地说：“唐唐，你原来不跟我说，我觉得也没什么，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毕竟我也没告诉你们我的原形。” 唐樱：“……” 她艰难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余看霜说：“凤乖院长和鲁先生说的，然后鲁先生告诉了我们，起因是萧未非……” 他眉飞色舞地描述当日场景。 听完，唐樱：“……” 她表情裂开：“你再说一遍，我是什么？” “仙、或者神，反正肯定是上界来的。” 萧未非也站在人群中，神情晦暗，他走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法掩饰的颓败。 唐樱忍不住对他说：“萧未非，你也信吗？” 萧未非朝她微一拱手，低哑道：“是我先前不敬，你……您，勿怪。” 唐樱：？？？啊？？ 她只是离开了半个星期啊！怎会如此！ 这都是啥啊。 出走半周，归来已是神话？？？ 第38章 动起来 唐樱试图解释。 但没人听。 甚至她提出的疑点, 竟然也被他们发挥“出色的想象力”一一圆了，还说这是凤乖院长说的，院长有必要编故事骗他们么？人人笃定, 唐樱来到修真界定然有任务, 幽玄玉日后一定会风靡修真界，唐樱吃肉务必给他们留一口汤等等等等。 唐樱：……行叭。 乐九萤还十分好奇地问她：“唐唐，上界是什么样的啊？” 唐樱沉默片刻。 兰摇风说：“这不方便说吧。” 唐樱抬眼扫过兴奋的众人，秀眉一挑，唇角勾起恶劣的笑意, 悠悠问：“你们想知道上界是什么样的吗？” 乐九萤睁大眼睛：“能说吗？” “能说一点儿。” 在众人的簇拥下，唐樱到了飞泉斋。此时已经是傍晚，今日课程已经结束, 飞泉斋斋门已封，便有人从乾坤袋里拿了凳子，让唐樱在院中坐下，一群人——大多时飞泉斋的，还有朝霞的正阳的沆瀣的，围在唐樱周边。 唐樱敲着二郎腿, 掏出幽玄玉，神秘道：“比如这幽玄玉, 就是上界必不可少的宝物。” 余看霜一拍大腿：“果然如我所料！” 唐樱保持住微笑, 看向余看霜，恶魔低语般问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 有一个活，能够赚菱吗？” 余看霜小鸡啄米地点头。 唐樱说：“在上界, 幽玄玉能够做的事情, 比现在要多得多。例如, 平日你在学院上课，除周日外不允许出云山，但你突然想要买钟鼎楼或是紫雀馆里的一样东西，怎么办？” 余看霜：“怎么办？” 唐樱点开自己手机里的桃宝测试版，演示道：“这是我杜撰的一家店，上面所卖之物的图片、名称，亦是杜撰，这都是小节，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我选择买下它，填写所在位置，便会有专人替你买来、送来。” 众学生陷入思考。 唐樱道：“不光是法器、首饰，乃至食物，一点即达。这就是上界生活的其中一面。” 听到食物，乐九萤立刻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有这个应用啊。” 唐樱叹气道：“应用我早就做出来了，只是实现方式还有困难。原本，我是想在学院内先发展，这才有此前和余看霜赚菱的事，云山虽大，但也有限，师兄姐不在，我们这些学生加上先生们，在学院内部的交易，有七八个学生，便足够送货了。但后来想，云山什么都不缺，应用即便开放，大家定也是放在角落吃灰，便一直搁置了。” 甘琥天举手道：“这么说来，并不是幽玄玉有神通，能将物件一下子从那儿送到这儿，其中还有要由人力奔波，才能实现？幽玄玉只是个方便的居中联系之物？” 唐樱道：“没错。” 众学生齐齐松了口气。 唐樱：？ 余看霜拍着胸脯说：“方才真是吓我一跳，现在还好还好，没有颠覆我生平认知。” 唐樱顿了顿，继续说：“幽玄玉在上界，也是经历了一些日子才发展起来。如今要修真界推广此物，困难重重，如今大家已经知晓……知晓我的身份，如此大业，不知大家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把上界替换成地球，一切就合理多了。唐樱面不改色，将错就错，扯着大旗，一口一个上界忽悠这群少年们。反正根据他们之前所说，上界的仙神要下来极其困难，几万年不见得出一个，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上界压根儿没幽玄玉这种东西。 而且，天道算起来，应该还是上界那些仙啊神的领导吧，至少要高一级。 她也是奉上头的命令行事，一点善意的话术，勿怪勿怪。 唐樱“可愿祝我一臂之力”的话说完，以余看霜和乐九萤为首，大声说：“愿愿愿！” 余看霜潇洒道：“您就说您要我们做什么？” 唐樱：“别‘您’，平常那样说话就行了，我现在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啊！” 余看霜笑嘻嘻地说：“没问题，樱姐，你有什么吩咐，我们万死不辞！” “不用万死这么夸张，”唐樱严肃道，“现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别在载道论坛里问些弱——呃，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问题了，从今日起，载道论坛肃清，规则要立起来。” 余看霜虽然很茫然，仿佛刚才还在说天下苍生，话题一转就变成了你今日吃完饭没擦嘴下次要记得擦这样的小事。 但他还是认真地答应了：“全听樱姐的！” …… 天南海北宏伟的计划说了一堆，唬住这些年轻的学生，唐樱心满意足。 时辰不早，天也黑了。 唐樱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她想起自己刚回来时和他们说了请他们吃烤肉，便把在清平城烤肉店买的调料拿出来，招呼道：“这是清平城一家极为红火的好店赠予我的酱料，这份极鲜美，这份香辣，这份酸甜……” 唐樱一一摆开，道：“诸位不如就在此架起摊子，去芳馔堂买些现成的肉片，美餐一顿？” 大家欢呼一声，效率极高地各司其职。 很快，火生了起来，肉买了过来，还有人买了大罐大罐的酒，众人围坐一团，擅长阵法的学生圈了地，布了个光亮的阵法。 唐樱一边吃肉，一边强调了一晚上，他们还是和以往一样与她相处就行了。 飞泉斋的学生说，鲁醉游先生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别的斋的学生则连连点头，说记住了。还说回去会叮嘱那些今日没来的人。 “樱姐，这是清平城哪家店啊，这料真不错，今天没来的那几个真是可惜了。” “没听到樱姐说的上界秘辛和幽玄玉的未来发展才可惜呢，一想到我竟置身这样日后必背大书特书的历史之中，真是令人激动不已啊！” 大伙儿笑起来。 吃饱喝足，学生们散了场，唐樱也回到春屋，洗漱后躺下。 这两天在路上被惠虚早晚抓了背心法练武术，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过，一躺到床上，唐樱上下眼皮就打架，她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正舒舒服服要睡，一道幽幽嗓音在唐樱耳畔响起：“唐樱，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唐樱猝然睁开眼睛，一身冷汗，一瞬间觉得屋子的风凉阵吹得风太冷太诡异，她寒毛直竖，发抖道：“你是谁？你在哪？你出来！” “我出不来，”那道声音沉沉地说，“我在游苑等你，唐樱。” 唐樱：…… 唐樱：！！！ 是陈此夜！ 唐樱忍着睡意爬起来，正要换衣服，整个人愣怔一瞬，小心试探道：“你不在了吧？没看我吧？神识收掉了吧？” 没有回应。 唐樱僵了许久，还是天道看不下去：【他神识早就收走了。】 “哦哦。”唐樱这才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绑好长发，推门而出。 燕无咎所在的辰院和唐樱所在的辛院，两者间的距离差不多是红绳的极限距离。唐樱怀疑这是莫蝉衣院长算好的。 她顶着夏日夜风往辰院走。 修真界不太讲究男女之防，辰院旁边的午院就是女院，大家白天夜里串门也不会有“宿管”阻拦，只是大部分少年这个年纪虽有萌动情意，但但凡有点修道心的，就不会真的在这个时候谈情说爱。 唐樱顺利地走到辰院，叩响院门。 出来开门的是项羿，看见她点头问了句好，之后什么话都没问，转头就进去喊燕无咎了。 唐樱：“……” 怎么会这么理所当然啊，搞得她有点……难为情。虽然明明是迫不得已，是为了正经事，但莫名就像学生时代要摸黑出去轧操场的小情侣……不不不，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唐樱！住脑！ 不多时，燕无咎一身黑衣几乎融进夜色，缓步走出来。 唐樱冲他招手，解释她找他是因为陈此夜的事。 燕无咎点点头：“现在要去游苑么？” “嗯嗯，”唐樱歉意道，“打扰你啦。” “无事。” 燕无咎回身合上辰院的门，垂眼对唐樱说：“走吧。” 一路上静悄悄的。 太晚了，路上都没什么人。 云山学院的学生其实都挺自律的，下课一般都是去吃饭，然后回寝室打坐修炼，也有去文场看书和武场练武的。文场有一座类似图书馆的屋子，武场除了允许私斗的擂台，还有各式各样的兵器、乐器供学生练习、寻找自己的兴趣所在。 至于乐器为什么会在武场，唐樱一开始是困惑的，直到后来朝霞斋和飞泉斋同一时间上的一堂乐课，两斋在武场相遇，宫展眉一把琵琶，弦音铮铮，炸了武场旁边的一棵树。 路过武场，回想到那一幕，唐樱有几分艳羡地叹了一声。 “你不愿去？”燕无咎突然出声。 唐樱一愣，道：“没有，不是，我在想别的事。” “噢。” 唐樱借着月色看了燕无咎一眼，不自觉握了握左手手腕，她抿唇问道：“你好像有些戒备陈此夜。” 燕无咎低声“嗯”道：“他……似乎很风流。” 唐樱疑惑。 燕无咎说：“不是有人问他，当年是否领着十几个别院的姑娘来云山，还挑衅薛帘先生。他没回答便跑了，可见此事十有八九属实。” 唐樱扑哧一笑。 “你不当真？” “倒也不是不当真，”唐樱说，“只是当年他大约是年少轻狂，如今他都是渡劫期了，想来应该不会再同少年时一样……” 燕无咎不置可否：“为人如何，与境界无关。” “是吗？”唐樱有些好奇，“难道心术不正之人，也能修成大道？” “只要足够坚定自己所思所想，只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那个，就可以，”燕无咎说，“宫先生之前不是讲过一位刀修，蒋岑，以杀入道，滥杀无辜，甚至缓慢折磨致死以取乐，修至大乘，甚至差点儿飞升……” 唐樱摸了摸鼻子：“我可能睡着了，没听到。” “到了。”燕无咎顿步。 游苑门口，长老提着灯笼，和蔼可亲。 唐樱交了两千菱。 她对上次的路还有记忆，一路走进去，虽没看到陈此夜人，但听到了他的声音：“哟，把那小子也带来了，怎的，怕我吃了你？” 燕无咎脸一黑。 唐樱道：“陈师兄，既然让我来了，那就别躲着藏着了。” 陈此夜现身，笑盈盈道：“唐樱师妹，这话我要和你单独谈，叫那小子边儿去。” 燕无咎往唐樱身边站了一步，沉默着。 陈此夜说：“小师弟，动脑子想想，我是个渡劫期，你在和不在，有什么两样吗？不如让唐师妹和我赶紧谈完，让她回去睡觉，她好多天没休息好了吧？” 燕无咎唇一抿，良久才说：“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到看不见、也听不见两人的地方。 唐樱打了个呵欠：“好了，师兄，有话快说吧。” 陈此夜邀她进了院子，给她倒了杯烫好的酒，两人对坐，木桌上摆着一盘残棋。 他仰头喝了口酒，说：“我就快死了，师妹。” 唐樱：“……？” 她震惊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此话从何说起？” “缘机仙宗说，我这劫是必死的劫，唯有躲劫可以一试，不久前也失败了。所以，我快要死了。” 陈此夜虽说着这样的话，但眼神清明，神情坦然，没有半点伤感。 唐樱问：“那你之前说与幽玄玉相关的，一事相求，是什么事？” 陈此夜微微俯身，注视着唐樱：“幽玄玉此物，以我眼光看，前途无量，不知唐樱师妹，是否也有这样的信心？” “有。” “那便好，”陈此夜笑道，“幽玄玉，我仔细玩过，它能储存文字、能储存图画，能用这样简单的方式传递消息。随着发展，将来说不定修真界会人手一块，如此一来，信息的传递速度，会快到怎样可怕的速度？涟州鲛人落泪，西北的荒漠猎手在珠子没掉到地上前就能得知……多可怕，多……美好？” “师兄不愧是师兄，”唐樱佩服道，“这绝非想象，而是终有一天会成为实现的现实。” 陈此夜笑了笑，说：“我知道许多人觉得我如此年轻，便到如此境界，是天才，乃至妖孽，但实际上，我的修炼，并非一帆风顺。唐师妹，你知道目前整个修真界，被发掘的秘境有多少个吗？” “多少？”宫意欢讲历史课时似乎提过一嘴，唐樱没记住。 陈此夜说：“一百六十七个。” “这么多！” “大大小小，空荡的，混乱的，宝物遍地的，尸骸遍野的……一百六十七个，你再猜猜，我去过几个？” “八十？”既然他这么问，肯定去过不少，但秘境诶！很多都很危险的！唐樱便说了个折中的数字。 陈此夜笑：“我去过一百三十三个。” 唐樱：！！！ 陈此夜说：“出关以来的这些日子，我在写一份游记——暂且叫它游记吧，写我在这些秘境中的所见所闻，如何破解，如何死里逃生，如何在险境突破……师妹，我所求，就是在我死后，将这份‘游记’，传颂给天下人知晓。” 唐樱讷讷道：“……为何，要是我？” 陈此夜说：“我本来是想交给云山，但云山三年才招一百二十人，将之束在物华天宝楼的高阁，最终不过还是蒙尘腐朽罢了。修真界现在还有世家故步自封，秘籍心法，紧攥在自己手中，不愿与人分享，以至于千年万年，那套东西亘古不变，反倒逐渐落后……我绝不做那样的人，我写出来，就是要给天下人看的。只是不知，这样的请求，唐樱师妹可愿答应？” “我……”唐樱被他震撼了，“自然是答应的！” 陈此夜举起酒杯，与唐樱一碰，爽朗大笑，一饮而尽。 日升月落。 平静的、日复一日的生活一天天过去。 最炎热的夏天已经走到尾声，虽然每天的日历还是夏开头，但温度在缓慢地降低。 学习了惠虚传授的修炼心法和体术之后，唐樱在灵力控制和身体素质好了很多，在鲁醉游先生的体法课、术法课，宋离忧先生的符箓课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但唐樱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体会到。 因为自从那个扯淡的她是神仙下凡的故事传开以后，先生们都不训她了，最多就是多教她两遍，言语和目光中，都充满了信任。 唐樱：“……” 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 惠虚和她在云山一别后，就没了动静，不知道寻人还顺不顺利，因此微言一直搁置。 通过后台，则能看到清平城留给谢止泉的一万块幽玄玉在缓慢点亮中。 这天唐樱周日去黑市和霜草交接了一下，给了一批新的幽玄玉片，再从她那儿拿了些魔花。 霜草叹气道：“最近来买幽玄玉的越来越少了。” 幽玄玉在学院里是人手一块，在云州推广则很慢。之前黑市销售火爆，应该是有那猴子到处散播惠虚号码的缘故，吸引了一些人。惠虚换了玉号，这些人便也渐渐散了。游戏毕竟不是什么一触即上瘾的玩意儿，若手上本就有幽玄玉，会沉迷游戏可以理解；但若手上没有幽玄玉，根本接触不到游戏，也不会主动去买。 唐樱想了想，销售地点偏僻、营销推广不够，以及第一站地点选得也不够好。这几点都是重要因素。 第一站选在丹黛城，虽然和采星驰达成了合作，但最早手机能够人手一个的最大吸引力在于其通话、短信这方面的交流功能，而丹黛城作为云州最繁华的城市，没点功夫根本混不下去，金丹一抓一大把，元婴也多，而到了元婴，短距离内，神识传音不比幽玄玉打电话方便？ 而长距离，在云州内还好说，出了云州，除启州外都没网，更打不了电话，玩游戏都是无网络阉割版，别人买这一块玉做什么呢？ 思来想去，最靠谱的，还是得看惠虚什么时候把“除魔五上君”——惠虚、空成、乌恪、蛮霓和吟屏联系到，入驻微言，再大肆营销一番，或许会注入新的活力。 安慰完霜草这边，唐樱和燕无咎又去了一趟丹黛城。 她终于决定要养自己的坐骑了！ 先去采星驰提了一笔灵石，然后直奔当时租赁红雀的骑所。 唐樱挺喜欢上次租的那只红雀，正好它这两天在所里，没被租出去，老板便领着唐樱去看了它。 “若是买下，要多少灵石？” 老板说：“只买红雀，只要二十块中品灵石，不过需要在鄙所购买它的口粮，一年起卖，一百块中品。” 老板说完，吹嘘了一番他们家配套的口粮之优越，是红雀吃惯了的，灵气充足，性价比最高的。 唐樱爽快道：“没问题。” 之前买坐骑，唐樱担忧的无非是场地问题，在学院，似乎没地方供她养。学院有养仙鹤的，但仙鹤性洁，和别的鸟儿生活不到一起，外面也没卖仙鹤的。 好在前阵子她和学院以及陈此夜谈妥了，可以在游苑养。 买完红雀，唐樱心情大好。 牵着鸟儿在丹黛城逛了一圈，才准备回云山。 一路上，唐樱和燕无咎说：“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燕无咎说：“你的雀儿，你取就是了。” 唐樱说：“叫小红？红红？红儿？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燕无咎无语凝噎，半晌：“……都好。” 唐樱撇嘴：“敷衍。” 她摸了摸红雀的颈后一截柔软的绒毛，歪头道：“叫毛茸茸红？” 燕无咎看不下去：“小红挺好的。” 唐樱点头：“嗯，是个很经典的名字。” 她的脸贴到红雀颈后蹭了蹭，说：“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小红啦！” 红雀毫无波动，飞得十分淡定冷静。 抵达云山，两人一块带红雀去游苑。 陈此夜在游苑练剑。 “师兄下午好啊。”唐樱打招呼。 陈此夜笑眯眯：“师妹下午好。” 唐樱说：“我把小红带来了，在兰峤院长回来前，让小红陪伴你，给你解解闷。” 当年陈此夜被选中在游苑躲劫，为了克制他自己，他请兰峤给他身上下了禁咒，不能离开游苑半步。 陈此夜便吹了段口哨：“小鸟儿，过来。” 红雀屁股对着他，蹦蹦跳跳琢地上的小果子吃。 “哈哈哈哈！”唐樱不客气的笑了两声。 陈此夜也不恼，对两人说：“喝酒吗？你们鲁先生给我带来的。” 唐樱说不了。 她跟燕无咎正要离开，幽玄玉便响了。 她掏出来一看。 [惠虚邀请“樱桃小丸子”进入了群聊。] 群名：倒霉盟 唐樱：？ 群里，惠虚一一介绍： 色即是空，空成；空即是色，空和；小蛮，蛮霓；天下第一剑，乌恪。 唐樱：！！！ 她狂喜乱舞：“欢迎老板们！！！” 陈此夜凑过来：“这是什么？真人？蛮霓也在啊。” “你认识蛮霓？” “嗐，”陈此夜脸不红心不跳，道，“有过一段，好几年前的事了。” 他戳戳自己的幽玄玉：“我能进去吗？我看我很符合条件啊，也是渡劫期，咱们渡劫期都是出了名的倒霉，这名字取得不错。” 唐樱心中一动。 确实，陈此夜也很适合啊。只是，他和蛮霓…… “你和蛮霓上君……？” “这个？”陈此夜看出她的顾虑，“不用担心，她不一定记得我。蛮霓裙下之臣多如过江之鲫，我们露水情缘罢了。” 唐樱：……你们修真界的关系我不懂。 她反手把陈此夜拉了进去。 [你邀请“月黑风高夜”加入了群聊。] 惠虚：这位是？ 月黑风高夜：鄙人陈此夜。 月黑风高夜：师兄好。 空即是色：久仰。 月黑风高夜：客气。 小蛮：？ 月黑风高夜：？ 小蛮：…… 小蛮：好友通过一下。 唐樱看着这个发展，不由地问陈此夜：“你们真的没事吧？” 陈此夜：“绝对没有。对了，这个群是要干啥的啊，都是渡劫期，惠虚拉你进去干嘛？” 唐樱把微言的计划说了。 陈此夜听得眼睛发光：“这真是极好的，我的游记，岂不是能在上面，发给千万人看？” 唐樱说：“得先有千万幽玄玉使用者吧。” 陈此夜道：“那你还磨蹭什么，动起来呀！” 唐樱面无表情：“师妹这就动起来，烦请你们几位，先注册微言账号，我后台给你们加认证。” 这一系列事情做完，唐樱给所有幽玄玉群发了“新应用‘微言’上线”和“微言，让你近距离与惠虚、空成、蛮霓、乌恪对话”的宣传标语。 陈此夜：“为何没有我的名字？” 唐樱：“你知名度不够。” 陈此夜：“……” 唐樱安慰道：“没事，空和也没，你俩可以互相安慰一下。师兄再见，我要去动起来了。燕无咎，我们走。” 她说着立刻跑起来，出了游苑，给余看霜、乐九萤、宫展眉等人打了个电话，叫他们尽量集结一批同学，约定在武场集合。 “今日还剩最后几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新应用上线，请诸位尽己所能，向外宣传幽玄玉能与惠虚、空成、蛮霓、乌恪上君对话交流一事，我给你们每人分发三千块幽玄玉，你们在云州各城便宜售卖即可，缺坐骑的，学院有十几只仙鹤可供用，也可以先去就近的丹黛城租赁，或是有什么别的法器，尽管用起来！此行动自愿报名，愿为我效力的，可来领玉。” “我愿！” “樱姐我们都没二话的！” “我去奇城吧，我舅父家就在奇城。” 唐樱笑道：“若是此次推广顺利，等惠虚上君来云州，我请他给大家讲道。” 所有人立刻呼喊起来。 气势无匹，热情沸腾。 天道：【冲啊——】 第39章 直击 清平城。 和唐樱约定的一月之期已到, 谢止泉手里的幽玄玉也都卖完了。 最开始，他是要求朱颜阁以及他手下其他产业为他干活的人强制购买，哪怕是边边角角的“临时工”, 也须得配上一块，否则将失去工作机会。幸好和唐樱商量的幽玄玉定价不贵, 大家都买得起。 但即便如此，两天时间, 也只售出一千多块幽玄玉。 幽玄玉陈列在朱颜阁二楼交易区, 买的人不多。 谢止泉对着它们沉思片刻，最后决定从三个方向下手，一是赠送，选择朱颜阁登记在册的、且长居启州或云州的贵宾，将幽玄玉作为一件回馈好礼赠送，而唐樱那边的费用，则有朱颜阁承担；二是向朱颜阁其他长期客户宣传, 尤其他们常做交易的, 来回确认物品价值路途奔波, 但有幽玄玉在手，信息传递便能超出想象的高效；三便是在清平城本地推销, 推销方式——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摆摊子、拦人、叫卖，传统，但有用。 云山学院的学生也是这么干的。 云州大小城市加起来好几十, 除去三分之一珞城这样边缘、住的都是凡人的, 再除去一部分偏远、混乱的，只选择相对繁华的, 众人选定了二十座城, 云山学院加入此次行动的约有七八十人, 三到四人一组，前往分给自己的城。 伍子裕、余看霜和付巅去了奇城。 “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六千块幽玄玉，好办，”伍子裕夸口道，“我舅父在这儿，考云山前我在这里住过一阵，不是我说，他在此地颇有名望，奇城将近二十万人口，买掉六千幽玄玉还不是轻轻松松。” 余看霜和付巅根本没听他说话，两人勾肩搭背看着彼此的幽玄玉：“蛮霓上君回复你的留言了吗？” 付巅着急道：“没有，才回到第六十八条。” 余看霜惊道：“回到第六十八条了？我排在六十六啊！为何没回我？” 伍子裕：“……” 付巅嘲笑道：“蛮霓上君回的都是言之有物的留言，你这么一句，‘有幸有过一面之缘，上君之仙姿勾魂夺魄，摄取我心，今有缘相话，深觉荣幸’可不得被跳过。不过也别灰心，别人也有被跳过的。你看到没，前面有个，沆瀣斋的吧，居然问上君如何突破练气到筑基期，哈哈哈哈估计上君都无话可说。” 余看霜也跟着笑嘻嘻道：“是啊。听说蛮霓上君十二岁就筑基了。” “哎哎哎，”付巅滑动屏幕，“这有个问陈此夜师兄怎么突破到筑基的，师兄居然回复了！” “毕竟是我们云山的师兄，”余看霜伸脖子看去，“回的什么呀，我看看，说不定对我们修炼也有帮助……” 陈此夜：不记得了。 余看霜：“……” 付巅爆笑。 他拍着余看霜的肩膀说：“陈师兄也是个天才中的天才啊，就是太年轻，当年魔族一战也没参与，才没什么名气，否则一定是能比肩惠虚师兄的人物。” 余看霜拿自己的幽玄玉去翻：“惠虚师兄呢，肯定也有人问惠虚师兄了，惠虚师兄是进云山之后才突破的筑基，一定有话可说！” 付巅呵呵。 余看霜手指一顿。 微言上线后，几个渡劫期上君先注册了账号，由“官方”认证了身份的真实性，为了再增加可信度，唐樱要求他们用真实姓名和真人头像，然后每个人发了条言，说以后会在此平台分享修炼生活，也愿意和大家交流，留言会尽量回复。 惠虚所发布的这条微博下面，留言已经超过一千条了。 余看霜震惊道：“哪来这么多人啊？” 付巅下巴一指道：“你自己看哪，好多自报家门的。丹黛城城主五女邵小金，象央子第三十八徒王虢飞，鹤梦和重泽学院的学生，山林野界北妖王之子……” 余看霜翻了半天，不得不喟叹道：“惠虚师兄，了不起。” 付巅抛了个眼色：“樱姐说，这叫男女通杀。” “确实太杀了……”余看霜给付巅看，惠虚微言底下，赫然是一条陈此夜的留言，“‘师兄回不过来的问题，大家可来问我。鄙人陈此夜，渡劫期，走南闯北多年，修炼颇有心得，不日将会发布修真界一百三十三处秘境探险之游记，诸位可先关注在下的微言……’太卑微了，太卑微了。” 付巅也流露出不忍的神色，正要说什么，伍子裕忽然大声说：“到了！” 余看霜和付巅两人这才抬头，眼前是一座气派的府邸，匾额龙飞凤舞着“钱府”二字。 “你舅父姓钱？”余看霜舔唇道，“这名字我喜欢。” 伍子裕挺胸抬头：“过来吧。” 三人敲响府门，中年管家打开门，惊讶道：“子裕少爷。” “有点事，”伍子裕道，“舅父在家吗？” “在的，子裕少爷，还有少爷的朋友，都请进。” 奇城进展顺利，别的学生就没那么容易找到当地有名有势的人帮忙推广。 云山学院招收的学生许多家并不在云州，被分配的也是全然陌生的城，城中繁华人来人往，应观潮、容樊和杨南期三人面面相觑。 应观潮弱弱道：“我们为什么会被分在一起？” 杨南期茫然道：“不知道啊。” 容樊说：“事已至此，大家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他们所在的是沁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小孩们玩时还不忘背诵练气心法，可见此城注重修道。 杨南期思索片刻，拿出一块幽玄玉，目光在人群中睃巡，看中一人，一个箭步上去：“这位公子，听说过幽玄玉吗？” 那公子愣道：“没有。” 杨南期立马说：“那我给您介绍一下啊。您师承何处？平时喜欢什么，修炼还是休闲，练剑还是学史？喜欢惠虚吗？蛮霓呢？” “我……呃……我学阵的。” “那敢情好啊。”杨南期恨不得拍大腿。他打开载道——唐樱升级了一下，把载道论坛一分为二，分成了载道和论坛，载道是问答模式，提问和回答都加强了审核；论坛则是水聊模式，别的同学其实认为有点奇怪，论坛论坛，论道之坛，不应该才是正式轮道的地方吗？但唐樱“一意孤行”，说，上界早经演变，论坛成了众人交流之所。 载道中，如今已经不见那些吃喝玩乐、游戏相关的讨论，全被唐樱挪到了论坛里。 杨南期点开标签为“阵法”的一个合集。 自唐樱整顿后，许多学生正视这个平台，发了许多学习时心中所惑，便常有先生出没为他们解答。其中宫意欢最为活跃，渐渐的，便积攒了不少关于阵法上高质量的回答，宫意欢引进据点，还会结合史实，文字风趣幽默，杨南期看过她所写的，都觉得受益匪浅。 “公子你瞧，宫意欢这个名字，你或许不认识，但云山学院，你肯定知道。” 公子说：“自然。” “她就是云山学院教授阵法课的先生，你平日学习若有困惑，在此提问，她便会为你解答，这可是云山学院的先生！” “当真？”公子看他一眼，“九年前我曾去过云山，可惜没能通过考核。” “而现在，不用去云山，便能有云山的先生为你解惑，只要你购下这一块小小的玄玉！” …… 杨南期平时和余看霜厮混在一起，也学到了一些他的精髓，口才了得，一顿输出，那公子愣愣掏了一块中品灵石，领走了幽玄玉。 “搞定一个。”杨南期举着那块晶莹的中品灵石，朝两人晃了晃。 应观潮若有所悟。 容樊说：“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一位打伞的姑娘款款走过，杨南期冲上去：“姑娘，听说过幽玄玉吗？” 见状，应观潮和容樊也动了起来。 其他学生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人从幽玄玉着手，有人则谨记唐樱的话，占了高台，先不提幽玄玉，而是讲了一段当年几位上君如何深入魔渊斩杀邪魔，令魔族闻风丧胆的故事，聚集了一批感兴趣听故事的人，再说：“那样的神仙般的人物，原本我们可能这一生都没有办法碰见，更遑论与其谈天、论道，但，沧海桑田，世间万物倏忽变化，如今，就有这么一样东西，能令你与上君相隔千里，却犹如近在咫尺，能令你虽身处微末，但能与他共论大道！” “别废话了，快说是什么！” 那学生拿住幽玄玉，对着阳光，暗暗施加灵气，使其光华绽放夺目无比：“正是此物！它叫幽玄玉，但并不仅仅只是一块玉……” 演示了几种玩法，展示了惠虚等人的微言账号，那学生指着台下同伴道：“若感兴趣，可去我同伴手中验证一番。” 底下的同学看着涌过来的人，连忙喊道：“诸位按照次序慢慢来，排好队，都有都有，我们足有三千块呢！” 人群中一个声音大喊道：“什么，才三千块？这里可不止三千人，整个香溪城更是有三十多万人，才三千块啊！” 人们呼喊着，冲得更猛烈了。 高台上的学生，唇角勾笑，悠悠道：“别着急啊，慢慢来，今日买不到，下回我们会再来。” 还是那个声音：“下回？下回是什么时候？” 那学生皱眉思忖片刻，朗声长叹，道：“不好说啊……” 那声音叫得更响了：“不好说？那我今日定要买到了，不然这么好的东西，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年岁去！” 人群喊道：“我也要我也要。” “不就是一块中品么，爷爷不缺，快给爷来一块这叫什么玉。” “哎呀，别挤呀！” …… 天道借了只通天眼给唐樱，暗戳戳道：【这学生很有前途。】 唐樱感叹：“太有前途了，讲故事吸引人，演讲煽动力强，还会在人群里安插托，最后更是用饥饿营销把现场气氛推到高潮。要不是你说他绝对是土著，我都要怀疑他是穿越的市场营销了。” 【提示：此法可推广给每个学生。】 唐樱觉得这个提示很对，立马拿幽玄玉给大家发消息。 出发前，她给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人拉了个大群，以供大家交流经验。 目前里面大多是炫耀自己小队卖出多少幽玄玉的攀比信息。 唐樱正在对话框写字，一条信息冒出来。 正阳斋穆子津：香溪城小队，幽玄玉售罄。 飞泉斋余看霜：？？？！！！ 沆瀣斋王桁：不愧是子津兄！ 正阳斋鱼恬：这还是第一队售罄的吧？ 朝霞斋文峰回：佩服佩服！这是如何做到的？我们这边，举步维艰啊！ 震惊与赞叹的消息不断地冒出来，唐樱把框内打好的字删掉，转而出穆子津，直接让他分享一下他那套讲故事-演讲-安托-饥饿营销的组合拳。 穆子津讲完之后，唐樱补充道：“这套极适合用在人多的地方，茶馆，酒楼，擂台等地。” 飞泉斋乐九萤：了解。 在分队分城时，乐九萤主动选了云州东北边缘的开箐城，山林野界是极广袤的一片，在启州，与清平城极尽，在云州，则是开箐城最靠近它。开箐城最开始是被划出宣传城市名单外的，无他，只因为妖族太多，对人族不是特别友好，人去了多少有些危险，但乐九萤主动提出她可以去。 她说：“我娘在妖族还算有些威望，唐唐，你多给我些幽玄玉，妖族我定能给你争取过来！” 乐九萤要去开箐城，兰摇风自然是跟她一起的。 在加上正阳斋的鱼恬和沆瀣斋的王桁。 虽然后两人在今日之前彼此并不相识，但有乐九萤这样的自来熟在，一路上气氛并不尴尬，反倒充满欢声笑语。 开箐城离得较远，因此穆子津说他们售罄时，乐九萤四人才刚抵达开箐不久，还不熟悉道路，对于要如何推广幽玄玉，也没有头绪。 乐九萤倒是拍着胸脯说：“我这就回山里，叫我娘带妖出来，一人一块，很快就能解决！” 王桁说：“可山林野界中没有幽玄网。” 乐九萤愣了愣：“只要卖出去，不就好了？” 兰摇风为她解释，唐樱的主要目的，不是挣钱，而是加大幽玄玉的使用人数，这样，她那天和他们所说的种种应用，如“快递”、“外卖”，才能有使用的基础。 乐九萤恍然大悟，陷入沉思。 正在此时，穆子津说出了他的方法，唐樱又补充了那么一句。 乐九萤看见消息后，眼睛一亮，说：“我知道去哪儿了！” 唐樱坐在采星驰里喝茶。 通生俊很高兴地和她说，自从采用幽玄玉之后，信息流通之速度快了不少，只是票号扩张，还未见到成效。 唐樱摆出自己的一块幽玄玉，上面是满屏的地图，地图上，启州和云州是绿色，其余还是灰色，她双指放大，让启州和云州充斥屏幕，便能看到这两州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启州几乎全部都集中在清平城，唐樱便又单独放大云州。 ”这些亮点，就是已经开启使用的幽玄玉。“唐樱说。 “咦？”通生俊注视那地图。 他呷了口茶，眨眨眼睛：“我方才没看错吧？沁城忽然亮了一大片。” 唐樱说：“没有。你应当看到‘微言’的消息了吧？我正借此机会，向云州各城推广。” 通生俊看着唐樱：“微言之中，惠虚当真是惠虚？乌恪当真是乌恪？” “当然是真的。” “唐姑娘果然不同凡响，这样的人物，竟也能为你所用！” 唐樱谦虚道：“不是为我所用，只是帮忙罢了。” 通生俊道：“渡劫期，已经是修真界极上端的人物了，唐姑娘一声‘帮忙’，更是不得了啊。” 唐樱也不好说主要是因为她应该是目前唯一能杀天魔的人，这些对魔族最深恶痛绝的上君才会帮她，便沉默了。 通生俊没有纠缠这个话题，饶有趣味地看着幽玄玉所展示的地图中，各个城市，星点浮现。 “开箐这样偏远混乱，妖族众多的城，唐姑娘竟也派了人去？” “嗯？”唐樱回神，看向地图开箐的位置，上面果然亮起了一枚小点。 王桁和兰摇风浑身都不自在，周围男女衣不蔽体，香粉漫天，靡靡琴音伴上尖细歌调更是种折磨。鱼恬神情自在，小口喝着端上来的淡酒，撑着下巴，看本应是舞姬舞蹈的高台上，乐九萤挥舞着幽玄玉，大声在说：“……听清楚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在外面十块中品才能购得，但咱们同是妖族，我便做主，给诸位便宜些许，一块中品就能买！喂，听到我说话没有啊！” 老鸨姗姗来迟，哎哟哟哟几声，挥着帕子，蹬蹬蹬上了高台，叫道：“姑娘哟，你来这儿捣什么乱啊，年纪轻轻的小妖，再修炼个百来年再来我们妩媚楼。快走快走。” 乐九萤扒紧了台边栏杆：“我不！你们不买幽玄玉吗？真的是样好东西，你们用了就知道了！” 老鸨掏出一块中品，塞在乐九萤手里：“同是妖族，姐姐卖你个面子，给我一块。” 乐九萤高高兴兴给了。 老鸨：“现在可以滚出去了吧？” 乐九萤：？ 她从口袋中左右手各掏出一把幽玄玉，说：“我还有好多没卖完，怎能走，我不会走的！” 转头又朝楼下喊：“相信我，真的好用，快来买啊！” 老鸨：“……” 兰摇风：“……” 鱼恬：“……” 王桁打开快信确认一眼：“穆子津说的，不是这样的吧。” 一位女子扭着腰坐到兰摇风旁边，伸出纤纤细手捏了枚葡萄喂给他，兰摇风躲开。 女子：“公子~~~~” 兰摇风桃花扇打开，遮脸。 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乐九萤，啧了一声，喊道：“阿九，这里不行，我们换个地方吧？” 乐九萤回头吼他：“怎么会不行，这里妖族最多，最合适不过，只要我报出我的名讳，谁敢不俯首称臣！” 女子：“噗嗤。” 乐九萤：“你笑什么？！” 女子娇媚道：“妹妹，你才多大点儿啊，口气这么狂。妖族这么多，谁认识谁呀？” 乐九萤猩红的眼睛凝视着她：“你不认识吗？” “我该认识你么？” 乐九萤收起玉，一脚蹬上栏杆，站上去，藐视楼下众人：“那我就让你们认识认识。” 她脚尖在栏杆上一勾，倾身向下摔去。 兰摇风下意识猛然起身想去接她，却见须臾之间，乐九萤不见了，高台栏杆之上，缠着条嘴中咝咝，眼如血滴的竹叶青。 竹叶青嘴中吐出人声：“我名乐九萤，南妖王乐情之女，行九，这座楼里别的妖我不管，是条蛇，就给我跪下来！” 兰摇风身边的女子扑通一下就跪了。 兰摇风：“……” 他僵硬起身，后退两步，三步。 再抬头栏杆上那条竹叶青。 怎么会这样，兰摇风瞳孔地震。他的兔子呢？可可爱爱的兔子呢？红眼睛的兔子呢？？？ 第40章 幻魔 乐九萤现了原身, 震慑住整个妩媚楼后，又变回人形。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明黄劲装，娇俏可爱, 腿架在栏杆上晃啊晃，低头展示着幽玄玉，懒洋洋道：“买不买啊？” 妩媚楼一片寂静。 还是同在高台上的老鸨最先反应过来, 一连声道：“买买买。” 她长袖一挥，对楼下愣怔的众人喊道：“快快快, 姑娘小子们，拿出你们的私房钱, 一块中品换九少主的一块好玉。” 妩媚楼里的男男女女立时从地上爬起来, 在楼梯上排起长队。 王桁目瞪口呆, 忍不住鼓起了掌。 他对旁边的鱼恬说：“没想到这也行。” “意料之中，”鱼恬说，“与开箐接壤的山林野界本就在南妖王治下, 这座楼里的肯定不全是蛇妖, 但乐九萤搬出南妖王的名头，但凡是在南边讨生活的，肯定会听话行事。” 王桁啧啧摇头：“妖族等级如此森严？” “这位爷, 你是不知道这乐九的名声，”一小厮排得离他们这桌近，听王桁谈到这个，不由大吐苦水, “十六年前乐九刚出生时, 妖主大喜, 办了宴, 我还远远远远地瞧过我们九少主一眼呢！九少主生来就开灵智, 两三岁便在林中到处游荡，南边这些妖，谁家没被祸害过啊！越长大越不得了，九少主修炼又有天赋，又馋那么一口肉，五六岁时差点咬了人，被我们妖主拎回家教训了两年，后来出来才专心致志祸害我们小妖……” 兰摇风听得一脸木然。 鱼恬奇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妖了？” 兰摇风挪着步子到桌前桌下，抖抖索索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的时候还磕到了牙，他艰难道：“我单单知道她是妖，不知道她是蛇妖啊……” 开箐城的那一片，亮点如星一颗一颗浮现。 唐樱笑道：“不知道采星驰在开箐有没有分号，这可是做生意的好机会。” 通生俊道：“自然是有的！妖族向来注重本能行事，没有人族那么多克己的说法，若幽玄玉能吸引到他们，为追求快感，花起灵石来，恐怕会比人族更疯狂。” 唐樱沉吟少顷，发挥她本就不多的历史知识：“只是，妖族大多还是生活在山林野界中……” 通生俊说：“那就要看唐姑娘合适去山林野界一趟，建其幽玄之阵，将山林野界覆盖其中了。” 对通生俊这边，唐樱的说法是，幽玄网需要建立一个巨大的幽玄阵，阵法覆盖，才能有网。 山林野界属于三十六中的瑶州，但山林野界并不是规规矩矩就在瑶州内，而是延伸到周边，在附近每个州都占了少许地，接壤山林野界的，是启州、云州、瑟州、权州和朔州。 不过若是能把瑶州通网，也能覆盖四分之三的山林野界，应该够用了。 只是……唐樱发愁，现在的情况是，天魔可遇不可求啊。 还不一定会在指定地点被遇到。 “不想那么多了，”唐樱举杯道，“启州和云州足够大足够繁华，先把幽玄玉在这两州打出名气再说罢。” 通生俊：“……唐姑娘，这是茶，不是酒。” 唐樱：“……” 她收回手，哦哦两声，赶紧自己抿一口。 低咳一声，唐樱左顾右盼，转移话题：“不知道丹黛城的幽玄玉卖得如何了？” 通生俊说：“待到戌时，我派出去的人应该就能回来了。” 丹黛城交给采星驰，唐樱坐镇此间，掌控大局。她和出去的学生们商量的时间也是戌时回云山。最迟不能超过亥时一刻，并且要保持通讯通畅，以免发生意外。 天色渐黑，与之相反的是唐樱放在桌上的那块幽玄玉，所展现的地图上，每一座城市，天越来越暗，亮点越来越多。 快信群里，也频频传来捷报，一队又一队地售罄。 唐樱便在群里说：“回云山的路上定要小心。” “放心吧樱姐！” “我们可是云山的学生，谁没长眼敢欺负？” 乐九萤也快乐道：“我们也卖完啦，轻轻松松，这就回程。” 唐樱莞尔一笑，在群里发了个浣熊两只手竖着大拇指[很棒]的动图。 兰摇风回了个兔子心碎的表情。 唐樱：？ 千里之外。 鱼恬望着兰摇风，撇嘴道：“你们飞泉斋没守门兽吗，干嘛用我们正阳斋的兔子？” 兰摇风盘腿坐在仙鹤尾部，灵气运起桃花扇面挡在眼前，隔绝自己的视线和乐九萤的身影。他玩紫府拾遗不怎么氪金，只坚持签到和完成每日任务，攒了不少符，正在心如止水地一张张抽。 听到鱼恬质问他，兰摇风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当初我明明是想要南边的兔子的。” 鱼恬觉出味来了：“不会吧？难道你之前以为阿九是兔妖？” 兰摇风幽幽道：“她不像吗？” 鱼恬爆笑：“哪里像啊？她一看就是条蛇好不好？” 王桁凑过来：“我也看不出来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鱼恬：“就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哦我忘了，你们都是人，我们妖族互相辨认是天赋技能。” 王桁：？？？ 兰摇风扇子拿下来，惊道：“你也是妖？” “是啊，不然我为什么主动提出要来开箐。但是开箐也没我同族，没意思。” 乐九萤往这边挪了挪，兰摇风立刻用扇子挡上脸。 “鱼恬名字就能看出来啦，”然而乐九萤根本没注意兰摇风，咬着从妩媚楼搜刮来的肉干说，“又叫鱼恬，又是涟州来的，还不好猜？” 王桁：“鱼？” 鱼恬点头。 王桁：“那是什么鱼呀？” 鱼恬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齿：“会吃人的鱼。” 王桁：“……” 他缩缩肩膀不说话了。 “诶？”乐九萤才发现兰摇风不太对劲，伸手戳了戳他，戳得兰摇风一抖，“你怎么不说话？” 兰摇风：“玩游戏呢，紫府拾遗真好玩。” 乐九萤：“哦？我看看？我好几个角色都升满级了，就是一直没抽到沈松云，通天境也太难抽了。” 兰摇风往后一仰，扇子掉下来，砸他脸上。兰摇风痛呼一声，捂住鼻子。 乐九萤：？ “没事没事，”兰摇风摆摆手，说，“玩游戏入神了。” 乐九萤顿住，目光盯着他身后，微红的眼睛中映着一个身影。 鱼恬扶住仙鹤，望着那个方向，紧张得呼吸微紧。 王桁：“怎么了？” 鱼恬咽了口唾液。 乐九萤张嘴，夜风在耳畔呼啸，她朗声问：“不知阁下姓甚名谁，为何跟在我们身后？” 兰摇风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上寒毛登时一竖。他回身望去，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仙鹤惨叫一声，天旋地转，三人摔了下去。 谢止泉亲自到了丹黛城。 他和通生俊是旧相识了，在清平城时也谢止泉也提过，唐樱还以为他俩是朋友，没想到谢止泉来了，通生俊站起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谢叔。” 唐樱愣在当场。 左右看了看，两人从外表看来，其实年纪相差不多。谢止泉俊美优雅，通生俊稍微逊色但也不差，但唐樱推测过两人的年纪，觉得应该在二十七八上下。 谢止泉看出她的惊讶，笑道：“我已三百余岁，是老人了。” 唐樱：！！！这就是修真界吗？！ 通生俊默默站起来给谢止泉也泡了杯茶。 谢止泉一撩衣袍坐下，含笑对唐樱道：“唐姑娘应当看到清平城幽玄玉的情况了吧？” “看到了。” “谢某做的，唐姑娘可还满意？” 唐樱说：“满意满意。” “那就好，”谢止泉从袖中抽出一纸契书，“这是我暂定的契书，唐姑娘可仔细斟酌一番。” 唐樱接过，翻开阅读。 修真界的合同没有那么多页，甲乙双方、数额、分成、形式全都写得很清楚。以唐樱的经验来看，谢止泉也没有玩弄文字，相反，用心地保障了她的权益。 唐樱点点头，但没有立即签字。 谢止泉挑眉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唐樱认真道：“从这纸契书，我能看出谢阁主的诚意，因此，我想和谢阁主更进一步地合作。” 谢止泉笑道：“请说。” “我听说，朱颜阁和钟鼎楼，其实是一家？” 谢止泉笑容微收，向唐樱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慢慢谈。” 通生俊起身，领着两人往票号里面走。 给了他俩一个单独的房间。 还上了茶水糕点，服务贴心至极。 唐樱心里清楚，推广幽玄玉有个无法忽略的劣势，那就是只有她能“生产”幽玄玉。按照现在这样的势头下去，总有一天——那天甚至会很快到来，那就是供不应求。 目前可行的办法，是她提供核心材料，即玉片，而由其他人手去黑山用那里的金属玉，做出合适的大小，两者想合，成为一块幽玄玉。只要人手足够多，唐樱就可以一次性给出很多玉片，节省成本，加大数量，并且如果有朱颜阁——或者说钟鼎楼加入，那么就能在多个城市稳定供货，并在日后其他州也通网后跟上。 这和采星驰是一样的，都是遍布修真界，有一定实力，有助于推广，还能省下唐樱不少事。至少，若是朱颜阁和钟鼎楼和她合作，那么日后再有今天这样的情况——渡劫期大能入驻微言，只要有幽玄玉你就可以和他们交流，根本不用云山的学生出去，只要这些店铺大肆宣传促销，效果会更好。 云山学院的学生考上云山是来学习、修炼、悟道的，不是来帮她打工的。这样的热情，偶尔“团建”几次还行，真把他们当员工使，肯定不行。 唐樱说出自己的诉求，谢止泉沉吟一会儿，道：“清平城的朱颜阁我说了算，乃至启州其他阁我也能说得上话，但钟鼎楼不一样。此事我需得找道君商量。” “道君？” 谢止泉笑了一声，说：“没错，你听说的是对的，朱颜阁和钟鼎楼是一家，都是同一位道君所有。” 大乘期道君啊。 唐樱暗暗握拳，觉得钟鼎楼确实有前途，便笑道：“那就等谢阁主的好消息了。” “道君就在丹黛城，只是我短时间不一定能求见得到，还请姑娘多等几日。” 唐樱潇洒道：“无妨，云山学院离这里很近。” 两人商量好，便出了屋子，回到采星驰的大厅。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通生俊派出去销售幽玄玉的人已经回来，任务圆满完成，又有一万多块幽玄玉流入丹黛城人手中。 唐樱向通生俊道了谢。 在谢止泉面前，通生俊也没那恹恹不耐或嘚瑟的神情了，得体地回了几句客气话。 唐樱笑了笑，她拿出自己的幽玄玉，先看了一眼快信群，二十支小队已经报告回云山十六支了。 又打开微言。 首页被惠虚等人刷屏了，唐樱看到自己这个樱桃小丸子的账号居然也涨了上百个粉丝，点进去一看便知，大部分都是云山的学生。 目前粉丝最多的是惠虚，十多万。 唐樱目前整个修真界一共才二十万出头的幽玄玉在流通，居然一半以上都粉了惠虚！ 这，就是顶流！ 其次是蛮霓和乌恪，两人都是七万上下，再是空成，五万左右。 再往下，唐樱居然看到了余紫雀！就是余紫雀这个名字，余看霜的母亲大人看起来已经把幽玄玉玩得很熟练了，尤其是照片拍得，构图打光都很出色，拍出来的耳珰步摇璎珞，底下铺着一层唇纯色精锻，华美精致，唐樱看了都觉得太漂亮了，想买！ 余紫雀的微言下面，全在问这些什么价格。 余美人回：“是我私藏，不卖的，发出来是为了给诸位欣赏，能够看到，都是缘分。” 唐樱：“……” 她的心受到了重击，但留言却真诚地感谢了余美人的慷慨，并用心地赞美了一番。 唐樱能说什么？唐樱只能默默点个赞。 “天色不早了，回去吗？”是燕无咎。 唐樱收起幽玄玉，说：“回去吧！” 两人要去寄放飞行坐骑的地方牵小红，刚踏出采星驰的门槛，唐樱的幽玄玉便响了起来。 她接通，乐九萤的嗓音低低的：“唐唐。” 霎时间，唐樱预感到了不妙。乐九萤平时都是大大方方咋咋呼呼的，何曾有这样气声说话的时候。 而且……刚才看群里，乐九萤那支小队，没有说抵达云山。 “出什么事了？”唐樱手心出汗。 乐九萤道：“我们现在在……” 旁边兰摇风的声音说：“婀娜山。” 乐九萤：“婀娜山。仙鹤死了。” 唐樱一颗心猛地沉下去。 乐九萤说：“害死它的好像是天魔，问我们有没有见过‘蜘蛛’，或者楼凌，我们说没有，他想杀我们，兰摇风带我捏了块玉，鱼恬带王桁捏了一块，我们失散了，好在现在天魔找不到我们。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藏好，”唐樱说，“注意安全，我会叫人去救你们的！” 乐九萤：“嗯嗯。” 唐樱眼眶一酸，一瞬间被自责感淹没了。如果不是她让他们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是乐九萤他们真的出点什么事，唐樱无法接受。 她小声问：“阿九，你害怕吗？” “啊？”乐九萤说，“不害怕啊，这里挺好的。” 唐樱：？ “你去叫人吧，我先断了通话，有事再联系。”乐九萤当真啪叽一下就挂了。 唐樱：？？？ 婀娜山。 兰摇风心很累。 和唐樱通话结束，乐九萤就兴致勃勃地变回了蛇——反正在兰摇风面前已经暴露了，她愈发肆无忌惮。 低声说话也并非如唐樱所想是害怕天魔追踪，而是因为眼前草地有一大片萤火虫。 乐九萤扑进草地里，开开心心地吃起了宵夜。 兰摇风喃喃：“我知道你为什么叫乐九萤了。” 姓乐，行九，爱吃萤火虫。 兰摇风以前也透过这个“萤”字想到过萤火虫，但在他脑子里幻想的场景是一只白兔被萤火虫缭绕着，可爱，温馨，纯美。 而不是……现在这样的。 不过，好处是，看久了这条竹叶青，兰摇风已经麻木了，没有在妩媚楼时那样震惊痛苦。反而觉得……即使变成了蛇，乐九萤看起来还是很乐九萤，甚至……有点可爱……乐九萤是不是咬他了让他中毒了居然产生了这种幻觉？ 寒风一吹，兰摇风摇摇头，低头玩幽玄玉，想要麻痹自己。 然而玩着玩着，忍不住，将幽玄玉举了起来。 接到唐樱的信息，惠虚他们来得很快。 通生俊就呆若木鸡地看着惠虚走进来，蛮霓走进来，空成走进来，乌恪走进来，空和走进来。 连谢止泉也有些遭不住。 他虽然经商颇有天赋，但在修炼这条路上，比不上这些少年英才，他三百余岁，堪堪洞虚而已。 倒霉盟群里，陈此夜感到一丝寂寞。 月黑风高夜：这样斩除天魔、名留青史的时候，又没有我，唉，早知如此，当年何必躲劫。 可惜没人理他。 于是陈此夜更寂寞了。 唐樱还是第一次看见蛮霓、乌恪和空成。 空成五官长得和空和极像，但比他更成熟立体一些，透露出几分桀骜； 蛮霓青丝如瀑，一袭红、橙、黄、紫颜色交融的长裙，正如她名字一般，衬得那张美艳的脸愈发倾国倾城； 乌恪身高腿长，一身黑衣，背着重剑，薄唇紧抿，神情冷峻。 视屏直播技术怎么那么贵啊！她什么时候能攒够幽玄玉搞直播，这种帅哥美女的颜值居然只能文字回答网友问题简直暴殄天物！ 唐樱伸手抹了抹唇角。 须臾之间，她脑中已经变化万千，想了许多。 “阿九和兰摇风在婀娜山，”但这也不耽误唐樱迅速说明情况，“据说好像遇到了天魔，但不确定，还请上君们与我同去营救……” “这是自然，”惠虚道，“咱们现在就出发？” 其他几人早就听惠虚和空和说过唐樱的特殊，以及幽玄玉、镇魔阵和幽玄网之间渊源。 “稍等，”蛮霓说，“出发之前，先确定，若真是天魔，最后要往哪一州引。” “西北拓州。”乌恪道。 “东南烟州。”空成说。 蛮霓耸耸肩：“既你们都说家乡，那我就要说北朔州了。朔州还离得近。” 谢止泉心道，不愧是上君，竟有这样舍自己家乡为苍生的觉悟！ 一方面心里生出些许惭愧，自己这样满身铜臭的商人，是万万没有这种觉悟的，若是天魔在清平城附近出现，他肯定希望天魔离清平城越远越好。 乌恪冷声道：“朔州挨着启州，你待在启州和朔州有何区别？我还有三百招剑式要在大漠烈日下锻练，去拓州！” “阿弥陀佛，上次大战，天魔亦有所损，已隐匿多年，几个月内连出三次实属难得，这样珍贵的机会，不如让给我们浮空岛罢。” “你也知道珍贵，”蛮霓说，“这只天魔我们朔州要了！” 空和说：“惠施主，你评评理？浮空岛弟子上百人，均愿为之一战，还是往我们所在的烟州引罢。” 惠虚目光投向唐樱：“唐姑娘说呢？” 其余几人的视线落到少女身上，目光灼灼。 唐樱知道，这几人哪里是在抢天魔，根本就是在抢网啊。 “婀娜山在云州西边，离望州近，望州挨着启州、云州和夙州，挺合适的，就望州吧，”唐樱催促道，“定下来了，就快些出发吧，我实在担忧我好友。” “行，”其他人虽略有失落，但还是干脆道，“走吧。” 唐樱：“我去牵我的飞行坐骑。” 蛮霓道：“不用，那太慢了。我用刀的，你与我同行。” “那燕无咎……” 惠虚道：“我带他。会和蛮霓保持距离。” 唐樱：“嗯！” 蛮霓吹了声口哨，狰狞一笑：“不知今日撞姑奶奶刀上的会是那只天魔，我定要将他骨头都拆了。” 几人离开采星驰。 夜色深深，票号内安静下来，远方还有丹黛城内游船的欢笑声，一切祥和静谧如往常，但又似乎很不同寻常。 通生俊站在谢止泉，望着屋外星空，已经不见几位上君的丝毫人影，他咽了口口水，呆滞道：“他们刚才是在说天魔吗？” 谢止泉也恍惚了：“好像是。” 通生俊挣扎道：“真的是天魔吗？” 谢止泉说：“应该是。” 通生俊：“那为什么感觉像是在抢肉吃？” 谢止泉：“……我境界低微，我不懂。” 风很冷很大，蛮霓御刀的速度极快，周围景色模糊成了一片虚线，唐樱甚至有点喘不过气。 蛮霓传音入耳：“笨哪，用灵气包裹口鼻，整个脸包起来也行，整个身体能包起来更好。” 唐樱艰难地试了试。 失败。 蛮霓：“……” 她说：“算了，我给你搞。” 蛮霓的灵气犹如温柔的暖风，带着扑鼻清香，将唐樱整个人罩住。 唐樱呼吸顺畅了，听蛮霓的声音都听得更清楚了些。 “嗐，”蛮霓说，“其实我这样是不行的，一点儿锻炼的机会都不给你们这些小孩，你们怎么成长，你说对不对？” 唐樱苦笑道：“您要不这样，我在成长前先昏厥了。” “可千万别叫您，我才两百多岁，年轻着呢，叫姐姐。” 唐樱：“姐、姐姐。” 想起方才在采星驰，谢止泉说他三百多岁，是老人了，至少二十多岁的通生俊喊他叔。这修真界辈分，还是看心态的？ “我玩了紫府拾遗，很不错，”蛮霓话题一转，说，“当年我也闯过一个上古洞府，现在算是登记在册的修真界一百六十七秘境之一吧，遇到过一缕魂魄碎片，啧，可凶了。我和他对了上千招，发现他刀法真不错，就学来了。后来发现这刀法很有名，杀神薛岑的刀法啊，在没有魔族之前，他这样的人，才是修真界最大的魔头。——可惜，薛岑刀法，修真界流传的秘籍不全，反倒我因意外学了个完整，人虽是魔头，但刀法是无辜的，我就另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虹贯，怎么样？” 唐樱：“……不错。” 蛮霓说：“你喜欢就好。” 唐樱：？ 蛮霓：“你看看在幽玄玉哪里方便将这一套刀法插进去几招，哎，我可以给你演示几招极帅极绚烂的，你帮我宣传宣传？” 唐樱：“宣传了……做什么？” “收弟子呀！”蛮霓叹道，“现在修真界都爱学剑，来学刀的都是粗犷大汉，太不美了。我想招些你们这样的少年，教授刀法，就以秘籍为名，做比肩穿阳剑派的虹贯刀教，如何？” 唐樱：“……很有理想！” “或者你说，我们你们云山教刀法怎么样？”蛮霓思忖。 唐樱：“啊？” 惠虚的声音强势地插进来：“到婀娜山了。” 蛮霓脚下的刀减速，而后在缓缓降落在草地上。 唐樱还没反应过来，四顾一番，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太快了！从出采星驰到这里，才多久，有半个小时吗？比云山到丹黛城还快！ 怪不得她在群里一发消息，他们来采星驰来得那么快。蛮霓御刀的速度，说不定因为带了她还减了好几成。 惠虚指挥道：“大家散开，神识搜人。注意天魔动静。” 蛮霓踏上剑又咻得一下飞走。看那速度，唐樱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只留下惠虚，带着唐樱和燕无咎，走进林中。 唐樱说：“我发个信息问问阿九她周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识。” 惠虚颔首。 唐樱信息发过去后，乐九萤很快直接回了个通话。 “阿九，你还好吧？你现在在哪，身边有什么？” 乐九萤啊呜啊呜的：“有好多萤火虫！太——好吃了，我好久没吃到了。” 唐樱：？？？ 惠虚神情一点波动都没有：“萤火虫？问她周边还能看到什么？” 乐九萤在那边听到了：“是惠虚上君吗？我这里还有山，有几棵大树，还有条小河。” 惠虚神识与其他几人相连，闻言问他们：“都听到了吧？注意些。” 没过几分钟。 空成、空和：我们发现了天魔。 蛮霓：我看见一男一女。 乌恪：？我也看见一男一女。 唐樱：“哦哦，一共四个，他们走散了。” 惠虚：“那就是人齐了。空成你们小心天魔，我等先去救下学生。” 回头，惠虚问唐樱：“你想先去哪边？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北。” 唐樱犹豫了一下：“先去阿九那边吧。” “那就是西北方向。” …… 乐九萤吃饱喝足，慵懒地吊在树干上。 兰摇风：“……你能变成人形吗？” “维持人形也很累的，”竹叶青睁眼，“啊，我想起来了，你怕蛇。” 她尾巴一松，掉在地上，摇摇摆摆：“看见我还怕吗？” 兰摇风：“……” 乐九萤变回人形，挠挠头发：“还怕？第二节幻阵课，你不是走出去了吗？” 兰摇风一脸惨不忍睹：“那不代表我就完全克服了啊。” 乐九萤说：“没关系！我也挺怕人的，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兰摇风懵道：“你怕人？” 根本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乐九萤点点头：“小时候我娘给我讲了好多关于人的恐怖故事，告诫我不许咬人吃人，除非要被人害死了……刚出山林野界，我真的害怕，不过后来发现……还是人怕我比较多，嗯。” 兰摇风安慰的话咽回肚子里，无话可说。 乐九萤忽然跳起来：“唐唐！唐唐来啦！” 兰摇风回头，看到惠虚和唐樱，松了口气。 身后树叶抖动，他一惊，回身一看，是名穿繁复华美衣裙的女人。 惠虚对她一点头，走到兰摇风和乐九萤跟前，对他们介绍意味地说：“这是蛮霓。” 乐九萤：“蛮霓上君！！！” 兰摇风恭敬行礼：“上君。” “不必客气。”蛮霓笑眯眯的。 惠虚道：“跟我走吧。” 他走最前面，乐九萤跑去缠着唐樱，燕无咎影子一样跟在唐樱身后，兰摇风落在后面，握紧幽玄玉，看着乐九萤的背影，叹了口气。 蛮霓凑到兰摇风身边，偏过头，低声道：“我看你也没有很怕蛇嘛。” 兰摇风愣道：“上君此话怎讲？” “你不是照了很多那条小竹叶青的相么？” 兰摇风：！！！ 他惊道：“您怎么知道？” “神识一扫，什么不知道，”蛮霓说，“还有，你们这些小孩怎么回事，别叫您，叫姐姐。” 兰摇风：“……” 他抱拳道：“上君这样的人物，摇风不敢造次。” “姐姐，”乐九萤扑过来，“听说你想教刀法？我想学我想学！” 蛮霓笑说：“这才上道嘛。姐姐必然倾囊相授。” 不远处，空成与空和盯着那正撕咬食用一头鹿的天魔。 空和说：“兄长，要不然，我们把他拐到烟州去吧。” 空成拍他脑袋一下：“想什么呢。我俩有什么吸引力能把他引走，据惠虚所说，还是要以燕无咎那孩子做饵。” 空和叹气：“他小小年纪……” 空成嘘一声。 他站起来，凝望着那只魔，脸色一变：“不对！他——” 顷刻之间，浓雾笼罩了整个婀娜山。 天魔的声音回荡、变形、回荡，最终成了空灵的幽吟：“楼凌，你自投罗网。” 惠虚说：“小心！这是只擅造美妙幻境的天魔！千万不要沉溺幻境！千万不要沉溺幻——” 他的声音被浓雾切断了。 唐樱心下一慌。 她叫了几声别人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声。 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无法理解惠虚刚才所说的话的意思。 直到—— 唐樱看到一张蓬松柔软、铺着厚厚一床席梦思的床，仿佛在引诱她快来睡啊我很软很舒服的噢~ 还有床边的人体工学电脑椅，以及椅子前书桌上满配的游戏电脑和高配耳机，电脑屏幕亮着，一水儿的游戏图标，仿佛在说快来玩啊顶级配置3A大作玩了血赚不玩血亏~ 唐樱：“……” 是这个“美妙幻境”吗？ 她谢谢哦。 第41章 为您播报 整座婀娜山被雾笼罩, 这些雾气后来又慢慢收缩，最后只固定在一处地方，正是幻魔要捕猎的猎物所在。自始至终,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满心满眼，垂涎不已。“楼凌楼凌”, 他念着这个名字，自己也缓缓走进自己的雾中。 唐樱觉得这只天魔幻术恐怕不太到位。 她的确爱过打游戏, 但那差不多已经是少女时代的事情了。 她也的确曾经在疲劳的工作后特别想要不管不顾地闷头睡一觉，眼前的床对她的吸引力毋庸置疑, 但那也是曾经了。 自从来到修真界之后, 因为修炼, 让她即使睡得不多，也完全能够精神百倍；因为天道让她推广互联网，她每天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推出新游戏新应用吸引修真界的人们, 心态早就从玩家转变成了制作者。 因此, 眼前的这两样东西，床对于唐樱来说，是鸡肋；而后者更让她想起工作以后每天面对电脑处理各种文件内容无止境的痛苦, 以及在修真界每天挖空心思想着做游戏的不是社畜胜似社畜的日常…… 这还美妙幻境？呵，美妙个鬼。 唐樱只能猜测，可能是因为她的脑子里兼具了现代记忆和来修真界以后的记忆，纷杂奇异, 而这只天魔无法完全的窥探人心, 丝丝缕缕精确地分析出此刻最能诱惑她的东西, 所以搞出了这两样。 觉得有点好笑, 又稍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唐樱在迷雾中茫然地站了一会儿, 四周张望，雾虚虚实实，偶尔不知从哪折射出刺眼光线，令人能够感觉到些许眩晕和困倦。 她顿了一会儿，没有坐到床上，而是走到电脑面前。 抚摸漂亮的机械键盘和显示屏，唐樱喟叹了一声。 说实话，这么久没有碰电脑了，乍一看到，她还有些怀念。凑上前仔细一看，电脑桌面上所有的游戏图标，居然都是唐樱以前玩过的游戏，可见这只天魔也并不能凭空造出东西来，而是以她的记忆为基础构造。 唐樱动了动鼠标，在各个游戏图标之间犹豫片刻，最后点开了植物大战僵尸。熟悉的音乐声在浓雾中响起，唐樱忍不住笑起来，觉得黑夜与浓雾给她带来的恐惧不知不觉消减了许多。 她坐下来，玩起了游戏。种一排向日葵，然后再种一排豌豆射手，啪嗒啪嗒，豌豆打着僵尸。先是衣服褴褛，然后掉一只胳膊，最后脑袋掉下来。唐樱收收阳光，种种植物，找到了童年的乐趣。 玩了几关以后，唐樱琢磨，等回云山，她去书阁找些关于修真界的植物看看，把这些替换掉，出一款《灵植大战尸魔》？ 新的一关，唐樱种了两棵向日葵，突然间，整个人醒过神。她松开鼠标，心有余悸地盯着电脑屏幕，心想，刚才她是不是险些沉迷进游戏中了？这就是惠虚为什么那么严肃地喊了两遍不要沉溺幻境的缘故吗？ 唐樱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的不说，这人体工学椅坐上去确实挺舒服的。只是那张床，唐樱肯定是万万不敢躺了，她怕一睡下去就起不来了。 后退几步，离电脑远一些，唐樱回忆着当时上阵课时宫意欢所讲的内容……她忽然呆滞了一下。 唐樱这才想起来，当时第二节幻阵课自己没有去上，因为前一天晚上被惠虚招走了，再回来，幻阵课的内容已经讲完了，开始讲剑阵了。 那就……还是用走迷阵的方法。 这也是迷阵吧。而且很可能是基础迷阵，因为到处都是浓雾。 唐樱冷静下来，认真思考。 首先，天魔的实力一定要高于她，所以没有办法用暴力破解，其次，是寻找阵眼，一般来说阵眼是由灵石或者是布阵者本人为阵眼。如果是天魔的话，唐樱觉得很有可能是以天魔自己为阵眼，此方法不做考虑。 那么就只剩下第三种方法，也是当初在飞泉斋的幻阵内唐樱尝试过的方法。 用灵气强调自己的五官五感，努力看透迷雾，不要为诱惑的幻象所迷。 唐樱慢慢调动灵气，回忆宫意欢上课时讲的要点，加上当初惠虚教她的控制灵气的方法，将这所有的这一切，串在一起。 她睁开眼睛！ 唐樱看见了。 前面隐隐约约有路，折射的闪耀刺眼不知名的光线变成了眼角余光朦胧的光雾，不再遮挡她的视线，脑袋也清明了很多，不再眩晕和困倦。唐樱深吸一口气，往能看得清路的方向走过去。 兜兜转转，身边的雾越来越浅。 这一段路走得并不平静，有时唐樱身边会出现一些人影，一些声音，无非就是劝阻她离开，要求她留下，但是唐樱根本办不到，甚至要尽力控制住抽搐的嘴角……因为，太出戏了。 她在现代时，很喜欢的一个男明星，穿过迷雾站到了她眼前，冲她温柔的笑，邀请她“回家”，唐樱没忍住和他搭了两句话说回什么家，那男明星卡了下壳，说“我有一洞府……” 唐樱：“噗。” 幻象：？ 唐樱只觉得天魔真的努力了，但是这样她真的上不了当。 挥手告别男明星，唐樱继续沿着目光所及的清晰道路，一步一步，扎实地走下去。 最终，唐樱畅通无阻地走出了迷雾。离开迷阵的一瞬间，呼吸顺畅了许多，也能听到林子里的虫鸣了。仰头，是星辰璀璨明月辉煌的夜空，正视前方，则是密密的森林，分辨不出方位。红绳扣在唐樱的右手，微紧。 唐樱走了两步，尝试着喊别人的名字，但没有人回应她。 那么，他们还被困在幻境之中，迷雾之中。 幻魔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在雾里。他是高兴的。高兴得脚步都要轻快起来了。 前些日子，蜘蛛不见了。蜘蛛和他是天魔中最弱的两个，他们经常搭档觅食，他负责出迷雾和幻境，蜘蛛负责结网，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躺上去，一无所觉地被他们吃掉。 那天蜘蛛说嗅到了楼凌的痕迹——一个楼凌是不够他们两只魔吃的，他问蜘蛛怎么分，要不要把人养一养？蜘蛛说他考虑一下，结果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 现在，楼凌闯到他的迷雾里。 没有蜘蛛正好，他就可以一个人吃独食了。 幻魔身形庞大，身上满溢的魔气如有实质，拖累了他的步伐。他走得很慢，还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辨认楼凌在哪里，在这方面，他太迟钝，不像蜘蛛那么灵活。 他能感觉到有一只猎物跑出他的迷雾了。 不过不重要，那不是楼凌。 幻魔感知过，跑出去的那只猎物，脑子应该有些毛病，他读不懂她脑子里的是什么东西，制造出的幻象便也是残缺不全的，无法诱惑住她也是当然。这也不奇怪。虽然次数不多，但人和动物不一样，总会遇到脑子出毛病的，病了，疯了，或者怎么样了，这种通常吃起来也不好，他还是专心致志去找楼凌，楼凌，找到他，他就能成为最强的天魔…… 突然，一道悠扬筝音响起。幻魔慢吞吞地转过身，发现地上躺着一块发光的玉。他用脚摆弄了两下，光芒不灭，声音不停。很奇怪。幻魔艰难地弯下腰，想捡起来细看，声音却停了，光也渐渐暗淡，直到熄灭。 他弯到一半的腰僵住，看了静默躺在地上的黑玉须臾，失去兴趣，慢吞吞地抬起身，继续往楼凌的方向走。 唐樱靠着红绳，在迷阵边缘游走，和虽然看不见但肯定在迷雾里的燕无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这样不行。 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两人不会因此感觉到距离极限而红绳紧绷，会不会让处于幻境中的燕无咎反而发现不了是幻境？ 这样想着，唐樱开始缓缓后退。 红绳紧绷。 越来越紧，唐樱的手腕越来越疼。这种疼痛是双向的，按照莫蝉衣的说法，燕无咎那边能够感受到的痛还会甚于她感受到的。 唐樱咬牙，继续后退。 直到无法退后，她顿住脚步，凝视那雾。 唐樱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十四、十五……五十六、五十七…… 如果一分钟，燕无咎还反应不过来，她就回到舒适距离了。现在这样绷着，她最多撑一分钟，不然感觉手要断了。 ……五十九、六十。 手腕上的紧度一松。 不是她往前了！而是迷雾中的燕无咎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 唐樱振奋不已，紧接着后退一步。 一开始红绳要绷紧满一分钟燕无咎才会走一步，后来这个时间慢慢变成了五十秒，四十米秒，最后稳定在三十秒左右。 就这样一步一步，红绳之间莫蝉衣的灵气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牵住两人，把燕无咎从迷雾中拉了出来。 这时候，乌恪带着鱼恬和王桁出现在唐樱身后。 他把少男少女放下，看着对视不语唐樱和燕无咎，皱眉疑惑道：“你俩愣着干啥呢？” 燕无咎把眼神从唐樱身上挪开，看向乌恪：“你们是真的？” 乌恪：“童叟无欺。” 燕无咎笑了一下。 唐樱喊道：“快过来燕无咎那个雾开始朝你的方向动了！” 乌恪挡在鱼恬和王桁身前，让他们后退，沉声说：“这是幻魔，在魔渊我们交过一次手，不强，愚笨，擅长制造美好的幻境令人沉迷其中，通常与蜘蛛魔或其他天魔一起行动，你见到其他天魔了吗？” 唐樱紧张道：“没有。而且蜘蛛魔也死了！” 乌恪说：“我知道。” 燕无咎小跑过来，站到唐樱身边，偏头看了她一眼。 乌恪说：“神识无法探入幻境，他制造的幻象十分逼真……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唐樱把那套宫意欢教授的基础方法讲了一遍。 乌恪：？ 她再把和燕无咎的红绳手链运用方法讲了一遍。 乌恪：…… 他说：“行。这……也是造化。” 唐樱说：“那现在要进去救惠虚他们吗？” 乌恪盯着那团蠕动的雾：“先往后退，迷雾在往这边来。” 唐樱反应过来，看了一眼燕无咎说：“肯定是为了他。” 乌恪：“嗯。” 乌恪说：“既然如此，我们趁机把幻魔带去望州？婀娜山离望州极近，有一条山道没有人烟，望州封魔地点在……” 唐樱说：“江照林。” 乌恪顿了顿：“有些远，只我们几人，未必能引那么长的路。” 唐樱望着那团雾：“神识无法破入其中，也不知道惠虚上君他们如何了。” “是啊，”乌恪忧心忡忡，“我用幽玄玉联系，他也没有接通。” 唐樱愣了一下：“他没有接通？” 乌恪：“没错。” 唐樱说：“难道不是提示音说不在信号区吗？” 乌恪愣道：“不是，是很久没有接通。” 唐樱掏出幽玄玉，发现信号满格，但是按道理，迷阵和幻阵交叠在一起，整个区域内会有很强的扭曲性力量的灵气，灵气和幽玄之气本质是天地间的两种气体，粒子相互纠缠，幽玄玉的信号通过幽玄之气传播，但若灵气把空气都扭曲了，自然也会妨碍幽玄之气传递信号。 当时在飞泉斋唐樱就试过用幽玄玉联系别人壮胆，但通话没有打出去，显示她不在信号区。 但…… 唐樱意识到，这是天魔啊！这是满身魔气，当年幽玄之气复活的天魔啊！也就是说，天魔的幻阵和一般人类的修士不同，它或许有相当的部分是幽玄之气穿插组成，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信号就不会被完全阻绝。 这种可能是存在的。 唐樱问乌恪：“那你联系蛮霓空成空和上君了吗？” “……没有。” 唐樱撸起袖子：“我来联系，一个个打，只要信号能通，一定会接的。” 于是情况就变成了，乌恪带着燕无咎放风筝一般往望州走，燕无咎和迷雾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让那些边缘稀薄的雾能够堪堪笼罩住他的身形，给幻魔一种他还在迷幻阵中的错觉。跟在他们身边的鱼恬和王桁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安静如鸡地跟着他们走。唐樱则一直在打电话。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半个时辰，最先通的是兰摇风。 “谁？”兰摇风的声音传来，听起来筋疲力尽。 唐樱说：“是我。你在幻境里你知道吗？” 兰摇风明显愣了一下，突然，他暗骂一声：“我说呢！怎么乐九萤忽然又变兔子了！” 唐樱一呆，她不懂这句话的前因后果，不过应该和幻境有关。但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走出迷幻阵，她对兰摇风说：“用宫意欢先生教的走迷阵的方法，我和你保持通话助你神志清醒，尽快走出迷雾！” 一刻钟，兰摇风出来了。 他开了个好头，很快，空成、乐九萤、蛮霓和空和陆续接通唐樱的电话，走出了迷阵。 只有惠虚还音讯全无。 天快亮了。 唐樱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进去看看？这迷幻阵对我的效果不大，就算一时迷失了，燕无咎也可以用我刚才拉他的方法把我拉出来。” 乌恪说：“太危险。” 空和：“阿弥陀佛，唐姑娘，这里最不应该冒险的，就是你了。” 蛮霓说：“未尝不可。” 几位上君瞬间看着她。 蛮霓说道：“我出迷雾时看见那只天魔了，他一眼都没看我，直直盯着前面，嘴里念着‘楼凌’。” 空成说：“这些魔头怎么一个样，我听惠虚说了，全都是看到燕无咎就走不动路，又不相信自己会死，傲慢、掉以轻心、死得轻易得令人都要嫉妒了。”他看了看唐樱。 唐樱：……？？？ 意思是嫉妒她那么容易就杀了天魔吗？ 出家人这样说嫉妒是可以的吗？ 蛮霓嫌弃地乜斜空成一眼，道：“于我们而言是好事。” 乌恪沉思道：“确实，尤其幻魔，格外愚笨。” 最终众人达成一致，让唐樱进雾。 鱼恬和王桁面面相觑，彼此眼神交流，确认了一件事：先生诚不我欺！樱姐果然不是凡人！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 唐樱也没有那么怕了，虽然雾里还是灰蒙蒙的，但比晚上的时候好多了。现在他们已经出了云州，抵达望州，但因为靠近天魔，信号还有一大半。他们行走的这条山道宽敞平坦，没有茂密树林，没有崎岖山石，给唐樱减少了很多麻烦。 幻魔圈定的雾距离很大，越到中心越浓，唐樱到中间才发现，最浓的地方，正是幻魔所在的地方。 唐樱屏住呼吸。 幻魔：“楼凌，楼凌，楼凌……” 咕噜噜，好像是他的肚子叫了一声，他伸出肥大的手，摸摸肚子：“好饿……想吃……” 他树懒似的悠悠转头，看向唐樱的方向。 唐樱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僵住不敢动了。 幻魔把脑袋慢吞吞转回去，喃喃：“不行……要吃楼凌……” 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路过了她。 唐樱：？？？ 这天魔好像是真的……有点憨。 唐樱继续在迷雾中搜寻，不知道过了多久，先是找到了惠虚掉在地上的幽玄玉，然后在那块幽玄玉附近，发现了惠虚。 惠虚盘腿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眼皮底下的眼珠在动，或许是梦，或许是幻境？迷雾层层叠叠地笼罩着他，唐樱走近了，隐约听到了喊打喊杀的声音，金戈铁马相鸣，浓雾翻涌，唐樱眼前一花，突然之间，周身场景一遍，眼前是一座断崖，断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她身后——也就是惠虚身后是万千人族修士，喊着除魔杀声。 深渊动了。 魔族倾巢而出，惠虚举起剑，和身旁另一个，唐樱不认识的男子共同杀魔。 这是惠虚的美好回忆吗？ 这美好的部分，是他前线杀魔，受万人景仰，还是…… 天魔！ 幻境之中，那只被封于落日湖的天魔陡然出现，长藤刺向与惠虚并肩作战的男子！惠虚大吼一声：“义父——” 接着，整个画面像是卡顿了一下，天魔带刺的长藤错过了惠虚的义父，惠虚猛然冲上去，砍断藤条，气喘吁吁地站在义父身旁。 他义父笑道：“吾儿英勇。” 唐樱愣了很久，直到这段回忆从头开始，才回过神。 她用灵气破除自己眼前的迷障，走到惠虚身边，犹豫了一下，才推推他的肩膀，小声叫：“惠虚上君，惠虚上君，惠虚上君，惠虚——” 惠虚猛然睁开眼睛。 他睁眼的刹那，那些迷雾，仿佛活物受到惊扰一般，纷纷退开。 “唐樱姑娘。”惠虚眼神迷茫了一刹，才叫出唐樱的名字。 唐樱点点头：“其他人都已经出去了，现在幻魔一心在燕无咎身上，我们也快点离开这里吧。” “好。” 惠虚起身，跟在唐樱身后。 唐樱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脸色仍然苍白，有些失神。她轻声说：“方才我靠近你的时候，看到了你的幻象，你义父……” 惠虚低声说：“死在藤魔手下。” 唐樱喉咙微涩：“抱歉。” “无妨，”惠虚笑了笑，他眼神清明许多，“其他人如何了？” “都没事，天已经亮了，我们已经出了云州，正在往江照林去。” 惠虚道：“好。” …… 天光大亮。 云山学院，经过昨日一役，各斋同学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午饭，芳馔堂的一张大桌子，就聚几斋交好的同学，点了鱼、肉、蔬菜、灵果、糕点和好酒。 几人边吃边聊。 朝霞斋的文峰回说：“听说你们沆瀣斋今日有人逃课了？” 沆瀣斋的蒋知缘说：“是啊，我们体课的先生大发雷霆，吹胡子瞪眼，直骂不成体统。” “我们正阳斋也有一个没来，是昨夜就没回来，去开箐城的鱼恬。”穆子津道。 蒋知缘愣道：“王桁也是去开箐的。” 他们转头看向余看霜：“那你们飞泉斋……” “嗐，”余看霜随手抽了张卡，头都没抬，说，“我们斋都习惯了。今儿个四个没来，先生们也没说什么。反正樱姐在外面，就没问题！” 其他斋学生：“……” “若是出了什么事……”穆子津担忧道。 “不会有事的！”甘琥天也说，“有人紫府拾遗和我组队去刷个任务么？” 穆子津：“……” 文峰回说：“我我我，我今日任务还没做。” 两个人快乐地玩起了游戏。 穆子津食不知味地吃着一桌好菜。 午间休息的时间在游戏中消磨掉，大家收拾东西，各自回各自斋上课时，付巅一路狂奔，大叫道：“樱姐回来了！！！蛮霓上君送她回来的！蛮霓上君还说想来与我们讲道，凤院长去替她开山门了！！” “蛮霓上君？” “真的吗？” “天爷，是真的！蛮霓上君在微言上发了张相片，就在我们云山门口！” “蛮霓上君发微言了？！” “发微言了？啊啊啊我能赶上前一百点赞吗？！” 众学生一顿狂喜乱舞。 课也不上了，跟上次一样，跑去山门相迎。 鱼恬和王桁都是普通学生，修为还不如唐樱，都没筑基，一夜奔波没睡又屡受惊吓和激动，一晚上黑眼圈都长出来了。 回到熟悉的云山，他们松了口气，总觉得这一天的奇幻之旅终于结束了。 学生们挤成一团，乱哄哄的，有叫樱姐的，有叫蛮霓上君的，有看到惠虚和空成也来了的，更是叫得嗓子都劈了。 可谓群情涌动。 穆子津看到自己斋的同学全须全尾地回来，松了口气。他从进斋起就被他们斋主事的先生命为“大家长”这样一个角色，因此平时对同一斋的学生很用心，鱼恬看到他，也连忙过去道歉，在外这么长时间没能给斋里发条信息报平安，肯定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就好。”穆子津说。 鱼恬便简单地讲了讲事情经过。 讲的过程很艰难，因为周围全是：“啊啊啊啊啊惠虚上君！！” “上君怎会如此丰神俊朗！！” “蛮霓上君看我一眼！” “蛮霓姐姐啊啊啊啊啊我心悦你！” “惠虚上君我也心悦你！” “空成上君空成上君，请问您何时还俗？” “不是说一百年前浮空岛就将空成上君逐出岛了吗？” “那空成上君是可以找道侣了吗？？” “蛮霓上君对道侣什么要求？我是说，对是男是女有要求吗？姐姐，女子可以吗？” “惠虚上君我名书萃我们曾在涟州见过一面惠虚上君你记得我吗？” “乌恪上君呢，乌恪上君为何没有一起来？” “呜呜呜呜娘，我看到活的惠虚上君了……” 鱼恬讲完事情经过，总算喘了口气。 穆子津耳朵嗡嗡的，看向鱼恬：“你刚才最后一句说什么？” 鱼恬顿了一下。 她回忆起唐樱无畏的举动，盛大的金色光芒，繁复瑰丽超出她认知的阵法…… 鱼恬斩钉截铁道：“樱姐是神。” 是“神”的樱姐正呆滞着望着她平日温文尔雅此时斯文扫地的同学们。 她仿佛误入什么大型偶像粉丝见面会。 也许……修真界追星的力量还值得再挖掘挖掘…… 不过，这群人平时一口一个樱姐，真到了修真界本土光芒万丈的人物面前，她果然还是被飞快地遗忘了。除了最开始有人叫了她两声，后来再没有听到有人喊她的。 唐樱觉得自己痛心不已。 堪比拼盘演唱会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吸来的粉丝当面爬墙别的偶像、并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地为别的偶像摇旗呐喊。 内伤了，哄不好的那种。TT 第42章 安息 直到凤乖到了, 学生们才安静下来。 云山学院有一道护山大阵，学生们戴着的黑玉手镯能够让他们自由进出, 但外人就不行了。因此，蛮霓他们要进云山，须得院长来开“山门”。 山门打开的一瞬间，学生们好像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些属于传说中的人物缓步走到他们的身边，眼珠子随着他们的动作而移动，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的专注。 唐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大概是激动到哽咽了, 说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够看到上君们。 在修真界流行的传说之中，除了那些几乎不怎么在世人面前出现的大乘以外, 这些渡劫期的上君们是整个修真界的守护神。当年和魔族一战, 如果说为数不多的大乘是元帅, 那么上君就是冲锋陷阵的将军, 在追杀魔尊残部时, 他们的身影几乎踏遍了三十六个州, 也因此，关于他们的故事才会传递的如此广泛。 而眼前这些云山学院中的少年们，这样的年纪，对于这些上君自然是饱含无与伦比的爱慕之情。 凤乖的出现稳定了秩序，逐渐也有一些先生过来，各个斋都有。凤乖打开山门, 蛮霓他们就跟在唐樱这几个学生进了云山。本来只有蛮霓说想要和如今修真界的好苗子们交流交流, 但或许受学生们的热情影响, 惠虚和空成也跟着进来了。 既然他们说要在云山学院讲道, 学院自然非常欢迎。 效率极高的, 今天下午的课被宣布取消, 凤乖将人全部领到了学榜广场。 一百一十六名学生，在空地上，挺直腰背，神情认真。 之所以只有一百一十十六位，是因为鱼恬、王桁、兰摇风和乐九萤不在。他们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加上幻境对人精神上的磋磨，令他们疲惫至极，在山门口时站都站不稳，先生们发现他们状况不好之后，立刻请了医修——教他们药课的先生，替他们简单治疗了一下，然后送去他们回自己的寝舍休息。 在其他人的对比下，唐樱和燕无咎的表现就显得有点妖孽了。 燕无咎和平日的状态没什么不同，冷淡地跟在唐樱身边，一声不吭的时候很容易被忽略。 唐樱虽然也困，但只是缺少睡眠的困而已，并不觉得精神疲惫、脑子抽痛。 之前她面对蜘蛛魔，大量吸收了魔气导致一时间无法控制身体，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疼不已，身体更是仿佛要爆炸一般，镇压蜘蛛魔之后甚至还昏睡了许久；但到了落日湖，镇压藤魔后，唐樱已经不需要休息了，只是身体有些疲惫，已经大量吸收幽玄之气而感到不适。 再到幻魔，牵引幻魔到望州江照林的一路上，唐樱都在吸收幽玄之气，但已经没有第一次遇见天魔时的无法容纳那么多魔气乃至要被反噬的感觉，在望州那片树林镇压幻魔后，唐樱不仅没有昏迷，反而修为连升三级——她筑基四层了！ 神清气爽。 直到回云山，劳累一天的后劲才上来似的，开始有些犯困。 她打了个呵欠。 身边的学生已经按照斋室，分好队，站得整整齐齐。全都跟雏鸟似的，仰着脖子，渴望地看着学榜旁的高台。 云山是没有统一的服装的，不像重泽和鹤梦，制服一黑一白，学生站在一起看起来就颇为利落整齐，气势逼人。云山讲究的是有容乃大，着装如何，都是次要。但学生们的精神面貌一点都不差。蛮霓很满意，她一眼扫过去，觉得每个学生，衣着不同，也能窥探出每个学生不同的个性，一百多人，都是鲜活伶俐的。 她站上临时搭建起的高台，从背后抽出她的刀。 抽刀之声清脆，刀鸣嗡嗡。 蛮霓笑道：“今日我就来给你们讲一讲我的刀法……” 唐樱站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儿。 没多久，安置完兰摇风他们的先生过来，找到唐樱，劝她去让药课先生查看身体情况，回去休息。 唐樱想了一想，觉得也好，一晚上没睡确实挺困，而且从幻魔那边又吸收了一大部分、左上角的数字长得唐樱数了好几遍硬是没数清楚几位数的幽玄之气，确实应该思考思考接下来要出什么新的东西了。 云山有个“医室”，就在药室旁边，但规模比药室要小许多倍。药室背靠一大片灵田和梯田，种的都是灵药，平时由几位长老莳弄，如果有学生愿意来帮忙，便会支付给学生相应的菱作为报酬。 医室甚至没有床，只有地铺。 角落放着两只香炉，燃着先生自己配的安神香，闻起来像是一股淡淡的花香。 飞泉斋药课的先生是女子，叫苗如，非常温柔。 她让唐樱躺下。地铺虽然是地铺，但十分柔软，药室的风凉阵显然出自宫意欢这个级别的阵术师之手，清风徐徐，不会太冷，又很解暑。唐樱一躺下，登时就觉得困意涌上心头，觉得恐怕等不到她回寝室就要在这里睡着了。 苗如指尖搭在唐樱的脉搏上，垂眸诊脉，而后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修为大涨，有些不稳，五脏六腑颇有负累，我用灵气带你的灵气转几个周天，回去后吃些灵药，很快就能消化这些修为……” 安神香的味道，唐樱很喜欢。 苗如的灵气如涓涓暖流，进入她体内，为她梳理她经脉中乱糟糟的灵气，仿佛给她做了一场全身按摩。 不知不觉，唐樱就睡过去了。 宁静的黑暗。 婴儿般的睡眠。 起初是这样的，一点意识也没有，一点梦也没有。 但渐渐的，黑暗中一块块亮起光，直到整个黑暗完全退去，唐樱眼前出现了一片苍翠的绿色。她低头，发现自己赤足走在柔软的草地上。 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处山谷，四面环山，一条宽阔溪流潺潺流过。 “嘿，小孩？”唐樱叫了一声。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涉过溪流，往林子里跑去。 唐樱正要追上去，身后传来一声“喂”。 她回头，看见草地上突兀长出的一棵极高极粗壮的树上，一个男孩吊在藤蔓上，一边荡秋千一样摇晃，一边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樱张了张嘴，忽然也糊涂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唐樱想不明白，便问：“你是谁？” “我是藤。”男孩说。 他从树上跳下来，从树后拎着吃浆果吃得满嘴通红的另一个男孩：“这是幻。刚才跑走的是蜘蛛。” 唐樱后退了一步。 是天魔。 “我不是幻！”吃浆果的男孩叫起来，“我叫秦深原！我好不容易记起来的名字，我是拓州韵城人，我家门口有一棵柿子树，柿子很甜。” 藤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蜘蛛也回来了，他手上抓着一只蝴蝶，兴奋地举给大家看。 唐樱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扭曲，时间流速似乎往前快进了好几倍。 天黑了，她和三个疑似天魔的小男孩围在一堆篝火旁，幻正狼吞虎咽地啃一只野鸡腿。蜘蛛撕了一块肉递给唐樱，唐樱摇了摇头。 藤说：“谢谢你。” 唐樱说：“嗯。” 不，她不是应该问谢什么吗？他在谢什么？谢她把他们“杀了”？ 藤说：“作为回报，我们每个人会送你一样东西。” 唐樱：“什么？” 唐樱发觉自己根本不受控制，就好像她是游戏过场动画里的NPC。 藤伸出手，掌心长出一朵芽。 唐樱愣了一下，这让她想到了霜草。 然后，细芽长成藤蔓，缠住唐樱的手腕，绕了三四圈，扣紧唐樱的手臂，最后缓缓消散。 接着是蜘蛛，犹豫了一下，把他抓的那只蝴蝶放在了唐樱掌心。蝴蝶扑腾了两下，慢慢也消失了。 最后是幻，他吭哧吭哧地说：“我把这个山谷送给你吧。” 唐樱：？ “这是我制作的幻境，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在印象中，我曾经最美好和快乐的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它也会给你带来美好的！” 唐樱只能说：“谢谢。” 幻说：“那我们走啦。” 藤说：“那我们走了。” 蜘蛛挥挥手：“我也走了。” 唐樱睁开眼，醒了。 她还在医室，偏过头，隔壁地铺上躺着燕无咎，屋外天边是浓郁的橘色，黄昏的光芒洒进医室，照得燕无咎身上像是镀了一层薄薄的金。他睡得很熟。 苗如先生不在医室了。 唐樱坐起身，觉得身上没什么不适，相反，浑身上下都轻松了很多。她内示经脉丹田，体内也是一片祥和，丹田中的气旋愈发凝实，终有一天，它会凝成一颗圆润内丹——到那时，她就是金丹期了。 回忆起那稍显诡异的梦境，唐樱举起右手。 右手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梦中所见的藤蔓，也没有蝴蝶，更没有山谷—— 以唐樱为中心，绿草如茵铺延开来，鸟鸣啾啾，阳光灿灿。 唐樱：！！！ 正是梦中所见的山谷！ 只是涵盖的范围没有那么大，好像只是充满了这个医室。 那藤蔓和蝴蝶…… 随着她心念一动，一条藤从唐樱袖子里穿出来，不知何时，不远处的树上结了蛛网，蝴蝶凝在上面，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的梦……又是什么情况？ “唐樱？” 苗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樱一惊，凝神一散，所有的一切顷刻间便消失了。 她站起来，有些拘谨和慌乱道：“苗先生。” 苗如腕上跨了个篮子，里头装的是草药，她浅浅笑道：“醒了？是不是离筑基第五层不远了？现在灵气已经能自己撑起一个幻阵了吗？” 唐樱茫然道：“好像是。” 苗如放下篮子，拿出石臼和玉杵，开始捣药。 她一边捣一边说：“你等燕无咎醒了再回去吗？” “……嗯，等他醒吧。” 苗如说：“你的成绩一直不大好，我原先还以为你是天赋不足，可现在看来，你的修为境界已经是这一届学生的前列了呢。” 唐樱坐下来，感兴趣道：“先生知道每一个人的境界？” “嗯，”苗如回头对她笑，“想知道吗？” 唐樱连连点头：“想！” 苗如说：“我不能透露哦。” 唐樱：“……” 苗如逗到她了，哈哈一笑，说：“但可以告诉你你现在的境界排第几。” 唐樱：“第几？” 苗如说：“第五。” 唐樱呆道：“居然这么高？不是有好多学生进云山之间就筑基了吗？” 苗如说：“但他们提升得没有你快。而且，云山第一年给你们安排了这么多课，会极大地分散你们修炼的注意力——当然，这是有益的，益处通常到第二年中期会显现出来，每一届学生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修为上升，通顺无阻。只要不太掉队的，到第三年开春，你们应该都能金丹了。” 唐樱点点头。 苗如瞥了眼燕无咎，说：“他估摸还要好一会儿才能醒，你过来帮我择药吧。把摇思草的花全部摘掉，只留下叶子和茎。知道为什么吗？” 唐樱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上课时苗如似乎讲过这一课，她回忆道：“因为……呃……摇思草的花有剧毒，如果以后结果的话，也是有毒的，因此只能用茎叶入药……但是，茎叶和……和什么……和什么在一起也会产生毒性……对不起先生我忘了。” 她垂下头，欲哭无泪。 苗如没有生气，笑道：“是龙须参。” “对！龙须参！”唐樱说，“茎叶和龙须参搭配会产生毒性，但是花或者果子和龙须参，再加上别的一个什么，就能炼出极好的……解毒的？解毒的丹药？” 苗如说：“和涟珠。” “嗯嗯，涟珠涟珠。” 唐樱一边应和，一边满脑子都是燕无咎可快点醒别睡了她再留在这儿要被考死了！ 一直到黄昏摇摇欲坠的太阳彻底落到山下，燕无咎才醒。 他醒来时眉头微拧，似乎有些痛苦。 “醒了？”苗如松开药杵，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瓶药，递给燕无咎，“这是我从物华天宝楼取来的，你酌情服下。” 燕无咎坐起身，伸长手臂接过，握紧了，低声道：“多谢。” 唐樱问：“他……有什么问题吗？需要吃药？” 苗如说：“他是人魔混血，但修的是人族的功法，吸纳灵气，运用灵气，但他体内天生的魔气会扰乱他的修炼，随着他境界越高，这股扰乱的力量会越强大。” 唐樱说：“所以，这药能帮助他不受扰乱？” 苗如看了她一眼，说：“不，这药是止痛的。” 莫名的，唐樱心里揪了一下。 苗如把捣好的药放在一张布中拧紧系好收起来，用清水洗干净石臼和玉杵，将捣药的工具放回架子上，然后把两人赶出去：“我要封门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站在门外，天黑之后的凉风已经有些秋意了。 唐樱没有按捺住，问道：“物华天宝楼里没有压制魔气的药吗？” 苗如说：“有，但不适合他用，他现在的情况，还是要靠自己。” 唐樱回头看燕无咎，咬了咬唇。 燕无咎脸上无悲无喜，他说：“走吧。” 回南舍的路上，唐樱想要努力活跃气氛，她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帮你的！” 燕无咎敷衍地点了下头。 唐樱：“……” 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总之，她的心意传达到了。 “而且，兰摇风他们也会帮你的，”唐樱路过芳馔堂的时候，想到他们，说，“听应观潮说你好像经常不在辰院……” 燕无咎说：“现在一直在了。” 唐樱看向他。 燕无咎举了一下手，晃动手上红绳，低笑了一声：“因为它，我跑不到别的地方去了。” 唐樱呆了一会儿，才别开眼：“噢。” 她低着头，嘀咕地说了些要交朋友之类的话，越说越觉得自己很像老妈子，就闭口不言了。 为了掩饰尴尬，唐樱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转移注意力。 这个时间，正是学生陆陆续续回寝舍的时间，唐樱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想打个招呼，顺便佐证一下刚才自己说的交朋友的好处，然而他们全都没看到唐樱。 全！都！没！看！到！ 各自激动地谈论着今天在广场所听的蛮霓上君讲的刀法、惠虚上君讲的剑法、空成上君讲的佛法……算是佛法吧，虽然似乎有点微妙。一边说着一边无知无觉地从唐樱身边路过。 还有人捧着幽玄玉，几乎要原地转圈：“我与惠虚上君合照了！！！我能吹一辈子！” 旁边的同学嫌弃道：“你那能叫合照吗？明明是偷拍！” “有我，有上君，两人在同一张图中，怎么不是合照！” “我和蛮霓上君的合照才是正宗！我发了微言，好多人点赞呢。” 听到这儿，唐樱心中一动。 她打开微言，看到简陋的热搜栏里正挂着蛮霓、惠虚和空成的名字，下面还有乌恪和吟屏。 许多人都在问，当年最出名的五位上君，怎么只有吟屏上君一直没有消息。 惠虚看到了，发了一条微言，解释道：“吟屏正在闭关。” 这条下面，蛮霓说：“等她出关，我便叫她来微言玩。” 唐樱看到蛮霓，想起她说要来云山教刀法的事，便在快信问了一句。 蛮霓很快回复她：[兔子心碎]凤院长拒绝了我的请求。 唐樱：那就好。——她这句只在心里想了一下，发出去的是浣熊安慰摸摸头的表情。 他们到了南舍，该是分头的时候，两人的斋室不在一个方向。 唐樱看着夜色中燕无咎，对他挥挥手，说：“明天上课见。” 燕无咎低低一声：“嗯。” 唐樱回到辛院，院中安静，乐九萤、宫展眉和燕瑾若的屋子都亮着烛火。 但唐樱没有打扰她们，直接回了自己的春屋。 屋中摆设一如既往，唯有风凉阵已经有些不合时宜，阵阵风在屋中涌荡，吹得唐樱发冷。好像突然之间，天便要冷了。 唐樱纠结了两分钟，跑去把屋中四角摆风凉阵的灵石撤了。 然后她洗漱躺下。 因在医室睡了一下午，此时一点都不困。 翻来覆去，唐樱睡不着，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 呆着呆着，突然就站到金海上了。 金海一如既往地涌动，潮起潮落，不受万物所影响。 唐樱干脆一撩衣摆，盘腿坐下，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天空。 她对下午再医室做的那么梦始终很在意。 唐樱：天道天道，收到请回答。 没有回应。 唐樱：天道天道，我是唐樱，收到请回答！ 天道：【……】 天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唐樱：？ 这个天道怎么一点都没有一般修真文里那种高大上的圣洁气息啊。 唐樱暗暗吐槽一句，然后乖巧端正坐好，问道：你看到我下午做的那个梦还有后来出现的幻阵了吗，那是怎么回事啊？？梦里的小男孩是天魔吗？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还出现在我的梦里啊？ 【这就是安息。】 唐樱愣道：什么？ 【幽玄之气与恶欲退去，这些天魔便恢复为本来的样子，那不是你的梦，而是幻魔所构筑的幻境，唯一的幻境，最终的幻境，他最美好也最强大的幻境。在幻境中，他们回到最纯洁无邪的孩童时代——那是他们没有长大成人经历沧海桑田，没有以人之身死去，没有因幽玄之气与恶欲而身不由己复活，最后完全迷失本性的时代。然后，他们将没有彻底死去前的最后一抹执念交到你手上，你收取了，他们的魂魄便可永远消亡于天地，从此安息。】 唐樱：那镇魔阵里……？ 【镇的是恶欲。那是真正的魔。是混合在幽玄之气中被检测到的数值的一部分，是不可吸收的那一部分，是魔花最后的灰烬，那叫“恶欲”。】 唐樱：懂了，魔族，全·员·恶·欲。 天道：【？】 唐樱撑着下巴，又问：“他们交给我的是‘执念’？为什么我想到山谷，会真的出现山谷的幻境？那是我做出来的幻阵？心念一动间就出现了？为什么在幻境中我好像有了和藤魔、蜘蛛魔一样的能力？” 天道：【你的确拥有了他们的能力。】 唐樱：！ 她欣喜道：真的吗？ 当日在落日湖藤魔把惠虚杀成那样虽然一度成了唐樱的心理阴影，但足以见得，藤魔是很强的，当时毫无防备地被她捏住心脏，只是如空成所说，太傲慢，对自己的不死太自信，又太瞧不起唐樱这么一个小小的筑基少女而已。 若她当真能有藤魔那样的攻击力，出门在外不是更不用怕了？遇到一般魔族肯定能血虐吧？ 天道：【但这些能力，只能在你的幻阵中使用。而幻阵，是幻魔送予你的能力。】 唐樱疑惑了：那这有什么用？ 幻觉？ 众所周知，幻觉只能攻心，没法真的伤人，不然那天在飞泉斋的幻阵里她就该被自己想象出来的蜘蛛魔撕了。 【在幻阵中，一切都是真实的。听起来是不是很矛盾？但其实很简单，进入幻阵，就像进入你的领域，在自己的领域中，你可以发挥天魔们送给你的能力，而这些能力，会产生真实的杀伤效果。举个例子吧，有一只真实的兔子闯进你的幻阵，你可以用蛛网将它逮住，送到你的手里，然后幻阵消失，它仍然在你手里，你可以考了吃；或者再举一个例子，你的敌人被你的幻阵笼罩，你用藤刺穿他的心脏，幻境消失，藤蔓消失，但他的伤口不会消失。】 唐樱听得眼睛都亮了：那如果我以后镇了其他天魔，他们也会送能力给我吗？ 天道：【会。】 唐樱喜滋滋：那我也太强了吧？哎，不怪云山的同学，就连我自己都要怀疑我是不是上界的神仙了。不过，我这样不会太夸张吗？会不会过于强了？还要在云山学啥啊，赶紧去找天魔，三十六个天魔全镇完，我在整个修真界也就无敌了吧？ 【不，】天道冷酷无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你幻阵的水平和你的修为水平一致，蛛网、藤蔓的力量也是。藤魔本人的实力在渡劫期之上，但如果是惠虚进入你的幻阵，他轻而易举就能把你的幻阵破开。】 唐樱又蔫了。 【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水平，如果真的集齐三十六天魔的能力……】 唐樱神采焕然，盯着眼前的字。 【那你大概能靠开幻阵耍杂技在修真界养活自己。】 唐樱：…… 她愤怒道：夺笋哪，全修真界的笋都被你夺完了！ 堂堂天道怎么会这么损啊？！ 【所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天道总结陈词。 唐樱倒在床上，叹了口气。 不到一分钟，唐樱又爬起来了。 灰溜溜地去把风凉阵重新搭起来。 这鬼天气怎么和地球如出一辙，开风凉阵冷，不开风凉阵热。 唐樱重新布完阵，已经一身薄汗。她吹灭烛火，上了床，等屋里凉下来，她裹着一床薄被，在床上滚了一圈，想：正儿八经的秋天赶紧来吧，秋高气爽多舒服。命令日历赶紧秋字打头！ 打开幽玄玉一看，离秋也就十几二十天了。 唐樱心里又一咯噔。 时间过得真快……秋要是来了，那岂不是意味着秋考也快了？ 要不还是晚点吧。 理智上唐樱觉得经过这段时间认真的学习自己大概也许应该不会再考倒数第一了，至少兰摇风对倒一很执着，会使劲儿压分，自己怎么应该会比兰摇风好一点吧？ 但，另一重理智在心中叫嚣：你连穿越这种极其小概率的事件都碰上了，连考三次倒数第一有什么不可能？而且今天在医室苗如先生问你的药课基础题你还不会！ 唐樱一翻身，蒙住被子，在脑子里向另一重理智求饶：师父别念了明天开始我一定努力学习！ 第43章 论坛体 [闲聊]人在南舍, 刚见到凤院长进了樱姐的院子 楼主：正冒着生命危险贴墙偷听。隐约听见院长提到樱姐昨天让我们去各城卖幽玄玉的事，语气严肃，樱姐打了个哈欠问了句什么。 1楼：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樱姐！ 2楼：然后呢？ 3楼：放板凳在此 4楼：正是吃早饭的时辰, 芳馔堂的肉粥真不错。 5楼：然后呢？ 楼主：凤乖院长谴责樱姐昨日的行为, 说甚为不妥，云州虽然繁华, 相比其他州较为平和,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危险, 这次遇见天魔——我操，这次出去兰公子他们没回来竟是因为遇见了天魔！ 8楼：？？？真的吗？ 楼主：凤乖院长亲口说的啊！ 9楼：竟然有些许羡慕，我也想知道天魔是什么样子。 10楼：我就不一样, 我比较想活着。 楼主：院长说, 这次遇见天魔多亏上君们相救, 否则往最坏的情况想，若是兰公子、妖女、鱼恬和王桁真死在天魔手下, 樱姐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12楼：院长说得有道理，我看你们昨日兴冲冲出云山，便觉得莽撞。 十二楼此言一出，便被其他人出言刺了十几楼, 说他不懂他们一片热血, 他们追逐浪尖，而十二楼这样的人, 注定只能被浪潮甩在身后, 以后出去都不配说是云山的学生。 26楼：我看他都未必能考进天玄地黄二斋。 楼主：妖女出来了，让凤乖院长别骂了, 他们都好好地回来了。 28楼：妖女和樱姐情谊甚笃啊。 楼主：院长最后叮嘱了一番, 让樱姐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 然后走了。吓死我了，我差点被发现。 …… 144楼：你以为我未曾发觉你在偷听？ 145楼：？？？楼上是凤乖院长本人吗？？ 146楼：院长也玩幽玄玉？ …… 楼主：144是院长本人，我刚从香径院被训斥一顿回来。[浣熊打滚大哭] “樱姐，听说凤院长找你了？” 午饭时间，唐樱正和乐九萤他们在吃饭，王桁凑上来问。 最近芳馔堂的人越来越多了。 刚入学时，人还寥寥，许多人碍于修真人士的高洁品格，自发追求辟谷，或者类似辟谷的表象，就算来芳馔堂，都是买了食物就走，少有坐下就餐的。 但自从他们发现唐樱一日两餐——午餐和晚餐会固定在芳馔堂用，学生们便也抛弃无用的包袱，下课后来此吃饭。 最重要的还是芳馔堂的饭食实在好吃。 唐樱他们这一条长桌，已经坐了乐九萤、燕无咎和兰摇风，再加上王桁，便显得有些挤了。 “是找了，你们怎么知道？”唐樱问。 王桁说：“论坛有人发帖。” 听他这么说，唐樱又错乱了一瞬。 但很快调整好适应的心态，说：“哦？都说了什么？” “说院长对你昨日的行为表达了斥责，并且不让你再让云山的学生去做这种事了，”王桁眼巴巴地说，“樱姐，真不干了吗？那我们的幽玄玉怎么办？那些上界的应用，还能用得起来吗？” 唐樱安抚道：“当然，这方面不用担忧，山人自有妙计。” 乐九萤抬头道：“什么妙计呀？” 唐樱笑道：“你们应当听说过钟鼎楼，或是朱颜阁吧？” 兰摇风筷子一顿，当即叹道：“你竟与这两家都搭上线了么？” 唐樱说：“还未确定，要等这周日才能确认。” 王桁不管那么多，叫道：“樱姐威武！” 芳馔堂众人的视线移过来，然后又习以为常地移走。 唐樱：“……” 她手掌向下压，谦虚道：“低调低调。” 然后当天下午，整个论坛便传遍了，樱姐要和钟鼎楼和朱颜阁合作卖幽玄玉啦！ 谢止泉求见钟鼎楼道君，一日叩门三次，每次叩门后静候一个时辰，这样叩了四天门，门才为他打开。 道君模样看起来就像修真界随处可见的俊俏青年，穿着朴素，大拇指上戴着碧翠扳指，轻缓地转动着。他没有回头，但谢止泉知道，道君的神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次眨眼每一下心跳，尽在道君掌握中。 这就是大乘期道君。 只有到了大乘期，才能尊称一声“道君”，是因为，能够顺利渡劫，进入大乘期的，才是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道的人。 谢止泉从袖中掏出一块全新的幽玄玉，低声道：“这是一样云州最新流行的玉，请道君一观。” 一股力量萦绕在幽玄玉上，谢止泉松手，幽玄玉便悬浮在半空中。 然后它须臾间一转，到了道君手中。 片刻后，道君说：“有趣。” 谢止泉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打开话匣，把与唐樱的合作相关的问题说了，等全部说完，便安静闭嘴，等待道君决断。 没有等太久。 道君说：“可。” 得到首肯，谢止泉便离开，赶紧着手去筹备了。 要合作，定然要方方面面都到位才行。此次决断，一定会给钟鼎楼和朱颜阁带来足够多的名利，只要是道君认可的，就没有不赚的。 当年道君决定从钟鼎楼中挑选出一批人去做朱颜阁时，有不少人反对。道君口中描述的朱颜阁，注定做的是过不了明路的生意，所谓竞价区，贵宾交易区，多少东西是来自黑市？多少东西是从秘境中抢来偷来？多少东西是沾了血的？他们这些修士自诩正派，不齿这些行径，亦不想从这样的行径中获利。 但谢止泉不在乎，他主动站出来去做朱颜阁。 于是谢止泉——当年他甚至不是洞虚期，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化神期，如今已经成了鼎鼎有名的谢阁主。所有的凶徒，面对他时，都要笑迎三分。至于别的正派修士如何看待？还是那句话，谢止泉不在乎。 冤有头债有主，朱颜阁并不是为凶徒做事，而是绝对中立，不问来路，不问归处，只是买卖。 从道君洞府出来，谢止泉神清气爽。 他决定去找通生俊喝茶，同时分享这个好消息。 有了幽玄玉，谢止泉甚至不用再另外去一趟采星驰，只要在玉上书写几字，按下发送，通生俊看到消息后自会回复，并自行到他告知的茶馆来。 谢止泉要了一壶好茶，慢慢品着。 今日这家茶馆的说书先生还没来。不过，这家的书也没什么听头，无非就是惠虚与魔族之战、蛮霓与魔族之战、空成与魔族之战……轮着说罢了，和别处茶馆的说法差不多。 谢止泉斟茶自饮，等待通生俊，身旁几桌具是满座，谈天说地，十分热闹。谢止泉没有刻意去听，只是耳朵在这儿，没有运气封闭，自然或多或少会进几句进去。 这么听着听着，谢止泉忽然觉出不对来。 怎么他方才在道君那儿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未与唐樱确认合作事宜，好像人人都已经知道，钟鼎楼要卖幽玄玉了？ 而且传的有鼻子有眼，说不是平常那样，制作的卖家将东西交给钟鼎楼，钟鼎楼代为销售并抽成，而是会单独在钟鼎楼劈开一个区域，甚至一个楼层，将幽玄玉当做自己的东西卖。至于怎么当做自家的，幽玄玉如何制作出来的，还是个迷。只知道这东西了不得。 “我姐夫的舅父的师姐，渡劫期，都看不出幽玄玉运作之机理！” 谢止泉一头雾水。 这时通生俊姗姗来迟，一进茶馆，见到谢止泉，便抱拳道：“谢叔，恭喜恭喜。” 谢止泉：？ 但他稳住了，没有直接问，而是浅笑道：“恭喜什么？” 通生俊道：“恭喜你拿下了幽玄玉啊！这几日，因幽玄玉的快信用钱会提示需绑定我们采星驰的票券，来了好些人存灵石不说，还有人来问我们采星驰卖不卖幽玄玉，而且人数不少，可见幽玄玉已如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姿啊！” “星火燎原？”谢止泉喃喃。 通生俊道：“这是唐樱说的，她年纪虽小，却十分聪慧。那日谢叔不正好来了么？不知有没有注意到，她当时放在桌上的一块幽玄玉，上面是三十六州的地图，放大后事整个云州各城的图，上浮亮光点点，都是当日售出启用的幽玄玉！据说那日是整个云山的学生倾巢而出，以惠虚、蛮霓、空成和乌恪为诱，将幽玄玉推至众人眼前！” 谢止泉喟叹道：“她能叫动惠虚他们，已非常人。” 通生俊笑道：“不仅如此，昨夜她与我发了消息，说望州也通幽玄网了，谢叔望州的生意也要快些做起来。” 谢止泉喝了口茶，深沉地问：“你是从何得知的这个消息？” 通生俊掏出幽玄玉，往桌上一摆：“三日前，便从论坛传出消息了！” 谢止泉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三日前？” 通生俊说：“是啊，是个云山的学生发的帖子，说听‘樱姐’便是唐樱亲口所说。” 谢止泉拿出自己的幽玄玉，一边摩挲玉沿，一边打开“论坛”，找了许久，才找到那个帖子，有两三百回复，在论坛中，算是多的了。 “就因这一贴，”谢止泉沉声问，“这么快，整个丹黛城都知道了？” 通生俊道：“何止丹黛城，手里有幽玄玉的，或多或少看到了，没有幽玄玉的，也耳闻了嘛。” 谢止泉陷入沉思。 唐樱一整周都在认认真真上课。 她做了个简单的学习计划，这周主要攻克的就是药课。唐樱保持了在现代上学时的优良传统，除了体育课性质的课程外，每天的课她都有记笔记，虽然很多时候只记笔记里没记脑子里，但需要的时候能够翻出来，也是一件幸事。 摇思草、龙须参、涟珠，这套组合，唐樱已经牢牢记住了。 除此以外，她还记了很多有意思的药草，比如食虫花、致幻菌、烈焰花等等，可以和植物大战僵尸中的一些特殊植物对上号。 借着做《灵植大战尸魔》的机会，唐樱认真记了很多药草名、形状、特性和一些重点配方，不仅是这段日子苗如课上讲的，还有她去书阁借阅的药书。 唐樱还借了本炼药十八式，不过暂且只能干看看。 他们目前的课程还只在理论阶段，听苗如先生说要等到明年才会让他们开始去药室炼药，到时候会给每个人分一个炼药炉鼎。 想远了——总之，目前，唐樱觉得自己记了这么多，按照上次考试的形式，自己药课的成绩应该会进步一些！ 周日，唐樱接到谢止泉的信息，去丹黛城签合同。 谢止泉这次给她的契书比上看到的要更复杂，条款更多，用词更严谨，而且有两份，一份是和钟鼎楼的协议，一份是和朱颜阁的协议。钟鼎楼的负责人，即“楼主”，也来了。 “唐樱姑娘，久仰大名，”她穿着一身男装，素面朝天，身上一丝多余的饰品都没有，整个人清爽干净利落，显出帅气来，“我是容飞琼。” 容？ 唐樱行礼道：“容楼主好。” 容飞琼笑道：“客气了，唐姑娘务必仔细阅览这两份契书，若有不懂、疑惑之处，尽可问我与谢止泉，我们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樱点点头，分了一份给燕无咎，和他一起看起来。 然后两人再交换手中这份，再看一遍。 两个人，过两双眼睛，可以更大程度上避免错看漏看。 他们各自挑了一些条款问题，容飞琼和谢止泉如他们所说，都用心作答了。 唐樱很满意，感受到了他们合作的诚意。 于是签订契书，然后用乾坤袋交付一批幽玄玉和玉片。 幽玄玉相当于现货，可以即刻开始卖，玉片数量则更多，但需要加工。 “我们已经选出一批人，会去黑山常驻，专门做幽玄玉，”容飞琼说，“听谢阁主说，你们在那儿有个朋友，夏时以来，黑市零散的幽玄玉，都是出自她手。” 唐樱说：“没错。” 容飞琼道：“那她便可加入我们，我们会在那边建一座蜘蛛堂——蜘蛛魔之事，我从龙亭君那儿听说了，唐姑娘勿怪。” 唐樱说：“这有什么可怪的。” 黑山那次，太多人看到，消息传得广也没办法。而且，容飞琼是钟鼎楼楼主，有一手消息、能知道当日镇了蜘蛛魔的是她不奇怪，其他人则未必，因此唐樱自信对她影响不大。 容飞琼便继续说道：“朱颜阁和钟鼎楼有时需要分人手做事，便会以‘堂’为名，堂内会设堂主与副堂主，蜘蛛堂亦是如此，堂主与副堂主的待遇不菲，堂主由我们指定的人担任，而副堂主则可由唐姑娘指定——这点在契书中也是写明的，唐姑娘对此有何意向？” 唐樱干脆道：“就让霜草担任吧。” 容飞琼道：“好，就这么定了。” 和朱颜阁、钟鼎楼的合约签完，唐樱便回云山学院，继续上课的日子。 她的本职还是个学生啊！ 虽然秋考的时间还没定，但唐樱未雨绸缪，已经提前进入了紧张的复习阶段。 但现在的条件已经没有她初入云山时好了。 阻碍她复习的，是她亲手制作出来的恶魔——幽玄玉！ 自从载道论坛分开后，载道方面冷清了很多，但拧干水只剩下干货，从后台看，访问量比较恒定，整体氛围也安宁和谐。 论坛则和唐樱想象的差不多，热热闹闹，分享什么的都有。修真界的沙雕网友也不少，唐樱经常看着笔记，看着看着就掏出了幽玄玉，一刷论坛，笑得把刚记的知识点全忘了。 - [求助]炼丹药的时候把炼丹炉炸了 楼主：散修，剑修，众所周知的穷，炼丹本来是想赚点外快的，以前在云山上过学但没好好听课……跑题了，就是想说我没钱再买一个，请问有什么方法能把它粘起来吗？ 1楼：建议左转载道，我们药课的先生偶尔出没，也许会有好的拯救方法。 楼主：[配图：炸成字面意义上渣渣的炼丹炉] 2楼：…… 3楼：…… 4楼：…… 楼主：怎么了师弟师妹？怎么不说话？？[兔子心碎] 5楼：师兄（或师姐？），建议放弃，你这炉没得救了。 楼主：[浣熊打滚大哭] 6楼：建议自己重新拿土捏一个都比把这一地渣重新“粘”起来靠谱 7楼：[兔子捶地大笑] - [闲聊]求求东舍丁院不知道是哪位别再半夜练剑了 楼主：太吵了太吵了太吵了太吵了太吵了我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了，练剑也就算了，一遍遍练出鞘收鞘出鞘收鞘干什么啊？？？练如何出鞘的姿势更帅么？ 1楼：懂，我也住丁院隔壁，确实很吵，不过符箓课不是教了隔音符么？我搞了三张贴门窗，好多了，你可以试试。 楼主：符箓课是我学得最差的一门，救命，有没有好心人画了送我两张，买也行。 3楼：爱莫能助。 4楼：我可以，我也住东舍，楼主是正阳斋的吗？有沈松云碎片吗？十二片一张符。 5楼：？？？还可以这样？ 6楼（4楼）：反正我已经不指望抽到沈松云了，用碎片拼一个出来也行，我已经攒了六十四片了，还差三十六。 楼主：……我没有。[梅花鹿抽泣] 8楼（4楼）：那十片一张符也行。 楼主：我一共只有十片。 10楼（4楼）：……也行。 11楼：没有沈松云也太卑微了……幸好我有。[浣熊转圈跳舞] 12楼：楼上杀人诛心了。 - [游戏]逃离魔渊玩腻了，女儿已经不带新的画回来了，紫府拾遗人物图鉴我抽满了，紫府我也建得差不多了，请问樱姐什么时候出新游戏？ 楼主：樱姐在看吗？看到请回答。 1楼：[梅花鹿星星眼] 2楼：[梅花鹿星星眼] 3楼：[兔子可怜兮兮脸] 4楼：[浣熊转圈跳舞]樱姐，我知道你在看！我们要新游戏！新游戏！ 5楼：新游戏！ 6楼：新游戏！ …… 摊着药课笔记摸鱼刷论坛的唐樱：“……” 脸上快乐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想假装没看到，但是刚把幽玄玉反扣在桌面上，扬琴音便响了起来。 翻开一看，是余看霜，把论坛帖子的链接发给了她。 并附加文字：新游戏！新游戏！ 唐樱：“……” 她怒回：“这帖子就是你发的吧！” 余看霜：[大白鹅溜了溜了] 虽然唐樱悲凉地觉得自己又被迫加班，但是，不得不说，这帖子也反应了一些问题。 最近谢止泉他们卖幽玄玉的事业推广顺利，一直有新的人加入使用幽玄玉的大军，也因此，从游戏流量来看，一直有新用户进来，且很活跃，但毫无疑问，老用户的确在沉寂。 尤其是她发布的大多都是小游戏，除了紫府拾遗有角色、内容、玩法较多以外，其他的基本都没有社交属性，多是单机就能玩，因此很难让那些游戏的玩家有归属感。 这么一想，唐樱也意识到，她现在正在做的《灵植与尸魔》，性质也是一样的，单机，无社交属性，关卡有限，通关后即便有无尽模式也不可能长久地留下玩家。 幻魔之后，她正攒了不少幽玄之气，而且现在幽玄玉的使用人数也达到几十万这样的级别，以前没有推出的，现在应该可以试着推出了。 唐樱一边想着，一边惯性又打开论坛。 不打开不知道，一打开吓一跳，受那个帖子的影响，许多人开始发帖说要新游戏。 唐樱关上论坛，含泪熬夜。 大体量的游戏，根本不可能一口气就做出来，尤其不管RTS（即时战略游戏）还是MOBA（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都需要做背景和角色，当初做紫府拾遗，唐樱就准备了很久。所以，她只能从此刻开始准备。 唐樱花了一晚上列了个表格，和一些基本的想法。 然后她在论坛开了个投票以暂时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 [投票]关于新游戏，你最想先玩哪一个？ 楼主：我会参考你们投票的数量，决定做这些游戏的顺序。 □灵植大战尸魔，单人游戏[概念图][基本玩法] □剑破苍穹，多人游戏[概念图][基本玩法] □秘境逃生，多人游戏[概念图][基本玩法] □九天霓裳，单人游戏[概念图][基本玩法] □上古神器，多人游戏[概念图][基本玩法] 灵植大战尸魔不用多说； 剑破苍穹是MOBA五对五； 秘境逃生是百人大逃杀； 九天霓裳是换装； 上古神器是抽卡，以及神器拟人。 这当中，唐樱觉得最好做的，除了灵植大战尸魔以外就是秘境逃生了，素材甚至可以直接去找陈此夜要，希望大家能对它感兴趣。 最难做的应该是剑破苍穹，又是需要设定大量人物的游戏。 投票发出去，唐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行尸走肉般起来洗漱换衣。 天亮了，要去上课了。 去上课的路上、在斋室中、去芳馔堂吃饭的路上、在芳馔堂……唐樱知道自己发出投票的行为在学生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到处都在讨论。 连乐九萤都说：“我喜欢秘境逃生，投了这个。” 兰摇风说：“我也喜欢。” 唐樱忍不住问：“现在投什么的最多？” 乐九萤说：“都差不太多，秘境逃生和上古神器多一些吧。” 唐樱放心了。 浑浑噩噩上完一天的课，唐樱回到春屋，倒床上就睡。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 唐樱摸出幽玄玉，手指有自主意识般地滑到论坛。她的投票贴发出去以后就是置顶了，回复量惊人。 现在这个点，首页飘的还是讨论投什么的帖子，每个游戏都有人号召投票。 唐樱觉得票数相差应该不会太大。 她打开自己的投票贴。 唐樱：。 表情凝固。 剑破苍穹的票数比第二名秘境逃生多两倍还多。 十分钟后，唐樱发现了罪魁祸首。 惠虚在微言发了张投票给剑破苍穹的截图。 然后粉丝上了。 唐樱：“……” 第44章 众所周知 游苑。 陈此夜侃侃而谈。 唐樱带着本子和笔, 蹲在走廊上，狂记笔记。 论坛催剑破苍穹催得太狠了，唐樱去物华天宝楼买了一本从古至今出名的剑修大全, 从中挑选出几个知名剑修——都是上古时期的，时间太近的怕被其后人或继承者批评影响形象什么的。 但只是几个剑修还不够, 五对五的多人竞技游戏, 角色至少要达到四十个左右, 还要分不同的属性种类, 还要构思技能、台词、皮肤…… 刀架在唐樱脖子上她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内就搞出来，然而云山的学生们对她非常有信心——换句话说，鉴于唐樱此前推出游戏时游刃有余的姿态，和唐樱充满光环的神秘身份，他们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自己认下的人设, 跪着也要保持住。 但唐樱真的做不出来，为今之计，只能先出点别的东西转移下学生们的注意。 比如给紫府拾遗更新一个副本, 添加新的通天境人物，让大家再抽抽卡，升升级，探探险。 副本背景则是“秘境”。 整个云山学院内，还有谁能比走过一百三十三个秘境的陈此夜更适合为唐樱提供素材呢？ 只是……陈此夜未免太能说了一些。 唐樱记不动了, 陈此夜还在道：“……说时迟那时快，崩山熊一击将我前方的洞虚期撂倒, 我挥剑而上, 先断其爪, 再断其臂, 崩山熊痛嚎一声, 就要发狂，我蹬柱而上……” 他把这段讲完，意犹未尽：“这秘境我还未写到，得先记下。” 说着从乾坤袋中拿出纸笔，铺在长廊平坦的石面上，挥洒笔墨。 唐樱起身抱拳道：“多谢陈师兄不吝分享，下午还有课，师妹先行告退。” 陈此夜头没抬，但语气真诚：“有空多来玩啊。” 唐樱道：“自然自然。” 然后忙不迭地溜了。 今天下午是药课和器课。 这两门课的性质是相似的，都是需要理论与动手结合，但入学第一年，暂时先学理论，巩固好基础，之后才会进入动手的环节。 药课，苗如带来三十只瓷瓶。 她给每个人发了一只，唐樱拧开瓷瓶，只觉得一股丹药的清香扑鼻而来。 丹药是小小一颗，红豆大小。 苗如站回讲台，拍拍手掌让同学们听她说话。她说话向来是轻声细语的，很符合大家对医修的刻板印象，温柔天使一样。 余看霜问道：“先生，这是什么丹药呀？” 苗如笑道：“快要秋考了，今日，是一个简单的小测试。你们手中的瓷瓶里的丹药，从外表和气味来说，几乎一模一样，但有极其细微的差别。里面混合着三种丹药，都是此前课上我讲过的，原料、炼法、效用，全都说过。请务必仔细分辨、用心分辨，挑出其中无毒的那一颗。在今日下课前，你们必须服下你们挑选的那颗丹药。” 唐樱惊了。 这是真的可以的吗？这种教学方式？不会出事故吗？ 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 葛清尘脸色苍白，紧张地问：“若是吃了有毒的怎么办？” 苗如笑得恬淡温柔：“有毒的丹药有两种，一种会致使你上吐下泻，另一种会影响令人醉酒般癫狂，做出种种荒唐行径。这两种都不会伤及你们根本，只要有练气五层以上的修为，就能安全无虞地将这些毒素消化，当然，修为越高，消化的速度越快。” 唐樱吸了口气。 这简直，有三分之二的概率社会性死亡。 上吐下泻的痛苦和丑态想想就害怕，而如醉酒癫狂更可怕……唐樱记得这个丹药，苗如说到它时举了一些例子，简而言之，就是永远别相信自己，服下这颗丹药后，你无法预料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苗如手若柔荑，将一只香炉摆在讲台桌上，点燃。 她微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不可出声，不可交流，必须自己完成辨认和挑选。” 话音刚落，便有人翻手将瓷瓶中的丹药倒在桌面上，伸出手掌，用灵气一一感知辨认。 唐樱依葫芦画瓢。 她把丹药拿到鼻尖贴近了闻，用手摩挲质感，闭上眼睛用灵气感受这些丹药。 的确，如苗如所说，它们极其相似，但也有不同。 唐樱挑出三颗丹药，她能确定这三颗就是瓷瓶中三种不同丹药的代表，一颗无毒，两颗有毒。 这三颗药应该都用到了扶棠花、山尖雪和冰莲。 差别则在于，癫狂的那颗，用了蝎子勾和月蟾汁……蟾汁有一股比较特别的味道，用心分辨的话，应该能捕捉到。 香一寸寸燃到底。 唐樱开小差抬头看了一眼，有学生一脸呆滞地对着满桌丹药不知如何是好，有的正一颗颗抚摸过那些药丸，闭着眼睛一脸祈祷，还有人满头大汗，紧张得瞳孔颤抖。 扫一眼斋室，姿态较为悠闲的，就这么几个人，燕无咎、项羿、兰摇风、萧未非、应观潮、乐九萤和容樊。 唐樱默默把会致使人癫狂的那颗挑出来放一边。 剩下两颗就很难搞了，主要是她不记得这两颗的主要配方，毒性会两人上吐下泻，又有莲、雪气味的丹药太多了。 既然理智上无法分清，那就点兵点将吧。 唐樱心里默念，一根手指在两颗丹药间摆来摆去。最后选定一颗。 香燃尽。 苗如道：“诸位，把你们选好的丹药放在一边，其余丹药装进瓷瓶，交予我。” 她下来一个个收。 收到余看霜说，苗如手中掂量了一下瓷瓶，说：“少了两颗。藏起来了？” 余看霜：“……” 讪讪地将藏起的两颗掏出来，放回瓷瓶里。 见他被抓了个正着，其他私藏的也立刻掏出来，乖乖放进瓷瓶里。 苗如收完瓷瓶，开始讲三颗丹药分别是易水清心丹、清庭丹和无忧药。 易水清心丹，无毒，可令人醒神、摈弃杂念，专心致志。所用原料：扶棠花、山尖雪、冰莲、断幻金、江照林雾露。 清庭丹，微毒，可令人腹疼肠结，恶心发晕，上吐下泻，可用于以毒攻毒，治疗一些普通毒素。所用原料：扶棠花、山尖雪、冰莲、寒潭水、涟海蜇。 无忧药，微毒，致幻，可令人忘却百忧，甚至忘记自己，随心所至，做出种种匪夷所思之事。所用原料：扶棠花、山尖雪、冰莲、月蟾汁、蝎子勾、霖蘑菇。 苗如说完：“现在，请再次辨认你手上丹药的气味。” 所有的配方道出，那些微妙的气味，便如同送分一样，清晰出现。 唐樱已经闻出来了，她手上这颗有断幻金的味道，所以……她蒙对了！ 还有些学生始终无法确认自己拿到的是什么丹药，满脸纠结。这就是修为不到位了。 苗如淡笑道：“自己选的丹药，吃下去吧。” “啊……”学生哀号道，“先生……不要啊……为何如此对待我们？” 苗如说：“日后你们出了云山，若要修为晋升，须走遍天下，历经险境。学院之外，绝非人人好意，总有一天，有人递给你的吃食饮水中会加些毒物，到了那时，分辨不出，可不就是吐泻、癫狂，而是生死之事了。” 在苗如冷静的注视之下，所有人服下了丹药。 斋室中寂静了大约三分钟，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等着丹药发挥效用。 下课的钟声敲响。 一、二、三…… 余看霜率先起身，冲出斋室，往圊厕去。 [闲聊]飞泉斋今天药课好像被先生拿来试药了，群魔乱舞 楼主：路过时吓了一跳 1楼：飞泉斋？他们药课是苗如先生教么？ 2楼：哇，是有什么好戏吗？我现在去还能看到不？ 3楼：确实挺乱的。 4楼：是苗先生。 5楼：我以前在云山也是飞泉斋的，药课也是苗如先生教，我至今记得那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6楼：我飞泉斋的，我要死了。[浣熊打滚大哭] 7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8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给了易水清心丹、清庭丹和无忧药三选一吧。 9楼：楼上以前也是飞泉斋的？ 10楼：不是，我十几年前在云山，分在沆瀣斋，我们药课先生姓陆，有一天拿着瓷瓶走进斋室，说他从苗如先生那里学来的一次有趣的测验，然后…… 11楼：真的吗？我沆瀣斋，明天药课……难道…… 12楼：建议赶紧回去背上面三种药的药方，最好能把原料找出来仔细闻一遍。 13楼：没那么邪乎吧…… …… 198楼：我是13楼，沆瀣斋，昨晚背全了三种药方，上午陆先生果然带着瓷瓶走进斋室。然后告诉我们他在论坛看见帖子了，所以换了三种丹药。我选错了。我现在觉得我要死了。[浣熊打滚大哭] …… 232楼：正阳斋，明天药课，已经开始慌了。 233楼：同是正阳斋，已下定决心，背书至天明。 夜里，唐樱因紫府拾遗的副本怎么弄都不满意而痛苦得辗转反侧，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仿若垂死病中惊坐起，对天道说：“我现在有这么多幽玄之气，直播虽然还不够搞，但拍视频可以搞起来了啊！” 视频功能是列表内现成的，只要她确认付出幽玄之气，天道就会帮她做好，她只要负责推送通知，学生们一键更新即可。 更新完视频功能富余的幽玄之气也足够支撑她做完两到三款游戏了。 拍视频这么好玩，足够大家忘却游戏。 唐樱说干就干。 半夜，“惊照”的更新通知传送到每个人的幽玄玉中。 [闲聊]飞泉斋今天药课好像被先生拿来试药了，群魔乱舞 …… …… 276楼：本来打算背书到天亮的，但现在天亮了，而书……呜呜，樱姐害我！ 正阳斋的药课在上午，所有人都已经得知了消息，有飞泉斋和沆瀣斋的前车之鉴，大家都肃穆以待。当他们的先生走进斋室，从乾坤袋中拿出瓷瓶时，没有人意外。 但都很紧张。 先生神情如古井无波，淡淡地发下药瓶，淡淡地宣布规则。 正如他们在论坛看到的一样。只不过药瓶中的三种药不是易水清心丹、清庭丹和无忧药，也不是昨天考核沆瀣斋的三种药。 还是要凭自己的实力辨别。 一炷香的时间。 每个人脸上都交织着不同的神情。 时间到，先生收瓷瓶，讲了每种丹药的配方。 和最早飞泉斋的三种虽然用了完全不同的原材料，但是药效有相似之处。 醒神的，对肠胃的影响，还有对神志的影响。 罗子固知道自己辨别错了——虽然后半夜因为惊照更新他爱不释手导致书一个字没看，但前半夜还是认认真真背了不少的，然而偏偏没有背到今日先生拿出来的三颗药。他尽力去分辨，却还是失败了。 他吃下去的那颗叫“缥缈丹”，能令人如坠云雾，心生恐惧，辨别不清方向，会觉得悲伤痛苦想求饶，或是将靠近自己的所有人都视为敌人。会幻听，会乱跑，会脚步虚浮东荡西晃……总之姿态狼狈，对人的伤害不高，但清醒后羞耻极强。 丹药的效果上头时罗子固已经失去了理智。 正阳斋和他一样的不在少数。 彻底丧失意识之前，罗子固唯一的心愿是同学之间互相宽容，醒来后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再提这件事，就像沆瀣斋和飞泉斋非常有默契地三缄其口一样。 这样，他们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虽然身体痛苦，但至少精神会得到抚慰。 但他忘了，他们今天，和昨天、前天不同。 昨天和前天的惊照，只能简简单单地将眼前的画面凝固成一张图片。 而今天的惊照，能够将眼前的画面保留下来，能够保留下一切，动态、声音乃至阳光与尘埃。 罗子固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前院草地上，抱着他们斋的守门兽。 一只雪白的、单纯可爱的、毛茸茸的兔子。 它向来是柔软温和的，但现在，正惊恐地用后腿蹬着罗子固的脸，试图逃离他令人窒息的怀抱。 罗子固松开它，茫然地站起来。 正阳斋已经不剩什么人了，已经是午饭时间，大多不是去芳馔堂，就是回寝舍了。若是往常，这个时辰肯定大部分人都在芳馔堂，但今天对于正阳斋来说是黑暗的一天，他们暂时没脸见别的斋的同学。 药课的先生还在斋室，一位服用了缥缈丹的学生正抱着先生的腿哭，边哭边呜呜说你瞒不过我的眼睛你是天魔，我要杀了你，把我身上的禁咒解开，我站不起来了…… 罗子固满头大汗，匆匆把自己课桌上的东西收好，向先生点头示意后飞奔离开。 他回到东舍，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屋子，安全感一下子将他包围，他松了口气。 打开幽玄玉想要消遣一会儿，至少度过不愿回想难堪往事的上午——虽然被缥缈丹控制的那段时间他没有记忆，但他也不想知道他那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罗子固从乾坤袋中拿了些之前在芳馔堂囤的糕点吃，先刷了会儿论坛，催催樱姐出新游戏，然后上微言，看他关注的上君们有没有发新的言论。 一刷新，主页一时间都被陈此夜师兄刷屏了，他记录的是他所写的秘境游记的进度，等全部写完校正后，会慢慢放上来给大家看。 除他之外，就是蛮霓上君询问有没有愿意和她学刀法，若愿意拜她为师的，她在望州江照林等候。 罗子固给蛮霓点了个赞。 他倒是想学，但他身在云山，去不了望州，更不可能放下云山学业拜师蛮霓。 也许等再过两年多，他考不上天玄地黄斋，就能去找拜师蛮霓上君了。 逐渐的，罗子固忘却了上午种种。 直到他刷完微言，重新上论坛时，发现了一个帖子。 [闲聊]惊照新出的用法太好玩了，精准记录正阳斋某少年食用缥缈丹后的场景 楼主：[微言截图] 罗子固颤抖，不愿意相信，但是他没办法不相信，截图上的那张面孔，他再熟悉不过——因为是他自己！ 这个帖子被人笑了一百多楼了。 还有人回复“去微言看看吧，你会回来笑的”。 罗子固天人交战，没多久，还是打开了微言。 他按照关键词搜索到那条微信，点开它的时候手指头都跟中了毒似的在发抖。 画面动起来，他的声音传了出来。 “呜呜呜呜女儿，别怕，爹一定带你逃出去，别怕啊女儿，别乱动，这里可是魔渊！都是魔族，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爹的话……” 罗子固看见自己护着白兔，一路从后院闯进斋室，再跌跌撞撞跑向前院。 有清醒的同学想拦他一下，他一胳膊把人撂倒，正气凛然道：“魔头！我今日不愿我的宝贝女儿见得血腥，故而放你一马，若有下次，必将你五马分尸！” 倒在地上的同学：？ 别的同学：噗哈哈哈。 画面在晃动，似乎拍摄的本人也在笑。 罗子固绝望地退出视频。 他被子蒙头，咬住被单，呜呜地想，这下真的没脸见人了，下午的课逃了吧…… 不行，下午是剑课，逃课等于死。 论坛。 [闲聊]我朝霞斋的，明天药课，朝霞斋的学生请进 楼主：此时乃是正午时分，一想到明日药课，我却遍体生寒，如今我只有一个想法，占据了我全部身心，那便是——朝霞斋众生，我提议，我们定一君子协议，不论明日先生的丹药会导致何种症状，不论不幸中招的学生多么令人发笑，请务必手下留情，别用惊照留影。 罗子固点进去，发现许多都回的“可”。 他恶向胆边生，点进去先回不可，然后噼里啪啦说明，每个人有使用幽玄玉的自由，想照就照，为何要听你命行事？ 楼主：？你是正阳斋的吧？ 罗子固：…… 朝霞斋的其他学生回道：我懂，正阳斋可怜，如此恼羞成怒，只更令我等扼腕叹息。诸位，咱们朝霞斋，万万不可重蹈正阳斋覆辙啊！ 罗子固郁卒。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对此，樱姐出面，颁布规则：发布类似视频在微言这样的平台时，最好能得到本人的同意。 有人问：如果对方不同意，我硬是要发怎么办？ 唐樱悠悠回复：修真界的道理，是看谁拳头大。你掂量掂量受不受得住那人一顿打就行。 唐樱的出面，没有阻挡云山的学生用视频分享各种的兴趣。云山的部分学生很快在微言上也笼到了一批关注者，都是对云山学院感兴趣、甚至考过云山，只是遗憾没能考上的。 关注云山的学生，看他们发布的视频和图片，就跟朝圣似的。 经过几天混乱的丛林期，云山的学生内部之间达成了共识，即潜规则，在涉及非正面形象的视频时，若非为了结仇，在发布之前，定要得到视频主角的同意。 整个云山在快乐的氛围中，迎来了秋。 秋一这天早上，最大的好消息是唐樱更新了紫府拾遗，新内容是“秘境探险”，共十八关，每一关要对付不同的怪物，每一关通过都会掉落珍稀物品，还出了十个新角色，三个初境，三个化境，四个通天境。 效果显著。 学榜之上，实时滚动唐樱的菱的数字，往上嗖嗖涨。 采星驰的票券，在唐樱幽玄玉后台显示的数字也嗖嗖涨。 唐樱像只猫一样瘫在床上，抚着肚子，看朝阳升起，对天道感叹：赚钱太容易了。 天道：【这就忘了熬夜做副本想角色的苦了？】 唐樱嘻嘻笑道：“至少此刻躺着看钱进来很快乐。” 天道：【那就努力多做一点吧。】 唐樱：没问题！ 她哼着歌收拾好游戏设计的图纸，脚步轻快。入秋了，温度也稳定了，风凉阵撤了，屋内屋外温度十分舒适。 唐樱直接去飞泉斋。 离上课还有一刻钟左右，她慢条斯理地从乾坤袋中拿出糕点、肉干和果酒，吃了顿丰盛美味的早餐。 岑依然踩着上课的钟声响起。 他扫视斋内正襟危坐的众学生一眼，说道：“有两件事，通知一下。” 唐樱心一提。 秋天到了。 说明什么？ 说明这两件事中有一件事是要秋考了！ 果不其然，岑依然道：“第一件事，就是秋考。秋考定在秋八、九、十三天，请诸位做好准备。” 唐樱很想哀叹一声，但飞泉斋没人出声，大家都静静地等待岑依然宣布第二件事。唐樱就憋住了。 “第二件事，”岑依然笑道，“今年的学院大比，共四十八学院参加，轮到我们云山主场了。” 全斋哄然。 余看霜兴奋道：“先生，那天玄地黄斋的师兄师姐是不是要回来了？” 岑依然点头道：“没错。” “四十八学院？哪四十八？” “哎，那四十都不重要，凑数的，只有那八所最重要。” 乐九萤问道：“哪八所？” “重泽，鹤梦，觞羽，万流，青雷，若刹，长歌加上我们云山。” 唐樱问：“为什么，这八所学院，有何特别之处？” 杨南期道：“樱姐不知道？” 唐樱：？ 兰摇风懒洋洋地说：“众所周知，修真界第二的学院，有七所。” 乐九萤懵了，掰着手指：“什么意思？是我数课没学好么？” 杨南期道：“第一是我们云山，剩下七所就争第二嘛。” 唐樱愣了一会儿，逐渐回过味，说：“鹤梦学院是不是觉得，第一是鹤梦，咱们云山加其他学院是第二？以此类推，重泽、万流、长歌还有什么什么……都是这么想的？” 余看霜竖起大拇指：“樱姐聪慧。” 唐樱：“……” 她默然无语，说：“懂了，就是大家出门被问你哪所学院的，你说修真界第一那所，别人恍然大悟哦那八所之一啊。” 第45章 秋考 岑依然道：“安静安静。学院大比, 秋四十日起，持续时间较长，比试类型繁多, 正式比试中，各学院都是挑出最好的苗子, 平均修为在元婴期，化神期是另外的场子，至于你们……在一旁看着便好。” 有人长叹一声。 岑依然道：“故而不必太兴奋, 与你们息息相关的, 还是秋考。今次秋考与夏考不同，除了纸面考试和对战考试外，还有践行考核，考核地点仍然是东山林，具体规则，到时会告知你们。你们剩余的时间不多，务必在这些日子用心学习。” “是，先生！”众学生齐声道。 虽然先生这么说了, 但还是不影响学院中明显躁动起来的气息。 唐樱就稳多了。 两耳不听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 每节课认真听讲, 私下还在院子里自己练习体术和剑法。 乐九萤、宫展眉和燕瑾若给她开了点小课，在她薄弱的地方给予了指导。 她们很认真, 唐樱大为感动。 转眼, 就到了秋考的日子。 前两天的考试和夏考大部分是一样的, 药课多了一点考试内容，辨别相似的药材和丹药, 但正式考试不会让他们吃下去, 只是把他们选出来认为正确的放在一边, 不正确的放在另一边。 唐樱在开考前瞄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很从容淡定。 比起课堂测验，正式考试的要求可以说是非常友好了。 其他一切流程基本照旧，考了三次，唐樱也算轻车熟路。 体术和剑法课被吊打得也轻车熟路…… 体术考试时，抽签到和她对战的是容樊。唐樱本来想试一下幻境的效果，然而在牵引阵的力量之下，她没有办法放出幻境。 天道说，这是因为这本身并非她的力量，像是一件特殊的法器，会被牵引阵判定为作弊行为，故而限制住了她。 唐樱懂了。 七八日考试结束后，大家对于秋九东山林的测试十分感兴趣。 论坛上各种猜测都有。 还有些以前上过云山学院的，互相分享了一下他们在云山第一年秋考的东山林测试。居然每一版本都不一样，有放了满山野兽要求学生限时逃生的；有分成几组对抗的；也有各自为战的；有幻阵主题的；有迷阵主题的；有探宝主题的…… 唐樱看了一下午帖子，意犹未尽，对天道说：“不知道这么些年出实践考核的是哪位先生，这是游戏设计的大才啊！” 她越琢磨越靠谱，说：“若有这位先生鼎力相助，那我岂不是会少死很多脑细胞？” 天道说：【可以一试。】 唐樱说：“那他能进构筑空间吗？或者……我的意思是，可以让别的人进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一个人做游戏进度忒慢，若是能多来些人……等他们摸清楚游戏关窍，那我们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策划小组……” 她陷入了美妙的畅想，并强烈要求天道考虑一下她的需求。 天道：【考虑中，勿扰。】 然后直到进东山林，不论唐樱怎么呼唤，天道都没有出现。 秋九日，东山林。 还是上次的入口地点，清晨，风有些萧瑟的冷。 岑依然站在前方，为他们讲解此次考核的规则：“整个东山林中，覆盖了一张迷阵，分辨的迷阵的关键点是注意树木。你们在东山林中可能遇到的野兽有崩山熊、鬣狗、群狼、老虎、鳄鱼和森蚺。除了崩山熊以外，其他都沾染了魔气，但不用害怕，你们当中三分之二的人是可以解决它们的。本次考核时长为十二时辰，在迷阵中，时间可能会被拉得更长一些，你们需要自己寻觅食物，注意分辨有毒和无毒。迷阵中有十二个出口，每个出口能容纳两人通过，也就是说，最多只有二十四人能提前离开东山林，成绩会根据你们出来的先后顺序决定；剩下的人只能在东山林中度过剩下的时间，成绩则由你们在山林中的表现决定。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兰摇风神情严肃，开口道：“若遇上崩山熊，如何？” 崩山熊之恐怖，那天听陈此夜说他在秘境中的遭遇时，唐樱也品出来几分。 强大的，能轻而易举地捏死他们这些筑基期。 岑依然道：“林中的几只崩山熊，都是一般货色，只是兽，而非妖。当然，你们之中，能打得过它们的，寥寥无几。因此，我唯一能给的忠告就是，遇到崩山熊，跑。” 兰摇风问：“若是出了意外，没有跑掉呢？” 岑依然笑道：“云山学院绝不忽视每一位学生的性命，举起你们的左手，看到从入学之日起就戴在你们手上的黑色手镯了吗？这并非简单的装饰品，或仅仅为了在外大摇大摆告知你云山学子的身份，黑手镯能抵挡洞虚期一击，而面对崩山熊，当它对你的伤害足够大时，手镯也会保护你。当然——退一万步说，情况真的危急到性命，那么还有整个神识笼罩在山林中的各位先生，会去救你们的性命。” 众学生松了口气。 岑依然笑得露出森森白齿：“不过若是由先生救出来，那成绩可就挂零了。云山学院成立以来，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学生，我只希望，这样的学生不要出现在我们斋室。” 众学生：“……” “时辰快到了，”岑依然目光扫过他们，“还有什么问题么？” 大家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岑依然满意道：“既然如此，钟声一响，便进山林吧。” 众人屏息以待，少顷，钟声“铛——”地敲响。 所有人都飞奔入山林中。 唐樱跟在人群后面进去，大家一阵跑，很快人影都不见了。 她呆了一会儿。 只有红绳能感觉到燕无咎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至于具体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之所以所有人顷刻间分散开来，是因为岑依然所讲述的考核规则中，十二个出口，每个出口只能容许两个人通过。那么这次考核，若想要取得好成绩，最优解是两人组队。 与斋室没有关系，反正最终成绩是算在个人头上的。 唐樱一边思索规则，一边看路。 上次来东山林还是春天的时候，好几个月过去了，山林中地形又十分复杂，上次也多是跟在兰摇风后面走，唐樱记不得路。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清晨的阳光还是挺灿烂的，只是林中高大的树木较多，遮蔽了些许光线。林中虽然没有雾，但风吹过时树叶瑟瑟，树影婆娑抖动，虫鸣震耳，全无人声，令唐樱觉得有些诡异。 稍微让她安心一点的，是燕无咎好像一直在她附近。大约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跟着她吧。 至于他为什么不出来干脆和她一起…… 唐樱想不明白，所以也就不想了。 抱着这点儿微末可怜的安全感，唐樱在林中转转悠悠。 转了没多久，余光一错，唐樱猛然回头。 岑依然说，迷阵的关键是树木。 她左侧方这棵大树，她是不是见过不止一次了？ 这棵树的一截枝丫是断掉的，横截面青涩，看起来是刚断不久。刚才她见过它吗？刚才它的这截枝丫是断的吗？断得如此干净，仿佛是极有力量的一剑，顺滑地砍下。 唐樱心中怀着这样的疑虑，继续往下走。 她是通过观察树木分辨出南北后，坚定不移地朝南方走的。 但说不准，既然有迷阵，那么很可能她看到的是错觉，或者在每一步走下去时，光影扭曲导致她的视线无法判断，最终成了在某个区域徘徊。 大概又走了一刻钟，唐樱有些累了。 不过比第一次进来时好，可能是修为增长了的缘故。 唐樱扶着一棵树，歇息了一会儿。 她有点想喝水。 往前走走看，不知道能不能遇见水源。 上次跟着兰摇风，在东山林活动的区域有限，不知道林中有没有溪流。 唐樱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脚步一顿。 就在她眼前。 那棵树，断了枝丫的树。 果然是陷进迷阵里了，跟鬼打墙似的转圈呢。 唐樱走到那棵树前，伸手抚摸它。灵气从她的手掌涌出去，盘绕着这棵树。它定然是一个突破口。 如果这样简单的鬼打墙她都走出去，那这好几个月的课她真是白上了。 灵气一直绕着树干，唐樱闭眼，把它内内外外都看了个遍。树干没问题，往下看根系，根系没问题，往上看—— 那截断枝！ 唐樱睁开眼，她有点懊恼，这么明显，自己应该最早检查它才对。 横截面上有一层东西，阻碍了唐樱的灵气。 唐樱想用手检查，但她够不着。 只能先想办法爬树。 她带了剑过来——一把短剑，甘家出品，甘琥天赠送。实际上她目前身上有的几把剑都是甘琥天给的。照余看霜的说法，就是不怎么值钱，但还算好用。 不值钱是从余看霜的角度来看，唐樱反正觉得能卖千八百中品灵石的剑是贵得不行了。 她把短剑钉在树上，与大腿齐高的位置。 然后脚步蹬上去，借力飞身而上，抱住了那断枝。接着，唐樱踩着树疙瘩，艰难地爬上去。 姿势稍微舒服一点，她的手触摸那块青涩微凉的断面，灵气凝于指尖，用力—— 那一面有一层纸一样的东西，猛然陷进去。 唐樱把它破开，探头去看，发现这断枝是个伪装，里面放着三颗中品灵石，应该是迷阵的一部分——至少是造成她在此地鬼打墙的主要原因。 把那三颗灵石掏出来，周围起了一阵风，隐隐约约有什么不一样了。 唐樱望着手心的那三颗灵石，陷入了沉思。 “先生有没有说布阵灵石的归属问题？谁找到算谁的吗？中品诶，是笔不小的财富，而且偌大东山林，得布多大的迷阵，用多少中品乃至上品啊？” 唐樱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语。 神识观察林中状况的先生们：“……” 唐樱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暂且把这三块灵石揣进了自己兜里。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大地遽然震动了一下。 唐樱连忙抱紧树干，若非她反应快，险些就摔下去了。 这一下震动后，林子平静下来。 唐樱慢慢从树上滑下，收起短剑。 然后大地再度震颤！ 震动连绵不休，唐樱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她跌在地上，随手抓住地面凸起的树根，头晕眼花之际，就听不远处传来学生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崩山熊——快跑——” 唐樱：？？？ 不是吧？这才刚进东山林多久？有一个小时吗？崩山熊不应该是终极BOSS吗？这么早出来是想让他们团灭？ 脚步声越来越近，震动也越来越明显。 唐樱恍惚快以为自己在蹦床上了。 她也许是愣太久了。 燕无咎不知从哪里出现，拽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快走！” 第46章 怎会如此 地面震动, 很不好走，唐樱被燕无咎拽着，跑得跌跌撞撞。 身后的喊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唐樱走了下神, 回头望了一眼, 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的熊，高大无匹，白衣少年的身影则在绿荫里穿梭，嗷嗷直叫。唐樱一时间有点心疼不知名同学的嗓子。 正在这时，燕无咎忽而停下脚步。 唐樱：？ 燕无咎说：“进迷阵了。” 他松开唐樱, 很快砸树干上摸了一下, 这里的树干上有水。 “进迷阵了？”唐樱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茫然道，“那我们现在安全吗？” “不, ”燕无咎说, “更危险了。” 唐樱很快明白, 燕无咎说的是对的。 身后的白衣少年双手吊住一根纤细的树枝把自己荡起来，飞身落到他们身后，大叫：“樱姐救命！” 唐樱：“……” 求救错人了朋友。 崩山熊也迈着脚步追过来，从某一个点开始, 它也和他们处于同一个迷阵中。 然后, 唐樱发现，分辨不清它的脚步来自哪一边了。 即便它就在他们眼前, 但每动一下, 动静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白衣少年抹了把脸, 乐呵呵地介绍道：“樱姐, 我是朝霞斋的, 薛仲正。” 唐樱：“……” 她生无可恋道：“别樱姐了，快跑吧。” 薛仲正：？ 燕无咎在前，唐樱紧随其后，两人往前方跑去。 薛仲正愣了两秒钟，又叫起来，嗷嗷地跟在唐樱身后狂奔。 东山林里放的崩山熊按照岑依然所说，不是外界那种近似妖的，只是普通的兽类。此熊的特点如其名，力能崩山，追他们的这一只，个头三米多，在崩山熊这个种族中算是矮的了，那张嘴凶恶地嚎叫一声，唐樱回头瞄一眼，看见它粗壮尖锐的牙齿，抖了一下。 “这边！”燕无咎喊道。 这是一条小路，往左拐。 薛仲正已经跑到唐樱前面了，跟在燕无咎身后一转过去立刻嗷道：“这里没路啊！！” 唐樱转过去，也发现了，眼前是一处断崖。 燕无咎十分肯定：“这里就是出路。” “不不不……”薛仲正说，“你、你怎么确定，我还是比较相信樱姐，樱姐你说呢？” 他回过头，有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唐樱说：“我相信燕无咎。” 燕无咎笑了一下，纵身一跳。 薛仲正人都傻了。 唐樱深呼吸一口，走过去，闭着眼往下跳。 薛仲正：“……” 崩山熊近在眼前。 涎水滴答，鼻息几乎要喷到薛仲正脸上。 它的爪子伸过来，薛仲正连连后退，往后看了一眼，悬崖仿佛万丈深渊，却不见唐樱和燕无咎的身影，寂静，只有风和野兽的喘息。 他也眼睛一闭。 坠下去。 “啊啊啊啊——” 薛仲正在失重中叫喊，同时不忘用灵气紧紧包裹自己，心中默念摔下去不要太重。 “啊！” 他落在一片柔软之中。 睁开眼，薛仲正左右四望，发现这是一张藤蔓网，在断崖中上段的位置，旁边是一处深邃洞穴。但奇怪的是，刚才从崖口往下望，一点都看不到它的存在。可能是它处于某个视线盲点，也有可能是被迷阵扭曲了。 不过总算保下一条小命。 薛仲正呼出一口气，抱拳说：“多谢樱姐救命之恩。” 唐樱：“……” 她在藤蔓网上摇摇晃晃站起来，被燕无咎拉了一把，站到洞穴延伸出来的石台上。石台比藤蔓所在的位置高，若没有人拉一把，很难上去。 薛仲正也艰难地站起来，藤蔓上不好走，他掉落的位置离洞穴比较远，走得格外艰辛，快到石台时，薛仲正伸出胳膊，对唐樱说：“樱姐，拉我一把呗。” 唐樱正要过去，燕无咎比她速度快，走到石台边缘，伸出手。 薛仲正摔了一跤。 燕无咎眉峰微挑。 薛仲正咽了下口水，扯出一抹笑：“不劳您大驾。” 唐樱说：“就拉一把的事，这台子挺不好爬。” 薛仲正欲哭无泪。 他咬牙说：“既然樱姐这么说，那、那就多谢了。” 薛仲正爬起来，搭上燕无咎的手。 燕无咎干脆利落地把人拽上来了。 他不管薛仲正心中情感是如何复杂，松开手，转手望着漆黑的洞穴说：“从这里应该能出去。” 唐樱有点儿怕黑。 尤其是这样看起来没有尽头、又狭窄阴暗的。 她在乾坤袋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两颗夜明珠，分了一颗给燕无咎。 薛仲正：“……那我呢？” 唐樱看了他一眼，呃了一声：“你就……跟紧我们吧。” 薛仲正：“……” 虽然大家都知道樱姐和这个人魔混血关系挺好的，但亲眼看到好到这样的程度，还是令人震撼。难道这就是仙神的格局？ 薛仲正启州人，人魔大战前，启州常有魔族出没。薛仲正远远见过一次魔族，吓得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燕无咎和他所见的魔族不一样，但他还是下意识想离他远点。 燕无咎在前面打头阵，唐樱走中间，薛仲正殿后。 洞穴太窄，燕无咎个头高，只能稍微躬着身子走路。 越走越窄，走到后来，连唐樱也要微微弯腰才能不碰到头了。 弯腰之后又走了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唐樱有点喘不过气了。她拍拍燕无咎的肩膀说：“我们歇会儿。” 燕无咎停下来。 他蹲着，从乾坤袋里拿出水和食物。 唐樱有些惊诧：“你竟然带了？” 燕无咎：“嗯。” 薛仲正也大为感叹：“我只带了指南针和换洗衣物。结果指南针进来完全失效了。” 这次进东山林前，要求学生们不允许带多余的乾坤袋，只能用学院统一发放的。里面的空间差不多是二十九寸行李箱大小，唐樱在看过论坛的帖子后，带了短剑、夜明珠和一些药。唯独忘了带水和食物。 燕无咎把水囊和荷花糕给唐樱。 薛仲正眼巴巴看着，小声哀怨地说：“都怪先生没有提前说这次不给丹药了，我还以为和上次一样，吃一颗管一天，不饥不渴，用心完成考核便行。” 唐樱心道其实她也有点这样的想法，这才忽视了这点。 她接过燕无咎递过来的，咬了一口清甜的荷花糕，问燕无咎：“你不吃吗？” 燕无咎说：“我不饿。” “那喝水？” 燕无咎说：“我喝这个。” 他拿出一小瓶果酒。 唐樱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会带青梅酒进来。” 燕无咎喉结滚动，低声道：“好喝。” 薛仲正重重地咽了咽唾液。 唐樱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 燕无咎捕捉到她脸上的神情变化，转手扔给薛仲正一块绿豆糕。很小一块。 “没水了，”燕无咎说，“等出去给你找吧。” 薛仲正说：“多谢多谢。” 他将绿豆糕塞进嘴里，竖起大拇指：“真甜。” 燕无咎没有看他。 薛仲正认真嚼了嚼，把这么一小块绿豆糕吃下去，只觉得这浓郁的香甜抚慰了他一进东山林就遇到崩山熊的惊魂不定，甚至感动得想要泪流满面。他能遇到樱姐……和燕无咎，真是太幸运了！ 休息了片刻，燕无咎说：“继续走吧。” 唐樱叹气：“还要走多久啊？” 燕无咎说：“应该不会太久了。” 三人继续往前，从直起身走路到弯腰走，再到最后得蹲着、趴着慢慢爬。 薛仲正心里有点打鼓了：“前面真的有出路吗？万一是死路怎么办？万一前面有危险怎么办？我们这样连回头都没办法……” 燕无咎说：“前面是出口。” “你真的能肯定吗？” “能。” “拿什么肯定啊？”疑虑一旦冒出来，便根本止不住，薛仲正确实有些害怕，“你又不能神识一扫，这里头的构造就清清楚楚。” 燕无咎不耐烦道：“若不愿意跟着，你就此停下也行。” 薛仲正：“……” “樱姐……” 唐樱说：“哎，坚持坚持。小薛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故事，一个人，想要挖金矿，他挖啊挖，挖啊挖，挖了很多年，但一直没有挖到金子，就放弃了。结果你猜后来怎么着了？” 薛仲正：“怎么着了？” 唐樱说：“后来他去世了，他的孩子决定实现他想要挖出金矿的愿望，于是进入他挖的地道，在他停下的地方再多挖了一锄子，哇，金光耀眼！” 薛仲正：“……” 唐樱一边喘着气一边说：“你知道这个故事教会了人们什么道理吗？” 薛仲正干巴巴道：“要坚持。” “没错！坚持就是胜利！” 薛仲正不吭声了，没过多久，一片光洒了进来。 燕无咎率先爬出去，然后搭手先拉出唐樱，再拉出薛仲正。 薛仲正的一身白衣已经成了灰衣，灰得还很斑斓。 他看着明亮的天空，眼角差点流出泪了：“出来了！我们得在下面爬了快一个时辰吧？” 燕无咎：“没有，半个时辰一刻。” 一小时十五分钟。 唐樱心想自己也很牛逼了。 他们找了处干净的草地坐下来休息，这里有一条很窄的小溪，水流汩汩，看起来很清澈。薛仲正便摘了片宽大的叶子，屁颠屁颠舀水喝去了。 唐樱喝了两口水囊里的水，悠悠道：“小薛，你知道吗，刚才我给你讲的故事，还有一个对应的版本，你想听吗？” 薛仲正喝水喝得痛快，顺道洗了把脸，闻言疑惑道：“嗯？” 唐樱说：“同样有一个人，他想要挖金子，挖啊挖，挖啊挖，一直没有挖到，但他没有放弃，一直挖到了死。” 薛仲正：“那他挖到金子了吗？” “没有，”唐樱摇摇头，“后来有人替他检查了一下……你可以想象是惠虚上君那样的大佬，神识扫过去，一切洞悉。那人挖的地方，根本半点金子都没有。” 薛仲正愣道：“啊？” 唐樱：“你知道，这个故事教会了我们什么吗？” 薛仲正迟疑道：“别坚持？” “错！”唐樱说，“是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坚持。” “那刚才在洞里……”薛仲正没底气地说，“你怎么没说这个……” “因为我相信燕无咎，相信这是正确的路。” 唐樱站起来，对薛仲正说：“从刚才到现在我们能走出来，都是燕无咎的功劳，你应该多谢谢他，而不是谢我。” 她神情认真。 被这样看着，薛仲正莫名觉得心虚。他逼迫自己正视燕无咎，有些艰难地说：“多谢，燕无咎。” “客气了。” “不不，不是客气，应该的！”薛仲正重复道，“应该谢你！” 燕无咎看了唐樱一眼，唐樱正在笑，阳光灿烂的样子。 他收回目光，站起来说：“现在还是想办法找出去的路。十二个出口，很大可能是平均分布，也就是说东南西北各三个出口。我们现在在南边……其实我猜崩山熊出现的那个方向应该会有一个出口，这样的杀器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很可能是你当时很接近出口了。” 薛仲正喃喃：“确实……有些道理。我当时是看到那边有道奇怪的光闪了一下，走过去看，结果……” “光？”燕无咎说，“那我们在找的时候，可以多留意‘光’。” 唐樱豪气道：“那出发吧！” 薛仲正说：“等等！” 唐樱疑惑地看着他。 薛仲正说：“我要换身衣服！” 唐樱：“啊？” 薛仲正脸有些红：“我衣服弄得这么脏，成何体统，当然要换一身！” 唐樱说：“那你快去快回。” 薛仲正跑去一棵粗树后面。 唐樱看看燕无咎的黑衣，又看看自己深紫色的衣裙，感叹道：“这种时候还是深色衣服方便哦，脏了也看不出来。” 燕无咎勾了下唇：“嗯。” 他定定看了唐樱一会儿，说：“紫色不错。” 唐樱愣怔一瞬，然后躲开眼神说：“是吧！别整天穿黑灰啦，有点颜色也挺好的。” “知道了。”燕无咎说。 薛仲正换完衣服出来，朝两人招手。 唐樱一回头，发现他又换了一身雪白。 她遥遥喊道：“你不会带了一乾坤袋的白衣吧？” 薛仲正说：“樱姐见笑了……确实是的。” 唐樱：“……” 他抚平衣襟，向他们走来，走过来没两步，突然叫了一声。 唐樱眼睁睁看着他摔倒，白衣摔进淤泥里。 薛仲正：“救命！” 他两只手胡乱挥舞，拔了一堆草，整个人被拖进林子里。 唐樱冲过去，燕无咎紧随其后：“是森蚺！” 一条巨蛇盘在树上，唐樱看到检测到的幽玄之气往上跳了一大截。 燕无咎从乾坤袋中抽出长剑，挥砍过去。 巨蛇黄色的眼瞳看到燕无咎，在霎时间瑟缩了一下。 除了崩山熊以外，所有东山林中的猛兽身上都沾染了魔气，换而言之，它们已经处于魔族的体系内。那么害怕燕无咎，就是本能。因为燕无咎是比它们更高级更强大的魔。 森蚺挨了燕无咎一剑，痛得颤抖，它没有反抗，缓缓松开薛仲正，甚至用尾巴推了推，把薛仲正推到燕无咎面前，摆出一副让食的态度。 薛仲正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躲到唐樱身后。 燕无咎再度举剑。 唐樱喊道：“等一下！” 燕无咎问：“怎么？” 唐樱说：“等一下，我有办法解决它。” 杀掉多浪费，让她吸干它！！幽玄之气这东西，她不嫌多。 燕无咎尽职尽责震慑森蚺，唐樱则运用灵气，找到熟悉的吸收幽玄之气的方式。 灵气扑过去，飨尽这条巨蛇。 薛仲正屏住呼吸，感受到唐樱倾巢而出的灵气，再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巨蛇逐渐萎靡，最后变成了一堆焦黑的灰烬。 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薛仲正：……樱姐真的是神！ 唐樱满意：“很好，我们接着走吧。” 燕无咎突然笑了，对唐樱说：“若接下来遇到魔物，也这么做？” 唐樱说：“好啊好啊。” 薛仲正嘀咕：“还是不要遇到了吧……” 他举手道：“我能再换次衣服吗？” 他胸口已经布满泥巴。 唐樱扶额：“你换吧……你不要离开太远。” 薛仲正根本没打算离开，他里面又不是没穿亵衣，刚才害羞个什么劲，咬咬牙，速度快点，当着两个人的面换了也没有。 “你是有强迫症吗？”唐樱好奇地看着换上新衣的薛仲正，还是白色，雪白。 “强迫症？”薛仲正，“什么意思？” 唐樱说：“就是只愿意穿白衣服。” 薛仲正说：“我是喜欢白色……” 唐樱点点头：“希望接下来能一路顺利吧。” 三人由燕无咎领路，继续出发。 燕无咎说：“上次进东山林我到处走过一遍，对地形还算熟稔。” 薛仲正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唐樱就说：“那我们就跟你走。” “嗯。” 燕无咎在路上说：“既然是考核，出口必然不会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越危险，越有可能存在出口。南边有崩山熊，我们便不回头走了，现在往西边走。西边……有一处沼泽，可以一看。” 从南到西的一路是很不平静的。 具体表现在薛仲正狼狈不堪，后来又换了四身衣服。 唐樱则幽玄之气收入 40w。 一只猛兽的幽玄之气在七八万左右。 他们一路遇到了一只老虎，两条鬣狗和两只狼。 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都是薛仲正。 到后来，燕无咎都默了。 他看着快要哭唧唧的薛仲正，说：“快到了。” “最好是，”薛仲正抽噎一声，“最好是快到了。我只剩下最后一身衣服了。” 唐樱：“……” 衣服是重点吗？ 拨开最后一片荆棘，缭绕着雾霭的沼泽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除此之外，还有萧未非、葛清尘、吕依依、鱼恬、穆子津和几个唐樱不认识的人。 前三个是他们飞泉斋的，以穆子津为首的是正阳斋的人。 唐樱他们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过来。 鱼恬冲她招了下手。 唐樱说：“大家怎么都在这里？” 萧未非神情僵硬，没有出声。 穆子津说：“猜想这里可能会有出口，便过来看看。” “那怎么不走？” 穆子津说：“这一片是沼泽，沼泽往后是浅塘，塘里有鳄鱼，很难走。” 唐樱：“哦？” 她使劲张望，恨视线不能穿透薄雾。 唐樱说：“有几条鳄鱼啊？” 穆子津有点惊诧于她毫不惧怕甚至跃跃欲试的态度：“十几条。” 唐樱：“哇！” 其他人：？？？ 薛仲正一脸隐秘的骄傲，嘚瑟地望着那些人。他们不懂！只有他看到了樱姐神迹！ 在唐樱眼里，那不是鳄鱼，都是幽玄之气，是财富！ 穆子津看着她：“你有对付鳄鱼的方法？” 唐樱点头，又问：“你们在这站了多久？过沼泽的方法有没有？” 穆子津说：“试过一次，进去了两个人，没有出来。沼泽应该也有迷阵。” 唐樱思忖道：“没找到阵眼吗？” “不好找。”穆子津摇了摇头。 唐樱看向燕无咎，小声问：“你能找到吗？” 之前遇到崩山熊误入迷阵时，燕无咎很快就分出了正确的方向，当时若是时间宽裕，对他来说，找出阵眼所在应该也不难。 燕无咎颔首道：“可以。” 但他问唐樱：“我可以直接带你过去，比找阵眼要方便。我们一路上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唐樱愣了愣：“我们路上，遇到了很多迷阵吗？” “很多。” “啊……”唐樱露出一脸可惜。 燕无咎：？ 唐樱掏出口袋里装的三颗中品，说：“阵眼里都是灵石啊！” 燕无咎说：“我知道，布阵就是需要……” 他猛然呆住了。 “你之前说……布阵的中品上品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是认真的？” 唐樱没有说话。 她本来是想炫耀一下，找到阵眼是可以挣灵石的，但是燕无咎的表现让她意识到之前燕无咎应该听到她喃喃自语的话了，顿时心态由炫耀变成了奇怪的羞赧。 “开、开玩笑的！”唐樱闷头说，“我们直接过去吧！” “不，”燕无咎说，“找阵眼。沼泽上的阵所用的灵石应该不少。” 鱼恬幽幽开口：“你们不要说得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好不好？搞得我们这些在这想了半天办法的人很像傻子。” 燕无咎不吭声，直接行动。 萧未非待不下去，直接告辞，带着葛清尘和吕依依走了。 鱼恬调侃道：“我们也走算了，这里就算有出口，也肯定是他们的了嘛。” 穆子津说：“未必，见机行事。” 燕无咎找到阵眼，喊唐樱过去。 有两处，分别在沼泽的两边。 一处在水洼里，另一处在树根下。 一共掏出来十七八块中品灵石。 穆子津看着唐樱喜悦的表情，一言难尽道：“你们破坏整个迷阵的唯一目的就是这几块灵石？” 唐樱说：“十几块！不少了！” 穆子津：“……” 眼前淡淡的雾气消散，昭示着迷阵失去效果。 求救的声音从沼泽上传来，有一男一女陷在沼泽里，已经到了胸口的位置。 穆子津朝鱼恬和另两女孩两个男孩使了个颜色。 五人狂奔起来，直接用灵气垫脚，踏过沼泽，而后用最快的速度飞奔过满是鳄鱼的池塘。鳄鱼动了动，两女一男接连惨叫几声被拖下去，但鱼恬和另一个男生头都没回，到了对岸后扑到林中。 光芒一闪。 先生的声音通过神识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西一出口失效。” 穆子津悠闲地救起沼泽中两人，然后去救池塘里的。 薛仲正回过神，指着穆子津：“好、好无耻！！！” 唐樱：“……” 确实，她都没反应过来。 燕无咎皱眉看了穆子津一眼，走到唐樱身边，说：“也好。” 唐樱：“嗯？” 燕无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方才不是可惜我们途中遇到的迷阵么？” 唐樱：“啊……” 燕无咎说：“还剩十个时辰，足够你把整座东山林的迷阵阵眼都撬了。” 唐樱：！！！ 她说：“好耶！” 薛仲正：？？？ “啊不是，樱姐，”他无助道，“可我只剩一套干净衣服了……” “少年，”唐樱拍拍他的肩膀，“强迫症是病，要治。跟我们来吧，等会儿要是再碰见出口，你机灵点，跑快点，不就行了吗？不然你跟穆子津走也行。” 薛仲正可怜巴巴：“那我还是跟着你们吧……他们太无耻了，我怕他们背后敲我闷棍。” 穆子津：“……” “走，”唐樱说，“找灵石去！啊——在那之前，我们先过去把鳄鱼吸了！” 先生甲：“……” 先生乙：“……这次的主题分明是生存、竞争和对抗。” 先生丙：“竟被唐樱玩成了寻宝。” 先生丁痛心疾首：“怎会如此！” 第47章 互帮互助 韦照摸着下巴, 说：“另辟蹊径这种玩法，挺有意思。” “韦先生大度，若我一手设计的玩法被他人作践如此, 我定然、定然……” 韦照笑道：“怎么能叫作践, 相反, 她把这次考核变得更有趣了。” 在沼泽上走路，和鲁醉游教过的在水上走路用的是相似的方法，最主要的还是灵力控制。 唐樱费了一番功夫，走过沼泽，落脚沼泽与池塘之间的坚实地面时, 只觉得成就感满满, 当即回头对后面的燕无咎和薛仲正嫣然一笑。 燕无咎和薛仲正都停顿了一下。 薛仲正愣怔须臾, 喃喃：“樱、樱姐还挺好看的啊。” 燕无咎瞥他一眼，没有出声, 继续向前走。 他提速, 很快到了唐樱身边, 目光落在池塘中的鳄鱼身上，鳄鱼原本正盯着唐樱蠢蠢欲动，见到他，登时寂静下来, 乖巧得仿佛十几只兔子。 唐樱由衷道：“你真是太好用了。” 燕无咎抿了下唇。 只是因这些动物——所谓的猛兽在魔物中来说太低级了而已, 遇到稍微强大的，只会视他为刀俎上的鱼, 追着他, 想从他身上撕下肉来。 譬如天魔, 譬如地魔。 更大的噩梦通常是他名义上的父亲——魔尊楼阔。 燕无咎有时做噩梦都是自己因此而连累了唐樱。 现在唐樱居然语气轻快地说他“好用”。 燕无咎不知如何形容自己微妙的心情。 唐樱蹲在岸边, 发动吸幽大法。 薛仲正在沼泽中走得艰难, 他才刚筑基不久，对灵气控制虽然比唐樱纯熟，但不够强。一路又惦记着他所剩不多的白衣服会不会弄脏，等到岸边时，唐樱已经吸完了。 她拍拍手说：“行了，走吧。” 薛仲正：？ 等等，所以，他跟过来的意义是什么？ 他是傻了吗？ 东山林中不同的斋室、不同的学生面对相同的考核，选用了不同的方式。 正阳斋穆子津，加上他一共八个人，组成一个小队，互帮互助，一路前行，只要能过掉四个出口，他们八个人便都能提前出东山林。在西沼泽出口，鱼恬他们顺利出去，已经向团队中剩余的人证明了穆子津值得信任。 否则以他的实力，完全能够抢在别人之间先出去。 但他选择了留下来救他的同伴。 像穆子津这样的团队，在东山林中不多不少，也还有那么三四组，聚集了不少学生。 但并不是所有的团队领导者都有穆子津这样冷静的魄力，出口在前却让队员先去。 “北三出口失效。” “北二出口失效。” “西二出口失效。” “东一出口失效。” 唐樱回头一路撬迷阵灵石的时候，出口失效的通知声时不时响起一个，这意味着他们可供选择的出口越来越少，能够出去的名额也越来越少。 “这里。”燕无咎叫她。 他摘下那只蜂巢，丢到地上，野蜂嗡嗡飞舞，唐樱眼疾手快给自己覆上一层灵力保护罩。这个所有人用到频率最高的法术，唐樱已经非常熟练了。 她更加熟练地把蜂巢中的灵石掏出来。 同时嘟囔：“先生也太会藏了。” 薛仲正：……就，没眼看。 燕无咎从树上跳下来说：“这边差不多清干净了，南边的出口还没动静，我们可以再回去。” 薛仲正苦着脸说：“回去面对崩山熊吗？” 燕无咎说：“嗯。” 唐樱犹豫了一下，她问薛仲正：“这个考核在成绩的总分里占比多少来着？” 薛仲正掰着手指算道：“五分之一？” “挺重要啊。”唐樱想了想，“那我们出去吧。” 为了一洗倒数第一的耻辱，不能保证之前的考试能有高分，在这样的综合实践考试中能拿到前二十四，应该也能提不少分了。 薛仲正被强行要求带路，他绞尽脑汁回忆自己是在哪遇上崩山熊的，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地方。 “就是这儿，”薛仲正说，“爬上去就是了。” 他指的是一处石壁，上面爬满青色的藤蔓，高度和唐樱的身高差不多。 燕无咎率先上去。他跳起来双手撑住石台，稍稍用力整个人就上去了。看起来十分轻松。薛仲正个头虽然没他高，但差不了太多，于是撸起袖子跟上。 “啊。”他脚滑了一下。 真上手了才发现臂力不够，艰难地蹬了好几次腿，薛仲正才缓缓爬上去。他喘气道：“还是跳下来比较容易些。” 想起自己被崩山熊追得慌不择路跑到这里一跃而下……还摔了个跟头，这句话又不是那么有底气了，遂冲唐樱讪讪一笑。 唐樱打量了石壁的高度，往后退了几步，助跑向前，蹬壁上去。 她半个身子跃出石壁，燕无咎一把接住她，把她抱上来。 唐樱攀住燕无咎的肩膀，感觉到他的手掌搂在她腰侧。 很用力地箍住了她。 薛仲正一脸呆滞。 唐樱：“谢谢。” 燕无咎松手：“不用客气。” 薛仲正：懂了，就是同学之间普普通通互帮互助。 崩山熊就在眼前了。 注意到他们，立刻呼噜噜喘着粗气叫起来。 薛仲正说：“就是那边，有光！” 唐樱变换角度，看到那边绿荫掩映，一个发光的团。 结界。 就是他们第一次进东山林见过的，关动物的那种，但在这里，它应该成了出口的掩护。 燕无咎回头看了眼薛仲正：“你怎么办？” 薛仲正愣道：“什么？” “只能两个人过去。” 薛仲正：！！！ 他险些忘了这项规定！ 薛仲正看了眼唐樱和燕无咎，结巴道：“我、我怎么办啊？” 燕无咎不置可否：“先想办法对付崩山熊吧。” 他长剑出鞘，立刻吸引了崩山熊的注意力。 崩山熊动起来，地面又开始颤动了。 唐樱回头看了眼薛仲正，他们要走，至少不能留薛仲正一个人面对崩山熊，得把它干掉。 燕无咎的修为具体几何唐樱不知道，但她知道要想杀掉这只熊不会容易。 不过可以试试她的幻境。 燕无咎的表现看起来是没有指望唐樱帮忙，他也没有指望薛仲正帮忙。 一身黑衣气势凛冽，燕无咎独自一个人拿着剑挑衅崩山熊。当崩山熊追过来的时候，他便后退，奔跑。 此处的地形类似于一块比较特殊的山谷，四面是嶙峋的断石般的悬崖峭壁，燕无咎一面峭壁奔跑过去，崩山熊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一路跑到峭壁前方，然后就像唐樱刚才从下面跳上来时一样，双脚蹬在峭壁上，三米高时回身，在空中一转，利落的一剑直直砍在崩山熊的后颈之上！ 然而，崩山熊皮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厚，即使燕无咎的剑已经是极其锋利，但砍到它的后颈也只是出了些许血丝，未伤及它根本，反而触怒了他。 崩山熊怒吼起来，伸出爪子在背后一阵乱挠。 燕无咎左右闪躲，心中思索其他可以攻击的地方。心脏？还是眼睛？ 先生甲：“此子英勇。” 先生乙：“魔族嗜杀。” 韦照：？ 他自己斋的学生，当然心向几分，皱眉道：“偏见。” 先生丙：“燕无咎出手并非无缘无故，一是为了出林，二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注定要剩下来的少年，否则他完全可以带唐樱悄悄过去，何必主动挑衅？” 先生丁：“不好！” 崩山熊怒极，一阵狂吼，干脆就地滚身，把燕无咎摔了下来，而后猛扑过去。 燕无咎唇角溢出些许血迹，只觉得一道无边阴影就要压下来。 “燕无咎！” 唐樱大叫一声，冲过去。 薛仲正心里一惊，也叫了一声：“樱姐！别冲动——” 陡然之间，此处山谷仿若春暖花开，暖意和光芒荡漾开来。 唐樱双手袖中无数条藤蔓窜出去，紧紧缠住崩山熊。 崩山熊嚎叫起来。 藤蔓上有尖锐倒刺，虽然刺不破它的皮毛，但就像被虫子叮了一样，说痛不痛，却很烦人。它当即旋转身体，变换目标，朝唐樱去。 唐樱站在原地没有动，死死盯着它。 它身后，燕无咎很快站起来，提剑而上。 “等等！”唐樱喊道。 燕无咎挥剑之姿一顿，眼见崩山熊就要到唐樱面前，唐樱收起藤蔓，后退一步。 崩山熊轰然倒地。 薛仲正傻眼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崩山熊不是死了，它还在挣扎，但是脚下似是被什么黏住，站不起来，只能无能狂怒地吼叫和锤动地面。 唐樱用心操纵着蛛网慢慢缠上它的腿和身体，将它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然后才对燕无咎说：“好了，可以上了！” 燕无咎：“……” 峭壁之上，穆子津一行人正低头往下看。他身边的少年问：“子津兄，冲吗？” 另一人笑道：“哈哈哈咱们怎么老和唐樱撞上，再抢他们一次，那魔族的孽种会恼羞成怒对我们出手吗？” “我觉得还是不要贸然行事，他们这情况，看起来有些古怪。穆哥觉得呢？” 穆子津摇头道：“确实古怪，咱们别轻举妄动。” “他们……是自己布了个幻阵？怎么做到的顷刻之间就出现的？那不应该是化神之上才能做到的？” “而且，如果藤蔓和蛛网是幻象的，应该不能真正阻拦崩山熊才对。” 几人窃窃私语，推测情况。 底下，燕无咎面无表情，把崩山熊脑袋砍了下来。 唐樱收了幻境。 她脸色有些苍白，别开脸不看崩山熊的惨况。 燕无咎顿了顿说：“没事了，我们走吧。” “那薛仲正……”唐樱想回头再商量一下或者说两句话，这么走了总觉得良心不安，“我们……” 眼角余光棕衣的影子一动。 薛仲正大喊道：“樱姐快快快跑！！！是正阳斋那群无耻的人又来抢出口了快跑啊——” “什么叫又啊，”跟在穆子津身边的少女道，“都是巧合啦。” 但她的步伐可一点都不慢。 突然之间，她只觉得周身所有的景色都变得不一样了，眼前出现一张白色的巨大蛛网，她来不及剎下脚步，兜头撞上去。 另一个棕衣少年处境与她别无二致。 两人：“……” “穆哥！”峭壁上有少女想下去帮忙，被穆子津拦住。 穆子津沉声道：“没用，唐樱不会伤害他们的，你们也别下去送了。” 少女迟疑片刻，低声道：“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穆子津说：“我不知道。” 唐樱没有为难正阳斋的人，只认真和薛仲正告了别。 薛仲正泪眼汪汪。 唐樱于心不忍，说：“要不这样，你跟穆子津他们混吧？咱们遇到两次，也算有缘，而且我觉得他们这个方式其实不错的，不用自己面对危险，只要跑得快就行，你被崩山熊追的时候不是跑得挺快的？” 薛仲正：“……” 穆子津：“……” 被蛛网黏住的少女对棕衣少年说：“她真的不是在嘲讽我们吗？” 唐樱抬头道：“穆子津，你带带薛仲正呗，算我托付给你的。” 顿了两秒钟，穆子津说：“行。” 十分钟后。 “南一出口失效。” 唐樱拍拍身上的草屑，偏头问燕无咎：“我们是第几个出来的？” 燕无咎默算了一下：“十一和十二。” 唐樱说：“现在才几点，一半的出口就没了。” 燕无咎看了眼天色：“申时末，快天黑了。” “恭喜两位，”岑依然出现此地，道，“可以回去休息了。” 唐樱说：“这就可以了？” 岑依然道：“当然，你们已经完成考核了。” 唐樱迟疑了一下：“岑先生，我可以问一下，历年来设计东山林考核的先生是哪位吗？” 岑依然说：“是韦照。” “哦？”教数课的韦先生，唐樱心中一喜，自己和他关系还不错，“韦先生现在身在何处？” “在悬空阁，和其他先生一同观察林中情况。” “我能去……” 洞悉她的心思，岑依然道：“不能。” 唐樱：“……” 她委委屈屈：“那就等考核结束吧。” 在东山林里折腾了一白天，唐樱又渴又饿，便决定去芳馔堂吃饭。 问燕无咎一起不一起，燕无咎点头。 两人到了芳馔堂，发现乐九萤已经在了。 她眼睛一亮，和唐樱打招呼：“唐唐！” 唐樱买了饭菜，自然地和她坐到一起：“兰摇风没跟你一起？” 乐九萤撇嘴道：“他说他不想提前出来。” 唐樱沉思道：“他是因为想要保持分低吧。” “为什么呢？”乐九萤咬着骨头，“考得低连菱都没得赚，虽然我娘要我保持低调，但我已经痛定思痛，考中间才是最隐蔽的，考倒数只会吸引注意力！” 燕无咎：“你说的对。” 唐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呜呜。 她埋头吃饭。 在东山林中，唐樱一路虽然疲惫但没有感觉到多么饿，真坐下来休息了，饥饿来势汹汹，只有大白米饭才能遏制住。 红烧肉和炒菜也很好！ 唐樱吃了七分饱，但还恋恋不舍，不愿意停下，于是拿出幽玄玉，边上网冲浪边小口小口吃着。 乐九萤本来是热烈地想要聊天的，可惜燕无咎除了最开始附和她说了声说得对后就不吭声了，唐樱更是沉浸在网络世界。她只能自娱自乐，打开紫府拾遗，继续冲新副本。 “我打到第十关了，”乐九萤一边挑选对战阵容一边叹气，“唐唐，原先幽玄玉只在学院时，我还觉得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现在玩的人多了，才发现到处是高手！” 唐樱看到了，论坛已经有人通过了新副本的十二关，并且摸索出一套比较万能的阵容。 她也忍不住感叹：“太快了。” 乐九萤说：“我现在回头玩逃离魔渊，都发现不知道是谁，把记录刷新到快一万了。” 唐樱：？？？？ 她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你说多少？” 乐九萤说：“我昨天晚上看，九千六百多吧。他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天下第一剑，真不知道是谁，口气挺大。” 唐樱：“……天下第一剑？” 乐九萤：“昂，你说我要不要取个妖族少主这种名字？虽然狂，但好像也挺有意思。” 唐樱打开快信群，倒霉盟的聊天记录还在，惠虚明明白白了一个叫天下第一剑的，介绍说这是乌恪。 乌恪上君的确是天下闻名的剑修，也的确有个诨号，叫“当今天下大乘以下第一剑”。 然后他自己取名时，就把当今、大乘以下这样的限定词去掉，成了“天下第一剑”。 逃离魔渊这个的第一剑，头像也和乌恪的快信头像一样，是朵小花。 还挺……铁汉柔情？ 唐樱摇摇头。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乌恪究竟无聊到什么程度，居然把逃离魔渊玩到了快一万！ 说曹操曹操到，唐樱的快信一响。 是惠虚。 “乌恪托我问你，剑破苍穹何时能出？他已迫不及待。” 唐樱：…… 她回复道：“快了快了。” 接着想了想，又问：“那个投票的截图，你发在微言，是因为乌恪上君吗？” 惠虚：“不是，我亦觉得剑破苍穹不错。” 唐樱：“……虽然它叫剑破苍穹，但是并非全是剑修的游戏。” “我知。” 唐樱乖巧道：“好的。” 惠虚：“体术与灵控近来有没有多加练习？” 唐樱：“练了练了。” “下次回云州，我会考校你一番。” 唐樱泪流满面，太负责任了惠虚上君，大可不必啊！ 她手上却回复：[浣熊合掌鞠躬：是！] 当夜，所有出口失效。 唐樱躺在春屋床上，眼神放空对着天花板碎碎念：“天道啊天道，你什么时候出来啊，我现在已经知道东山林考核是韦照先生设计的了，等明天考核结束我就要去找韦照先生了，你不出现我怎么跟他说，难道要我把这荒诞的一切和盘托出吗？那也得他信，我觉得还不如说我是神来得可信，你觉得呢？” 【闭嘴。】 唐樱惊喜道：“哦豁，你终于活啦！” 【我一直活着。】 唐樱：那我之前叫你那么多遍你不出现？ 【你以为让别人进构筑空间是件简单的事？不需要研究吗？】 唐樱小鸡啄米地点头：需要需要。研究出什么成果了吗？ 【十万幽玄之气兑换一个接口。】 唐樱看着自己的幽玄之气，点头道：兑！ 一只玉匣落到唐樱掌中。 唐樱坐起来，仔细把玩。玉匣打开，会绽放出一道光芒。 【滴血认主，接触光芒后便可进入构筑空间，但别人永远只能获取一部分权限，而非全部。】 唐樱郑重道：“明白！” 次日清晨，没能从出口出来的学生陆陆续续出东山林。 薛仲正最后一套白衣也在一夜的摸爬滚打中脏了，他只能含泪挑了件没那么脏的穿。 穆子津手下最后剩下穆子津本人、棕衣少年和一名少女，三人加上薛仲正没能出去，被困在东山林一晚。 不过穆子津本人挺靠谱，薛仲正在他那儿甚至还吃到了一顿饱饭，登时对他“无耻”的印象一扫而光，只觉得，穆子津，好人！ 出了东山林，便见唐樱在。 薛仲正更感动了：“樱姐，你原来还是惦记我的……” 唐樱：“呃，不是。” 薛仲正：？ 唐樱脸色一变，笑容灿烂地朝他身后某个方向招手：“韦先生！” 韦照惊诧：“找我何事？” 唐樱说：“咱们能私下聊么？” 韦照爽快道：“你选地点。” 唐樱说：“去芳馔堂吧！” 芳馔堂吃饭的地方，除了她和乐九萤常去的大堂，其实还有类似包厢的隔间，不过进去是花菱的，一般学生没这么需求就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来之不易的菱。 在外人——燕无咎、乐九萤、兰摇风看来，唐樱和韦照密谈了近两个时辰。 而唐樱只是和韦照大致说了情况，给他展示玉匣，外加带他进构筑空间做了教学演示。 出来后，韦照看唐樱的眼神都变了。 向她鞠了个大躬。 唐樱不知道他都脑补了些什么，极力淡然道：“先生不必如此。” 韦照低声道：“设计考核的趣味，的确与设计游戏类似，我与其他几位同此乐趣的先生，常写信往来，自有幽玄玉后，和重泽、鹤梦的好友，也用幽玄玉联络，若你需要，是否愿意让他们也参与其中？” 唐樱想了想，道：“可以，只是其中说法，先生要把握分寸，而且最终构建，只能经由你手。” 韦照说：“自然。” “对了，”唐樱说，“只要参与设计且设计被采用，定要留下名字，若不想表露真身，假名亦无不可，名字我会放在设计人员列表中。” 韦照赞赏地看着她。 唐樱咳嗽一声：“都是应该的。” 交给韦照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剑破苍穹的人物、属性、武器设定。 唐樱目前做了个八个角色，各属性都有，正好能给韦照参考。 她和韦照谈完，出了包厢。 韦照匆匆离去，乐九萤伸着脖子问：“唐唐，你和先生都聊了些什么啊？” 唐樱说：“做游戏的事。” “新游戏要上了吗？是什么？秘境逃生吗？” “不是，”唐樱叹气，“剑破苍穹。” 乐九萤整个人蔫了一瞬：“剑破苍穹，我看了介绍，觉得没甚么意思。” “未必，”唐樱回想起这类游戏在地球的火爆程度，“也许上手玩了，便会察觉出其有趣之处。” “但愿吧。” 因为许多学生在东山林一夜都没休息，因此今日放假。 明日上午公布成绩，下午正常上课。 唐樱紧张得一晚上没睡。 天亮了，钟声敲响，学生们走向学榜广场。 第48章 成绩 积极的学生早在钟敲前就奔到广场去了。 唐樱洗漱完毕, 换上新衣，还给唇上点了些胭脂，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些。 她深吸一口气。 秋天了。 和夏考出成绩的那天不一样, 那天一出门就是热浪滚滚, 从风凉阵里出去和从空调房里走出去一样，让人不适应。 但今天，屋内屋外几乎没有温差, 都是舒适的温度。 好兆头！ 唐樱走出去, 正好宫展眉等人也刚好出门。 乐九萤跑过来和她勾肩搭背。 没多久，就到了学榜广场。 这次唐樱有自知之明了, 先从下面看。 排在最后的位置, 倒、数、第、一，第一二零名——兰！摇！风！ 唐樱狂喜！ 她开心到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头猛的一下抱住了乐九萤。 乐九萤都愣住了。 唐樱还没有这么积极主动过, 虽然平时也并不躲开她的怀抱, 但乐九萤也能感觉到唐樱并不是那种喜欢搂搂抱抱的女孩，难得她主动一次，乐九萤立刻反应过来，用力回抱住她, 喜滋滋地叫她“唐唐”。 唐樱几乎喜极而泣。 她很想说, 我太高兴了, 这次终于不是倒数第一了！但想到这番话说出来的丢脸程度，唐樱还是闭紧了嘴。 广场上的人熙熙攘攘, 有的人看完成绩就走了, 有的人却还在榜单面前站着。 以前没有幽玄玉的时候, 大家看了也就看了, 现在有了幽玄玉, 好多人就掏出来拍照分享。 大部分人只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成绩，有几个专门做分享云山各种事情的微言账号的，则把整个学榜的成绩拍了下来，发布在微言上，并标注这是这一届秋考的成绩名单，很快便获取了不少的浏览量，点赞和评论。 唐樱短暂地激动了一下之后，冷静下来。 她重新把目光放在学榜上，开始确认自己的名字，她不是倒数第一，也不是倒数第二……往上数了七八个，唐樱才看到自己的名字，是第一百一十一名，正正好好倒数第十。 唐樱觉得很满意了，自己竟然前进了十个名次这么多。 她想，最大的功劳肯定还是来自于东山林综合实践的那一场考试，她作为前二分之一走出东山林的人，分数肯定是比较高的，也许正因如此，把她的名次拉了上去。 唐樱再一想到自己从山林中还发了一笔小财，更满意了。 旁边的兰摇风也很满意，他还是扇着那把桃花扇，笑眯眯地对唐樱说：“这次倒数第一总算是我的了。” 唐樱还没有说话，乐九萤便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考倒数第一呀？” 兰摇风扇着扇子说：“这是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乐九萤点点头，说：“想知道。” 兰摇风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说：“你们妖怪修到这种程度都能变幻成人形了，那是不是还能变成别的形态？” 乐九萤愣了一下，摆出思考的神情，说：“我现在的境界应该可以吧，我还没有试过。” 兰摇风说：“那你变个兔子给我看看。” 唐樱惊讶道：“乐九萤原形不是兔子吗？” 听她这么问，兰摇风唇角一抽，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唐樱说：“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唐樱说：“你知道了？” 兰摇风说：“上次我和她一起去开箐城，你知道她是怎么卖的幽玄玉吗？” 唐樱说不知道。 乐九萤已经躲在唐樱背后了，她看起来有点瑟瑟的，仿佛怕唐樱责骂她似的。 兰摇风绘声绘色地把当日的情景描述了一遍。 唐樱：“……” 乐九萤哼道：“那又怎么样，竹叶青怎么了？我们族多漂亮！倒是你，老提兔子兔子兔子干嘛？你转去正阳斋上课好了，他们斋的守门兽不就是兔子么？” 兰摇风抿唇不言。 乐九萤龇牙道：“要说兔子有什么好，那就是味道真不错，我以前在山林野界吃过不少。” 兰摇风：“……” 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看过来，唐樱连忙做和事老：“算了算了，这有什么好吵的呀。” 乐九萤说：“没有吵啊。” 她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唐樱，初见时唐樱还觉得她红色的眼睛有些吓人，相处久了，愈发觉得这红并非鲜艳刺眼的红色，稍暗，在明亮的天光下却又显得十分灵动，这时候又透出些许可怜：“唐唐，你也怕蛇吗？” “我还好，”唐樱说，“不怎么怕。” 乐九萤说：“那太好了！我一直不愿意说，就是担心你们害怕！” 唐樱说：“你别……在我面前变原形就行。” 乐九萤：“……” 她蔫儿吧唧：“还是怕的意思嘛。” 兰摇风肆意嘲笑。 唐樱郑重道：“不，我还没有到看见蛇就跳起来跑的地步，只是心里……稍微有点点颤，一点点。” 乐九萤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说：“遇到蛇不能蹦起来跑……这样我们只会动得更快。” 兰摇风脸上的嘲笑凝固了。 唐樱也：“……” 她只好说：“谢谢，我记住了。” 最终，乐九萤也没遂了兰摇风的意变兔子给他看，兰摇风也没有吐露自己执着倒数第一的目的。他只有些得意洋洋地说：“这只能说明我很强。考第一算什么？不过是顺牵引阵之势而为，而我们这种逆势而为的，才能证明实力之强大。” 一旁的宫展眉，听了这话，看他一眼，语调微扬地“哦”一声。 兰摇风收扇道：“宫小姐要试一试吗？” 宫展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学榜上自己的名次，仍然稳定在第一。 唐樱成绩后面跟着的菱的数据，也仍然比别人多一位数。 “宫家又出了个天才啊，”薛仲正的微言，便是专门分享云山种种，吸引许多人关注的账号，他已经积攒了快五千粉丝，昨天早上刚和大家说自己从东山林中九死一生，今天便发布了考试成绩，底下便有人留言，“宫家不愧是十大世家之一，云山这样天之骄子云集的学院，竟然能考得第一！” 薛仲正手痒，回复道：“这可不是她唯一一次第一，自云山招生入院以来，共考了三次，她三次都是第一！” 评论愈来愈多：“嚯！” “宫家了不得。” “听闻缘机仙宗有个宫家女儿，不是学院出身，而是被宗主算出有缘，自小送到缘机仙宗教导，如今也赫赫有名。” “当然有名！缘机仙宗宗主几百年来第一次收徒，收的就是宫家人！” “别盯着第一，第二也是出身名门啊。林景右，世家林，林家子啊。” 林景右是正阳斋的，不是一斋，就没那么多情分。 薛仲正暗戳戳道：“三次考试，他都是第二，一直考不过宫展眉呢。” “林家还是不行啊。” “那是，和宫家比还是差一些。” “你们也不想想，宫家是在云州立足，云州是多么繁华的地方，没点真本事哪能繁盛这么多年？林家呢？虽然是十大世家，但家族在西边涂州，有些远了，听说那边条件也不是很好，比不上宫家不是理所当然？” “哎，也不能这么说，两个小辈的成绩，如何能直接断言两个家族的强弱？” “以小见大嘛！” 薛仲正又想起在东山林穆子津对自己的照顾，穆子津也是正阳斋的。 这样挑拨是不是不太好？ 薛仲正便在评论里安抚了两句，比如第二名也很厉害啦！ 评论便赞同起来。 他们中有些人连云山都考不进去，在这儿争论第一第二的优劣，着实有些笑话了。 “咦？这人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 “谁啊？” “就是倒数第十，怎么后面这个‘菱’，竟有十万之多？其他人，连排名最高的一二，也只有几万。” 薛仲正一顿操作，为他们介绍了一下樱姐的传奇存在。 他也没有劝全说，毕竟仙啊神啊的，说出去没有佐证，别人未必相信，万一乱说话，搞不好还坏了云山的名声。 他只是在评论区说，这些留言的都是他的老粉了，他们和朋友一样聊天，都觉得薛仲正只是出于个人崇拜情绪的夸大其词，没有把他的话当太真。 什么幽玄玉、游戏、微言、论坛都出自她手这种…… 在自诩为老油条、在修真界混过、什么没见识过的人看来，也许表面上，这些东西是从那个叫唐樱的女孩手中出现的，但背后未必是她。 修真界这种事多着，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此有些人喜欢找傀儡站在台前，唐樱或许就是这样一个傀儡，而学院里的学生到底年轻天真，分辨不出而已。 学院之外，学榜引起了一些讨论，但并没有太扩大。 各个学院都有各种成绩排名的方式以鞭策学生们好好学习和修炼，学榜并不罕见，至于学榜上的名字，很多修真界人士也就认认姓氏，不是世家姓氏的，他们也无从猜测那学生如何，便很快对学榜失去兴趣。 学榜有什么意思？紫府拾遗的抽卡让人欲罢不能，休闲消遣还有堪称经典的消消乐，逃离魔渊更是让人又气又舍不得放手，总想着再来一次一定能超越自我，至于狐狸女儿……听说启州清平城红袖招有只狐狸，眼睛大大的，皮毛油光水滑，一团温暖的橘色，和女儿一模一样，就是见上一面很贵，但也不妨碍有入戏太深的，已经准备攒钱前往清平城了。 学院之内，学生们则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上课。 自秋考以来，大家的学习态度都认真了许多，尤其是药课。 余看霜在论坛发帖子说，他在东山林过了一夜，饿得不行，摘了捧蘑菇，要吃时忽然想起药课先生说过，这是一种什么什么蘑菇，有毒，他当时就撒手了，忍着饿没吃。出了东山林一查，他记得的是对的！ 帖子末尾，他语重心长：“好好学习真的有用！从前我吊儿郎当，不当回事，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要认真学了。飞泉斋的，都监督监督我。” 结果没出三天，余看霜故态复萌。 “哎呀，”他在斋室晃来晃去，“我娘不给我钱了，没办法，只能充菱抽卡了。我好不容易考了个一百零五攒了些菱……” 唐樱：“……” 看到余看霜的帖子时，唐樱也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来着。 成绩排名的提升给了她莫大的动力，甚至让她错觉感受到了学习的美好。 然而…… 一到休息时间，韦照先生的消息就叮叮咚咚，论坛催游戏的帖子就一个接一个，连惠虚上君也…… “乌恪问剑破苍穹什么时候能上？” “乌恪说他逃离魔渊都要玩腻了。” “乌恪说那只狐狸他也见了，没女儿神韵。” “乌恪……” 唐樱：TT 是她不想努力吗？ 是她的努力方向被分散了。 秋二十六日，此时离学院大比还有十四天。 《剑破苍穹》终于上线了！ 第49章 虐菜 唐樱的忠实粉丝余看霜当然是第一时间下载、打开新游戏。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琴音, 画面徐徐展开。 恢弘昂扬的音乐，长剑出鞘的啸声，人物长发随风拂动, 光影变幻。 余看霜选用快信登录。 低沉的男声从幽玄玉中传来：“欢迎来到剑破苍穹。” 余看霜愣了一愣。 往常游戏但凡有人声, 多是唐樱的声音，即使稍有变音，他也能听出。但今次, 竟是一个完全陌生男人的嗓音。 他很快就被屏幕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展示夺去了注意力, 没有深思这件事。 新游戏和过去的游戏不一样，唐樱之前做的游戏大部分都是小游戏, 有比较完整的构思和构建的只有一个紫府拾遗。 但紫府拾遗的整体玩法, 相对来说也比较单一，大部分时候还是单人游戏，只有在匹配的回合对战的、在双人任务, 以及一些探险任务的时候可以组队完成, 能与他人有所交集。 游戏整体偏向于休闲，而且大家对紫府拾遗最津津乐道的玩法是“抽卡”，可以说，只要玩紫府拾遗的, 没有不迷恋此种玩法的, 区别只在于能否克制自己往里头充钱和有没有钱充的区别。 至于其他的探险、种植、洞府布局, 这些修真界各方人士自己在现实世界中不是自己干过就是看别人干过，游戏设计能吸引他们一直玩, 但他们并不觉得这本质上有什么新奇。 不过修真界的人, 除此之外也没有见过别的更多的游戏了, 因此对紫府拾遗的玩法也没有什么异议。幽玄玉和游戏这种形式的出现, 更多的给大家带来了新鲜感, 可惜的是，紫府拾遗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内容乏善可陈，没有激情，一时的新鲜只是一时，很容易感受到厌倦。 新游戏则完全不一样。 整个游戏给人的感觉、气场和玩法。 玩法甚至显得有点太复杂了。 余看霜进入游戏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一个新手教程。 樱姐的老规矩了，也是为了帮助大家了解和适应新应用。新手教程在其他游戏和一些应用新上线的时候也会有，余看霜自认为已经摸透了，他淡定地跟着教程走了一遍，许多字太多的，他草草看了两眼就跳过了，直到最后进入模拟占据，余看霜懵了两秒钟，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地打了一把，然后告诉他新手教程结束了。 结束之后回到最初的界面。 余看霜呆了两分钟，竟然感觉自己无从下手，他有些慌，也在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不好，太笨了，学习学不好，游戏都玩不明白了？ 身边的付巅也正在下载游戏。 余看霜在自己的幽玄玉界面上乱戳了几下之后，实在没有办法，心中后悔不已，面上却强作淡定，厚颜无耻的凑到付巅旁边说：“你也下新游戏了，那我们俩一块看看，研究一下怎么玩！” 付巅看了他一眼，嘲笑道：“怎么你没搞懂怎么玩吗？” 余看霜说：“怎么可能！我就是，过来看看，顺便指导你一下。” 付巅翻了个白眼：“我用你教？你现在逃离魔渊都玩不过我。” 余看霜说：“那只是因为我最近的精力都放在了紫府拾遗上！你图鉴抽满了吗？我图鉴只差一个就满了！” 付巅哼了一声：“靠一个劲儿的冲灵石，使劲抽卡抽到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两个人针锋相对互相嘲讽了一会儿，游戏就下好了。 流程是刚刚余看霜，熟悉的流程先是一声清脆悦耳的琴音，然后付巅选择登陆之后低沉的男声再一次重复道“欢迎来到剑破苍穹”。 接着这就是新手教学。 这次余看霜看得认真多了。 大段文字介绍时，付巅想要跳，余看霜拦住了他说：“你干嘛？有没有点耐心，樱姐这么认真做新手教程是让你跳的吗？认真看！” 付巅：“……” 他无语地看了余看霜一眼，收回手说：“好吧，认真看。” 教学内容有一刻多钟，相当长了。 终于快到实战操作的部分，付巅忍不住说：“这是樱姐出了幽玄玉以来最长的一次新手教学内容了吧？” 余看霜担忧道：“有点担心，太长了，若大家看不完直接不玩这个游戏了，怎么办？” 付巅凉凉道：“不会的，他们只会选择跳过，然后瞎玩一气，然后发现不会，再想办法重新、认真看一遍新手教程——像你一样。” 余看霜：“……” 此时天才蒙蒙亮，唐樱也下好了游戏。 她先玩了两局人机，找了找手感。 真是太怀念了！ 剑破苍穹的段位等级分为黑铁、青铜、白银、黄金、铂金、钻石、王者。 游戏新出，修真界的人也没玩过类似的游戏，说明什么，说明唐樱就是唯一的先驱者！唯一的熟手！虽然她之前的水平也就平平无奇徘徊在珀金，但到了这里，什么天下第一剑，什么洞虚期渡劫期，在游戏里人人平等，必然会被她虐！ 这个最强王者她当定了！ 唐樱搓搓手，一边开着剑破苍穹的界面，一边用另一块幽玄玉观察剑破苍穹的在线人数。 云山学院的学生是比较了解她发布应用的时间的，这个时候不少人已经起床下新游戏了，云山学院以外反应则迟缓了很多。 一直到快要上课，真正开始玩的人还不多。 唐樱匹配了两把，虐菜虐得十分过瘾，过瘾之后就是空虚，一股独孤求败的索然无味。 很多人还没弄清楚具体玩法，队友配合也相当于无，开着语音只会兴奋地聊天，还有对面送到她面前只为和她合影的。 唐樱：“……” 唐樱在剑破苍穹中的名字，也是樱桃小丸子。她也算是声名远播了。 这样根本发挥不出她以前铂金的实力！ 唐樱痛定思痛，觉得自己继续在剑破苍穹的世界里徜徉，只会打击别人玩游戏的热情，为了长远的事业，她忍两天，等大家熟悉游戏了，她再来玩。 去上课了！ 每次去上课，唐樱都要用幽玄玉和燕无咎说一声，他们要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起行动。唐樱几次说要不他俩就一起走，都被燕无咎拒绝了。 唐樱琢磨他是不是还担心学院学生的态度对他身边的人会有影响，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学生心目中的光环这么大，他还担心她罩不住他么？ 只是这种事，想想也就罢了，唐樱说不出口。 做完《剑破苍穹》，她就把当时做了一半搁置下的《植物大战尸魔》捡起来了。 上课走神的时候，唐樱就在本子上乱划，想植物图鉴和尸魔类型，画着画着，不知为何，就想到那天在医室的那个梦境——或者叫幻境更合适，幻境中的那三个孩子。 唐樱的手微动，在纸上画了个萌版小尸魔。 修真界的毛笔她用不太惯，所以自己用琉璃做了个以前地球上有的玻璃笔，当然，在这里她管它叫琉璃笔，沾墨就能写，不用了，清水洗浸，随手记灵感、笔记和画画都很方便。 唐樱笔尖悬停在本子上，脑中回想起当时霜草和她说的，她本来只是普通的人类，只是年幼时被掳去魔渊，经受改造，最后成了那样一个魔族…… 天魔也是，幽玄之气和“恶欲”令他们成了魔。 唐樱在萌版小人旁边写： 尸魔起源？去除魔气？养崽？ 她一边构思新的玩法，一边转着琉璃笔。 “唐樱，”教符课的宋离忧先生盯着她，“你在做什么？” 唐樱被抓个现行，慌乱地用文集盖住自己画的小人，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没什么！” 宋离忧没躲责怪她，只说：“驱邪符，现在开始画。” 唐樱：“……怎、怎么画来着？” 宋离忧瞥道：“燕无咎，你告诉她。” 燕无咎直接扔了一张他画好的过来。 唐樱：“谢谢谢谢。” 宋离忧淡淡道：“画出一张能用的为止。” 唐樱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宋离忧先生走开，唐樱松了口气。 她这才抚平燕无咎丢过来的符纸，仔细看驱邪符，一看之下，差点晕过去。 太、复、杂、了、叭！ 复杂到连起笔在哪她都看不出来。 大约是她对着那张符纸愣了太久，燕无咎伸手给她指了一下：“从这里开始，这么绕下来。”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顺着朱砂颜色完整地把驱邪符比划了一遍给唐樱看。 唐樱小声说：“多谢。” 燕无咎：“嗯。” 唐樱自己提笔，开始画符。 她一边画一边咕哝：“刚才不是还在讲策物符，怎么突然就驱邪符了，邪是什么啊……鬼吗？” 燕无咎说：“天地浑浊之邪气、邪物，不是鬼。” 唐樱点头：“哦哦。” 她没有再说话，认真临摹符咒。 临摹完一张。唐樱把它放到一边。这张是废了。临了个开头灵气就断了，她坚持临完只是为了熟悉一下比划。 她开始临摹第二张，随口问道：“这世界有鬼吗？” 燕无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当然。” 唐樱手一抖。 “……” 好家伙，又废一张，这张也才刚开头啊啊啊！ 她彻底闭嘴了。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剑破苍穹在学院中以飞快的速度火了起来。 唐樱也没有想到，其火爆的速度会这么快。 她和乐九萤在芳馔堂吃饭的时候，都经常会听到有人在讨论角色的技能和玩法，队伍搭配等等，剑破苍穹角色的属性统一是按照辅助、射手、刺客、战士等这样来设置的。段位等级唐樱也没有像紫府拾遗那样修改成修真界比较会适应的说法。幽玄玉本来就是新东西，游戏也是新东西，唐樱只是在赌，即使是全新的陌生的名词，大家也能适应，不需要特别了解其中的意义，也可以明白它们象征着什么。 从剑破苍穹的流行程度来看，唐樱赌的是对的。 尤其是云山学院的学生，完全没有纠结这些词是什么，反正他们从唐樱那儿听到的新词已经够多了，而且唐樱来自上界吗嘛，神仙嘛，有一些他们不熟悉的东西，那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们甚至与有荣焉，而且视之为新潮。 就这样，上了几天课，随着学院大比越来越近，论坛中除了剑破苍穹的游戏内容也越来越多人提到的学院大比。 学院大比，涉及到的内容很多，根据论坛中的一些以前的学生说，会有擂台比武，有比剑的有比剑的，当然比剑的话云山基本上是一往无前，没有别的学院能比得上。 有比体术的，也有比乐器的。 体术的话，往年都是重泽学院比较占优势，他们的学生虽然并不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大块头，但听说动起手来十分恐怖。 还有比当场炼丹、画符、布阵、炼器的。 看过的人都说刺激，参加过的说更刺激。 除了唐樱知道的云山、鹤梦、重泽，别的学院——主要是那些自称修真界第一的八所学院，都各有各的拿手好戏。 唐樱每天逛着论坛居然也把这些七七八八了解得差不多了。 只是有些科普性质的东西，放在论坛总会被新的内容盖下去，放在载道又太正经了不太合适，唐樱想了想，便趁此机会，上线了搜索软件。 辛弃疾有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唐樱非常自然而然的就决定把搜索软件的名字定为千度。 修真界也是有很多诗词流传的，有修真界人士自己创作的，也有唐樱十分熟悉的，比如辛弃疾这一首，还有当时岑依然自我介绍时说的那一句，是苏轼的。 唐樱曾经问过，这些诗词是从何而来？兰摇风回答她，是从与修真界相连的凡人界传来的。 也许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的世界也有一些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吧，唐樱不太清楚，不过，能在这个世界看到一些自己熟悉的东西，她也觉得挺好。 千度上线了之后，唐樱首先就邀请了兰摇风、宫展眉、余看霜、容樊，还有一些其他世家出身或消息灵通，或者她觉得对修真界比较了解的同学编撰了一些词条，填充百科。 然后她为了丰富搜索页面，给目前她所有做出来的游戏和应用都在网页上搭建了跳转链接，只要有人搜索关键词就能出来。 她还自己亲力亲为的写了一些应用的用法和游戏的玩法，总之把千度暂时丰富了起来。 十分勤勤恳恳。 唐樱全部弄完，已经天黑又天亮。 她望着自己纸上列出来的，还有自己搞的一个网址大全页面，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居然已经产出了这么多东西！ 消消乐、俄罗斯方块、贪吃蛇、逃离魔渊、旅行的狐狸、紫府拾遗、剑破苍穹，这些都是游戏。 快信、载道、论坛、微言，这是具有社交性质的软件。 其他零零碎碎的，设置相关，照相的，日历、闹钟、文记，这种体量虽小但广受好评的小软件。 还有两张采星驰vvvv的票券——按照采星驰的说法，叫顶级贵宾。 唐樱真的太满足了。 通知各个幽玄玉千度上线之后，唐樱重复上课的一天。 课间，她上论坛转了一圈，看到许多人大肆夸赞她。唐樱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便随手点开一个帖子看。 [闲聊]樱姐上线的新应用千度极其好用！ 楼主：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但一直问不到人，曾经想过去载道问，但打开载道扑面而来都是“请问春水经法第三式屏息静气如何才能达到无上效果”这种问题我就默默退了，没想到竟然在千度上搜索到了答案！ 1楼：说了半天，什么问题？ 2楼：楼主人呢？ 楼主：是这样的，我一直很好奇空成和空和的关系，我知道他们都是浮空岛出身，但两人传闻中完全一样，空成大家都知道，桀骜不驯完全不像个佛修，这点不多说了，空和我听说过的就是为人温润禁欲善良很像个佛修，可他有和妖女——不是乐九萤，是北妖王的一个女儿——的传闻，我家住浮空岛附近，和这些佛修往来甚多，我几次想问，但他们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抗拒的神情，但我真的很想知道空成和空和是不是同一个人！ 4楼：同一个人？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5楼：可能感觉和北妖王女儿有关系是空成上君能干出来的事…… 6楼：是啊，不是说空成上君被逐出浮空岛了么？莫不是正因如此？ 楼主：不是啊啊啊啊空和上君和空成上君不是一个人！我怀疑他们是一个人还因为我分别见过他们一次，长得很像，我在千度搜索之后看到“亲属关系”那一栏才发现，原来他们只是兄弟而已！太好了！ 8楼：？太好了？ 楼主：[兔子害羞]空成上君还俗了，又无道侣，亦不是心生心魔而魂分两面…… 唐樱没忍住，回复一句：懂的都懂。 她昵称瞩目，“樱桃小丸子”大摇大摆。 楼里沸腾了，一溜十几二十楼都是喊樱姐的。 唐樱：“……” 赶紧退出去，溜之大吉。 这时候论坛首页飘的还有讨论千度的，盖楼最高的一条是—— [闲聊]感谢千度，我终于知道了微言上活跃得不行的陈此夜是谁！ 楼主：不是云山人，今天才知道云山还有这样的传奇师兄，有点期待他要写的秘境游记了。 1楼：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发售，我定要买一本来看。 2楼：我也看完了百科介绍，太传奇了，去关注了。 3楼：[链接：我是陈此夜，听闻此处能与师弟妹们交谈，不知真假。]最早的帖子之一就是陈师兄发的。 4楼：陈师兄这样的人物，小生心向往之！ …… 145楼：看完那个“我是陈此夜”楼回来了，陈师兄与我想象中太不一样了…… 146楼：百科里的陈此夜和那个陈此夜好像不是一个人…… …… 267楼：所以陈此夜当年真的带过十几个姑娘去他们剑课先生面前挑衅？ 268楼：陈师兄……渡劫期……本应尊称一声上君…… 269楼：……然而…… 270楼：不知道四楼还心向往之不？ 唐樱：“……” 陈此夜太惨了，太惨了，这不是惨遭鞭尸吗？ 唐樱不忍卒读。 恰好到了上课的时间，她便关上论坛，专心学习。 …… 晚上回到春屋，时隔好几天，唐樱再次打开了剑破苍穹。 她觉得，这么好几天过去了，修真界聪明人不少，这时候肯定已经有人摸透了剑破苍穹的玩法，唐樱在论坛上看到了有人，发布了剑破苍穹的玩法的帖子，教了大家阵容搭配，打野、辅助、射手等等这些不同职业的作用，以及如何搭配比较合适。 如果有人废寝忘食并且能一路连胜的话，初步的段位也分出了高下。看看主要排行榜，已经有人打到王者了，昵称唐樱不认识，不过不重要，她有信心，她可是有好几年的游戏史，他们这些修真界人才玩了几天，就算是王者，也不在她话下！ 唐樱摩拳擦掌。 她上次连赢了几把之后，现在是白银段位，现在应该能匹配到一些还可以的玩家了！ 点击进入，目前为止游戏里的玩家还都是小可爱，大家聊天都还比较平和，唐樱怀着愉快的心情，赢了一把两把三把……一路连胜，她段位渐渐的升到了黄金，唐樱愉快地喃喃了一句“so easy”，这么简单，就已经快要逼近她上辈子的段位了，还记得自己以前为了升段，要死要活，到处求人带她，还要忍受随机匹配到的队友口吐芬芳，相较之下，修真界的网络氛围真是天堂！ 照她这个升级的势头下去，距离王者也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天已经黑了，唐樱待在屋子里，点击排位，一把又一把，终于，升到了钻石四。 到了这个段位，唐樱匹配到的队友，已经越来越有章法，而且操作的反应也越来越灵敏，每个人都好像是手速大师。 唐樱思考过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修真界的，修为等级越高，反应速度就快，耳聪目明都是简单的，听说到了洞虚期肉眼就能目视千里，手速快一点，没什么奇怪的。 而且唐樱自己手速也挺快。 都是无影手，但不太影响大家的游戏体验，只因幽玄玉有幽玄玉的局限性，在现实中你的反应速度再快，对于网络游戏中操作来说也是有极限的。 眼看再赢两把就是王者，唐樱哼着小歌又排了一把，突然整个人顿住了。 她眨眨眼，用力眨眨眼，看清了对面五个人的名字。 一个人叫天下第一剑，还有一个人叫小蛮，一个叫空即是色，还有一个叫色即是空，剩下那个叫雨过潮平的，不用多说，唐樱也猜出来是谁了。 这不就是倒霉盟五上君吗？ 唐樱开了语音，叫了一声上君。 对面没人吭声，反倒是唐樱的队友立刻纷纷开麦：“上君？！哪有上君？！！” 唐樱：“……” 对面五人没有理唐樱，而是干脆利落、速战速决地把他们杀了一个落花流水。 唐樱以0-15-0的耻辱战绩输掉了这一场排位，而她的队友只比她更惨，具体表现在她居然以这样的成绩拿了队里的MVP！ 唐樱整个人都傻了。 就算那些人是渡劫期的上君也不至于短短几天就玩的这么厉害吧？ 不，唐樱冷静思考，一定是他们五黑的缘故。 颓废了几分钟，她重新振作起来。 唐樱从云山学院上次的行动群里叫人，凑齐了段位最高、也就是和她差不多的四个人，然后五黑进比赛。 五人所向披靡，对手闻风丧胆。 唐樱觉得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觉得她行了！ 老天不负她望，很快，又匹配到了惠虚五人。 并非巧合。 主要是本来现在玩剑破苍穹的人就不是特别多，五黑对五黑的人肯定更少，能匹配到也不足为奇。 唐樱撸起袖子，誓要一血前耻！ 她没有在语音中说明对方的身份，怕自家这边有叛徒——这些学生对惠虚他们有多崇拜，她上次已经见识过了。 两方你来我往，激战足足二十分钟！ 唐樱以1-11-2的战绩再度惨败。 二十分钟。 整整二十分钟。 唐樱神情恍惚，他们怎会打成这样？ 是他们太弱吗？ 不是的，他们之前明明在同段位，在她的带领下也能把别人当菜一样虐！ 那只能说明…… 事实证明惠虚他们就是玩的这么厉害。 唐樱退出剑破苍穹：……呜呜，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50章 父子局 唐樱心灰意冷, 悲痛欲绝，自惭形秽。 本来想，趁着修真界的人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游戏, 不如自己熟悉，而且这还是自己一手做出来的, 利用用这样的信息差, 体验一把游戏大神的感觉，没想到只是放任他们自己研究了个那么个几天而已, 本来自己可以徜徉在剑破苍穹的世界里快乐虐菜, 最后自己却被变成了被虐的那个菜。 唐樱泪流满面地心想, 这个世界真的好不公平啊, 为什么他们长得又帅又美，修炼天赋又高, 还名满天下，剑破苍穹还玩的这么好！ 她抹了把脸，痛定思痛。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游戏策划人吧，不要抱什么不切实际的游戏大神梦想了，偶尔消遣消遣, 也就算了。 当晚唐樱前半场梦见玩剑破苍穹被虐。 后半场梦见自己做了个特别特别难玩的游戏，看别人玩得一脸痛苦面具, 自己在旁边插着腰哈哈大笑。 唐樱是面带笑容醒来的。 后半场梦很有可行性嘛！ 醒来之后, 唐樱揉揉眼睛, 想打开文记记录一下梦到的那个特别特别难玩的游戏, 却发现惠虚昨晚给她发了快信消息。 消息说, 乌恪对剑破苍穹这个游戏很满意。 还说昨天感受到她似乎有些受打击——因为和他们那一场输了之后唐樱再没有上线, 所以问她想不想和他们一块玩。 唐樱受宠若惊, 唐樱觉得她又行了！ 至于那个梦……算了算了, 她只记得她做的那个游戏很难，至于怎么个难法，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游戏设计，早就忘光了。 不记了。 唐樱利落在快信对话框写字道：“上君，趁我还有半个时辰才上课，我们先来一把！” 嘿嘿。 惠虚他们带着唐樱玩剑破苍穹，让唐樱体会到了一路顺风，醉生梦死的感觉，也被顺利的带上了王者。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学院大比的日子。 云山最近大兴土木，当然不是在学生们主要上课和活动的区域，而是另起山头，做了许多擂台，还有很多休息的寝舍，以及吃饭的地方。 余看霜最近又和甘琥天几人神神秘秘，好像是在商量如何在学院大比中大赚一笔。 “你想啊，学院大比，四十八所学院，到时候得来多少人。当然，不会每个学院全部都来，就拿我们的师兄师姐来说，天玄地黄两个斋加起来六十人，以前我们学院去别的学院大比，师兄姐是一定要去，有时还会带一些表现好的正阳朝霞飞泉沆瀣斋的学生去观摩，别的学院的操作应该差不多，就算每个学院带八十个学生，还得加上先生，五个先生不过分吧？那就是八十五人，四十八个学院，加起来四千零八十人，除去重泽鹤梦还有在望州的两所学院，因为幽玄网覆盖估计都有幽玄玉了，我们还能争取到的客户就是三千七，一块幽玄玉我们也不卖贵，十块中品良心价吧？那就是三万七中品，约等于三十七上品，我们一人七块，七块上品啊！！” 余看霜一顿唾沫横飞，说得前景诱人无比。 康登愣愣道：“三万七中品……这么多？” 付巅猛地拍他脑袋：“你傻啊，听他吹，你看他说了这么一通除去成本了没？也就樱姐能这么卖，我们能吗？樱姐能白送我们幽玄玉吗？我们自己买幽玄玉不要钱吗？！” 余看霜也愣了一下：“……是哦，我忘了算这个。” 甘琥天说：“而且现在外面都卖得不贵，现在丹黛城钟鼎楼在卖的幽玄玉只需要八块中品，是从十块一点点降下来的。” 容樊凑过来说：“我听说外面现在卖的幽玄玉和我们手上的不一样？听说他们的幽玄玉叫‘蜘蛛’。” 甘琥天点头：“是蜘蛛堂出的，我问过樱姐，她是和钟鼎楼、朱颜阁签过契书。之前这个消息不是在论坛上传过一阵子么。” 余看霜恍然大悟：“我想起来。” 甘琥天说：“要我说，钟鼎楼还是会做生意，我们甘家卖剑，多是要在剑上铭文，以区别好坏定价，也能让别人知晓哪些剑是出自我们甘家之手，这样世代积累下来，才有如今名声。樱姐和他们签订的契书，没有说将幽玄玉的贩卖权力只交给他们两家，日后其他州定然也会被幽玄网覆盖，钟鼎楼在云州是老大，朱颜阁在启州有不可小觑的一席之地，在别的州，也有别的州本地的大商人，樱姐以后一定也会和那些合作，但有了‘蜘蛛’这样的名字，打出名气以后，相似的价格，肯定更多的人会选择他们。” 容樊点头道：“有道理。” 余看霜颓了：“那我们搞点什么好呢？难得学院大比的地点在云山，这样的盛况，这么多人，这样一目了然的商机，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容樊说：“你们今天看论坛了吗？” “嗯？”余看霜说，“论坛最近不都在讨论剑破苍穹吗？” “是啊，但是今天不一样，”容樊说，“看来你们今天还没看啊。” 她打开幽玄玉，给众人看。 首页赫然置顶了一条红色字体的帖子。 “这么隆重？”余看霜呆道。 论坛出现这么久了，唐樱一直充当管理员的角色，上线逛一逛，有需要的时候会帮忙置顶和加红一些帖子，常在论坛玩的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重要！ 帖子的前缀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以前基本上只有闲聊和求助。 而这条帖子，是“活动”。 余看霜扭着脖子看了容樊的幽玄玉一分钟，实在难受，干脆速度掏出自己的幽玄玉点进去看了起来。 内容是钟鼎楼和朱颜阁联合做活动，为期十五天，使用背面铭有蜘蛛的幽玄玉进钟鼎楼或朱颜阁买卖，便可获取一定的优惠，并有好礼相赠。如果不是蜘蛛，也有优惠，只是优惠不比蜘蛛。另附详细的如何在快信中绑定采星驰票券教程。 容樊说：“总体目的肯定还是为了推广他们的‘蜘蛛’啦。” 现在帖子已经好好几百回复了，有人自己就是买的蜘蛛，觉得赚了，有人买的早不是，有些遗憾，但也不亏，因为不是蜘蛛也有优惠，还有人虽然不是蜘蛛，但看到这条消息后，说要让自己没有幽玄玉的亲友去买蜘蛛，一举两得，从此又能和亲友一块玩游戏，还能有更大的优惠。 唐樱幽幽路过：“这就叫营销带师。” 余看霜：？？？ “啥、啥玩意儿？” 虽然不是很懂唐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余看霜委屈地觉得自己好像被嘲讽了。 “不行！老琥，”余看霜拍桌而起，“明天各学院就要来人，后天就是大比，我们一定要想想整点啥！” 甘琥天沉思道：“不如卖些吃的喝的？” 余看霜说：“我们也不会做啊……” 一是他们不会做，二是如果去芳馔堂买了再卖，那还是得算成本价，不划算。 唐樱再度幽幽路过：“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几人霍然看她。 目光灼灼，恳切无比：“樱姐请说！” …… 学院大比这样的机会，唐樱也暗中盯了许久，思考能从中获利什么。 推广幽玄玉那是必须的。 修真界的这群学生是什么？是单单的学生吗？不是的。 如果说最早学院建立的时候还招收了很多寒门子弟，那么随着发展，越具有高昂的修真资源的家族便能培养出越优秀的子弟，而这些子弟流入各个学院成为学生，又会反哺家族。 所以现在各个学院的许多学生背后常常是一整个家族，区别就是家族大小而已。 八大学院的情况稍微好些，因为足够大，要求足够严苛，并不看本身的实力，还看那虚无缥缈玄之又玄的“潜力”。但即便如此，这样的学生还是占了整个云山的将近一半。其余四十所，这样的问题只会更严重。 对于唐樱来说，这却是机会，是推广幽玄玉的机会。 只要推广到了学生手中，吸引了学生，那么学生就会继续安利给身边的人、家人以及整个家族的人，而家族又能辐射多少人？ 除了推广幽玄玉外，唐樱还在思索，要建立更加有效和活跃的社区。 文字已经不够刺激了，要再加上视频！ 视觉的刺激永远是最直接的。 幽玄网的速度又很快，完全没有地球早年发展互联网的2G3G网速不够快的限制。 唐樱告诉余看霜的“明路”，就是拍摄学院大比时的视频。前期可以粗糙一点直接输出视频就可以了，后期则还可以加上剪辑配乐。 相关应用唐樱已经做出了雏形，她教会他们简单的用法。 至于基础配乐，唐樱去找乐课的先生，先生提供给了她一批修真界耳熟能详的乐曲。 余看霜听了唐樱所说的计划之后，不由地大喊佩服。 “我们一定会好好做的！”他说。 甘琥天也搓搓手：“听起来真的很有意思。” 杨南期思忖道：“我觉得只有我们五六个人，人手是不是不太够？” 唐樱说：“不会只有你们几个的，我会多召集一些人。” 当晚，云山学院的大群里，唐樱发布了新的行动计划。 学生们再度沸腾。 “又有新行动了？” “上次没有参加，加之听说凤乖院长下了禁令，还以为此后再也没有，我要抱憾终身了，没想到竟又有了！这次我一定不会再错过！” “拍摄学院大比的影片，怎么拍？我用惊照还不熟练，常常照出来的东西是模糊的。” 唐樱说：“明晚我给大家培训一下。” 秋三十九日。 云山陆陆续续来人了。 云山有好几座峰头，斋室和一应设施所在的是主峰，天玄地黄斋也在这里，不过一直空置着，包括最早介绍时说是师兄师姐的住所的北舍，一直无人。 但从秋三十九早上开始，路上意气风发的生面孔便多了起来。 天上的也多了。 师兄姐大多都元婴了，御剑不在话下。 唐樱有时看到脑袋上咻地过去一位，眼巴巴的，有几分艳羡。 太酷了。 中午在芳馔堂吃饭，遇到甘琥天和余看霜在隔壁桌。 还有几个唐樱不认识的，明显比他们更成熟，应该是天玄地黄斋的师兄。 “半年不在，云山气象竟完全不同了，”其中一师兄道，“我们从拓州秘境一路赶回来，还不知道这里缘何改变如此之大。” “哥，”甘琥天摸了摸衣襟，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幽玄玉，递给他，“这个，我最早就给你留好了。” “这是？” “幽玄玉！”余看霜道。 那与甘琥天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甘师兄看他一眼。 余看霜受了鼓励一般，立即开始侃侃而谈，介绍一番，然后转头望向另两位师兄：“我这儿还有几块多余的，师兄们要吗？也不贵，千菱而已。” 一旁听了他们对话一耳朵的唐樱：“……” 余看霜真是，处处都能发现商机。 她一边吃饭，一边和乐九萤聊两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听隔壁桌在说什么。 去开箐城之前，兰摇风是最乐意接乐九萤话的，但自从从开箐城回来，兰摇风就蔫了很多。 秋考成绩出来那天唐樱才知道是因为兰摇风从小的心理阴影是蛇，偏偏乐九萤原形就是蛇。 一旦知道原委，过去的蛛丝马迹也就有了解释。怪不得有那么好几天，兰摇风都不跟她们一块吃饭了，后来才逐渐、慢慢地又加入回来。 看他如今表现，要解开心结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啊。 唐樱走了下神，隔壁桌余看霜已经高谈阔论到“身为云山学子怎能没有幽玄玉”了。此言之狂，令唐樱头疼。 幸好师兄们没有跟他计较。 “唐唐，尝尝这个，桃花酥。”乐九萤推了一块给她。 很小一块，粉腻质地，一口一个。 唐樱吃了一块，很甜。 她点头：“不错！” 乐九萤笑起来，她看了看旁边的两个男生，燕无咎和兰摇风，犹豫了一下，也各给了他们一块。 神情怪恋恋不舍的。 “这是芳馔堂新出的么？”唐樱问，“之前没见过。” 乐九萤用力点头：“是，十菱一块。” 唐樱舔舔唇说：“我也觉得很好吃，我去多买两块来！” 她一口气买了二十多块，冲几人笑：“放开了吃，吃不掉就收乾坤袋里，以后慢慢吃。反正这周糕点收乾坤袋里也不会坏。” 乐九萤感动道：“唐唐你真好。” 兰摇风和燕无咎两人这才吃了乐九萤给他们的那一块。 唐樱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兰摇风说：“不错。” 燕无咎说：“还行。” 乐九萤哼哼：“唐唐，他们不识货，不用管他们。” 唐樱虽然觉得好吃，但吃到第三块也觉得发腻了。 她多给自己倒了两杯茶喝，正咕嘟咕嘟灌着，突然之间，整个芳馔堂静了一瞬。 然后，唐樱余光瞥到旁边那桌师兄，全都收敛了和甘琥天、余看霜插科打诨的笑容，猛地站起身。 他们的目光正正看向门口，不多时，微微低头，做出恭敬状。 唐樱回头看过去，芳馔堂门口逆光站着个男子，身穿白衣，罩着件灰黑外衫，腰间挂着玉佩，模样英俊风流，看起来……隐约有点像兰摇风。或者说，兰摇风长得像他。 是院长兰峤？ “都看着我做什么？”兰峤大手一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该吃吃该喝喝。” 师兄师姐们坐下了。 兰峤径直往唐樱他们这一桌走。 云山学院三位院长，莫蝉衣是建院的，大乘期，云山建了上千年了，莫蝉衣年岁肯定只比这多不比这少，唐樱和燕无咎还因为身份有幸和她见过一次，其他学生对于莫蝉衣根本就知道个名字；凤乖院长倒是一直在云山，还参与过学院中诸多事物，但除了正经场合，露面也极少，神出鬼没。唐樱仔细一想，同样，她和燕无咎多见过凤乖几次，别的学生肯定也是没有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兰峤院长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芳馔堂，极其自然，仿佛散步般亲切，引起学生们屏息以待的反响也是情理之中了。 往常类似的情况，学生们有再多的心里话，都只能憋着不说。 但如今，他们有了幽玄玉，好友之间建小群的很多，私聊也有，八卦瞬间从芳馔堂传出去老远。 “天玄地黄斋的师兄师姐们差不多都回云山了，这还不算，连兰乔院长都亲自出现了！” “什么叫亲自出现？出什么事了吗？要做什么？你在哪？” “我在芳馔堂啊！没什么事，只是第一次看到兰峤院长很震惊。兰公子也在，他应该是来找儿子的。” “兰峤院长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早就听说过他为妻子叛出兰家，还以为是桀骜疯狂的人物，然而实际上……看起来特别和蔼可亲。” “在芳馔堂？我现在立刻赶去还能见上一面吗？！” 消息借助幽玄网飞快传播，除了快信私聊，论坛很快也有人发帖。 不在云山的深表遗憾。 还有个不知是师兄还是师姐，似乎今早才拿到幽玄玉，但已经能够熟练运用，回复帖子道：“兰院长哪里和蔼可亲了？！诸位千万别被他的表象骗了！今次我们前往拓州秘境历练，遇到了天魔，兰峤院长让我们布阵迎敌，地黄斋有个可怜人，太怕了，临阵脱逃，后来兰院长无奈亲自出马逼退天魔，然后把他从万丈悬崖扔了下去（没死）。” 有人不由地道：“……一时间不知道是天魔更可怕还是兰院长更可怕。” 这位不知是师兄还是师姐斩钉截铁地回复：“当然是兰院长！” 可怕的兰峤院长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对兰摇风说：“儿子，我回来了！” 兰摇风：“哦。” 兰峤搓手道：“听你娘说，你有样东西要给我？” 兰摇风：“哦？有吗？” “有啊，”兰峤说，“还说是样宝贝，要给我惊喜。” 兰摇风：“……” 他不情不愿地掏出幽玄玉：“就这个，方便你出门在外，也能和我娘联系。” 兰峤接过，还没说话，兰摇风便说：“可以了，你堂堂院长，别在这儿待着了，没发现大家都不出声了吗？” 兰峤：“……” 他抬起眼睛扫视整个芳馔堂，语调有些慢，咬字清晰：“不出声了吗？” 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胁迫。 “咳，”甘师兄道，“弟，你再给我说说这个幽玄玉怎么用来着？” 某不知名师姐：“哎呀，在拓州那荒漠待久了，回来发现还是云山的空气水润啊。” “是啊是啊。” “芳馔堂的饭食小食果酒也越来越好吃了。” “不知道今年朝霞斋守门兽是什么啊，当年我可是替我们朝霞斋勇夺一虎。” “老贾，新丹药炼得如此？能干得过重泽不？” “那是必然！” 嘈嘈杂杂的声音响起来。 兰峤露出满意的神情。 兰摇风：“……” 唐樱：“……” 兰峤低头看着兰摇风，又露出笑容来：“儿子，爹跟你商量个事，马上这不是学院大比，我想把你娘接过来看看，这么难得的盛会啊，又是四五十年才轮到云山一次……只是她不一定听我的，还想让你多劝劝……” 兰摇风呵呵。 兰峤头更低了：“爹回来一趟不容易，九死一生呢。拓州秘境凶险啊，这次还遇上了天魔，我又要护着那些不成器的学生……” 他絮絮叨叨卖惨，兰摇风顶不住，只好说：“行吧。” 顿了顿，又别扭地补充：“我也是想让我娘来看的，只是不能让她看到他儿子的风采……” 兰峤沉吟片刻：“也不是不行，你们虽然才筑基，但也可以上去比一比嘛。各学院肯定是要带筑基期的好苗子来见世面的。” “以往有这先例？” 兰峤豪爽道：“没有先例又怎样？我们来做这个先例！” “那，”唐樱忽然开腔，“兰院长，我们能不能也请家长来看啊？” 兰峤愣了一愣。 看向她，眼中透出些微困惑。 兰摇风说：“她叫唐樱。” 兰峤恍然大悟：“唐樱小姑娘。” 他热切道：“犬子平日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这下换唐樱愣住，然后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兰峤：“凤院长与我书信提过两句，辛苦辛苦。” 唐樱：“……不辛苦。” 凤乖院长到底是个什么癖好？！ 没有必要把这样的消息传得这么远吧，她真的好心虚啊。 一心虚就忍不住转移注意力。 唐樱心想，她是发现了，凤乖、陈此夜还有修真界不少人，表达欲着实旺盛。有些人还特别擅长传播流言、八卦，添油加醋十级选手，想象力丰富到光是社交网站根本装不下。而且不是还有磕CP的么，重泽那位专门收集长枢和沈松云画像的先生，茶馆说书先生的生意也很火爆。 开个软件给他们写小说得了。 唐樱在丹黛城、清平城也见过铺面华丽可见赚得不少的书店，她进去翻过几本，文绉绉的话本，听店家吹嘘，销量都很可观。但就故事而言，乏善可陈。 多没意思，到时候她提点提点，搞点什么霸道上君爱上我，那还不是降维打击？ 然后再搞点电视剧电影，IP改编一条龙，惠虚他们这些上君客串出演，修真界不得疯？再弄点什么上界神仙下凡历劫九生九世虐恋情深…… 唐樱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一边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听见一声细微的崩裂声，她猛然收手，然而筷子已经无力回天。 兰峤：？ 唐樱回过神，藏了藏，露出假笑。 第51章 大比前夕 兰峤正色道：“亲友来看大比, 也是件好事，只是现在安排，恐怕赶不及了。” 唐樱愣了一霎, 旋即黯然。也是，明天就是大比了。 她是真的挺想要父母过来看一看的。 兰峤看她一眼, 又说：“云山学生遍及各州, 往来难免舟车劳顿，大比持续三十日左右, 也不尽是时时精彩。我想, 不如这样……” 他提了个方案。 在所有比赛结束后, 组织三天“表演赛”。 尽情展现学生们的风采嘛。 三天的时间也刚好合适。 唐樱心想, 兰峤不愧是院长，是真的有两把刷子！ 她高兴道：“那就有劳院长了！” 兰峤洒然道：“大比这么多年, 大家也不新鲜了，有点新东西，是好事。我这去找凤乖和其他学院的院长商量。” 他走了。 芳馔堂的气氛总算恢复正常。 乐九萤捣捣兰摇风的胳膊，咬着筷子问：“你与你父亲关系不好？” 兰摇风敷衍道：“一般。” 唐樱问：“你非要考这个倒数第一，与兰峤院长有关吗？” 兰摇风比划道：“有那么少许关系。” 见大家目光好奇, 兰摇风干脆说：“我爹曾说，学院的牵引阵能够令人心无旁骛进入考试状态, 能够杜绝作弊行为, 也能让学生发挥出最好的、最真实的实力, 但是在真正的战斗中, 是没有牵引阵的。人要学习对付自己的心有旁骛。” 乐九萤：？ 她没捋过来这个逻辑。问道：“所以你就对抗牵引阵？你这不是对付的心无旁骛吗？” 兰摇风认真道：“不, 比如剑试, 我知你出招直刺, 我应当侧躲, 在牵引阵的力量下，能发挥我全部反应，躲开这击，但我不想躲，躲与不躲，不躲才是我要做的，牵引阵让我躲，才是旁骛，你明白吗？” 乐九萤若有所悟。 唐樱一锤定音地总结：“在填满试卷的情况下考零分，说明你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反而侧面证明你知道所有正确答案。有牵引阵的情况下，还说明你强大到能够抵抗牵引阵。你想用最后一名、越来越低的分数证明你其实比所有人都强。” 兰摇风挑眉道：“正解。” 乐九萤吃了块桃花酥，含糊道：“下一场考试就不一定了哦。” 兰摇风：“你说宫展眉？” 乐九萤道：“嗯！” 兰摇风笑道：“那不是更有意思了吗？” 当晚，有意向参与学院大比拍摄行动的学生在飞泉斋前院集合。 院中堆着篝火，烤肉的香味弥漫。 唐樱上次从清平城带来的调料还有剩，她分发下去，大家饱餐一顿，吃得满嘴流油。 修真界没有投影仪，唐樱就在天道的帮助下自制了一个简单的。 她把白布挂在斋室外墙，用自己的幽玄玉做投影，放了几段她自己剪辑的影片，然后简单讲了讲蒙太奇、镜头、拍摄手法、剪辑艺术、音效、特效以及手机剪辑软件的用法。 所有学生：呆滞jpg 唐樱：“……我讲完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其实唐樱也不专业，说的都是些浅显的皮毛。但她相信修真界人民的智慧！稍加点拨，只要有人愿意研究，一定能玩出花来！就像剑破苍穹，大佬才上手三四天，不也把她虐到哭吗！ 沉默。 良久，余看霜徐徐举手：“要不，再从头说一遍？” 唐樱说：“可以。” 她从头开始说，有了第一次讲的经验，这次她不再干讲知识点，而是加入了很多和修真界相关的比喻，希望能尽快帮助大家理解。 讲的过程中有人提问，唐樱耐心解答，实在解答不了的，就意味深长“你要去悟”。 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亥时。 唐樱做了最后的总结陈词和动员，伸了个懒腰说：“时间不早了，诸位早日回去休息，听说明日是开幕式，场面必定壮观，大家可要打起精神来！” “是！” …… 秋四十日。 唐樱起了个大早。 天光浅淡昏暗，风有点冷。辛院中的草叶上凝着白露。唐樱蹲在院子里拨弄了两片叶子，又拿出幽玄玉拍了几张照片，在微言上发了个四宫格。 唐樱盯着四宫格的排列方式，咽了咽口水，突然想吃火锅了。 烧烤吃了不少顿，得换换口味。 她起身，三两下爬上辛院围墙，站起来，能看到云山另外的峰头。 这样的辰光，空中已陆陆续续有飞鸟坐骑飞过，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观察起来就格外方便。 唐樱心中有些隐隐的激动。 那些飞鸟之上，都是修真界前途无量的少年。 和云山学院这群沙雕待久了，唐樱不免有些期待别的学院的无双风华。 不过……想想她遇到的鹤梦和重泽的人，好像……也没有好到哪去？ 唐樱心中漫想了一会儿，在围墙上坐下来，晃着腿，打开微言，顺手刷新了一下。 发现自己多了几百条评论。 点进去看，画风是这样的—— “樱姐竟然发微言了！百年难遇！” “樱姐发了青青草地！此草鲜嫩，寓意着我们云山学子如此草生生不息，万古长青！” “这是樱姐在给我们今日拍摄鼓舞么？做的示范？你们看这张庭院图，大气磅礴，树居于左侧三分之一处，不正暗合昨日樱姐所说的‘黄金分割法’？” “第三张太阳仿若天空一白团，相片下方露出树的苍绿树冠与院墙……懂了！樱姐是让我们胆大行事，不要为规矩束缚，不要畏惧强权！年长于我等又如何？境界高于我等又如何？我们并非找他们打架，只是拍摄，正如太阳高高在上，只是播撒光芒，说起来，还是有益呢！” 唐樱：“……” 这一个个，都是九年义务教育阅读理解大师，唐樱看了都要说一声佩服。 她把评论翻了个遍，悄摸摸把几个朴实无华夸赞她照片拍得好看的点了赞。 这才是她辛辛苦苦拍摄、裁剪、调色然后发布的初衷啊！ 她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被人夸一句拍得好看而已。 点完赞，唐樱又发了道消息给燕无咎，然后从墙上跳下来。 自那日东山林之后，她上墙的技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跑酷选手。 唐樱回屋子里往乾坤袋里收拾了一些看热闹必背的……瓜子什么的。 然后准备出门。 她想提前去那两座峰头踩踩点。 学院大比期间，云山调整了课程安排，今天放假，之后则会视大比情况酌情放假。 毕竟多近距离观看高手过招，对于学生们而言，也是很好的突破方式。 唐樱出了辛院，走到南舍门口，等了没一会儿，燕无咎也到了。 他们先去游苑牵红雀。 从学院上课的主峰到其他峰不容易走，去北峰中间隔着游苑，去东峰隔着东山林，徒步走是不要想了。 唐樱是老熟客了，熟练而心痛地掏出菱石，交给长老。 进去之后，很安静。 以往陈此夜都是老远就察觉到他们来了，咋咋呼呼相迎，今日却没有。 走进去，唐樱才发现，原来是兰峤在与陈此夜对弈。 一局已经快到终了。 陈此夜抬头看了唐樱和燕无咎一眼，叹着气丢开手中的棋子，道：“我输了。” 兰峤微微一笑：“已很有长进。” 陈此夜骄傲道：“若我寿岁再长百年，击败院长也是自然而然。” 兰峤道：“未必不可能。” 陈此夜又叹：“难啊。” 兰峤说：“所以当日叫你压着点修炼，你不听。” 陈此夜说：“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啊。” 兰峤说：“禁制已解，从今往后，你可以自由出入游苑。你们有事先谈，我也得去招呼别的学院了。” 陈此夜颔首：“多谢院长。” 兰峤摇摇头：“有什么办法，你们这群小崽子，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陈此夜：“……” 他欲言又止。在师弟师妹面前，院长怎的也不给他点面子。 兰峤离开后，陈此夜抹了把脸，完美无瑕、风流倜傥地笑道：“唐樱师妹来此何事？” 唐樱道：“牵红雀。” “哦，”陈此夜起身，“这边来。” 路上，他碎碎念道：“红雀儿啊，挺能吃，你们有段日子没出远门了吧？在我这除了吃就是睡，抓条虫子可把它能的……近来肥了许多……” 说到这，他咽了口口水。 唐樱：？ 她狐疑道：“师兄，你不会对它动了……” 陈此夜斥道：“胡说！我只是……说到肥啊，就想到了猪羊牛肉，许久未吃了……在这游苑打点野鸡野兔，吃多了实在没劲。” 他咂咂嘴。 很快到了红雀所在。 见到唐樱，它也欣喜，扑上来，低头在唐樱身前蹭了蹭。 一视同仁，也去蹭了蹭燕无咎。 陈此夜在旁边含笑道：“你们这只红雀买对了，颇具灵气，而且一点都不怕燕师弟啊。” 唐樱低声道：“本来就没什么可怕的。” 陈此夜抚了红雀两把，突然抬头，对燕无咎说：“燕师弟听到我们方才说的话了吧？修炼一事，境界提升不是越快越好，克制克制。” 燕无咎没有作答。 唐樱看了看两人，问道：“他……修炼很快吗？” 虽然燕无咎身上的幽玄之气一直在增长，现在已经快八千了，但增长很稳定啊，除了偶尔有魔化迹象时数字会猛地蹿高，其他时候都很稳。 这八千不是说唐樱吸收完了就没了。燕无咎作为一个活体，时时刻刻有幽玄之气溢出，而溢出的幽玄之气始终保持在固定数字，唐樱吸多少他补多少，全看唐樱汲取幽玄之气的速度如何。伴随着他们共同的成长，唐樱每天不用刻意贴着燕无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已经比当初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着吸取的幽玄之气多多了。 陈此夜说：“很快。” 唐樱愣道：“怎么会？明明很稳定……” 等等，也许正是因为，稳定？ 寻常人修炼，突破之后总会有停滞期，大境界突破完是如此，小境界亦是如此。 她在珞城的师父韩奇老头就曾诉说过他当年修炼的艰难，练气一二三层修得还算顺利，到了练气三层，他停顿了整整三年修为未前进一寸，这种停顿，随着境界越高，时间越长，到了练气九层，他已八十余岁，便知道，他此生无望筑基。 而燕无咎没有这种停顿。 新一天见面，幽玄之气的数字便涨一点，代表着他修为进步了一点。 唐樱转头问燕无咎：“你如今是什么境界？” 燕无咎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慢慢说：“筑基期大圆满。” 唐樱：！！！ 那岂不是，很快就金丹了？ 第52章 大比开始 陈此夜再次道：“要克制啊。” 燕无咎低声说：“不重要。” 陈此夜摇头道：“很重要。越年轻、越天才, 常在渡劫期死得越惨，这都是过来人的忠告。” 燕无咎沉默，唐樱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陈此夜从袖中掏出一把松子抛给红雀吃, 淡淡道：“因为修行太顺利。有些人在前期境界提升时便渡过大大小小的劫，到了渡劫期，就是身经百战，反而能够顺利渡过。但前期太顺利的，到了这时, 反而难说。身劫、心劫，亦真亦幻，亦虚亦实……许多东西，等你们到了这个境界, 会知道的。” 唐樱蹭了蹭鼻子说：“所以惠虚他们给群取名叫倒霉盟？因为渡劫期, 时时在‘渡劫’，时时倒霉？” 陈此夜叹道：“差不多吧。唉，我当年, 从秘境突破, 出来后找了个茶馆喝茶，喝着喝着莫名其妙一道雷劈头上时，我就知道, 时候到了。” 唐樱：“……” 她斟酌道：“那什么样的修炼速度不叫合适呢？” “按照学院的平均水平来最好，”陈此夜说，“今年筑基，最早明年夏秋金丹，进入天玄地黄斋之后元婴, 毕业前化神, 从化神到洞虚, 至少三十年积累，从洞虚到渡劫，至少一百年，最好三百年积累……” 唐樱神情复杂道：“每次听你们说，总觉得修炼很容易。” 但实际上，这件事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 陈此夜：“容易？太不容易了！压着修吧，在修真界闯荡，一不小心就会死；不压着修吧，到了渡劫期，还是要死的。有天赋，渡劫期等着你；没天赋，寿数上限等着你……听说，修到了大乘，也不安生。” 唐樱问：“大乘之后，不是飞升？” 陈此夜说：“不是。大乘之后还有境界，不过那境界只有到了大乘才有资格一论。” 唐樱和燕无咎抵达东峰时，天光已经大亮。 陈此夜说的事，唐樱当个新鲜听的，没往心里去。大乘离她太远了，唯有叮嘱了燕无咎一番，既然师兄说按照学院的平均水准修炼步伐比较合适，那么他最好看看能不能压制一下修炼进度。 陈此夜和他说的时候，燕无咎说“不重要”。 唐樱叮嘱他的时候，燕无咎说“好”。 东峰处处青翠，道路没有云山主峰那么整洁平坦，有些小路一看就是临时清出来不久。 擂台摆了十座，红色为底，系着黑色绸带，大气磅礴。 到处都是人。 甘琥天不知从何处出现，过来和唐樱打招呼：“樱姐！” 他旁边站着他的兄长。 “这是我哥，”甘琥天介绍道，“他叫甘瑜之。” 唐樱点头道：“甘师兄好。” “这是唐樱。”甘琥天说。 甘瑜之含笑道：“唐师妹好。” 犹豫须臾，甘琥天说：“这是燕无咎。” “师弟，”甘瑜之看向他，“久仰大名。” 燕无咎只平平地说了句：“师兄好。” 甘瑜之说：“既然来了，那我便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他带领唐樱他们往云山学院的位置上去，一路上说：“那边是重泽学院，来了七十七人，其中三人化神期；鹤梦，八十二，化神期两人；青雷，七十五，化神期四人；长歌，八十……” 唐樱听着，八大学院来人在七八十左右，化神期不超过四人。 其余四十被余看霜说不用在乎的学院，也能从来人的数量估算实力如何。多的能有二三十人，少的只来了不到十指之数。 一路停下来，甘瑜之说道：“那边穿棕衣的拓州孤竹学院，来了六个人，都是元婴期；那边肩臂挂铁爪的，搴州飞鹰学院，五人，也都是元婴期……” 唐樱都觉得有点可怜了。 她表达了欷歔之情，甘瑜之笑道：“也就只是到了这里，显得寒酸了些。实际上，就比如说飞鹰吧，在搴州也是赫赫有名，搴州虽然偏僻，但当地豪门望族不少，家族子弟要进飞鹰，也十分不易呢。” 绕路逛了一圈，总算到了划分给云山学院的地盘。师兄师姐们都各显神通地各站各坐，还有双脚倒勾在树上挂着的，摇摇晃晃，姿态好不闲适。 甘瑜之说：“我们云山，往年是天玄地黄斋六十人，加上选去观赛的师弟妹十五到二十五人，总人数一般在七十五到八十五之间。” 唐樱点点头。 甘瑜之便又说：“今年我们有三个化神期，平均水准吧。” 唐樱心里还在想刚才陈此夜说的进入化神期的最佳时间，毕业前化神，而眼前这群师兄师姐，虽然是师兄师姐，但唐樱才入学一年，他们也才是天玄地黄斋的第一年……这修炼速度是真实的吗？ “瑜之，”倒挂树上的那位师兄跳下来，凑过来，“这是我们云山的师妹么？” “是啊。” “师妹好啊，”他笑容灿烂，“在下季岚。” 甘瑜之撇嘴道：“我说的，云山三化神之一。” 唐樱：“哇。” “哥，”甘琥天说，“我又有同学来了。” 他晃晃手中的幽玄玉，界面上是余看霜给他发的消息，说到东峰了。 甘瑜之无奈道：“行，我们去接。” 季岚哈哈大笑：“瑜之成了专门接人的了。不过我还没见过咱们这一届师弟师妹呢。” 后面有人起哄：“老宋老赵壁虎和阮音、汤妹他们几个见过的嘛，当时师弟师妹入学他们好运气，抢到了来做指引的活。” 唐樱探着脑袋看了一眼，不过距离入学已经有些久，她也不记得当初那些师兄师姐的脸了。 大家善意地调侃几句，没多久，余看霜、乐九萤、宫展眉他们都到了。 太阳渐渐升高，人声鼎沸。 钟声骤响。 莫蝉衣的身影出现在空中，白衣无风自动，飘扬得仿若浩浩汤汤之湖波。 所有人安静下来。 “诸学院之先生、学子，能来云山，是我云山之幸。”莫蝉衣开口道，“一年一会的学院大比，今次轮到云山做东，万望各项筹备，诸君能够满意。学院大比，向来是切磋、交流为上，输赢在其次，交友乃为先，这也是当年袖里雪前辈创办学院之初衷……” 一番领导讲话。 不过莫蝉衣说的不多，寥寥几句后，便将场子交给了凤乖和兰峤，她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毕竟是大乘期，这样的场合，出来露个面已经能表达云山对此次大比的重视了。 “废话不多说，”凤乖上来开门见山，“四十八家学院跋涉来此，想必也不是为了听我凤某人讲废话的。诸位抬眼，看我东峰各处，立了十座擂台，今日十座擂台，只比一样——体法！每座擂台之上，皆布有阵法，能压制你们的境界，擂台之上，禁用术法、武器，只能用你们的拳！脚！肘！膝！堂堂正正，近身相搏！” 众学生豪气冲天，朗声答道：“好！” 凤乖手中出现一本名册，道：“擂台之上皆有标识，分别为‘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李白的《月下独酌》，唐樱心想，这么多年，她还会背的诗不多，这是其中一首。 “现在，我来念第一轮对战的学生与对应的擂台，永台，青雷许长生对飞鹰花照荔；结台，长歌丁细锦对重泽段伶……” 听到这一组，人群中顿时响起哗然声。 季岚道：“哎呀，今年第一轮重泽就和长歌对上了。” 唐樱敏锐道：“长歌和重泽有仇？” 季岚笑道：“大着呢。” 唐樱旋即掏出幽玄玉，在群里发：“穆子津小组，重点盯结台，长歌对重泽这一场！” 穆子津回复：“收到。” 昨天晚上唐樱给这次行动的参与人员分了小组，每组设置一个组长，方便她调遣行事。分组设置基本上是按照上次来的，四到五人一组，多机位也够拍了。 凤乖继续：“……游台，云山阮音对鹤梦郑迢。” 又是喧哗。 唐樱：“我们云山和鹤梦也有仇？” 季岚耸肩道：“同在云州，同是实力强劲的学院，有矛盾很正常，但说仇也算不上，嗯……算是相爱相杀吧。” 甘瑜之抱臂道：“今年有些刺激啊。” “这个对战人是怎么决定的呢？”唐樱问。 甘瑜之答：“每个学院报上要参加某一项比试的学生姓名，然后抽签。像体法比试，今年限制是每个学院至多出三人。哦对了，没有特别说明的情况下，都是元婴期之间的比试，他们化神期是上不了场的。” 他偏头揶揄季岚一眼。 季岚叹道：“有什么办法，一不小心就突破了。” “邈台，孤竹戴一杨对珍珠遥弯……” “珍珠学院的，是鲛人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谁都别跟我抢邈台的位置！” “叫遥弯，是公主吗？” “鲛人落泪成珠，不知今天能不能一睹真容，嘿嘿。” “做梦吧，鲛人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哭的，更别提这种场合。” 唐樱听到师兄师姐的躁动，立刻在群里叫了个上次表现比较好的小组长，让他们去盯邈台。就这样，凤乖在台上报一组名字，唐樱就在手下用幽玄玉交代一组拍摄团队，一一对应。 “云台，若刹封流云对水调江惜子。汉台，繁情陈如梦对三川秋雨容。”凤乖报完最后的名字，收起册子，道，“稍待片刻，钟声会敲十下，请被报到名字的学生抵达对应擂台，钟声结束后，即为比试开始。两种情况即视为比试结束，一，认输求饶；二，失去继续比下去的能力。现在，钟声，起——” “铛——铛——铛——” 浑厚的钟声敲响，从人群中跳出的少年们飞快地抵达自己所对应的擂台上。擂台很大，唐樱粗略估计每个擂台在两百平左右，显得少年瘦削身影在擂台上愈发小。 在浩荡钟声中，不参与比赛的学生也使出十八般武艺，只为挤到自己想要看的擂台赛的前面。 云山的师弟师妹们为了行动，也很努力地分散开，确保唐樱所说的“不同的机位拍摄，后期会呈现出更好的效果”。 “铛——” 最后一声钟响，余音袅袅。 擂台上的学生们大喝一声，极快地出击！ 行动队的云山各小分组盯紧擂台，举起幽玄玉！ 邈台虽有鲛人为噱头，但人不是最多的。只是当幽玄玉一举起来，还是有人诶了一声：“这是什么？” “玉中为何竟然映出遥弯身影？” “也不像默晶啊，默晶可映不出动的。” “是什么镜子么？不……这，还能放大画面？” 组员动动手指，给遥弯公主的漂亮脸蛋来了一组特写镜头。 “这位师兄，你是长歌学院的吧？长歌在瑟州没有听说过幽玄玉吗？” “你是？” “我是云山的，师兄不知道？这个幽玄玉啊……” 拍摄计划也伴随着推广计划，有小组负责拍，就有小组负责做推销。 这次计划，几乎整个云山唐樱这一届的学生都参与在内。甚至包括萧未非。非常屈辱。只因唐樱临时多加了两项行动奖品。 紫府拾遗限量版萌宠一只； 剑破苍穹限量版皮肤一套。 这个量，指一百二十，云山学子独有的机会。 萧未非本来是不想的。安能摧眉折腰事唐樱！使他不得开心颜！ 但是在隔壁鹤梦学院的表姐不知从哪得了消息，半夜直接杀到云山脚下，让他定不能让这样的好机会白白溜走！表姐不姓萧，不受萧家陈腐的规矩桎梏，性子跳脱刚强，幼年时萧未非曾与母亲回娘家住过一阵，这位表姐是他噩梦，于是面对她气势汹汹而来，只能答应。 结台边，重泽和长歌两方火气都很重，萧未非不小心踩了一位虎背熊腰的重泽学生，心中一惊，旋即一横，咬牙见缝插针，战战兢兢道：“这位重泽的师兄，幽玄玉了解一下？” 第53章 突破 划分给云山学院的区域正好在永台, 离得极尽，视野极好。季岚方才挂着的那棵树上现在已经蹲了七八人。 唐樱盯着那棵树看了片刻，可怜它颤颤巍巍的枝桠, 似是不堪重负。 她问道：“师兄师姐们不去看阮音师姐的比试么？” “阮音不赢就别回来见我们了, ”季岚说道, “再说, 她一个人的比试，让我们大张旗鼓都去看？显得我们云山忒重视，太给鹤梦面子了。不如就近看个新鲜。” 唐樱便也没动，在这看青雷对飞鹰这场。 飞鹰学生身上的铁爪上擂台前卸掉了, 飞鹰花照荔，是个飒爽的女孩。 青雷许长生, 一身月白衣衫, 文质彬彬。 唐樱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遍, 觉得这胜负还真不好说。 季岚说：“没什么好看的，青雷的实力众所周知。” 唐樱说：“哦哦。” 碾压局也有碾压局的看点, 反正唐樱安排好人了。 季岚说：“看看也挺好，许长生能被青雷选出来参加体法比试, 必有他过人之处，你可以学习学习。” 唐樱点头, 认真看。 擂台上, 许长生一拳砸在台面，震起一蓬尘埃。 花照荔脸色未动，不退反近, 一脚踢过去, 颇有雷霆万钧之势。 两人来往数招, 竟然势均力敌。 花照荔和许长生都是有点技巧型的意思, 来回过招快且猛，花样多，可欣赏性很强。 快的擂台不超过十招就分了胜负，慢的如云山对鹤梦，一刻钟也结束了。最后竟只剩下许长生和花照荔还在打。 季岚摸着下巴说：“有点意思。” 甘瑜之说：“飞鹰这位姑娘，能和许长生打成这样，了不得。” 其他擂台都结束了，只剩下这个，自然所有人也都渐渐围着这个擂台开始看。师兄师姐最差的也有金丹了，御剑基本都是会的，不知不觉，唐樱便发现自己脑袋上已经是一片人。 头顶上，不知是哪家学院，有人喊道：“青雷不行了啊，这都一刻半了，还没拿下？！” 许长生心态倒是好，没有被外界的声音所影响，继续稳扎稳打。 他向前攻，花照荔向后退，一路推到擂台边缘。 甘瑜之：“胜负要定。” 季岚：“的确。” 唐樱有些可惜：“花照荔要输？” 季岚摇头：“许长生要输。” 果然，花照荔退无可退之际，原地起跳，速度极快，反身勒住许长生的脖颈，杀气四溢，将他脑袋猛地按在地上。 许长生犹要挣扎，花照荔膝盖顶住许长生的脊背，狠狠一碾。 “我……”许长生整个人彻底跪下去了，他呼出口气，汗一滴滴落在擂台上，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认输。” 唐樱：“哇哦。” 哗然声响彻整个东峰，空中地上，没有人想到青雷学院的人竟然会输。 季岚说了句公道话：“往年也偶有爆冷，只是从没有第一天、第一座擂台就出现的。” 甘瑜之低声道：“幸好今日没开赌局。” 唐樱耳朵竖起来：“往年还有赌局？” 季岚道：“有，唐樱师妹对这个感兴趣？” 唐樱点头：“挺感兴趣。” “行，”季岚说，“等赌局开了，带你去看。” 另一边，花照荔向许长生鞠躬告别，翻身下了擂台，和自己学院的人抱在一起。 季岚道：“许长生回去有的受了。” “怎么？”唐樱问。 季岚说：“青雷教学极为严苛，许长生不该认输。” 第一轮比试结束，人逐渐散开。 “休息会儿吧，”甘瑜之说，“按照往常惯例，每轮之间有一刻钟休息。” 赛制是这样的，四十八所学院，每所三人，共一百四十四人，上午抽签一对一，决出七十二人，下午继续一对一，用这样的方式一直决出第一。 简单粗暴的赛制。 唐樱问：“那如果高手全在前期一对一被干掉了呢？” 季岚说：“那就是不够高手。” 甘瑜之勾着季岚的肩膀，对唐樱说：“莫院长不是说了么，学院大比的初衷是交流。实力如何，我们这些学生又不瞎，都看在眼里。” 他转头对季岚说：“走，吃点东西去。食婆婆今天也在。” 唐樱：“食婆婆？” 甘瑜之说：“芳馔堂的镇堂之宝！” 唐樱才知道，芳馔堂那些精致小巧的糕点，都是出自这位食婆婆之手。 今天她和学院中的老人在东峰布了几处摊子，有茶水食物，供学生们饮食。不免费，但收费也不贵，几十到几百块下品不等。 别的学院的学生很快也发现了此处宝地，流连忘返。 直到钟声再度响起。 说明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到了。 凤乖在云上，开始念新一轮的对战名单。 整整一天，就这么轮回过去。上午基本每个每轮都能在一刻钟之内解决，下午能看出对战的人实力更强，因此胶着的时间也更久。修真界肉搏也是拳拳到肉、虎虎生风，看得唐樱都忍不住大呼爽快！ 季岚说：“一般体法、术法、剑法都比得比较快，看得舒服。等过几天还是比炼丹炼器，那家伙，可有的无聊。” 落日西沉，各学院的学生住处安排在西峰，西峰与主峰有一座吊桥相连。 体法已经决出了前十八强。 明天会继续比。 晚上回到春屋，唐樱没有立刻理会云山群里学生们兴奋的拍摄反馈和幽玄玉销售情况，而是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按在春屋冰凉的地面，感受着秋天的凉气从地面缓缓上升，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唐樱脑中回想着今日所见的擂台种种。 一招招，一式式。 还有惠虚曾和她说过，修士的体法与凡人武功不同，修炼从锻体开始，灵气在其中起了毋庸置疑的作用，从引入灵气的那一刹那开始，修士与凡人就已经有了天壤之别。修士的体法，要更快、更干净利落、更顺应自然——但同时更突破身体极限！ 灵气在唐樱体内无意识地运转了一个又一个周天。 花照荔与许长生对战的最后一击，她当时整个身体的速度极快、身体在一瞬间也扭曲到了极致。 当然，花照荔是元婴期，唐樱才是筑基，但是，观看了一整天的擂台，唐樱也意识到了，她们之间的差别不仅仅在境界的差别。而在于敢不敢想，敢不敢做。 就花照荔最后那绝杀的姿势，是从来没出现在过唐樱脑子里的。 灵气运转了无数周天后，唐樱觉得神清气爽，她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站起身，推开门，走进院子里，开始练惠虚交给她的那套体法。在那套体法中，有许多姿势，唐樱一直觉得还没到真正学习的时候，在练习时只浅尝辄止了一番。 而这次，她在玄妙无比的境界中，将它们一一做到了极致。 乐九萤倚在门口，和宫展眉说：“唐唐要突破了哦。” 宫展眉说：“是啊。” 乐九萤叹气：“我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啊。” 宫展眉说：“学院大比，继续看下去吧。” 乐九萤说：“明天也不上课？” “上午让我们去看体法比试，下午回来上课，”宫展眉说，“我们先生是这么安排的，想来你们那边也差不多。体法比试是最后的强手对决，值得一看，至于下午是术法，等决出几轮，，明天再看吧。” 乐九萤把玩着幽玄玉：“可惜了。我刚觉出拍视频的趣味。你要不要看看我今天拍的？” “你今天的拍的哪个擂台？” “期台。”乐九萤兴致勃勃地说，“有一场很有意思，九尺大汉对个娇小的姑娘，结果被小姑娘打得满地找牙哈哈哈。” 宫展眉凑过来看。 乐九萤瞥了眼燕瑾若的屋子，遗憾道：“小燕怎么总是不爱出门？” 宫展眉盯着幽玄玉的屏幕，说：“她性子闷。” 乐九萤便不再管了。 唐樱清醒过来时，天已隐约亮了。 她发觉自己站在庭院中，沾了一身晨露。 乐九萤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挂在走廊横梁上睡着了，宫展眉站在廊中，闭目养神。 唐樱往前走了两步，宫展眉便睁开眼。 “你们怎么……”唐樱开口问。 宫展眉笑道：“为你护法。” 唐樱：“啊？” 她懵了两分钟，才意识到自己突破了。 筑基六层了！ 宫展眉说：“怎么样？” “前进了两层，”她呆呆地比了个手势，觉得像耶有点傻又收回手，“但感觉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宫展眉笑道：“修炼一事不用着急，慢慢来。” 唐樱：“嗯嗯。” 宫展眉说：“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 宫展眉看了呼呼大睡的乐九萤一眼，犹豫了一下。 唐樱便离她近了些，宫展眉在她耳边低声道：“陈此夜半夜来过一趟，让你去见他。” “他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 唐樱点点头，心里猜测。 宫展眉严肃道：“他来时神情算不上好，还受了伤。” “受了伤？！” 陈此夜会受伤？！ 唐樱惊讶，宫展眉说：“我问他什么事，他说只能和你说。恐怕事关重大，小心行事。” “嗯。”唐樱也看了乐九萤一眼，她对宫展眉说，“你把她……弄房里去睡吧，睡这里是不是不大好？” 宫展眉无奈地伸出手给她看：“试过，被咬了。” 唐樱：“……” 她小声说：“乐九萤是竹叶青，有毒的吧？你没事吧？” “没事，”宫展眉说，“我早知道了。” 唐樱：！！！ 她目光不自觉移到她眉间，天生慧眼。 宫展眉浅浅一笑。 唐樱抱拳，一脸佩服。然后轻声说：“那我去找陈师兄了！” 她小跑着离开辛院，同时不忘掏出幽玄玉叫燕无咎。 燕无咎回复：…… 唐樱：？ 燕无咎：……我刚躺下。 唐樱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 燕无咎：没事。 他们一起到游苑，唐樱正要掏钱，燕无咎拉了把她的胳膊。 唐樱抬眼，茫然道：“怎么了？” 燕无咎说：“他禁制不是解了么？叫他自己出来。” 唐樱想起来了，恍然道：“对啊！” 她直接用快信叫人。 月黑风高夜：你进来。 樱桃小丸子：你出来。 月黑风高夜：我受伤了。 樱桃小丸子：我没钱了。 樱桃小丸子：你可是渡劫期！同为渡劫期，惠虚上君当初在落日湖被藤魔洞穿五脏六腑，在地上躺了不到半个时辰，也能站起来走路了。你比他伤得还严重？ 月黑风高夜：我来了！ 陈此夜高大的身影走出游苑阴影，站到两人面前。 他叹了口气。 唐樱打量着他，脸色苍白，但精神好像没什么问题。 “出了什么事？”她率先开口问。 陈此夜道：“要不怎么说渡劫期倒霉，我吃着烤肉唱着歌呢，就让天魔给劫了。” 唐樱：？ 第54章 梦魔 据当事人陈此夜讲述, 昨天白天他也去看体法比试了，比试结束，他回到游苑, 把前几天打的一只野鸡拎出烤, 权当做晚饭。结果说时迟那时快, 他只觉得眼前一暗, 从天上掉下来个人，一把就抢走了他的烤鸡。 陈此夜当然要追，那人便跑。游苑林子深的地方，已经不是游苑的一部分了, 陈此夜追着追着，察觉不对, 要退, 却挨了一顿打。他始终没看清那人的脸, 两人来往过招，陈此夜还被压了一头, 最后被一把短刀抵在喉间问：“燕无咎在哪？” 陈此夜说：“当他问出这个的时候，我就知道, 他是魔。而能和我打成这样的，肯定是天魔。” 唐樱这才问：“你没事吧？” 陈此夜哼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分明方才在快信里不是这个态度！可怜兮兮地说“我受伤了”。 唐樱正腹诽, 陈此夜脸一偏, 看向燕无咎，问道：“你没事吧？” 燕无咎摇头。 唐樱大吃一惊：“你把燕无咎的位置告诉那天魔了？！” 陈此夜理所当然道：“不然我要跟天魔耗一晚上么？他不会死我可会死，耗不起啊！” 唐樱：“……” “不过呢, ”陈此夜道, “我顺便还告诉了兰峤院长。” 唐樱怒道：“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陈此夜哈哈大笑。 笑完, 他又严肃起来。 “你们来前, 兰院长刚走不久。天魔逃脱了，往西峰方向去的。现在看来，肯定是混在了前来参加大比的其他学院学生之中。而且，好像来了不止一个。” 陈此夜之所以会去找唐樱，是因为知晓事关重大，而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唐樱能真正杀死天魔的人。 他同样知道，杀死天魔有着严苛的限制。 陈此夜望着西峰的方向，分析了一番。 随着这些学生而来的，还有各学院的先生，这些老师的实力，基本都是在洞虚期大圆满。这个境界，有些是特意卡在此境界数十年、百年，有些则是天赋所限。先生们实力几乎都是如此，原因也很简单，洞虚期足够强大，也足够稳定，再往上，渡劫期顾名思义，是不稳定、不安全的代名词，至于大乘……那是院长级别了。 “虽说倒是若真斗起来，这些先生定然也是一股助力，但不能太指望，”陈此夜说，“还是要找几位熟手来啊，虽然不太乐意和他们分享这种名留青史的机会，但不分享的话我可能一不小心就作古了……” 唐樱憋笑。 陈此夜说：“这事，就你来跟他们说吧。对了，让他们如果来云山，最好乔装打扮，不要耽误大比。” 唐樱爽快道：“好。” 花照荔竟然进了前十八强。 唐樱直觉她是个不错的苗子，之后推视频的系列标题都想好了—— 惊！少女竟令修真界顶级学院天之骄子跪地磕头认输！ 震惊！修真界前三的学院学生竟然纷纷在她手下折戟！花姓少女究竟是何人？与吟屏上君什么关系？ 吟屏上君姓花，这个消息是唐樱从蛮霓那儿知道的。 既然如此巧合，那她这波热度就要好好蹭一蹭了！ 唐樱算盘打得噼啪响。 天光熹微，东峰人已经到了不少。 十个擂台，因为只有十八人，两两分组，只需要启用九个。 十八人中，大部分都出身TOP8，只要少数如花照荔一般，来自小地方，一路厮杀上来，反而更加备受关注。一个是花照荔，一个是珍珠学院的鲛人公主遥弯，还有一个叫谢良宵。 到了这个程度，场场都精彩。要抉择看哪个擂台，便格外难。 凤乖今天仍然是报幕人一样的角色，懒洋洋地念擂台的名字和对战的学院人名。 “期台，云山阮音对飞鹰花照荔。” 唐樱拍掌道：“那我们就去看师姐和花照荔这一场吧？” 她是对燕无咎说的。 燕无咎对这一些都不太在乎，自然唐樱说什么是什么。 两人挤到期台边上。到这时候，云山过来看的人也多了。除了云山以外，还混杂着许多其他学院，以那四十家为主。他们自家学院没有进到这个地步的，便寻了与他们相似的小学院支持，花照荔自有一帮为她呐喊打气的人。 人渐多时，唐樱突然走了片刻的神。 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多久，她就发现，似乎不是错觉。 这些人在议论。 不是议论她，而是在议论燕无咎。声音很低，但言辞中充斥着古怪、猎奇、畏惧、厌恶……很像燕无咎刚到云山时，那些知道燕无咎身份的云山学子所表现的那样。 “魔尊的儿子”、“人魔混血”、“不该在这里”…… 这些关键词涌进唐樱的耳朵里，她回头望去，但人太多了，嘈杂不已，她分辨不清这些话语出自谁的口中。 直到花照荔和阮音开打，周围才静下来。 唐樱看了眼身边的燕无咎，他专注地看着擂台，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如果她眼前看到了汹涌不已的幽玄之气，她会以为他真的很平静。 燕无咎的模样出挑，但云山帅哥美女一抓一大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让这么多人同时知道燕无咎以及他人魔混血的身份？而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唐樱和燕无咎身后，季岚踩着剑在空中，衣袂飘动。 他和身旁的天玄地黄斋亲切地称呼为“汤妹”的汤湄说：“你昨晚做梦了么？” 汤湄说：“做了。” “好坏？” “不好。” 季岚低头，看着唐樱和燕无咎：“他如果真的是混血，那我……” 汤湄看他一眼，御剑升高一些，手掌压住他的肩头，说：“他是师弟。” “可笑。” 阮音轻盈，技巧更胜花照荔一筹，然而花照荔又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 众人屏息静气，不忍错开一眼，乐九萤、兰摇风、王桁、鱼恬小组负责这个擂台，更是努力跟上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和步伐，只为呈现更好的拍摄效果。 “啊。”陡然间，所有人那一口气泄了，发出遗憾的叹息，而另一群人则高昂欢呼起来，大叫着胜者的名字。 “花照荔！花照荔！花照荔！” 阮音脸色僵硬，她下了擂台，冲着云山众人所在，低头道：“抱歉。” 汤湄说：“已经很好了。” 身旁狂欢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等热情稍退，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又如涨潮般涌来。 “你们——”唐樱听不下去，回身瞪着眼睛开口，被燕无咎打断。 “唐樱，”燕无咎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出人群，“别管。” “不管？就让他们这么说？！他们也都是元婴期、都是某个学院最顶尖的那撮人，怎么就学不会管住嘴呢？！” 燕无咎抿了抿唇，道：“管不过来的。” 这种话他听得够多了，没意思，也没必要去管。 兰摇风手中拿着果酒，晃荡过来，听了两句，说：“正是因为是某个学院顶尖的几个人，才会如此傲慢，以为可以恣意点评他人；正是因为心中充满对魔族的恐惧，才会色厉内茬，不敢高声宣战，但敢窃窃论之。” 唐樱看见他，竖起大拇指：“说得好！” 兰摇风说：“都是一样的。云山这一届学生，刚进来时也是因为觉得自己足够出色，而这种出色一旦与燕无咎这样特殊身份的人扯到一起，便仿佛沾染了污点，于是不满。不过等时间久了，这些人就会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不算什么，心服口服之时，就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好！”唐樱给兰摇风鼓掌。 燕无咎：“……” 唐樱往兰摇风身后看了看，疑惑道：“阿九他们呢？” “阿九和觞羽的鸟妖联谊去了，鱼恬和遥弯公主套近乎去了，王桁好像对花照荔一片痴心了，想与她讲两句话呢……不过轮不到他，这两天爱花照荔的人多了。” 唐樱被逗乐了。笑了两声，复又忧心忡忡：“只是，他们到底是从哪知道燕无咎的身份的？” “这么说，”季岚落在三人面前，收剑，神情冷得与之前全然不同，“他当真就是那个人魔混血？” “季岚！”汤湄低声叫他的名字。 唐樱昨天没见到她，但甘瑜之说过，汤湄是他们天玄地黄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所以大家都管她叫汤妹。她也是化神期。 兰摇风说：“是又如何？” 季岚长剑出鞘，寒芒毕露：“我——” “哎呀呀，我没记错的话，云山有个规矩，不允许学生私下打斗吧？” 季岚凝视着凭空出现的黑衣男人，问：“你是？” “鄙人陈此夜。” “陈师兄！”季岚瞳孔一缩。 陈此夜笑呵呵道：“不愧是我们云山，既然叫我一声师兄，那我便要替先生们教育教育你等了。要打架么，去武场。若想要杀人么……先退了云山的学，再说罢。” 季岚沉默片刻，收剑说：“季岚知错。” 汤湄替他辩解：“季岚只是一时心绪难安，并非有意。他当初在飞泉斋时的好友没能考入天玄地黄，三个月前死在魔族手下——就在季岚眼前，实在是……” “所以呢？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去杀谁，”陈此夜说，“对同门师弟平白无故地出剑，只显得你懦弱！” 季岚低声道：“对不起。” 汤湄说：“不是他本心如此。我猜想，与昨夜的梦有关。” “梦？” 汤湄说，昨天晚上，她做了个梦。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其实已经很少做梦。更何况昨晚的梦还具有强烈的暗示意味，充满憎恨和邪恶。梦里，一切不幸的源头指向燕无咎。 陈此夜不动声色地传音给唐樱：“天魔之中，有一位擅‘控梦’。” 唐樱：！！！ 她一肚子问题想问，但又没陈此夜这样的传音技术。憋了十几秒，灵光一闪，掏出幽玄玉给陈此夜发消息。 樱桃小丸子：昨夜与你交手的是梦魔吗？ 陈此夜传音道：“不是。” 唐樱思忖，所以说，这次大比，混进来不止一位天魔。 樱桃小丸子：梦魔战斗力怎么样？ 陈此夜传音道：“我不知道。我没怎么跟魔族打过交道，得问惠虚他们。” 唐樱噼里啪啦打字。 惠虚回复：“幻魔之上，藤魔之下。” 惠虚很快又回道：“我们在来云山的路上了。云山情况如何？” 唐樱回：“挺好。目前没出什么大事。” 惠虚：“好。” 唐樱收起幽玄玉，那边经过陈此夜的“教育”和“安抚”，季岚已经冷静了。 “梦魔。”唐樱喃喃念道。 燕无咎轻声问她：“在担心？” “啊，”唐樱回过神，说，“不是。” 燕无咎：？ 他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错觉，怎么觉得唐樱耳尖有些红？ “那你……”他抿了抿唇问，“在想什么？” “不、不好说。” 唐樱别过脸，望天。 梦魔虽然还不知道藏在哪，但一想到把他镇起来后自己将获得控梦的能力，那…… 第55章 打情骂俏 唐樱是想象力上的巨人, 行动上的矮子。脑子里天花乱坠，现实中不敢多看燕无咎一眼。 他长得太不可亵渎，唐樱怕自己肮脏的内心玷污他。 岔开话题, 一行人到了食婆婆的摊位前。 唐樱顺口问燕无咎吃什么, 燕无咎说：“荷花糕，青梅酒。” 唐樱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只是心中不自觉的闪过一念——好像燕无咎真的喜欢这两样吃的。 不少别的学院的学生这两天也发现了，食婆婆的摊子便宜好吃, 因此队伍排出去老长。 人群熙熙攘攘，唐樱左顾右盼，看来看去。 别人不知道，唐樱其实真正在看的并不是那些学生, 而是在观察眼前幽玄之气的检测情况, 除了燕无咎逐渐稳定下来的幽玄之气数量之外, 并没有其他的来源，也就是说明天魔不在这些学生当中。 他们现在可能隐藏在西峰，唐樱琢磨着，可能是因为凤乖现在在东峰的缘故, 天魔不敢来此造次。毕竟是大乘期, 而且听说其他八个学院也有类似院长这样身份的人过来，而他们的修为境界是毋庸置疑的。 天魔采取这样控制别人的梦境使他们对燕无咎产生恶感的方式, 一定是因为有这么做的理由。 一时间没有办法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唐樱便也不再多想, 而是专心致志的品尝着美食。等到再一轮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她便专心致志地去看比试。 刚才那一轮是十八进九, 现在人数成了单数, 因此规则也临时稍微做了一点调整和变化。 简单来说就是考验运气的时候到了。 先是抽签, 九个人里面抽八个人，这八个人四对四，决出前五，然后这五个人再次抽签，抽出四个人，二对二决出前三，前三则需要，每个人之间都打一场。最后再是决赛决出唯一的第一名。 兰摇风在唐樱身边说：“其实没有人想抽到轮空的那个，大家都想上去打。” 唐樱点头说：“可以理解，毕竟如果是轮空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好像自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反而憋屈。” 两人话音刚落，抽签结果便出来了，大家都愣了一下。 轮空的那个是花照荔。 唐樱握紧自己的幽玄玉，知道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趁一切还未尘埃落地充满争议，推出花照荔的视频一定能获得最大的热度。 她当即行动起来。 丹黛城的新火茶楼。 茶客们能一壶茶聊一天。 “最近是学院大比的日子啊，在论坛上看了一些帖子，零零碎碎的，往年虽然知道学院大比的盛况，但是一直无法了解到更多的细节，没想到今年因为幽玄玉的存在，竟然让我们得以管中窥豹。” “是啊，听说今年可出了一匹黑马，虽然暂时还只比的是体法，不过竟居然有除了八大学院之外的学生进入了前五，也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啊。” “是哪个学院的来着？” “好像是比较偏远的地方来的吧，搴州？” “听说还是个姑娘。” “啊，真是让人好奇啊。只是我们最多也就只有看一看论坛和微言了。别的都不说，微言上还有照片呢，虽然拍的模糊，但也能一饱眼福，都是青春靓丽的少年啊。只是……还是很可惜，若能当面观赏……” “这个怪谁呢？还不是我们当年不争气，没有考上那样好的学院。” “像我们这种修炼平平无奇的人，最多也就是去比较小的学院，那种小学院，还不如进一个大门派当杂役弟子来的有前途。” “那可未必，今年的那个姑娘，照这样看，虽出身小学院，但眼看就是要一战成名了。” “一战成名？哈。这只是学院内部的大比而已，大比年年有，第一也年年有——比试的项目那么多，每年‘第一’可不止一两个。即使是这样的黑马逆袭也年年有。只是逆袭的高低，黑马跑的距离有多远，这些有所差距而已。今年这个姑娘，即使能进体法比试的前五，她能拿第一吗？不一定吧。她最多只是从学生内部来说稍微有些名气——我们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呢！至于一战成名……嗤，你以为是当年的除魔之战呢？” “老李说的有道理啊。” 茶馆中众人闲聊，话题一开始是围绕着近日最为火热的四十八所学院大比的消息，然后又转到了在论坛中已经置顶了好些日子的关于蜘蛛幽玄玉的优惠活动。 许多人吹嘘起来，自己拿着幽玄玉去钟鼎楼，用多么划算的价格拿下了怎样的宝物。钟鼎楼怎么亏而自己怎么赚，全仰赖自己的聪明才智云云。 茶楼气氛热烈。 通生俊也在其中，只不过他听得多说得少，一般来说并不怎么发表意见。其实他对学院大比也很感兴趣，只是一来要镇守丹黛城中自己家的票号，不好随意离开，二来他毕竟认识唐樱，真想要知道具体情况，也就是动动手指给唐樱发条消息的事情。 因此他这茶喝的格外悠闲。 一边听旁边的人吹牛，一边暗暗发笑，同时还在用幽玄玉浏览一些信息。 自从有了幽玄玉之后，通生俊的消遣方式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平时虽然在票号的时候也很无聊，但不像之前那么恹恹无力，而是或精神奕奕，或百无聊赖的刷着幽玄玉，打发时间。 眼见时间到了中午，通生俊喝了一上午、一肚子的茶，起身在桌上丢下几块灵石，离开茶楼，去寻吃的，然而刚迈出门槛，突然听到茶楼爆发了一阵近乎惊天动地的呼喊。 通生俊满腹疑惑，回头望去，只见许多人挤在同一人周身，叫道：“真是大比的体法比试？这一场是谁对谁？” 从幽玄玉中传出少女嗓音：“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给各位带来了三场比试，第一场，青雷学院许长生对战飞鹰学院花照荔，第二场，三川学院秋雨容对战飞鹰学院花照荔，第三场，若刹学院明漱对战飞鹰学院花照荔。请欣赏。” 紧接着，是一阵充满杀气的琵琶乐音。 由宫展眉倾情献曲。 通生俊自然听不出来这是琵琶出自谁手，但他听出来了说话的人是谁。 除了唐樱还能有谁？！ 幽玄玉的主人被挤得无所适从，大喊一声：“你们自己没幽玄玉吗？！” “有有有。” 大伙儿立刻掏自己的玉，一边掏一边问：“你在哪儿看的啊？” “微言，一个叫‘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的账号。” 通生俊手忙脚乱拿出幽玄玉，搜索出那个账号。距离第一条视频发布才五分钟，关注者已经快五千，并且还在以一刷新就涨两位数的速度增长。 视频标题叫“震惊！少女竟令修真界顶级学院天之骄子跪地磕头认输！” 通生俊目瞪口呆，心中骂了句脏话，像是被鼎砸了脑袋一般，头昏眼花，怀着巨大的震撼、不可思议和惊奇点进视频。开篇是唐樱的声音，加上一段在空中总览云山东峰的画面。 新火茶楼中，唐樱的声音在不断出现、重复、重叠。之后就是略显嘈杂、但令人激动万分的学生们小声的议论和打斗时的拳风、身体碰撞的声音和擂台上的低喝声。 所有人看得聚精会神。 谁都能察觉出，这个视频的主角是花照荔。因此花照荔在下风时，他们揪心，花照荔占上风时，他们高兴，花照荔获胜时，他们欢呼，花照荔落败……花照荔没有落败。 “这里是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与您分享。更多精彩比试，请关注我们的微言账号。”唐樱声音总结，进度条走到底。 通生俊屏息看完，心中暗暗称赞这名少女精妙的技法和大胆的用招。他点开这条微言的转发，看到热门转发竟赫然是惠虚和空成。两人对视频中出现的四人、三场擂台做了点评，因字数限制而只有寥寥几句，但渡劫期的寥寥几句，那可是一针见血。 好，在于通生俊也能看出来的大胆和狠劲；但不足的却是“技法粗糙”——通生俊不由地想，上君还是上君，他觉得精妙不已的技法，在上君眼中竟还是粗糙！除此以外，惠虚还提了两句，一是基础打得一般，二是使用技法的方式太异想天开以至于后期可能会反噬己身，三是若能纠正错误，那她前途无量。 通生俊忍不出发出羡慕的叹声。 这表面上是点评，实际是指导啊！惠虚上君的指导啊！他也想被指导！ 花照荔的名字很快出现在惠虚那条微言之下，留言道：“多谢上君指导，我会继续尽力学习、练习。” 许多人问她，体法比试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花照荔说：“是。” 问她成绩如何。 花照荔道：“十分遗憾，止步第三。” 第三！！！ 这说明她虽然轮空进了前五，但在接下来的比试中赢了，并和第一、第二都有交手，只是不敌。 第一是重泽的，第二是青雷的。 然而，第一轮输给花照荔的，也是青雷的。 花照荔现下有多春风得意，许长生便有多痛苦。 他的先生冷冷对他说：“不服？难受？灵气紊乱成这样，接下来的比试你想如何？继续认输？” “先生！我绝不会——” “长生，”先生打断他，“唐姑娘发出这样的视频、文字之前，全都拿来给我过目了一遍，只要我说一句不可，她便会更改标题，删去你的部分，但我说了可。不是因为兰峤院长替她作保，而是因为我们是青雷学院。我可以告诉你，我对唐樱说，之后任何涉及青雷的视频，都可以无条件发布出去。你、还有你们，继续输，只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也让青雷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许长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他垂眸道：“学生记住了。接下来，宁死不输。” 其他学生也吼道：“宁死不输！” 几棵树之隔，缠在树枝吐着信子的乐九萤道：“这就是青雷？” 兰摇风蹲在树上，摇头说：“太严苛了。” 乐九萤叹道：“唐唐让我们盯着这里做什么？什么时候能结束啊？我饿了。” 兰摇风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乐九萤凶道：“干嘛？我又不吃你！人又不好吃！” 兰摇风奇道：“你吃过？” “没有！”乐九萤哼哼道，“我娘说的。” 兰摇风舒了口气：“那就好。” 乐九萤变成人，凑过去挑眉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她故意露出一口小白牙，两侧有两颗牙尖尖的，不知道她真身以前兰摇风觉得可爱，知道她真身之后…… 也、也挺可爱的。 兰摇风移开目光：“嗯。” 乐九萤拍拍他的肩：“放心，不会的！” 兰摇风：“噢。” 乐九萤变成蛇，慢慢游到兰摇风身边，缠到他手上。 兰摇风：“……” 他僵了僵：“你做什么？” 乐九萤脑袋搁他虎口，懒洋洋道：“让你习惯习惯。” 兰摇风：“……” “你们两个，”那先生不知何出现在树下，盯着一人一竹叶青，“打情骂俏麻烦换个地儿，我们青雷有要事要谈。” 兰摇风左手僵住不敢动，动作僵硬地从树上跳下来，说：“打扰了，这就走。” 走出去一段。 乐九萤：“啧，同手同脚了。” 兰摇风：“……” 乐九萤抽开身体，变成人，踹了下树：“就这么怕？” “……不是，”兰摇风无奈，走出树林，东峰人声喧嚣，兰摇风低声在乐九萤耳边道，“知道唐樱为什么让我们盯着他吗？那个先生，可能是天魔。” 第56章 剪刀手 怀疑青雷学院随队的先生是天魔, 或者至少和天魔有关系，是因为中午前唐樱去拜访他、想要征求青雷学院和许长生本人发布此视频的许可时，接近他的那一瞬间, 幽玄之气猛然高涨。 这位先生是青雷的“大先生”, 和平日上课的先生不同，负责方面与兰峤院长相似，是带青雷实力较强的学生出门历练的先生。据说青雷的大先生都是渡劫期。 从这点，也能窥探出一丝青雷的生猛作风。 听兰摇风说完，乐九萤沉思道：“这样生猛的青雷，大先生怎么会是天魔？他们其他大先生和院长难道会察觉不出来吗？” “还不确定, ”兰摇风说，“唐樱只是说可能。” “唐唐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乐九萤晃荡两下。 兰摇风说：“不知道, 她向来如此, 不是么？” 乐九萤点点头：“也是。” 神秘中带着点难以言说的厉害，偶尔会让乐九萤觉得唐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过没关系，她没心没肺惯了, 唐樱总归一直是她的唐唐。 神秘又厉害的唐樱正在乐颠颠地刷微言。 惠虚是她拜托的，修真界顶级流量，随手一个转发, 就能聚揽微言超过二分之一的总流量。更别提惠虚转发后，空成、蛮霓也跟上了。 下午他们这群学生没法继续看术法比试, 得回去上课。唐樱稍微例外了半节课, 陈此夜知悉她想要推广的想法, 带她说服了兰峤, 再由兰峤带唐樱去见了各个学院的负责人。四十八所学院, 一致签下了简单的协议, 允许唐樱独家发布学院大比相关视频。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唐樱感叹。 陈此夜说：“对于那八所来说，这是无畏的骄傲；对于另外四十所来说，这是扬名的机会。你今天把花照荔的发出去，所有人会更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 他看了唐樱一眼，说：“现在搅动腥风血雨已经不需要像过去那样大动干戈了，参与腥风血雨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只需要在狭小的玉面上轻轻划动……” 对于陈此夜的这句话，唐樱领悟得远比他深刻，她说：“是啊。” …… 因为东峰在比试，虽然离斋室远，声音也传不过来，但学生们也显而易见地人心浮动。每次课间休息，都有人扒着窗户痴痴望东峰的方向。 宫意欢也没办法，只能说：“后日你们就有半天去看术法的最终比试了。” 余看霜大大地叹气：“那得错过多少精彩啊！” 他悄悄看唐樱。 樱姐的宏伟计划才行动了一天半，以后怎么办？ 教给他们的剪辑手法他们还没用上呢，后期都是樱姐自己在忙活。 唐樱摆弄着手中的幽玄玉，面色沉静无波。 如果余看霜过来瞄一眼，一定会大惊失色！ 他们听令行动的那个群叫“云山行动队”，共一百二十人整；而唐樱现在多了两个人数众多的大群，一个叫“学院大比限定行动小分队”，虽然不到一百人，但里面有将近半数是天玄地黄斋的师兄师姐，其余是师兄师姐认识的别的学院来参加大比的，群里除了唐樱，元婴期打底。 不过唐樱波澜不惊，毕竟她还有个群，除她外渡劫期打底呢。 另一个群叫“学院大比临时外援队”，不到五十人，以蒙朔和阮缇为首，多是别的学院被带来见世面的低年级学生。 而这些人，全都有条不紊地给唐樱传着今日拍摄的视频。 两天后，唐樱推出术法系列视频，余看霜才心碎地发现，樱姐并非非他们不可。他们名垂青史的道路被别的人插足了分羹了！ 唐樱只好安慰他：“不一样，你看，一个是限定，另一个是临时，哪像我们云山自己人，就是堂堂正正干净利落的行动队，你们都是我的心腹！别人不可替代！” 余看霜这才把碎成渣的玻璃心粘起来。 彼时术法胜者只剩下六人，中间有一段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余看霜掏出幽玄玉，说：“樱姐，伤心事不多说了，我们来一把剑破苍穹？” 唐樱搓搓手说：“好啊。你现在什么等级？” 余看霜嘿嘿笑道：“王者。” “不错嘛，”唐樱挺胸抬头，“我也是！” 不过是被惠虚他们带躺的。 余看霜说：“来排来排。” 一边排位，余看霜一边满意地说：“我觉得剑破苍穹不错，比紫府拾遗好多了，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就能获胜的游戏！钱花得也明白，多少灵石一套衣服，清清楚楚。只是……衣服都被我买完了，樱姐什么时候出新衣服？” “我再看。”唐樱面上淡然敷衍，内心泪流满面。真的别催了别催了，氪金玩家太积极也不好。 进入游戏后，两人都专注起来。 余看霜拿的角色是虞穿风，用弓箭的，是名副其实的射手，是上古时的真实人物，只是资料不多，得以给了唐樱很大的瞎编空间。 唐樱拿的角色是苗芒，紫府拾遗里的梦禾原型，医修，打辅助位。 剑破苍穹里最多的角色还是剑修，比如极辉上君，比如上古时一把重剑极其出名的姚野，等等。根据这些剑修不同的特性，唐樱给他们分了不同的属性，战士、刺客、坦克等。 现在幽玄玉的使用人数虽然已经达到了百万级别，但常玩剑破苍穹的人数要砍个半，玩得好的就更少了，因此虽然同是王者，但实力并不稳定，带躺也容易，有一些像唐樱这样的水货，在高端局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猪队友。 唐樱不是最水的。同队有个玩极辉的，越玩，唐樱能感受到余看霜的怒气越累积。 终于，余看霜忍不住，开麦打骂道：“姚野你能不能好好玩，你一个重剑坦克往后面躲什么？往我这个脆皮后面躲？你剑拿来干嘛的？自杀的吗？还有苗芒能不能跟紧我啊，痊愈术回回落空你在梦游吗？极辉更搞笑了，对面刚才没人我说集合去打魔龙，你还在执著清小怪是为什么？？？拿出当年杀魔尊的气势啊！要不然就别拿极辉上君！！上君看到你这蹩脚的技术都要被气活过来！” 唐樱：“……” 余看霜身后路过的几个别的学院的学生表情从疑惑，到迟疑，最后成了某种不可思议和三观震碎。 唐樱听到他们窃窃私语。 “姚野？苗芒？极辉？杀魔尊的极辉上君？” “最近没听说有上古和过去的大能夺舍、转世、复活或者什么残魂重见天日啊？” “不是啊，而且苗芒不都飞升了吗？” “苗芒飞没飞没定论吧，不是都说没有确切的资料记载……”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云山小子是在和谁说话啊！幽玄玉……这幽玄玉难道还能通幽冥？” “带个幽字，未尝不可……” 唐樱：“……” 她玩游戏的动作都顿住了，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余看霜又在嚷嚷了：“对面虞穿风大招用完了，快快我们一波带走！” 他身后的学生神情百味杂陈。 “虞穿风？是我知道的那个虞穿风吧？” “这是谁？” “上古有名的修士，玩弓箭的，据说射过太阳！” ”云山……好似有些玄异。“ 唐樱一直走神，终于死在对面的极辉手下。 她也实在听不下那些人的发散思维了，站出来解释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这些学生恰好不在唐樱临时组建的两群行动小分队里，虽然其中一人也买了幽玄玉，但对于幽玄玉的使用还只是浅尝辄止，对应用商城中各项应用没有研究透彻。 就是行动队的学生，这两日玩的最熟的也就是惊照、快信和微言，其他的都还在摸索中。 唐樱匆匆介绍了两句，她复活了，便又投入游戏中。 当晚，剑破苍穹游戏中，又多了四只迷途的羔羊。 术法和体法的比试呈现出来的质感不一样。 晚上，唐樱伏案翻看术法决赛的视频，一边看一边回忆自己在现场时观看的感触。两个字，就是“震撼”！ 体法和唐樱在现代看过的格斗、拳击、武术比赛有相似之处，总的来说没有太超出唐樱原先的世界观，但术法就不一样了。 就像魔法！ 同样不允许使用武器，但可以使用灵气。于是术法比试的擂台上，有了颜色！ 灵气的颜色！ 那些颜色令人眼花缭乱，出现了许多奇迹般莫名的场景，陡然的悬空，眼前空无一物但无法再前进半寸的拳头。掌风明明打在胸口，伤势却出现在后背。发丝无风自动地飞扬。摘花片叶可成刀剑，衣角尘埃可轰轰烈烈如千军万马。也有人分明始终没有动过一步，对手却口口吐鲜血伏地认输…… 在现场，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强烈涌动的灵气，但在视频中，这部分被削弱了。 唐樱回忆着今天看的现场有多心潮澎湃，看着手上的视频就有多愁。 需要强大的后期啊。 虽然也有本身就很精彩的，但始终不如体法直观。甚至可能因为都是大佬，反而有种千言万语尽在一眼间的感觉，不如前两天菜鸡互啄——当然不是真的菜鸡但因为实力比较匹配，比得比较用力而精彩、滑稽的场面频出，唐樱白天出的那期体法比试的视频就叫“术法比试迷惑行为大赏”，反响很好。 然而这个玄之又玄的决赛怎么搞，还得死脑细胞死一晚上…… 凌晨四点。 樱桃小丸子：嘤，今天不是游戏策划樱，而是剪刀手樱。不变的是都要熬夜，熬夜就会秃头！长痘！黑眼圈！皮肤变差！……哦我修仙了不会秃头长痘黑眼圈皮肤变差啊，那没事了。 第57章 营销号 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以每天五到十条的视频发布速度稳定更新。这其中有一到两条是经过精心剪辑的, 其余是经过简单剪接或没有剪接的直接片段。 虽然简单直接，但冲击力一点都不弱。 秋四十九日，天气在短暂的炎热和寒凉中变动, 上午要加衣服, 中午要脱衣服，晚上再加回去。 学院大比如火如荼。 短短九天过去，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这个账号的粉丝数量已经和微言第一顶流惠虚持平了。 唐樱不愿独自成为秃头剪刀手，于是从云山行动队中挑了几个对剪辑理解比较到位、有灵气的少年帮她干活。干活当然有奖励！后台送个二十连抽还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唐樱心安理得地压榨这些可爱的、积极的、自愿加班的少年们。 其中有几张十分熟悉的面孔，飞泉斋的容樊，沆瀣斋的王桁, 朝霞斋的薛仲正。 三个斋各一个，就差个正阳斋, 唐樱便抓了罗子固来。 罗子固就是那倒霉催的第一个因拍摄视频功能上线而出名的人, 唐樱见到他就忍不住想到他抱着他们斋的兔子呜呜着喊“女儿别怕爹一定带你离开魔渊”的场景。 罗子固生无可恋：“尊敬的樱姐，请收敛您逐渐猖狂的笑容。” 唐樱憋着：“我经受过专业训练，一定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 罗子固怀疑地瞅她一眼。 唐樱：“噗。” 唐樱：“哈哈哈哈哈。” 罗子固：“……” 笑归笑，正事还是要办的。 今天把这些人都喊出来, 主要是为了方便后期剪辑对前期拍摄做一个统筹。 毕竟现在接触这一方面的人还少，没有办法像前世一样，做到精确的分工, 只能大家能者多劳，全都到一线参与工作。 这天是万众瞩目的剑法比赛。 从今日开始, 有整三天的时间给他们放假不上课。 毕竟, 剑对云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门课。 实际上, 剑之道, 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都有着无可比拟的意义。 除了云山小分队以外, 唐樱在群里的另外两个分队也接到了她的请求, 负责帮忙一些拍摄，尤其是那些师兄师姐，他们会御剑或用别的手段，视角比只能站在地面上的云山同学多得多，有些角度挑的是真好，而且有一种航拍的视觉感。 唐樱发现之后，便为他们演示了几种比较有意思的拍摄手法。 师兄师姐们不愧是修为能够一日千里的修真界顶层精英，对于与修炼无关的这方面理解也非常迅速且到位，把拍摄一事玩出唐樱都想象不到的花儿来了。 最后拍出来的成片全部都精美无比，恢弘大气，以至于某些沙雕行为在最后剪辑成迷惑行为大赏时，有一种豪华大片配着村门口大爷大妈打架的滑稽感，搞笑效果双倍体现。 迷惑行为大赏，也成了微言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成了修真界网上冲浪的这些人最大的快乐源泉。 关于学院大比的印象，薛仲正做了个投票调查，在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这个微言账号出来之前，百分之九十的人对学院大比的印象是高大上、遥远、神秘、修真界天之骄子的少年们对战交流的盛会。 而在拍摄小分队出来之后，尤其是迷惑行为大赏这个系列出来后，所有人对学院大比的印象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变成了——真的很搞笑，虽然大家都在很认真的战斗，为了自己学院的荣誉而战斗，为了自己个人的荣誉而战斗，但是，不在现场体会彼此之间的杀气腾腾，隔着屏幕，隔着视频的转译，配上唐樱精心挑选的欢快小调，所有人能感受到的就是好玩到令人爆笑。 当然，剑法比试是有着不一样意义的，唐樱决定回归正途，做一些漂亮的、帅气的宣传向视频。像她最早做的体法的视频一样，虽然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但必须为剑法和云山的学院大比正一正名了！ 唐樱拍拍自己的脸，在三个行动队群里发了鼓励的话。 支棱起来！ 然而，等到比试正式开始的时候，唐樱看着自己面前的擂台，陷入了沉思。 迷惑行为大赏好像……还是可以再出一期的。 …… 除了八大学院以后，其他学院实力不济，来的人不多，因此参加比试时，不同的项目经常由同一个人反复上场。比如珍珠学院的遥弯公主，比如花照荔。 遥弯在体法比试中止步前九，花照荔则获得第三。但因为遥弯的特殊身份，获得的关注不比花照荔少。 遥弯长得很漂亮，她漂亮的质感与唐樱在云山见到的少女们很不一样。是充满海族妖异的。 乐九萤虽然是妖，但除了行为举止与常人略显不同，其他并没什么突出的，而遥弯端端正正站在那里，规规矩矩报剑行礼，眼眸不动，冷静非常，但就是能一眼看出她非人类。 她的眼瞳是海一般的蓝，皮肤光滑，冷白色调，头发如一头藻，乌蓝色，茂密地束着。 与她对战的是觞羽学院的一名少女。拿的是一把重剑，与遥弯的轻盈软剑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人一开始打得激烈，重剑与软剑相撞的声音难以言喻。所有人屏息静气，唐樱甚至能看到有些人眼中如有实质的怜惜，遥弯节节败退，根本不是对手。 虽然才第一场，但她显然遇上了硬茬。 甘瑜之说：“其实她实力不差。之前比了体法、术法和画符，她都没有第一轮就败退过。” 汤湄说：“没办法，运气不好，遇上觞羽这位。” 唐樱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小声问：“季岚师兄呢？好像好多天没出现了。” 汤湄说：“他闭关去了。心境不稳，于修为无益，不如闭关早日祛除心魔。等到化神期的擂台搭起来，他会再出现的。” 顿了顿，汤湄看她一眼，有些好奇道：“不过那天听你们的意思，云山来的这些人中混入了真的天魔？梦魔？” “应该是……”唐樱迟疑道，“但最近没什么动静，不过兰峤院长和凤乖院长说会加强防备。” 唐樱说的不全是实话。梦魔是没有动静了……没有再听说过大规模的学生统一做了什么奇怪的梦的；和陈此夜交过手的那个，不知道具体身份，也不知道藏匿在哪；但有一个人，唐樱很关注。就是青雷学院的那位大先生。 只是大先生的行动没什么异常，并不经常来东峰看比试，偶尔来也是训人的。 青雷的学院在擂台上一个个都霸气得很，在大先生面前都跟鹌鹑似的乖。 这样换着人有意无意地盯了两天，唐樱便没叫人特意跟了。 前几天倒霉盟上君四人组抵达云山，听唐樱简单说明基本情况后，蛮霓直接大摇大摆地和这位大先生讨教刀法去了，光明正大地寸步不离。 惠虚、空成和乌恪则乔装外貌、压制修为，混在学生堆里，警惕巡查。 总之，如今的云山，基本没有天魔大肆发挥的余地。他们唯一的可能，就是躲在阴暗的角落，觊觎燕无咎。 唐樱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看到了惠虚。 惠虚正认真地看着他眼前的擂台赛，青雷和飞鹰的比试，只是飞鹰的那个不是花照荔，没几下就败了。 而唐樱这边，遥弯也到了绝境。 觞羽的学生重剑剑柄狠狠敲在遥弯脊背，遥弯摔下去，如藻的长发散开，咳嗽两声，回头看着那少女。 少女也有几分于心不忍，低声道：“你打不过我的，认输吧。” 遥弯定定地看着她，须臾，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光华流转，落地成珠。 骨碌碌在擂台地面上滚动。 少女呆了。 所有关注这场比试的人也呆了。 唐樱都傻了。 半分钟后，她才努力想从口袋中掏幽玄玉，几次掏空，最终才掏出来，往群里胡乱地打了个几个词：“遥弯！珍珠！特写！特写特写特写！有人拍到吗？” 擂台上的局势则瞬息万变。 觞羽的少女呆愣一霎后便鬼迷心窍地想去捡那颗泪珍珠，她弯腰拾起那圆圆的一小颗细腻珍珠时，身后的遥弯猛然暴起，长剑破风，直冲少女后心。 少女反应却一点不慢，顺势倒地侧滚躲开她的剑，而后回身重剑反击，一下子就将遥弯手中的剑打掉了。 遥弯：“……” 她呼出一口气，身上汗水淋漓，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只是终究不是对手。“我认输。”她笑了笑，说。 觞羽的少女手中还握紧着那颗泪珠。 她莫名的脸有点红，指节蹭蹭鬓角，不好意思地上去，张开手掌说：“还给你。” 遥弯笑道：“送给你了。” “真的吗？” “嗯。” 少女收剑，双掌合十：“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台下一时爆出种种羡慕嫉妒的私语声。 鲛人的泪珠，而且是鲛人公主的泪珠，这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遥弯作为这上千名学子中唯一的鲛人，来这里快十天了，也才落了这么一颗珍珠啊！ 太美了。 落泪的那一刻甚至美得有几分神性。 中午，余看霜捧着幽玄玉念论坛里的热帖，念到这句，抬头问唐樱：“樱姐，你们神都这么美的吗？” 唐樱：“……” 这是什么不露声色的双关彩虹屁！唐樱不得不承认，她微妙的爽到了。 拳头抵唇咳嗽一声，唐樱说：“一般一般吧。” 食婆婆今天的午间东峰特供食品是豆腐脑，有热的有凉的，有甜的有咸的。 支着伞棚，坐了一溜的学生。 唐樱怀着挑事的心情问余看霜、甘琥天、兰摇风这些人：“你们说，豆腐脑该吃甜的还是咸的？” 乐九萤元气满满，举手道：“都好吃！” 其他人狼吞虎咽，抽空附和。 唐樱遗憾，看来修真界不兴争这个，那真是少了很多乐趣啊。 这时，鱼恬带着遥弯朝唐樱的方向走来。 一位觞羽的师兄扫过她二人一眼，说：“你们觉得，是东海的鲛人美，还是南海的鲛人美？” “东海！” “南海！” “东海！落泪成珠！” “南海！歌喉曼妙！” “南海的吃人！” “放屁，都是谣言。我看东海的才不行，有毒。” “你还想吃鲛人肉么？不吃就没毒！东海鲛人就是最美的！” 很突然的，就吵起来了。 遥弯：“……” 鱼恬：“……” 唐樱：“……” 唐樱扒拉着豆腐脑，心想原来修真界的争执点在这里。 遥弯和鱼恬已经到了唐樱面前。 鱼恬摸摸鼻子，说道：“哎，我就是南海的鲛人。” 遥弯抿唇笑道：“我是东海的。” 唐樱道：“原来如此。” 鱼恬说：“遥弯姐想请我引荐你，有事想商量。” 唐樱拉出两张凳子，招手道：“食婆婆，再来两份豆腐脑。” 回头对二人说：“你们坐。” 两人坐下来，遥弯从袖中掏出一只乾坤袋，递给唐樱。 唐樱往里头探了一眼。 惊呆了。 全！是！珍！珠！ 不是今天遥弯哭出来的那种小颗，而是大颗的、圆润光华的、灵气四溢的。 唐樱望着遥弯，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遥弯说：“请务必收下。” 唐樱：“……先说什么事吧。我也不能无缘无故收此重礼。” 遥弯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贴近唐樱耳边，轻声说话。 唐樱听清楚她的要求，沉吟片刻，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目前幽玄玉只在云州、启州和望州流通，这三州距离涟州不算近，你要想清楚。未必值你给出的这一袋珍珠的价值。” 遥弯笑道：“怎会。珍珠于岸上的人来说宝贵，于我们而言，随手可得。唐姑娘若是觉得不够，我还能往上加。” 唐樱扒着乾坤袋，道：“嗐，够了够了。” 当晚，唐樱紧急出片。 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出现了新的主题，不是震惊体，不是迷惑行为大赏，也不是精彩时刻回顾，而是—— “谁不想和美女贴贴！” 长达五分钟的视频，以遥弯为核心，落泪珍珠开头，觞羽的少女脸红收下珍珠结尾。中间穿插着这几天来遥弯参加大比的素材，被她惊艳到的比赛对手、观众，少年、少女，甚至有还有鸟儿和蝴蝶。 遥弯的微言账号适时出现在这条底下，和其他人孤零零的一个名字不同，遥弯叫“珍珠学院遥弯”。 首页唯一一条内容是图片形式，上面的文字是：“欢迎所有人来涟州玩，珍珠学院在涟州外岛，学院构造特殊，半水上半水下，但在此学习修炼十分有趣，还能去海中游玩。我们鲛人不吃人的（当然也不会天天哭）。珍珠学院如今日渐凋零，这是我父亲的心血，我不忍它如此江河日下，故而在此诚恳邀请，可以来看一看，喜欢的话可以报名进入珍珠学院与我们一起修炼学习。” 遥弯努力了。 唐樱为她点了个赞。 今天因为那一颗泪珠，遥弯本就是绝对的话题中心之一，加之唐樱的视频和她这番话，顿时在网络上掀起无两热度。 与之相对的是，敏锐的人嗅到其中关窍。 唐樱猝不及防，又开始收到了各种或直接或拐弯抹角的信息。 翻看、交涉、整理和思考到了半夜，唐樱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明月，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实在不想做这么多工作，”她沉痛道，“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营销的潘多拉魔盒就这么开启了。 唐樱也感受到了，做个营销号也有做营销号的爽啊！ 第58章 谁吃谁 遥弯没有进到剑法接下来的比赛, 因此，在之后的这两天一直跟着唐樱他们做一个快乐吃瓜群众。 她很快也跟唐樱混熟了。 遥弯虽然长了一副美得不可亵渎的脸，但其实性格很好。再加上有鱼恬在旁边帮和她们交流, 大家很快成了不错的朋友。 剑法比试的第二天，战况激烈了起来, 更激烈了，也更好看了。 每一个擂台周边都围了很多人, 喝彩声和喝倒彩的声音全都如山呼海啸一般。唐樱初中毕业时曾和父亲去看过一次足球比赛的现场，剑法比试虽然没有固定的观众席, 人数也没有一个体育馆那么多, 但观众的热烈情绪并不比足球迷们淡。 在唐樱看来, 剑法比试获得这样的热烈关注是应得的, 至少在她眼中, 比漫长的足球赛好看。 到了今天, 经过两三轮的筛选, 留下的已经是不错的强手，随便站在一个擂台周边, 就能看到一场异常精彩的剑法比赛。 而除了唐樱派出去的拍摄小分队以外, 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主地拿起自己的幽玄玉，拍摄比赛过程。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用眼睛看，记下来的是一时的, 而拍下来的将可以永久保存，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视角视频，可以时时回味, 性价比极高。 当然像唐樱这种已经习惯了手机这种存在的人, 在这种时候反而愿意用肉眼去看这个比试过程, 这是真正的纯天然的，并且能够更认真细致地感受整个比试气氛。 至于录像，唐樱根本不愁。她老神在在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那些她派出去的拍摄小分队拍摄的所有视频，最后全部都会作为剪辑素材流回到她的手中。她不用做什么，就能获得一手的、多视角的、各擂台的视频！ 更快乐的是最近工作量也减轻不少。 分配给每个斋专门做统筹和剪辑工作的人都是修真界的天才，做什么事情上手都很快，虽然目前在最后还需要给唐樱做最终的审核和修改反馈，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独当一面，并自己自主地开发更多的玩法了！ 一切都很美好。 显得眼前这场比试你来我往的剑招都愈发漂亮了！ 唐樱目前在看的这一场，围观群众非常多，因为是八大学院之中的两所的比赛，一所是青雷，另一所是觞羽，这两所在之前都有过非常精彩的表现，学院名气很大，两家还有个相似之处——那就是学院内给的压力都很大。 然而学生的表现都非常的好，几乎没有掉链子的，甚至所有比赛都是水准线以上。 青雷和觞羽两家没有听说过什么恩怨，他们离得非常远，一北一南，没什么交集，于是不论是观众还是对战双方，对待这场比试也都更加纯粹，只看谁的剑法更厉害、剑招更出色。 长剑出鞘呼啸，金属的声音阵阵铮鸣。 唐樱看得认真入神，眼花缭乱，心中也随着他们的一招一式而澎湃不已，想着自己如果拿上剑上台比赛会是什么样子的，同时也期盼着，自己以后也能像他们一样，使出如此精彩的剑法，充满热情、执着和信仰地为学院的荣耀和个人的荣耀战斗。 蓬勃向上总是非常吸引人的。 正沉浸氛围中时，唐樱眼角余光一闪，忽而愣住。她往后回头看了一眼，两三秒后，下意识步子迈出去，跟上了身后一个转身就走的人。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幽玄之气突然大涨，而那个人，往后离开的瞬间，幽玄之气缓慢向下跳动了几个数字，虽然微小，但是唐樱一直很关注数字，所以再微小她也察觉到了。 两相联系，便很容易推测出，那个离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次幽玄之气变动的源头。他不是那位青梅的大先生，但是所带来的幽玄之气和那位大先生的极为相似。 唐樱心跳如擂鼓，艰难拨开人群追上去。 大先生很奇怪，眼前这人也是。 唐樱之所以觉得大先生是天魔，是因为他身上幽玄之气比她遇到的一些其他的魔族——比如霜草、魔狼、魔花——要多得多，浓郁非常。但唐樱不够肯定，是因为虽然他好像浓郁得超出一般魔族，但不像她之前看到的蜘蛛和幻魔还有藤魔那样。 唐樱心中猜测过，要么那个大先生只是一般的魔族，要么他身上有着天魔的一部分——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很大可能佐证了这个猜测。 至于大先生身上的这一部分是出于他自愿、主动、知情的存在，还是完全无意识的招惹了天魔，这一点还有待确认。 其他人发现了唐樱的动静。燕无咎首先毫不犹豫地跟在她身后离开，而云山的师兄师姐愣了一下，只遥遥忘了两眼她的背影，心中疑惑，但没有动。 而人群当中一直将神识笼罩在此处的惠虚察觉到她动作，一眼望过来，看着唐樱的神态猜到了七八分，当机立断跟了过去。 唐樱追着那人。 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青衣，背影瘦削高挑，没什么别的特征，看不出来是哪个学院的弟子。从人群中挤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往东山林的方向走。 唐樱心提了提。 东山林有数个出口，靠近东峰这边的其实跟他们考试所进入的东山林并不是一片地方。 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考试的用地都是经过学院先生们认真搜查和准备的，排除了许多野生的危险，让一切都在学院先生们的掌控中。 而东峰靠近的这一片则比较野蛮，荒芜。里面没有特意清除干净的道路，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也没有人工的一切阵法、标识、路径和故意布下的陷阱之类的。据说只有一些野生的动物在里头。 想到陷阱，唐樱心中闪过一念。 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意识到有这个可能时，已经来不及了。唐樱已经冲动地跟进了林子里。 林子果然和考试时的东山林不一样。 树、草、藤蔓更加茂密，一望过去，基本上看不清前路。 抬脚艰难走了几步，唐樱甚至逐渐分不清东南西北和来路的方向。 她停下脚步，迷茫了两分钟，发现自己不仅好像迷路了，还失去了那个青衣人的踪迹。 心下稍微有些恐慌的时候，燕无咎适时出现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唐樱有欣喜地回头，看到果真是燕无咎，立刻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说：“刚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要在这里迷路了。” 燕无咎沉声问：“是什么人？” 他应该问的是青衣人。 唐樱迟疑了一下，说：“那个人和青雷的那位大先生有点像，不是说长相，而是他身上的气质，准确说……” 燕无咎挑眉道：“你感受到他身上的魔气了？” 唐樱点点头，“嗯”了一声，说：“是的，但有点奇怪。我有个问题……天魔之中有可以分身的那种吗？能够变成不同的人，或是分开来寄宿在不同的人身上？” 燕无咎垂眸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我在魔渊没见过。” “啊。”唐樱挠挠头，说，“那算了，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可能不安——” 她话音未落，便听一阵草木响动，狂风吹过树叶，哗啦啦地响，周身温度骤降，空气肃杀。 燕无咎脸色一变，整个人突然倒了下去，然后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往丛林深处拖去！ 唐樱整颗心漏跳一拍，大叫了一声燕无咎的名字，直冲过去。她耳边是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满脑子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果然是陷阱！ 天魔的目标是燕无咎！始终是燕无咎！从来就是燕无咎！ 那些天魔贪婪、阴暗、恐怖，他们是修真界人人畏惧的魔鬼，她却不当回事。 是她太不小心了…… 燕无咎不能出事。 唐樱握紧自己左手腕上的红绳，拼命奔跑，觉得自己心跳很快，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但她不能停，要一直顺着被拖动的痕迹追过去。 她要保护燕无咎，她是天选之人，她不会死。 唐樱抱定这样的决心。 拖行的痕迹没有太远，很快到了尽头。 是一处相对来说比较空旷的地方，青衣人倒在地上，一只衣袖的袖管是空的——但唐樱刚才跟在他身后时，他明明是健全的！ 目光一转，唐樱看到了燕无咎。 燕无咎被束缚在树干上，他脸侧已经出了血，魔气如有实质地往外溢，在治疗他的伤口。 而束缚住燕无咎的，是一块……蠕动的、巨大的、形状不规则、半透明棕褐色的软体物质。 那物质对着唐樱的那面很快浮出一张脸来，咧出森森的笑容。 唐樱拿剑上去，灵气沿着经脉聚于手腕再顺延至剑柄剑身，剑光与灵光同闪，冲上去用力划开那魔物。 燕无咎看准时机，挣脱出来，唐樱一看他，眼睛立刻红了。 他半条小腿几乎成了白骨，很快，黑色的魔气覆盖起来，唐樱几乎能听见血肉生长的声音，燕无咎却一声都没哼，爬起来蹦了两下叫唐樱快走。 很快又摔下去。 又被缠住了。 唐樱砍断缠在燕无咎身上的那一小条，盯着那天魔。它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再黏起来，而是独立成长……现在已经成了三块。 虽然是看起来黏糊糊的、蠕动的物质，但速度居然很快，眨眼间三块都黏到了燕无咎身上。 唐樱原地站了两息，丢下剑，扑过去用手把它扒拉下来往外扔。 燕无咎：“……你疯了！” 唐樱说：“它又不吃我！” 她把手上的红绳撸下来，揣进兜里，挡在燕无咎和天魔之间，对燕无咎说：“你先跑，这个我说不定能对付……你去叫上君他们，或者院长……” 小的那一块天魔弹跳起来，唐樱精准地挡住，被贴在脖子和下颌处，只觉得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仿佛被腐蚀。天魔的声音在唐樱耳畔幽幽地响：“谁说我不吃你？” 唐樱忍着，只叫燕无咎快去求援。 她丹田运转，灵气在体内成了风暴，裹挟着无数幽玄之气被她吸收。 “你……” 那天魔似也是呆了呆。 若他本体在此，自然不怕这么点魔气的流失，可它现在只是一小块分身，伴随着这样巨量的魔气流失，这一块渐渐软塌无力，从唐樱身上掉下去。 唐樱摸了摸脖子，一手的血和淡淡的黏液。 一块大的合并了这块小的，缠到唐樱脚和腿上，另一块要去追燕无咎，唐樱往前一扑，伸手死死拽住，把它拖过来压到自己的身下。 “来啊，”她恶狠狠道，“看我们谁吃谁！” 经脉丹田隐隐作痛，接触天魔的地方是更加剧烈的疼，燕无咎已经听话地离开，唐樱便也不顾及形象，一边滋儿哇地嗷嗷叫疼，一边死不撒手。 天魔气急败坏：“你等着，我会让你连骨头渣都不剩！” “你等着，”唐樱反驳，“我让你连灰都不剩！灰飞烟灭四个字会写吗！” 天魔：“……” 天魔：“灰飞烟灭？嗤，这只是我的一部分分身而已。” 僵持着，唐樱觉得自己愈渐恍惚，可能是失血过多。至于疼痛，疼痛已经麻木。 就在她渐渐没有力气的时候，惠虚和乌恪到了。 惠虚拿了只琉璃瓶，抵到天魔一角，它便陡然被收到瓶中。 唐樱呼出一口气，眼瞳涣散，又不可思议：“什么玩意儿？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惠虚说：“收魔瓶，象央子做的，只能一次性使用，而且遇到强大的魔族收不了太久会碎。但解一时燃眉之急还是够用的。” 乌恪过来，看着那透明的瓶子，伸手指弹了一下，面无表情道：“梦魔虽然跑了，但弄到这个，也算有所收获。” 唐樱气若游丝：“这只是这个天魔的一部分。” 乌恪说：“那就把剩下的都找出来。” 唐樱：“嗯。” 顿了一会儿，她抬眼，才发现不对：“燕无咎呢？” “燕无咎？”惠虚愣了一下，“我们过来没看见他。” “怎么可能！”唐樱一激动，立刻又疼得龇牙咧嘴，“他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别急，”惠虚铺开神识，“我找一找——” 他霍然起身：“这里还有第三只天魔！” 乌恪的剑“哗”一下就出鞘了：“我也看到了，我去。” 他飞身离开。 惠虚看向唐樱：“你没事吧？” 唐樱：“……好像有点事。” 惠虚说：“我叫医修过来。” 唐樱：“叫我们斋的苗如先生吧。” 惠虚闭目道：“她正好在东峰，我已传音给她。” 唐樱艰难竖起大拇指，笑道：“不愧是上君，神识传音也太便捷了！” 惠虚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药瓶，拿了颗药丸塞唐樱嘴里：“止痛。乌恪那边不好对付，我去帮忙，你在这别动，苗如很快就到。” 药效上的很快，不疼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疲倦。 唐樱不知道是睡还是晕，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躺在医室里。 苗如在一旁捣药，身边另一块地铺上躺着浑身是血的燕无咎。 黄昏朦胧，橘色的霞光透过窗户照进医室。 唐樱：“……好眼熟的场景。” 苗如笑了一声：“醒了？” 唐樱摸摸胸口和脖颈，苗如大概是给她换了身衣服，干净的，没有血，脖子上包了绷带，按上去麻麻地疼。 她费力坐起来，呼出口气：“醒了。燕无咎还好吗？” 苗如说：“比你好，虽说血留得多，但伤口已经都恢复了，你反而还要再过几天。” 唐樱回头看他一眼，他沾血的侧颜安静，睡得似乎恬淡安稳。 没事就好。 唐樱收回目光，转而遥望窗外山峦连绵，问道：“今天的比试结束了吗？” “结束了。” 唐樱舔舔干燥的唇：“青雷对觞羽那一场，谁赢了啊？” “觞羽。” “啊……那青雷的那个回去又要挨训了。” 苗如顿了一下：“今天不会了。” 唐樱：？ 苗如说：“惠虚和乌恪后来去了西峰。他们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保管。” 她从袖中拿出两只琉璃瓶，里面是黏糊糊的、仿佛清洁泥一样的天魔分身。 唐樱沉默须臾，问道：“那位大先生怎么样了？” 苗如说：“没什么事，只是暂时被兰峤院长请去了云山的禁闭室，鲁醉游和宋离忧先生去看守了，院长在重新联系青雷学院送人过来。” “那个倒在东山林里的学生呢？” “也没事。” “他的胳膊……” “三个月前，他胳膊断了，”苗如讲述来龙去脉，“虽是左手，但于他而言，这也是最致命的，因为他用的是左手剑。他是水调学院的，为了学院大比努力了三年，在最后一年——也就是今年获得了可以参与的资格，但是断了条胳膊。” “造化弄人。”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他意外遇到一名商人，兜售一样稀有的天材地宝，可修补人之缺处。” 唐樱稍微一联想，就明白了。 她叹问：“那大先生的缺处？” 苗如沾了绿色草药汁的手指一点自己的右眼下：“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唐樱喃喃道，“何至于此？” 苗如继续捣药：“他自己觉得至于此，便这么做了。” 唐樱叹了口气：“那这瓶子，惠虚上君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会碎？” 苗如说：“对，这个他们也叫我务必告知你。这只天魔分身大抵是分得太多，力量与一般魔族相差不多，琉璃瓶装一块分身，能保持一年左右不碎，你放心收下，等攒齐了，再做后事。” 唐樱：“哦豁。” 苗如看她。 唐樱嘿嘿笑道：“只是想起一个有意思的游戏。” 宝可梦go！ 一款走出家门、能用手机收集小精灵的游戏。 她呼唤天道。 唐樱：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59章 豢养 燕无咎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时苗如和唐樱在说话, 他呼吸放缓，并没有急于清醒过来。 苗如先生让他想到母亲。 濒死的时候，他想到了两个人, 母亲，和唐樱。 东山林植物疯长, 枝叶虬结，荆棘和叶片割伤了他。 他没想把唐樱一个人丢在那里对付天魔, 直到利爪从他身后捅穿他的腰腹，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 将他悄无声息地带走。 那只天魔的残忍与狠辣和之前他遇到的不一样, 他也认出来他了, 是父亲的左膀右臂, 长了张阴鸷苍白的脸。 燕无咎问他：“你是为父亲而来吗？” 他说：“没错, 我为尊上而来。现在就带你回去复命。” 燕无咎强撑着意识问：“他在哪？” 三年了, 自从人魔大战之后, 楼阔就销声匿迹，不知所终。若是能得知他所在, 那么惠虚上君和大乘期道君们就能…… 利爪抵在燕无咎喉间, 鲜血淋漓，天魔冷冷道：“不该问的少问。” 燕无咎发出一声模糊的讽笑：“果然。胆小鬼——” 他话音戛然而止，那锋利的爪子彻底刺穿了他的喉咙。 之后，燕无咎几乎就失去了意识, 只能凭借一丝朦胧的感觉，将事情发展的大概弄了清楚。先是乌恪赶来阻挡天魔带他离去，然后惠虚和陈此夜也到了。 他应该就是这么被救下的。 再有意识, 就是在这间医室。 唐樱和苗如絮絮叨叨的话语没有停下, 她们似乎说到什么开心的, 唐樱的笑声一阵阵传来。 过了没多久，声音突然停了。 有人走过来，蹲下身时衣裙布料交叠摩挲声沙沙柔柔，唐樱戳戳他的肩膀：“醒了怎么不出声？” 燕无咎顿了顿，缓缓睁眼。 他低声说：“我还以为是做梦。” “天黑了，”唐樱说，“回去吧？你这身衣服也要换了，挺……吓人的。” 燕无咎道：“嗯。” 唐樱犹豫了一下：“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疼？” “没有。” 顿了顿，燕无咎似是有些歉意地说：“就是……我又突破了。” 唐樱：？？？ 她呆道：“什么意思？你金丹了？？？” 燕无咎说：“是。” 唐樱：“……” 燕无咎说：“抱歉，没控制好。” 唐樱：“…………” 她能说什么！ 苗如拿出两瓷瓶丹药给燕无咎，赶人道：“都回去吧。” “叮——” 辛院春屋，唐樱一边打哈欠一边拿起幽玄玉看，是王桁发过来的剪辑视频，今日剑法比试精彩时刻锦集，三分半，里面有青雷对觞羽那场，觞羽如何在最后一招制敌。 近景、全景、远景、特写切得恰到好处，因为作为点缀，完全不喧宾夺主，关键时刻还起到了烘托氛围的作用，看得唐樱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整个视频看完，唐樱表扬王桁：“你出师了！” 王桁回复了一个挠头嘿嘿笑的表情。 唐樱翻翻自己记录下的营销委托单，大多是来自四十所中的学院。大抵是看到花照荔和遥弯给飞鹰学院和珍珠学院带来的效应而眼热不已。 这些学院虽然不比八大，但家底也不浅，反正提出来的东西，唐樱真觉得难以拒绝。挑挑拣拣接了几个单子，唐樱这几天都在忙。 现在看王桁技术上来，她便和他分享了一个。 王桁受宠若惊：“谢谢樱姐给我机会！” 差不多的时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发了视频过来。 唐樱先把王桁这条发在了微言上。 每个视频师在视频的最后都有署名。就像当初唐樱和韦照先生谈的一样，这些人署名是必须的，因为是他们的劳动成果，但署什么名字可以自己决定，真名、假名、昵称、代号。 剑破苍穹的制作团队详情页里，那些先生们不愿意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署的名字就奇形怪状，什么都有，以金石、药草、山川河流之名代称的很多。 也有像王桁一样拆字的 王桁的署名是“行木”。 唐樱琢磨着标题怎么写。 “今日剑法比试精彩时刻”。 这一句还行，但前面这种类型太多了，不太吸引人。还是得想点劲爆的标题。 想不出来，算了。 唐樱今天有点消极怠工，直接把七个对战共十四所学院列了出来。八大学院都在其中。 点击发送。 【东西做好了。】 唐樱立刻精神抖擞，神识站在金海之上，探头探脑：“让我看看！” 一只漆黑的图标，简约的笔画线条，乍看像只黑猫。 这个应用的名字叫“豢养”。 虽然当时唐樱脑子第一个念头闪过的宝可梦go，但显然不可能照搬这个游戏的特性到修真界，经过一番思考和魔改后，变成了眼前这个豢养APP。 这个应用，唐樱准备和《灵植大战尸魔》联动推出。 她提出了一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天道居然也支持了她。 于是这两款游戏相互加起来的玩法就和原先面目全非。 由于已经准备了很久，所以唐樱为其写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世界观背景—— 天下有三千世界，有一些如同我们所在的修真界一样，疆域广阔，生态完整，万物欣欣向荣。但有的世界是从上古大能的小世界——即洞府或领域演化而来，没有很强的自我发展能力，最终，整个世界往最坏的方向坍塌，成了单一、灰暗、焦灼的战场。 而本游戏中的背景，正是这样一个世界。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两种“活物”。 一种是代表纯净、正义与善良的灵植； 另一种是代表污秽、邪恶与凶残的尸魔。 尸魔是沾染了名为“恶欲”的、集齐人世间所有“恶”的欲念而形成的活死人，玩家所要做的，是种下灵植，一关关打退尸魔。通过的关卡越多，解锁的灵植和不同种类的尸魔也多。 与此同时，在这些关卡中，还有隐藏副本。一旦进入隐藏副本，通过之后，便能掉落“小尸魔”。 小尸魔和尸魔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是可以被净化的。 净化之后，他们会重新变回人类。 唐樱一共做了十二个小尸魔角色，六男六女，都是七八岁的小孩模样，会伴随着净化褪去僵硬的动作、青白的面色和嗜血的渴望，逐渐变成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孩。 他们都不同的性格，有的腼腆，有的毒舌，有的傲娇，有的直白。 除了外貌，这些小孩还会随着净化逐渐会说话，从只能哼哼呜呜，到简单的单字节，再到流畅的一句话。 唐樱给他们的设定是，他们会叫玩家娘亲或爹爹。 看玩家初始设置的性别。 净化有多种形式，可以结合使用，也可以看情况慢慢来。 第一种是通过每一道关卡后能够随机掉落专用于净化尸魔的植物。 第二种是时间，玩家挂机陪玩能积攒一些净化值。 第三种就是氪金，但氪金只限定于学院的“菱”，而且每天每个账号有限额。算是给本学院学生的福利。菱主要用于在一定时间内增幅净化值。 第四种则由天道友情赞助的“黑科技”实现，限定于筑基期以上元婴期以下使用，在这个境界中，授权幽玄玉之后，幽玄玉可以探测到玩家本人的修为境界，每晋升一个小境界，比如从筑基期一层到二层，那么会获取相比较前几种而言大数额的净化值。 唐樱和天道说这个设定的时候，忍不住拍着胸脯，得意道：“我真是个有修真界社会责任感的游戏策划人啊！做游戏的时候不忘督促大家好好修炼！” 天道：【……】 【你开心就好。】 而获得小尸魔的途径，则有两种。 八只从隐藏关卡掉落，另外四只则需要用豢养应用出门“扫码”。 那只寄身魔——惠虚晚上整理了个文档给唐樱，说明了今天在东山林遇到的三只天魔分别是寄身魔、梦魔和血魔——不知道把自己分成了多少块，散步在整个修真界，茫茫人海，找起来肯定不容易。不过为了降低难度，唐樱设定成了，寄身魔可以被不同的人反复扫，这也有助于唐樱后面定位它的位置。 做这个设定的时候，唐樱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整个修真界的社会将变成令寄身魔瞠目结舌、丧失为魔尊严的社会。它被暴露的每一部分，都被热情洋溢的修真界群众围观，并被用幽玄玉的摄像头反复扫来扫去，这些群众还喃喃念着他听不懂的话—— “啊啊啊啊太好了我终于又掉落了一片小桃的碎片，再攒八片我就能有小桃了！” “什么嘛好晦气啊怎么又是我已经有的碎片。” “唉扫完了，散了散了，诸位下次再见。” “啊啊啊惠虚上君等等啊呜呜我来晚了吗我从隔壁城一看到论坛消息就跑过来了还是晚了TAT……” 此时此刻的唐樱，预料不了这么远，只是在发布游戏之前，有些担心，四十八所学院在东峰比试，诚然，是非常好的推广机会，但四十八所学院的学生人人好像都对魔族痛恨不已，还因为梦魔之前一通操作对燕无咎充满敌意，自己在这种时刻发布这种隐含美化魔族的视频，会不会被围殴啊？ 她诚恳地问了天道这个问题：“你觉得，我会被围殴吗？” 天道：【说不准。】 唐樱哭哭：“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说修真界这些学生肯定会有君子风度什么的……” 【我说了你信吗？】 唐樱：“……好像是不太可信。”就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这些修仙的学生也就是凡人，都有七情六欲。 她被子蒙头，瓮声瓮气道：“不管了，我要睡觉了。” 【怎么，这么宣告一下，是要我给你唱摇篮曲？】 唐樱：“……” 这是哪里来的变异天道啊！！！ 唐樱内心愤懑，身体装死，假装飞速入睡了。 她也的确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次日醒来，天都变了。 不知为何，外面哗啦啦下起了雨，风很大，虽然不是夏天那种狂风暴雨，但是秋风萧瑟，雨丝冷冷地飘，打在脸上也挺疼。 “天都变了”，不止是真正的天变了，还指—— 唐樱手中的幽玄玉自动更新了《灵植大战尸魔》和《豢养》。 准确说，不止是她的幽玄玉，而是所有人的幽玄玉。 的确，这两个应用她已经做完了，只是推出时间有待商榷而已。 如果不是自己梦游了，那就是天道。 唐樱知道为什么天道永远神神秘秘地只在金海之上以文字和她交流，而不现出真身了。 根本不是她以前想象的，天道这样高大上的角色，一定无形无性，而是祂若是有真身，唐樱一定会火速奔过去掐祂脖子！！！ “你这是让我死啊！”唐樱仰天长啸。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若死了我帮你重生。】 唐樱：“啊！” 这还不如给她绑个没有感情的以完成任务为第一指标的系统呢！ 第60章 都是生活所迫 今天是剑法比试的最后一天。 万众瞩目, 所有人都隆重以待。 唯有唐樱，做贼心虚地裹了件薄披风，找了棵树蹲着看擂台比赛。 【倒也不必。】 唐樱：这可太必了！ 虽然来此的大部分别的学院学生并不知晓她唐樱就是幽玄玉的创始人, 也不知道游戏都是她做的，但本学院的学生知道啊！ 唐樱现在的心情极其忐忑，一个人都不想见。 不过她选的这棵树不错, 距离大部队比较远，清净，没什么人，视线却绝佳，一眼能览过三个擂台，唯一的问题就是距悬崖太近, 风稍微大点, 她就怕自己掉下去。 只能抱紧树干。 姿势不太好看，而且显得鬼鬼祟祟。 比试还没开始，陈此夜便蹲到她旁边，问：“你在干嘛？” 唐樱：“……” 她努力道：“这里视野不错。” 陈此夜摸摸下巴：“确实不错。” 唐樱说：“我比较想一个人独享。” 陈此夜大呼不公：“只许他在不许我在？” 他指的是树下的燕无咎。 唐樱说：“……你们不一样。” 陈此夜挑眉：“哪里不一样？” 唐樱伸出自己的胳膊给他看：“莫蝉衣院长给我们的红绳，强制绑定, 懂吗？” “懂了。”陈此夜拍拍屁股，“那我不打搅你们享受这美好辰光了。” 他踏着枝干三两下消失。 唐樱盯着红绳，叹了口气。 钟声敲响，比试开始。 …… 擂台上长剑光影锋利，剑法比试最为动人心弦, 除了因为剑是修真界大众极为喜爱的武器之外, 还因为在学院大比的所有比试中, 剑法比试是最令人吊着口气的。别的比试, 偏向战斗的, 不论是体、术、符、阵，都很容易控制程度，尽量避免学生受伤，而有句话叫“刀剑无眼”，因此在剑法比试中，“飙血”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情景。 像唐樱他们这些筑基期，若受了外伤，必需得用好药养上好几日，而到了元婴期，身体的自我恢复能力就会大大提升，一时半会儿没药也没关系，伤口不会加重，反而会自己逐渐恢复。 到了惠虚那个境界就更牛了，致命伤都能缓过来。 总之，在剑法比试中，受点伤不要紧，反而是一样很大的看点。 在所有学院中，尤以文康学院的学生表现最为“出色”。 文康学院看名字像是个学文的，实际上据唐樱观察，他们可以说是修真界的中戏了。一个个那表演能力，为观众们贡献了一场场精彩的比试。 此学院是唐樱的客户之一，也是本着招生的想法，想要扩大宣传影响力。 他们和飞鹰、珍珠不同，飞鹰是地处偏僻，珍珠是性质特殊——学生中鲛人为主，而文康则是因为他们和八大学院的若刹在同一州，好生源都被抢了啊！ 面对唐樱，文康的带队先生诚恳地说：“我们的愿望十分朴素简单，仅仅想要招收些不错的学生，打出名气，最终成为鹤梦那样能与云山并驾齐驱的学院。” 言外之意，他们是想在烟州成为与若刹可以相提并论的学院。 唐樱不由地道：“好野心！” 带队先生惭愧道：“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 唐樱搜集资料，做了初步方案给他看。 “若刹的特点是佛系。”唐樱先总结，若刹不是现代意义上的佛系，而是他们的学生都多多少少修佛，将就慈悲与普度众生，这样的校风源自若刹的成立历史，最早若刹由佛修建立，原是为教授孤儿存在，后来发展渐大，才有如今。 “他们学院的特点是善良、容忍、谦和、平静，”唐樱说，“那你们就要与他们反着来。” “咦？”带队先生疑惑道，“不应该学习他们所长，吸引那些落榜者吗？” “错了，”唐樱说，“有句话叫‘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意思是学习可以，纯粹模仿不行，因为真正的若刹永远只有一个，你若为了招生，成为它的赝品，路只会越走越窄，直到整个文康都轰然倒塌。” 带队先生认为有理，洗耳恭听，虚心求教：“所以我们应该……？” “文康的特点，应当定位在坚强、倔强、永不服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唐樱掷地有声地说完，翻开策划案，道，“因此，我为你们准备的策划，需要你们在接下来的剑法比试中充分地展现这一面。” 剑法比试二十进十，文康有一名学生在其中。叫谢良宵。是今年文康的种子级选手，体法比试中也走得很远。 谢良宵一身文康校服——灰色长衫，外面套一件薄薄的紫色开衫。就在前天，这样的装束还是平平无奇，但到了今天，他所在的擂台已有许多人关注，且不是关注他对面的八大学院之一的长歌。 擂台上两人行礼。 擂台下，学生甲说：“谢良宵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学生乙叹道：“但对于文康的人而言，不是对手又如何？我始终记得昨日下午那场，郑姑娘浑身是血，脸都伤了，却也没吭一声，只说绝对不会认输，那满身倔强，直到最后倒下，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对手要扶她起来，她说不用，自己拄着剑起身，说他们文康自入学就教导他们如此……实在令我等钦佩不已。” “还有那日，柳公子看起来怕疼得紧，两行清泪挂在脸上，也没有认输，战到最后，虽败犹荣！” “是啊，虽哭得惨，但嘴里还说不能辜负文康教导。” “这文康学院，有点东西。” 柳奇站在自家先生旁边，手臂绑着绷带，看着擂台上的谢良宵，已经开始可怜他了：“小谢年纪不大，人又腼腆，不知能不能演得出来。唉，不过到时候也不算演了，那两剑挨得我真是涕泪横流，若不是记得先生教导，和一块上品灵石的许诺，那认输两字，可就在嘴边蹦出来了……” 旁边脸上贴了药膏的师姐鄙视他：“没出息。这是为了我们文康未来而战！” 她转头问先生：“唐姑娘那边怎么说，前两日的素材还满意不？” 先生说：“夸了你们。” 师姐便有些高兴，擂台上谢良宵已经与长歌的交起手来了，她一拍大腿，说：“就看小谢的了！” 谢良宵虽然年少腼腆，但不负文康众人所望，也不负观众所望。 他没有那么浮夸的表演，只有一下下被击倒，再一下下站起来。对手一剑横断他手腕，鲜血喷溅，众人惊呼，谢良宵只眉眼一沉，换左手拿剑。 如此挣扎坚持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彻底倒下。 长歌的那位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不错。” 谢良宵温润地笑笑，隐约流露一丝痛色，嘴上却淡淡道：“多谢夸奖。” “啊啊啊！”观众中有人为此而低低尖叫起来。 文康师姐喃喃道：“我头一次发现，小谢还挺帅。” 柳奇眼睛也直了：“确实。只比我差一点儿吧。” 师姐搡他一把：“滚。” 柳奇：“……”委屈。 剑法比试终于到了尾声，太阳当空照，正午的天气微热，食婆婆的摊子前队伍越排越长。 已经有学生开始感叹，回到自家学院后没有食婆婆可怎么办。 今日特供：绿豆汤。 唐樱躲在角落唏哩呼噜吃了一碗，心满意足。 文康学院的这单昨晚和王桁商讨了细节，今天谢良宵的比试便交由王桁带队拍摄，然后做素材粗剪，再交给唐樱细化。 至于灵植大战尸魔，可能是上午的剑法比试太扣人心弦，所以大家暂时没有注意到，因此唐樱没听到什么讨论，便也更没有她想象中的讨伐。 天道说：【所以我说，放轻松嘛。】 唐樱凉凉道：呵呵。 天道：【都是为了我们的星辰大海！】 唐樱：呵呵。 天道：【而且也是为了燕无咎！】 唐樱吃肉糕的手一顿，表面波澜不惊，心中问道：此话何讲？ 天道：【小尸魔如此招人喜爱，日后大家对魔族的敌意自然会渐渐变淡，而燕无咎这样长了一副好皮囊的混血，在大部分人眼中定然会被划到可净化的小尸魔那一档，待他自然会逐渐友善。就像狐狸精。你不知道，以前狐狸精在修真界风评不怎样，自从旅行的狐狸风靡之后，不说启州青平城的红袖招，就连开箐城的青楼妓院，狐狸的行情也都火爆起来。道理是一样的。】 唐樱犹豫着没接茬。 天道便在金海之上为唐樱展出一面水镜，视角一路推到开箐城的青楼房内，一只红狐狸蜷在暖炉边摇着尾巴，一女子正满脸陶醉地撸它。旁边计时的沙漏流到尽头，狐狸等不及地变成人——一位身材曼妙前凸后翘薄纱遮身的女子，冷酷无情：“时辰到了。” 女子恋恋不舍：“你们族中可有小狐可交由我抚养？没开灵智的也行。” “租养么？”女子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算账，“五十块中品一天，一个月的话打折算一块上品，一年十块。” 唐樱：“……” 她愣愣道：“不至于吧？怎会如此？当年旅行的青蛙红极一时，也没人真的去养青蛙啊！” 【毛茸茸是不一样的，】天道收起水镜，文字悠悠浮现，【若当年红极一时的是旅行的猫咪，你猜会不会有人因此而养猫？】 唐樱：……好像一下子合理了起来。 【所以，日后有人会因豢养小尸魔而对燕无咎、霜草等人改观，也很合理。】 天道的文字刚刚浮现，食婆婆的队伍中就有人大叫一声：“这是什么腌臜物！怎会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出现！” “怎么了？” “这款名为灵植大战尸魔的游戏，我原本以为是叫我等铲除奸恶魔族，还世间海晏河清，结果中间告诉我出了隐藏关卡有特殊奖励掉落，我辛辛苦苦打完，竟送了我一只小尸魔！竟要让我豢养这尸魔！岂有此理！！！” 唐樱：……是祸躲不过，终究还是来了。 【……】 唐樱：真的能重生吗QAQ？ 天道装死中。 第61章 灵灵子 幸亏下午飞泉斋要上课, 唐樱才得以逃过愈来愈激愤的人群。 之后几天飞泉斋持续上课，因为剑法比试之后就是炼药和炼器，这两者都是耗时极长、随机性很大的比试。 也不是说不值得看, 只是历年这两样比试中，都出现过等困了都没结果，走开吃个饭, 神丹或神器就出炉，错过的都憾恨不已。 于是每逢这两样比试时，便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执着派，反正他们元婴已经辟谷，坚决不走开半步, 不吃不喝不如厕, 只盯着擂台，擂台上的人炼丹炼器，擂台下的人练耐心。 另一种是佛系派，擂台上的人礼数到位，炉子架好, 他们就走人，该吃吃该喝喝，活着在学院当地周边游玩一圈，若有出炉迹象，由留守的学生传个信再赶来看, 能看到算赚, 看不到拉倒。 学院大比摄像小分队上线之后, 便有许多人留言、私信, 问药、器两样比试小分队拍不拍。唐樱当然斩钉截铁说拍。于是今年佛系派更多了。 不过云山是东道主, 对比试选手也要尽地主之谊，云山的师兄师姐是不准跑的，正好也接过了拍摄的重任。 好在拍也简单，多拿几块幽玄玉，架几个固定机位，后期只要疯狂加速快进就行。 而趁此机会，唐樱就一边南舍飞泉斋芳馔堂三点一线老老实实地学习，一边在论坛开着小号疯狂带灵植与尸魔和豢养这两款新出游戏的节奏。 没有洗白魔族的意思！灵植大战尸魔，正义大战邪恶，魔族还是邪恶的，这个基调奠定地死死的！ 再仔细看豢养的游戏设定！净化，可以用修为的提升获取净化值，这说明什么，说明游戏设计者的本意是推崇修道的！ 至于攻击唐樱本人的，唐樱就换个小号——幽玄玉一玉一号，但谁让唐樱手上玉多呢——言之凿凿，幽玄玉的游戏早就不是唐樱一人所做，不信打开剑破苍穹的主创者详情页，看看，有那么多名字！灵植大战尸魔和豢养不一定是唐樱出品！ 再说了，游戏，都是虚拟的东西，就跟话本儿一样，谁当真谁傻！ 如此一番操作，舆论的排斥和攻击明显弱了许多。 其实并非所有人都抗拒这款游戏，至少乌恪对此津津有味，还托惠虚表达了对唐樱的赞赏之情。 在飞泉斋上了三天课。 因为学院大比的影响，这几天上课同学们都认真了很多。师兄师姐的表率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不论是体、术、符、剑，都非常帅。 再加上唐樱在微言上的推波助澜，更多人夸赞这些少年英才，令大家的学习热情高涨。 唐樱亦是。 挥洒汗水都变得快乐了起来。 秋五十六日，是上全天课的最后一天，明天是炼药比试的最后一天，再不看就赶不上了。 这天，岑依然宣布了一个消息。 “往常学院大比会持续三十日至三十五日左右，今年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半，等过几天炼器比试结束，将会拿出三天时间，给予你们这些年轻的学生，上擂台一展风采。” 余看霜几乎蹦起来，惊呼道：“真的吗？！” 岑依然笑道：“当然。只是只比体、术、剑三样。能够上擂台的人也不多，我们与其他先生商量时的人选规则是在前几次考试中，挑选体、术、剑三门各科分数最高的人。” “项羿！”余看霜喊。项羿一直是他们斋的第一名，学榜稳定前十。 岑依然道：“每门能报三人，我和其他斋的先生商量认为，此次比试学习为上，尽量多给不同的人机会，因此每个斋总共可以选出九人。项羿，你想选哪一个比？” 项羿毫不犹豫：“剑。” “那第二个人，就选第二名……” 大家忽然不出声了。 岑依然微微挑眉。 萧未非憋屈。 岑依然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块幽玄玉，滑动两下：“咱们斋的第二名一直是萧未非啊。” 萧未非：“……” 不知道为什么更憋屈了。 岑依然面色如常，微笑问：“萧未非，你想选哪一个比？” 萧未非看了项羿一眼，说：“剑！” 岑依然点点头：“那我们接下来看第三名……” 他继续看幽玄玉。 “三次考核的第三名都不一样啊……” 唐樱心想，先生们拥抱科技的发展还是很迅速的，这么快就学会用幽玄玉里的表格软件做统计了！ 岑依然念了三个名字，“甘琥天、容樊、康登。” 他犹豫道：“甘琥天后来两次，成绩掉得厉害啊。” 甘琥天挠挠头。 都是幽玄玉闹的。 岑依然做了决定：“第三个名额就给容樊吧，容樊你想比？” 容樊说：“术法。” 岑依然：“然后是康登。” 康登说：“体法。” 九个人，眨眼已经定好四个。 岑依然又念了几个和甘琥天成绩相近的学生的名字，这时余看霜不怕事地举手说：“先生，我认为我斋樱姐——唐樱、兰公子兰摇风和乐九萤应当出战！” 回头看了一眼，余看霜琢磨了一下，又补充：“燕无咎也行！” 岑依然翻动自己手里的表格，看到最后一页几人三次考试的综合成绩，沉默了。 但他仍然温和地问余看霜：“为何会提出这样的想法呢？” 余看霜理直气壮：“樱姐不必多说，大家都知道，燕无咎也不必多说，既然已经是我们云山飞泉斋的人，就要为咱们出力，我支持燕哥上去大杀四方！而兰摇风和乐九萤，毫无疑问，他们也是强手，我听兰公子亲口说过，他们考低分并非因为不会，而是能够对抗牵引阵！若真正发挥全部的实力，说不准能比项羿还强——当然这不一定，但肯定比萧未非强！” 萧未非：“……” 他已经憋屈到快委屈了，他招谁惹谁了？ 唐樱不知道被哪里戳到了笑点，莫名心情愉快，点点燕无咎的胳膊肘，调笑道：“燕哥，你这是收获迷弟一枚了啊，还不表个态？” 燕无咎的实力是绝对可以的。 唐樱还挺期待他上场，若真能大杀四方，她一定会为他出特辑的！ 燕无咎看了她一眼，收了收胳膊，垂眸不言。 唐樱望着他的侧脸，忽而一愣。 他这样一个人，初入学时分明有几分跋扈嚣张，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眼眸低垂，竟显出菩萨相来。 唐樱唏嘘，还是长得好啊。 岑依然考虑了两分钟：“燕无咎可以上。” 第二次考核，燕无咎由留守云山的两位师兄作陪考试，在有所压制的情况下，依旧拿下了不错的分数。 岑依然问道：“燕无咎，你意向如何？” 燕无咎说：“那我选剑。” 余看霜：“燕哥冲啊！” 燕无咎：“……” 他不动声色地扶额，避开余看霜殷切热烈的视线。 最后四个名额，岑依然说：“因距离比试还有几天，今日暂时不定，排名前九想要参加的，可在下课之后与我说，我一定充分给予大家机会。” 他收起幽玄玉：“我们继续上课。” 扫视一圈斋内，岑依然说：“对了，我们斋已有两人是金丹修为，这两人明日清晨来香径院，筑基与金丹大有不同，我会单独为你们辅导一课。” …… 去芳馔堂吃饭，固定项目。 芳馔堂就跟丹黛城的茶馆似的，大伙儿吃饭喝酒谈天说地，唐樱经常借吃饭的机会暗暗观察用户反馈。 前段时间明显谈的多的是微言上的拍摄小分队，许多人彼此吹嘘自己拍的哪段素材用在哪个视频里，那条微言获得了多少转发和点赞，挣了多少钱。 没错，给唐樱工作，唐樱是给他们发灵石的，虽然不多，但也表个心意，且拍得好被用上了还有提成。但被用上的基本也少有在乎提成的，转发评论点赞给他们带来的精神满足感远胜于那点灵石。 学院内像葛清尘和唐樱这种完全出身平民、进云山前十几年基本没见过灵石的人不多。 而今天，唐樱一坐下来，就感到气氛与之前不同。 整个芳馔堂都荡漾着灵植大战尸魔的音乐声。 “啪嗒啪嗒”豆子打击尸魔的声音不绝于耳，收集“阳光”的声音也响得“铃铃”。 唐樱拿着托盘，要了一碗米饭、豆花、红烧肉和鸡蛋汤，探头探脑看了几眼，心道大家看起来还对灵植大战尸魔接受度还是蛮良好的嘛。 她不由得想到当年植物大战僵尸风靡时，她国庆在家废寝忘食地玩了整整七天，回学校上学的时候脑子里都是豌豆射手噗噗噗的声音和僵尸摇摇摆摆的身影，还有戴夫被吃掉脑子时的惨叫声。 坐下来吃饭，唐樱忍不住拿出自己的魔改版植物大战僵尸，玩了两关。 做她旁边桌的两个学生一直在瞅她，等唐樱收起幽玄玉开始吃饭，他们便开始说话。 恶狠狠地：“灵植大战尸魔是好游戏，但我是坚决不会玩豢养的！” 对面的他朋友也说：“没错！我们修真者要有修真者的骨气！养个尸魔算什么意思？” 学生点点头，一边盯着屏幕适时种下植物，一边说：“最好别让我遇到隐藏关卡！养尸魔？恶心！” 对面朋友：“没错！遇到就卸载！” “遇到就卸载！”这句话遂了他的意，他恶狠狠重复一遍，“绝对，立刻，一旦遇到我就——” “恭喜你发现了隐藏副本！”被调整得不似真人声音的少女嗓音甜甜地道。 屏幕上展开一副新的画卷。 学生：“……” 呆滞当场。 对面朋友：“……” 他试探道：“卸载？” 学生吞了下口水：“我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对面朋友：“……”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兄弟认认真真打完了隐藏副本，获得小尸魔“灵灵子”。 是个小女孩。 跳出提示，从灵植大战尸魔和豢养都可以进入豢养灵灵子的庭院。 对面朋友尝试道：“卸、卸载？” 学生：“……”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有些下不去手。他脸色诡异，小声说：“好像、似乎、看起来，有点可爱。” 对面朋友：？？？ 唐樱：“噗。” 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少年，你这真香得也太快了吧？ “你看嘛！”学生假装没听到唐樱的笑，怒气冲冲地把自己的幽玄玉推给朋友看。 灵灵子眼睛又大又圆，因为年纪小再夸大一下头身比，特别像Q版，穿着破破烂烂的小棉袄，獠牙像虎牙，张着嘴想要咬人的姿态都跟卖萌似的。 页面上还给出了灵灵子被完全净化之后的形态，一身粉红衣裙，冬袄又漂亮又毛茸茸，眼睛更亮，笑起来也很温暖。 朋友说：“还行吧。” “嗯……”学生说，“反正也不是真的魔族，我就，先养养看。” 朋友：“……你高兴就好。” 唐樱没忍住，和身旁专心干饭的乐九萤低声说：“这杀器还没祭出来呢，对面就先投降了，搞得我有点没成就感。” 乐九萤百忙之中接话：“什么杀器？” 当晚，乐九萤就知道了。 有人在论坛发了帖子，附带微言链接，是个短暂的录屏。 这人也是在隐藏副本掉落了灵灵子，已经被净化到三级，这时候，灵灵子能简单地说话了。 视频中，小女孩仰着头，懵懂可爱，软软地叫：“爹、爹爹……” 还有些含糊的口齿不清：“爹、爹、陪、灵、灵灵子、玩。” 回帖全是：“爹爹这就陪你玩！” [求助]怎么开灵植大战尸魔的隐藏副本？？？我也想要灵灵子！！ 楼主：有没有打到的分享下经验[浣熊滚地大哭] 唐樱淡淡一笑，关上论坛，深藏功与名。 继续挑灯夜战。文康的单子搞定了，还有别的客户在催进度呢TAT 第62章 开始即结束 秋五十七日, 炼药决赛。 同样的擂台，同样的观众，不同的诡异安静的气氛，和擂台上盘腿而坐, 面沉如水的人。 唐樱早早就到了东峰, 心满意足地选定了最想看的一个擂台, 小马扎准备好, 幽玄玉举起来…… 然后幽玄玉放下来。 唐樱撑着脑袋, 呆滞地看着擂台上的师兄师姐面色严肃，手掌停在丹炉上方微微颤抖, 就保持这样过了一上午。 唐樱总算领悟，为什么即使是激动人心的决赛，擂台周边的人也寥寥无几。 甘琥天和甘瑜之看见她百无聊赖地坐着, 于心不忍, 过来和唐樱说：“等会儿吧, 到下午酉时左右才会出最终结果，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肯定要精益求精, 不会急于求成。申时左右来再来看较为合适。” “这样啊……”唐樱默默收起小马扎。 甘瑜之说：“之前季岚说要带你赌两局, 结果小子躲去闭关了，今日正好得闲，我带你去看看？” 唐樱高兴道：“好啊。” 甘瑜之在前面领路，走了一段, 忽然低低咳嗽一声，问道：“唐樱师妹, 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请说。” “灵植大战尸魔的隐藏副本的触发条件是什么？” 唐樱愣了一下, 抬头看了甘瑜之一眼。 甘瑜之摸摸鼻子, 似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唐樱也不是不能理解，都还是年轻人，对新鲜事物感兴趣很正常。 但触发条件…… 唐樱只能遗憾道：“是完全随机的。” 甘瑜之说：“这样啊……” “嗯嗯，”唐樱说，“不过，虽然是完全随机的，但也有一个总体的比率，比如每两百块幽玄玉中游戏时长达到十二时辰会有一块幽玄玉中遇到隐藏副本。当然这是总体概率，具体起来有个体差异，和紫府拾遗的抽卡掉率有相似之处。” 甘瑜之点头，有些许明悟。 赌局设在一处角落，一排玉构筑出的似阵法似幻象又有实质的屋子，跟全息投影有点像，很高级。 甘瑜之带他们推门而入。 里面空间挺大，嘈杂声不停，有酒有小食可供随意取用，不同颜色的夜明珠亮光闪闪。 唐樱：……艹，这不就是酒吧？ 她低声问甘瑜之：“这是阵法吗？” “算是吧，”甘瑜之说，“十大世家沈家的独门秘术。” “甘兄，”从人群里穿过一个人，一身白衣翩翩，“大驾光临啊。” “带师弟师妹过来看看，”甘瑜之笑眯眯地介绍，“这就是此地东主沈同琛。这是我们云山的师妹师弟，唐樱、燕无咎，这是家弟甘琥天。” 沈同琛道：“师弟师妹不用客气，随便玩。这里有不同的局，三个擂台的炼药，今后的炼器，还有押学院的，谁赢谁，或者是一共赢多少……” 他介绍几句。 唐樱跟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有几张赌桌行情火热。 “我押今年青雷能拿五十场获胜！” “不够大胆，我押八十场！” “我押若刹！” “长歌今年好像也不是很行啊……我押个三十场吧。” 沈同琛道：“这局规则是这样的，押的场次越多，赔率越高，若学院真答到他们押的获胜场次，那么他们便能收钱抽手离去，或是加注。很刺激的。” 甘瑜之小声补充：“去年大比有人赌这个，倾家荡产。” 唐樱：“哇。” 沈同琛说：“去年还不是长歌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回回折在前两轮，自然赢的场次不多。” 把每个桌都看了一遍，沈同琛问：“师妹觉得有意思么？” “挺有意思的。” “要不要押一局玩玩？” 唐樱说：“好啊。” 沈同琛喜欢她的爽快，大方地说：“想玩哪个，任君挑选。” 唐樱摇头：“不赌这里的任何一个。” “哦？” “不知道沈公子有没有听说，”唐樱说，“炼器比试之后，会有一场给元婴以下师弟妹们的比试？” 沈同琛含笑道：“听说了。” 唐樱说：“沈公子应该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肯定会开盘吧？” “自然。” “沈公子肯定也不会错过燕无咎这个绝好的众人焦点吧？” 沈同琛面露惊讶神色：“他会参加？” “是，”甘琥天替唐樱说，“已经定了。” 沈同琛道：“那自然不会错过。” 唐樱笑道：“我会押他赢，连赢，一直赢。” 沈同琛凝视着她须臾，又转向看燕无咎。 唐樱问：“沈公子，你觉得如何？” 沈同琛赞道：“聪明。” 唐樱说：“等消息确定，沈公子一切布置好，我定来此押下我全副身家。” 出了赌场，甘琥天问唐樱说的是真的假的。 “真的啊，”唐樱认真分析，“你想，现在的情况是，因为梦魔，燕无咎的身份广为人知，因为魔族作孽无数，因此这些学院的学生多半对燕无咎不抱有好感，那会押他赢么？肯定巴不得他输！” 甘琥天：“所以……” 唐樱眉色飞扬道：“但燕无咎这么强，肯定会赢啊，我们押他赢，那不就赚大了。” 甘琥天：“有道理！” 甘瑜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神色复杂地没有说话。这些学院强者如云，唐樱对燕无咎未免太有信心了。 而燕无咎心里也觉得有些奇妙，唐樱竟比他自己还要相信自己能赢，还能连赢，一直赢……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成拳。 …… 不到酉时，丹药都渐渐出炉了。 唐樱睁大眼睛，看着灵火升腾，丹香四溢。 甘瑜之抱臂道：“若刹赢了。” “啊？”唐樱愣愣地说，“不是还有一个人没出炉吗？” “那炉拖的时间太久，毁了。” 唐樱定定看了一会儿。 啥也没看出来。 于是叹道：“师兄眼力真好。” “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境界，再随着兰峤先生出去历练……”甘瑜之话没说尽，但未尽之意，竟让唐樱品出一丝悲惨。 “若刹炼出的这颗，”甘瑜之转而点评道，“是聚气丹中的上品了。在场的除了我们云山那位和青雷那位接近上品之外，其他都是中品货色。” “聚气丹……”唐樱听着这名字，“是帮助聚气的？从炼气期到筑基期，可以服用此丹药？” “没错。不过咱们正经人，这种东西是不能吃的。一旦开了这个头，整个修炼生涯都要毁掉。” “这么严重？” “当然，动这样心思的人，很容易走捷径。但修炼之路，无捷径可走。” 唐樱想了想：“那若是已经停留在练气九层很久、垂垂老矣的老人，能服用吗” “能，”甘瑜之说，“只是聚气丹不是灵丹妙药，服用即可，哪怕是上品，也有冲关失败的可能。” 唐樱郑重点头。 擂台上，最后一炉丹药也出炉了。 凤乖院长亲自来此擂台，一一辨别，最后排名。 若刹果不其然，拿了第一。 掌声雷动。 半个时辰内丹药接连出炉，观众们看得也爽，比试结束，便都满意地撤了。 甘瑜之说：“接下来铸器比试，也是一场硬仗啊。” 甘琥天拳头一抵甘瑜之肩膀，说：“哥，我相信你能赢！” 甘瑜之苦笑。 唐樱也为甘瑜之加油了两句，她也觉得甘瑜之肯定能行，毕竟出身铸剑世家，肯定从小耳濡目染，再加上家里的基因遗传，妥妥的。 甘瑜之要开始为其四天的铸器比试之旅了，而飞泉斋也要继续上几天全课。 上次剑法比完，大家上薛帘先生的剑法课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这次看完炼丹比试，大家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山呼海啸的热情把苗如都吓了一跳。 苗如不由地说：“大家冷静冷静，真要摸炼丹炉，那得是明年开春的事了。” 顿了顿，苗如补充：“不过保持这个学习热情还是好的。” 但大家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 傍晚，岑依然过来，让学生们先别走。 参加比试的学生名字明天就要报上去了，私下飞泉斋还是有很多人想为自己争取上擂台与其他学院交流比试的机会，因此岑依然决定通过内部的比赛来选拔出最后的四个名额。 “以及，”岑依然说，“若是对我先前定的人选有不服、觉得不配的，可以挑战。” 比赛地点就在飞泉斋后院，浣熊抱着树一边啃树皮一边眼睛骨碌碌地看他们。 “我不服，我要挑战燕无咎！” 声音一冒出来，余看霜内心就嘿了一声，哪个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一点儿都不怕死要挑战燕哥啊。别的不说，当年燕哥在学榜广场前可是连萧未非都揍过一顿。 余看霜一边想一边扭头找发声人，定睛一看，哦，是葛清尘啊。 他并不是认为葛清尘能对付得了燕无咎，而是他一直就没弄清楚过葛清尘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所以他做出有悖“常识”的事，余看霜也习惯和“宽容”了。 他站在一边，从兜里掏出瓜子，准备吃瓜看戏。 岑依然应该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平和地在后院草地上用树枝划了个圈，一座简易的阵法就形成了。 这个阵法，宫意欢上课时提过一嘴，叫“画地成牢”，他们现在这个境界做不出来，但日后学会，能搭配其他基础阵法使用，会很有意思。 岑依然说：“你既然是要挑战燕无咎，那就是比剑，对吧？” 葛清尘说：“对。” “那进圈中，与正式比试相同，认输或倒地不能再起为结束。容樊，准备好伤药。” 容樊：“是，先生！” 岑依然准备伤药这句话一出来，葛清尘额上就开始冒汗了。 他看向燕无咎。 燕无咎拿出自己的剑，面无表情。 他的剑是最平凡不过的一把凡铁剑，但拿在他手中，好似有了不一样的光泽。 两人踏进圈内。 燕无咎规矩行礼，葛清尘勉强回礼。 岑依然朗盛道：“三、二、一，开始——” 燕无咎脚蹬地面，飞身上前，长剑出鞘的呼啸声冷冽无比。 余看霜嘴里一边咬着瓜子一边拍着甘琥天的背，目不转睛地看着圈内，大呼：“开始了开始——” 他嘴里的瓜子掉了出来。 阵法圈内，燕无咎已将葛清尘按在地上，长剑横在他脖颈，锋刃压出一道血线，燕无咎语气淡淡整个人却如同杀神降世：“认输？” 葛清尘咽了口口水，面如死灰：“我、我认输。” 余看霜：“……” 甘琥天：“开始即结束。燕哥真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一脸钦佩。 唐樱捂住心脏：……完蛋，帅晕了。 这就是雏鸟滤镜吧。虽然这几天学院大比也看到了很多别的学院的帅哥，上君们容颜也一个比一个出色，但还是只有来修真界看到的第一个帅哥是最帅的！ 燕无咎松开剑，也抬眼看向唐樱。 不过很快收回目光，收起剑，走出圈外，路过岑依然时，冷冷地说：“用不上伤药。” 岑依然浅笑道：“这样很好。” “那么下一个，”岑依然翻看幽玄玉，“唐樱，若你上场，想比体、术中哪一个？” “啊？”唐樱茫然张嘴，还有她的份吗？她的体术之烂，大伙儿应该都看在眼里啊。 “选一个。”岑依然说。 “那、那就……体？” 术法她是真的不行。 岑依然颔首道：“那你对吕依依。” 空气清新，草地柔软，微风拂面，一切都很美好，也很突然。 唐樱梦游般被众人推着站到了圈子里。 余看霜：“樱姐，冲啊——” 乐九萤：“唐唐，冲啊！！” 兰摇风：“拿出真正的实力，漂漂亮亮地赢。” 燕无咎：“……小心。” 唐樱泪流满面。 只有燕无咎看透了真实的她。 第63章 花式炸炉 吕依依个头不高, 看起来是个甜美的女孩。 唐樱对她最有印象的时候就是在东山林，她和萧未非站在一起的时候。 平时吕依依不怎么说话，沉默寡言，在飞泉斋内没什么存在感。 如果按照唐樱最早来到修真界时的看法, 肯定会觉得这样的女孩是没有什么威胁性的, 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是汉服商家橱窗里的那种可爱模特姑娘, 精致好看温柔, 毫无攻击性。 但是经过在修真界这些日子的千锤百炼, 唐樱已经学会了不以貌取人。 即使个子娇小长相甜美，说话细声细语, 也有很大的可能能够轻易地跳起来捶她。 前车之鉴太多。 唐樱不想回忆。 吕依依的成绩，唐樱有点印象，大概是在八九名徘徊, 三次考核都是这样。 因此, 唐樱对这场比试唯一的期许就是自己不要输得太难看, 影响日后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大佬形象。 当然……若是不幸，那也……没办法。 吕依依行礼小声说了一句“请多赐教”，然后摆出标准的起手势。 唐樱回礼, 也摆动作, 她已经开始紧张了。 岑依然倒数，说：“开始！” 刹那间，吕依依拳头带风，直直怼上唐樱的下巴。 唐樱：“……” 她踉跄后退两步, 吃痛地哼了一声，有点没反应过来。 吕依依盯着她看了两秒, 细声说：“请认真些。” 唐樱深吸一口气, 说：“好。” 她突然意识到了今天这场比试和之前的考试有一点是不一样的。 岑依然画出的牵引阵为了配合体法的比试, 将她们的修为都压制住，不能使用“术”，只能用身体对抗，也就是纯搏斗，不涉及灵气。 之前唐樱被吊打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操控灵气跟不上对手，但若是纯搏斗…… 唐樱回忆了一下，决定拿出自己初中每年寒暑假学习的空手道，试一试。 当年能坚持三年，是因为教她的年轻老师很帅，不过现在她早忘了那老师长什么样，却还记得和小伙伴一起练过肩摔——指小伙伴被她摔——时的爽感。 围观的人群中，大家都能感受到，唐樱的状态变了。 燕无咎的眉头微蹙。 唐樱开始主动出击。 她的招式有些许古怪，以拳、肘、腿击为主，一开始似乎还有些不熟练，渐渐的，唐樱动作越来越快，爆发力强，干净利落，姿势真的相当漂亮。 吕依依和她过了十几招，唐樱进入状态后她就有些手忙脚乱，以挡为主，很是狼狈。但她很快发现，唐樱的招式来来回回就那几下，吕依依唇角勾笑，颊边一抹甜甜的酒窝，心中笃定她已经抓到了唐樱的弱点。 然而唐樱好像开窍一般，动作一变，招式透出诡谲来。 这是惠虚教她的。 吕依依猝不及防，又陷入下风。 余看霜鼓掌道：“不愧是樱姐。” 乐九萤也意料之中地夸了几句，兰摇风点头赞叹不错。 燕无咎：“……”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揉了揉眉心，什么也没说。 最后，以唐樱一个过肩摔把吕依依摔得站不起来为止。 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吕依依被唐樱拉了一把，勉强站起身，对唐樱说：“甘拜下风。” 唐樱矜持道：“客气了。” 其实学习空手道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除了过肩摔那一招她记得格外牢以外，其他招式在记忆中本应该模糊。然而，奇异的是，当她调动记忆时，身体竟然就无比自然行云流水地使出了招式。 岑依然对两人都是鼓励，让唐樱先去一旁休息，接下来又叫了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一一对战。 其中也有乐九萤和兰摇风，可见岑依然是把当日余看霜的推荐当了真，在仔细考察他们的实力是否真的能够代表飞泉斋上台。 好像有点儿出乎岑依然的预料，唐樱、乐九萤、兰摇风都赢了。 他认真看了三人片刻。 天黑之时，总算确定完最后的名单。 剑法：项羿，萧未非，燕无咎； 体法：康登，唐樱，乐九萤； 术法：容樊，兰摇风，应观潮。 唐樱：……太奇怪了，我怎么又混到精英里去了！ 秋六十一日，炼器决赛。 炼器有些也会用到鼎、炉或各式奇异的容器，里头流的都是金属液体。 唐樱站在擂台边，能听到金石之声，也能感受到熊熊火焰。炼器的灵火可比炼药的烈多了。 炼器的炸炉率也比炼药的高。 时不时就“嘭”的一声。 但炼器人都很淡定，擦擦一脸的黑灰，从乾坤袋里拿个鼎出来接着炼。神情云淡风轻。 连甘瑜之都没能幸免，中间炸了一回，快结束时又炸了一回。 唐樱觉得自己脑门上灯泡亮起来了。 下午炼器比赛结束，甘瑜之拿了第二。 唐樱觉得他已经十分厉害，甘瑜之却不满意，叹道：“愧对父母亲从小教导。” 甘琥天说：“是第一太厉害了。” “他们家……”甘瑜之回头看了第一一眼，“也是家承。像我等是专精，而他家则是什么都炼，只是并不拔尖。如今出了他这样的好苗子……不仅是后继有人，还会更上一层楼。” 唐樱听出了浓浓的失落和自责。 失落于自己不如人； 自责于自己不如人。 唐樱安慰道：“没事，他今天炸炉的次数比你多。你只炸了两次，他炸了五次！” 甘瑜之：“……” 他更丧了：“是我太小心谨慎，而他向来大胆，能够另辟蹊径，才能出此神兵潜质。而我如此小心谨慎，却还是避免不了炸炉毁剑……” 唐樱呆住，她努力道：“不是，谁说炸炉多就是大胆另辟蹊径，早上有个炸了十次的，擂台地皮都被炸飞了，最后出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大家都质疑他怎么混进的十八强。” 然而事实证明，人丧起来，凭借外人的力量很难救治。 唐樱不忍心看着这么友好的师兄一副颓丧的样子，回寝室加班加点，把自己看炼器时冒出的灵感剪辑成片。使用了炼药和炼器两者加起来八九天的素材，在群里挑了几个助手帮她选择符合的素材——即炸炉素材。 天亮时发微言—— “论炸炉的多种表现形式。” 附上视频。 转发给甘琥天，让他转给甘瑜之看，并附言：“简简单单，收获三分钟快乐。” 甘瑜之一夜没睡，坐在天玄斋后院的小山坡思考人生。 收到甘琥天发来的消息，和转达的唐樱的话，他怀疑地打开视频。 视频配乐是三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一首《破阵子》，鼓声多且密，是会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时乐。 然而，在这条锦集视频中，每一声鼓，都伴随着一只炉子炸开。 炼药的炸完炼器的炸，炼器的炸完炼药的炸，炼药的轻轻炸，炼器的砰砰连环炸。 甘瑜之：“……” 他还看到了他的对手，唐樱特意放大了他的表情，惊吓、懊恼、骂街的嘴型、强装的淡定…… 原来他以为胸有成竹天才无比的少年，也不是那么一切在运筹帷幄之中嘛。炸炉，尤其是反复炸了五次，显然也是在他意料之外。 之后音乐略微舒缓时，这样的定格表情更多。 震惊、扭曲、哭笑不得、吓得蹿出去老远……还有炼到一半睡着了被炸醒的。 甘瑜之：“……噗。”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很快，笑得肚子都疼了。 这条微言在短短一上午，几乎转遍了所有人微言的首页。 唐樱随手一刷新实时，就看到有人说：“看到重泽的师兄了……我对重泽的美好幻想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如阳光下的泡影般破灭了……” 点进主页，发现此人在那条微言的两分钟后补充了一条：“看完全片，对重泽的美好幻象又回来了。重泽的师兄和师姐炸得也算淡然体面。” 还有人说：“当年落榜鹤梦，虽然遗憾，但也仅止于淡淡遗憾，如今看遍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的微言，只觉得后悔，后悔不迭，后悔到做梦都骂自己为何天赋不够、努力不够。人生这样意气风发的时候能有多少，这样纯粹的兄弟姐妹情谊能有多少，这样有趣的日子，又能有多少……” 赞同这条的很多。 唐樱摸着下巴思索，她还以为这些学院的形象被她一通操作毁得差不多了，结果看来只是让它们更接地气了。 剥去神秘高冷的外衣，固然有人觉得掉价，但也有人透过这些荒诞搞笑，看到了更内核的有趣、友善和深深情谊。 秋六十二日，元婴之下的交流赛。 大部分学院过来观摩的师弟妹是带够的，毕竟难得的机会，参赛名额凑不够，观赛名额必须要凑满。除非是实在学院穷，或是江河日下凋敝不已，连人都拿不出来，才连交流赛的名都报不满，比如珍珠学院。 遥弯一边给鱼恬鼓劲，一边叹气：“我们一共只带了五个小孩，每场比试至少三人，他们得轮着上了。” 鱼恬安慰道：“也是好事，能多体验几场。” “不过最近已有人来询问珍珠入学事宜了，”遥弯又振作起来，“我还想着拿一批幽玄玉去涟州外岛用，可惜唐姑娘说涟州暂时没有‘网’。” 鱼恬又想到在望州江照林那一夜了。 她午夜梦回，常常都是那金光璀璨。 梦里全是唐樱轻描淡写地进入幻魔的幻阵，须臾之后一切分崩离析，一切又重新组成巨大的阵法，光芒湮灭之后，仿佛神迹降临望州每个角落。 然后惠虚上君的幽玄玉就响起叮叮当当的收到消息的声音。 “抱歉，”彼时那恍如谪仙般上君说，“忘了退出微言。” “鱼恬？”遥弯唤回鱼恬的神。 “不好意思，”鱼恬说，“走神了。幽玄网之事，不一定好办，上君他们还在争下一处去哪呢。” “哦？” 鱼恬说了说当夜在江照林的见闻，蛮霓上君说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定要去朔州，而空成上君想去烟州，乌恪上君则想去拓州。 遥弯糊涂道：“等等，你说的，上君口中的‘这样的好事’，指的是……遇上天魔？” 鱼恬说：“是。” 遥弯纤细的唇掩住嘴，不可思议道：“这么……生猛？上君们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鱼恬低声说：“好像天魔与幽玄网之间有什么联系，具体我不清楚，只是想要有网的难度可想而知了。” 山雾缥缈轻盈，随着太阳的升起逐渐消散。 唐樱把小红拴在东峰专门为来客准备的“停车场”。 其实许多由先生带的，都不用飞行坐骑，养活物还是麻烦，他们都用的法器。 物华天宝楼也有飞行法器卖，只是都贵，唐樱才筑基，无法御器，只能凭借法器本身的力量，那样的法器则是贵上加贵。只能等到金丹二三层，普遍学会基础御剑、一通百通地御器时，可以去选购些简单的法器。 只是现在还是得依仗小红。 唐樱把红雀栓好，拍拍它的翅膀，给它喂了把小米，让它和这里其他的灵兽一块吃点喝点，和谐相处。 然后深呼吸，奔赴“战场”。 东峰人已不少，熙来攘往。虽然他们这些筑基金丹比试的含金量没有元婴那么多，但有拍摄小分队的微言珠玉在前，大家已经学会了发现趣味。 高手对战，专业性极强，反而会削弱趣味性，而在师兄姐中他们这些属于菜鸡互啄，定然是很有意思的。 上场之前，师兄师姐都在给要参赛的师弟师妹上小课，各种传授经验、分享小妙招。 不久，钟声敲响，凤乖出来报名单。 唐樱对战的是一不知名小学院的学生，她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上午两场，唐樱抽到的两场都是小学院，居然都让她轻松获胜了？！ 也没有那么难嘛……唐樱恍惚想，甚至比没吕依依能打。 原来，不是她太弱鸡，而是因为云山的学生太变态。 下午两场，有一个对手是若刹的，唐樱也赢了。 次日上午一场，对战觞羽，唐樱还是赢了。 她就这样进体法前十六了。 唐樱：？？？ 她搓搓手，又高兴又忐忑：这么简单吗？她都要膨胀了！ 似是看出她的兴奋，学着惠虚他们混在人群中的陈此夜悠悠飘荡过来，说：“可不是谁都有荣幸被惠虚上君指导体术的。” 唐樱有些恍然：“噢，原来是因为这样。” 陈此夜按捺不住：“我也可以教你些不错的技巧，我于体术颇有心得……” “你不是擅长剑？” 陈此夜脸色一僵，干巴巴道：“不太擅长。” 唐樱低声八卦道：“那事是真的吗？带十几个姑娘……” 陈此夜打断她，痛心疾首：“当年年少无知，年少轻狂啊！离开云山后，我就不修剑了。” “那你拿从秘境中拿到的乌狮宝剑呢？” “唉，躲劫前想了断尘缘，随手送人了。早不知道在哪儿了。” 唐樱可怜地拍拍他的肩膀：“节哀。” 陈此夜拍拍她的肩：“你也节哀。” 唐樱：？ 陈此夜指指头顶：“你刚没注意听？下一场你对青雷。” 唐樱：“……！！！” 她怀疑陈此夜是诓她的。 唐樱的确太关注他的八卦而错过了凤乖念名字的刹那，她也隐隐约约听到凤乖好像念到了青雷的名字，但没有听到自己的。 转头，唐樱求助地问燕无咎。 燕无咎说：“他说的是对的，你们比试在邈台，还有半柱香就开始了，现在过去？” 唐樱：“……” 呜呜，她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青雷的凶残她在之前的比试中已经见够了。 为什么获胜的快乐这么短暂。她刚觉得自己可以，就要面临失败的打击！ 燕无咎看她垂头丧气，想了想，低声说：“你会赢的。” 唐樱：“……” 完了，现在燕无咎怎么也开始盲目相信她了。 唐樱很想对他说：你醒一醒啊！我的真实水平是个什么样你不知…… 哎？她好像连赢五场，还刚赢了若刹和觞羽来着。 难道看不透她真实水平的竟是她自己？！ 第64章 一带N 这一局, 唐樱的对手是个少年，穿着朴素，头发扎得一丝不苟, 神情严肃, 没有丝毫的轻视或骄傲, 规规矩矩地行礼。很符合青雷近乎军队的作风。 擂台边挤满了围观群众。 唐樱往下看了一眼, 视角不同, 感受也不一样。她之前是仰头看台上的那个, 心态自然轻松闲适，还兴致勃勃地熬夜做各种搞笑视频, 换成自己站在擂台上……唐樱只庆幸，她是做视频以及把控最后发视频的那个。 以及, 不论是少年修士还是学院的先生们，都有着能容纳山海的宽宏大量, 容许她这么胡闹。 在战斗的钟声敲响之前, 擂台下响起余看霜热烈的鼓舞声。 唐樱心中连道谢谢谢谢, 这有效地缓解了她的紧张感。 钟声敲响。 对面的少年动作凛冽，带起阵阵秋凉寒风, 唐樱抬肘作挡，那一刹那只觉得被震得骨头都发疼。 力量好大！ 她下盘不稳，趔趄后退两步。 少年紧紧跟上，令唐樱几乎被秘籍的攻击逼迫得没有喘息的空间。 虽然从擂台设置上来说会压制每个人的灵力使用，每个人的修为被控制在筑基一层左右, 灵气在唐樱经脉内流转, 为她抵挡疼痛。 少年的招式接近唐樱之前对付吕依依时用的空手道, 但比空手道更干脆和具有攻击性, 每一招每一式, 都是奔着致命的要害去的。 唐樱速度没他快、力量没他大，只能连连后退。 退到擂台边缘时，唐樱猛地撞在阵法构成的透明气壁上，她头晕眼花，余光看见少年手肘直奔她面颊，唐樱心中空了一瞬。 惠虚教过她！ 若是有人直取你面门，那么你可以使用这套体术中第十六招，若是你被压制到角落，那么可以使用这套体术中的第二十二招。 结合在一起—— 唐樱的身体仿佛瘫软般往下一滑，同时用脚勾住少年的腿，旋身将他放倒！ 擂台下一阵欢呼！ 唐樱还没来及自得，就被少年也一把拉住，摔在地上。 两人谁都不服输，在擂台上打了将近十分钟地面技。 最后终于站起来时，双方的衣服都蒙上了一层灰尘的颜色。 唐樱觉得汗滴落在眼中。 她叹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准备接下来的持久战。他们实力、风格相近，没人会想认输，恐怕会打得比较久，像当初花照荔和许长生那一场。 对手没有在她休息时出招，而是也大口大口喘气，抹了把脸上的汗，两人就这么十分默契地相互容许对方休息了半分钟。 台下。 岑依然和燕无咎几人站在一起，看唐樱在台上挥洒汗水。 他和燕无咎说：“她进步了。” 燕无咎愣了一下，看了岑依然一眼，说：“是。” 余看霜极其破坏气氛地插进来：“樱姐不是就应该这么厉害么！” 燕无咎：“……” 岑依然用温和关怀的眼神看了余看霜一眼。 燕无咎注意到他的神情，犹豫须臾，往他身边走了一些，低声问道：“先生，你相信，唐樱是神吗？” 岑依然笑了一声，说：“唐樱，珞城人，父唐海岳，母施采，十七岁，1361年入学云山，抽签，分至院内飞泉斋。这是我所知的一切。” “那凤院长说的……” 岑依然说：“前世今生，过去未来，因果宿命，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不要着相。” 燕无咎点头。 余看霜惊道：“先生，难道你还修佛？” 岑依然含笑道：“读过几本经典。” 余看霜还待说什么，擂台上的形势陡然发生变化，“樱姐——”他大叫一声。 岑依然对燕无咎说：“你看，他这样就很好。” 燕无咎：“……” 一时辩不清楚这句是褒是贬。 擂台上，唐樱把少年按在地上。 少年挣扎了一番，最终没能翻盘。 余看霜惊讶又兴奋：“这不就是花照荔赢许长生的那一招吗？！” 甘琥天也有些呆：“是诶。樱姐什么时候学会的？” 当事人唐樱，虽然非常顺手地用出了这招，但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哪招。 她只觉得无比快乐，这就是胜利的快乐，努力获得胜利的快乐！ 她跳下擂台，扑到燕无咎这边，像只快乐的小鸟：“我赢了我真的赢了我居然赢了！” 燕无咎被她扑个满怀，整个人愣住了。 余看霜：“……”他的表情隐隐出现裂痕。 旁边的甘琥天和康登也都傻了。 岑依然：“咳。” 唐樱：！！！ 她的兴奋劲一下去退去，只剩下不知道该藏哪的尴尬，用最快的速度松开燕无咎后退好几步手忙脚乱地为自己辩解两句“我太高兴太上头了”如何如何，然后朝燕无咎猛一鞠躬红着脸说：“对不起！” 燕无咎：“……无妨。” 唐樱碎碎念：“真的只是有点过于开心，得意忘形了。” 燕无咎安慰她：“没事。” 余看霜和甘琥天说：“燕哥对樱姐好温柔哦。” 甘琥天感慨：“是啊，不知道前两天燕哥的对手看到他此时的神情会是什么样的感触。” 被余看霜带的，他们也开始叫“燕哥”了。 康登悄悄看了那两人一眼，吭哧吭哧地小声问：“他们两个人……？” 余看霜一把拍在康登背上：“少揣测。” 甘琥天也说：“你知道我们云山出去的学生，平均拥有结契道侣的年纪是多少吗？” “多少？” “两百岁！” 康登忧愁道：“我还不知道我能否活到两百岁呢……” 余看霜大大咧咧：“燕哥樱姐肯定能啦。” 甘琥天说：“重点是，不会有人在这样的年纪因为情爱之事影响修炼。像樱姐这样的人物，我们更应该对她放心，她肯定比我们更知道大道仙途的意义。” 康登点头说：“明白了。” 若唐樱知道这几个人的想法，一定会大叹：你们误解我太深！ 上午分别是体法十六进八，术法十六进八，和剑法十六进八。 体法：唐樱、乐九萤。 术法：兰摇风。 剑法：项羿、燕无咎。 名单一出来，余看霜先乐了，屁颠屁颠去找岑依然邀功：“先生你看，都是我推荐的人选！” 岑依然幽玄玉中保留着几段视频，是萧未非、康登、容樊和应观潮输的场次，他说：“萧未非可惜了，遇上的那人，实力与项羿不相上下。” 余看霜探着脑袋问：“项羿能赢她吗？” 岑依然说：“难说。项羿的剑术在这届云山数一数二，她不比项羿差，修为境界还略高。” 余看霜说：“到时看罢。” 然而到了下午，赛制却发生了改变。 凤乖说：“和众学院的先生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么玩不够有趣。接下来我们玩点儿有意思的。” 他垂眸俯瞰众生，嘴角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唐樱心中感觉不妙。 “永台，云山燕无咎，”凤乖开始报名字，八强剑法两个，八强术法两个，然后是八强体法两个，一个是青雷的，另一个是，“云山唐樱。” 这叫什么！不是冤家不聚头？ 唐樱屏住呼吸继续听，然后是在之前别的学院来正式参赛的元婴期，似乎是随机抽取的：“文康柳奇，飞鹰花照荔，青雷许长生，重泽容驰。” 再然后是师弟师妹交流赛没有进入八强的：“云山容樊，鹤梦蒙朔。” 凤乖说：“记住自己的名字和对应的擂台，总共四位师兄师姐，八位师弟师妹，可以与他人联手，摔下擂台为输，每个擂台最后的获胜名额为三，这三人中，元婴期不得超过一。” 甘瑜之说：“所以一带二最划算。” 汤湄说：“我看这队伍恐怕不是随机抽出来的。” 甘瑜之抖了抖：“是啊，感受到了凤院长的恶意。” 之后的擂台安排证实了他们的预感。 全都充斥着花照荔和许长生这样的组合，一个曾经败在另一个手下，而且败的耻辱。除此之外，还有类似唐樱和青雷的情况，比如有仇的长歌和重泽学院的学生就被安排在一起。 余看霜搓手，准备好幽玄玉，说：“刺激！” 唐樱：……刺激，太刺激了。修罗场会还是凤乖会，这刺激大发了，眼看有几对在台下就要打起来了。 第一道钟声敲响，众人准备。 第二道钟声敲响，众人上擂台。 第三道钟声敲响，唐樱这个擂台体法前八的青雷学生姗姗来迟，她一上擂台，没看唐樱，却先看向了燕无咎。 唐樱眨了眨眼。 幽玄之气不正常了！而且不是寄身魔的那种小打小闹，而是磅礴的、阴冷的如有实质的魔气，是一只完整的天魔。 唐樱缓缓看向最后来的那位青雷女学生。迟到加上幽玄之气的异动，身份暴露得太明显也太快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哪只魔。 唐樱想摸幽玄玉通知惠虚他们，第四道钟声——宣告比试正式开始的钟声——幽荡响起。 毫不意外，青雷少女直奔目标燕无咎！ 唐樱冲过去，同时，两道身影跟在她身侧，向她打招呼。 “嘿！” “嗨！” 飞鹰花照荔，重泽容驰。老熟人了都是。 “组队吗？”两人同时问。 在队伍没有确定之前，花照荔和容驰都看出唐樱想要保护燕无咎，他们便顺手帮她挡了把那位青雷的学生。 唐樱有点紧张，脱口道：“小心！” 容驰笑道：“区区金丹。” 花照荔抓紧说：“和我组队吧，这些人我全能干趴！” 容驰挑眉道：“好狂。” 花照荔说：“实力如此。” 两人来往嘴炮几句，天魔竟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后退几步，还装出打不过的样子，恨恨地蹬他们一眼，转身找别人去了。似乎要坚定演戏到底。 唐樱：“……” 如果不是我能看到幽玄之气……也许我就信了。 但是很遗憾，现在这样，她只觉得……太努力了，太卑微了，甚至有一点好笑。 这只天魔到底什么来头，好像混得有点惨。 “唐姑娘，”容驰说，“上次在清平城，还要多谢你。” “不必如此客气，”唐樱摆手说，“容师兄若要组队，恐怕我们不太合适。我与燕无咎就是两人，你还得照看容樊吧。” 容驰遗憾道：“那只能与唐姑娘作对手了。” 花照荔把肩上鹰爪佩戴到手上，淡淡道：“放心，我会带唐樱赢的。” 一刻钟后，几乎人所有人都跑过来看永台了。 局面复杂混乱到无法想象。 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赛制最稳定的就是一带二，四组对抗，其他擂台大部分也的确如此，但永台不是。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唐樱小队在被其他小队围攻。 后来，不知名的幻阵倏然间在擂台上铺开，那不是简单的幻阵，谁都能嗅出它的不同寻常，不论是幻阵的质感还是出现的时机。 然后在一片蛛网虬结、藤蔓乱飞之中，他们发现好像是唐樱在生猛地一打十一。 “怎么不叫停？用幻阵违规了吧？” “等等，你们没发现这幻阵出得蹊跷吗？” “花照荔在干嘛？那点儿蛛丝她割不断？” “你们有没有听说，今年学院大比混入了天魔，青雷的大先生就是因此而伤了只眼，暂时离开了。” “哇靠，那个叫唐樱的，如此诡异，难道她就是天魔？！” “不是吧，她不是微言上那个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的幕后人么？” “那会是谁？” “凤院长和先生们不介入么？” “好像介入不了，那阵有蹊跷……” “我日，你们快看！” 擂台上，青雷少女不再伪装，露出了真实面目。她满心以为这群少年会害怕，害怕就能被找到弱点，然而，其他人虽然好像被震慑住了，但最难对付的那个——唐樱，却是一脸见怪不怪。 燕无咎低声告诉唐樱这只魔的名字：“画皮，以前常伴魔尊身旁，以色侍人。” 唐樱从乾坤袋里掏出惠虚给她的多余的琉璃瓶，盯着天魔说：“管他什么皮，既然敢来，就要有就此安息的觉悟。我先把它装起来！” 蛛网与藤蔓层叠将她罩住，唐樱扑过去将琉璃瓶按在她身上，催动灵气，一边猛吸幽玄之气，一边大吼：“进去！” 天魔发出惨叫，那双纯黑的眼盯着唐樱，满是怨毒。 唐樱装作没看见。 天魔被收入瓶中，它自不会束手待毙，挣扎起来，猛撞瓶身。 完整的天魔，琉璃瓶只能关三天。唐樱记得惠虚跟她说的，于是立刻将瓶子扔给擂台下的惠虚，叫道：“夙州天榕河！” 处理完天魔的事，唐樱收了紧急之下放出的幻阵，挠挠头，望着擂台上呆滞的十人，虚弱道：“还、还打吗？” 许长生：“……” 容驰：“……好像没必要了。” 花照荔：“是我错了，根本不是我带你们赢，是你们带我赢。” 花照荔唏嘘：“大学院学子之强悍，我还是缺少见识，太自大了。” 唐樱觉得自己解释也没用，就算了，含泪接受了这样夸张的误解。 但这竟然还不是结束。 而是开始。 论坛和微言上谈论这件事，从云山的唐樱好像有什么厉害的幻阵法器、用什么厉害的法器收了一只天魔交给惠虚上君处理，到云山那个叫唐樱的好像与天魔相战不落下风，再到—— “你知道那个叫唐樱的杀了一只天魔吗？” “你知道云山的唐樱杀了不止一只天魔吗？” “好像杀了两只！” “五只！” “云山学院大比擂台上出现了将近十只天魔全被那个叫唐樱的筑基期杀啦！” “可靠消息，唐樱是从上界下凡的仙神！” “唐樱虽然今年才入学云山，表面上是筑基期，其实已经大乘期大圆满了。” 唐樱：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第65章 得意忘形 不久前, 唐樱选择偷偷摸摸、藏在角落看学院大比还是因为灵植和尸魔发布以后怕被围殴，如今，唐樱选择偷偷摸摸、藏在角落看学院大比是因为怕那些没谱的学子们把她真的当神拜。 不知为何, 论坛和微言已经掀起了一股风气。 随便摘取几条今日论坛热帖。 [闲聊]拜樱姐, 在金丹大圆满停滞二十年了, 施舍些许仙神之灵助我突破吧。 [闲聊]拜樱姐, 今天比试乐曲的最后一天, 想拿前三。 [闲聊]拜樱姐, 冬天先生要带我们进拓州秘境了，听说很险, 还有天魔，希望能活着回来。 …… 唐樱真的很想建议他们左转载道提问, 比在论坛拜她靠谱多了。 其实以前论坛偶尔也有这样的活动，尤其是紫府拾遗和剑破苍穹都出现了修真界过去的各种大佬, 大家偶尔也会“参拜”一下, 诸如“极辉上君保佑让我在今年能参透毅然道第一剑法”之类的, 不过这种“参拜”好歹是能够对应的，剑修拜极辉, 药修拜苗芒。 [闲聊]可靠消息！幽玄玉是唐樱做出来的！ 楼主：我在云山认识的一位小师妹信誓旦旦与我说的，保证真实。 跟帖风向一：……现在说她是天道转世我都信了，真的。 唐樱：“……” 倒也不必。 她往下滑了滑，跟帖风向二：我也听说了，学院大比没多久就要结束, 一想到回烟州没法用幽玄玉我就有些惆怅。 唐樱关上幽玄玉, 不看了。每多一看一眼, 她就觉得自己在被催着工作。 她刚从夙州回来啊！ 那天惠虚从她手上接过琉璃瓶后立刻动身去了夙州天榕河, 然后再用瞬移玉佩召唤唐樱, 唐樱翘了一天的课——因为回城需要一天。 至于镇魔阵……封魔那一套流程唐樱已经很熟悉了，两刻钟就搞定了。 画皮刚被放出来时还想跑，发觉跑不掉，她就变作美丽的女子诱惑惠虚。连唐樱都被她的美貌震撼了，然而惠虚面如古井无波，不为所动。 唐樱在心里唏嘘，这就是她和大佬的差距。一边唏嘘，一边多看了画皮两眼。那样的姿色，美而不腻，媚而不俗，眼神清澈，身段妖娆，又纯又欲……游戏完美CG模型也不过如此了吧！ 但不光惠虚一脸冷漠，只示意她快点封魔，就连燕无咎也十分冷淡。 唐樱遗憾地最后看了两眼，走到画皮身前，她的容颜崩毁、魔气四溢，唐樱轻轻松松伸手就捏碎了她的心脏。 等夙州有网之后，她才收到蛮霓的消息。 “为什么去了夙州！明明朔州也很近啊！” 唐樱感受到了极强的怨念，不由战战兢兢回复：“……当时脑子里第一反应就冒出了夙州……” 蛮霓：“樱妹，答应我，咱下一个去朔州行吗？” 唐樱答应了。 但下一个天魔在哪里还没着落呢。 眼前，“乐”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唐樱坐在树上，抬眼望去。 还是那棵树。 不同的是，唐樱这次已经有了经验，上次坚硬的树干坐得她浑身酸痛，这次她特意带了软垫。 而且正好，乐曲比试用听胜于看。 大部分曲声对于唐樱来说，都是如听仙乐。用乐曲做攻击，本质是一种术法攻击，空气中荡漾着看不清的灵气波动，如刀如刃，伴随着琴弦拨动朝对手杀去。 可惜交流赛没有比乐，不然宫展眉一定能赢到最后。 这次朝霞斋出的九人中没有宫展眉，唐樱觉得奇怪去问，得到的答案是，宫展眉觉得自己平日在家族中与兄弟姐妹时常切磋，她的兄弟姐妹中，有各种各样的高手，因此这样宝贵的交流比试机会，就让给别人了。 说这话时，宫展眉浅浅笑着，温温柔柔的样子。 唐樱这才发现，的确有一些世家出身学生没有上台参赛，比如正阳斋那位常年学榜第二的林景右。 大家族的格局，就是不一样。 唐樱把乐曲比试当成了背景音乐，一边听一边走神，刷起了论坛。 等到音乐停后，唐樱才理清楚，方才一直横亘在自己心中的、仿佛缺少了什么的感觉，是—— 音乐！ 没有音乐！ 没有音乐软件！ 速速搞起！ 点开备忘录，添加进需要完成的事项。 然后…… 手指一动，又切进论坛快乐网上冲浪了。 那边擂台正在中场休息，马上是八进四。 唐樱本来想休息一下，待会儿认认真真看乐曲的比试，一是到这个时候剩下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比赛一定会很精彩，二是既然动了想做音乐软件的心思，那么她就有点儿想挖一批音乐人了。 能上台比乐的，肯定相对来说热爱音乐或是在音乐上有天赋的。 笃定这一点，原因在于唐樱每周上乐课时深刻地感受到了极大的困难，学习时除了要出一支好的乐曲，还要用这乐曲攻击，听起来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乐器本身并不是武器，能使用乐器行攻击之事的，多少在这方面的修行上有天赋。 好在作为必修课的乐课没有其他课程那样，强制要求他们反复练习和学习。乐课的先生是位美髯公，叫毕春约。他看面貌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至于真实年龄如何，大家是猜不透的。他脾气十分温和——比苗如都要好，整日乐呵呵的。有乐修天赋的，他倾尽全力教导，没有乐修天赋的，他就权当自己就是个教乐器的先生，至于五音不全的……就乖乖坐着欣赏吧。 因此，唐樱对乐课先生和乐课本身印象良好，虽然成绩还是不行。 如果要做音乐软件，唐樱觉得可以去和毕春约先生商讨一下。 她心中定了主意，在备忘录上添上这条。 刷刷微言，又刷刷论坛。 即将比试的钟声响起第一道，唐樱最后一刷新浏览一遍论坛界面准备退出认真看比试时，整个人忽然一愣。 [闲聊]我靠！我刚用豢养扫了一下我师弟，结果送了我一大堆净化值！ 楼主：我就这么把灵灵子和明树净化到了五级！现在已经能完整说话了呜呜，叫爹爹的时候好可爱！没想到我年纪轻轻就儿女双全了！ 1楼：蹭蹭楼主的好运气。 2楼：呜呜我这几天也一直开着豢养在扫，但是并没有什么动静，楼主运气也太好了吧。 3楼：楼主在西峰哪个位置，师弟还在吗？我马上就回西峰能让我扫一下吗？ …… 21楼：等等，大家没有意识到吗？？？豢养的设定是扫到魔族才会送净化值，魔族越强大送的净化值越多，楼主的师弟……？ 22楼：日？豢养是这种设定吗？幽玄玉怎么判定魔族与非魔族啊？ 23楼：为什么要让我们去扫魔族啊？之前我还觉得灵魔挺好玩，养小尸魔也还可以，但要真的去接触魔族，我就觉得不行了……当年多少人死在魔族手下…… 24楼：解释一下，豢养扫到魔族之后会定位发送给惠虚等上君，他们会前去该有的地点消灭魔族。除非倒霉遇上天魔，不然安全性还是有保证的。豢养其实对于你们与上君而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游戏，你们负责发现魔族换取净化值养成小尸魔，而上君们则是通过接受定位与地点去真刀实战地杀死魔族。我猜上君们的豢养界面与你们是不一样的，说不定还有个排名什么的，就像消消乐、逃离魔渊、剑破苍穹一样，谁实力最强，杀的魔族最多，谁就排在前面。 唐樱看到二十四楼的话都愣了。 因为怕直接说明豢养扫的是天魔中的寄身魔会引起大家的恐慌——如果修真界的一般人对普通魔族的恐惧是10，那么对天魔的恐惧就是99——所以唐樱说的是遇上“魔族”，毕竟寄身魔散落的身体并不比一般魔族强，很多时候甚至还很弱，没有攻击力可言。 唐樱把二十四楼截图，决定等抽出空查查这背后是谁。 感觉是个游戏策划的好苗子啊！ 上君们手中的豢养的确是另一个版本，但比较简陋，主要是为了接受扫描的时间地点信息的。 排名系统唐樱还真没想到，但是若是加上一般魔族和诛杀排名，游戏的趣味性一定会高许多。只是，唐樱想，若是要加上检测一般魔族，怎样才能把燕无咎和霜草这种情况去掉呢？她问天道。 天道：【我研究研究。】 唐樱放下心，继续往下翻。 果然有许多人对二十四楼表达了：“真的吗？若真是这样我也想玩上君版本了！” “想多了，你什么境界，干得过魔族么？别回头成了给魔族送人头的。” “在下是一渡劫期，请问上君版本可以从哪下载？” “真的渡劫期？” “论坛居然有渡劫期？” “渡劫期还会看我们这些小辈打打闹闹说些玩乐之话么？” “怎么不会，渡劫期说不定比我们还会玩呢。[链接：我是陈此夜，听闻此处能与师弟妹们交谈…]最早发帖人之一，渡劫期。” 刚才自称渡劫期的那位回复道：“哦？看来小陈知道，我去问问他。” 唐樱笑死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恐怕陈此夜当初发帖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复鞭尸至此。 笑闹了快一百楼。 终于有人担忧地回帖：“大家没发现楼主自发帖之后再没有出现吗？有在云山的去西峰看看吗？” 这时，唐樱也收到了蛮霓的消息：“速来西峰。” 唐樱收起垫子跳下树，招呼燕无咎：“走，去西峰！” 她同时不忘问蛮霓：“我在论坛看到消息了，是哪只天魔？” “梦魔。” 唐樱问：“情况怎么样？” 蛮霓：“睡倒一大片了。” 蛮霓回头看了眼地上七扭八拐睡着的学生先生，还有扶着墙壁歪着头呼吸绵长的惠虚乌恪，慢悠悠道：“睡得都挺香。” 唐樱：“……” 她有点拿不准情况：“情况不紧急？” 蛮霓说：“还行，我还能再撑一个时辰。梦魔也倒着呢，要么是惠虚要么是乌恪，在梦里把他缠住了。你身上还有琉璃瓶吗？” “有。” “来收就行。” 唐樱乘上红雀，盯着那四个字。 大叹一声。 不知道还以为蛮霓叫她去收菜。 虽然难度好像确实不比收菜难多少。有时候唐樱都会忍不住美滋滋地调戏天道，故意唉声叹气地问是不是金手指给她开太大了，这样不好吧，她太不好意思了。 整个修真界都闻风丧胆的天魔诶，跟韭菜似的被她一茬茬轻而易举地割走，然后变成造福全修真界的幽玄网，再让天真无邪的修真界群众沉迷网络，变成新韭……咳。 唐樱从最早的害怕，到现在的游刃有余、态度闲适，悠悠到了西峰，牵着红雀找到蛮霓发给她的地址，笑容轻松地朝蛮霓打了个招呼。 然后蛮霓眼睁睁看着燕无咎和唐樱几乎同时倒了下去。 变成在地上瘫倒睡着的人之一。 蛮霓：“……” 她扶额，失策了。 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唐樱看着眼前景象阴暗恐怖的地方，怪石嶙峋，花草都是黑灰红，周围是山，这里是凹陷进去的山谷，很冷，一呼一吸间似乎都有冰碴。 这片山谷很大。天空是朦胧的灰，地面同样灰蒙蒙的草地上闪烁着幽蓝色、亮晶晶的碎颗粒。 唐樱意识到自己是陷入了梦境。但这绝对不是她的梦境。该怎么醒来？找个高的地方跳下去？这里的确有可以跳下去的地方，就在她身前不远。 但是……唐樱走过去，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幽深无底的深渊，一个不规则的圆洞，黑雾霭霭，立刻怂了。 她叫天道，天道不应。 她尝试着叫燕无咎，燕无咎似乎也不在她身边。 “梦魔！”唐樱恶向胆边生，干脆叫起了天魔。 她给自己壮胆：“你有本事把我拉进梦境，有本事出来啊！” 仍然一丝回应都无。 山谷中只有风声和被吹动的草地与树叶的窸窣声。 寂静得诡异。 唐樱转了转，虽然山仿佛近在眼前，但实际上走起来就能发现，这片山谷大得惊人，唐樱走得累了，山似乎还是离她那么远。 俗语说望山跑死马，看来没错。 唐樱累了，就坐下休息。 这片山谷到处都是亮晶晶的幽蓝色的碎片，散在草地中。 她随手捡起一颗，放在眼前端详。 是一种石头，不是玉，接近金属，形状不规则，每颗的半径都在指甲盖那么大。唐樱收集了一掌心的这种奇怪石头，隐约觉得它好像散发着淡淡的热意。 这让她想到了……陨石。 所以，唐樱望着由黑、灰、幽蓝和血红组成的世界，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66章 做梦 魔渊。 唐樱转了一圈, 觉得这里十有八九是魔渊。 所以，如果这是梦境，那么应该就是梦魔或燕无咎的梦境。 唐樱正在扒拉着蛛丝马迹思索是谁的, 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 燕无咎大吼道：“跑！——” 回头循声望去，半人半蜥的少年追着小女孩, 燕无咎拉着小女孩在前面跑。 一切都在倏然间变了。 唐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气息, 她后退一步，发现脚边是一个男孩的尸体。 尸体旁边，蹲着燕无咎——一个年幼的燕无咎, 看起来只有八九岁, 一边推着男孩，祈求他醒来, 一边哭。 唐樱看得鼻子都发酸了。 她已经能够肯定这是燕无咎的梦境, 燕无咎的……噩梦。 她想去安慰那个小小的燕无咎，然而走到他身边时，燕无咎和尸体都想烟雾一样消散了。 唐樱叫了两声燕无咎的名字, 没有回答。 周身的场景一直在变。 但本质是一场又一场的逃亡与杀戮。大逃杀, 唐樱脑中想起这个词。 而燕无咎，就在这残忍的境况中慢慢长大, 他从对着伙伴的尸体痛哭，到逐渐沉默, 最后变成了全然的麻木。 这样的场景变幻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 唐樱不知道做梦的燕无咎本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只感受到自己异常疲惫。 再这漫长的两个小时中, 她看着燕无咎从豆丁长成清隽少年, 从只会逃变得会反杀, 看他一遍遍徒劳地尝试救人。 她看遍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人”，某个错眼，唐樱怀疑自己还看到了霜草。躲在藤蔓中隐藏着自己。 这些孩子，都是霜草当时说的，被改造成容器的孩子吗？ 应观潮曾经说过魔族在靡城的战争，那些最终异变死亡的孩子，是不是另一种与之类似的尝试？ 周身场景再度变了，十五六岁的燕无咎容貌已经和唐樱初见时相差无几，他穿着灰色的衣服，正蹲在地上，摸一个小女孩的头，低声说：“没关系，别怕，你会活下去的。” 小女孩没有哭，睁着大眼睛看着燕无咎，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分明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被投进这样的地狱。 唐樱也蹲下来，抱着膝盖，不敢再看。她也不再尝试去拯救谁，她和他们似乎不在同一个场景中，要么是与他们错身穿过，要么就是虚幻的场景如烟雾消散。 但这次不一样，小女孩歪着脑袋，视线越过燕无咎的肩膀，疑惑道：“姐姐，我没有见过你。” 燕无咎回过头。 然后脸色瞬间变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樱懵了一会儿，说：“我……我也不知道。” 燕无咎变得异常焦急起来，他说：“你不能在这里，快走，快跑！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唐樱慢慢站起来，问，“逃杀吗？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魔渊？” 燕无咎沉沉地看着她，唇微动，但没有说出口。 是小女孩天真无邪朗声回答了唐樱：“这里是坠星谷！” “魔渊，坠星谷。”身后有熟悉的少女嗓音，唐樱回头，发现是霜草、 她叫出霜草的名字，霜草困惑道：“你认识我？我们见过面吗？” 唐樱不知道该怎么说。 燕无咎说：“来不及了，我们要躲起来！” 霜草郑重点头，对唐樱说：“今天是狩猎日。” “什么狩猎日？”唐樱问。 “血魔之子、刀魔之女、藤魔之子，”燕无咎低声说，“他们是这次的‘狩猎者’，我们是猎物。” “天魔的……孩子？”唐樱震惊。 和燕无咎一样的吗？ 霜草笑起来，居然有几分甜，甜得讽刺：“我们也是天魔的孩子呀。我们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死亡就是将血还给他们，天经地义。” 唐樱犹豫了一下：“你和藤魔……” 霜草说：“我是残次品，不值一提，所以担不上其子其女的名号。不过这样也好。” “那燕无咎呢？” “燕无咎？”霜草瞥他一眼，说，“是他自己不愿意和他们一样杀人，他愚蠢、自大、不识好歹！” 唐樱：“……” 她意识到，这个霜草，并不是真的霜草。真的霜草怕燕无咎怕得要死，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燕无咎内心的投影。 霜草去牵着小女孩，带着几人往接近山体的地方走：“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真正的‘子’‘女’们，实力和燕无咎差不多，在救人这件事上，燕无咎已经证明了他们毫无天赋，不过杀人——尤其是在天魔熏陶下，他们很在行。而且很喜欢。” 顿了顿，霜草说：“恶心。全都很恶心。” 唐樱心情沉重。 她看向身后默然不语的燕无咎，心中咀嚼着“坠星谷”这三个字，她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事实上修真界的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此处。人们对魔族的理解就是魔渊，魔渊是一望无垠的黑色深渊，布满罪恶，仅此而已。 燕无咎又在这片黑色的罪恶中受了多少苦呢？ 正蔫蔫地想着，霜草已经带到了地方。 离山体还有一定距离，不远处就是一座藤蔓遮掩的山洞，霜草神秘秘地对唐樱笑着说：“看到那个山洞了吧？” 唐樱说：“那就是我们要藏的地方吗？” “不是，”霜草得意道，“那是障眼法，是故意露出的破绽。真正可以躲藏的地方在这里。” 霜草的脚用力踩踩地面。 燕无咎有些烦躁：“别浪费时间了。” 他弯腰把枯枝草叶全都拂开，拉起地窖的门，催促唐樱进去，他反反复复地叮嘱：“躲起来，躲好。” 小女孩先进去，然后是霜草，最后是唐樱。 唐樱顺着阶梯慢慢走下，直到身体隐没在黑暗中，望着外面的燕无咎，才意识到什么，抬头问：“你呢？” 燕无咎说：“我没事。” 他“哐”地把地窖的门盖上。 把枯枝和草叶都盖上。 他以前都是这么保护他想保护的小孩，很管用，目前为止这里还没有被狩猎者发现过。当然，他还有别的藏身地点，但只要被发现过一次就必须得作废——就像那个山洞。 燕无咎觉得自己掌心出了冷汗。 他的心跳地太快了，很紧张，紧张到无措。他在地窖附近转了两圈，很快意识到不行。他得离开地远一点儿，不能过分关注此地，不然就是在为狩猎者指路。 燕无咎憎恨狩猎者，在过去的无数狩猎日中，他杀了许多，但狩猎者又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他们充满恐惧，屈服在天魔的意志之下，这种恐惧又变成了残忍，宁愿屠刀挥向无辜的弱者而不是自己。 可燕无咎又开始感到悲观。 不好的想法充斥着他的脑子。他回顾这十几年所见所闻，每一年坠星谷都会在活下来的残次品中挑选出几个，成为实验品——或者叫食物更合适。 他能保护唐樱多久？ 唐樱怎么会在这里，她应该在云山！她怎么会在坠星谷？如果她出了事…… 恐怖的预感通常会成为现实。 他身后传来惨叫声，霜草挣扎谩骂，小女孩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唐樱呢？ 燕无咎脑子一片空白，飞快地扑过去，但唐樱已经被继承刀魔之血的那个孩子斩断了身体。 她死了。 燕无咎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这是他最害怕最害怕的事情。因为他，她死了。死在这样的地方，她最不应该在的地方。 燕无咎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了无生气的唐樱的面孔，她的脸颊原本永远如同樱花般粉润，美丽，鲜活，而不是此时的苍白冰冷，连流出的血液都在渐渐丧失温度。 燕无咎伸手去触碰她的脸，他颤了一下。 刀魔的掌中刀同时刺穿了燕无咎的心脏，在他身后说：“杀了你，父亲会夸奖我。” 可笑。燕无咎想，太可笑了，叫那样的人父亲。可他和他又有什么差别，他也在魔尊面前垂首，叫楼阔父亲。 死了也好。力气与意识流失时，燕无咎抓紧了唐樱的手，想：死了也好，就是太疼了，心好疼啊。 …… 唐樱发现周身的场景又开始变幻，但不再局限于魔渊坠星谷，而是有了更多的场景，应该都是燕无咎印象深刻的，天榕山、云山，更具体的是飞泉斋、南舍、游苑。 在这些场景中发生的事，只围绕着一点，就是唐樱花式死法，燕无咎花式崩溃。 一开始唐樱还心疼燕无咎，后来就觉得……燕无咎着实应该心疼心疼她。 为什么燕无咎的噩梦受罪的是她啊？？？ 虽然死时的痛感并没有到真正致命的程度，在唐樱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这么来个十几二十遍，神仙也受不了吧。 当场景再一次定格在南舍时，唐樱忍不住了，想和燕无咎谈谈。 她之前试了几次，想与燕无咎对话，但始终没有办法分辨此时的燕无咎究竟是梦中幻象还是和她一样。 燕无咎就像NPC，被困在既定的程序内，按照既定的情节走。他疏忽大意，唐樱因此而死在天魔之子手下、死在魔尊手下、死在想要除魔的正道人士手下……然后燕无咎自责崩溃。这么一套流程。 唐樱一边回想一边打了个哆嗦，往辰院走，走着走着，发觉手腕上红绳一紧。 方向错了。 唐樱愣愣地转了个方向，发觉燕无咎这时应该在飞泉斋。 心中隐约有了预感。 唐樱怀着忐忑的心情，往飞泉斋的方向走去。 “……”一刻钟，唐樱佛了。 得嘞，这次她是死在魔化的燕无咎本人身上，完了燕无咎抱着她的尸体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场景再次跳跃重置时，是白天的飞泉斋，宫意欢在台上讲课，燕无咎趴着，像在睡觉。 唐樱决定主动出击。 她无视讲课听课的众人——是梦嘛，不用在意——一拳怼燕无咎肩上，语气很不好：“醒醒。” 燕无咎睡眼惺忪。 唐樱认真地说：“醒一醒燕无咎，这里是梦。” 燕无咎：“……” 他脸上是明明白白的疑惑，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唐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现在能看见我吧？能听见我说话吧？我是唐樱。” 燕无咎点点头，低声说：“知道。” 唐樱说：“我们本来在东峰看学院大比乐曲比试，然后接到蛮霓上君的消息，在西峰发现了梦魔的踪迹，到西峰之后，我们被强制拽入梦中，这里就是梦境。这话我跟你说过最起码五遍了，燕无咎，你听懂没？” 燕无咎的眼神变了，是缓缓凝聚成的那种恐惧，望着她身后。 唐樱立刻知道又是要搞死她的什么来了。 她拍桌而起，没有回头，定着燕无咎，厉声道：“看着我燕无咎！看着我！” 燕无咎终于回过神，一把抓住她，撞过无数桌椅，想带她跑去后院，然而通往后院的门锁住了，斋室中弥漫雾气，宫意欢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今天主要教授的内容是幻阵，在迷阵的基础上做了叠加，在下课之前，请诸位务必走出……” 唐樱被椅子腿绊了一下，摔在地上。 燕无咎也趔趄地摔倒，单膝砸在地上，喘息沉重。 唐樱抬手按住燕无咎的肩膀，犹豫两秒，手往上，捧住燕无咎的脸，一字一句清晰道：“冷静，燕无咎，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这是梦，都是假的，我不会死，真的不会，别怕。” 燕无咎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他额头都是汗，哑声说：“我分不清，肯定不了，不敢赌。” 唐樱：“……” 突然，她背后一凉，寒毛直竖。要杀她的东西近了。 唐樱病急乱投医，有些生气了，扔开手，推开燕无咎，恶狠狠道：“你到底怎样才会相信是在做梦啊！” 燕无咎静止了少许。 唐樱：“……你还好吗？” 燕无咎小声说：“你亲我一下？” 第67章 解释不清 唐樱石化了。 她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开始冒热气。 燕无咎在说什么？！ 极大的震撼过后就是极度的羞耻。一瞬间, 唐樱都怀疑，也许这不是燕无咎的梦境而是她的梦境，不然燕无咎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仿佛洞见她的心理, 引诱她吻他。 就在呆滞犹豫间, 身后的东西贴了上来。 剧痛过后，一切从头再来。 唐樱：“……” 这次又回到夜里的飞泉斋了。 唐樱赶到后院小树林, 燕无咎垂头站在池塘边, 黑色魔气在周身缭绕，抬头看她时，金色的瞳孔流露出杀意, 他往前走了一步, 很快又顿住。 瞳孔的灿金色暗了暗，燕无咎似是看清了她, 低声说：“走开。” 唐樱没有说话。 说再多都是徒劳, 之前已经证实过了。既然如此，那就直接行动吧。 唐樱深呼吸一口，朝燕无咎走过去。 燕无咎爆喝一声：“滚开！” 唐樱就不滚。 她憋着股劲走近燕无咎, 还没靠得太近, 燕无咎就先动了。 和现实中那天晚上的情况相差无几，燕无咎低头在她颈侧嗅了嗅, 在渴望血液。 小树林的草地柔软，唐樱伸手落在燕无咎的背上, 徐徐向上, 落在他后脑勺, 手指抚过他散落的黑色长发。唐樱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 呼吸几乎感到困难, 燕无咎的利齿已经伸出, 刺痛她的皮肤和跳动的脉搏，唐樱咽了口口水，微微抬起下巴，偏过头，唇轻轻在燕无咎的脸颊蹭了一下。 “燕无咎，”唐樱嗓子紧涩，低而哑，“醒醒。” 风停了，虫鸣停了。 只剩下呼吸。 燕无咎缓缓抬起头，看着唐樱。 梦境寸寸崩裂。 燕无咎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唐樱随着梦境的崩裂而消失，他从地上爬起来，仰头看着天空中支离破碎的月亮。 是梦啊。 他抬起手，指节碰了碰刚才唐樱亲过的地方，她身上是香的，她的唇是软的，她的呼吸轻轻的，像蝴蝶。 真的是梦。 燕无咎醒了。 蛮霓正蹲在唐樱身边，扒着她的乾坤袋研究怎么把琉璃瓶弄出来。惠虚的乾坤袋她是弄不开了，唐樱的本应该可以，渡劫期破开筑基期的乾坤袋禁咒还不是小菜一碟？但唐樱的乾坤袋禁咒有些奇怪，她捣鼓半天就是弄不开。 “哟，醒了？”蛮霓看了眼燕无咎，又开始和唐樱的乾坤袋斗智斗勇。 燕无咎看着还在睡的唐樱，从地上起来，说：“这里应该不止梦魔。” “哦？” 蛮霓的动作顿住了，听他说话。 燕无咎把目光从唐樱身上移开，对蛮霓说：“天魔并非全都是很强，他们有不同的能力，这些能力通常决定他们的强弱与攻击方向。梦魔是没有攻击性的，他只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而不能操控。但有另外一位天魔，与梦魔常常一起行动，就像幻魔和蜘蛛魔一样，那就是妄魔。” “妄魔？” “除非得大道飞升，不然人心中不可能无妄念，有妄念便有缝隙，有缝隙便可被操控。这就是妄魔。” 爱恨忧怖皆是妄念。 这样的弱点他至少就被逮到了两个。 燕无咎揉揉太阳穴，对蛮霓说：“把妄魔找出来，叫醒大家就容易多了。” 蛮霓利落道：“行。我来。” 她松了口气，放弃了唐樱的乾坤袋，直接神识铺开，搜寻整个西峰可疑的人。 西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宿舍，没有食堂。元婴期已经辟谷，若馋嘴，东峰白天食婆婆摆摊也够解个馋了。 宿舍是按照学院分建的，分了四十多个区域。他们现在所在的是长歌学院的宿舍，因为人多，所以分配的面积也大。 燕无咎走了一圈，数了数，不算惠虚他们，光学生和赶来帮忙的先生就倒了七八个。 正在检查这些人有没有受伤或什么别的异常，燕无咎脚步忽而一顿。 他脑中关于那么多次梦境的回忆倏然间模糊了许多。 这是正常的，每个人从梦中醒来，都很难全然记得梦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有时能记得印象最深刻的部分，有时却会流失得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某种情绪。恐惧，悲伤，怦然心动。 好在，燕无咎还记得最重要的那一刻。 他呼出一口气。 确认此地的六名学生两名先生，以及唐樱、惠虚、乌恪都只是昏睡，燕无咎就将目光投向蛮霓，询问有没有发现异常。 蛮霓歪歪头，从背后抽出她的刀，说：“的确发现了一点不对。” 之前为了盯青雷的大先生，蛮霓在西峰这边混过许多时日，一草一木都还算熟悉。西峰有处不算高的断崖，底下植物生长茂盛，学生们偶尔会去摘些野果吃。 就在方才，蛮霓神识观察到断崖中间横生的粗壮树枝上，躺着个人，生面孔，不是云山学院的学生，也不是来参加学院大比的四十八所中任何一所的学生。 “我去看看。”蛮霓说。 燕无咎说：“小心。” 蛮霓露齿一笑：“放心，老娘杀不死他也能把他碎尸万段。” 燕无咎：“……” 她提刀离去。 差不多在蛮霓的同时，旁边寝舍的屋顶就有人落下，踩得瓦片咔嚓作响。 燕无咎骤然抬头望去，陈此夜蹲屋顶上朝燕无咎招了下手，扫了眼一地的人：“什么情况？” “是天魔。” “天魔？”陈此夜顿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个……” 他话没说完，眼皮沉重，身体失去力量，顷刻间就昏倒了，从屋顶骨碌碌滚了几圈，重重摔到地上。 “师兄？”燕无咎叫了一声。 陈此夜的指尖抽动了一下，但只一下。 燕无咎忽然心生恐慌，他回头，发现唐樱不见了。 唐樱本以为燕无咎醒了，梦境消失，她便也该醒了。 但她只是掉进了另一个梦里。 和在燕无咎的梦中一样，周围景象变换，唐樱耐心等待观察良久，才瞳孔地震地发现这是乌恪的梦境。 她……跟乌恪完全不熟啊，怎么会在他的梦里？ 乌恪的梦境地点大多是在一片荒漠。 拓州辽里沙漠，是一片无垠大漠，占据拓州将近一半的土地，近两万年，在辽里沙漠发现了四个上古秘境。有人猜测这里曾是古代战场，有人认为这里在上古只是像云州启州一般的繁华富庶之地。 在梦境中的乌恪独自行走在荒漠，进行他的苦修。 负重前行，日夜不停；迎着烈日练剑，姿势、力度、频率稳定不变；也随身养着一盆仙人球，修炼的间隙给它浇点儿水。 除了沙漠以外，就是一场惨烈的灭门。 乌恪的师门。 曾经屹立在辽里大漠之上，却在某一天从上到下死得干干净净，除了乌恪。 他的师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门派，于乌恪而言，却如同家人。门派就是他的家。而这一切一夜间就倾覆了。彼时乌恪二十岁，金丹期。 他掩埋师门，为每个人立碑。 他没有流泪。 唐樱心里堵。 在珞城时，父母担忧她步入修行后的人身安全问题，讲过许多可怕的故事，唐樱当时虽也忐忑，但进入云山之后，生活一直顺风顺水，人血倒是见过几次，但没见过死人，对修真界的印象一派美好。 如今燕无咎和乌恪前后两个梦境——还有当时在幻阵中看到的惠虚义父的事，这些悲情悲惨，让唐樱意识到修真界的残酷不是只存在于言语中，而在每一个人真实的过去里，成为他们无法解开的心结、心魔。 而这些“精神攻击类”的天魔，为了对付他们，就会反复把这些伤痛翻出来。 唐樱恨恨地想，等她接收梦魔的能力，就给大家造美梦。 乌恪原本在对着墓碑沉默，忽然回头，像是看见了唐樱。 “上君？”唐樱叫了一声。 乌恪却绕过她，长剑出鞘，对准沙漠上突出的一处小坡：“出来。” 小坡动了动，沙子流开，冒出个人。 是个男子，嘴一咧就笑，想说什么，乌恪根本不耐烦听，剑一挥就把他脑袋削掉了。 唐樱：“……” 乌恪收剑，偏头问她：“你怎么在这？” “我……不知道啊。”唐樱懵逼。 “哦。”乌恪最后看了眼墓碑，“我知道了。” 唐樱安静如鸡，大佬知道了什么，她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不过很快，梦境的碎裂告诉了唐樱答案。 唐樱进入第三个人的梦。 这次是惠虚的。 这次也跟之前两次不一样，惠虚是清醒的，他的梦境成了战场，被他攫住脖颈的那人长着张和被乌恪砍头的人一致的面孔。 惠虚瞥她一眼：“这是梦魔。” 他用力把他掼在地上，梦魔吃吃笑了两声，在地上爬动，被惠虚一脚踩住。 梦魔说：“你们死定啦。” 惠虚淡淡道：“是么，怎么说。” 梦魔只笑，不语。 惠虚说：“你这样弱小的天魔，在梦境中也会轻易被人反制，梦境之外，我在沉睡，你也应当再沉睡。说我们死定了？你有同伙？” 梦魔眯着眼睛，望着惠虚说：“你们杀了蜘蛛、藤、幻和画皮吧？我全都看到了。我们不会再和他们犯一样的错误，那个叫唐樱的小姑娘，会最先死掉，等着，你会亲眼看到她消失的。” 惠虚不动声色：“你看到了又怎样？你没有机会说给任何人听。” 梦魔笑得愈发神经：“不止我知道。惠虚，等着，我们会将你拆骨扒皮，饮血吃肉的。” 惠虚笑：“我等着。” 他踩着梦魔，胸口抱剑，闭目养神。 唐樱：“……真等着？” “等，”惠虚说，“我们没办法出去，得等外面的人解决。” “为什么会这样，”唐樱惴惴不安，“不应该意识到是梦就能清醒吗？” 惠虚睁眼，道：“因为我们不在自己的梦。” “这里不是……？” 惠虚说：“不是，这是蛮霓的梦。” “啊？”唐樱傻了傻，“蛮霓姐不是醒着的么？” 惠虚说：“她修习过一种心术，能有选择地封闭一部分自己。” 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就只能等了，唐樱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揪着草玩。 梦魔斜着眼睛看她，想从她嘴里套话，说：“你很厉害，怎么做到的？其他几个都很弱，死也就死了，但藤不一样，你怎么可能杀掉他？” 唐樱没理他。 “怎么做到的？那是个什么阵法？我看到了，很漂亮，也很厉害，只是梦而已，我都被灼伤了。下一个地点在哪里？朔州？烟州？瑟州？拓州？” 唐樱还不理他。 梦魔笑得喘不上气：“干嘛不说话？你不知道你快要死了吗？现在不说可就没有机会再说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解我心头一惑又如何？” 唐樱：“……” 她丢开手中的草叶，看着梦魔，回敬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州名报得顺溜德跟报菜名似的，要不也介绍介绍你们魔渊的天魔都有哪些？原以为三十六天魔是多么厉害的存在，原来都是你这样的废物么？” 梦魔怒了。 “放屁！”他怒吼。 梦境中一个嘲讽全开一个怒不可遏，惠虚压在头顶看他俩打嘴炮。 梦境外上演的则是全武行，燕无咎发现唐樱不见后立刻开始找她，有红绳能感应大概位置，但太近了反而无法确认确切的方向，正在此时乌恪醒了，上君的力量非同凡响，轻而易举地就揪出了躲在寝舍橱柜中的少年和唐樱。 唐樱还在昏睡，少年一把刀抵在唐樱脖颈上，没看乌恪，反而盯紧了燕无咎。 他舔了舔唇，说：“我知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交换一下，怎么样？” 燕无咎没有丝毫犹豫：“好。” “不不不，”少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交换人质，是用你的心头血交换她。” 燕无咎说：“好。” 少年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扔给燕无咎，抬起下巴：“放吧。” 乌恪倏然笑了：“当我不存在？” 少年蔑视他：“你算什么东西？” 说话间，陈此夜冲了进来，似乎从地上随手捡了根树枝，直直地指着少年，激动地说：“就是他！！！” 燕无咎愣了一瞬间，想到那天和唐樱在游苑外见到陈此夜，说他遇到了天魔。 陈此夜表情悲愤。 燕无咎：“……抢你烤鸡的那个？” 陈此夜说：“没错！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少年嘻嘻笑道：“谢谢啊，烤鸡味道不错。就是太老了，不够嫩，若是能带点儿血就更好了。” 陈此夜骂了句脏话，树枝朝前刺去，一直抵到少年喉间，但少年面不改色，只对燕无咎说：“快快取血。” 燕无咎握紧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 乌恪的剑出鞘一寸，用剑柄打掉燕无咎手中的匕首，寒声道：“我们在此还能让你取心头血？” “啧啧，”少年说，“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他手用力，一道鲜红血线就从唐樱白皙脖颈上显现。 梦境中，唐樱脖颈剧痛，她伸手摸去，发现全是血，无穷无尽般流淌。 梦魔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完了，你要死了，你完了，你要死了，没事，会给你个痛快的，大家不在乎那几个的死，还得谢谢你除掉了我们天魔中的废物，让天魔这个名号更名副其实、更凶残、更令人闻风丧胆，谢谢谢谢……” 唐樱抓起一块石头，往梦魔脸上砸去，她一连砸了许多下，砸得梦魔脸上也都是血，口腔里血水混着口水和牙齿流出来。 唐樱没停，还在继续砸。 直到梦魔的脸看不出人形。 “呸！”她最后朝他吐了口唾沫，扔掉手中的石头，坐在草地上喘气。 喘着喘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妈的，嗝，”她边哭到打嗝边说，“我真的不想再死了。” 惠虚：……？ 唐樱抹了把眼泪：“我风华正茂这么好的年纪，嗝，我还没正正经经谈过恋爱呢，嗝，我死了我爸妈得多伤心哪……” …… 唐樱睁眼时，眼前的场面一度很混乱。 一个少年身上插着乌恪的剑，眼珠子被一根树枝穿过，嘴里叼着燕无咎的手在咬。 唐樱觉得喉咙很痒，咳嗽了两声，伴随而来的是疼，她伸手摸了一把脖子，有血。 但不多。 总之不像梦里那样吓人，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唐樱安慰自己，也是，人现实里憋尿还能梦见洪水滔天呢，她虽然只受了一点伤在梦里就显得自己快死似的嚎啕大哭不丢人。不丢人。祈祷惠虚在她面前别提她哭到打嗝、说了很多胡话的那一幕，球球了。 正痛苦地想着，惠虚也进来了。 唐樱尴尬地没办法直视他，只能虚弱地蹲在橱柜里，看他们怎么处理这只天魔。 惠虚拿出琉璃瓶。 少年嗤笑：“这玩意儿我三百年前就见过，你以为它能关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惠虚淡然地对瓶子里的少年说：“能。” 蛮霓拎着妄魔进来，说：“收。” 惠虚收完妄魔，将琉璃瓶全都拿了出来，梦、妄，还有不知名的这位。 燕无咎忍疼从乾坤袋中撕了块布包扎伤口，低声说：“他应该是‘贪食’。” 唐樱愣了一下：“……贪食？那还有傲慢懒惰嫉妒贪婪淫欲什么的吗？” 难道天魔里还能凑个七宗罪？ 燕无咎看了她一眼：“有淫欲……叫‘媚’，别的没有。” “啊……这样。”气氛寂静得唐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还是惠虚救场，掏出三只琉璃瓶，摆在唐樱面前，说：“分配一下，我们三个分头走。” 外面的人陆续醒了。 发现闻名遐迩的上君们在房里，都挤过来，想道谢，更是想“追星”，亲眼看看传说中的人物。 然而他们最先见到的传说却是近日在论坛和微言火得一塌糊涂的唐樱。 唐樱手中拿着三只装天魔的瓶子。 她脖子有伤，又在这样别人光见到就要腿软尖叫的上君们面前，却面无表情，嗓音低哑，冷酷地一个个交代过去。 “蛮霓姐，之前答应你的，朔州。”她把琉璃瓶放在蛮霓手中，蛮霓一副高兴的样子，唐樱说，“镇魔地点，朔州无两山。” 蛮霓笑眯眯道：“好，我记住了。” “乌恪上君，”唐樱把梦魔给他，“拓州，辽里沙漠。” 乌恪一点头，没说话。 “惠虚上君，”唐樱把贪食给他，想了一下，“涟州，明月湾。” 惠虚说：“好。” 唐樱全部说完，僵着张脸，说：“既然事情结束了，那我先回去了。” 陈此夜狗腿道：“慢走啊樱姐。” 唐樱还在奇怪他哪根筋搭错了，一回头，整张脸更木了。 门口站得乌泱泱的人，脸上的表情各自精彩纷呈，目瞪口呆、佩服不已、原来如此、恍然大悟、果不其然。 [闲聊]西峰今天真的有天魔，想必追了隔壁师兄帖子的各位都知道了，不仅如此！ 楼主：人在现场，先是莫名睡着做了奇怪的噩梦，醒来之后就看到樱姐在给惠虚、蛮霓、乌恪上君分装了天魔的琉璃瓶，吩咐他们去几个地点，与镇魔有关。 新一轮舆论的风浪掀起—— “蛮霓、乌恪、惠虚上君都在云山！” “除魔五上君都在云山！” “唐樱又收了三只天魔！还吩咐惠虚上君他们帮忙，好像跟镇魔有关。” “除魔五上君都听唐樱的吩咐，可见唐樱确实来历不简单。” …… “唐樱你都不知道？除魔五上君都是她属下。” 唐樱：“……” 她把幽玄玉丢在床上，蒙头盖被。 解释不清了，算了。 啊啊啊啊根本就没有能解释得清的，明天就要去飞泉斋上课她要怎么面对燕无咎啊！ 第68章 736 唐樱一晚上杂七杂八想了很多, 怀着忐忑的心情到了飞泉斋上课。 燕无咎还没来。 同学们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打呵欠犯困的，精神奕奕背心法的, 在桌面用小石头练习摆阵法的…… 唐樱正发呆，余看霜转头过来, 神秘兮兮道：“樱姐！” “怎么了？”唐樱心不在焉。 余看霜说：“过两天就是化神期的比试了！化神期, 飞天入地, 比起来那叫一个精彩！” 唐樱：“哦。” 余看霜搓搓手：“但到时候拍摄就有点难办了。” 唐樱：“哦？” 余看霜：“……？？？” 他狐疑道：“樱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唐樱：“嗯嗯。” 余看霜：“……” 分明没在听啊！ 没多久, 燕无咎从门口进来。 唐樱一瞬间脊背紧绷。她看了燕无咎一眼, 又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脑中闪过几句尴尬的开场白，还是决定闭上嘴巴。 余看霜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两眼，没有出声。 燕无咎神色如常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唐樱想了想，开口问道：“还好吗？你的手？” 昨天他的手被天魔咬得很严重。 燕无咎抬眸，没说话, 只把手抬起来一晃而过，皙白的影子, 干净无瑕, 伤口完全痊愈了。 唐樱胡乱地点点头, 沉默。她心想也许燕无咎就是忘记了梦中的事情，毕竟她醒过来也忘了很多, 一时间, 唐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内心是轻松更多还是失落更多。算了算了，一时救急, 算不得什么, 有胡思乱想的空, 不如开始搞新游戏新应用！ 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 余看霜自然而然地开口，兴致勃勃地说起化神期比试的事。 唐樱听他提到沈同琛的名字，突然接过话：“他也是化神期？” “是啊，”余看霜说，“樱姐认识沈公子？” 唐樱说：“去过他的赌场。还赌过两把。” “赌场？赌的什么？赢了吗？赚了多少？在哪？怎么没跟我说呀！” 余看霜一叠声的发问，唐樱揉揉额头，说：“你慢点。” “好的。”余看霜一脸乖巧。 唐樱想了下，说：“是甘琥天他哥，甘师兄带我去过一次。在东峰一个角落，不大起眼，而且用了不知是阵法还是法器，挺神奇的。去的那天没赌，后来元婴之下交流比试的时候，我去押了燕无咎。” 余看霜羡慕道：“那岂不是赚翻了？” 唐樱说：“还好啦，都是小钱。而且……” 因为她也需要比赛，因此投了钱之后就没去关注，交由沈同琛帮她加注，虽然赚了钱，但没太大的参与感，更没有体会到赌场瞬息万变的刺激心情，因而感到略略遗憾。 余看霜听她这么说，立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去赌化神期！” 唐樱说：“……你认真的？我们跟化神期又不熟，完全没法预测谁会赢。” 余看霜说：“我已经摸透了！” 他掏出幽玄玉，给唐樱看表格软件。里面清清楚楚、整整齐齐地列着学院的名字、化神期的名字、化神期的特点。 唐樱扫过两眼，给余看霜竖了个大拇指。 余看霜惭愧道：“这也不全是我弄的，我和杨南期、付巅一块儿去打听之后，杨南期做的表格。” “你们弄这个做什么？”唐樱疑惑，从刚才的对话来看，余看霜应该不知道有赌场这回事，那搜集这么详尽的名单，是要做什么？ 余看霜呆道：“你刚才真没听啊？” 唐樱：“……我听了！” 余看霜质疑：“真的吗？” 唐樱用手指比了一丢丢，说：“就走了这么一点点的神，你再说一遍。” 余看霜清清嗓子说：“是这样的，化神期不是不好拍么，所以我们想了别的法子。怎么说呢，樱姐，我从你身上学到了许多，看待事物的方式、思考的方式……最重要的是各种不同的赚钱角度，这点我永远崇敬您，胜过我妈。” 唐樱：“不必如此。” 余看霜就差握着她的手说感恩再造了，他踟蹰道：“所以我们几个私下攒了个活。” 这句话说出口，一切都好说了，余看霜恢复活蹦乱跳的高昂情绪：“马上不是化神期的比试么，樱姐你知道吧，化神期在有些小地方完全可以开宗立派当掌门了，到洞虚就能称‘君’了，对此，大家关注的热情是不一样的——说明白点儿，就是化神期的比试有更多的人愿意看，愿意了解更多的细节，甚至愿意为此付钱，足够多的钱。所以我就思考，有什么办法能为这些想看化神期比试的人提供最好的服务，以此赚钱。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是樱姐，会怎么做？’于是神思如泉涌，我有了个好主意。我和我娘联系，让她帮我询问有没有客人对化神期比试感兴趣，只要交付一定的灵石，便可进入我们的快信群，进入群中后，我们会用图片、视频和文字尽量实时告知他们比试情况。” 唐樱说：“好家伙。” 余看霜：？ 唐樱说：“我是称赞你，很有悟性。” 文字直播都搞出来了，余看霜有前途！ 余看霜不好意思道：“谬赞了。” 唐樱一拍桌子，说：“这样，我很看好你这个计划，助你一臂之力！” 余看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唐樱。 “等今晚快信更新。”唐樱豪迈道。 余看霜感慨道：“樱姐，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我们私下弄这个。” 唐樱眉头一挑，说：“怎么会不高兴，幽玄玉在不同的人手中就是会发挥不同的功效，可以单纯用它获得快乐，我也鼓励你们发掘出它更多的用法，况且云山都是自己人，咱们共同致富嘛。” 余看霜感动了：“樱姐，你人真好。” 唐樱微微一笑。 两人聊到上课，钟声敲响，飞泉斋静下来。 唐樱没有注意到，有那么一刻，燕无咎深深地、深深地看她。 之后两天，唐樱又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当晚升级了快信，添加了语音通话功能。这功能从技术而已本来是完全没问题可以上的，只是唐樱一直觉得和幽玄玉的通话功能有重叠，暂时不上也没关系。这么一耽搁，就忘了。 但余看霜的计划让她突然意识到，尽管现在她的幽玄之气数量还无法支撑开发直播技术，但有了群、图片、视频、文字加上语音，已经可以小范围开启“直播”时代。 这次正好让余看霜试试水。 除此之外，就是镇魔的事了。 琉璃瓶关住天魔的的功效只有三天，若放在没有唐樱以前，琉璃瓶不过鸡肋，因为天魔不会死，三天时间一到，碎瓶而出，继续逍遥。 但有了唐樱，三天就足够他们彻底消亡了。 朔州、拓州、涟州，朔州离云州最近，然后是涟州，最后是拓州。 这两日，唐樱腰间挂着三块瞬移玉佩等召唤，先去朔州，搞定完妄魔，蛮霓高兴地带唐樱和燕无咎在朔州玩了一圈——当晚唐樱深刻意识到，人除了晕车晕机还能晕刀。 蛮霓啧道：“樱啊，你这样不行啊。” 唐樱含泪道：“蛮霓姐，是你太快了。” 此时他们刚在朔州显城落地，这里是蛮霓出生的城市。蛮霓两百余岁，父母健在，因寿数将尽，已渐渐衰老，不过他们心态平和，在院中养花养草，老夫老妻，好不惬意。 而蛮霓到了父母面前，便成了娇憨女儿，笑着和父母介绍唐樱，说是她新交的小友。捎一句燕无咎，只说是唐樱同学。 蛮霓父母款待了二人。 晚上就留宿此处。 蛮霓不建议唐樱再赶回云山，她这边结束，惠虚和乌恪那边肯定也快了，就算是她送，从朔州回云山也要一天左右，肯定路上又要被召走，与其如此，不如不奔波，舒舒服服就地休息。 蛮霓说对了一大半。 没对的那部分是，唐樱晚上刚和衣躺下准备睡觉，惠虚留给他的那块玉佩就发烫了。 于是连夜到涟州。 镇完魔的后半夜唐樱睡了个囫囵觉，起来后早饭连午饭一块吃的。涟州别的不多，海鲜管够，简单的烹饪，极致的鲜美。 晚饭继续。 然后吃到一半玉佩亮了。 唐樱：“……” 哭唧唧。 她恋恋不舍地丢下手中刚啃了一半的大龙虾，用帕子擦干净手，捏碎玉佩。 涟州和拓州隔得相当远，因此“瞬移”的时间也拉长了。 唐樱脚踏实地之后有些难受，沙漠炎热的风一吹更是想吐。 完蛋，她这是连瞬移都晕了？ 深呼吸调整之后，回头看燕无咎，发现他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顿时，心理诡异地释然了许多。 看来不完全是她的问题。 辽里沙漠的太阳炽烈。 乌恪将琉璃瓶给到唐樱手中，低声问：“辽里沙漠之大，近乎无际，此地就可以镇魔么？” “可以的。” 乌恪说：“那就这里罢。” 唐樱手中拿好短剑，拔开满身裂纹的琉璃瓶的木塞，梦魔钻出来就想跑，被乌恪一把摁住。梦魔不惜自断手臂，但很快，就被乌恪掐住脖子，举起来。 梦魔神情扭曲，嘶哑嚎叫：“饶了我，饶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唐樱嘲讽道：“当初你不是很狂吗？” 她走上前，眉目冷酷，短剑刺破梦魔胸膛。 “不，不！”梦魔尖叫，整个人开始扭动，他说，“我可以告诉你很多秘密，很多秘密，我可以告诉你血魔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魔尊在哪里！饶了我，我不想死，我不会做坏事的，我根本就没有杀过什么人，你不应该杀我，你应该去杀血魔、刀魔、媚魔，你最应该杀魔尊！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饶了我，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的，我不想死！” 唐樱的手一顿。 梦魔看到机会，立即露出几乎谄媚的笑容来：“我知道你肯定来历不凡，大人有大量，我可以与你交换我有的一切。我进过许多的人梦，人的梦通常会暴露他们最深的秘密，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乌恪看她一眼。 唐樱了然，问：“魔尊在哪里？” 梦魔说：“天榕山。” 燕无咎脱口道：“不可能！” 梦魔讪讪道：“当然，当然，他并不是在天榕山里，而是在离天榕山不远的一处村子。总之我来云山时他还在那儿，现在是否还在我就不清楚了。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发誓！” 乌恪沉声说：“得尽快通知惠虚他们。” 唐樱点点头。 梦魔还没意识到两人言语与行动的含义，尽快，怎么尽快？最快当然是有网，有了网一个信息发过去几秒钟的事，但要有网就必须先把梦魔祭了。 得快点儿问问题。 唐樱极快地心里过了一遍，轻重缓急，关心的，核心的。 她开口：“你们是如何混入云山的？” “你们的护山大阵有个漏洞，在北峰，有一条小溪。” “最早几日，大比中许多人梦见燕无咎，得知他身份，是你做的？” “我和妄魔一起。” “为什么要这么做？” “魔尊吩咐，要修真界的人恨他，要他知道，魔渊才是他真正的归宿，魔尊才是他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 “你、妄魔、贪食魔、寄身魔、画皮魔，都是魔尊派来的？” “不，只有我、妄魔和血魔是魔尊派来的。其他人只是馋楼凌在这儿而已。” “你们是什么打算，魔尊想要做什么？” “打算，”梦魔顿了一下，缓缓说，“魔尊当然是想要魔族千秋万代，但……我只是想活下去，怎么活下去都可以。” “怎么千秋万代？” “我不知道。” “你不是知道许多秘密么？你不是能进入人的梦中吗？” “魔尊没有梦。” “那……”唐樱看着他，最后问，“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梦魔抬脸，眼中有些迷茫，但只是觉得唐樱问了个怪问题：“我是梦魔。” 唐樱点头，说：“嗯。” 她手中短剑毫不留情地插进梦魔心脏。 光。 金光。 灿烂地胜于辽里大漠头顶的太阳。 …… 回程漫长。 乌恪和惠虚、蛮霓完全不一样，他是实打实的孤僻，一路上基本不说话，只一个劲地赶路，御剑飞快，但奇怪的是，很稳。 至少唐樱没晕。 回去的路上，唐樱每天都在捧着幽玄玉，念念有词。 云州、启州、望州、夙州、朔州、涟州、拓州，星辰大海的大概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三十六分之七，接近五分之一。 这样的进度不可谓不快。 唐樱对天道说：夸我！ 天道毫无感情色彩：【你好棒。】 唐樱：……你一点都不真诚。 天道：【你好棒棒。】 【够真诚吗？】 唐樱：“……” 她说：七个州，我觉得可以开桃宝了，先运营试试，你觉得呢？ 【支持。】 唐樱思索：还是找钟鼎楼和朱颜阁合作？除了拓州、涟州，其他几州，据我了解，钟鼎楼还是占据不少市场的。 【好主意。】 唐樱：而且钟鼎楼一定认识不少同行，有利益就有合作嘛，大家一起坐下来吃肉喝汤，应该没人会不愿意吧。 【没错。】 唐樱：……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天道：【我一直在等你问我。】 唐樱：？ 她疑惑：什么？ 天道：【我加班帮你研究豢养如何检测寄身魔以外的魔族，还得筛选掉燕无咎霜草这样的半魔族……】 唐樱：噢，这个，先放放吧，有点问题。 天道愤怒了。 【什么问题？！】 唐樱：半魔族里也有坏的…… 比如那什么血魔之子藤魔之女。 唐樱说：或许研究出能分辨好坏的半魔族功能？ 【……】 唐樱毫无愧色：你可是天道啊，无所不能的，至高无上的天道！ 【……】 唐樱：怎么不说话？ 【你想到多了，根本没研究出来怎么筛掉半魔族。】 唐樱：…… 唐樱若无其事：桃宝的话，把快递与外卖功能合并可以哦？反正修真界各种速度都很快，还有瞬移玉。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云州点涟州的龙虾吃了。 第69章 解绑 从拓州回云州将近两个日夜的路程。 乌恪会在每天三餐的时间停下来让他们休息, 进入到有网的州之后，唐樱就开始沉迷幽玄玉，是在规划新的应用；乌恪也沉迷幽玄玉, 他主要是玩游戏，多半是剑破苍穹, 和惠虚他们组队, 而且基本不开麦说话。 燕无咎没办法, 为了打发时间，也拿出幽玄玉来看。 他其实对幽玄玉并不熟悉。最熟的是快信, 因为常常和唐樱用它联系。 应用商城中的应用已经种类繁多、目不暇接了。 燕无咎挑了几个下载。 余看霜平时提的虽多、唐樱也经常的论坛； 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大名远扬的微言； 唐樱时不时手痒拉人来一把的剑破苍穹； 争议很大似乎与魔族有关的灵植大战尸魔和豢养。 燕无咎很快发现了论坛和微言和乐趣。 他注册微言账号时取的名字叫“旧意浅”, 在论坛取的名字则叫“落隐”。和他快信的名字一样，都是随手取的，攫取脑中无意识的几个字，拼拼凑凑，没有内涵可言, 让他感到一种隐匿身份的安全。 他先关注了唐樱的微言，然后是拍摄小分队。 顺着把唐樱发的所有微言都看了一遍, 她发的不多, 他手指滑动没两下就到了底。日常的、诙谐的、可爱的。燕无咎又从第一条看到最新条。 …… 黄昏的夕阳彻底沉入山下, 天光朦胧，三人终于抵达云山山脚。 乌恪道：“我就送到这。” 唐樱拱手行礼道：“辛苦上君了。” 乌恪微一颔首, 直接离去, 余下无言冷风。 唐樱拍拍袖子，扬着脸对燕无咎干笑一声：“我们走吧。” 两人刚进山阵范围内, 凤乖便到了眼前。 唐樱吓了一跳。 夜色初显, 路边密林茂盛, 只有幽幽虫鸣。凤乖陡然出现, 一身红衣，双脚悬空，真的很像鬼。 唐樱稳了稳差点蹦出来的心脏，问道：“凤院长有什么事吗？” 凤乖说：“道君要见你们。” 莫蝉衣还是如同上次见面时一样，素雅的，淡淡的。 她的洞府是明亮温柔的，外面已经是瑟瑟深秋，这里还是闲适的春。 莫蝉衣跪坐在石桌前，为两人斟了一杯茶，说：“尝尝。” 唐樱接过喝了一口，夸赞道：“好喝！” 莫蝉衣浅浅一笑。 她放下茶壶，对唐樱说：“云山北峰那条小溪，水源是连着天榕河的，故而护山大阵在那出现了一条小缝隙。多亏你从梦魔口中问出这小溪，凤乖已经截断溪流，将阵补上了。” 唐樱说：“不用谢，应该的。” 莫蝉衣说：“魔尊在天榕山附近的消息，我也知道了。今早和几个人去了一趟，人已经不在。要么是风声走漏提前撤退，要么就是他们早有打算，派梦魔等人来时便想好了离去。” 唐樱有点可惜：“被他们逃了？” “是啊，”莫蝉衣目光落到燕无咎身上，“燕无咎，是你通风报信吗？” 她问得直白，唐樱一愣。 燕无咎骤然抬头，额头青筋一跳，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说：“不是。” 莫蝉衣笑着安抚道：“只是做个确认。” 燕无咎稍有嘲讽道：“现在确认了吗？” “确认了，”莫蝉衣淡淡道，“左手给我。” 燕无咎一怔，迟疑地伸过去手。那只手腕上和唐樱一样，有一黑一红，黑色的手镯，红色的手绳。 莫蝉衣的指尖在红绳上一划，它便断开，落下。 燕无咎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莫蝉衣对唐樱说：“你的自行取下即可。” 唐樱也问：“怎么了？不需要我再——” “不需要了，”莫蝉衣说，“有了新的、更好的办法。” 唐樱喃喃：“是吗。” 她在莫蝉衣的目光下把红绳从手上推下来，放在桌上。 莫蝉衣把它收回。 唐樱一时觉得腕上有些难言的空，她右手握着左手手腕，欲盖弥彰地用力揉了揉，问莫蝉衣：“是什么更好的办法？” 莫蝉衣没有回答她，只微笑着对她说：“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唐樱再一眨眼，已经不在莫蝉衣的洞府里。 南舍门口，凤乖靠着围墙，叼着根草望天。 “凤院长？” “昂？” “道君说，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那你去啊。” “可是……” 燕无咎还没有出来。 凤乖把那根草嚼了，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去看化神期比试，会是最精彩的一天。” 唐樱没有说话。 凤乖突然叹了口气。 唐樱赶紧问怎么了。 凤乖说：“回去吧，燕无咎不会有什么事的。” “噢。”唐樱踟蹰了一下，还是没走。 这下换凤乖问：“怎么了？” “凤院长，”唐樱深呼吸一口，说，“能不能请您澄清一下，我不是神仙下凡。” 凤乖：“……” 他站直身子，低咳一声：“我这个酒后胡言啊，分明极不可信，偏鲁醉游信了，不仅信了，还这么宣扬，实在是不妥，大大的——” 凤乖本来正自我检讨，忽然顿住，看着唐樱说：“你自己不是认了吗？” 唐樱：“……” 她也检讨：“这是我不对，不该诓骗修真界这些纯良少年，但这奇怪的名声快传遍四十八学院了而我真的不是啊！” 凤乖哈地笑了一声，唇挑起，说：“不用管，等你到了一定境界，外面真真假假传什么的都有，不用在乎。” 唐樱听他这副过来人的语气，不由好奇：“那您被传过什么谣言？” 凤乖说：“说我原身是自上古后就不再出世过的凤凰。” 唐樱吸一口凉气，睁大眼睛问：“你是吗？” “不是，我是人。”凤乖说。 唐樱这口气松掉，好像有点失望。 凤乖摸摸下巴，说：“不过我顺着祖籍往上查阅了一番，觉得虽是传言，但多少也透露了点什么，毕竟修真界一般人不敢姓凤，而我家族一度煊赫，后来因为血脉关系才逐渐没落。据我猜测，我虽是实打实的人而非凤凰，且没有丝毫妖族血脉，但一个‘凤’姓，已经足以说明，上古时我家族定然与凤凰有着不可言说的渊源……” 他正要长篇大论，唐樱已经跑进南舍，遥喊一句：“院长，我先回去休息了！” 凤乖：“……” 唐樱做梦了。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到了幻魔留给她的那片山谷，这次，山谷中是一女三男四个小孩。 小女孩长着张清秀的脸，没有她伪装的青雷那个姑娘的英姿飒爽，也没有她在天榕河边试图求饶时的纯欲美丽，只有那双眼睛，水灵灵的，眼梢是圆圆的。 她小声叫：“姐姐。” 唐樱说：“你好呀。” 另外三个男孩，一个在吃烤肉，吃得满嘴流油。 唐樱忽然想到，幻魔当时也是在这里吃东西。 另外两个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 边打边吵。 唐樱凝神听了一会儿，才哭笑不得地发现两个小孩在吵到底是“人之初性本善”还是“人之初性本恶”。 梦魔坚持前者，妄魔坚持后者。 唐樱叹了口气，上去把两人拽开。他们还是气鼓鼓的，想要唐樱评理。 她陪了他们一晚上。 像上次一样，时间的流速不受她控制，等她回过神，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 他们每个人留给她一样东西。 胭脂、一块烤好的兔子腿、安睡香囊和一颗清心丹。 唐樱醒来后手掌中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但她知道，她又获得了新的能力。不过按照天道的说法，这些能力只能在幻阵中施展。而随着她修为的进阶，幻阵会越来越大，也会越来越由她心意改造，终有一天能够笼罩一城一州，随心所欲。 前途是光明的，伤春悲秋是没有意义的，星辰大海还在等着她！ 唐樱握拳：新的一天，继续努力！ 掀开被子，唐樱跳下床，挥舞着拳头鼓励自己：“加油！唐樱！开启奋斗的一天！” 洗漱换衣把自己收拾干净，出门。 到了辛院门口，唐樱习惯性地滑开幽玄玉的锁屏，想叫燕无咎一块去飞泉斋。 忽然意识到左手已经没了那抹红。 哦，现在不用了。 他们之间已经不被绑定了。 唐樱收起幽玄玉。 又萎了。 飞泉斋空无一人。 唐樱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今天应该都去东峰看化神期比试了。 她在外这两天应该已经错过不少，化神期之间的比试何其珍贵，少看一点儿都是亏。唐樱跑去游苑，呼叫陈此夜把红雀牵出来。 月黑风高夜：我在东峰。 唐樱腆着脸说：你堂堂渡劫期，来一趟还不是几息的事！ 月黑风高夜：不就一千菱么。 唐樱：节俭是优秀的品德。 月黑风高夜：…… 唐樱：你进出游苑又不用花菱，而且小红也很喜欢你！ 月黑风高夜：来了。 唐樱对着东峰的方向，搓手等待。 “唐樱。”陈此夜叫她。 ？？？ 唐樱懵懵地回头，发现陈此夜居然是从游苑中出来的。 她呆道：“你不在东峰？” 陈此夜：“……我从东峰回来的啊。” “啊？” 陈此夜伸手从东峰到游苑连了条直线：“直接进去比较快。” 唐樱佩服，说：“太快了。” 陈此夜把红雀交给她，忽而一顿：“既然叫我来，还要红雀做什么，我直接带你走岂不是更方便？” 唐樱一听，有点道理，正犹豫要不要再把红雀放回去，陈此夜又说：“算了，下午我不一定在东峰，万一你到时候回不来就不好了。” 唐樱：“……” 天气开始冷了，前天还在沙漠，热得人头昏脑涨，今天唐樱下意识就穿少了衣服，这会儿冻得吸吸鼻子，跟陈此夜道了声谢。 陈此夜道：“小事。” 然后“嗖”地就飞走了。 秋风仿佛有声音。 这场景真眼熟啊，昨天乌恪也是这样。 大佬们真的好干脆好毫不留情。 唐樱只能摸摸红雀的脑袋，和她可爱的小红贴贴，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红雀亲昵地朝她啾啾两声。 唐樱笑道：“小红，我们走！” 往常它都是载两人，现在载一人，飞起来居然快了许多。 今日东峰似乎更热闹了。 而且……多了很多完全不熟悉的面孔，有些完全是长辈！ 唐樱正发呆，余看霜就跟在她身上装了雷达一样出现了：“樱姐！” 他身后还跟着余美人。 唐樱和余美人在丹黛城时见过一面，镇压蜘蛛魔之后，但当时余美人有事，很快就离开了。 余美人手里牵着个男童，冰雕玉琢般可爱，唐樱忍不住盯着他看。 “这是我弟弟，余望雪。” 唐樱挥挥手：“你好啊。” 余望雪软声道：“樱姐姐好，常听哥哥提起你，今日一见，尤胜耳闻。” 唐樱笑了一下，小男孩说话挺老成，但配合语气和样貌，只让人觉得可爱。 她认真感谢两句，抬头小声问余看霜：“你娘亲和弟弟怎么来了？” “大家都来了，”余看霜说，“你是不是才回来所以不知道？今天是化神期、明天是筑基期期、后天是金丹期、大后天是元婴期，这四天是‘观赏日’，兰峤院长费时费力好几天，安排了学生们父母亲眷前来。” 唐樱眨眨眼。 她突然蹦起来，朝人群张望道：“我爹娘也来了吗？” “来了。”兰峤的声音在唐樱背后响起。 唐樱回头，看见父母站在兰峤身边，笑盈盈地看着她。 两人都面色红润，似乎年轻了不少，是延年丹和驻颜丹的功效。 唐樱飞扑上去，和母亲抱个满怀。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样累不累身体还好吗怎么来的啊？……”唐樱兴奋得脸色红扑扑的，问了一堆。 施采温温柔柔地拍着她的背，温温柔柔地回答：“昨日到的，兰院长说提前到一天，好作休息。不累，身体很好，是一只大鸟儿驮我们来的。” 唐樱撒娇：“好想你们。” 唐海岳沉声说：“昨日兰院长带我们看了云山各处，你能在云山这样的地方念书修炼，我们也能彻底放心了。” 施采道：“听兰院长说，你与学生们相处很好，也学到了许多东西，现在已经是筑基期。明日就是筑基期的比试，娘只要一想啊，这心里就激动难抑，十分期待，不知我家阿樱到时能打几轮。” 唐樱：“嘎？” 兰峤传声给她讲了讲这观赏日的比试规则。 简而言之，就是车轮战。 “这对众位学子而言，也是个很好的历练机会，”兰峤说，“因此云山全员参与，最初的守擂人由抽签决定，昨天已经抽好了，你守‘无’台。巧，也合适。之前你在芳馔堂提出想请父母来看，他们既来了，正好给他们看你最好的状态、最风光的开场、最热血沸腾的守擂赛。” 唐樱：“……” 当·场·裂·开。 唐樱缓缓离开施采的怀抱。 施采：？ 唐樱沉痛道：“我发现我好像并没有那么想你们。” 第70章 胜负欲 施采扬手就要揍她。 唐樱躲开, 大叫：“娘我错了！” 余看霜在后面“噗”地一声笑了。 施采顿时又温柔起来，整整衣裳头饰，笑道：“阿樱, 这是你的同学吧？” “是，他叫余看霜。”唐樱介绍道。 兰峤见两家开始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深藏功与名地撤了。 他还得和自家老婆孩子团圆呢。 虽然孩子嫌弃他，但老婆还是很高兴的。 据唐樱所知，余美人修为不低, 平日经营紫雀馆，来往的客人多, 她能把紫雀馆在整个修真界都办的有声有色，社交能力自不必多说。 其实自家爹娘也不差。施采和唐海岳不能修炼, 属于凡人范畴, 而这里几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能修炼的人，许多事修炼者司空见惯，施采和唐海岳一生几乎没出过珞城, 见到有人御剑飞过眼中都有无法掩饰的惊奇, 然而虽然如此, 两人却稳住了, 并不怯场, 实在好奇的会问上两句，余美人都耐心作答, 因此两方相处相当愉快。 加上还有个余望雪, 这样可爱的小孩不论在哪都是缓和气氛的绝佳催化剂。 眼看父母相处甚欢, 已经把儿子女儿忘到一边了, 唐樱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 发愁明天的车轮战怎么办。这时余看霜把唐樱拉倒树荫角落, 掏出幽玄玉给唐樱看：“樱姐，前两天我们搞的活动大获成功！我按照你教的把声音录下来了、视频也录了，甘师兄和其他师兄师姐帮忙拍的视频、图片也都保留了。” 此处僻静，能够清晰听到幽玄玉传出穆子津慷慨激昂的声音——等等，怎么是穆子津？ 唐樱向余看霜投去疑惑的神情。 余看霜嘿嘿一笑：“客户太多，一个群只能加五百人，不够啊。子津兄的优秀，上次外出卖幽玄玉我就注意到了，是个可塑之才，所以就把他拉入伙了，还有他的小队。他也挺乐意的。” 想起当初穆子津的那一套卖玉流程，唐樱认同地点点头。 余看霜说：“他讲的比我还，唉，听完他的，觉得我的拿不出手，这才把他的拿出来。” 唐樱凝神细听。 穆子津的声音冷静中暗含着某种克制，能感受到他其实并不冷静，反而很激动，他嗓音清朗，正派、动听，这也是当初他卖玉时获取了那么多人信任的原因。 幽玄玉中穆子津的话语如流水般汩汩传出：“……此时云山季岚剑气直击断崖上的青雷韩效鹏，韩效鹏眼瞳骤缩！季岚的剑是极快的，但电光石火之间，韩效鹏便做出了反应，他跳崖了！他直接坠下悬崖！” 唐樱听得心都一时提了起来。 “诸位，还记得他在半柱香之前就被季岚打掉了手中剑吧？他无剑可御，就这么跳崖了！周围都是学生们的呼声，众位听到没有？山呼海啸的欢呼！ “韩效鹏在飞速坠落，季岚御剑追上，结局很有可能就要在此时出现——不！韩效鹏动了！他逆转了！断崖中下段全是爬山虎，韩效鹏用脚勾住一段，缓解了落势！季岚追上来了！他追上来了！但韩效鹏用力一扯，用灵气一震，整座山都跟着震了！爬山虎从石壁上落下，罩住了季岚！罩住了季岚！阻挡了季岚的视线！季岚出剑了！！！季岚看不见，但是我们能够看见，韩效鹏这时候已经落到地上躲进林中了！！形式瞬间逆转，一明一暗！诸位还记得韩效鹏最擅长的就是林中战吗？季岚好不容易将他从林中引出，但现在他又钻进林子里了，让我们期待一下季岚会如何应对……” 唐樱喃喃：“有点东西啊。” 余看霜不知为何有点得意：“樱姐，我看人也不错的。早就感觉到穆子津老兄很有前途，跟我们混错不了。你不知道，子津兄虽然人不错，成绩也好，实力也强，但在正阳斋混的不算太好。” “怎会如此？” 唐樱从“这也太牛了，有地球上各项运动比赛解说内味了”中回过神，微微皱眉，有些不理解。 先不说穆子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能力都是一绝，当初秋考在东山林他身边围的那些应该都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同学，他一直带着他的同学寻找出口，而且让同学先出去拿分，反而自己留到了最后，按道理来说这么讲义气的行为，更应该能俘获人心才对，怎么会混得不好呢？ 余看霜暂且暂停了幽玄玉中的语音，说：“正阳斋的老大是林景右啊，就是一直考不过宫姑娘的那个万年老二。林景右不大喜欢穆子津……说到底，他是世家出身，身份尊贵，但穆子津家庭普通，父母只是搴州一家小门派的掌门与夫人，修为境界都是元婴期。按照林景右的说法，父母这么多年都才元婴期，可见门派之小、之破落、之没前途，穆子津是没有资格和他争的，在正阳斋，听他林景右的话就足够了。” “他这么说话的？”唐樱问。 余看霜说：“没有说的这么直白啦，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表态是这么个表态，正阳斋本来修真家族出身的就多，天然有门第观念，加上林景右姓林，十大世家的林，自然拥护林景右的就多。而穆子津身边的那些人，除了鱼恬，大多也是散修之子或是小门派出身。” 唐樱抬眼，东峰人头攒动，气氛一派祥和。 余看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想起来什么，补充道：“对了，穆子津不是搴州人么，飞鹰学院也是搴州的，前几天我在食婆婆的摊子前偶遇林景右和他几个……朋友？听到那几个人说，穆子津怎么没去上飞鹰学院，若他去了飞鹰，也能像如今的花照荔一样大大出名。不过说这话就是嘲讽的意思居多了，意思是云山强者甚多，穆子津出不了头，而花照荔如今名气大显，只是因为出身卑微，赢了青雷一场，加上幽玄玉的传播才显得风光，‘君不见咱们云山对上其他七家赢了多少，但没一个人出名至此’那人这么说。林景右只含笑听着，并不反驳。” 言语间，能感受到余看霜鄙视林景右。 唐樱叹了口气。 她说：“大家都是云山的人，为何非要这样。” 余看霜说：“是啊。” 唐樱站起身，说：“林景右现在是什么境界，金丹？” “是啊，”余看霜说，“学院大比这一个月里，许多人都有所突破，还是昨天抽签，才知晓原来身边已有那么多人已是金丹。” 唐樱最近修为也涨了点，每次镇完魔后她都会升级，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个人主观上修炼的怠惰，只想着镇魔之后自会突破。 然而听到余看霜这么说，唐樱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心虚。 爹娘还在那边和余美人高兴地聊天，时不时看她一眼，笑容满面，肉眼可见的欣慰与满意，而她……唐樱还记得之前苗如说她修为能排前五，现在她刚筑基九层，离大圆满还差一点儿，同学间竟有很多已经是金丹。 又想到自己之前还劝燕无咎不要修炼那么快，陈此夜的前车之鉴告诉他们修为还是要慢慢来，不可仗着天赋高肆无忌惮，前面走太顺后面要遭雷劈。 但真到自己身上，胜负欲根本控制不住。 唐樱气势汹汹地问：“都有哪些人金丹了？” “燕哥，林景右，”余看霜说，“乐九萤，蒋刃宜。” 唐樱等了等，余看霜没再说了，她疑惑道：“没了？” “没了。” “这叫很多？” 余看霜惊道：“这还不多？” 唐樱问：“你什么境界啊现在？” 余看霜蔫道：“筑基五层。” 唐樱一顿。 而后安慰地拍拍余看霜。 她的信心又回来了！ 照这么看，她还是差不多第五嘛。 说曹操曹操到，乐九萤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很年轻，模样冷淡，和她一样的红眼。乐九萤说：“这是我哥我姐，乐一和乐二。” 余看霜从善如流：“哥哥姐姐好。” 唐樱也跟着叫，乐九萤高兴地介绍了一下唐樱，说是她在云山交到的好朋友。 乐一和乐二的冰山版的神情融化些许，唐樱与他们对视，也才注意到见到他们时心里有些发毛的诡异在哪儿。 乐九萤的眼睛虽是红色，但还是普通人的瞳孔，但她兄姐却是显而易见的蛇瞳。 这时，即将开始比试的钟声敲响，乐九萤和余看霜在前面带路。 化神期的比试场地不在擂台，而在东峰与北峰之间的一块相连的地界，似山谷，但又有矮山断崖，溪流湖泊。 “因为场地大，有森林，比试时很可能会进入观众视线所不及之处，因此，凤乖院长拿出了学院珍藏的追影镜。这追影镜，”余看霜说，“与幽玄玉有相似之处。我以前只知默晶能留存一时之景，没想到还有追影镜这样的，能够将常人视线所不及的地方展现出来。” 追影镜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悬在比试场地上空，玄妙的是，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望去，都能看到完整的镜面。 唐樱意识到，这就像个巨大的液晶电视，操控者凤乖同时兼任摄像和导播，因为他神识能够完全笼罩此地，想将视线凝聚在谁身上就在谁身上。 “你们前两天拍追影镜没？”唐樱问。 余看霜说：“当然！” “我看看。” 余看霜拿给她看，唐樱发现，凤乖切镜头的手法娴熟，而且捕捉到的都是最精彩的时刻。 “以前也是这样吗？”唐樱低声问。 “听说追影镜是一直有的。”乐九萤插了句话。 这时，凤乖的声音在唐樱耳边响起：“怎么样，我做出来的视频，还不错吧？听闻你在教些姑娘小子做‘剪辑’，很有意思。我也看了你发的微言，学了几招，才能做出这样漂亮的视频。以前么，比较朴素，不会如此变换‘镜头’，只保持人都在镜中即可，错失良多啊。前几天你不在，今日正好叫你看看我学得怎么样。” 唐樱不动声色地道：“好！” 凤乖笑了笑。 落到她身上的神识收回去了，余看霜茫然问：“好什么？” 唐樱顿了一顿，开始胡扯：“你没有意识的么？默晶、追影镜、神识传音，这些过去都是只有修为极高的才能接触、才能使用，普通修士无法触及，更别提凡人。同样，最好的先生、秘籍、修炼功法，也全都掌握在他人手中，搴州的元婴散修或许只差一步就能顿悟突破，但却只等来寿命终了，含恨离世，是他修炼不够努力、不够有天赋么？泱泱凡人中也许也有更多有修炼天赋的人，但凡人寿命在大修士眼中如朝生暮死，有几人能等到修士收徒，踏入修炼之道？是他们没有根骨么？” 余看霜说：“这么说，确实。” “有时候差的只是更高层次之人的一句话，一个词，乃至得知世界有这么一种可能，人的境遇、整个人生都会因此而天翻地覆。而幽玄玉的出现，就会带去那种可能。幽玄玉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平等的。不需要多高的修为，不需要灵气，实际上你就可以使用默晶、追影镜、神识传音，有了幽玄玉，某些部分，你已站在了大乘的高度。” 余看霜听得都激动了：“说得好！樱姐，我记下来，以后卖幽玄玉用！” 唐樱：“……” 她说：“其实我想说，幽玄玉会改变许多东西，比如世家。高傲的世家，在学院出现时曾被削弱，渐渐的，学院又巩固和发展出新的‘世界’，而如今，我觉得，幽玄玉或许会成为新的一环，打破些什么，发展些什么……” 余看霜听得点头，隐隐有些热血沸腾。 唐樱说：“穆子津明日也是要参加擂台赛的吧？” 余看霜说：“是。” 唐樱说：“到时候你和杨南期，还有他们斋的鱼恬罗子固，去拍摄。你觉得他能打多少轮？” “十轮？”余看霜随口说。 唐樱想了想：“总之越多越好。” “樱姐，你要做什么？” “让大家认识认识穆子津啊。” 余看霜愣了一下，很快兴奋起来：“就跟花照荔、遥弯、文康学院那样？” “差不多。”唐樱说。 余看霜说：“那你让大家也认识认识我呗樱姐？我长得也挺帅，家世也不错，明天我也会上场哒！” 唐樱斜眼问：“你能打几轮？” 余看霜：“……” 他虚了。 扁扁嘴，不提了。 “哎呀，差点忘了，”身后，施采笑眯眯地拿出幽玄玉，“阿樱。” 唐樱回头，施采咔嚓一声给她拍了个照。 施采道：“真漂亮。” “娘……” 唐樱开始虚了，她娘这是想做什么？ 施采说：“明日比试，娘会好好录下来，之后回了家呀，也能时时拿出来，睹物思人。” 唐樱：……！！！ 这真的不必了啊我的亲娘！ 第71章 不愧是樱姐 唐樱正想和母亲商量商量, 别拍明天的比试，施采忽而手一抬，低低惊呼一声。 化神期陆陆续续抵达比试场地了。 今天不是严肃的比赛, 而是观赏和表演性质居多，因此他们的出场方式都格外酷炫，故意炫技似的。 唐樱也被吸引了心神。 旁边余看霜联系了穆子津。 唐樱探头问：“今天也解说？” “解说？”余看霜一边写字一边咀嚼着这个用词，“嗯, 解说, 前两天反响很好, 大家都觉得很有意思，因此续了一天。不过还是穆子津讲得好, 说是比茶楼说书的带劲多了……我就不行了，唉, 我的客人都跑到他那去了。” 唐樱起了好奇心：“哪个群, 还有空位么？拉我进去。” 幽玄玉创始人发话, 没位置也得腾出位置来啊。 余看霜含泪自己退群, 让穆子津把唐樱拉进去了。 他说：“樱姐，等会儿你听的时候, 凑我这边儿来一点呗？我想学习学习。” 唐樱从兜里掏出一对无线耳机，塞了一只给余看霜。 余看霜惊呆：“这是什么？” 唐樱说：“我教你，这么戴。” 她示范了一下, 戴在右耳，余看霜那只是左耳的。 耳机是那天想到要做音乐软件后，觉得必不可少，因此做出的试验品。 唐樱还没用过, 正好这次试一下。 她刚戴好, 进群, 接通了穆子津发起的单方面群语音，其他人都处在禁言状态，只有穆子津一个人的试音声。 穆子津的声音低沉平静，和方才唐樱在余看霜幽玄玉中听到的语气简直不是一个人。他说：“还差两道钟声，今日的化神期比试就要开始。接通听音后，点击左上角的箭头即可将听音界面小话，在听我讲述的同时，群内会有我的同学发送现场照片与视频。” 唐樱心中暗道，专业！穆子津果然孺子可教——不，准确说自我领悟能力极高，在这方面有天赋！ 她转头想问余看霜能否正常听到声音，眼睛一瞟，就见余看霜登在论坛界面，在发帖：樱姐又炼出新的好东西了！能与幽玄玉相连，戴在耳上，声音便从此物直接传入耳中！ 写主楼时，余看霜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下：还没问樱姐这叫什么，幽玄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我试了试，十分好用、便捷！ 他正要发送，唐樱嗓音凉凉地在他耳畔道：“不叫幽玄耳，叫耳机。” “嗯？”余看霜慢一拍反应过来，“啊！入耳之玄机，不愧是樱姐！” 唐樱：“……” 眼睁睁看着余看霜回头删去前一句，改成了“樱姐说这叫耳机，寓意入耳之玄机！……好用、便捷！至于什么时候能卖，我再问！” 他点了发送，扭头眼巴巴问唐樱：“何时出售啊樱姐？能给我一个赚钱的机会吗樱姐？” 唐樱敷衍：“看你表现吧。” 余看霜说：“具体是哪方面表现呢？” 唐樱说：“比如现在，闭嘴，看，听。” 余看霜闭上嘴巴。 耳机中，穆子津清晰道：“第三道钟声已经敲响，这场比试的五位化神已经入场，此五位出身不同的学院，分别是云山汤湄，青雷韩效鹏，觞羽沈同琛，若刹从水，长歌燕芳珀。” 伴随着穆子津的介绍，唐樱很快认完了人。 汤湄、沈同琛她认识，若刹的制服显眼，长歌那位燕芳珀则长得和燕瑾若有六七分像，剩下的那位自然就是韩效鹏了。 最后一道钟声响起。 几乎是钟声刚传到唐樱耳中，化神期们就都动了！ 唐樱第一次强烈地认识到，灵气是有颜色的，而且其颜色的绚烂明艳，美得惊人！ 不论是刀、剑、琴，还是佛珠、摘花片叶，所有的这些都被每个人不同颜色的灵气包裹，打斗的轨迹像是飞机行过云层时的痕迹，在空气中停留片刻才会完全消失。 伴随着场中战况的激烈，穆子津的语速也越来越快，唐樱逐渐熟悉起来，是她不久前听到的那种暗含激动的克制，比起聒噪的吼叫更令人心中激动、心潮澎湃。 到了后来，唐樱紧紧盯着现场，耳机中穆子津的声音已经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音乐。 化神期打斗时的轻盈、干脆、凶戾、凛冽，都充满美感。 长剑与古琴相撞时擦出的音符都是悦耳的。 韩效鹏擅长林中站，他整个融入自然之中，藤是他，树是他，荆棘灌木是他，也全都为他所用；汤湄一把古琴，美艳的眉眼沉静下来时有股逼人的煞气；从水用佛珠，燕芳珀用剑，沈同琛则用一把极为粗犷的砍刀，与他风流公子的气质十分不符。 五人中，沈同琛和汤湄竟然是最凶残的两个。 一个几乎刀刀见血，精准狠辣不落空；另一个指尖一拨动，山动树摇，发出的琴刃也从未落空过。 “燕芳珀也出局了！”穆子津道，“现在场中还剩汤湄、沈同琛和韩效鹏，从追影镜可以看出，韩效鹏躲藏在东侧林中，沈同琛没有找到他，现在在往西边汤湄的方向去，汤湄也在往东边走！他们要遇上了！两人虽然一刀一琴，一近攻一远攻，但气质十分相似，都是强硬狠辣之主——他们遇上了！” 林中空地，沈同琛先看到了汤湄的茶红长裙，他扛着刀直冲过去，汤湄立刻也发现了他，手指在琴弦上一拨！ 沈同琛出刀！ 刀刃与琴刃相撞，发出刺耳的擦声！ 唐樱目不转睛，一丁点儿都不愿意错过，眨眼间，沈同琛和汤湄就来往过了近百招！ 最后沈同琛棋差一着，被划破锁骨皮肉——这是制定的“致命伤”。 之后，汤湄和韩效鹏在林中又周旋了一盏茶的时辰，韩效鹏终于不敌汤湄。 余看霜握拳道：“太好了！报仇了！” 唐樱挑眉道：“那天季岚对韩效鹏没有赢？” “差一点儿，”余看霜说，“特别可惜，看得我气死了。” “好的，那么现在再重复一遍，化神期观赏日比试第一场已经结束，云山汤湄获得了最终的胜利，”穆子津喘了口气，隐约听到他那边传来喝水声，片刻后，他说，“接下来会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之后会进行第二场化神期比试，同样是五人，分别是重泽学院……” 唐樱退出了语音，收起耳机，伸手把余看霜的也收回了。 余看霜心思活泛道：“樱姐，要么，你先卖我一对？” 唐樱直接送了他一对。 不仅送了他，还回过头送了乐九萤、乐九萤的兄姐、余美人、余望雪和自家爹妈。 试验效果不错，可以大肆推广了，唐樱现在又不差钱，送几副耳机就是小菜一碟。 正和大家讲解怎么把幽玄玉和耳机连接，远远看到宫展眉和宫辞露来了，唐樱立刻招招手和她们打招呼。 唐樱一琢磨，对天道说：今天这么热闹，我看我还要送不少，再来个十副耳机先。 天道：【我是天道，不是随叫随到。】 唐樱：……？我这还不是为了任务？ 天道：【啧。】 唐樱乾坤袋中多了十副耳机，相应的，扣掉了十万幽玄之气。但现在唐樱最不缺的就是幽玄之气了，因此她甚至没多给那数字的变动一个眼神。 【这样，】天道说，【我思考过了，以后这种事别叫天道，叫“商城”。】 唐樱：？ 【叫叫看，有惊喜哦。】 唐樱在心中试探道：商城？ 金海之上，商城显现。 它只在唐樱面前停留一瞬，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就化作一道金光，进入唐樱的幽玄玉中。 唐樱低头，看到自己的幽玄玉中多了个名为商城的软件。 点开，分类整齐，标价明确。 幽玄玉、幽玄玉片、耳机、游戏、生活、其他。 唐樱尝试下单了两分幽玄玉，确认购买的那一刻，它们出现在了唐樱的乾坤袋中。 不错。 唐樱挺满意。 施采和唐海岳也认出了宫展眉和宫辞露，亲切地问好。 “好久不见，”宫辞露朝唐樱点头，“过得还好？” “很好很好，”唐樱笑道，“多谢宫姐姐当年救命之恩呀。” “见外了。”宫辞露笑。 唐樱已经彻底忘了那个地魔长什么样了，但还记得自己醒来时的茫然，和一颗丹药下肚后浑身的舒畅。她当年在地魔手底下几乎没受什么伤，可是若宫辞露晚来些许，事情或许就不好说了。 回想过去，唏嘘不已，转眼来到修真界已经大半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中间休息的这两刻钟，兰摇风和他父母也到唐樱这边来了，兰峤还拎着食婆婆今日做的特色甜点莲子羹来，叫他们定要尝尝。 一行人气氛其乐融融，这块视野极佳，看了一天四场化神期比试，都心满意足。 而唐海岳和施采，在深觉见了世面的同时，不免也生出担忧。 今天的比试，那可是见真章的，血啊伤啊，一点儿都不含糊。明天唐樱要上擂台，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像今天一样，唐樱会不会受伤，如果受这样的伤得多疼啊。 她一个这么小的姑娘，怎么能忍受……唐海岳想，今天场上几个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与唐樱相差无几，受伤重的衣裳都是血淋淋的，他看着都难受，过去修真界的险恶只在听说，如今算是见了真的，想到自家姑娘要遭受这些……他……他实在是…… 唐海岳发表了这番担忧，施采虽然也忧心忡忡，但还是说：“既然已经踏入修真之道，这种事不可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有备好伤药绷带，为她包扎止痛。将来……将来若是阿樱在修道途中……不幸……夭折……我们也只能……” 施采说得快要哽咽。 本来唐樱缀在他们身后和乐九萤聊天，在说余看霜想赌钱，想押乐九萤赢的事。听到前面话题拐到这十万八千里，唐樱立马奔过去说：“娘！你想多了！不会出这种事的！我可是云山的学生，你看，看到这玉镯没？云山发的，能挡渡劫期一击！渡劫期你知道伐？就是第二高的境界，最高境界的那些人平时都不出现哒！而且你女儿，厉害着呢，明天一定能把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您到时候看，什么伤药绷带，不需要！” 施采逐渐冷静，眼圈鼻尖的红也褪了，唐海岳拍拍她的肩，朗声笑道：“兰院长也说了嘛，咱女儿厉害着呢！” 唐樱：“嗯嗯嗯！” 然而…… 吹牛一时爽，现场火葬场。 翌日。 唐樱守擂，第一轮，胜；第二轮，胜；第三轮，对手是青雷的。 又是青雷！她跟青雷杠上了是吗？ 唐樱打得艰难，几度想要放弃认输，但一想到台下的父母…… 咬牙坚持。 台下，施采拍摄视频的手微微颤抖。 做父亲的八尺大汉唐海岳，已经开始抽噎着流泪了：“采娘，咱接樱樱回家吧，她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罪……” 施采抹了抹眼角的细泪，忽而笑了一声：“她长大了。” “长大了也不能……” 施采打断他，说：“海岳，这就是阿樱选的路。” 唐樱最后还是没有赢，她下台的时候垂头丧气，走到父母身边，叹了口气，想说对不起爹娘，让你们失望了，我这么快就输了，下台了。 谁料唐海岳一把抱住她，用力拍了拍她的背，说：“樱樱，爹为你骄傲！” 施采也在旁边柔声说：“娘也为你骄傲。” 唐樱：？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爸妈看出了她的努力她的倔强？ 不过看他们没有因此她输了而失望，唐樱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第72章 大比唱罢 自己的比试结束了, 唐樱就去关心了一下拍摄穆子津的小队工作如何。 穆子津没有抽到守擂，在底下看了几轮后，就直接上了。 上台之后，两方需要行礼说话。 出乎意料的是, 穆子津出声之后, 底下有人认出他来, 叫了一声：“月迷津渡？” 这是穆子津的快信名。 窃窃私语响了一会儿, 大家很快投入到精彩比赛的观看中。 今天在现场围绕穆子津的拍摄小队是以容樊为主。 她也是做后期剪辑的熟手，但容樊家世不错, 也不爱大肆花钱，因此做事全靠兴趣。对于穆子津的这个计划，她很乐意帮忙。 余看霜贼兮兮地问她：“你也看姓林的不爽吗？” 容樊说：“这倒没有, 我跟他不熟。只是觉得参与这样一件事很有趣。准确说, 我对动用幽玄玉，让一个人出名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她抿唇笑道：“今日来，主要是想和樱姐学习。” 余看霜说：“学习？” “是啊，”容樊说, “唐樱让我们参与了几乎每一样行动，还教会了我们许多幽玄玉的有趣用法。我想，我们不一定非要跟随她的步伐，也许可以自己做些东西出来，我说的对吗？” 她看向唐樱，有些忐忑地征询。 唐樱竖起大拇指说：“是的！希望大家都能有你这样的觉悟！幽玄玉也好, 载道、论坛、微言乃至紫府拾遗剑破苍穹这样的游戏, 最终还是人在玩、在运用、在创作！每个人都能成为创作者！” 余看霜若有所思。 因为觉察出容樊的兴趣所在, 当晚, 唐樱就更深层次地教了她一些东西，是她从现代学到的皮毛，标题党、热点、痛点、人天性中的好奇心、心理学……凭借这些如何吸引人来观看视频，如何让他们赞同她们提出的观点，让他们相信她们所做的东西。 “也许以后……”唐樱最后检查了一遍以穆子津为主角的视频，画面、音频、文字、音乐全都从各个方面暗示明示他是云山在筑基期中最英俊、优秀、励志、温柔、义气、前途无量的学生之一，他不是世家子弟，但风度气韵天赋一样不输，把他打造成一个励志偶像，看完，唐樱对语音那头的容樊说，“逐渐的，总会有人看出这些视频的拙劣、夸张和刻意，但做视频的人，也会进步，越做越好，越来越隐秘，会有更多的表现形式，这是一种博弈……幽玄网也许会成为修真界的第二世界，充斥着舆论、谣言、真相、战争……也许……” 容樊原本在静静地听，然而唐樱的长久沉默让她不得不出声问：“也许什么？” 唐樱笑了一下，说：“也许不会。好了，等天一亮就把视频发出去吧，既然你对这个感兴趣，小分队的账号就交给你运营一段时间，冲冲冲！” 容樊笑道：“好！” 挂了语音，唐樱蹦上床，哈哈笑着滚了一圈。 很好！又安排出去一份工作！不用天天熬夜了！ 社畜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 叮—— 您的特别关注【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更新啦！ 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 他，出身搴州，却考入修真界豪门学院——云山；他，温柔义气，却遭世家子弟所不屑。世家与平民，犹如云泥之别？但在擂台上，他顽强拼搏、绝不言弃，他赢了一场、两场、三场……；他赢了萧、容、苏……他身上没有世家子弟的累世光辉，只有他自己亲手打下的血水与汗水积攒出的荣光！[视频连接] 发出去之后，唐樱刷了刷评论，看到大多数人都说感受到了一股从胸前涌出的感动，她满意地退出微言。 沈同琛的地下赌场如火如荼。 大部分人来此也不是为了钱，就是找个乐子。 唐樱进来后，沈同琛很快发现她，问：“今天也押燕无咎？” 今天是观赏日的第三天，金丹期比试。 因为金丹期的学生不多，因此只开了一个擂台，关注度就格外高。 “不是……”唐樱说，“今天不押他。” “为什么不？他还挺厉害的。”沈同琛说。 自从和燕无咎解开红绳的强制绑定后，化神期和筑基期比试的那两天唐樱都没有见到燕无咎。今天倒是远远看见了他一眼，燕无咎也看见了她，但很快把目光撇开了。 唐樱心里闷闷的，明明之前从梦境里看，燕无咎应该挺在乎她的啊，怎么不强制绑定了，就装不认识了。 她没有郁闷多久，余看霜就摩拳擦掌，找她说要来赌两把。 余看霜说：“今天我叫上了杨南期和王桁，叫他们为我量身定制拍摄一套我在赌场大杀四方的片子！” 唐樱说：“……你玩得开心就好。” 唐樱给沈同琛介绍了一下余看霜几人，说：“他们和甘琥天是好朋友。” “哦？”沈同琛眯眼笑道，“那就都当瑜之的弟弟看呗。” 余看霜说：“太客气了沈师兄！” 沈同琛长臂一伸，拦过余看霜的肩膀：“弟弟来看看，想赌哪种啊？” “那你们玩，我就不了，”唐樱说，“我出去看比试。” 沈同琛递了杯灵果酒给唐樱，笑道：“尽兴。” 唐樱道谢。 出了赌场，唐樱直觉地拿出幽玄玉，给甘琥天发消息：“你哥和沈同琛有仇吗？” “啊？”甘琥天很懵。他说他去问问，片刻后回道：“我哥说，若硬说有什么仇，那就是去年学院大比，那时两人都是元婴，撞到过一次，他赢了，沈同琛一直说要赢回来，可惜我哥现在还是元婴，沈师兄已经突破了。” 甘琥天问：“怎么了吗？” 唐樱说：“没什么。” 切到和余看霜的消息界面，唐樱给他发消息：“霜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切记切记。” 总觉得沈同琛好像不怀好意，她提醒到这份上，余看霜可千万别被坑了。 今天金丹比试，乐九萤守擂。 唐樱作为好友，自然要在台下为她加油。乐九萤的兄姐只来了两天就走了，都没留下看乐九萤比试，不过乐九萤也没什么意见，毫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好看的，我肯定能一拳揍一个！” 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擂台车轮战不允许使用武器，是“体术”战，这也是唐樱输得这么快的原因。若是单论“体”，她一定能多打几轮，但加上术法，需要用到灵气，唐樱笨拙就拖后退了。 而乐九萤完全与她相反。 由于是妖族，且是蛇妖，身体的柔韧与卷曲常常超出其他人的想象。 乐九萤有着天生的野性，疼痛和暂时的下风不会令她感到挫折气馁，只会越战越勇。 兰摇风在一旁看着，起初还拿着扇子扇两下——已是秋天，凉风习习，他换了把金菊扇面的。后来扇子便停在下颌处，不动了，只满眼都是乐九萤。 时不时笑盈盈地叫一声“好！” 分明昨天乐九萤的哥哥姐姐在时，他只游荡在他们这群人队伍的边缘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天乐九萤的兄姐离开了，兰摇风便敢喊“阿九”，冲她笑了。 乐九萤在台上，抹了把额上薄薄一层汗，瞥他一眼不说话，只冲应战区的人勾手，懒洋洋道：“下一位。” 唐樱悄咪咪地在兰摇风旁边说：“阿九漂亮吧？” “漂亮。”兰摇风低低应了一声，而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偏头看了眼唐樱，掩饰地微笑，“云山没有不漂亮的姑娘。” “但她不一样。” 兰摇风犹豫了一下：“嗯。” 唐樱说：“不知道她原身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说出来，唐樱才想到，自己是见过的，那天在寝院的屋檐下，挂着的那条小青蛇。想到那就是乐九萤，有几分诡异的萌感。 兰摇风沉默了很久。 唐樱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听兰摇风突然开口：“我考虑过，太早了，结契是一生的事。” 唐樱：“……” 这一下子给唐樱整懵了。 她多说这两句，只是看出他们之间有些许猫腻，想推动推动，看能不能促成一段美好的校园恋情，兰摇风怎么一下子就想到结契了？？ 算了，她暂时还没搞懂修真界人民关于婚恋的认知，还是不多事了，唐樱含糊地嗯啊两声，蒙混过关。 兰摇风反问她：“燕无咎这两天怎么没跟着你？” 唐樱：“啊……他有他的生活嘛。” 兰摇风点点头：“这样。” 两人几句话间，乐九萤又干掉一个。 她还有闲暇朝唐樱挥挥手，笑得张扬肆意，可见打得有多么畅快淋漓。 等到比试全部结束，唐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燕无咎根本没有上场。 他分明也是金丹期，也听凤乖报到了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东峰场地，但比试尾声，重泽的少女赢到最后一轮，问还有没有人时，凤乖说没有，宣布了她获胜。 人，不能多管闲事。 唐樱痛定思痛，悟出这条真理。 观赏日结束的次日，学院大比也正式结束。西峰会再保持半个月，供各学院居住，在此期间，他们可以去离云山不远的丹黛城游玩，也可以去云州别的地方、景点。许多偏远地区的，难得来一次云州，都愿意多留几天。 而家长亲属们，则要踏上归途了。 离开得早的，如乐九萤兄姐早两天就走了。 因为唐樱父母是凡人，所以会有学院先生专门护送。 在离去前，施采和唐海岳被准许和唐樱在云山学院内逛一圈。 就这短短的一圈，逛得唐樱心力交瘁。 唐海岳先问起了上次和她一起回家的少年怎么这回没见到，接着施采又旁敲侧击地问她那个叫余看霜的少年是否与她关系不错。 再是唐海岳感慨，他曾经年少时候的好友如今已做了祖父，整日含饴弄孙，好不快活。 唐樱再傻也觉出他们的意思了，震惊道：“我才十七岁！” 施采道：“十二月就十八了。” 又问她觉得燕无咎和余看霜哪个好。 唐樱：……？ 她说：“我上次回家你们还不是这个态度啊？”明明施采还担心她和燕无咎有点什么，抓着她的手问她红绳什么意思。 唐海岳说是因为好友拜访，激发了他们想要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的心思。 唐樱说：“我给你们的丹药你们吃着呢吧？” 都说吃着。 “那你们的晚年还早着呢，”唐樱大叫道，“两百年后再谈晚年的事吧！” 云山的一圈，唐樱好好地跟他们解释了一遍，什么叫修真，修真意味着什么，为了追求大道，情爱都得放在后头。 “更何况，”唐樱深沉道，“我有我的理想与目标。” 还有二十九位天魔等她超度安息呢。 天道欣慰：【说得好！】 唐樱：“……” 苦口婆心，矫正完毕父母的思维，将他们送上先生的仙鹤，与他们告别。 父母终究有些不舍，唐樱笑着说：“等放冬假我就回家啦。” 但在冬假之前，迫在眉睫的，是冬考。 自学院大比结束，西峰各学院的人在半个月内陆续撤离，余看霜的精神就一直没打起来，每天上课都是蔫的。唐樱开始卖耳机了，他都没提起劲。 在后台查看他幽玄玉账号下的各个游戏和应用，唐樱才发现他一连半个月都没怎么氪金。 旁敲侧击问杨南期，杨南期像是被余看霜封了口，什么也不说。 直到快入冬，唐樱在芳馔堂偶遇王桁，想起来这茬，逮住他一问，才知道是余看霜那天在沈同琛的赌场被激上头了，输了个倾家荡产，毫不夸张的倾家荡产。 不仅如此，余美人得知此事，觉得余看霜过于败家，停了他的零花钱。 怪不得。 唐樱感慨：“太惨了。” 王桁：“太惨了。对了樱姐，你要看当天的视频吗？” 两个前脚可怜余看霜惨的人后脚就对着他的视频大笑一通。 唐樱本来是怀着严肃怜悯的心态看的，但就是真的……没忍住。 “余看霜竟然没叫你把这些都删掉？”唐樱笑完，好奇问道。 王桁说：“他说要铭记这个教训，留着就留着了，但叮嘱我们别往外发。” “太惨了。”唐樱又感叹了一句。 王桁突然话题一转：“樱姐，小分队不更新了吗？” “啊？”唐樱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学院大比都结束快一个多月了啊。” 其实结束后小分队还陆续更新了一段时间，都是由容樊运营的，她出了很多有意思的好点子，反响都不错。 唐樱则注意到余看霜语音直播模式加上穆子津个人魅力的影响力，把穆子津几期解说录音拿过来，配合拍下的追影镜画面和拍摄行动队的素材，做了几期“津渡解说”。 津渡解说热度高涨，甚至比单独宣传穆子津的视频热度还要高。不过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穆子津和月迷津渡是同一个人。 唐樱撺掇穆子津以月迷津渡的名字注册微言，说留着，以后还会有他大绽光华的机会。 后来西峰彻底空了，人都走了，大比的热度也退去许多，论坛都是耳机和新上线的音乐应用的消息，零碎地放出一些精彩回顾片段后，小分队也停止了更新。 王桁叹道：“许多人在很怀念，还有人每天刷着等更新呢。” 唐樱沉思片刻，问：“明年大比是在哪个学院？” “好像是拓州孤竹。” 唐樱说：“那好办，明年见嘛！” 过了几天，唐樱上线小分队账号，发了公告，说今年就到这儿了，明年会继续为大家奉上更多精彩视频。 底下有评论问： “小分队你好，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我家在密州和望州交界，为何我只有进入望州界时才能使用幽玄玉中大部分应用，而在密州，它们没有反应？我每天都不得不跑出去两公里蹲在林子里玩剑破苍穹[梅花鹿眼中含泪]。” 唐樱顺手回道：“因为密州没有幽玄网。” “那么请问怎样才能有呢？” “杀一只天魔祭天就有了。”唐樱回。 “[大白鹅问号脸]？？？” “真哒。”唐樱说。 “哈哈哈哈小分队真幽默。” 转眼，论坛。 [求助]请问哪里能找到天魔？在云山待了一个多月我发现我已经回不去当初的我了，我不能没有幽玄网…… 楼主：认真的，救救我，本人为了用幽玄玉每天都要爬我们学院最高的山去最陡的崖上枝桠伸出去最远的那棵松，因为伸出去那一点儿刚好能接收到夙州的网。但最近也不行了，枝桠眼看承受不住我和我朋友们的重量快断了。 1楼：那跟天魔有什么关系？ 2楼：[微言截图] 3楼：……认真的吗？ 4楼：这是想死马当作活马医。 5楼：但那是天魔啊天魔，明显是开玩笑的啊。 …… 13楼：认真答题，豢养可以扫出天魔。试过了，本人就是当初在西峰扫了下师弟结果净化值爆了，最后告诉我那不是我师弟是梦魔，我反正醒来后人都傻了。没死全得感谢上君们。 14楼：不得谢樱姐？ 15楼（13楼）：是的，谢樱姐。[大白鹅五体投地式拜谢] 16楼：真的？扫天魔净化值会爆？攒净化值太难了，比修炼难多了，这么一想，去扫天魔好像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唐樱呆滞地看着论坛走向，在脑海中对天道说：“我们终于把修真界这群人折腾疯了吗？” 【不疯魔，不成活。】 唐樱：“……” 她面无表情地操纵着后台，点击上线新应用。 同一时间，所有的幽玄玉都收到通知消息。 “您好，新应用‘桃宝’已上线，请问是否安装？” 此时此刻，修真界众人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第73章 桃宝登场 自古真情留不住, 唯有套路得人心。 网上购物发展的契机是什么？除了方便，动动手指就能有人帮你送到楼下，还因为便宜。 所以要做活动！而唐樱能联系到的合作商家就有现成的——钟鼎楼和朱颜阁。 学院大比结束后的这一个多月, 唐樱的精力都投入到桃宝的建设上了。平时除了认真上课——毕竟秋天快要过去, 冬天快要到, 那冬考也快了——就是捣鼓桃宝。她又恢复了每周日去一趟丹黛城, 和钟鼎楼的容飞琼讨论桃宝合作的事情。 容飞琼说, 钟鼎楼这方面她完全可以做主, 听了唐樱对桃宝的描述, 她觉得可以试一试。 又说，学院大比她也去了。 不过不是以容樊家属的身份, 而是容驰的。容驰是重泽学院的, 有属于师兄那辈，除了之前在混战擂台上遇到过一次，之后两人就没什么交集了。 听容飞琼说到容家有好几个孩子在不同的学院修炼, 唐樱便没说她也认识容驰, 只说她和容樊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这样一来，两人的距离便拉近了不少。 没过多久，谢止泉也专门从清平城过来了一趟, 这样的好事，朱颜阁怎么能不参与？采星驰票号的加入更是必不可少。 通生俊是很感谢唐樱的, 他说：“唐姑娘你是不知道，我爹可不止我一个孩子，其他几个我的‘兄弟姐妹’里有醉心修炼的，也有觊觎我们采星驰票号的, 之前我并不受我爹器重, 别看我坐镇丹黛城最大的这家票号, 但平日重要的事可不归我管……但是，大半年前你的到来，改变了我的运道啊！” 说了这么多，通生俊的意思就是，他会排除万难，配合唐樱桃宝这边的工作。 就这样，奔波、协商、签契，一个多月搞定这一切上线桃宝，已经是同心协力，效率超高的体现了。 只是在这过程中隐隐扎心的是，时不时有人会问，燕无咎怎么没跟她一起来？虽然以前他来了也就是个默不作声的影子，但影子陡然没了，大家还是有些好奇缘由。 唐樱自己也很好奇啊！ 燕无咎每天上课是照常的，唐樱和他说话，他也照常，跟平常差不多，惜字如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问他那天莫蝉衣说的更好的办法是什么他也不答，偶尔烦了眉眼间也流露出一点不耐的戾气——当然不是面对唐樱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倒霉蛋是萧未非，他始终不喜欢燕无咎，还控制不住自己，逮着机会就想阴阳怪气两句，但燕无咎真眉头一皱流露出一点要揍人的意思，他也是跑的最快的。 可见最早在学榜广场被揍一事，在萧未非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飞泉斋也有些人是愿意和萧未非玩在一块，比如吕依依，比如葛清尘。前者，萧未非还正眼多看两眼，吕依依虽不是世家出身，但家族也在瑟州小有名气；而后者，并不受萧未非待见。 实际上，飞泉斋大部分人都不待见葛清尘，从他最早说那句斩断尘缘超脱成仙要连父母都不例外的甩掉时，大家便觉得和他不是一路人了。 但学院大比之后，葛清尘也安静如鸡，只闷头学习了。 唐樱猜测，是看了太多厉害人物，见识了世面，也就不会再傲慢清高，众人皆醉我独醒了。 桃宝上线的第一天，唐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注意身边的同学有没有在使用、议论，同时也用幽玄玉观察后台的数据、前台的数据，还有论坛、快信、微言这样的社交舆论场。 桃宝主推的第一样东西，是最近正火热的“耳机”。 唐樱做出来的样式是AirPods那样的，不过充电盒并不需要充电，纯粹沦为了单纯的“匣子”。 论坛上已自发地叫起了“耳机匣”。 唐樱留了一批现货给钟鼎楼和朱颜阁。 耳机需要用幽玄之气制造，匣子则什么玉都可以，因此蜘蛛堂又添了新活。 唐樱想起周日自己去黑市时，震惊地发现，果然一旦有大资本介入，一切都会面目全非或者说，呃，脱胎换骨。 黑市仿佛已经成了正规市场，不再是各人随意地摆着地摊，而是有了住宅、游园等。 蜘蛛堂伫立期间，显目而堂皇。 堂内人来人往，行色匆匆，都有各自的工作要忙。唐樱见到了霜草，霜草不是一个人，还有其他少年——或者少女，唐樱认不出来，因为他们都穿着和霜草相似的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都是从魔渊一起逃出来的伙伴，”霜草小声说，“其实之前卖魔花也是我们一起的……在魔渊外生活，怎么都要有灵石傍身，我们得知这里有了黑市，可以卖魔花，就决定以此为生。而且因为我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所以抛头露面的事就我做了……” 唐樱问她，她不卖魔花的话，鹤梦的人还过来买魔花吗？ “买啊，”霜草说，“还买些其他的，与魔族相关的，不过已经不从我这里买了。唉，我们的魔花并不是真的从魔渊摘来的……” “哦？”唐樱笑着说，“我还想着，若你们还愿意做这个生意，可以在我上线的新应用上做这个生意呢。” 霜草笑起来，说：“桃宝是吧，我看到啦！但卖魔花不如在蜘蛛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大家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被发现魔气，引来修士剿杀。而且，其实我们卖魔花是靠两朵母株培育的。” “那，”唐樱问，“那两朵母株……？” 霜草说：“有一朵之前送给你啦。” 唐樱愣怔片刻，才一拍脑袋，想起来霜草确实送给过她一盆魔花，鉴于初见被她捧在手上就对着燕无咎说出了恬不知耻的“你真帅”，被她收入乾坤袋，等同于打入冷宫，再也没拿出来过。 …… 而此时此刻，那盆魔花就摆在唐樱飞泉斋的书桌上，快快活活地晒着太阳扭着腰。 这么珍贵的“母株”，收在乾坤袋太不像话，必须拿出来，好好玩一玩。 反正只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不碰它，就不会被“解语”。 不过目前只有唐樱知道这点。 平时喜欢往唐樱这里凑的人不少，乐九萤啦，兰摇风啦，余看霜五人组啦…… 唐樱把魔花摆正，控制住自己不吸收它身上的幽玄之气，看它扭来晃去。 这么上完了上午第一节课。 课间休息，余看霜最先过来，含泪问唐樱：“樱姐，桃宝上钟鼎楼和朱颜阁这些东西的价格是真实的吗？在桃宝上买了东西真的能送过来吗？一直送到云山脚下护山大阵外？” “是啊，”唐樱说，“钟鼎楼和朱颜阁出人送，这叫‘快递’，晓得伐？” 余看霜默然不语。 唐樱问：“怎么了？” 魔花高昂的替他回答：“好多想买的东西吖！我身上只剩下几块下品灵石啦！运费都不够哒！樱姐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啊呜呜呜哇哇啊啊啊呜呜呜……” 一阵鬼哭狼嚎。 整个飞泉斋静默了。 余看霜起先一愣，而后震惊，最后嘴角抽搐。 “嗐，”唐樱伸出小手指戳戳他的胳膊，“你挨着它了。” 余看霜颤抖地挪开，颤抖地指着那盆魔花，嘴唇哆嗦着问：“这、这是什么邪物？！” 唐樱微微一笑：“这叫解语花，解你内心语。” 余看霜：“……” 他说：“什么？怎么可能？不可能，哈哈，我内心才不是这样的。” 魔花：“不能承认不能承认坚决不能承认，承认了岂不是丢人死了天啊，我余看霜的一世英明——” “不不不，我艹，”余看霜爆了粗口，想伸手捂魔花的嘴却不知道魔花的嘴在哪，又不敢碰它怕它再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只能崩溃地看着唐樱，“我这次没碰到它啊！” 唐樱说：“距离太近了，挪开点。” 余看霜乖巧依言挪开两步：“这样就可以了？” “嗯，”唐樱比划了一下，“刚刚好，安全距离。” 余看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思道：“怪不得啊樱姐，今天你坐得离桌子这么远。” “远吗？”唐樱若无其事，“还行吧。” 余看霜一时间没有多说话，只盯着魔花看了一会儿，看它被一小片阳光照着扭来扭曲，没有再发出声音，才稍微松了口气，说：“樱姐，其实，我来找你是想问问有没有赚钱的路子带兄弟一把。” 余看霜口袋空空，最近日子都过得蔫儿吧唧。 现在刚入冬，云山的日程安排是冬三十五日考试，之后再上二十天课，再放假。修真界也有过年一说，冬七十日就是大年三十，七十一日就是正月初一，之后就是开春的日子，春二十日回去上课。 而在学院这漫长的时间，余看霜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亲娘不给钱，他就自己赚！怎么赚？那自然要向最会赚钱的樱姐讨教了！ 余看霜苦着脸说：“樱姐，你知道的，我挥霍惯了的，不能没有灵石啊！一想到我紫府拾遗的图鉴还差一个没满我却只能通过做日常任务每周攒出一张符抽卡，我就痛不欲生，更别提其他的了……救救我，樱姐！” 唐樱朝他勾勾手：“附耳过来。” 余看霜屁颠屁颠过去——同时不忘避开魔花。唐樱说：“你仔细观察桃宝，其中是不是有一个分区叫‘外卖’？” …… 几天后，云山学院送外卖第一人诞生了。 魔花在唐樱的课桌上摆了几天，踩坑的人数不胜数。 即使是已经知道这玩意儿有异的飞泉斋人，也不能完全避免，心声时常被迫吐露。 唯有唐樱真正的目标燕无咎，始终不动如山，精准避开魔花的能力范围。 连魔花在他面前，那小腰——花茎——扭得都没有不在他面前时欢快了。 啧，这些魔物，没出息啊！唐樱等了几天，实在请不到这君入瓮，就只能把魔花收起来了。 她还想在飞泉斋混，不想成为人民公敌。 …… 这天中午，天气很冷，接近零度，呼吸说话时，已有浅浅的白雾。 飞泉斋人气寥寥，大家都去芳馔堂吃饭，或者去文武场了。 学院大比结束后，云山的师兄师姐都留在云山，天玄地黄两斋也开了，师兄师姐们也都要上课，作息与他们相似。 同时，他们这新一届的云山学生也终于看到了师兄师姐是怎么玩云山学院的这些设施的。 文场暂且不提，武场每天都有很多人。 原因无他，师兄师姐们每天都在武场打擂台，同时设赌局。赌局有两种，一种是打擂台的人之间赌，另一种是擂台下的观众赌，简单粗暴，就赌个谁输谁赢。 前者一般赌的是“道歉”“叫一声爷爷”“洗十天衣服”之类的，要么是玩笑，要么夹杂私人恩怨；后者则干脆利落地赌钱——云山的硬通货菱。 今天武场人格外多，因为上擂台的人是燕无咎和季岚。 兰峤亲自出马布了阵，将两人实力压到同一层次，避免境界过于碾压，只比技巧。 据说这场比试是燕无咎提出的。 赌局照开，但师兄师姐们都有点困扰：“押季岚赢吧，好像有点儿欺负师弟。” “押师弟赢呢……又感觉好像太瞧不起季岚了，等他下来会不会揍我？” 师兄师姐正纠结间，余看霜坐在红雀抵达武场，朝下招手，大声问：“许师姐的莲子羹，王师兄的甜豆腐脑，罗师姐的咸豆腐脑，‘翩翩’的灵果酒，‘石榴’的甜酥……” “莲子羹我的！”许师姐喊了一声，和她好友携手擦唐樱肩而过。 唐樱听到两人小声对话。 朋友：“从这儿御剑去芳馔堂不就几息的事么，点外卖还要多付灵石。” “哎呀，”许师姐说，“一两百块下品灵石的事，花点小钱省的跑。” “也是。” 余看霜继续念单子，然后一份份从乾坤袋往下拿餐品。 念着念着：“……‘樱桃小丸子’，荷花糕、枣泥酥、毛桃、瓜子、青梅酒……” 余看霜：“……” 唐樱笑眯眯去拿。 余看霜深深怀疑：“……樱姐，这几天就你点单得次数最多，我都快怀疑你根本不是为了我挣钱而是为了你自己才叫我做这个。” “怎么会，”唐樱把东西抱怀里，笑得人畜无害，“你事业初初起步，我这是照顾你生意哪。” 说到这个，余看霜的脸皱了起来，叹气道：“赚钱好难。” 一单才一两百下品，五到十单才能攒到一块中品。 想想自己以前氪金氪了多少单外卖啊……根本数不过来！而那一天在沈同琛赌场里输的钱，更是他不知道送多少单外卖才能攒出来。 余看霜隐约意识到，他娘骂他败家，骂得好像……挺对。 第74章 日常 意识到错误, 余看霜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余美人，诚恳认错。 顺便要钱。 余美人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 余看霜：T_T “哎，师弟, 我点的糖葫芦呢？”底下有人出声。 余看霜收起幽玄玉, 在乾坤袋翻找一下, 递出去：“在这里，久等了。” 又送完两批吃食，整个武场的躁动逐渐平息。 兰峤手中的沙漏快要漏到底，最后一滴沙子飘落时，这场比试就要开始。 大家吃的喝的也都准备好了，兰峤手动敲响一枚小钟，擂台上，两个人便几乎同时地动了。 唐樱屏住呼吸。 燕无咎和季岚身形都偏颀长，瘦得刚刚好, 季岚略略成熟一些, 毕竟年长几岁, 而燕无咎从脸上看起来还有些少年稚气。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 一招一式，来往间有些晃眼。 台下本来有人在吃东西，慢慢的, 手和嘴都停下来，最多只喝两口酒。 唐樱点了这么东西, 一部分是想自己吃，算作午饭, 还有一些……荷花糕和青梅酒, 其实存了点私心, 想给燕无咎。她还想给燕无咎一副耳机, 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燕无咎冷冰冰不理人、两人又没有可以强制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时，唐樱发现自己好像还挺难接近他的。 要是能拿出真正少女时期——高中追校霸的死皮赖脸劲……唐樱甩甩头，不可想象！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 只是稍微走了下神，擂台上的局面竟然顷刻间发生了逆转。 本来两人势均力敌，但现在是季岚占上风了，并且把燕无咎打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唐樱身边的四斋同学小声说：“还是季师兄厉害啊。” “是因为境界高的缘故么？虽然阵法拉平了两人之间灵气的差距，但眼界、心性、感悟，都有天壤之别。” “而且……季岚师兄是正统修士……” 言外之意，燕无咎不那么正统。 这场比试结束得比大家想象的快——或者说比四斋的学生想象的快，他们都觉得燕无咎实力不差，看过大比时燕无咎的表现就能感受到，他是厉害的。 但是对于师兄师姐而言，这样的速度和结果是在意料之中，季岚下台，许师姐还笑了一句：“退步了啊季岚。” “是啊，”另一个师兄接话，“对付这样的小孩，花的时间太长了。” 季岚笑着一拳头打在那人肩上：“被压制修为，你去试试？就算是师弟，那也是我们云山的师弟，不好对付啊。” 唐樱看了擂台上慢慢爬起来，默默下台的燕无咎，又看了一眼季岚。当日季岚对燕无咎毫无掩饰的敌意已经完全没有了。 燕无咎擦擦唇边的血，跑去和季岚说了两句什么，季岚笑着回了两句，然后他行礼，离开。 唐樱跟在他身后。 走出武场，快打南舍时，燕无咎回头，问她：“跟了我一路，做甚么？” 唐樱犹豫了一下，从衣袖中掏出一副耳机，递给燕无咎：“新品。” 燕无咎唇弯了一下，说：“我知道。” “你买了吗？” “没有。” “那送你。” 燕无咎抿了下唇，有点无奈：“好像……什么都是你送的。” 唐樱连忙摆手：“你别误会啊，阿九、兰摇风、余看霜甘琥天他们我也送了的，大家都是好朋友。” 燕无咎点了点头。 唐樱便上前两步，把耳机递到他手上。 燕无咎低声道：“谢谢。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你还要灵液吗？” 唐樱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如……你告诉我，莫蝉衣院长说的更好的方法是什么，哈哈，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纠结了很久，没有个答案，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燕无咎看了她一眼，之后目光撇开，说：“没什么，就是有一位道君炼出了新的法器。” 他从脖颈间掏出一条项链来，斑驳的黑银色。 很快又收回去。 唐樱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嗯。” “那你之前干嘛遮遮掩掩，不告诉我？” 燕无咎沉默。 唐樱顿了一会儿，笑着说：“你看，我俩一起行动这么长时间，这么熟悉，也算是朋友了嘛，朋友之间，就是要坦诚！诚恳！互相帮助！” 燕无咎：“……” 他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她，说：“坦诚？” “嗯！” “用解语花的‘坦诚’吗？” 唐樱：“……” 她心虚得脸红了，胡乱把青梅酒和荷花糕塞给他，说：“送你吃。再见！” 跑了。 燕无咎和季岚的比试，只是在云山学院武场每天上演的比试中平平无奇的一场，最多是由他带动了云山低届学生向高一届的师兄师姐挑战的风气。 整整一个月，飞泉斋朝霞斋正阳斋沆瀣斋所有人都轮遍了，没有人赢过！没有人！一个都没有！ 这样的风气导致的后果之二，就是大家渐渐不去芳馔堂吃饭了。中午是休息时间最长的课间，有时一场精彩的比试就要打这么一个多时辰，因此大家都会在芳馔堂买了吃的到武场去看，或是直接叫外卖。 余看霜生意兴隆。 他攒起了钱，也学会了节制。 唐樱欣慰地发现，从后台看，余看霜的氪金指数已经稳定在一个小氪怡情的范围内。 桃宝的运营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唐樱试着买了些东西，钟鼎楼离的比较近，一天内就能送来，朱颜阁在启州，一般是隔日达。涟州较远，大概三天，拓州更远，大概五天，更远的地方，还没开通幽玄网，但以此推测，七日必达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至于唐樱想的，中午下单就能中午吃到涟州的大龙虾小龙虾这件事……完全是她多想了。 瞬移玉这种东西，首先，这种玉需要高阶炼器者炼制，若是要在店铺购买，昂贵；其次，即使需要高阶炼器者炼制，瞬移玉也分三六九等，主要在于其能够瞬移的距离。能够跨州瞬移的，需要满足三个条件，一，炼器者修为够高，二，瞬移玉品阶够高，三，使用者修为够高。 渡劫期的上君们能够把唐樱从云州带到朔州，涟州带到拓州，但一般来说没有哪个上君能闲的、且暴殄天物地从涟州瞬移到云州就为给唐樱送一份龙虾。 生鲜冷链这个问题，还有待研究啊。 唐樱眼巴巴地馋桃宝外卖专区限定涟州范围内送的酒楼套餐，余看霜则眼巴巴地馋朱颜阁放出的竞价小品，都是新奇玩意儿。 课间，两人都对着桃宝正忧愁，甘琥天忽然走到唐樱桌前，说道：“樱姐！我哥和我说了，他也想再桃宝卖点儿咱们甘家的剑试试。” 唐樱说：“可以啊。” 甘琥天吭哧吭哧地说：“但他说他没找着在哪卖。” 唐樱说：“需要领个邀请码。” “邀请码？” 唐樱熟练地拿出幽玄玉，在后台随机生成一串数字号码发给甘琥天：“桃宝上线不久，要保证品质，因此正规商家入驻目前需要我提供邀请码。但若是小卖些东西，则有这么个分区，叫自由交易区，谁都可以发布物品、购买物品，就是要小心被坑。” 甘琥天恍然大悟，笑道：“那我们当然要做正规生意！” 唐樱说：“欢迎啊！现在商家还不多，越多越好呢。” 旁边的余看霜听完他们的对话，急不可待地凑过来：“真的吗？” “真的啊。”唐樱说。 “你怎么不早说啊樱姐！” 唐樱：？ 余看霜用幽玄玉给他亲娘发消息。 唐樱瞄了一眼，说：“紫雀馆不是比较特殊么？你娘说要保证稀有、品质……之前都只有一家店，后来才来丹黛城又开了一家。” “不一样啦，”余看霜说，“现在是修真界111361年了啊！去年还没有幽玄玉幽玄网呢，今年不就有了吗？” 唐樱乐了乐，觉得他说得也对，而且余美人也用微言，玩得还挺好，感觉是很能跟得上潮流的修士。 果然，余看霜兴奋地一拍大腿，跟唐樱要邀请码。 唐樱给了。 临上课前，余看霜搞定了亲娘，兴奋无比地说：“我娘给我转钱了！” 唐樱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给了多少？” 余看霜说：“换算一下，五百块中品吧。” 唐樱说：“这是一笔不小的零花钱啊。” 余看霜说：“是啊！剑破苍穹新出的剑鞘套装，我！来！了！” 唐樱：“……” 三天后，唐樱遗憾地发现，后台余看霜的游戏氪金流水又爆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而云山学院的外卖生意，很快也转到了他人手中。 葛清尘、唐樱这种身世，云山还是有一批人的，在学院中做其他事只能赚菱，做这个却能赚修真界通用货灵石，心动并愿意为之付出实际行动的人不少。 冬十日，云山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雪是轻薄的、唯美的，落在地上和树上，积了浅浅一层，为学院点缀上亮丽的银色。 四斋的学生出门已经添衣服了，他们的修为还没到可以无视春夏秋冬的温度变化的程度，但师兄师姐们肉眼可见的，仍然穿得仙气飘飘，一点都不厚重。 各斋与各寝舍又布了新的阵法。 夏天是风凉阵，冬天就是阳暖阵了。 苗如先生的药课，也开始讲：“按照时季，现在可以讲一讲冬天的灵药灵植，带一些给大家看一看、摸一摸、嗅一嗅了。” 她拿出一只白瓷花瓶，瓶中盛开着一朵极其艳丽的花，唐樱看着有点儿像牡丹，但比牡丹更繁复富贵，姹紫嫣红。 苗如问：“有人知道这是什么花儿吗？” 没有人出声。 苗如微微一笑，走下来：“每个人拿在手中看一眼，感受一下，之前我在讲某个类型的灵植时提过它一次。” 花瓶被从第一排的容樊开始往后传，到唐樱手中时，唐樱感受到了花瓶的热量。花瓣、花蕊、花茎，也都散发着热气。她心中隐隐有种……她好像学习过这种花，在做灵植大战尸魔啃了很多灵植书册时…… 一边思索，一边将花瓶递给旁边的燕无咎。 燕无咎看完再往前传，最后传回苗如手中。 苗如说：“现在还是没有人想起来？” 沉默。沉默是今天的飞泉斋。 苗如不知是不是失望，微微叹了口气，说：“那有人想摸一摸它的花瓣吗？” 在课堂互动环节，余看霜永远十分积极。加上最近零花钱到位了，他更加精神抖擞，做什么都掩盖不住欢乐的气息。 余看霜举手道：“我！” 苗如笑道：“好，你上来。” 余看霜迈步上台。 苗如把花瓶伸给他，余看霜要用手拿，苗如摇摇头说，她来拿花瓶，他触摸花瓣就可以了。 余看霜毫无警觉，伸手就碰。 而后在手指挨上花瓣的一瞬间，身体一阵抽搐，倒下了。 飞泉斋众人：“……” 苗如满意笑道：“这下应该有人想起来了吧？” 唐樱慢慢道：“红电花，与雷隼相伴而生，多见于寒冷之地，以热吸引人或动物，以电麻痹之，最后交给雷隼吃个七八分，剩下二三作红电花养料。” 苗如赞叹：“不错！”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当时唐樱在找可以替代食人花的灵植，翻到红电花，考虑过它。若不是与雷隼相伴而生这条，觉得将这两样拆开好像会有点少了什么一样，唐樱就用红电花替代食人花了。 苗如补充了一些红电花的特性和药用价值，以及雷隼的特性和药用价值。 余看霜还在地上躺着。 直到容樊小声说：“先生，余看霜他……没事吧？” 苗如说：“没事，筑基的修为，一刻钟就能消化掉红电花的雷电之力。” [闲聊]忠告！上药课不要乱碰先生带来的任何植物动物哪怕看起来是块石头！ 楼主：真心的，混合着血与泪的劝告。 1楼：哈哈哈哈哈猜到了几分。 2楼：是师弟师妹吧？天真了。 3楼：楼上是师兄或师姐？什么意思？ 4楼：很简单，不是你想不碰就能不碰，到后面学习炼药，会强制你们碰，要求你们学会处理药材。 5楼：遥记两三年前，要炼一味以毒攻毒的解毒丹，哈哈，当天药课毒倒二十八人，只有两个人直着走出了药室！ 6楼：原来大家的境况都差不多…… 楼主：我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 随着“冬”字后面的数字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冷，距离冬考越来越近，各斋氛围也越来越紧迫。 “听说了吗，”杨南期从正阳斋串门回来，神秘道，“冬考是师兄师姐陪考。” 一群人凑上去，问：“陪考是什么意思？” 唐樱下意识看了眼燕无咎。 燕无咎应该是最知道陪考是什么意思的。 杨南期说：“体术剑乐符阵，对手换成师兄师姐。” “什么？！！” “那还怎么考？” “师兄师姐吊打我们的一百零八种花式么？” “难道，学榜，我们要和师兄师姐一起排？” “不会吧？！” 哀鸿遍野。 唐樱心里琢磨，按照题目越难，成绩差的学生越容易蒙混——因为有充足的蒙答案经验，且题目难，大家都不会，因此成绩水平被迫无限接近——这样的定律来看，这次冬考，大概，也许，她也能保持住非倒数第一的成绩？ 她很卑微了。 冬考没有行践考核，没法再像秋考一样刷成绩。只看这段时日所学的考试成绩。 等到了冬考那天，真的开始考了，唐樱才不妙的意识到—— 有了师兄师姐这样强大的、近乎破坏性的介入，表面上，大家都难了，但实际上，倒数第一的强有力“竞争者”兰摇风不得不被迫展示真实实力了！ 第75章 放假前 云山的考试规则是这样的： 体术剑乐符阵, 这些偏向实际操作的科目，以前都是在飞泉斋内或和其他斋混合抽签，两两之间比试, 由先生判分。判分主要看两方面，一是本人实力, 二是输赢。赢了会加一点分, 但不具备决定性作用, 举个例子，两组人，项羿和萧未非、唐樱和余看霜，萧未非输给项羿, 余看霜赢了唐樱，但不代表余看霜的分数会比萧未非高，或者与他相似……萧未非本身的实力超过余看霜，先生判定时, 他的分数自然也是高于余看霜的。 这样的机制，会导致, 虽然输赢不具备决定性作用, 但所有人都还是想抽到比自己弱的对手, 能加一点儿分是一点儿分嘛！ 但这次冬考, 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斩断了他们四斋学生获胜的可能。也就是赢不到附加分了。 好消息是，师兄师姐不会和他们一起在学榜排名。 每门科目抽到的师兄师姐是不一样的, 体术, 唐樱抽到的是那位叫阮音的师姐。是在学院大比中参加过“体”比试的师姐, 长相清秀, 穿得干净朴素, 动起手来…… 唐樱：杀了我吧。 阮音师姐做人是很厚道的, 在比试中还不断地提醒和指点唐樱如何更好地出招，有时还会鼓励唐樱：“很好！不错！只差一点儿了！” 比试场地是同样有牵引阵和压制师兄师姐修为的阵法，但这几个月的擂台赛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明白，他们和师兄师姐的差距并不单单只是修为境界。 和阮音过招，持续了一刻多钟。 结束之后，唐樱气喘吁吁，浑身都是汗。她扶着自己的膝盖喘了很久的气，慢慢的，感觉到灵气蔓延到四肢百骸，周天运转了一圈又一圈，极致的疲惫感才慢慢消除。 此时，还有很多组没有结束。 唐樱一眼就看到了兰摇风，他的对手是季岚。 看着看着……唐樱就意识到，这是兰摇风真正的实力，从技巧来说无可挑剔，能与季岚打个平手，某些地方还能险胜。兰摇风的一招一式都有种华丽的漂亮。 阮音在一旁道：“标准的兰氏功法。” 唐樱喃喃问：“标准的兰氏功法……？是每个世家都有的那种……祖传的那种？” “没错，”阮音指给她看，“那个小子，你同学吧？我不认识他，但我肯定，十有八九，他姓萧。” 唐樱说：“是的……” “那个是林家的。” “那个是宫家的。” 阮音挑出了林景右和宫展眉。 唐樱大受震撼，虚心求教：“这怎么认？师姐指点我一二？” 阮音说：“下次注意观察，多看，就能捕捉同样家族之间的共性。” “那……”唐樱忽然想起来容樊和容驰，印象中，他们之间完全没有相似点，“容家呢？” “容家，”阮音想了一下，说，“容家其实底子浅，是靠着学院的崛起而崛起的，算是学百家之所长，没有特别明显的风格。宫家、苏家、林家，这些年也越来越如此了，年轻人都不一定再愿意固守家族功法，而想学习新的、自己选择的功法……” 阮音说到兴头上，和唐樱说了说，当今十大世家，最故步自封的，莫过于兰、石两家，家规严苛、古板，甚至至今没有人原因加入别的门派或学院……兰峤和兰摇风是例外中例外了，也因此，兰峤的事迹在大陆广为流传。 “是个痴情种，”阮音看着不远处的兰峤，说，“兰峤院长和羲蓉夫人的爱情故事，叫无数人动容，之前在秘境遇到长歌学院的学生，还与我打听，说不知以后能否遇到兰峤院长这样的道侣。” …… 兰摇风和季岚是在所有人都结束考试之后，又过了二三十招，才以兰摇风的倒下告终。他体力不支，终究棋差一着。 唐樱看着季岚笑着把兰摇风拉起来，看着众人为他们鼓掌、欢呼、赞叹，心中缓缓涌上凄凉。 师兄师姐陪考，意味着他们必须拿出最真实的实力。 之后的两天考试，完全证实了这点。 唐樱越考越蔫。 最后反而心平气和了。 冬三十九日，学榜上出现了两块石碑，一块是他们过去出成绩的石碑；另一块是玉制、非固定的，上书天玄地黄四字，往下排了六十个人的名字，是师兄师姐的排名。 唐樱一眼就看到了排名最后的自己，偏偏不少人还朝她投来钦佩的眼神，仿佛在说：“在这样险峻的考试环境下，竟然还能对付师兄姐同时对抗牵引阵，了不起！” 而这次的前十则和以往完全不同。 第一，宫展眉。 第二，兰摇风。 第三，林景右。 第四，项羿。 第五，乐九萤。 第六，蒋刃宜。 第七，燕无咎。 除了宫展眉、林景右和项羿是一贯的前十，其他几人都是之前不沾前十边的。并且把原来前十的几个同学都挤到下面去了，萧未非这次更是在二十的边缘摇摇欲坠。 唐樱转头看了他一眼，萧未非神情苍白，很落寞的样子。 旁边的同学庆幸完师兄师姐不用和他们挤一个排名之后，就是感叹：“原来我们以后升到天玄地黄二斋也逃脱不了成绩排名啊。” 唐樱仔细看了，发现天玄地黄的成绩并非由单独的考试成绩计算——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像唐樱他们这样的固定考试，而是按照之前春夏秋在外游历、实践加上大比，所产生的综合分数。 师兄师姐的成绩后面，也有“菱”。 四斋学生的菱，总数最高除了唐樱，单位也就在万。 唐樱也就是十万级别的。 而师兄师姐们……最多的竟然有……将近百万？ 排名第一的是汤湄，第二是季岚，第三是林雨玦。正是云山的三个化神期。 看起来，到了天玄地黄，修为境界所产生的影响就大了。 但唐樱还是很困惑，将近百万的菱，是如何赚到的？ 以目前学院给出的途径来看，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除非有唐樱不知道的赚取菱的方式。 成绩公布后，很多人也被师兄师姐的财产数目闪瞎了眼。 有人便悄悄地去问。 师兄师姐笑而不语：“等再过两年你们就知道了。” 季岚拍了拍余看霜的肩膀，说：“一定要努力啊，要考进天玄地黄这两斋。” 余看霜望着那些标识着菱的数字，就好像看到了物华天宝楼都归他所有，当即心潮澎湃，对师兄说：“我一定会的！” 唐樱麻木地看着学榜上倒数第一的自己和倒数第二的余看霜，不由觉得……他真的好有自信。 成绩出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最后在学院的二十天，整个云山已经隐约有了节假日的氛围。 唐樱最近在准备的就是两件事，一，桃宝新年活动；二，新游戏。 她和韦照先生联系过，韦照和他幕后的那一帮团队，对于唐樱派遣的时不时更新一些剑破苍穹中的皮肤、套装和技能，已经逐渐感到乏味。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干点儿真正的游戏创作了！ 唐樱当初在论坛发布的投票贴，到今天还有人顶到首页。其中秘境逃生的呼声很高……唐樱本来也挺喜欢玩绝地求生这种形式的游戏，但是燕无咎在坠星谷的遭遇让唐樱犹豫了，这两者的形式有些相似，她怕引起他的应激反应……之类的。 所以，唐樱决定先做“上古神器”。 这个游戏的大背景，就是修真界开始在各处挖掘出上古神器，上古时的神器与当代武器不同，上古神器有“器灵”，能够化作人形。 神器获得途径有两种，一是通过挖掘、搜寻、冒险获得碎片掉落；二是抽卡。 就抽！往死里抽！ 每件兵器都有自己的故事，兵器的选择和构建，唐樱的建议也是混杂着真实的上古神器（留下名字和传说）的以及自己编造的。 而跟随着这些兵器的过往故事，也能随之构建单独的小副本玩，可获得升级经验、解锁记忆，等等等等。 韦照不由地感慨，唐樱很有想法。 “其他先生们对此还感兴趣吗？”唐樱问。 韦照回答道：“感兴趣。” “那就好。” 韦照说：“重泽有一位教授十八般武艺的，之前就对兵器感兴趣，尤其是他十分喜爱上古传说中的一对凤凰刀，写了很长一篇考据故事，叫我定要给你看，务必将他们放入游戏中。” 韦照发了长长的文字图片给唐樱看。 那位先生用的是半文不白的写法，唐樱看得头昏脑涨，许久看完，才说：“十分感人。” 是爱情故事啊。 唐樱心中一动，想到紫府拾遗中的长枢和沈松云——虽然他们两人之间绝非爱情，但很奇怪，就是想到了他们。 她连忙开始翻资料，发现这两人也是用兵器的，两个都是用剑。 决定了！ 上古神器和紫府拾遗可以联动！ 冬五十日，云山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雪，走路时踩在雪上，咔嚓陷下去，有种奇怪的柔软，好像踩在毯子上一样。 唐樱以前是南方人，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间玩得忘乎所以，偏离大路，走到小道上玩，一脚踩空，摔得滚出去老远。衣服头发都湿透了不说，还浑身酸痛。 唐樱摸摸摔疼的屁股，坐在草地雪堆里，哈哈傻乐。 之后慢慢爬起来，小心走回大路。 呼出一口气，白雾朦胧。 唐樱转身，用幽玄玉把自己摔出来的那个雪坑拍了张照片，发到微言上，说：“纪念一下，第一次摔进这么多雪里！还挺好玩的。” 发出去很快就有人点赞。 第一个留评论的人，名字叫“旧意浅”，头像是默认的图片：“注意保暖，小心伤寒。” 唐樱回了个笑脸，说她会注意的。 接着，有留言问：“豢养真的没有别的可以获取净化值的方法了吗？我灵植大战尸魔无尽模式已经打到三百关了之前的净化值都用来养明树和安安宁宁了，刚掉落的灵灵子现在话都还不会说，净化值得攒到何年何月啊[大白鹅落泪]！” 唐樱安慰道：“休闲游戏，慢慢玩嘛，不要急于一时。” 还有人问：“桃宝的新年活动是真实的吗？” 唐樱回复说：“当然是啊！” 他还不确定：“真的？我在丹黛城的钟鼎楼看一品真火陨铁炼制的宝剑要十块上品，桃宝新年当天只要五块？” “真的，”唐樱说，“不信到时候买买看呀[浣熊憨笑]。” 桃宝新年活动已经开始预热了，许多地方都在讨论，对其折扣表示了十分的惊讶与将信将疑。 一品丹药，一品宝剑，一品宝刀，一品护身甲…… 统统半价！统统半价！ 只有余美人的紫雀馆岿然不动，绝不打折。 只说，配合着第一届新春活动，在桃宝购买，送点儿手工绝版小饰品，没什么灵气功能，就是手工、绝版、独一无二而已。 在新年到来之前，论坛飘的最高的帖子是： [求助]一直听说一椿山掌门道君悟的是光阴之道，不知能否出山，将日子直接调到冬七十，跪谢了。 点进去，一开始是嘻嘻哈哈说连一椿山道君的玩笑都开啦。 渐渐地变成了桃宝好物分享。 最后变成了新年倒计时打卡楼。 …… 655楼：今天是冬五十二，距离桃宝新年活动十八天。 656楼：紫雀馆的这套赠品我真的馋了！但是要买一整套头饰，二十块上品！是我不配！ …… 881楼：今天是冬五十三，距离桃宝新年活动十七天。 882楼：幸好今年攒了些灵石，私库扒拉出来数一数，去采星驰存钱了，只要买得多，我就是血赚！ …… 1309楼：今天是冬五十五日，距离桃宝新年活动十五天。 1310楼：云山要放假了。 今天是云山最后一天上课了。 唐樱踟蹰许久，还是决定去问问燕无咎，他准备去哪儿过年。 燕无咎的回答出乎唐樱预料。 他说：“我跟你走。” 唐樱：？？！！？ 第76章 入梦 飞泉斋前院有一排常青树, 即使是雪落纷纷的冬，叶子也绿着，叶绿与雪白交相辉映, 煞是好看。 屋内有阳暖阵，温度太舒服，课间，飞泉斋众人昏昏欲睡。 上午即将放假的兴奋已经令他们躁动过了, 现在, 斋内流动的除了阵法带来的暖气和困意，就是同学朋友间的一点儿依依不舍。 只有少数人看到屋外，燕无咎和唐樱站在树下说话。 唐樱结巴道：“为、为什么呢？” 燕无咎微微蹙眉, 说：“你不愿意？” “不不不是……” 燕无咎垂眼道：“我没地方可去。” “夙州呢？”唐樱说，“燕家在那儿呀。” “那是燕家，不是我家。” “哦，”唐樱语调一顿，“那我想一想吧。” 燕无咎愣了一下：“嗯？” 唐樱仰头看了眼常青树上积的雪, 只重复了一遍我想想，迈着步子回斋内了。 坐回位置上，唐樱撑着下巴, 看着讲台。 等会儿就是今天最后一节课, 乐课。 虽然说要想想，但唐樱其实去问燕无咎去哪儿过年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做好把他带回珞城的准备了。她觉得在这种时刻，自己看燕无咎有点像看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又是这样大雪纷纷的冬天, 同情心泛滥得厉害。 若是燕无咎说随便去什么地方, 就是不说跟她去珞城, 唐樱觉得自己多半会劝她跟他走；但燕无咎这么干干脆脆地说跟她走，唐樱调子一下子提起来了，心里各种念头转了一圈，有些微妙，觉得他怎么好像拿捏住她了，说要跟她走，笃定她一定会接受一样。 她就不。 唐樱决定吊燕无咎一节课。 钟声敲响前，毕春约先生就进门了。 而后，燕无咎才踩着上课的钟声进来，他身上发上落了雪，神色有些淡淡的恍惚和迷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偏头看了唐樱一眼，唐樱没有看他。 毕春约擅长多种乐器，今天拿出来的是古筝。 他笑道：“今日不授课，只教大家欣赏，这一曲，叫《夜来幽梦》。” 筝音潺潺，本来大家就困，舒缓的乐曲，暗涌的灵力，更令这些学生一个个头都栽到桌上，调整出最舒适的姿势，枕着手臂呼呼大睡了。 唐樱上下眼皮也直打架。 她打了个呵欠，心里嘟哝，先生这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这曲子还叫夜来幽梦，是专门的催眠曲么…… 不知不觉，她沉入梦乡。 唐樱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抑或根本没睡。 她睁眼时只觉得自己很清醒，清醒地感受到了一种……掌控的感觉。 毕春约闭着眼抚奏古筝，唐樱的幻阵笼罩着飞泉斋。大约是修为有所进步的缘故，幻阵如今能够随着唐樱的心意做一些改变，譬如浅一些，朦胧的像雾一样。 不过即使很浅，但毫无疑问，幻阵还是幻阵。 唐樱不知道自己怎么把它放出来的，看了看幻阵中的斋内众人，发觉每个人脑袋上都冒了个泡。 类似水晶球，里面场景各异，许多还充满奇幻色彩。 【是梦。】 天道神出鬼没，冷不丁出现。 唐樱饶有趣味、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 心道，怪不得毕春约先生这支曲子叫夜来幽梦呢。 她站起来，在斋室内走动。看到乐九萤的水晶球里是一片密林，她忍不住伸手去碰。接触到球面的一刹那，唐樱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梦里的乐九萤是条竹叶青，懒洋洋盘在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啃着叶子，晒着太阳。 唐樱刚站定，她忽而精神抖擞起来，蛇身直立，红眼直直盯住唐樱的方向。 唐樱：……有点害怕。 她正僵硬，竹叶青猛地一动，唐樱一抖，却发现乐九萤完全穿过了她，正快乐地吞下一只小鸟。 【你在这里，只是无人可见的幻影。】 【除非你想要主动现身，那需要灵气维持。】 【你也可以尝试用妄魔的力量操控梦境。】 唐樱泪目道：“新手指导出现了！” 天道：【？】 若是天道有真身，唐樱会主动握住祂的手：“下次麻烦都这么说清楚。感恩。” 天道：【……】 【我一向说得很清楚。】 唐樱尝试了一下妄魔的能力，感受到此时乐九萤最为涌动的食欲，于是将这部分扩大。 整个梦境倏然间发生了变化。 从繁茂的夏日森林变成了幽幽的夜，草地绵延，夜色边缘是模糊的山影。 唐樱思索，这地方有些熟悉。 一从又一从的萤火虫飞起来，在暗夜中比繁星还要明亮。 唐樱就看着乐九萤伸出信子将一只只萤火虫卷入口中。冥冥之中，她一回头，看见不远处，兰摇风靠树坐着。他也只是个模糊的侧影，是乐九萤梦境的一部分。 是在婀娜山那天。唐樱想起来了。 …… 出了乐九萤的梦境，唐樱又看了一圈。 甘琥天在梦里打铁铸剑，余看霜在梦里疯狂购物，葛清尘在梦里……这是在干嘛？唐樱定睛一看，水晶球里的葛清尘是个小孩模样，跟另外几个穿着破烂的小孩打架，只为了抢一个馒头。唐樱驻足须臾，默默走开。 出于私心，她最终选择在燕无咎面前停下。 伸出罪恶的小手，去碰了他脑袋上的水晶球。 燕无咎的梦里，是魔渊。 在一座木屋，不远处就是悬崖，悬崖下是坠星谷。 木屋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五六岁的燕无咎蹲在门口专心致志地择菜，屋子里则飘来浓郁的饭香。 “凌儿，”女人喊道，“地瓜藤择好了吗？” “好了！”燕无咎抱着小篮子站起来，跑进去。 唐樱跟进去，屋内点着蜡烛，挂着夜明珠，亮堂堂的。 有两间卧室、洗浴室和厨房。 厨房里有个女人，一边看着柴火，一边将燕无咎择好的地瓜藤过了遍水，加上她切好的青椒下锅。 滋啦—— 油香、菜香和辣椒香窜进唐樱的鼻子，她忍不住深嗅两口，摸摸肚子，觉得自己饿了。 女人边炒菜边和燕无咎说话，因为炒菜的声音大，她的声音也很大，但从神情语气，可以觉出她的喜悦：“今天你爹要过来。” 燕无咎眼睛睁大，很开心：“真的吗？” “嗯！”女人说，“他闭完一关，这次能待好几个月。” 燕无咎说：“我要骑马！” 女人笑起来，说让他爹带他骑马。 梦境突然扭曲变形，直接跳跃到一家三口同桌吃饭的场景。 气氛并不高兴。 有些不对。 唐樱仔细一看，发现是燕无咎长高了，脸颊眉眼的棱角逐渐分明，看起来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坐在燕无咎对面的是一个男人，背影宽阔。 唐樱在他身后，所以看不见他的脸。 燕无咎低声叫他：“爹。” 男人说：“吃饭吧。” 燕无咎说：“我不想再去坠星谷了。” 男人说：“凌儿，听话。” 燕无咎低低地、哀求地叫：“爹……” “凌儿！”男人厉声起来。 女人尖叫道：“楼阔！” 魔尊楼阔。 唐樱心一颤。即使知道这是梦，她也忍不住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绕到男人的正面，想看清楚传说中的魔尊的脸。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去看他。 与男人眼神对视的刹那，唐樱没来得及看清，梦境又变了。 她认识的那个燕无咎，长身玉立，眉梢微挑，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樱呆了呆。 她下意识内视丹田，发觉自己并没有动用灵气。按道理，燕无咎不应该看得到她。难道……在问她身后什么人？像乐九萤实际上是捕捉她身后的小鸟一样。 唐樱回过头，她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燕无咎叫了她的名字，认真又问一遍。“唐樱，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樱：“……” 她满是偷窥被抓包的窘迫，张张嘴，无力地说：“我就是……啊，随便看看。” 燕无咎说：“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 燕无咎注视着她。 唐樱说：“真的没什么。” 她转移话题：“你怎么会看见我？” “啊，这个，”燕无咎说，“我从小就这样，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能察觉到闯入我梦中的人。” 唐樱干巴巴应了一声“哦”。 她有点走神地想，这也不是百分百灵验吧？之前梦魔加妄魔的组合，燕无咎就陷在里面，醒不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对自己能够识别做梦这件事太自信了，反而深陷其中，“不敢赌”……他当时说。 唐樱仿佛得了新奇玩具的小孩，用妄魔的力量感受了一下，此刻主导着燕无咎的欲望和感情很复杂，不像乐九萤那么直接，唐樱犹豫片刻，还是稍微扩大了那“妄念”些许。 人在被纯粹欲念主导的时刻，会比较诚实。 唐樱舔了舔唇问：“燕无咎，你之前为什么不理我？” 燕无咎眼眸暗了暗，说：“危险。” “哪里危险？谁危险？我吗？”她咄咄逼人。 “我。”燕无咎说。 “你哪里危险了？”唐樱思忖，“你是害怕自己魔化吗？” “这是一方面，”燕无咎说，“另一方面……魔尊他们在找我。” “啊。” “在云山，是安全的。”燕无咎艰涩道。 “出了云山呢？”唐樱隐约不安。 “有链子，”燕无咎掏出那条黑银项链，“吸收够了，能保证三十天，我，销声匿迹。” 唐樱没太听懂，但见燕无咎这么配合，她已经迫不及待想问下一个问题了：“那你为什么突然又理我了，还要跟我回珞城？” 燕无咎犹豫了一下。 他说：“伯父伯母做的饭，有娘的味道。” “……是这样啊。” “嗯。” 燕无咎唇边有了淡淡的笑意：“所以……你想好了吗？” “啊？”唐樱愣了愣。 “有没有想好，要不要让我跟你去珞城。” 唐樱：“……” 她狐疑地看着燕无咎：“你现在……很清醒吗？” 燕无咎诚实地点点头：“很清醒。” 唐樱：“……” 燕无咎眼睁睁看着唐樱的身影像皂泡般，“啵”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了梦境，唐樱收起幻阵，趴桌上装睡。 直到音乐声停了、飞泉斋众人陆陆续续醒了、离开了、安静了，唐樱才缓缓抬头。 她真的睡过去了一段时间。 懵懂抬头，看见燕无咎蹲在她桌前，仰着脸看她。 唐樱问：“你这是……做什么。” 燕无咎摊开手掌，说：“把解语花拿出来。” 唐樱来劲了：“你说的！” 燕无咎浅笑道：“我说的。” 唐樱从乾坤袋中扒拉出那盆魔花，放到燕无咎手上。 魔花伸了个懒腰，忽然凝固了一瞬。 然后，它发出爽朗的、愉悦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声嚷嚷着宣告：“想和唐樱在一起！不想和唐樱分开！可是没有红绳就没有借口！管不了那么多啦反正我要和唐樱在一起！一起去上课一起看比试一起乘红雀一起回家！我——喜——欢——” 燕无咎飞快撒手把魔花扔远了。 魔花：……？ 燕无咎低咳一声：“我心中所想，大约如是，与你一起，我很开心。” 唐樱根本压不住翘起的唇角。 她语调微扬，说：“好吧，那我就允许你和我回珞城。” 燕无咎笑了。 如春雪消融万物复苏初生朝阳撕破乌云黑夜—— 比第一次见面时带给唐樱的容颜的惊艳更为勾魂夺魄。 唐樱咬唇笑着掩饰地说了两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的什么话，慌慌张张站起身去把他扔出去的魔花捡起来，收起乾坤袋。 突然，她看着燕无咎，僵住了。 燕无咎问：“怎么了？” 唐樱回过神，若无其事：“没事。” 【当前幽玄之气：】 【探测值：0】 【汲取比例：0】 【储存值：6802万点】 第77章 零点 离开飞泉斋, 两人回南舍各自的寝室收拾东西。 路上，唐樱确认，一，这不是梦；二, 燕无咎是燕无咎, 不是什么其他人伪装的。 他确实和之前有一点点不一样。 可能是新的抑制他魔化的手段导致的。唐樱只能这么猜测。 “走罢。”不知何故，燕无咎换了身衣裳。 换成了白的。 大雪天, 他, 穿白的。 唐樱懵了懵, 问：“你这是？” 燕无咎说：“白衣好看。” 他瞥她一眼：“你不是这么觉得的吗？” 唐樱：“……” 陈此夜从游苑牵了红雀出来给她们, 红雀算是一直养在陈此夜身边, 虽是唐樱花灵石买的，口粮也是唐樱付钱，但现如今和陈此夜相当亲。 令唐樱有种莫名的, 自己孩子不认娘的悲凉。 接过红雀的缰绳，唐樱顺口问陈此夜：“新年你回家吗？” 陈此夜拍拍游苑大门：“云山就是我家！” “那就，”唐樱冲他一笑, “提前祝新年快乐啦！” 陈此夜佯作不耐烦地挥手：“行了, 快走吧，还我一个清净。” 燕无咎也朝陈此夜拱手行礼，规规矩矩地说：“多谢陈师兄这一年的照顾。” 陈此夜惊奇道：“你这小子……” 燕无咎：？ “……没想到还有说人话的一天，”陈此夜啧啧，“往常要么一声不吭，要么说话难听，不如不吭声。今天真是转了性了。” 燕无咎：“……” 唐樱：“……” “挺好, 继续保持。”陈此夜说完, 冲两人挥挥手, 踱步回游苑了。 两人和以前一样，一前一后坐在红雀身上。 红雀宽大的翅膀展开，乘风而起，带他们飞到天上。 小雪还在飘，低头看雪花慢悠悠坠落，有种别样的感觉。 一路上，唐樱都很纠结。 她很想问清楚新给燕无咎的链子的作用，她也很不想承认她真的进了燕无咎的梦并试图套话。 从云山到珞城，他们傍晚出发，次日天未亮时抵达。 叩响家门，因为提早用幽玄玉发了消息，施采他们早做好准备，没有睡熟，听到声音就给他们开了门。 洗浴的热水也都准备好，两人的房间一东一西，分别被施采和唐海岳催促着洗澡、睡觉、休息了。 唐樱被赶得一句“我们修道之人一晚上不睡没关系”都没能说出来。 不过这样的深冬，在木桶中泡了个热水澡，即使是修道之人，还是没忍住困意。 她埋头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翌日。 唐家庭院积雪消融，仿若春暖——幸好没花开，不然唐樱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过去一个月了。 唐樱前后看了看，发现是唐家前屋后院被布下了一座阳暖阵。 布阵之人此时正在大堂吃早饭，被施采和唐海岳好吃好喝地招待，两人对燕无咎的布阵行为表达了惊讶与感谢。与上次来时不同，这次，父母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亲切许多，一口一个“小燕啊”。 “爹，娘，”唐樱懒洋洋叫了一声，“早饭是什么呀。” 唐海岳道：“粥，爹一大早起来熬的。” 施采盛了一碗给她，唐樱使劲闻闻：“好香！” 有菜有肉，虽是家常，但味道极好。 …… 假期的真谛是什么！ 是吃吃喝喝，懒懒散散，虽被父母骂，但还是快乐！ 上次回家，幽玄玉还没发展出太多好玩的；这次可就不一样了，钟鼎楼和朱颜阁大力推广，新有幽玄网的几州已经涌入了大量用户，这些用户网上冲浪、学习、创作，唐樱现在随便一刷微言就能消遣半天，再一刷论坛半天，再刷刷载道、朋友圈，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 过年前，唐樱的日常就是躺在庭院藤椅上刷幽玄玉，阳暖阵令温度适宜，她只要穿薄薄一件衣裙即可，轻松，爽利。甚至有点想吃雪糕。 和燕无咎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时说出这个想法，燕无咎当天下午就弄出来给她吃。 “牛奶、白糖、蜂蜜，”燕无咎说，“还加了点儿灵液，味道应该不错。” 唐樱惊呆。 燕无咎解释说：“外面就有雪，我搜集一些，放进瓷罐，贴上冷冻符，使温度保持更低，再把牛奶、白糖、蜂蜜、灵液倒入薄玉杯中，插上木棍，放进瓷罐，封起来，等上几个时辰，就好了。只是，虽有阳暖阵，但现在还是冬天，你一次只能吃半个。” 唐樱咬了下唇，说：“好。” 燕无咎看了看她，眉头皱了一下：“真的只能吃半个，太凉了。” “我知道，”唐樱说，“我也没想一口气吃那么大一个。” 燕无咎低声道：“那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唐樱冤枉道，“我是太高兴了！” 她笑着啃了口燕无咎特制雪糕，大叫：“好吃！” 在庭院手舞足蹈一番。 燕无咎微微歪了下脑袋，好像从困惑她为什么不高兴，变成了困惑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哎，唐樱一边幸福地啃雪糕上网，一边想，好像谈恋爱哦。以前上学的时候，班上恋爱的同学情侣总会有些腻腻歪歪的行为，她被迫吃狗粮；后来上班了，同事恋爱她也被迫吃狗粮；哪怕就是随便上个网，也会猝不及防吃—— 唐樱灵光一闪，从藤椅上跳下来。 “燕无咎——”她拖长语调喊人。 “什么事？” “瓷罐在哪儿？” “你要做什么？” “拍个照，”唐樱笑道，“和同学、网友，分享一下我的美好生活！” 樱桃小丸子：寒冬，在阳暖阵里，吃雪糕。 照片是瓷罐，入镜的还有燕无咎的一片衣角，深深的靛蓝色。构图和谐，漂亮，绝不是唐樱故意秀的，嗯！ 发完，她跟燕无咎说，瓷罐可以收起来了。 燕无咎应了一声。 他见唐樱又躺回藤椅，无忧无虑，便笑了笑，拿出幽玄玉，给她那条微言点了赞。 并认真留言：“看起来很好吃。” 樱桃小丸子回复旧意浅：是的[龇牙笑] 燕无咎看她接着回复一些其他人，收起了幽玄玉。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 到了冬七十。 新年活动是今晚零点，即七十一日零点开始。 从预热，到今天，除了钟鼎楼、朱颜阁、紫雀馆、甘家，陆陆续续桃宝还入驻了越来越多的店铺。 当初唐樱给了采星驰一大批邀请码，可以供给采星驰这么多年的合作商家使用。 当然，也给了钟鼎楼和朱颜阁。 大企业办事，效率极高。 从后台看，当前入驻的商家超过一百家。这一百家不是随随便便的，几乎每一个新的商家入驻，都会在论坛掀起一波讨论度：天啊某某刀行也入驻桃宝了，新年活动八折，这是真实的吗；我眼睛没问题么，某某丹药也入驻桃宝了？八折？我能一口气买供我吃个二百年的量，什么？限量？怎能如此；今日入驻新店，大家都来看！老天爷，他们家东西以前只有入门弟子才能购入啊！……诸如此类。 论坛已有不少人，决定蹲守零点时刻，抢购自己看上的东西。 唐樱也在蹲。 她很满意现如今的桃宝热度，并开始思索，想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日子，把它打造成修真界双十一！ 天已晚了。 但唐家没人睡觉，都围在院中，走廊挂了灯笼，树上挂着明珠，比白天还亮。 施采在问：“这家卖符的，是真的吗？跟小燕送的似的，一贴，家里就没灰尘？” 唐樱点头：“是的是的，效果还要比燕无咎画的更好，你看商品详情介绍，元婴期修士亲笔所绘，清尘范围贴符直径一丈内，假一赔十！” 施采：“哎呀，就是贵。一张要两块中品灵石。” “娘，”唐樱拍着胸脯说，“随便买，钱我多，已经转你快信账号里了。” 施采继续翻了翻这家符箓店，便说：“这去烟符也不错，平日烧个饭，烟尘实在多……” “放购物车，都放，”唐樱亲自教授，“到零点一块买，有跨店满减！一起买实惠！” 施采：“好好好。” 唐樱自己购物车也加了一堆。 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等待修真界第一次桃宝活动日的到来。 不会很多东西都卖不出去吧？唐樱想。 毕竟确实，入驻的店家都很有分量，东西都不便宜。 到时候卖不完，这前面造的这些势，得多尴尬。 唐樱怀着忐忑，盯着幽玄玉上的时间跳成00:00。 本能令她立刻全选购物车并下单付款—— 付款失败？ “您选择的物品中‘转运符’‘华裳’‘霖裙’‘春玉耳珰’已无货。” 唐樱：“……？” 第78章 大字报 零点一刻, 唐家人购物完毕。 施采心满意足道：“真不错。樱樱啊，这个到时候真能送到我们家门口？” 唐樱说：“当然，这里有‘查看物流’, 能看到货到哪里了, 你买的这个清尘符, 他们家在望州, 送过来最多两三天。” 解决完母亲的困惑，唐樱继续不死心地刷新紫雀馆的页面。 华裳、霖裙和春玉耳珰都是紫雀馆的, 每一种的存货量约两千件，是紫雀馆中价格相对便宜的物品, 三种加起来是一块上品。 听起来一块上品似乎不多，但一块上品等于一千块中品，一块中品等于一千块下品。 换算一下，一块上品等于一百万块下品。 哪怕是对于云山大富大贵出身世家的学生来说, 一块上品也不是可以眼都不眨就花掉的。 但就是这么昂贵, 唐樱居然还没抢到！ 这三样可是唐樱挑了好久，相对来说物美价廉，不仅漂亮, 功能也不错。华裳霖裙可以作一套穿, 具有防护功能, 基本的来说，寒暑不侵是一, 二就是还能作为护甲抵挡攻击。而春玉耳珰，佩戴之后，能增强耳聪目明, 凝神静气。总之, 一块上品, 咬咬牙买了，不亏。 然而，备货两千件，秒没。 真行。 唐樱刷了半天，确认不会有货了，失望地退出桃宝。 是她小觑了修真界这群人的购买力。 施采起身，轻轻拍了把唐樱的背说：“时辰不早了，快去休息吧，小燕也是。” 她说完，打了个哈欠。 “唉，”施采叹气，“许久没有这么晚不睡了，困得头都有些晕了。” 唐海岳一把扶住她，叫道：“夫人。” “咱们走吧，”施采不忘回头催促两人，“快快回屋。” “好好好。”唐樱一叠声应。 唐樱单手拎起藤椅，要把它带回屋里。放外面风吹雨晒，容易脏。 燕无咎在她身后叫住她。 唐樱回头，见少年眉眼弯弯，朝她说：“晚安。” “晚安。”唐樱也笑着说。 夜色已深，购物热潮却还在继续。 钟鼎楼。 容飞琼望着眼前的幽玄玉，后台数字跳得飞快，显示着交易的数额流动是多么的大。 身旁的人不敢打破这神迹一般，轻声道：“天还未亮，这一夜的交易额，能抵得上我们丹黛城钟鼎楼一个月了。” 容飞琼说：“让利良多，算不得赚。” 沉默片刻，容飞琼说：“今夜是一个讯号。从修真历十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一年，迈入修真历十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二年。你知道这像什么吗？” “像什么？”旁边人战战兢兢。 “当年修真界第一所学院，也是建立在冬春交替之时。从旧年，迈入新年。迈入的是全新的时代。” 屋外有人敲门，笃笃声急促。 容飞琼朗声道：“进来。” 来人气喘吁吁：“绮罗君传信来了！” 修真界地域广阔，总体分为两片大陆，中间有巨岛独成一州。 东边十九州，西边十六州。 东边十九州中，像钟鼎楼这样的商家，还有另外两家。钟鼎楼的主要负责人近年来是容飞琼，另一家明月楼的主要负责人就是绮罗君。 钟鼎楼立足云州，经营主要辐射中原地区； 明月楼立足羌州，经营主要辐射西边地区； 望潮居立足涟州，经营主要辐射东边沿海地区，以及接壤大陆的半岛与外岛。 这是东大陆十九州赫赫有名的二楼一居。 目前已经有幽玄网的七州，大多都在钟鼎楼辐射范围内，其中涟州是望潮居主场、拓州是明月楼主场。 这次新年活动中许多商家，是钟鼎楼挑选出的各州本地的优秀店铺或门派，与钟鼎楼常年合作。 望潮居也稍有参与。 唯有明月楼，不为所动，面对钟鼎楼的邀请，委婉拒绝。 而今却来信了？ 容飞琼拆阅信件。 信中，绮罗君毫不客气地提出，想要见一见桃宝幕后之人。 容飞琼：“……” 她灵气聚火烧尽信纸，拍拍手，对下属说：“传信给绮罗君，说那位大人忙得很，没空。” 唐樱零点十几分时，刚给容飞琼等人群发了新年祝福。 容飞琼问她假期有何打算，唐樱也确实说，有一堆事要做，主要是新游戏。 冬七十一日，新年第一天，珞城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网上则是另外一种热闹。 微言热搜榜固定十个词条，是当初唐樱考虑到用户不够多，位置再多，没东西填反而显得画蛇添足。往常热搜高挂的都是上君们的名字，尤以惠虚为主；后来就是学院大比常上热搜，而今天，自然就是桃宝了。 十个词条，与桃宝有关中占了七个，分别是“桃宝”“付款失败”“无货”“桃宝晒单”“紫雀馆”“多买多赚”和“真的送到了”。 最后一个词条是有些购买的物品与自家所在同一州的，天亮就送到了。而且是真的送到了所填地址，家门口、山脚下、湖心洲……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快递到不了。 除了桃宝相关，其他热搜分别是新年快乐、惠虚、各州新年美食。 唐樱看着屹立不倒的惠虚，对燕无咎感叹：“什么叫顶流。这就是顶流！” 新年第一天，像珞城这样凡人为主的城市，还有着浓郁的拜年氛围。 唐樱父母的长辈大多已经过世，只有些远亲，与他们家城南城北的距离，到唐樱这辈差不多没往来了，唐樱根本不认识那些亲戚，施采和唐海岳便自己去了。 而唐樱，带着燕无咎，提着礼物，去隔了两条街的巷子深处，拜访她师父。 “我师父，”唐樱慢慢回忆，“叫韩奇，练气九层，八十多岁，也是个老头儿了吧。脾气不怎么样，不过对我挺好的。” 燕无咎边听边点头。 到了地方，在一家门前停住，唐樱敲敲门，甜声说：“师父，师父我来啦！” “谁啊？” “唐樱啊！” “哦。” 没过多久，响起慢吞吞的开门声。 门只开了条缝，探出个白须白发的脑袋：“你来做什么？” 唐樱笑嘻嘻地双手提起礼盒，怼韩奇面前：“新年礼物。” 韩奇接过礼盒，关门：“行了，你可以走了。” 唐樱：“……师父！！” 最后还是让唐樱二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竟然有三四个小孩，韩奇随手把礼盒放在边上，拿起凳子上破破烂烂的小书册，给他们念道：“修炼基础心法之三，注意听啊，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叫‘引气’……” 小孩正拿着树枝玩打仗，根本没人听他念这晦涩难懂的心法。 韩奇念完，深觉对牛弹琴，叹了口气。 而后一扭头，瞥了眼唐樱：“你怎么还在？这小子谁？长得倒好看，对修炼有兴趣吗？” 唐樱：“……” 她指了指燕无咎，告诉韩奇他的名字，然后说：“师父，他都金丹了。” 韩奇脸色一暗，旋即起身赶人：“都说了，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还来干吗，快走快走。” “师父！”唐樱扒住院中石桌，坚决不后退一步，铿锵叫道，“您知道聚气丹吗？” 三分钟后。 石桌上摆着热茶糕点，韩奇呵呵笑道：“慢点吃，慢慢说。” 唐樱说她是如何在学院大比炼丹比试现场一眼看中最后夺魁的那颗聚气丹，并花费巨额买下它，如今作为礼物赠予恩师。 韩奇捋着白胡子，连连感叹，当初没白教她。 除了聚气丹，唐樱还留下了几本心法和功法，都是物华天宝楼第一层一抓一大把的便宜货——便宜不意味着不好，只意味着它基础，市面上随处可见，因此物华天宝楼里也就意思意思，摆点儿卖卖。 韩奇对这些也很满意，和几个小孩说有新的东西可以教他们了，但小孩子们只馋糕点，不爱修炼。 “唉，唉，”韩奇连连叹气，说，“这几个分明是有根骨的啊，无上大道，怎么就不感兴趣呢！” 唐樱安慰道：“顺其自然吧，师父，做凡人也有做凡人的快乐嘛，对不？” 最后送了幽玄玉，教了简单用法后，她和燕无咎拜别了师父。 在珞城逛了一天，大年初一就这么过去了。 新年活动，也是桃宝上线以来策划的第一个购物节，圆满落幕。虽然桃宝上线不久，但消费流水仍然令人咋舌。 “这种时候你知道要做什么吗？”唐樱半躺在藤椅上晃着腿，和燕无咎侃侃而谈。 “做什么？”燕无咎在给她削梨。 唐樱说：“要做大字报！” “大字报？” 唐樱把自己幽玄玉的屏幕给燕无咎看，是她自己用手机作图软件做的。红底橘字，黑体加粗，闪瞎人眼。 上书： 修真历111362年冬71日 桃宝新年购物活动 一刻钟交易额2216581上品灵石！ 十二时辰交易额10389023上品灵石！ 巨额交易奇迹，由你我亲手创造！ 桃宝，一键购物，运送到家，你的不二选择。 （小字）错过这次也没有关系，下次活动，正在策划中，现在加入，还来得及！ 唐樱问：“怎么样？” 燕无咎说：“好。” 唐樱说：“真心的？” “真心。” 唐樱嘿嘿笑道：“那我全网发布了。” “嗯。” 唐樱这才想起来问燕无咎：“你昨天买了什么？” 燕无咎削梨的手一顿，慢慢地说：“转运符、华裳、霖裙、春玉耳珰。” 唐樱：？ 有人敲门：“快递，紫雀馆，有人在家吗？” 唐樱：！！！ 她在燕无咎含笑的目光中从藤椅上蹦下来，提起裙子，直冲门去，嗓音抑制不住的欢天喜地：“我在！！” 第79章 套话 华裳是薄如蝉翼半透明的外衣, 点缀着闪亮的水晶，霖裙是水绿色的，裙角边缘纹着银线绣。耳珰也是绿玉。 唐樱换好之后, 转了一圈, 问燕无咎：“好看么？” 燕无咎说：“好看。” 唐樱美滋滋地坐到藤椅上, 吃一块梨，问道：“你怎么会买这些？都是我没抢到的，你是未卜先知么？” 燕无咎说：“不是，买了很多。” 过了几天，快递陆续送到时, 唐樱才发现，燕无咎是把她想要买的东西都买了一份。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燕无咎只说：“不知道买什么, 就跟着你买了。” 唐樱拎起华裳衣角, 冷静道：“女装也买？” 燕无咎笑：“我也觉得好看，本来想给你换着穿的。” 结果他抢到了, 她没抢到，只剩这独一套，唐樱爱不释手天天穿了。 唐樱笑眯眯的，没跟他多纠结这个。 只觉得很甜。 过了一会儿，唐樱想起来，和燕无咎说：“你既然把衣裙、耳珰和转运符给我了，那我把灵石给你吧。” “不用。” “那不行，”唐樱说，“同学之间还是要分清。” 她暗含着一点儿言外之意。 燕无咎看她一眼, 说：“我有钱。” “我更有钱！”唐樱挺胸抬头, 说, “这次新年活动, 虽然各商家都有打折卖货，利润不多，但也算是薄利多销。他们借了我这桃宝平台，你猜我抽成多少？” 燕无咎挑眉：“多少？” 唐樱伸出五根手指：“这个数！” 燕无咎：“五十万？” 唐樱摇头。 燕无咎沉吟：“五百万？” 唐樱再摇头。 燕无咎说：“总交易额也没有五千万啊。” 唐樱叹道：“五万，五万上品。” 燕无咎没忍住，笑了一声：“很好，很多。” “是很多啊，”唐樱说，“所以不用跟我客气。” “没有客气，”燕无咎说，“我虽没有你这么富裕，但几块上品还是拿得出来的。” 唐樱想了想：“那我就不客气了。” 燕无咎说：“嗯。” 看着施采准备的装满水果的篮子，他问：“你还想吃什么？要我给你剥葡萄么？” …… 这样甜腻到令人飘飘然的日子过到冬八十五日。 离开春七天，离开学不到一个月。 唐樱照常睡懒觉到日上竿头才起床，照常摸进大堂餐桌吃一顿精美的早饭，照常搬着藤椅去庭院晒太阳。 晒了十几分钟，唐樱放下幽玄玉，发觉不对。 燕无咎不在。 往常他都是会出现在唐樱方圆五米内，有时甚至让她觉得有点粘人。 唐樱下了藤椅，在厨房找到爹娘，问他们：“燕无咎呢？” “小燕？”唐海岳一边添柴一边说，“他没跟你招呼么？一大早起来就走了。” “去哪儿了？” “说是有事，要回家，我心想也确实，年都是和我们家一起过的，也该回家看看了。” 唐樱心凉下去，父亲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燕无咎哪来的家。 难道回夙州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庭院。 燕无咎布下的阳暖阵还在尽职尽责地发挥效用。燕无咎告诉过她阵眼在哪，说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就能撤了。至于布阵的几块中品灵石，就留给伯父伯母，以后难免会有需要用灵石的时候。 唐樱这才回过味，燕无咎当时就算好了，他不会在这里留到开春。 为什么啊？ 一点儿先兆都没有！ 昨天还因为她说牛奶蜂蜜味的雪糕吃腻了，想办法帮她加黄桃呢！ 唐樱试着给燕无咎发消息，没有回应。 想要偷窥他的社交动态，发现这人并不发朋友圈，且她不知道他的微言、论坛等其他任何社交账号。 下定决心给他打电话，他不接。 唐樱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饭，外面天已黑透，星星闪烁，月亮在云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她垂头丧气地收拾藤椅回屋。 幽玄玉叮地响了一声，是快信来消息的声音。 唐樱打开看，不是燕无咎，是陈此夜。 月黑风高夜：燕无咎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回云山了，开学见。 唐樱：？？？ 她回复：然后呢？ 月黑风高夜：什么然后。 樱桃小丸子：他没说别的？ 月黑风高夜：没。 樱桃小丸子：他什么时候回去的？怎么回去的？ 月黑风高夜：刚到，没说。 唐樱直接一个语音拨过去。 陈此夜接通，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唐樱气势汹汹道：“让燕无咎说话。” 陈此夜：“……” 燕无咎接过幽玄玉，低低道：“唐樱。” 唐樱本来憋了一肚子质问，听到他的声音，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干巴巴地问：“你走怎么也不说一声。” “和伯父伯母说了的。” “……哦。” 燕无咎：“还有什么事吗。” “你……”唐樱顿了顿，“你为什么离开得这么突然？” 燕无咎说：“三十天到了。” 唐樱愣了愣。 燕无咎说：“没事的话，就这样吧。” 他挂掉语音。 唐樱：“……” 想骂脏话。 冷静，冷静，捋一捋。 三十天，什么三十天，按照那天在梦境中燕无咎含糊的说法，唐樱推测，应该是可以在魔尊和天魔眼中销声匿迹的三十天。 能否隐藏自己的踪迹，差别就这么大？一夜之间，她的小可爱就变回了之前冷冰冰的样子。 好生气啊。 唐樱用枕头狠狠砸了两下床柱。 发泄完，躺床上，还是睡不着。 划开幽玄玉锁屏，点进微言，刷新首页。蛮霓在招生，乌恪在分享剑破苍穹相关链接，空成感叹两句只言片语的佛经，惠虚最近发了不少风景照。 唐樱怀着忧伤悲凉，发布了一条纯文字微言： “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两秒后，[旧意浅点赞了你的微言：就当是…] 唐樱已经眼熟这个ID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来得很快，点赞加评论。但今天他没有留言。 不少其他熟悉的ID问唐樱怎么了。 唐樱以往会回复一些评论，今天也没心情。 幽玄玉扔一边，睡觉。 韦照：凤凰刀、倾天鼎、焚琴、龙吟剑、鲛绡鞭、风月戟、紫鳞锤。 韦照：这是提取的故事[图片]。 韦照：都是上古有记载的。 韦照：这是典故出处[图片]。 春字打头第一天，韦照带来好消息。 唐樱回道：好！ 韦照：除此以外，还需要什么？ 唐樱道：画。 韦照：剑破苍穹那样的画？ 唐樱：是也不是。 唐樱：要更美丽绮丽靡丽，夺魂摄魄，要所有人一眼就能爱上！ 韦照：？ 韦照：你这要的不是画，是魅术吧。 唐樱思索两分钟，问道：咱修真界有没有第一美人之类。 韦照：你说吟屏？ 唐樱大惊：吟屏上君？！ 鼎鼎有名的除魔五上君中，唯有吟屏上君，始终未有露面，只存在于众人言语之中。蛮霓倒是提过一次，说她在闭关。没想到修真界真有第一美人，而且还是吟屏上君！ 韦照：是啊。花吟屏，清丽脱俗之纯美，飘然如仙之昳丽。 唐樱：那女角色，就参考参考吟屏上君。 韦照：……我没见过，他们应该也没。 唐樱：…… 纠结许久，总算敲定，不论怎样，先画出来看看。 唐樱盘腿坐在藤椅上，面前添置了一张木桌，上面摆着纸墨笔砚，有她这段时间做的游戏策划图。 燕无咎不在，没人给她削水果，她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唐樱的动手，限于“洗”。 洗完直接啃就行了，日子过得远没有燕无咎在时精致。 这七八天，她没给燕无咎发消息，燕无咎也一个字都没给过她。 一开始唐樱还很气闷，企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后来发现工作太快乐，直接把燕无咎抛之脑后了。 《上古神器》，背景自然在上古时期，上古，是修真历零年之前的时期，因爆发极恐怖的战争，因此上古历史与现今修真历的历史有断代，许多资料都残缺不全。 唐樱研读过一些资料后，决定做一个半架空的上古，要让修真界的人似是而非，有代入感，但不会太当真。 《上古神器》是多人在线的冒险式游戏，唐樱参考了神奇宝贝的动画，将小精灵换成了神器，玩家将在冒险途中，通过完成任务获得神器碎片，或是抽卡机会，或是直接氪金抽卡也行。神器全都拟人，即为器灵，每个器灵都有他们原本属于的主人和故事——这部分，将参考上古典籍记载，赋予它们人性，与主人的关系也可以是亲情、爱情或敌意。 同时，原本主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影响器灵之间的关系。 冒险需要战斗、排兵布阵时，这些都会成为影响输赢的因素。 韦照给的那几个武器，加上沈松云的苍鸿剑、长枢的银蛇剑，为极稀有神器，并伴随单独的副本，会完整展示他们的篇章。 其他兵器则会在这些篇章中作为配角出现，它们的故事则穿插其中作为支线故事存在。 同时，神器会有两种形态，兵器形态和人形态。 两者都要足够华丽、漂亮。 唐樱是出于卖黏土小人的考虑，以及其他周边。 真上古神器肯定炼不出来，但是炼个外形像的复制品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故事，故事是最重要的，故事足够打动人心了，就一定会有人愿意花钱。就像重泽那位唐樱素未蒙面的先生愿意花大价钱拍长枢和沈松云的画像一样。 除了这些，这几天唐樱还完善了《上古神器》的玩法，增添了交易、声望和决战系统。 决战与一般战斗不同，两名玩家决战时，输家手上的神器是会被强行易主的。 《上古神器》中决战时的输赢，与神器本身的等级、技能有关，更与玩家的操作有关。 唐樱已经开始想象有人千辛万苦抽出来的女儿或儿子、老婆或老公在决战中输给别人时的心梗痛哭了。 到时候论坛得多精彩哪。 唐樱想到这儿，已经迫不及待想上线这款游戏了……但是，基本架构有了，细节还有待填充。还得再等等。 实在想跟大家分享，唐樱便上微言发策划图照片。 附字：新游戏。 评论一片嗷嗷直叫。 “新游戏！！！什么新游戏！秘境逃生终于要做了吗？！” “冷静，看起来不像。” “不管是哪个，我反正先蹲为敬！” “我知道了，一定是上古神器！我看到凤凰刀和紫鳞锤了！” “樱姐，救命，密州什么时候能有网，我们学院的松树塌了，我们蹭不到夙州的网了……” “挤一挤，烟州什么时候能有。” “听说最近若州有天魔出没啊，传言传言，不知真假，若州就在烟、密二州之间，大家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疯了？那是天魔，别找死。” “跑题了各位！！我们继续来谈论新游戏吧！上古神器是什么玩法呢，和剑破苍穹一样的对战吗？” 唐樱挑了这条回复：“有对战。” “会跟紫府拾遗一样吗？我怎么看到了碎片和掉落率几个字。” 唐樱回复：“有抽卡。” “等等，上古神器也养萌娃？和豢养一样？” 唐樱回复：“这个没有。只有宠物。” “宠物？？？紫府拾遗那种绝版宠物吗？为什么只有云山的学生有不开放给我们其他玩家呜呜呜！” 唐樱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当初为了学院大比，给云山同学的账号发过萌宠。她淡定回复：“想养宠物？等上古神器上线来玩。” “[大白鹅搓手期待]都有什么宠物？” 唐樱回复道：“猫和狗。” “？就，猫和狗？它们能做什么……？” 唐樱说：“卖萌，带给人欢乐。宠物就只是宠物啊。” 关于这点，很多人表达了失望。 不说白虎玄武九尾狐，也得是正宗的雪狼、狐狸什么的。猫猫狗狗，听起来单调又没劲。 唐樱唇角一勾，对此言论，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云山游苑，燕无咎酩酊大醉。 灌醉他的始作俑者：陈此夜。 八卦第一线套话人：陈此夜。 酒里掺了料，保证燕无咎说实话。 陈此夜先问了个与他有关的问题：“你对师兄我是个什么看法？” 燕无咎慢慢地道：“吊儿郎当，风流浪子，修炼天才，落拓不羁，心怀天下，离唐樱远点……” 陈此夜：“……？” 陈此夜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一声，接着问：“你这几天晚上都不睡觉在走廊干什么呢？” 燕无咎晕乎乎的，低声说：“想唐樱。” 陈此夜摸摸下巴，掏出幽玄玉，打开视频拍摄，对准燕无咎，哄骗道：“燕啊，咱再来一遍。” 燕无咎茫然道：“嗯？” 陈此夜问：“燕无咎，你这几天晚上不睡觉，在走廊干什么？” 燕无咎老老实实地说：“想唐樱。” 陈此夜保存视频，选中和唐樱的快信对话框，发送视频。 心满意足，接着问话。 “那为什么不去找她？” “不能去。” “理由。” “我危险。” “那连个信息都不发？” 燕无咎怔了怔：“我怕。有朝一日我爹找来，发现她对我这么重要，一定会杀她。” “那你还和她同回珞城过年？” 听到这句，燕无咎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 陈此夜问：“怎么了？” 燕无咎伸手在领口摸索出一条银色的链子，说：“它能够收敛我身上的魔气，这样我爹和天魔就找不到我。而且……” 他顿了顿：“它全黑的时候，是我魔气全被抑制住的时候，也是我……变得很奇怪的时候。会忘了害怕。也会忘了很多……” 陈此夜看了他一会儿，问：“那你能记得什么？” 燕无咎说：“唐樱。” “……”陈此夜掏幽玄玉：“燕啊，这个我们也再来一遍。” 燕无咎这次没有理他，抓起桌上加料的酒又喝了一大口，说：“我难受。我会害了她的……我忘了我会害了她，只想跟她在一起……” 他开始吐血。 陈此夜一惊，骂了句脏话，冲过去把住他的脉。 脉象紊乱，心魔攻心。 怎么回事这小子才金丹期就有这么重的心魔？ 这边陈此夜手忙脚乱救人，另一边，唐樱刚退出微言，点开陈此夜给她发的消息。 视频拍的是燕无咎。 春日和煦阳光下，燕无咎白皙的脸微微发红。 画外音陈此夜的声音含着隐隐调笑，而燕无咎的回答却十分郑重认真。 “想唐樱。” 晚上睡不着，想唐樱。 而且是好几个晚上睡不着地想。 当事人唐樱握着幽玄玉呆了半刻钟，脸一点点烧起来。 “娘——”唐樱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叫了出来。 施采隔着几堵墙大声回她：“什么事？” “没事！就是天气热了阳暖阵差不多可以拆了我觉得！” 唐樱语无伦次地说完，搓搓脸，跑去阴凉的树下——树后靠墙的那里，是燕无咎为她冻雪糕的瓷罐。唐樱扒拉出来，拿出里面为她冻的黄桃雪糕，甜，甜得沁入心脾。 第80章 计划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开学的这天。 唐樱收拾行囊，告别父母, 乘上红雀, 在灿烂春光中回到云山。 云山还是老样子。 只是返校的都是四斋的学生，和之前一样，师兄师姐不在校园内。听说也不是全不在, 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几个留校的, 但都神出鬼没。 唐樱熟门熟路回到辛院南舍。 她回来得较晚, 其他三人已经在了。 乐九萤一见到她就从乾坤袋往外掏东西：“烤兔腿、叫花鸡、生鱼片、紫灵芝……” 唐樱呆道：“你这是？” 乐九萤大方地一挥手：“我们山林野界的特产。对了，唐唐, 咱们山林野界还没网呢，唉, 你别说, 天天在云山待着时不觉得有什么, 一回家发现幽玄玉用不了, 还挺难受。” 接着，她眼睛亮亮、期盼地看着唐樱：“什么时候能给我们瑶州安排上？” 唐樱头疼道：“这得看机会吧。” 乐九萤又从乾坤袋里掏了些吃的, 说：“也是。你都拿回去, 处理过了, 能保存很久, 慢慢吃。不着急。” 唐樱感动道谢。 新的一年，新的剑课。 薛帘先生那张脸仍然是铁面无私，给足人压力。 唐樱听着有些亲切的：“一个假期过去, 你们就跟废了一样, 距离升斋大考只剩两年, 好好想想, 两年后你们会在哪里，你们想在哪里！” 把“升斋大考”换成高考，那不就是她以前天天听得耳朵都要生茧的话嘛。 “唐樱！”薛帘喝道，“手抬高！这才是木剑，就提不动了么？！” 唐樱：…… 她委屈。这木剑不比玄铁剑轻，况且新的一年，似乎还加了重量。绝不可能是她假期疏于锻炼导致的！ 基础训练完毕之后，薛帘说：“今年会教诸位一套剑法，从表面来看，此剑法基础、简单朴素，但其中招式变化多端，能运用如何，全看你悟性，日后更是能与其他剑法、刀法乃至其他兵器相结合，创出更多招式。这套剑法叫《巽罗剑法》。” 唐樱心想，这名字似有几分耳熟。 身边的同学窃窃私语道：“巽罗！楚巽罗！千年前第一剑修，也是这三千年来唯一飞升的那位！” 余看霜已经凑过来了：“樱姐，你在上界认不认识巽罗道君啊？” 唐樱：“……” 薛帘一棍子飞他脑袋上：“你是来练剑，还是来练嘴？站直！” 余看霜：“……” 他小声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说话……” 薛帘指尖一动，地上碎石飞起，如余看霜所愿，每个刚才开口说话的人都挨了重重一石子。 余看霜只觉得四边八方的灼热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是不是要死了……先生何至于此！ 薛帘冷冷盯着这群学生，等他们全都安静下来，才道：“休息一刻钟，我们来讲巽罗剑法第一式。” 甘琥天举手道：“先生，可以不休息吗？” 余看霜：？？？ 唐樱：？？？ 除了甘琥天，还有不少人觉得不休息也行，他们都想快点开始学巽罗剑法。 然而薛先生语气淡淡：“一刻钟。” 最近天气不错，多云，阳光浅浅，不冷不热。 唐樱寻了处干净草地坐下，从乾坤袋拿出一玉瓶水，抿了两口，撑着脑袋，看着人群发呆。 他们上剑课都是在后院，这时，从飞泉斋内探出一个脑袋。 唐樱认出来，是燕瑾若。 薛帘先生见了，与她说话，燕瑾若说了两句什么，先生便允许她进了院子。 燕瑾若跑到燕无咎面前，递给他一本册子、一块玉佩和一只玉瓶。 她仰着脸，笑起来，有点激动。 唐樱拨动自己左耳上的春玉耳珰，灵气催动，以便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些。 燕瑾若说：“父亲说服了祖父，虽还未将你的名字记入族谱，但叫我把这些燕家子女人人都有的燕家修炼心法、身份玉佩和每年一份的丹药交给你。哥哥，祖父还说，今年夏假，你回去一趟，他请道君为你看看，只要没问题，就为你办入籍大典！” 她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燕无咎早已全然没有冬日在珞城时的温柔，冷眼瞥过燕瑾若手中一样一样，简短道：“我不要。” “为什么……”燕瑾若愣了愣，没想到会被燕无咎拒绝。她有点儿着急起来：“祖父好不容易松口，姑母当年也是希望你回——” “别提我娘！” 燕瑾若小声道：“哥哥。” “别叫我哥哥。” 唐樱：“……” 一年了，怎么又绕回去了。 燕瑾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梗着脖子说：“这些东西，是我父亲为你求来的，你收下。” “我不收——”燕无咎眼看不耐烦地要打掉燕瑾若手中这些碍眼的事物，唐樱爬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说，“好！” 燕无咎：？ 燕瑾若眼泪被吓得憋了回去，一时间忘了说话，只任由唐樱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她看了看唐樱，又看了看燕无咎。 燕瑾若小心翼翼道：“那，哥哥，我先回去了。” 屏息等了等，燕无咎没有说话，没有说让她把这些东西拿走，也不再说别叫他哥哥这类话。 她有点感激地看了唐樱一眼，转身离开，回去上自己斋的课了。 唐樱把册子、玉佩和一瓶丹药转交给燕无咎。 燕无咎僵着一张脸伸手接了。 他眼帘一低，喉结滚动，沉声说：“唐樱，抱歉。” 唐樱问：“抱歉什么？” 燕无咎说：“和你回珞城的那几天，我……行事多有僭越，可能让你误会了。” 唐樱洒然一笑：“误会？没有没有。” 燕无咎：“……没有？” “嗯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你有困难而来我家借住，”唐樱说，“很正常。至于僭越？谈何说起？修士之间不似某些凡人贵族讲究男女大防，我们也未曾牵手拥抱等等等等，只是朋友之间平常交往。” 燕无咎：“是、是吗？” 唐樱肯定道：“是的。” 燕无咎眼中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失落，但旋即握紧手中东西，端起那副冷冰冰的面孔，说：“那就好。” “当——” 薛帘敲响手中小钟，朗声道：“集合。” “现在正式开讲，巽罗剑法第一式……” 大半个月前，春二日夜里，陈此夜来了一趟珞城。 珞城这样的小地方，晚上九点街上就没亮光了。大部分人家这时候早就梦会周公，睡到不知哪去了。 但唐樱还在玩幽玄玉。 彼时她正在论坛津津有味地追更一个讲“鬼故事”的帖子，猛然听见敲门声，一时间寒毛直竖，差点叫出来。 所幸陈此夜有良心，传音在她耳边道：“是我。” 唐樱披上外衣，开门。 陈此夜没有进女子闺房的意思，但不知从哪掏出两张玉凳，摆在庭院，手指一碰就点亮了廊上的黄灯笼，坐下来与唐樱说：“我来找你，是想谈谈燕无咎。” 说到这个，唐樱彻底清醒，肃然道：“你把他怎么了？” 陈此夜：？ 他嘿道：“怎么说话呢？张嘴就是我把他怎么了，你怎么不问问他把我怎么了？” 唐樱从善如流：“他把你怎么了？那视频是他逼你发的？想与我和好？又不好意思主动？如此迂回。” 陈此夜捏了捏眉心，说：“你想多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琉璃酒瓶，指尖一弹，声音清脆：“这是明心玉露，别说千金，万金都难求。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能叫人酩酊大醉，口吐真言。” “哦？”唐樱从乾坤袋中拿出魔花，“知道这是什么吗？” 陈此夜眉毛一挑：“嗯？” “魔界解语花，”唐樱摆到陈此夜面前，“能解人心底之语。你说，与这万金难求的玉露效用是不是相差无几？” 陈此夜：“……” 他面无表情道：“这种小玩意儿，你看它在我面前，敢说话么？” 唐樱定睛一看，果然，装死呢，别说开口，就是小腰也不扭了。 她灰溜溜收起解语花，讪笑道：“那还是您的玉露厉害。” 唐樱心中暗道，自己还是道行浅，不能因为陈此夜平时看起来不着调就不当他是渡劫期上君啊，怎么就装逼欲上来了非想显摆一下呢！ 陈此夜继续说：“我给燕无咎喝了明心玉露。” 唐樱：“……什么？！！” 陈此夜说：“明心玉露，是一味药。我瞧着燕无咎回云山这段时日，沉默寡言，心事重重，他素日就是阴阴郁郁，仿佛颇有负累，便想着，醉一醉也好，说不定我还能解他心结……” 月色之下，陈此夜把自己问燕无咎问题、燕无咎戴的那条项链的作用和他竟心魔攻心，被他险险救下之事说了。 “链子，”陈此夜说，“兰峤院长告诉我，此链是象央子炼制的，本为银色，吸收燕无咎体内的魔气后会逐渐转变为黑色。吸收他全身魔气，需要八十天，八十天换三十天的‘纯净期’，在这期间，燕无咎的性格会与平日有异。” “更真实？” “准确说，是去除了几乎全部的负面情感。” 唐樱喃喃：“原来如此。” “若是燕无咎情况稳定，那么便会维持这一百一十天的循环，若是情况不稳定，这条链子便能束缚住他，直到崩裂为止。到时，会为他再换新的。新链，日子便也从新计算。这法子，照象央子道君所说，在燕无咎化神之前，都有用。” 唐樱点头说知道了，先感谢了陈此夜把这事告诉他，接着又问：“只是我还有点不明白，师兄为何专门跑来与我说这一趟。” 陈此夜惭愧道：“昨日，燕无咎入魔，它，崩了。” 唐樱：“……？” 她谨慎问道：“入魔的原因是？” “他爹，”陈此夜说，“还有你。” 燕无咎的爹，魔尊楼阔是燕无咎心中最大的恨与惧。 而唐樱，是燕无咎最在乎的人。 他越靠近后者，“清醒”时便越会因对前者的恐惧而懊恼自责。燕无咎内心深处最坚定的念头是，魔尊终会找到他，他会死在魔尊或天魔手下，或是彻底魔化……总之，他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不能连累唐樱。 但人怎么能忍得住完全不靠近心心念念之人？ 陈此夜没有把话说得那么直白，但唐樱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垂着眼说：“所以我不能逼他。” 明示、暗示、拿这珞城的三十天去说什么，逼迫燕无咎承认什么。 陈此夜看她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触动，安慰道：“其实，当年我在云山修炼，的确如传言所说，曾带过鹤梦的姑娘来云山。不过，天地良心，我只是作为向导，邀请她们参观云山的好景致，我与那些女子也全无情感纠葛……我发誓没有，否则上天可降雷劫劈我——” 轰隆——！ 一道成年人手臂粗的雷电直击而下。 陈此夜没来得及躲：“……艹。” 唐樱也傻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真的被雷劈。 陈此夜抹了把黑灰的脸：“我忘了，我是渡劫期，他妈的渡劫期。总之——好吧——我就是想说，儿女情长有碍修道，不必伤心，虽然对于修士而言百八十年是弹指一挥间，但百年前与百年后，你身边的人总归是会不同的，百年足够云山一百多位学生，在不同的道路上走出去很远，同学情谊，重逢能叙旧，但不是个个都能成好友，更遑论……” 珞城上空，乌云密布，雷声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层轰隆隆而至。 陈此夜说不下去，拍拍衣服上的焦灰，对唐樱说：“我先回去了啊。” 唐樱咬唇忍笑：“……行。” 陈此夜见她这样，顿足，探究地看了她两息：“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咳，我没笑。” “你分明——” 轰隆隆——喀嚓——！ “唉呀妈呀。”陈此夜火烧屁股地蹦起来，“我走了！” 陈此夜离开后，雷声还在，夜里，下起了渐渐小雨。 唐樱回到屋子，打开日历，添加日程安排。 按照陈此夜所说，春一日，燕无咎入魔，换了新链。八十天吸收，三十天纯净。那就是春八十一日进入纯净期。 她标注了那天。 薛帘先生讲完第一式的要点，教他们做练习。 唐樱在心中想，今天是二十一日，距离纯净期还有六十天。 上古神器的构筑进度已经一半多，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画手。 听说往年春考都定在四十日到五十日之间。 紫府拾遗、剑破苍穹这样的游戏要常常更新留住玩家，唐樱也想，为宣传上古神器，添加新的任务或副本，又是一份工作。 六十天甚至显得有点不够用。 那天晚上陈此夜大概觉得她有些伤心，其实没有。 弄清楚原委，唐樱反而松了口气。比她胡乱猜测好。甚至连这一百一十天的循环都显得极有人性，唐樱飞快给自己安排了八十天工作三十天谈恋爱（划掉）的日程计划表。 燕无咎忧郁深沉不想搭理她，她就沉迷工作不自拔。 正好，她还有她的星辰大海要追逐。 唐樱抬眼，落在视线左上角的小地图。 修真界三十六州，才绿了七州。 分明之前觉得搞定七州已经非常了不起，现在看起来，地图上还是灰的多，绿的少。加上假期上网总有人撕心裂肺说自己所在的州没网，不得已只能跑出去不知道多少里蹭别州的幽玄网，看得唐樱唏嘘不已，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要将互联网的福祉尽快散播到全修真界。 正琢磨如何快速发现天魔、搞定天魔、把天魔带到指定地图镇魔……唐樱的视线忽而一凝。 等等。 若州怎么，红了？ 【天魔出没，请注意。】 第81章 景兄 云山学院修真历111361级飞泉斋唐樱同学, 在入学第二年正式上课第二天，又翘课了。 是的。 又。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除了燕无咎。 因为往常他是和唐樱一起翘的，但这次, 唐樱撇下了他。 课间，余看霜翻身坐在甘琥天的桌上, 道：“上号？” 甘琥天啧一声, 嫌弃：“你给我下去！” “南期兄，”余看霜一扭头, 说, “快上, 我们凑个五黑。” 课间的时间刚好能来一局剑破苍穹。 燕无咎看他们玩得热火朝天，便忍不住摩挲着自己的那块玉。 玄黑色的玉, 亮起来时荧荧若明珠，包罗万象。 他把唐樱的微言账号设置成了特别关注, 每当她有动态，他都会第一时间看到。 今天, 她什么也没有发。 当然，这是很正常的。唐樱并不经常发微言，频率大约在两三天一次。 燕无咎往下翻了翻, 看到她发的雪糕那条，不知不觉，唇角勾出两分笑意。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余看霜一边打游戏, 一边说，“每次樱姐出远门, 就有至少一个地方通网。” 甘琥天说：“好像是啊。” 杨南期几人自然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并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 这次会是哪一州或哪几州。 康登说：“樱姐辛苦。” 付巅道：“樱姐高义！都是为了我们啊！” “啊！”余看霜惨叫一声，“我又死了！对面极辉太狗了！！” “嘘——”杨南期道，“上君啊上君，原谅小余童言无忌。” 余看霜丢下幽玄玉，抹了把脸，说：“上君不会怪我的，他肯定知道我骂的不是他。” 等待复活期间，余看霜切出去刷了一会儿微言，说：“你们说我要不要和樱姐打探打探这回是哪里通网？能指定地点么？” “可，”付巅说，“我觉得很有必要，最近看论坛发现不少别学院的人都在求。” 余看霜说：“我问问樱姐这次能不能让芫州通网。现在西陆还是一片无网的黑暗，我看第一个让芫州来就很合适……” 杨南期说：“为什么要芫州？梓州不行吗？” 余看霜：“？我家在芫州。” 杨南期：“我家还在梓州呢！” 康登说：“并州怎么样？离东陆比较近……” 余看霜/杨南期：“不行！” 康登：“……” 燕无咎无言地看着几人互相争起来了。 临近上课，甘琥天一锤定音：“我给樱姐发消息了，问她这次出行是否与幽玄网有关，若是，可不可以在胥州布下。” 四人愣了一下，余看霜大叫道：“好啊，你乘人之危！” “当——” 钟声大响。 岑依然踏入飞泉斋，笑眯眯道：“新的一年，诸位还是这么有活力。” 燕无咎指尖在幽玄玉上滑动，快信和唐樱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冬日时候。 而此刻，屋外春暖花开、鸟雀啁啾，一派生机勃勃。 他想，不知唐樱此时在做什么。 唐樱在吃早饭。 头可断血可流，一日三餐不能少。 若州地处西南，山中菌类甚多，因此特色食物，也以各种各样的菌菇为主。 山菌出了名的鲜美，与在涟州吃到的海鲜是不同的鲜，另一种美味。 唐樱吃完一碗大杂烩的野菌粥，满足地喟叹一声。 桌对面的季岚问：“吃完了？” “吃完了。” “吃完了那走吧。” 要说为何在若州为唐樱接风洗尘的是季岚，那还要从空成、空和回浮空岛参加佛修的什么仪式、乌恪闭关、蛮霓在做开山立派的准备、惠虚去了趟魔渊而后失联……如此种种说起。 简而言之，就是往常应该在唐樱身边的几位上君助手，全都因故无法来陪唐樱除魔。 唐樱去找凤乖请假时，凤乖便为她指了条路。 每年春日，云山天玄地黄的弟子会分散开来，去各州门派交流学习。具体去哪个门派，则可由学生自己选择，像进一步习剑，那就去穿阳剑派；想修佛，那就去浮空岛；想学医，那就去明心谷…… 今年季岚等人便选了若州明心谷。 季岚是其中修为最高的，师妹担负重任要来除魔，他自然得来保护。 唐樱瞄了眼地图，若州地界，一片红。 季岚起身拿起椅背后的灰色斗篷，分了一件给唐樱，说：“此行既与天魔有关，不论如何，最好要小心行事。” 唐樱接过斗篷，穿上后看他戴上兜帽，不由道：“等等，咱们这样看来鬼鬼祟祟，岂不是更引人注意？” 季岚：“……” 他说：“不会。此斗篷是若州流行款式，黑白灰红，许多人爱穿，正值初春，气候忽冷忽热，有它能防风，又不会裹得太热。” 唐樱便说：“行。” 季岚问：“地点在何处？” 唐樱道了句稍等，穿好斗篷，在这间隙中，用幽玄之气在两人周身三十平方米构筑幽玄网，而后掏出幽玄玉，说：“师兄也用幽玄玉吧？论坛新开通了一块分区，叫‘净化值获取互助专栏’。” 季岚打开幽玄玉。他先惊讶了一下：“何时有的幽玄网？” 唐樱谦虚道：“我临时构筑，只这一小片地方能上，出去几步，就没了。” 季岚点点头，找到了论坛中的互助专栏：“这是师妹新辟出的？” 唐樱缓缓摇头。 说到这个，唐樱昨天发现这件事时，也吓了一跳。 幽玄玉中种种软件游戏的设计布局，都是出自她手，就算游戏中典故人物副本设计有韦照等先生们的帮手，最后也是由唐樱亲手嵌入幽玄玉系统之中，而她可以肯定，互助专栏不是她搞出来的，她也没有在任何地方留过允许单独辟出这样板块的权限。 是天道？ 她召唤天道，询问此事，天道沉默良久——大约是去找原因了，才给予她答案。 是大乘期修士。 彼时唐樱问：“大乘期修士能够‘编程’？” 天道说：【是。】 唐樱说：“那凤乖院长他们岂不是都能……” 天道讳莫如深：【大乘期之间修为境界也分高低。能够做到此举的，定然修为与莫蝉衣不相上下。】 唐樱翻看互助专栏中的消息，寥寥无几。 洋洋人海，要找到寄身魔的残躯谈何容易。 然后就在昨日，互助专栏的管理人、也是第一个发布有用消息的人——“红衣落尽”发贴说，他在若州扫到了将近十万点的净化值。十万点，是足够让两个小孩从一级净化到满级了。 而这十万点，出自两个人。 红衣落尽拍了照，发在论坛中。 渴求净化值的养娃人都沸腾了。 红衣落尽并没有一击脱离，而是在线直播，每隔一个时辰报点这两人身处何处，并贴心提醒来此扫净化值的人要小心行事。 季岚翻到红衣落尽一刻钟前的帖子：“万和楼。” 唐樱说：“那就去万和楼！” 季岚：“……万和楼离这儿隔了两座城。” 唐樱：“那也得去啊。” 季岚研究一番，发现红衣落尽所报的地点，两人基本徘徊在万和楼所在的蒙城，便说：“那行，不过需做些准备。” 季岚的意思，要先回一趟明心谷。 唐樱当然愿意。 路上，季岚说：“听说吟屏上君就在明心谷闭关，不知我在明心谷这一季能否有缘见到。” 唐樱眼睛一亮：“我也想见见！” 季岚说：“这要看机缘。” 明心谷是一座身处万山之中的山谷，一眼望去，广阔无垠。出入须持明心银钥，还有守门人。总之管理严格。 谷内药田无数，男女均穿粗麻布衣，微微发黄的白色，透出一股恬静美好。 而后—— “砰”！ 唐樱一愣。 随即又是砰砰砰—— “这是……”她喃喃。 季岚扶额道：“没错，炸炉的声音。” 云山学院的学生来明心谷学习交流，明心谷这边有对接和负责的人，便是今日季岚要见、要说明情况的苗御君。 苗御与苗如长得有六七分相像。 “多亏苗如先生，”季岚小声说，“我们才有能进明心谷的机会。” 见了苗御，唐樱便恭恭敬敬问好。 听季岚说明情况，苗御沉吟数息，道：“若州有天魔踪迹一事，我也听了两耳朵，你们两个去，太危险，我与你们同去。” 万和楼是一家酒楼。 兼具餐厅、宾馆、休闲娱乐等功能。是唐樱到修真界以来看到的最具有现代一体化酒店性质的酒楼。 一二楼吃饭，三四五楼住宿。 地下有一层赌场，楼后还圈了一山温泉。 妙啊。唐樱前后看了一遍，觉得这模式挺值得学习的。 万和楼人来人往，生意也是相当不错。 苗御温和道：“时辰不早，进去点些吃的？” 唐樱看见墙上挂着的食排标价，吸气道：“好贵！” 苗御笑道：“你们都是小辈，我请你们吃。” 唐樱东张西望，在一楼转了一圈，幽玄之气探测值没有反应。天魔可能已经走了。但……最好还是能上帖子看一眼。 苗御说：“找张桌子坐下来。我平日在明心谷吃得素，今日也想打打牙祭，你们不用客气。” 季岚便带唐樱找地方坐了。唐樱一坐定，便拿出幽玄玉，同时以这张桌为圆心，构筑幽玄网。 千里之外，若夙两州交界线上，某位大乘期道君感受到神识覆盖之处那细微而玄妙的波动，轻轻“咦”了一声。 唐樱上了帖子，发现红衣落尽果然新更新了一条，天魔已经不在万和楼，而是在离万和楼不远的蓑衣古道。蓑衣古道是通往若州一处秘境的必经之路。 红衣落尽说，他已经关了秘境，至少今日，两位魔族是注定无功而返了。 “……这就是大乘期的力量么。”唐樱被他轻描淡写说关了秘境的语气震惊了。 不仅她，论坛上也议论纷纷，猜测红衣落尽究竟是什么来头。 “小友，”不知何时，季岚和唐樱桌前多了一个人，“交个朋友？” 唐樱刚想说你谁。 就见端着菜盘过来的苗御见到那人的脸，手一抖，盘中满满一碗猪蹄膀汤打翻在地。 唐樱：？ 季岚连忙上前：“前辈！” 苗御对着来人扑通跪下，哽咽地说：“道君！没想到，你还活着……” 唐樱惊道：“红衣落尽？” 那人笑道：“正是在下。苗御，快点起来，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你，看来我们颇有缘分。” “红衣落尽？”苗御起身，嗫嚅道，“道君何时改了名字？” 道君笑了两声，说：“这只是我在论坛与他人方便的称呼，你也不用道君道君，像之前一样，唤我一声景兄即可。” 他转脸笑眯眯对唐樱和季岚手：“你们也这么叫就行。” 唐樱：……差辈了吧。 第82章 短小 苗御与景泓道君相识, 是在极北之地，他奉明心谷之命，与师父去冰天雪地找一株药用冰莲。途中遇到天魔, 师父与其缠斗，叫苗御先跑。苗御仓皇之下, 失足坠入冰崖之下, 奄奄一息之际，得景泓道君所救。 两人在冰雪北极待了一个多月, 培养出深深情谊, 景泓将苗御送出极地, 恰逢他遇飞升大劫，暴风雪与雷电共舞, 景泓淡然处之，言称自己大限将至, 让苗御先走。 之后，苗御再也没有见到过景泓, 也无处打探这样一位隐世大乘期的消息，便以为他飞升失败，已然身殒。 讲到这段, 苗御仍然有些哽咽，可见当年被震撼之深，感人肺腑之切。 景泓呷了口万和楼的赠茶，淡然道：“当日是我判断失误, 不是飞升大劫，只是恰遇极地千年难得一遇的异象。” 谈完过往, 就要谈现在了。 万和楼跑堂一道道上菜, 景泓茶喝够了, 便问唐樱：“我方才感受到你身边空气波动，刹那间与千里之外的某种气有了连接，是何缘故？” 唐樱答：“是我布下了幽玄网。” “哦？”景泓很感兴趣，“怎么布？” 【集幽玄之气，立幽玄之阵。】 唐樱照着念。 景泓思忖道：“幽玄之气？” 他说：“有些许耳熟。” 唐樱拿出幽玄玉，送予苗御一块，借机介绍了一番。 景泓说：“我之前知道此物叫幽玄玉，但还没有往幽玄之气上想过。” 唐樱惊道：“您知晓幽玄之气？” 景泓指尖在桌上敲了敲：“不能确定，大约在哪里见过一眼。” 苗御见烤肉烧肉和肉汤上了一桌，有些按捺不住，咽了咽口水，说道：“大家边吃边说吧。” 席间，景泓言明自己对幽玄玉这事物很感兴趣，还问了许多问题。 他看问题之深奥，远非唐樱此前认识的人所能涉及，唐樱险些招架不住，还是靠天道在背后给她提词，她才对答如流。 即便如此，景泓最后看她的目光都有一种令唐樱背后发毛的探究。 这顿饭快要吃到尾声时，景泓说：“听闻豢养这个软件，有两个版本，我对惠虚他们手里的那个，十分有兴趣，不知唐姑娘能否为我安装一个。” 唐樱道：“当然当然。” 惠虚说：“之前我在论坛猜测过另一版本的豢养是什么样子，不知是否与我猜测相同。” 唐樱愣了一下。 她心中隐隐一动，手指在幽玄玉屏幕上一滑，打开备忘录，记了一个人、一段话，还曾因此想要更新豢养，只是因为天道技术不能到位，才作罢。 备忘录里清楚记着： “豢养其实对于你们与上君而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游戏……我猜上君们的豢养界面与你们是不一样的，说不定还有个排名什么的……谁实力最强，杀的魔族最多，谁就排在前面。” 提出人，24楼，昵称，红衣落尽。 “原来……道君这么早就在论坛发过言了？” 景泓说：“更早也有。此物刚出时，我恰好在云州。” 苗御则还在努力弄清楚幽玄玉到底怎么用。 唐樱帮景泓装了新豢养，她因为好奇，反过来问了景泓不少问题，主要围绕在他是如何在论坛开辟出互助专栏的。景泓回答，某日闭关，忽然看到空中幽蓝丝线缠绕，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还偏偏坚如磐石，动不得。他心中起了玩心，在闭关石室中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能动的地方。 逐渐摸索之后，景泓发现，这些丝线的尽头也可以说是源头正是幽玄玉，他动丝线，幽玄玉中便会有变化。此时很有趣，如同纺织。景泓说。 没过多久，他就掌握了窍门，净化值获取互助专栏就是他掌握之后的成果。 说完，景泓问：“唐姑娘来这里，也是为了获取净化值么？那两位魔族现下还在蓑衣古道徘徊，姑娘若是想去，在下愿意作陪。” 唐樱抿唇看了看季岚和苗御，最好的办法是她和景泓过去，季岚和苗御留下，免得到时候打起来误伤。 但是，季岚和苗御估计都不会同意。 正在犹豫如何开口，景泓茶杯倒扣桌上，须臾之间，周围凝固了。 是真的，凝固。 时间静止，没有丝毫声音。唐樱只能听到自己略略艰难的呼吸——空气在这静止中都显得浓稠如浆糊了。 “唐姑娘，”景泓道，“你知道那两位魔族，是天魔吗？” 唐樱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在心中朝天道喊救命，一边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知道。” “你知道是哪两位吗？” “不知道。” 景泓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字：“一名善，一名火。” “善？” “名为善，实极恶。” “难对付么？” “很难。” “对道君来说也很难？” “杀不死，就很难。” 唐樱一顿。 景泓问她：“姑娘能杀死吗？” 唐樱舔了舔唇，说：“……能。” 景泓若有所思：“传言竟是真的。” 唐樱不知道他听到了哪些奇怪的传言，当即道：“也不、不全是真的！道君，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哦……”景泓敲了敲桌子，说，“那最后一个问题，姑娘是不想带季、苗二位同去的吧？” “嗯。” “那好办。既然如此，你我二人，这就走？” “……嗯。” 瞬间，唐樱呼吸顺畅了。 甚至可以说太顺畅了。 风很大。 唐樱悬在半空，后领子被拎着，懵逼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被景泓直接拎起来离开了万和楼！！！甚至没跟季岚和苗御说一声！！ “放心，”呼啸风中，景泓的声音清晰可闻，“我传音与他们说了。” 唐樱喉咙发干，觉得自己头一次感到非常恐高。 她战战兢兢、虚弱地说：“道君……我觉得是不是，换个姿势比较好？” 景泓撒了手。 唐樱脑中空白一瞬，刚要尖叫，发现自己落地了。稳稳的，脚踏实地。 “到了。”景泓指着边上一块木牌，“蓑衣古道。” 蓑衣古道是从此山脚绵延出去好几座山的一条道路，云雾缭绕，满是湿气，虽没有雨，但可以想见，在这条路上走一会儿，衣服就能拧出水来。路上有三两凡人赶着牛马，牛马背上背着草药，路过唐樱时目光疑惑，唐樱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是仙君吧？刚才还没人，一眨眼就在出现了”。 唐樱：“……” 她呆滞地想：这就是大乘期道君的速度吗？？ 景泓微笑道：“休息好了？继续？善魔和火魔在那座山腰。” 他摇摇一指。 唐樱深呼吸一口，做好心理准备：“继续！” 第83章 善与火 继续。 这次唐樱尽量让自己信任景泓, 克服恐惧，睁开眼好好看了看前后上下左右，感受了一下双脚悬空在天上飞的刺激。 太刺激了。 再次落地时, 唐樱摸着胸口想，还是别有下次了。之前唐樱一直觉得乘坐骑的舒适度大于御剑，惠虚御剑好于蛮霓御刀, 蛮霓御刀那种御法她还有些受不了，现在她觉得……蛮霓上君刀御得真不错。 景泓道：“这里是蓑衣古道中段，雾气很重, 凡人肉眼, 三步开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唐樱张望了一下, 她眼前虽也有厚厚的雾气, 但看得挺远的。 景泓说：“看见没有，那里两个人, 就是善魔和火魔。” 唐樱的确看到那里有隐约两个人影, 距离还是有些远，因此探测值上没有反应。 “我们过去？” 真到了跟前，唐樱生出两分忐忑来。 若州的镇魔地点离万和楼不算近, 她和景泓还不熟悉, 不知他靠不靠谱。扭头望去，景泓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唐樱：“……怎么了？” 景泓笑道：“你倒也不怕我心中另有打算？” 唐樱：“比如？” 景泓说：“比如我与天魔沆瀣一气, 知晓你是正派修士除魔关键, 因此故意将你引来, 稍后便将你喂给天魔。” 唐樱：……！！ 景泓这么一说，她立刻觉得浑身发毛起来, 因为浓雾, 她的衣服已经有点湿了。景泓周身倒是干爽利落, 唐樱也试过课上教的用灵气烘干衣服，但太麻烦，索性不管，尽快搞定完天魔回去换衣服得了。 唐樱摸了摸自己发冷的胳膊，结巴道：“你、你是吗？” 救命啊天道老大！你的优秀员工好像要死了！ 景泓倏然一笑，说：“不是。” 唐樱：“……吓死我了。” 她拍拍胸口。 景泓又说：“我说不是你就信？” 唐樱：“……” 不远处，那两道身影动了动。 唐樱反而冷静下来：“你若真的是，何必这么跟我废话。” 景泓道：“说的不错。” 唐樱说：“他们来了。” 景泓问：“你的办法是什么？” “要带去特定的地点。” “最近的是？” 唐樱怀疑地瞅了眼景泓：“你能制服两个天魔？” “我能把他们拖去该去的战场。” 唐樱顿了顿，说：“一州只有一个。” “那就先对付一个。”景泓写意道，“过来了。” 他回身，衣袂在雾中涌动，仙气飘飘，颇具侠士风范。 “两位，”景泓拱手道，“古道千里，在此相遇，是缘。不知能否赏光，去万和楼一同吃道酒？” 唐樱看清了来人，一黑发一红发，一男一女，想必红发是火，黑发是善。 善魔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说：“我们要去秘境，没空喝酒。” 景泓从善如流：“好巧，我们也去秘境。” 善魔舔了舔唇，说：“好巧。” 四人居然就这么同行，往蓑衣古道尽头的秘境前去。 一路上，多是善魔在和景泓说话，言辞间，唐樱听出，他们以为景泓只有洞虚期修为，而她唐樱……更是个修为低微不值一提的小喽啰。 唐樱默默吸收幽玄之气。 幽玄之气越多越好，毕竟幽玄玉和耳机并不能凭空出现，她之前为了新年购物节，已然花了很多铺货，这一路正好补回来。 盯着幽玄之气的数字往上涨，唐樱有些走神，景泓和善魔原本就在聊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寒暄，她便下意识分了一部分神思在金海上，打开商场面板翻看。 正想还有什么好卖，唐樱忽然回忆起来，自己的重任不是赚钱，是为了推广幽玄玉！ 她小幅度甩了甩脑袋，眼角余光忽而看到一抹艳红闪过去。 ……？ 出什么事了吗？ 唐樱定睛一看，方才发现不知何时景泓和善魔已经打起来了。 火魔被一张网禁锢在原地，火焰从她身上腾起来，她面色狰狞挣扎，却怎么挣不开网的束缚。发现唐樱在看她，火魔那双猩红的双眼直直得等过来，一串热焰喷到唐樱脸前，将她颊边的发丝烧焦些许。 唐樱缓缓后退两步。 景泓的嗓音在她耳边冷静响起：“地点。” 唐樱说：“虎头丘。” 天空之上，交手的一人一魔，倏忽不见。 唐樱：……不是吧大哥！你这就自己走了留我和这天魔一对一？？ 那张网在逐渐崩裂。 唐樱又后退一步，喃喃道：“朋友，我说我其实不认识刚才那位对你们动手的人你信吗？” 回答她的是火魔咧开的尖牙。 唐樱往身后看了一眼，蓑衣古道这一段在山腰，浓雾笼罩，往下看时除了模糊青色什么也看不见，心理上，觉得好像那是无底深渊。她努力思考，火魔攻击过来时，自己要是跳下去，能不能保住小命， “在这里！” “对对对就是这里！是个，浑身着火的那个！” 雾陡然散开些许。 一座吊桥摇摇晃晃，在山腰与右边的那座山相连起来——不如说是它本来就在，只是先前有雾，唐樱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除了从吊桥来的，还有从唐樱身后来的。 统共七八人的样子，人人手中都有一块幽玄玉，抬起来朝着火魔，一时间，唐樱听到连续的、短促的、耳熟的“叮”“叮”“叮”声，伴随着“恭喜你，获取净化值五万点，感谢您为除魔事业做出贡献，扫描之后请尽快离开。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上君会很快到达”。 是谁啊——怎么把这个默认关闭只有文字的提示音开了？ 这不是赤/裸/裸的挑衅吗？ “啊啊啊我五万点！” “我也五万点！” “我掉碎片了！！是新的小尸魔，叫小桃！啊我已经能想象去除魔气后的小桃有多可爱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我也有碎片了！叫征歌……怎么是男孩？呜呜，我想要女孩子。” 不是，各位，唐樱扫视这一群不知从哪出现的人，忍不住说：“你们……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知道！”其中一名少年中气十足，一指火魔，道，“这是个魔族。” 还有人关心唐樱：“这位姐姐，你扫出碎片了吗？” 转头和自己的伙伴说：“我觉得豢养的设置不太合理，碎片掉落率太低，遇到魔族的几率就更低了……这样我们哪年哪月能集齐碎片，再把他们养到满级呢？” “对了，”其中一人摸着身上口袋说，“赵师姐钱师姐孙师姐李师姐周师妹吴师妹王师妹……托我帮忙扫，哎呀太多了我给大家分一分，快快，她好像要挣破这网，回头跑掉了我们哪找去。” 几人便忙着开始扫。 “叮”“叮”“叮”…… 不仅唐樱绝望了，火魔都绝望了。 这群修士什么情况，还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啊？！ 虽然她不太懂这群人行为的意义，但感受到了明显的蔑视和侮辱。以前她分明是一出现就令人闻风丧胆的！ “你们——”火魔咬牙切齿道，“我定要一个个将你们烧成灰烬！做我藤兄养料！” 唐樱愣了一下，下意识说：“藤魔死了，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火魔霍然看向她，“信口雌黄！我们天魔是不死之身！小丫头片子，你师父没有教你这一常识么？” 热热闹闹扫净化值的动作这才停了。 一时间，蓑衣古道安静的只剩下景泓留下的束缚网被火烧得噼啪作响，慢慢裂开的声音。 “天魔？”刚才那位念了一串师姐师妹的青年有些发愣。 火魔猖狂大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天魔。” “真的是天魔？” “天魔里有属火的？” “师父遇到过浑身如寒冰的。” “那有火的也不稀奇了。” “看来是真的。” “那太好了！” 火魔：？ 火魔一边继续挣脱束缚，一边问：“你们在说什么？！太好了？这么想自寻死路吗？” 那些人完全没在怕的。 “既然这样，把她拖去我们烟州？” “怎么拖？” “师祖赏你的金刚钵你带没？” “带了带了。” “把她装进去。金刚钵能承受天魔多大的攻击来着？” “师祖说，若遇到天魔我们躲进去，能坚持到他们来。” “妥了！那把她装进去肯定也能坚持到烟州！” 火魔：“……可笑！太可笑了！你们以为那小小钵体能够困住我？！就算到了烟州又怎样！你师父师祖哪怕是十个大乘，也不能奈我何！你们是哪个门派的？竟有这样异想天开的勇气，不错，无谋之勇也是勇，我愿意赞你们一声，好叫你们死个痛快！” 她大吼一声，双臂撑起，火焰烧得愈发得高，那像是钉在地面上的网寸寸崩裂，终成灰飞——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青年低低吟诵，金刚钵飞旋至火魔头顶，将所有的火焰吸入其中，火魔大叫，青年继续诵念，“……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 一切复归平静。 金刚钵安静地回到青年手上。 “哎我艹，”青年猛地撒手，钵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石头，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嘶嘶甩手道，“烫死我了！” 他的同伴们都笑起来。 方才关心唐樱并吐槽豢养不合理的少女道：“这位姐姐，你接下来怎么走？” “我……”唐樱觉得自己在梦游，“我得等人。” “谁？红衣落尽么？” “你们知道他？” “是啊，”少女说，“我们在烟州看到互助专栏的消息，便来了若州，在蓑衣古道徘徊许久，但一直没找到魔族在哪儿。正踌躇之际，有人传音与我们，说魔族在蓑衣古道中段，我们问他是谁，他说他便是红衣落尽，我们就来了。” 那青年从袖中抽出一块长帕，把金刚钵包起来，忍着灼痛托在手上。 少女说：“姐姐，要不我们在这儿陪你等一会儿？红衣落尽能那样传音给我们，肯定至少渡劫期修为了，若他能跟我们回烟州，岂不是更好？” 青年一脸痛苦：“还等？我这手啊，它是人手，人是什么呢，是万物生灵，与动物无异，这手细皮嫩肉的……你们有没有闻到烤肉的味道？再等下去说不定还能开顿荤……” 他身后一女子拍他脑袋上：“少说这些无稽之语！” “唐樱，”景泓身影凭空出现，“搭上我的手，随我去虎头丘。” “你制住善魔了？” “嗯，但速度要快，长久不了。” “唐樱？？？” “唐樱？！！” “樱姐！！！” 唐樱：“……” 景泓等得不耐烦，下来拽住唐樱手腕。 青年伸着手，万般挽留：“樱姐——你等下还回来吗？” 少女说：“唐樱姐姐！太巧了！和我们一起回烟州，不是省了好多事！我们就在这蓑衣古道等你？！” 女子怔道：“传言是真的？幽玄网与天魔之间的关系……” 景泓施舍地对他们说：“等着。” 唐樱又双脚悬空了。 但这次不是飞行，也不是瞬移，而是——某种跳跃。跃迁？缩地成寸？唐樱脑子里涌出各种乱糟糟的名词。总之，景泓带着她在空中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速度之快，唐樱只觉得周边景色产生了奇异的扭曲。 “到了。”景泓说。 竟比从万和楼到蓑衣古道还快。 也难怪之前只要拎着她的衣领，这次却要握她手腕。以这速度这强度，若还是只拎衣领，那景泓抵达目的地时说不定会发现手上只剩下一套衣服了。 唐樱扶着一棵树吐了。 景泓：“……” 他幽幽道：“我许久没带过洞虚期以下，你能活着，幸甚。” 唐樱：“……” 她吐舒服了，拿手帕擦干净嘴巴，再喝了两口自带的水，才缓过气，问：“善魔呢？” “虎头丘顶，”景泓顿了顿，“没时间耽搁了，我带你上去，你速速解决他，别再这么吐啊擦啊喝水啊一套的。” 没等唐樱回答，她双脚又悬空了。 此时此刻，唐樱唯一的感受就是，她想念惠虚，想念蛮霓，想念乌恪……饶了她吧，大乘期，是她不配。 两刻钟后，蓑衣古道。 青年已经把金刚钵放在了地上，那一小片地面，已经被烫得发干。 空气中荡漾着小孩娇俏的笑声：“娘、娘亲！陪灵灵子玩呀。娘亲会做风、风筝吗？” 少女：“会会会，我这就给你做。” “爹爹，爹爹，呜呜呜哇啊——赤羽跟我抢秋千——” 青年：“赤羽这小兔崽子我倒了八辈子霉抽到了他，唉，我的小明珠哭得我心都碎了，我必须得教训他一顿，我这就搞个豌豆射手专门对着赤羽！” 少女道：“是你养的方法不对！我家赤羽就很乖，上梁不正下梁歪，小赤羽多可怜摊上你这么个爹。” 两人拌起嘴来，拌着拌着，眼看要升级为吵架，身后同伴大叫一声：“有网了！” 幽玄玉左上角，四宫格满格。 快信、微言的消息提示音，也都响了起来。 “真有了？” “唐樱果然……” “真快啊。” “若州好福气。” “着什么急，很快我们烟州也要有了。” “就是，到时候我们不都是大功臣？” 虎头丘，金色镇魔阵的丝丝线线缓慢汇拢，收到唐樱身上。 景泓看着少女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在这金光下纤毫毕现，她神情中没有丝毫的痛苦、奇异或是扭曲，只是平平常常地站在那里，然而在景泓眼中，天地间的灵气都疯狂地涌入她身体里，同时，伴随着金光阵法的铺开，善魔在少女手下消弭，他曾看到过的幽蓝细线也蓦然在整个若州铺开，错综复杂的细线上，偶有金光闪动。 唐樱睁开眼，轻轻松松地说：“好了。” 景泓语调微扬：“好了？” 唐樱说：“是啊。” 景泓盯着她：“你没有杀死他。” “啊？”唐樱一愣。 景泓指着虎头丘，说：“你没听到吗？” “什么？” “呼吸。” “呼吸……？” 景泓说：“天魔未死，只是被镇压在此地。这种做法，以前也有人尝试过，能坚持多久？” 【天魔已死，还在呼吸的，已非天魔。】 唐樱复述。 景泓：“不是天魔，是什么？” 【是迷途的灵魂。】 唐樱有点牙酸地念出这句话。 景泓不置可否。 【他们将会在此安息。不需要太久，两日、十日、二十日……这些呼吸便会彻底消散，邪恶的魂魄也会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赎罪。】 唐樱一边照着天道所言回答景泓，一边心中微微一动，想到幻阵中、梦境中的小孩子。 景泓注视着她：“你是谁？” 唐樱背后的汗顿时下来了。她惶恐地捏紧衣角，心道这就是大乘期？未免太恐怖了！可是明明凤乖和兰峤没有这么可怕啊…… 金海之上一片平静，天道又不出现了。 唐樱只能说：“我是唐樱。” 寂静。 景泓若无其事地问唐樱：“回蓑衣古道？” “回回回。” 景泓笑：“紧张什么？” 唐樱：“我没、没……” 景泓伸出手，唐樱乖乖把手腕搭上去。他带唐樱腾身至半空，淡淡道：“你这样的能力，我们大乘期都不曾有，若说魔族是修真界的害虫，那天魔就是狗皮膏药……” “打不死的小强？”唐樱为了显示自己一点没紧张，插话道。 “小强是什么？” “哦，小强，你们不知道，小强是蟑螂，蟑螂你知道吗？” 景泓笑了一声：“蟑螂。嗯。” 唐樱真想拍大腿，她怎么一紧张就话多，还都是车轱辘话，更露怯了！ 她在敏锐可怕的大乘期修士景泓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到蓑衣古道，几人却把她直接和大乘期划了等号：“原来传言不虚，唐姑娘真是比肩大乘期的修为！” 唐樱：……‘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这九个字我已经说倦了。 众人眼中闪闪发光，饱含期待，青年已经把金刚钵准备好，重新托在了手中。 唐樱正要说话，景泓率先开口，笑盈盈道：“这位唐姑娘之能力，哪是比肩，分明是胜过我们大乘。” 唐樱：“……” 她麻木道：“你们烟州哪的，定个汇合地点。” “春涧洞！” 便定了春涧洞不远处的暄延山。 暄延山中有一处瀑布，正是若州镇魔地点。 景泓带唐樱抵达暄延山，用时一刻钟。 唐樱吐了半个时辰，缓了半个时辰，才算活过来。 又等了半个时辰，春涧洞众人抵达。 青年已经拿不动金刚钵了，大叫一声：“她要出来了——” 第84章 心脏 金刚钵剧烈颤动, 出现裂纹。 不多时，它便完全碎裂。 火魔纵身而出，衣摆燃烧, 点燃草地。 景泓一挥手，摁灭了。 火魔：“……” 她脸上浮出红色纹路，似火线似图腾, 冷冷地盯着面前几人。 景泓理理衣袖，道：“你是自己进暄延山，还是我押你过去。” 春涧洞几人在后头哇哇哦哦的, 口中不停小声说不愧是大乘期道君、道君就是霸气之类, 拱火一流。 火魔瞪着景泓, 什么话也没说, 只转身扑向春涧洞几人。几人这才觉出危险，仓皇后退, 年级稍大的挡在年纪稍小的前面, 少女躲在青年身后，叫嚣道：“魔头！我不怕你！” 唐樱：……你倒是站到前面来说这话。 火魔嘴巴一张，火焰喷射而出, 青年嘴上嗷嗷叫着, 手上结印施法速度倒快，他眼前一道透明结界竖起, 与火焰对抗。两相对抗, 声音滋滋。火魔脸色微变, 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叫道：“你竟是——” “没想到？”青年得意洋洋, “我看起来不像洞虚期？” 火魔闻言只冷哼一声, 加大力量：“死在我手下的洞虚期可不少。” 铺天盖地的火。 连站的距离较远的唐樱, 都感受到了那蒸腾烫意。 “道君，”唐樱喊了一声，“你倒是别光看不动啊！” 景泓没有动，只说：“魔族修为境界体系与我们不同……或者说他们没有体系，尤其天魔，不论是样貌、心性、攻击手段都诡谲非常。” 唐樱老实道：“我……没感觉出来。” 她一直觉得魔族没有很难对付，给她最大阴影的也就是蜘蛛魔的样子和藤魔那次给惠虚的伤势了。其他的几次，都非常顺利，就是先前镇压善魔，也是轻轻松松，而眼前这火魔，洞虚期就能抵挡住她的火焰，大乘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景泓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运气好，没遇到最厉害的那几个。” 火魔烧破青年屏障，少女大叫：“救命啊师父怎么还没到！！” 青年一把把她捞起来：“别嚷嚷快点跑！” 他蹬着地面腾空而起，“火烧屁股”此时不是一个形容，而成了一件事实。 所幸，景泓终于出手。 他举手投足都轻描淡写，举重若轻，与之相对，火魔应付就吃力许多，但两人还是有来有回地过了许多招。 火与灵气纠缠，飞溅开来，林子渐渐烧起来。 春涧洞的人哎哟两声，开始自觉救火。 于是场面变成了火魔和景泓来回过招打得有声有色，春涧洞的人前后左右忙着掐灭火苗，唐樱站在中间，觉得自己就差一把瓜子了。 她犹豫两秒，掏出幽玄玉，决定记录一下大乘期道君大战天魔的精彩时刻。 然而还没拍两秒，一道火焰便如箭射来，从唐樱手背擦过！ 她疼得松了手，幽玄玉掉在地上，火魔似乎终于注意到她，闪身到了唐樱身后，一只手钳住唐樱的脖子，扫了眼幽玄玉：“这是什么？” “玉。”唐樱说。 火魔问：“你之前说藤兄死了，是什么意思？” 唐樱觉得自己好难，今天是跟呼吸过不去了吗，她因为缺氧而头晕眼花，艰难道：“字面意思。” 火魔仍然笃定非常：“天魔永生不死。” 唐樱耳中听到景泓传音说：“跟她说点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从嗓子和鼻腔挤出轻蔑的哼笑，对火魔说：“不光藤魔死了，善魔也死了，幻魔妄魔梦魔蜘蛛魔都死了！画皮也死了！还有贪食，还有……” “放屁！”火魔狠狠一掐，吼道，“我看今日要死的是你！” “不，”唐樱虚弱但嘲讽，“是你。” “可笑，太可笑了，”火魔笑得可怖，愈发用力，“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正在这时，景泓闪现到她身后，一只手贯穿其后背，灵气贯穿她的脊柱，将它震得粉碎！他淡淡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火魔痛极，面色扭曲，从喉咙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松开唐樱，跌在地上，从口中涌出岩浆般的血，却还在嗤嗤地笑。 景泓瞥了唐樱一眼：“你还行吧？” 唐樱哑着嗓子说：“行。” 景泓说：“去瀑布。” 脊柱碎裂令火魔一时间丧失了行动能力，但她在飞速自愈，时间紧迫，若无法在此时将火魔镇压，那么接下来又是一场恶战。 唐樱咳嗽两声，说：“走。” 景泓带着她和火魔离开，殊不知春涧洞几人呆在原地，互相对视，喃喃：“太猛了。唐樱，不愧是传闻中的唐樱……” 少女握拳道：“唐樱姐姐，吾辈楷模，我要向她学习，骂天魔就要骂得痛快，我方才还是怯了些。” …… 火灼烧着景泓手臂，唐樱问他不疼吗，景泓说：“尚可以忍。” 火魔笑。 唐樱忽然说：“你是不是还不相信，你会死。” 火魔的眼神告诉唐樱，她不信。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没有弱点的，”唐樱凝视着她，说，“没有真正永恒不死的。” 火魔扬唇笑道：“风不死，云不死，山不死，海不死，日月不死，我们不死。” 唐樱：“……” 她好奇起来：“在你们天魔心目中，竟然自比日月山海么？” 火魔干脆道：“我们才是修道正途！” 瀑布近在眼前了。 唐樱实在没忍住，一边笑一边咳。 火魔恼怒不已，在景泓手中挣扎，挣不过，只能恶狠狠瞪她：“你笑什么？你觉得你们是正统吗？你们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蝼蚁！只寄希望于百难千折之后的所谓飞升！谁知道‘上界’是什么样？谁知道飞升就是好？说不准只是换个地方死罢了！在此天下，只有我们魔族，走的道路是正确的！我们就活在这花红柳绿的世界，永远活着，享尽风光……” 景泓打断道：“享尽风光？我看是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吧。” “迟早有一天人人都会修魔，迟早有一天，人人都会为成魔而不顾一切！”火魔还待长篇大论，景泓丢垃圾一样将她扔进瀑布中。 瀑布水流哗啦啦的，隔着老远，唐樱就能感觉到那冲击力，火魔被瀑布兜头浇灌，身上火焰倏地一灭，冒出黑烟来。 唐樱：“噗。” 火魔气得直叫：“我定要将你们烧了！” 景泓朝唐樱一抬下巴：“去吧。” 他将火魔丢在瀑布下潭水中的石头上，那块大石头被瀑布日夜冲刷，中间已经凹下去一块，火魔想爬起来而不能，她脊椎还没完全愈合，巨大的水流力量更让她无法抵抗，只能半淹在石坑里，可怜兮兮地浮沉怒骂着。 景泓将唐樱放在石沿。 唐樱刚才被掐得脖颈还作痛，不可否认，她对火魔有些许惧意，只能深呼吸一口，咬咬牙上。 她靠近火魔。 伸出手，灵气涌到手上，接着是一层金光，耀眼夺目。 火魔呆了呆：“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别过来！别——” 唐樱的五指刺入她的胸膛。 抓住她的心脏。 火魔叫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她冰凉的手冒着蒸腾白气，抬起来握住唐樱的手腕，跟着唐樱的手一起插进自己的胸膛中，触碰到那活蹦乱跳的心脏，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然缩回手，说：“不可能！两万年前我就没有心了！不可能！这是什么？！这是你放进来的是不是？！” 火魔仓皇抬眼看向唐樱，她的眼睛很漂亮，是桃花眼，瞳孔火红，睫毛也是红色，此时流露出万分的茫然。 唐樱轻轻地说：“这就是你的心啊。” 她手掌合拢，用力。 火魔的心脏在她手中化为齑粉，金色的镇魔阵层层叠叠如涟漪般铺展开来。 唐樱闭着眼睛，感受到身上暖洋洋的，灵气温养她的经脉，她觉得有一种奇怪的饱腹感。 神识内视，下沉到丹田。气旋搅动，如有实质，因而艰难堵塞不已。 好像是最近两次镇魔，灵气吸收得太多了？唐樱不自觉嘟囔出声。 她身在局中，未能看透，倒是镇魔阵外，景泓看明白了。 是要突破了。 但还差一点契机。 他随手摘了片树叶，弹指飞叶，将这一点契机给唐樱送去。 唐樱只觉得自己一个晃神，就坠入了奇异之境。似梦似幻，似虚似实。 她站在万和楼外，看着善魔和火魔走进去，便也跟进去。 善魔看着较为年轻面善腼腆，火魔则更像个脾气火爆的姐姐。他们落座点菜要酒，正吃着喝着，隔壁桌不知怎的，吵了起来。 甲说万和楼这道醉蟹，烧的不如你夫人烧的好吃。 乙说是啊。 忽而一顿，你怎知我夫人会烧醉蟹？这是她家中祖传手艺，从来只烧给我吃过。 甲愣住，结结巴巴地说，哦，是吗，这样吗……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乙见他如此情态，哪还猜不出事情如何，他怒道：好啊，我将你当作朋友，你竟背着我与我妻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甲说荒谬，绝无此事。 不仅如此，他还一手指天，赌咒发誓，与乙妻绝无苟且。 乙连连冷笑，说那你解释解释醉蟹。 甲眼珠子一转，咬定是乙妻烧给他吃，他不知什么内情，也没做过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也是乙妻对他有意思，他绝没应过。 这时，善魔转身，到了两人身边。 周围已有许多人在看热闹，善魔笑眯眯地问乙：“你一定想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吧？” 乙说：“你有办法？” 善魔说：“有。” 甲说：“有什么办法尽管使出来！我不怕！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善魔从宽袖中拿出一只青瓷罐，说：“罐中有两只虫子，一只名善，一只名恶。你将手伸进去，把你做或没做的事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说出来，若你说的是实话，善虫便会咬你一口，然后松开，你能安然无虞地活下来，若你说的是谎话，恶虫便会咬你一口……” 看热闹的人问：“咬了会怎样？” 善魔微微一笑，有几分天真：“会浑身溃烂而死。”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后退一步。 甲额上已经沁出冷汗。 善魔说：“你二位要试一试么？” 他看向乙：“想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有时得拿自己做筹码，才有说服力，你问他一个问题，他问你一个问题，你们诚实作答，或生或死，公平。” 善魔眼中闪过一道浅浅的光。 乙犹豫少许，咬牙道：“好！” 善魔笑道：“那谁先来？” 第85章 加更 甲乙都互指对方。 善魔还是那副纯真无害的笑脸, 说：“这样，你们先将问题提出。” 乙自然问的是甲与他妻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甲脸色涨红，想了一会儿，也问了个刁钻的问题。他问乙常年在外经营生意, 身边有没有过其他女人。 围观群众哄堂大笑, 虽乙还未作答, 但许多人脑中已有无尽绮思。 善魔问：“那谁先伸这个手？” 青瓷罐分明颜色明亮，但洞口幽黑，叫人心生惧意。 两人互相推脱，围观群众便有人出演讽刺他们胆小怕事。 善魔敲敲罐子, 声音脆响, 他道：“若说的是实话，又有何惧呢？” 他看向甲：“你先前口口声声, 指天发誓，如今怎么不敢了？承认自己是说谎了？” “自然不是！”甲信誓旦旦。 善魔微微垂头, 做了个请的手势。 甲望了望四周, 众人目光灼灼, 他骑虎难下。他舔了舔唇，咽了咽唾沫, 自恃修为不低, 元婴期一些地方，都能被叫上一声老祖, 区区虫子, 真能叫他溃烂而亡不成？这小子看起来面嫩，感受不到他的修为, 谁知他是不是在随口唬人？ 甲的心理活动在唐樱耳边震声而响。 唐樱：“……” 而后, 他一脸决绝, 将手伸入青瓷罐中。 甲咬着牙，忍着怕，一字一句道：“我发誓，从未与他夫人有过任何逾矩之事。” 他感到真的有一只小虫子，在他指尖轻轻咬了一口。 甲害怕得大叫一声！ 群众大笑，笑他是不是真的心虚，或是真的胆小。 很快，那小小的刺痛消弭于无形。 甲抽出手，心道自己没事，看来是这小子说大话。他为了挽回颜面，哈哈笑道：“我当然紧张！我说的可是实话，若被错杀，岂不是天大的冤枉？所幸这虫子小归小，但通人性，知道我没说假话。” 他得意洋洋。 轮到乙了。 乙将手伸入青瓷罐中，沉默须臾，才说：“我出门在外，身边确有过别的女人。” 甲说：“好哇！你就是个负心汉！” 乙掀唇一笑：“我养在身边的女人，是得了夫人允许的。我夫人大度，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乙也觉得被虫子咬了一口，不过除了刺痛并无大碍。 他抽出手，甩了甩。 群众觉得没意思：“他俩都没事，是都说了实话？还是你这善恶虫徒有虚名啊？” 善魔狡黠笑道：“他们一个说了实话，一个没说实话。” 群众沸腾道：“怎么会？他们两人分明都没事啊！你说的溃烂而亡呢！” 善魔缓缓扫视过人群，说：“你们猜猜，谁是说谎话的那个？” 有人指甲，有人指乙。 善魔抱起青瓷罐，将罐贴在脸上，状若抱着婴孩，与它细声交流：“罐儿，你说，谁是说的是谎话？” 不仅当事两位，就连围观群众，也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火魔在身后咯咯直笑，一时之间，万和楼凉风扫过，人人都觉得发冷。 甲惨叫起来。 他“啊”“啊”两声，颤抖地看着自己指尖，皮肤下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拱动，钻出皮、钻进肉，他疼得摔在地上，打滚，嚎叫，周身灵气紊乱，试图集中到手上消灭虫子，却只激得虫子愈发繁衍快速，毒素则蔓延地更快，他骨肉先溃烂，再被虫子一口一口吃尽。 群众们后退两步，都惊呆了，没人开口。 善魔咦道：“不是你们要看溃烂而亡吗？” 一股恶臭蔓延开来。 乙有些发抖，呆呆地看着甲的尸身，一时说原来他当真与我妻有苟且，一时说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这样。 善魔只笑，淡淡道：“虚伪。” 忽然，乙也叫了起来。他出现了和甲一样的症状！ 乙刚才见过甲惨死之状，吓得屁滚尿流，抱着善魔的腿大喊道：“我说的是实话啊！我说的是实话啊！小友，先生，道君，我说的是实话！” 善魔说：“我当然知道，你说的实话。” 乙嘶声喊道：“那为何会这样？救救我，我分明说了实话！！啊！啊啊啊——！” 善魔一脚把他踢开，抱着罐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与火魔笑语：“真笨。我这是善恶罐，里头是善恶虫，只判断是善是恶，与实话不实话有什么关系。” 火魔点头：“确实，这些修道的脑子就是不怎么行。” 群众中有人鼓起勇气道：“可他也不是恶人啊！” 善魔回头看了他一眼，忽而肩膀抖动，笑得喘不过气来。他问：“那你是恶人吗？” “我当然不是。” “那你敢把手伸进罐子吗？” “……” 善魔诱哄道：“善恶虫能辨善恶，你若是善，必定能全须全尾地离开此地。你是善吗？” “……” “看，”善魔笑，“你不是。” 他对火魔说：“我早说了，天下无人是善。我将除恶引为一生己任，若要说善，非我莫属。” 火魔赞同。 好家伙，唐樱心想，原来善魔是这么个善法。 怪不得景泓说善魔虽叫善，但极恶。这特么除了他全天下人都是恶都该杀，果然他本人最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唐樱正这么想着，场景倏然一变。 这次，她成了坐在桌上的那个，善魔抱着罐子，问她：“你是善吗？你敢把手，伸进我这善恶罐里吗？” 唐樱：“……” 她犹豫了一下，说：“我挺、挺善的吧。” “你善吗？”善魔凑近了，一字一句，“你杀了蜘蛛、杀了藤、杀了幻、杀了梦、杀了妄、杀了画皮、杀了贪食、杀了我、杀了火，你手上鲜血累累，你是善？” 唐樱盯着眼前的幻象。 她知道，这个善魔是假的。真正的善魔不久前刚被埋葬在若州虎头丘。这幻象，是她心中隐约魔障、尚不清晰的心结、每次镇魔时自己都没有明确察觉的动摇。 唐樱感觉到自己丹田隐隐作痛。 灵气在飞速旋转，搅得丹田里天翻地覆，搅得她冷汗直冒，经脉发疼，太阳穴跳动，手指微微抽搐。 善魔逼问：“你是善？你鄙视我，但你与我有何不同？不过是以正义之名，行杀戮之事。” 唐樱说：“我杀的是魔。” “哈，”善魔说，“魔？魔是什么？在成为魔之前，他们也曾是人。” “除魔卫道，我是正义。” “除恶卫道！我也是正义！”善魔盯着她，“可你杀了正义的我，你还是正义吗？” “你不是！”唐樱心中骂道，这简直是胡搅蛮缠。 善魔优哉游哉：“那你说说，我们有什么不同？” 唐樱神思放空片刻，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哑声说：“我不是杀人，只是让他们……安息。” “不不不，”善魔说，“根本不是安息，天道分明说了，还要他们赎罪。怎么赎罪，下十八层地狱受苦受难？这叫安息？” 妈的，唐樱喃喃着骂了出来，这顶着善魔的脸说些善魔绝不会知道的话真叫她瘆得慌。 虽然丹田痛得要死，但她还得打起精神跟他辩论。 “好，说说我们不一样的，好吧，”唐樱说，“第一，我手法没你这么残忍，你承认吧？” “嗯。” “第二，我对象明确，不滥杀无辜。” “是魔就不无辜？” “天魔不无辜，”越说唐樱思路越清晰，她毫不畏惧地和这个幻象对视，“绝不无辜。除非你告诉我，有哪位天魔是清清白白手上没沾过一滴血的。” 善魔笑起来：“没有。我们都血孽深重。” “对嘛，”唐樱用力咽了咽唾液，润润干涩无比的嗓子，“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 唐樱犹豫了一下，说：“……你们，成为魔以后，已经不再是你们本身。你们叫藤魔幻魔梦魔善魔……这样的名字，不是正经名字……正经名字，比如说，秦深原。” “秦深原？” “拓州韵城人，家门口有一棵柿子树，柿子很甜。他叫秦深原，而非幻魔。”唐樱说，“剥去叫什么魔的外衣，长眠某地安息，每个人都对我说过他们本来的名字，是哪里的人，他们记忆中的美好，他们的故事……那才是他们本身，而不是什么魔。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善魔怔了一怔。 唐樱笑道：“哦你肯定不记得，因为你是我的幻象，而我还不知道善魔叫什么。” “重要吗，所谓的名字，过去？”善魔说。 “当然重要，”唐樱确定道，“这一切，构成了你。” 金光散尽。 唐樱睁开眼睛。 她身上积了一层厚厚的污垢，丹田中不再是充盈的灵气气旋，而是悬着一颗沉甸甸的金丹。 唐樱：哇塞！ 景泓在后面悠悠道：“这里正好是个水潭，你自己洗洗干净。春涧洞洞主来了，我与他去说两句。” 唐樱回头，看到景泓，不知为何，觉得恍如隔世。 景泓道：“洗完自己过来。到人家洞天门口，没有不去拜访的道理。速度。” 唐樱比了个OK的手势，猛然意识到景泓这个修真界人看不懂，便收手，扬声说：“好的好的！我速战速决！” 她一个猛子扎进水潭，凉得她哆嗦了一下。 瀑布声震耳欲聋，唐樱闷头泡了一会儿，却觉得神清气爽，心灵上得到了抚慰和平静。 伴随着突破，解决了一个小小小小的心魔。 或者顺序交换一下也可，解决心魔顺带突破。总之从身体到精神上都很舒适。 这次出行，若州虎头丘镇了善魔，烟州暄延瀑布镇了火魔，三十六座基站已完成了九座，四分之一的进度，唐樱很满意！同时，自己升级到了金丹，结识了超级厉害的大乘期道君，……收获颇丰！ 远在云山，甘琥天说出自己给唐樱发消息要在胥州通网之后，余看霜几人便大骂他叛徒。然而一整天甘琥天都嘿嘿笑着，表示自己不跟他们计较，得意地说“世界就是这个道理，谁手快东西是谁的，这幽玄网，我替我家胥州要定了”。 几人后来都争先恐后地发了消息给唐樱，然后忐忑地等待，不知道唐樱是会看先来后到，还是看交情。 抓心挠肝地等到下午。 五人组等来了令人心碎的若州、烟州通网的消息。 甘琥天愉快得意了一下的心情顷刻间破碎。 余看霜则呜呜道：“樱姐不爱我了！” 燕无咎瞥他一眼，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杨南期艰难挽尊：“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付巅：“虽然我本来就没报什么期望但……” 唯有康登敦厚道：“幽玄网只有樱姐能布，她选择哪儿就是哪儿，我们本就没有置喙的权利。” 甘琥天垂头丧气：“唉。” 黄昏，唐樱一一回复。 “不好意思，才看到消息，下次一定。” 第86章 扫尾 大事做完, 唐樱在回云山之间，还得善后扫尾。与春涧洞的前辈们谦逊交流一番，将来此目的稍作修饰告知对方。 春涧洞洞主看起来很年轻，一袭绿白长衫, 跟棵葱似的——一棵漂亮的葱。 唐樱被自己脑补得有些想笑, 但洞主很和气, 诚挚地邀请她和景泓进春涧洞，与他们做一番友好交流。 春涧洞中景色极美，和明心谷一样，透着世外桃源的气息。 去蓑衣古道的那几个人热心地和唐樱说了许多, 春涧洞这边一排屋舍是就寝的地方, 那边一排鸡鸭圈里头的鸡和鸭很会下单，每个月师祖也就是洞主的师父会给他们讲经……种种种种。 还说到春涧洞与浮空岛的关系。 浮空岛是烟州最有名的佛修门派, 空成、空和都出自岛内。而春涧洞也是修佛的，只是修的不算一家。春涧洞没有那么多规矩, 该吃肉吃肉, 该恋爱恋爱, 也不用弟子剃度更改名号…… 唐樱说：“我看空成与空和也没有剃度呀。” 答：“那是因为他们已是渡劫期。浮空岛渡劫以下，一水儿的光头。” 少女道：“而且我们春涧洞好吃的也多, 浮空岛他们那些小和尚可怜死了, 整天就只能吃丹药饱腹。” 青年说：“环境也是咱春涧洞好啊！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浮空岛飘在天上，也就云多吧。” 唐樱心道, 这真是毫不掩饰的拉踩啊。 在春涧洞中逛了一圈, 天色已经不早。 不过来都来了，洞主聚了些弟子, 邀请景泓讲两句与修道有关的经验, 有时寥寥几语, 最能点破人心迷障、突破境界。他聚了些弟子在此，景泓便意思意思，十分随意地讲了两句。 大乘期少见，大家眼巴巴等着他继续说。 景泓说：“没了。” 洞主：“……” 唐樱也想，来都来了。 她干脆坐到众人前面，一撩衣摆，开始安利幽玄玉。 …… 按景泓的说法，晚上赶路不太安全，加上不知季岚和苗御是否还在万和楼等他们，便决定回一趟若州。 季岚和苗御果然还在万和楼。 季岚有些惊诧：“事情办完了？” 唐樱心情很好，说：“办完了。” 苗御指了指她脖子上清晰的红指印，问道：“要不要涂些药？我们明心谷的草药不错的。” 唐樱笑道：“好呀。” 苗御便拿出药膏给她，唐樱自己慢慢涂，药膏冰冰凉凉，敷在脖子上，很舒服。 其实她突破到金丹后，伤已经好了许多。嗓子不哑不疼，这指印只是残存的一点皮外伤。 季岚还是有点困惑：“不是说对付天魔吗？” 唐樱说：“是啊。” 季岚艰难道：“所以你说事情办完了的意思是……？” 唐樱说：“就是，办完了。善魔和火魔，长眠地底啦。” 季岚：“……” 他不自觉地看向旁边不语品茶的景泓，说：“这位道君是什么来头？竟能……” 景泓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打断他：“可不是我的功劳。杀魔一事，全仰赖唐姑娘。” 虽然景泓说的是实话，但唐樱还是莫名哆嗦了一下。 季岚震惊地把目光转向唐樱：“真的？” 唐樱吸了口气，想了想，说：“不不，以我个人的能力，是做不到杀魔的。没有景泓道君，我已经死在火魔手下了。” 景泓只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季岚虽还有些不明不白，但心底总算觉得这个答案比他方才脑补的要合理多了。 可怕，一定是之前论坛看多了，竟然在一瞬间动摇了一下，怀疑唐樱是不是真的仙神下凡什么的。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从没有这种先例！但凡多读些史书，就知道以前传的哪位哪位前辈是仙神下凡都是谣言。他要坚定自己的思想。 在万和楼吃了晚饭。 苗御问道：“道君与姑娘是在万和楼休息，还是去我们明心谷过夜？” 季岚起身：“去明心谷吧。我许久未见吟屏，想与她叙叙旧。” 他回头对唐樱撂下一句：“姑娘自便。” 唐樱说：“那我也去明心谷。” 她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万和楼是若州最大的酒楼，三教九流的人来往，她一个小姑娘，心里还是会有些发憷。 四人便决定回明心谷。 景泓作为大乘期，速度肯定是最快的。他问：“有人想与我一起吗？” 目光倒是明明白白落在唐樱身上。 “……”唐樱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景泓笑道：“你突破至金丹之后，回程的感觉不是好多了吗？” 唐樱坚决道：“多谢道君好意，是我无福消受。” 她转头可怜地看着季岚：“季师兄，你带我吧。” 季岚莫名其妙，但自家师妹，这样恳求，没理由拒绝。 …… [闲聊]我终于又上线啦！ 楼主：[图片]看到季师兄带着唐姑娘回来，我就有了预感，打开幽玄玉一看，果然信号格子满了！我们若州也翻身了！ 1楼：樱姐去若州了？ 2楼：是了。我今年大比认识的若州莫忧学院的朋友激动地给我发了消息。 楼主：再放点师兄和师妹的相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今天师妹乘着师兄的剑回来的，天色很暗，所幸月华如水，幽玄玉还是照得清清楚楚。 4楼：楼主在若州？这地方我怎么没见过？ 5楼：这是明心谷啊，一般人肯定见不到，因为不让进[大笑] 6楼：哇，这就是唐樱？久仰大名，比我想象得漂亮。 7楼：师兄也不差啊，叫什么名字？玉号有吗，微言账号有吗？ 8楼：季岚嘛，今年大比云山三个化神期之一。 9楼：才二十多岁吧……就化神了，岂不是又是注定渡劫期坎坷，大概率早死…… 10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11楼：不一定啦，二十多岁化神不代表三十多岁能渡劫，便是天才，也多的是化神卡二三百年的。 12楼：我觉得这种少年天才，早些找道侣比较好。七十年前那位你们还记得吧？也是年纪轻轻，到了渡劫期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才找道侣，结果与师妹成婚，没撑到三年，留下他师妹孤零零地带两个孩子…… 13楼：忽然想到，师兄师妹，师姐师弟，向来是出道侣的搭配。 14楼：这么一看，这两位这在月色下的身影，还真是有几分般配。 …… “咔嗒”。 燕无咎手中的幽玄玉裂出一道狰狞纹路。 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将幽玄玉放在桌上。 这是唐樱送他的，他不能真弄坏了。 只是忍不住。 燕无咎看了眼自己屋中墙壁上挂的剑，心道，御剑他也会。 第87章 归程 唐樱被景泓的速度搞出了阴影, 坚决不愿意再与他同行。 景泓也没意见，说那他在明心谷多留几天。 季岚则担当起了护送师妹回云山的职责。 两人上路，漫长归程, 总要聊两句。 季岚不是沉闷的性子, 但相较学院大比初见时也有了些许变化——似乎变得更沉稳了。 从若州到云州, 以季岚的速度, 要走一天半左右。路上唐樱见他御剑潇洒, 心里痒痒，想学，季岚便教了点儿。 在云山学院中, 金丹期正好是适合学习御剑的修为。一般来说到了这个境界, 对灵气在大方向和细微处的控制都会比筑基期进步不止一点。 然而教了唐樱不到两个时辰，季岚就累了。他不好打击唐樱兴致勃勃想学习的心态, 只含糊道：“会御剑和会教御剑是两回事，是我学艺不精，等到了今年秋, 大家的修为普遍提上来，剑课先生便会教授御剑, 肯定教得比我好。” 唐樱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暗叹一声, 收了剑。 没有练剑耽搁, 两人速度都快了很多。 夜色黑透时若州和云州间的夙州一家客栈落脚, 为了赶路, 第二天天不亮便起床。 不练剑了, 唐樱便努力找些其他话题。 耳边风声呼啸,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唐樱问：“季师兄是哪里人啊？” 季岚答：“胥州宋城。” 唐樱说：“哦, 西陆那边, 那为什么来云山学习？” 季岚说：“自小喜欢云山。” 沉默。 唐樱说：“云山是挺好的啊。” 季岚说：“嗯。” 季岚也很努力不冷场：“师妹是哪里人？” “云州珞城。” 沉默。 唐樱：“哈哈，小城，师兄应该没听说过，多是凡人，修士不多。” 季岚说：“……嗯，宋城在胥州，和丹黛城差不多，很热闹，修士也多。” 唐樱：“那真不错。” 沉默。 唐樱：……救命！什么时候能到云山，这十级尬聊她快受不了了。 一时间，只有风声在两人耳畔。他们御剑的高度不低，鸟儿都碰不到一只。 忽然，季岚问：“你与燕无咎关系不错？” 唐樱回过神，说：“还行。” 季岚说：“我还以为，他这样的人在云山，不会交到朋友。” 唐樱顿了顿，说：“这是不是一种偏见？” 季岚笑道：“是吗？我觉得是人之常情。一想到他体内流着一半魔族的血，谁都受不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四五年前，人魔大战将将尘埃落定，象央子从魔渊中救出几位女子和孩子，其中便有燕无咎的母亲燕杨柳。消息传出，天下哗然，夙州燕家很长一段时间在众多家族门派前都抬不起头来，直到燕家家主宣布，将燕杨柳除出家谱，从此不再是燕家人，议论才稍稍止歇。” 唐樱说：“可是燕无咎做错了什么呢？” 季岚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会儿才说：“他没做错什么，但注定没有人会喜欢他。” 唐樱小声道：“我就挺喜欢的。” 季岚居然没有表现出诧异，只说：“珞城肯定很安宁。从未遭过魔族侵扰吧？” 唐樱回忆了一下模糊的记忆，说：“是的。” 季岚说：“被火烧过的人知道疼，见到火靠近会躲，没疼过的人，会觉得火美。当年那些女子，未尝不是因这种心态，陷入魔族织下的情网，结果呢……”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季岚话锋一转：“听那天道君与你的意思，以及传言，你当真能杀死天魔？” 事到如今，这已经没什么可否认的了，唐樱便说：“是。” 季岚说：“有一个天魔，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是在西陆，夕州遇到他的。成晖——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在飞泉斋学习，坐前后桌，他是夕州人，我那时在夕州观澜界学剑，他便常邀我出去放松、游玩。那天我们在夕州有名的甜糕水榭，赏景吃糕点，那个天魔在人群中……身形颀长，一头散乱黑发，原本瞧着并无异样，但忽然间向我们发难，他似乎极其擅长暗器，我们甚至分不清那些暗器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是由什么做成。当天，水榭死伤百余人。他大笑三声，说了三次‘好玩’，然后走了。” 唐樱睁大眼睛，饱受震骇。她吸气道：“……丧尽天良！” 季岚回头看了她一眼：“若我能找出他，你能杀了他，为成晖，还有那近百无辜死去的人报仇吗？” 唐樱果断道：“当然！” 说完，唐樱犹豫了一下：“可是天魔毕竟危险，师兄虽然是化神期了，但仍然不是天魔的对手。就连惠虚上君，都被重伤过……” 季岚说：“我知道。当年人魔大战，修士这边粗略一算，死了上千人。前辈没有后退和害怕，我怎会怕？就这么说定了，我会留意那天魔的消息，若是师妹遇见他，也务必记得告知我一声，我要亲眼看他死。” 话题变得太沉重了。 唐樱突然想起季岚和燕无咎那次擂台比试，想了想，问道：“师兄，你虽言辞间说不喜欢燕无咎，可是那次擂台比试，对他还挺有风度。” 季岚笑道：“我毕竟是他师兄，境界高过他这么多，再不风度一些，显得我多难看。” 唐樱暗戳戳地问：“听说是燕无咎主动提出比试的，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季岚顿了下，似是磨了下牙：“他是惦记着我那次被梦魔扰了心绪，想对他出手。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要不怎么说还是身上有魔血，狂傲恣肆，他说既然师兄想打，那就堂堂正正打一场，还说怕我迟迟等不到一战，心魔难结，便来成全我。” 彼时燕无咎面冷如霜，在天玄斋外拦住季岚。 他礼数倒是做得周全，拱手低头，恭敬叫了声：“季师兄。” 季岚心中虽然不待见他，但不被魔障影响时，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到位的，便笑着问：“不知师弟来此寻我有何要事？” 燕无咎抬头，漆黑的瞳子正正盯着季岚，说：“季师兄那日得知我身份，差点儿对我出剑，后来师弟听闻师兄闭关去了，这些天日思夜想，觉得牵扯心魔，还须要郑重对待，既然师兄想打，那就堂堂正正打一场。虽然我不是害死师兄好友的天魔，但身负血脉，便背负其罪，师兄恨也好，厌也罢，都是理所当然……” “不不，”季岚已经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讽刺，便道，“师兄痴长你几岁，也是读过书的，道理还是懂几分，怎会迁怒师弟？” 燕无咎唇勾了勾，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然而那日师兄确然是想与我打一场的，我也有此意。毕竟师兄既然动了杀心，若将它压抑心中不做纾解，日后心魔壮大，于修为无益，倒是与我战上一场，不论结果如何，益处会肯定大于害处。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来成全师兄。” 季岚：“……” 他险些气笑：“行。”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季岚都觉得自己亏了。 他虽赢了，但赢得憋闷，燕无咎可显得比他痛快多了。表面上说是为了成全他而约战，实际上，恐怕是燕无咎更想打那一场。 当日打完，燕无咎下了擂台，对季岚说：“师兄不愧是师兄。” 季岚微笑：“当然。” 燕无咎说：“不过修道这事，难讲，时日久了，说不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季岚保持住微笑：“再怎么变，师兄还是师兄。” 燕无咎笑笑，行礼离去。 季岚回忆得已经开始生气了。 唐樱却疑惑：燕无咎……狂傲恣肆吗？ 细细回想，刚入学时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还揍过萧未非，但后来就好多了。应该是和云山的学生们熟悉之后，不再那样浑身是刺，顶多不理人。 第二日下午，两人抵达云州。 季岚加快速度，在太阳西沉前到了云山，都是云山人，季岚便直接把唐樱送到飞泉斋门口了。他收了剑，感叹道：“当年我们也是在这屋中、院里，学术法、画符箓、练剑招……” 唐樱冲季岚笑了下，说：“多谢师兄一路护送。” “客气，”季岚说，“都是云山学子。” “师兄这就回若州？” “明日吧，”季岚说，“长途跋涉，我也要休息休息。我也想念芳馔堂的饭菜了。” 他将剑背在身后，冲唐樱挥了挥手：“你进去上课吧，我走了。” 斋内，大家正在听韦照讲数学题。 听得昏昏欲睡。 乐九萤不大乐意听，见到外面的唐樱，眼睛一亮，难掩激动，回头和兰摇风说话：“唐唐回来了！”指着窗外。 兰摇风顺着看去，说：“竟是季师兄送来的。” 燕无咎原本正在写解题步骤，闻言抬头，看过去。 从他这个角度往外看，唐樱与季岚姿态亲密，两人说了会儿话，季岚才离开。 眼看唐樱要进斋，他又垂下头，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写题目。 却发现纸上一滴硕大墨点，不仅污了纸张，连他脑海中原本流畅清晰的解题步骤也模糊了。只听见门口传来唐樱清脆的一声：“报告！” 韦照先生说：“回来了？正好，这是今天的题，去做做看。” 抽给她一张纸。 唐樱双手接过，“嗯嗯”两声，回身往自己的座位上走背对韦照时，脸色却是明显的一垮。 刚出完差回来就要做数学题，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深呼吸一口，唐樱坐定，拿出乾坤袋中的笔墨纸砚，开始写题。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 唐樱正想赶紧回寝室补觉，眼前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抬头，发现是很久没有主动找过她的燕无咎。 她抿抿唇角，尽量平静无波地问：“什么事？” 燕无咎将幽玄玉摆在她面前：“好像坏了，能修吗？” 唐樱看去，发现幽玄玉……屏裂了。 “它……怎么会变成这样？”唐樱吃惊地问。 幽玄玉推广至今，鲜少出现过这种情况，根据天道的说法，玉的结实程度，胜过现代手机。 燕无咎睁眼说瞎话：“好像就是摔了一下。能修么？” 唐樱拿起来看了看：“应该是可以的，但需要点时间。” 燕无咎说：“放你这，修完给我。” 唐樱说：“好。” 燕无咎在她面前站了片刻，没有出声。 唐樱等不住：“还有什么事吗？” 燕无咎摇摇头。 他只是仔仔细细看了她一遍，发觉她似乎瘦了一些。 “不着急，”燕无咎最后说，“慢慢修。” …… 次日清晨，北舍门口，季岚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回若州明心谷。 “师兄。” 燕无咎和鬼魂一样，在晨雾里倏地出现。 季岚：“……有事？” 燕无咎说：“武场这会儿正空。” 季岚：？ 第88章 报点 余看霜神秘兮兮地和唐樱说：“樱姐, 我碰见燕哥和季岚师兄在武场比试。” 唐樱惊讶：“又比？” 余看霜煞有介事：“也许是之前比出了感情，彼此引为知己，这才逮着机会就互相交流、切磋技艺。” 唐樱语调微扬：“是吗？” 余看霜又凑近了点：“不过燕哥叫我别对外人提起, 可能是不希望大家发现他和师兄的特殊关系。” 唐樱莫名觉得有点怪怪的, 开口却道：“那你还跟我说？” 余看霜嘿嘿一笑：“你怎么能是外人。” 唐樱瞥他一眼, 唇角一弯，又被自己压下去。她垂眼，心想余看霜察言观色讨人欢心不知是天赋技能还是后天练出来的, 挺有一套。 她不着痕迹地清清嗓子, 问：“他们两人切磋，结果如何？” 余看霜道：“嗐，那肯定燕哥输了啊，季师兄高他两个大境界呢，这次又没院长布阵平衡修为。” “输了？”唐樱眉皱了下，往外看, “你看到他输了，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余看霜说：“燕哥生猛, 说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要再比一场。” 唐樱：“……” 燕无咎是踩着上课的钟声进斋室门的, 唐樱清晰看到他坐到座位上时抬起手背抹了下嘴，有血的痕迹。 今天是周六，上午是文课和乐课，下午术课，明日休息。 放学前, 燕无咎走到她桌前, 低声问：“我的幽玄玉修好了么？” 唐樱说：“还没有。我给你个新的先用。” 燕无咎想了想, 说：“行。” 每块幽玄玉的外表是基本一致的。目前分为两种, 一种有蜘蛛堂的标识，一种没有。唐樱拿出来的肯定是没有的，背面黑玉光洁温润，燕无咎从她手中接过，与她指尖擦到一点，觉得像是被稍稍烫了一下。 唐樱给完玉，还是问了句：“你早上和季岚师兄又比试了？” 燕无咎顿了一下，说：“切磋而已。” 唐樱说：“输了？” 燕无咎：“……” 他捏紧玉，笑了下：“但打得痛快。” 唐樱心想燕无咎的表现根本和狂傲放肆这几个字一点都搭不上边。她抬头看了看他：“受伤了？严重吗？” 燕无咎说：“没有。” 他收起玉，说：“先回去了。” 虽然已经放学，但斋内人还没有走完。 后院，兰摇风和应观潮在给浣熊喂鸟蛋。 燕无咎头也不回地走，唐樱便也收起一堂课记的术法咒语笔记，探头往后院问了一句：“你们还不走？” 兰摇风揉揉浣熊的脑袋，答道：“过一会儿走。” 唐樱跑过去：“怎么想起来给它喂鸟蛋了。” 应观潮说：“它最近有点蔫，我想着，是不是前院后院的东西吃腻了，就给它带点零嘴试试。” “效果如何？” “还不错。”应观潮说一边说，一边扔了个小小的鸟蛋进浣熊嘴里。 唐樱觉得好玩，讨了两个蛋，也试着喂。 前院，乐九萤从隔壁朝霞斋串完门回来，遇见燕无咎就在门口定定站着。 她好奇歪头看了看他：“你看什么呢？”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乐九萤一眼就看到了唐樱几人在喂浣熊。 朝夕相处这么久，乐九萤已经没有那么怕浣熊了，甚至觉得他们几个和浣熊在一起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津津有味地看了两分钟，一转头，哪还有燕无咎的影子。 净化值获取互助专栏 在专栏发帖时有几个标签，都是景泓自己设定的，分别是“闲聊”“报点”“小尸魔”“互助”…… 这个专栏在若州那次一战成名，春涧洞几人生动描述了他们如何在烟州夙州交界艰难蹭网，又是如何在发现红衣落尽的消息后赶去若州，再是如何见到了红衣落尽道君与传说中的樱姐，由此不仅获得了五万净化值，若干新的小尸魔碎片，还顺带解决了烟州供网问题。 其绘声绘色、洋洋得意的描述，令阅者无不羡慕眼红。 专栏中，闲聊的分类就是闲聊，报点则是若发现可以扫取净化值的地方；在帖子中需要报出相对准确的地点；互助则是其他获取净化值方式的互助，譬如有人想要高价与云山的学生做关于菱的交易，还有人问如何用最快的速度从筑基修到元婴…… 最后小尸魔这个标签，是给大家聊除了净化值相关之外的其他。 大部分是晒图片、视频，还有每个小尸魔身上的故事。 唐樱给每个小尸魔都做了背景、性格和故事。这些故事会在小尸魔和玩家培养出较高的好感值后逐渐展现。当然，好感值没有在台面上具体量化，因此自此越来越多的豢养玩家聚在互助专栏后，便开始十万个为什么、抓心挠肝地问凭什么别人能开小尸魔的过去动画，他们开不了。 一定是因为净化值不够高！ 抱着这样的信念，寻找魔族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春三十六日。 [报点]我发现了我发现了我发现了！！！魔族竟在我身边！ 楼主：启州榴城来福客栈二楼天字号房，速来！我只是习惯性随手打开豢养扫取界面没想到它读取出来了！ 消息不仅在互助专栏传开，也将地点推送到了景泓、蛮霓、惠虚、乌恪、空成和空和的后台。 最快到达的是景泓和蛮霓。 这次扫出的净化值每个人在五千到一万间，随机性强、不稳定，唐樱从后来就能确认，这是豢养最开始的目标——寄身魔的一部分。 当晚，专栏。 [闲聊]啊……我第一次嫌上君处理魔族的速度太快…… 楼主：我去晚一步没来得及扫上[浣熊打滚大哭] 春三十七日。 [报点]我好像也扫出来了，但有点不真实好像 楼主：我远方表叔，路过我们家，还带了好吃的给我们，我也只是习惯地一扫，根本没有报期望，但现在……心情就是很复杂…… 1楼：既然选了报点就速度报点，我上品飞行法器已经准备好了，这次一定比上君们快！ 2楼：同意楼上！ 楼主：望州林荫镇白子巷。 4楼：我冲了！ 酉时。 [闲聊]还有人没找到吗快快快，我看到蛮霓上君的裙子了！ 楼主：那身裙子实在太夺目了！在云上与她正相逢，我一个灵气催动加快了速度抢先到了白子巷！ 两分钟后—— 楼主：散了吧，景泓道君早来了，我没扫到。 7楼：怎会！比昨日还快！ 8楼：天，我在拓州，住得偏，离这两州都好远，是不是注定与我无缘了…… 春三十九日。 [报点]拓州！拓州！拓州来了！！ 楼主：毛里镇烧刀酒摊！是个脸上有疤的大汉，在喝酒！喝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我随手一扫居然中了！ [闲聊]我发现了一件事！ 楼主：随手一扫、习惯性一扫是多么地重要各位！ 1楼：你说得对。 2楼：以后养成随手一扫的习惯，还怕没有净化值？ …… 28楼：不仅要扫到，速度还要快……蛮霓上君到了。 …… 这样的场景在专栏不断上演，随着日子越久，越来越多的人养成了随手一扫的习惯，也有很多对豢养不感兴趣的人，感受到了“扫一扫，随时随地发现新魔族”的，发现专栏就有人蜂拥而至的快乐。 这样的队伍不断壮大，渐渐的，专栏基本固定在每天会有一个报点，偶尔会有两个、甚至三个。 唐樱都不由咋舌，寄身魔到底分了多少自己出去。 除了寄身魔，还有些人是发现了魔族，不过都是些人魔大战后从魔渊跑出来的小喽啰，扫出来的净化值不多，蛮霓到了也只随手就解决了，还不如对付寄身魔复杂，要小心将它与宿主剥离，再装入琉璃瓶。 春四十五日，学院通知下来。 余看霜跑进斋室道：“确定了！四十八、九、十春考！寻常科目四斋混考，再加一样行践考！” 杨南期随口问：“行践考还是东山林吗？” “不是，”余看霜喘着气说，“我偷偷听来的，说要去秘境。” “秘境？！” 飞泉斋瞬间全都哗然，紧接着就是兴奋无比的议论，仿佛这不是考试，而是春游。 只有唐樱，稳如泰山。 突出一个“佛”字。 “樱姐，”余看霜问，“你不激动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进过秘境呢！” 乐九萤得意露齿一笑，说：“我进过！山林野界的妖族秘境，不过那时候太小，刚进去两步我娘就把我拎出来了。” 甘琥天忧心忡忡：“听说秘境都很危险。” 杨南期看向兰摇风，问：“以前的四斋进过秘境考核吗？” 兰摇风扇子一开，悠悠道：“别太兴奋，也许跟你们想的不一样。” “怎么说？” “修真界总共一百多秘境，也不全是要人命的，”兰摇风说，“也有和……嗯，紫府拾遗差不多的。” 唐樱忽然开口，问道：“考核前会告诉我们秘境的名字地点么？” 兰摇风说：“这我就不确定了。” 唐樱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若是能提前告知，我们也许可以去跟陈师兄要份攻略。” “陈师兄？” “攻略？” 只有乐九萤飞快领悟了攻略的意思：“好主意！只是这算不算集体舞弊？” 唐樱想，要攻略的事，怎么能算作弊呢！ 她说：“事情还不一定能成，得要学院愿意提前透露地点，再加上陈师兄的确去过那秘境才行……” 乐九萤说：“肯定去过啊，他也在云山待过嘛。” 唐樱搓搓手，越发觉得好像计划可行。 这时，兰摇风一盆冷水泼下来：“别想了，学院每年都去同一个秘境，其内容透露与否对我们考核没有太大的影响。” “你知道？” “知道，但也没什么好说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第89章 秘境 从四十五到四十七日, 唐樱都在期盼，互助专栏能出一个天魔，到时候景泓或蛮霓召她而去, 她就能堂而皇之放弃考试了。 人有时就会有这种奇怪的畏难心理。 不过上天并没有成全唐樱。 互助专栏每天都有报点的帖子, 但都是景泓或蛮霓到达后就能处理掉的普通魔族或者寄身魔。前阵子浮空岛的事似乎结束了，空成和空和也加入了处理魔族的行动队。 有好事者, 在互助专栏直接出了个统计贴。 春三十七，景泓道君率先抵达，加一分, 总分一。 春三十八，蛮霓上君率先抵达, 加一分，总分一。 春三十九, 蛮霓上君率先抵达, 加一分, 总分二。 …… 春四十七，蛮霓积分五, 景泓积分三，空成积分一，空和积分一。 唐樱追贴追得兴致勃勃，极大地缓解了考前焦虑。 但时间不会因此而停下脚步, 春四十八考试日还是到了。 早晨空气清新, 路边的树愈发得绿，还有一蓬蓬的小花。 到了武场, 岑依然便开始念名分组。 这次的考试科目顺序也是乱的, 得知早晨第一场竟是剑考, 唐樱眼前一黑。 众人去领取木剑, 然后找到自己的对手。 唐樱认出自己的对手是正阳斋林景右，心更是拔凉拔凉的。 林景右看起来倒是风度翩翩，不愧是十大世家出来的，行礼的姿势都非常漂亮，道：“久仰唐姑娘大名。” 唐樱说：“客气，都是同学。” 林景右笑笑：“虽然我对唐姑娘的真实身份将信将疑，但凭唐姑娘在快信群中极其自然地将我等呼来喝去，我猜想唐姑娘不论怎样，定然身份特殊。” 唐樱：“……” 林景右抬起剑，起手式，微微眯眼：“听闻唐姑娘本身实力极强，不知可否让林某领教一番？” 唐樱说：“不可。” 林景右：？ 唐樱没有说话，只耸了耸肩，神情淡淡。 看在林景右眼中，仿佛蔑视。 钟声响起，两人几乎同时出手攻击。 木剑相撞没有金石之声，沉闷，但毫不减弱比试的火/药/味。 两人来往数招，唐樱用尽全力，林景右心存试探，两人竟打了个有来有回。几招后，两人长剑交错，林景右在唐樱耳畔问：“姑娘就是不出真实实力？” 唐樱没有回答。 又过了几招，林景右开始发力，唐樱落了下风，然而这样林景右并不满意：“是林某还不够强么？” 唐樱：“……？” 她不得不开口：“兄弟，你脑补过度了。” 她只是单纯打不过而已。 林景右顿了下：“脑补……是什么意思？” 唐樱说：“就是想太多。” 林景右不置可否：“是么。” 唐樱和林景右实力悬殊，很快以她落败结束剑法考核。 她还挺高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实力相当慢慢磨，这样还比较痛快。 比完在旁边休息，等大家结束回飞泉斋写数学卷子。 这样的间隙，唐樱打开幽玄玉玩了会儿。 没玩多久，燕无咎那边也结束了。 他走到唐樱面前，问：“我的幽玄玉修好了吗？” 唐樱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有。” 燕无咎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很难修？” “嗯……”唐樱说，“因为不仅需要修缮整个玉面，还需要不损伤数据……就是玉中的所有信息。” 燕无咎的眉头松开，不知为什么，眼角有种淡淡的、松缓的笑意：“没关系，慢慢修。” 唐樱压力大：“最近正撞上考试，等考完我会将全部精力投入进去的！” “嗯，好。” 春四十九日，上午考阵法和符箓，中午吃饭，燕无咎来问：“我的幽玄玉修好了吗？” 唐樱咬着鸡腿呆了呆，说：“没啊……” 燕无咎：“哦。” 他顿了顿，说：“不着急。” 燕无咎走后，乐九萤小声说：“他嘴上说不着急，怎么天天来问。” 兰摇风看着她直摇头：“你这妖啊，还是不通人性。” 乐九萤抬眼瞪他，兰摇风微微一笑，嘴硬：“我又没说错。” “是，我不通人性，”乐九萤立刻变蛇，一边吞肉一边说，“我就是条蛇啊通什么人性！” 兰摇风：“……” 他默默向旁边坐了坐。 乐九萤整条蛇竖起来：“你再躲？再躲我吃了你！” 兰摇风：“……” 唐樱：“……还记得最早，你说，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身。” 乐九萤嘶嘶道：“管那么多呢，还是做条蛇自在。” 春五十日，上午考掉了最后一门乐。 都是在武场，四斋混考，唐樱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不是最差的。她以前小学的时候学过吹笛子，便选了笛子作自己的乐器，吹起来曲调流畅清新，虽然不多美妙，但也不算折磨耳朵。 而这些修真学子，一百多人，也有那么十来个彻头彻尾的乐痴。 唐樱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在芳馔堂吃完午饭，未时出发前去秘境。 学院没有透露什么地点什么秘境，唐樱那想要找陈此夜要攻略的计划也就夭折了。 一路上，众人都是兴奋与忐忑交错，情感复杂。 很快，到了秘境门口。 唐樱观察过，是与丹黛城相反的方向，路程只有去往丹黛城的一半，因此他们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这里有三座山，这三座山围出一个小山谷，但秘境不在山谷中，而在其中一座山的半山腰处，那里有一山洞，洞口覆满青藤。 凤乖淡淡宣布此次行践考核的规则：“这次秘境之行，除了是考核，还是一次锻炼，一次经历。这座秘境，是上古大能留下，三百年前被发现，后来云山便用它给予你们一段宝贵的经历。我知道你们中许多人，都是世家大族出身，有些人恐怕在父母族长命下除了修炼，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也不用做，也不用懂，但这对修道来说，是致命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在修道成仙之前，诸位必须学会如何做一个人，人，生于天地之间，长于天地之间，会疲困乏累，亦会欢喜雀跃……” 他说了许多，学生们似懂非懂。 “……入学之际，你们能够入选，是由我确定。你们之中，有资质极为出色的，也有悟性极佳的，有心性坚韧的，更不缺骨骼惊奇对大道一腔向往的。但在你们这一百二十人中，只有一人，拥有的极高的灵性。禅语中提到三个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你们大多在第二个境界，只有她已经第三层。” 有人插嘴问：“谁啊？” 凤乖波澜不惊地道：“唐樱。” 唐樱：？？？ 更让她满头问号的是，现场一百多号人竟然对此一点质疑都没有，全都觉得理所当然。 紧接着，凤乖便将当初的入学考试和唐樱的回答都细细剖析一番，引得众人直呼“竟是如此”“竟能做出如此答案”“这境界之高，吾等无法望其项背”…… 凤乖说：“故而，这次考核对于众位而言，格外重要。” 他伸手一指洞口，狂风骤起，掀起山洞藤帘，洞中悠悠，透出光亮和青绿色，别有洞天。 凤乖说：“你们进去，考核时间是十个个时辰——这是我们在洞外等候的时间，而你们身处其中的时间，是二十年。” 唐樱：“什么？？？” 凤乖说：“内里有树林，有湖泊，有高山流水，有良田千亩，有野兽，有家禽，有上古残魂，有秘籍宝器……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二十年中，以凡人之躯，活下来。务必注意，秘境中的一切，不是幻境，是真实。秘境中分为十处区域，所以你们每十二人为一队，互相扶持，要以家人对待彼此……” 唐樱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怪不得兰摇风说知道攻略也没用，怪不得说跟紫府拾遗像。 二十年。 最后，凤乖笑道：“二十年，弹指一挥间。诸位，请进。” 第90章 考核 凤乖口中的秘境考核：人生于天地长于天地, 经历练才能悟道。 实际上的秘境考核：种田。 唐樱所在区域，三面环山，一面是湖泊。 环境可以算是依山傍水。有一片不小的林子, 有长满杂草亟待耕种的田，有家禽圈, 分别是鸡鸭鹅和猪, 还有四条狗两只猫。 不远处有一排屋子, 共十二间。 除了住宿的房间, 还另外有一座独立的楼阁。 和唐樱分到一队的，大多是熟人。 燕无咎, 宫展眉, 燕瑾若，项羿，应观潮，葛清尘，穆子津, 鱼恬，薛仲正，蒋刃宜, 邵龙丽。 六男六女。 大家互相打了招呼，薛仲正尤其高兴：“樱姐！好巧啊！” 去年秋考，他就在东山林遇见了唐樱和燕无咎，后来被他们托付给了穆子津。仔细一看，今天他们这几个人竟然分到了同一个小队, 不能说不是缘分。 十二人中, 飞泉斋五人, 朝霞斋三人, 正阳斋两人，沆瀣斋两人。 蒋刃宜和邵龙丽是唐樱不太熟悉的，两个都是女孩，蒋刃宜打扮更中性利落些，在学院大比时，她成绩不错，后来的冬考还进了前十；邵龙丽看起来恬淡温柔，和燕瑾若是一挂的。邵龙丽这个名字……唐樱思忖，有些许熟悉的感觉。 丹黛城城主邵家，已知洞虚期的邵龙亭，还有个年纪小的妹妹叫邵小金，不知邵龙丽是否与丹黛城邵家有关系。 总之，分到一起，那按照凤乖的说法，在这“弹指一挥间”的二十年中，他们就得齐心协力活下去。 穆子津动了动胳膊，眉峰微蹙道：“你们还能感知到灵力吗？” 唐樱愣了下，突然发现，她的丹田空荡荡的，她好不容易结出来的宝贝金丹不见了。 薛仲正大惊失色：“没了！我的气旋！” 其他人也都是。 好像一进入秘境，他们都成了凡人。 葛清尘大叫道：“怎么会这样？！” 他很慌乱：“那我们的修为还会回来吗？肯定会回来吧？我辛辛苦苦修炼……” “放心，”宫展眉开口道，“上古秘境多有奇异，此秘境，时辰流逝的速度与外界不同，十个时辰等于二十年，那么我们进来便从筑基金丹变为一无所有的凡人，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此地，空气中也毫无灵气，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凡地。” 应观潮掏了掏袖子：“我的乾坤袋也打不开了。” “啊！”薛仲正惨叫一声，“我也是！我这次分明吸取上次东山林的教训，带了好多吃的！未曾想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失策啊失策！” “不仅如此，”鱼恬拿出幽玄玉，晃了晃，看了唐樱一眼，“幽玄网也连不上了，信号格全空了。” 唐樱旋即掏出幽玄玉确认，发现鱼恬说的不错，她叹道：“看来也没法上网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她可要怎么过啊！ 举目四望，茫然失措。 几人都愣神了一会儿，对于这群十几岁的少年来说，二十年已经超过了他们此前所活过的岁月，在外只是听凤乖说的时候还只是些许不安，进了秘境，望着陌生的绿地，不安便被扩大，成了令人心尖微颤的恐惧。 “大家不要站着了，”最后居然是项羿最先开口，他稳重道，“开始做事情，会好些。我们先确定每个人休息的屋子，一共十二间，大家可以自己挑选。” 有了这么个人起头，凝滞的气氛这才松动。 花了一天的时间熟悉这个地方。 房屋内部的样式与云山寝室相差不多，衣柜中有一套套不同款式的成衣，偏中性，即男女都可以穿。十二个屋子对应四个厨房，即三人一间。独立的楼阁中放着书画用具、各色书籍还有武器、乐器。 唐樱逛了一圈下来，想，大概是学院充分考虑了他们的精神需求。里面的书籍并不全都是正经与修道相关的，有菜谱、话本和小说。 男生住朝北的那六幢，女生住朝南的六幢。 顺序是穆子津，葛清尘，薛仲正，应观潮，项羿，燕无咎；唐樱，宫展眉，燕瑾若，鱼恬，邵龙丽，蒋刃宜。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所有人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非常不妙的事情。 他们不仅被剥去了所有的修为，而且，他们现在像个真正的没有修道的凡人一样，会饿。 单纯的饥饿。 薛仲正崩溃地感受到自己的肠子蠕动，胃部发出不满的叫嚣，他特别想吃东西。 是为了纯粹生存的需求。 不是以前因为受伤失血过多从而反馈在身体上的饥饿，想吃东西也不是过去那样只是嘴馋。而是渴望。 他从床上爬起来。 屋外阳光正好，从气候和周边景色推断，秘境中此时也是春天。 屋外，项羿在练剑。 薛仲正叫了他一声，项羿停下来，看着他。薛仲正问：“你饿吗？” 项羿点了下头。 薛仲正佩服道：“……那你还在这练剑？咱们去找点吃的？” 项羿说：“稍等，我还差一套剑招没有练完，再等我……”他估计了一下，“一刻钟。” 薛仲正说：“那我顺便去叫其他人起来一起？我看这个地方挺大，我们两个人，怕找不过来。” 项羿说：“行。” 第二天，在寻找食物中度过。 鱼恬下湖抓了鱼，其他人大多是从林子里摘了果子蘑菇和野菜。 应观潮在厨房发现了各种调料、面粉和大米。但后两者不多，别说二十年，二十天都够呛能够吃。 葛清尘则在两大间工具房中发现了很多种子和种地用的工具。 第十天。 薛仲正小马扎坐在，仰头望天，他喃喃：“我今天实在不想吃鱼了……我闻到鱼味就想吐……” 鱼恬说：“行，我还懒得抓呢。” 薛仲正哭丧着脸：“那我们吃什么啊？附近果子都被我们摘完了，蘑菇没毒的也都吃了，野菜，唉，野菜的味道还不如鱼……” 项羿看了看众人，沉吟少许，说：“把给我们的土地利用起来，种地吧。” 应观潮早就辨认过各色种子等，做过统计，此时道：“我们能种的，有青菜辣椒茄子萝卜白菜红薯玉米土豆大米小麦……” 薛仲正听得口水都流下来了：“有辣椒啊。” 厨房里留给他们的调料只有盐、糖、大蒜和生姜。 唐樱搓手说：“那咱们就开始研究怎么种吧！” …… 十二个人中，最会种田的，居然是葛清尘和蒋刃宜。 听葛清尘讲了要浇水施肥、注意天气，埋种子的间距要考虑，以后还要除杂草，要防止害虫……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颗粒无收，大家顿时有点头晕目眩。 蒋刃宜说：“最重要的是，秘境中一切都似最平常的凡间，这些土地虽然极适合栽种，但是从栽种、发芽到长成，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唐樱环视一圈，很好，大家已经从头晕目眩变成两眼一黑了。 第十四天。 田地已经除去了杂草，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开始埋种。 第十六天。 薛仲正痛苦呻/吟：“啊……我的腰……” 项羿抿了抿唇：“大家适当休息。”他早上也不再练全套巽罗剑法，而是拆开，分着练了。 薛仲正道：“除了你没人这么变态，大家最近早上都不想起床。” 邵龙丽：“我这辈子没这样疲惫过……” 应观潮沉默良久，说：“我是时候向大家坦白了。” 众人看过去。 应观潮诚恳道：“其实我是个病号，娘胎里带下来的病，身体一直不好，你们看是不是考虑……” 鱼恬顺手扔过去一把草：“想都别想。你就扯淡吧，还娘胎带下来的病，我本身是个妖现在连原身都变不了了还不是积极努力地为大家下水捞鱼，你什么病这秘境都奈不了它何？” 第二十天。 唐樱戴着草帽，在地里蹒跚浇水，叹气：“这才二十天，二十年可怎么过啊……呜呜……” …… 第四十八天。 厨房米面彻底告罄。众人对着厨房呆愣片刻。 鱼恬：“……我去捞鱼。” 薛仲正：“……我去摘果子。” 应观潮：“……我再找找有没有别的能吃的蘑菇。” 项羿：“我去远点的地方找找看。” 燕无咎顿了顿，说：“杀只鸡吃吧。”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鸡是要下蛋的！蛋多重要你知道吗？！” 燕无咎：……不是很知道。 然而反驳完，大家还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当晚，鸡圈里的鸡鸭鹅，永远失去了它们的一位小伙伴。 “真香啊。”大家感慨。 第91章 死劫 自从尝到吃鸡的甜头之后, 在辛苦的劳作之余，大家便时不时宰只鸡鸭鹅解解馋。猪倒还在喂，薛仲正每天都要踱步过去与它们交流感情, 恳求它们长得肥点再肥点。再长肥点就可以宰了！ 生活维持了一种平衡。 虽然种地很辛苦，但是每隔半个月吃一次鸡鸭鹅让众人有了盼头, 看着种子发芽抽苗，也让大家有了十足的成就感。 随着时间愈久，事情便愈渐走上正轨。生活规律，正如天气与田中作物生长的规律。 “孵出来了孵出来了！”薛仲正狂奔到众人围起来的院中, 叫道，“八只, 还有些正在破壳中！” 他这么一嚷嚷, 大家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去家禽圈看。 当日他们反驳燕无咎说蛋很重要, 原因就在这里。一是鸡蛋鸭蛋鹅蛋作为蛋可以有花式吃法, 二是可以孵出小鸡小鸭小鹅, 不出意外，以后可以良性循环，只要控制好, 就不愁鸡鸭鹅吃。 唐樱趴在篱笆上，看着鸡窝中拥簇在一起的蛋壳和冒头的毛茸茸小黄鸡。 她说：“好可爱啊。” 大家纷纷附和。 葛清尘盯着小鸡仔看了会儿, 认真说：“这定然就是凤乖院长想叫我们体悟的, 从鸡蛋中孕育出生命，着实不易……” 他发表了一番关于修道的感悟。 邵龙丽幽幽道：“你还记得修道啊，我都快忘记灵气在经脉中流动是什么感觉了。” 燕瑾若小声说：“小鸡真可爱……但是我们却要把它们养大, 然后吃掉……” 葛清尘说：“这就是自然界的法则, 弱肉强食！” 他又发表了一番为了活下去不管是吃鸡鸭鹅还是鱼, 吃大米土豆还是野菜树皮……都是值得的。 燕瑾若皱了皱眉，不喜欢他这样直白的说法。 唐樱安慰道：“那让我们永恒地记住它们！” 燕瑾若好奇：“嗯？” 唐樱掏出幽玄玉：“拍照，拍视频，出去以后还可以在微言上和大家分享。” 燕瑾若：“……” 唐樱：“你不拍我拍了。” 她咔咔咔连照好几张。 小鸡破壳之后，就要考虑养育的问题。 燕瑾若自告奋勇：“我来吧。” 燕无咎瞥了她一眼，说：“不行。” 燕瑾若：？ 燕无咎一般不怎么开口，燕瑾若又高兴哥哥和她说话，又有点委屈：“为什么……？” 燕无咎说：“就是不行，你根本不会。” 燕瑾若低着头，不说话了。她确实不说话了。 蒋刃宜说：“我来吧。” 鸡仔破壳第十天，十二只小鸡，在这期间陆陆续续死了五只。 面对大家的困惑，蒋刃宜叹气道：“以前养鸡都是我娘负责，我跟着看过，但显然没有领悟到精髓。” 晚上温度低被冻病，水喝多了拉稀，硬的小米吃多了无法消化撑肚子，还有莫名其妙生病的…… 蒋刃宜开始就如何饲养家禽死磕，薛仲正养猪，葛清尘、穆子津、邵龙丽负责田中相关事宜，应观潮整日钻在林子里收集草药，燕瑾若帮忙。鱼恬负责湖里捞鱼改善伙食，项羿最近发现翻过一座山有更密的林子，里面不少野味，但没有修为有些难打。他常和宫展眉结伴去打猎。 唐樱和燕无咎被分配到做饭。 “没想到你还挺会做菜的。”唐樱一边洗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土豆，一边看着燕无咎沉静忙碌的背影笑。 燕无咎说：“以前，有时候会帮我娘的忙。” 唐樱嗯了一声：“我看燕瑾若挺喜欢小鸡的，你为什么不要她养啊。” “养出感情，她还下得了嘴吗？回头又哭哭啼啼。” “你太凶了。” “我就是这样的，不凶是什么样的？” 唐樱口快道：“就是你在我家的时候——” 她刹住。 顿了顿，慢慢说：“就，多笑笑。” 心里不由地有点失落，本来离春八十日不远了，好家伙，现在一进秘境这个时长直接变二十年。 她观察过，进入秘境之后，燕无咎戴的银链一直保持在黑了一半左右，幽玄玉上显示的时间也动得很慢，唐樱发现它本质是在跟随秘境外的时间流速。 燕无咎抓了两瓣蒜下锅，油滋滋地响，蒜香瞬间充满整个厨房。 “啊，”唐樱使劲闻了两下，说，“饿了。” 第一个夏天，久违的，感受到了热。 太阳晒得人浑身乏累，没人想出门，但不出去浇水，田就要被晒干了。 没有风凉阵，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只有热。 唐樱虚弱地瘫倒在席子上，吐着舌头喘气，喃喃：“古代人民生活真是艰难啊，要命啊，好想念社会主义基建……” 炎热伴随暴雨，湿气蒸腾。 晚上睡不着，早上也睡不着，只觉得难受。唯一的幸运是洗澡供水正常。 第一个冬天，大雪。 给每个人准备的衣柜里有几件厚衣服，唐樱全都裹在身上，尤嫌不足。 屋外狂风呼啸，冷气从屋子的缝隙中钻进来。 唐樱实在待不下去，吸吸鼻子，一咬牙一跺脚，出去敲宫展眉的门。 “谁？” “我。” 宫展眉给她开门，让她进来，拍拍她斗篷上的雪：“大晚上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唐樱说：“太冷了太冷了，我想两个人挤一间也许会好点。” 宫展眉莞尔一笑。 她屋中点了两只蜡烛，烧着火盆。设施与唐樱屋里差不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樱总觉得她这里暖和些。 宫展眉指了指她一张架子，上面摆着书，是她从楼阁拿的：“你挑两本读？” “我看看。” 唐樱看书，宫展眉就开始泡茶，一整套流程，一丝不苟，和在辛院初见时一模一样。她面容恬静，淡然，行云流水。茶香与滚烫的热水气息激起唐樱的渴望。 宫展眉泡好茶，给她斟了一杯。 她说：“我和项羿在西山外林中找到的一种似茶非茶的植物，比茶略甜，味道还行。” 唐樱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了：“好喝！” “那多喝点。” 唐樱喝完一杯，唏嘘道：“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又觉得好慢。” 宫展眉深有同感。 她抬头望着窗外，低声道：“从没觉得冬天这样漫长过。” 唐樱说：“下完雪，世界银装素裹，是我以前没有看过的、觉得一定极美的场景。现如今看到了，也的确美极，但还是更喜欢春天。” “万物复苏，阳光灿烂，的确招人喜欢。” 第四年。 一切逐渐走上正轨，大家学会了夏天下水解暑，冬天把屋子缝隙全堵上烧他十个八个火盆取暖，挖了地窖储存冰块和新鲜蔬菜，这样夏天可以拿出来用冰块，冬天也有菜吃。 唐樱从楼阁挑了两本小说，准备作为接下来几天的消遣。 路遇项羿。 顺口打了个招呼，问他：“去楼里？” 项羿嗯了一声：“挑把趁手的剑。” “之前那把又折了？”这几年折在项羿手上的剑不少。 项羿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唐樱说，“反正库存超多。” 项羿点了下头，说：“对了，今天上午运气好，打到一只狼，燕无咎应该正在处理。” “哇，”唐樱说，“我还没吃过狼肉。” 回到院中，正巧薛仲正穆子津挑着担子去施肥。 处理肥料这件事，起初大家也是抗拒，后来都麻木、习惯了。大家轮着来，谁也不偏袒，心理也就诡异地平衡了。 唐樱举起幽玄玉拍了张照——进入秘境四年，她已经存了无数张照片。幽玄玉需要联网的功能受限，但记事本和拍照还是能正常用，也是唐樱为数不多的消遣来源了。 上午的阳光刚好，唐樱坐在院子里晃荡着看书。 岁月静好，唐樱脑海中倏地冒出这个词。 然而当晚，这四个字就被惨烈的现状撕得粉碎。 狼群越过西山，寻崽来了。 放在以前，大家还是炼气期、筑基初期时，在东山林对付濒死之魔所化身的魔狼也不在话下，这样普普通通的狼，挥手就能碾碎之。 然而现在他们肉/体凡胎，听到群狼嗥叫，嘴里的肉手里的汤瞬间不香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项羿霍然起身道：“我去楼里拿刀剑。” 他一路奔跑。 此前种种经验，已经让他们知道，他们在这里，是会受伤的。 因为气候交替，燕瑾若和应观潮在林中受寒，发过高烧；葛清尘田间劳作用锄头时钉伤过自己的脚；项羿追猎物摔过悬崖，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床…… 没有人敢赌，他们会不会死。 狼群是带着杀气来围剿的，尤其是看到院中那一锅狼肉汤。 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一团鬼火。 项羿背着七八把刀剑，沉得他腰都被压弯了。他分发武器，抿了抿唇说：“时间紧迫，只拿了这么一点。” 分完背上的，他还从怀处拿出三把匕首，环顾一圈，给了燕无咎和宫展眉。 应观潮握紧项羿给他的砍刀，喃喃：“考核啊考核，差点忘了，这是学院的考核。” 如此数遍，像是在给自己勇气，提醒自己是云山学子的身份。 宫展眉绷紧心神数了数，低声道：“十二只。” 唐樱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我们一人对付一只？” 宫展眉说：“如果可以的话。” 狼步步逼近。 项羿说：“我对付头狼。” 唐樱缓缓动了动，走到熬汤的篝火边，慢动作捡起一块未烧尽的木头，火焰跳跃，她小声说：“我觉得用火逼退是不是更好？” 宫展眉说：“可以一试。” “大家这是干啥呢？” 一道响亮的男声打破了人狼对峙的平静。 薛仲正刚系好裤腰带，眯着眼睛在夜色中分辨自己的小伙伴傻站着在干嘛，谁料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动了，不仅人动了，还有奇怪的东西也扑了过来！ “小心！”蒋刃宜叫道。 虽然变成了凡人，但在云山时训练的本能还在，薛仲正一个翻滚躲去攻击，嗷嗷叫着：“这什么情况啊？？” 蒋刃宜说：“我们大概吃到狼王和狼后的崽了。” 薛仲正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喊：“那我们怎么办啊？” 蒋刃宜一刀甩过去将追着薛仲正的狼钉在木屋上，有点儿狠地笑了一下：“加餐啊。” 话音刚落，她就被一只狼扑到在地。 其他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唐樱手心都是汗，和一只狼正做周旋，她的刀在月光下闪出锃亮的银色，朝着那只狼示威地挥了两下。 狼幽幽的，鼻腔中发出震慑意味的呼噜。 唐樱下定决心，朝前踏步，挥刀斩去！ 狼同时一跃而起，向她扑来！它的爪子露出来，比刀刃还要锋利！唐樱转动手腕，调整角度，向上、向这只狼的腹部削去！ 刀刃与狼皮肉相触的瞬间，唐樱后背被猛地撞了一下。 她和狼一起摔在地上，狼血流了满地，奄奄一息。唐樱撑着站起来，刀从它腹部抽出，握紧在手中，回头，看见燕无咎倒在地上，狼的爪子抓紧他脖子与肩膀相连的位置，他的匕首则刺进了狼的额头。 唐樱一瞬间了然，那只狼刚才一定是在她背后准备偷袭她！ 她喘得厉害，握刀的手微微发颤，她使劲咽下口中所剩无几的唾沫，只觉得很干，走到燕无咎身边，半跪下来，却只能茫然地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伤口。 燕无咎闭了闭眼，说：“我把它爪子抽出来，你离远点，别被血溅到。” 唐樱：“……” 她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有病？” 燕无咎：？ 唐樱不知道是害怕更多还是生气更多，她一边脱自己薄薄的春衫外套，一边干涩道：“你知道人失血过多是会死的吗，我还躲远点？躲远点你颈动脉的血就不喷我一脸了？你不会躲吗？就非得拿脖子就迎它的爪子？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她说话的嗓音都是颤的。 燕无咎脸上也有痛色，但语气淡淡：“我拔了。” 他干脆利落，说拔就拔。血霎时喷出，唐樱连忙拿裹成一团的衣服去按住。 燕无咎把狼的尸体拨到一边。 “你的手也来搭一把，”唐樱说，“我总感觉我好像力气不够，血流得好快。” 大约是失血导致他神志有些不清，燕无咎的手覆上唐樱的手，按住她的春衫。血把青色的衣衫染成红色，燕无咎的手上也是血。 他有些迷糊：“感觉好像不太对……” 唐樱问：“哪里不对？” 燕无咎说：“好冷。血怎么还在流，我还以为很快就好了……以前都很快……” “笨啊你，”唐樱说，“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类的身体啊。” “是吗，”燕无咎的瞳孔微微涣散，“也好。” 他渐渐没有动静了。 唐樱呆了呆，感受着燕无咎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越来越凉。 “……燕无咎，燕无咎你醒醒，别睡。” “燕无咎。” “燕无咎。” “燕无咎！” 不知道从哪生出的一股气，唐樱仰头冲天大喊：“先生！！院长！！救命！先生！院长！凤乖！兰峤！岑依然！……” 她喊得嗓子都要劈了，却听燕无咎笑了一声，声音很小，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你……” 燕无咎说：“我醒着，我不会睡，只是有点累。” 他说：“我很清醒，这是考核，我得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应观潮猜到情况，连滚带爬地拿着止血和促进伤口愈合的草药过来：“樱姐，樱姐，别急，给我看看，别着急。” …… 秘境之外，凤乖撑着下巴说：“我就说，肯定还是燕无咎最先遇到死境。天赋高，心魔重，不是他是谁？” 先生甲啧道：“还以为会是蒋刃宜。” 先生乙：“或是唐樱。” 先生丙：“其实项羿那次坠落悬崖也很险，得亏宫展眉拉了他一把。” 先生丁：“其他区也都是小打小闹，许多死境都被错过了。” 凤乖笑眯眯道：“说明心魔轻，有前途。” 先生甲说：“不过唐樱那姑娘，对燕无咎是真上心。” 先生丙：“唉，那样子，怪可怜的。” 先生丁：“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惊恐狼狈，他们又不知道，不论伤势怎么重都不会死。只有心魔得解的痊愈和心魔不得解的久病之差。” 久违的金海，久违的天道，久违的文字和视频框。 唐樱面无表情：“我还以为你也被限制了，四年多了，再不出现我就要忘了我还有这么个金手指了。” 天道：【：）】 祂关掉凤乖与几位先生讨论的视频，说：【怕你想不开，赶紧来安慰你一下。】 唐樱捏捏指骨，说：“现在没有想不开了，只有想揍人。” 【燕无咎不是真的人，凤乖他们是真的狗啊。我支持你！】 唐樱：“……你是不是在我们现代互联网有号啊？” 第92章 零分 除了燕无咎重伤, 其他人在这次与群狼的斗争中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应观潮忙得飞起，伤势较轻的宫展眉、唐樱和薛仲正帮忙。 唐樱拿着小凳子坐在厨房，蒲扇扇着，熬药。 药味不大好闻。 应观潮过来问药好没, 唐樱掀开盖子看了眼：“好像还差点。你这个药真的有用吗？” “当然, ”应观潮说, “燕无咎的血已经止住了。” “那就好，项羿和蒋刃宜呢？” 他俩是除燕无咎外伤势较重的，应观潮说：“喂了药, 睡着了。” 伤势恢复缓慢。 好几天了，鱼恬腰上狼划出来的三道深深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按应观潮的说法，最近伤口愈合还会痒，千万别抓。 漫长的折磨。鱼恬仰天长叹一声。 葛清尘绑着胳膊，沉声说：“学院让我们在秘境中生活二十年作为考核的原因，我大概知道了。” 唐樱：“哦？你又懂了？” 葛清尘：？ 鱼恬纯当消遣，挑眉问葛清尘：“说说？” 葛清尘说：“还记得进秘境之前，凤乖院长说的那番话吗？其中寓意, 结合这几日遭遇, 定然是要我们吃遍世间之苦，由爱恨忧怖, 生死苦痛，了悟大道之玄机！” 鱼恬：“……” 唐樱说：“我觉得不是。” 葛清尘眼睛微瞪, 不满她反驳他。他哼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哪里不对？你有何见解？” 唐樱动动肩膀，骨头咔哒响, 她说：“我觉得这次秘境考核, 是为了告诉我们, 修道的日子有多好，在云山的日子有多好。” 鱼恬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 葛清尘怒道：“肤浅！” 唐樱咧嘴一笑，不跟他计较。 突然。 “醒了！”应观潮大喊道，“燕无咎醒了！” 唐樱骤然起身。 …… 燕无咎醒了，躺在床上，神色苍白，眼神空茫。 唐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露出一副笑脸：“还记得我吗？” “唐樱。” “很好，看来没伤脑子。” 燕无咎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唐樱又问：“伤口疼吗？” “还好。” “早日康复哦。” “嗯。” 唐樱又补充一句：“过两天要收豌豆啦，本来就提前一个月排好这次轮到你干活。” 燕无咎：“……” “好了好了，”应观潮过来赶人，“跟病人说这个不合适。” 唐樱嗯嗯两声，脚步轻快地走了。 燕无咎能醒，说明没什么大事。 唐樱走后，应观潮搬着凳子坐在燕无咎窗前，凑过去说：“我看看伤口。” 他解开燕无咎脖颈上的纱布，看到他仍然稍嫌狰狞的伤口。 应观潮问：“感觉怎么样？” 燕无咎还是那句：“还好。” 应观潮：“……说实话。” 燕无咎呵出口气，哑声说：“挺难受的。” 应观潮说：“反正命是保住了，伤口慢慢养。” 然而这一养，似乎就没有尽头。 漫漫时光中，唐樱算是知道那句“只有心魔得解的痊愈和心魔不得解的久病之差”是什么意思了。 燕无咎的伤口一直没养好。 …… 凤乖说，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刚进秘境时，所有人都觉得二十年极其漫长，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然而真到快要出秘境的日子，回顾过往，春夏秋冬，似乎真的过得很快。 他们遇到了许多事。狼群，干旱，洪水，感染病，饥饿，火灾…… 每个人都近乎死过一次。 有人因此焦急崩溃，只有唐樱情绪平静。 她只在安慰为项羿的濒死而惊慌失措的宫展眉的时候说出了那句只有心魔得解与不得解之分。宫展眉看了她一眼，秘境之外，凤乖与先生们也有些愣怔，旋即凤乖的眉头蹙起来，说：“这样怎么行。” 一旦知道这点，考核对她来说就没有意义了。 秘境外，太阳升到正上空。 一日夜过去，门口藤蔓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最先走出来的是两个人，唐樱和兰摇风。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怀念。奇怪的是，走出来的一瞬间，虽然记忆还很清晰，但在秘境中度过的岁月感却被削弱了，虽然怀念，虽然觉得许久未见，但恍惚大于真实，唐樱十个时辰前的记忆又清晰起来。 她低声说：“怎么感觉好像是做了个梦？” 凤乖说：“都是真的，不是梦。” 他神情冷冷，很不满意地看着两个人，说：“你俩，这次考核，零分。” 唐樱：“……” 她愣了下，叫道：“凭什么？！” 唐樱说：“我勤勤恳恳种地，认认真真做饭，凭什么零分？” 凤乖问她：“你怎么知道在秘境不会死？你怎么知道秘境中的濒死之遇与心魔有关？” 唐樱：“……好吧，我零分。” 兰摇风噗地笑了。 他扇子挡住下巴张脸，悄悄问：“你是不是去找了陈此夜师兄？何必啊！” 唐樱没反驳。 “行了，”凤乖说，“边儿站着，其他人要出来了。” 唐樱和兰摇风往边上站了站。 同学们陆陆续续出洞。 有人涕泗横流：“我的灵气啊！它终于回来了！我现在感觉我身轻如燕，寿数无限！好啊！” 有人欢天喜地：“二十年没见了，我时时刻刻惦记着我宝贝女儿，可算连上幽玄网了。” 有人唉声叹气：“唉，进去的时候舍不得外面，出来的时候舍不得里面。本来再过两天，我种的西瓜就可以摘了……” 有人抱拳敬仰：“院长，此次考核，实在是用心良苦，别人不懂，我懂。在秘境中，我悟到了许多，从此修道一路，这次经历定然能成为我宝贵的财富！” 唐樱闻言，不由看了那人一眼，心想，这人和葛清尘一定能够一见如故。 还有人……冷冽沉默地出洞，一句话都没有，神色淡淡，不见怀念，也不见眷恋。 是燕无咎。 唐樱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脖颈上，在秘境中，受伤之后十六年，他那块皮肤几近溃烂，一直没有好，但此时，燕无咎显露出来的那一小片肌肤，光洁如新，一丝一毫的疤痕都没有。 察觉到她的视线，燕无咎也看了她一眼。 这时，唐樱的幽玄玉响了。 景泓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整整八个时辰，你去哪了？” 唐樱：“……云山秘境考核，没网。” 景泓：“……” 各位先生没给学生们休息的时间，召集仙鹤飞鸢，像来时一样，分批次带人回云山。 大家跟着自己先生上飞行坐骑，唐樱站在洞边，低声问：“怎么了？” 景泓说：“告诉蛮霓你在哪，她接你去涟州。” 唐樱问：“我……我不知道我这里的具体位置，我先回云山，让蛮霓姐去云山找我吧。” 景泓说：“行。” 唐樱又问：“涟州怎么了？” “天魔出现了。” 唐樱：“天魔？！” 景泓说：“出现八个时辰了，空成拖得不容易。” 唐樱说：“还在涟州？为什么不带去没有布下幽玄网的那些州，我不是告诉过你镇魔必须在对应的地点……” 景泓打断她：“因为她会上网。空成试探过，她不考虑去没有幽玄网的几州。” 唐樱：Σ(⊙▽⊙’’a 第93章 美人 回到云山, 众人鸟兽散前，凤乖说了一番话。 “本次考核，”他神情严肃，“有不少人事先了解了秘境内容, 以往也有, 但今年格外多, 不论你们是从师兄师姐还是家中长辈那里得知了秘境奥秘，在此不幸地通知你们，此次考核, 你们没有分数。” “为什么？”有人大叫道，“凭什么？” “因为秘境中最大的考核，叫‘死劫’，叫你们体味体味濒死的滋味，那一瞬间或许很短，但一定能叫人明白许多。所有的爱恨、恐惧、留恋、遗憾……当即不会对你心神如何，但在日后每一次修为进阶时，这些都会帮助你们。但是一旦你已经知晓秘境的奥秘，知晓不会死的铁律, 有恃无恐, 那死劫就不会找到你。你们丧失了宝贵的机会。零分与之相比，没有什么可不忿的。” “可是……我们矜矜业业在其中生活二十年, 何至于零分？” 凤乖说：“二十年弹指一挥，不足为道, 若你觉得它重量不轻，那么更要谨记教训。” 唐樱到云山后就在和岑依然说她又要请假的事。 听到凤乖一席话, 好奇地问：“除了我和兰摇风还有别人提前知道了秘境的事？” 岑依然看着她, 叹了口气。 唐樱：？ 岑依然说：“足足十三个。” 唐樱：“哇。” 岑依然头一次显露出明显的恨铁不成钢：“你还哇？考核的消息放出去后, 几位先生严格观察学院内的状况，学生们寥寥的信件往来我们都压住了，只等着考完试再给出去，结果，结果！” 唐樱：“结果什么？” 岑依然说：“意识到有那么多人知道秘境之事后，起初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兰摇风知道，是因为他从小就被他爹带到云山来玩，宫展眉知道是你说的，但其他人到底是哪知道的？后来还是韦照点通了我们。这些人必然是通过幽玄玉联系上了师兄师姐等知晓其中关窍的人，最后却害了自己……” 唐樱咳嗽一声，摸摸鼻子，说：“先生，蛮霓姐来了，我赶时间，先走了啊。” 岑依然：“……” 蛮霓落地收刀，在云山阵外友好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唐樱一溜小跑过去，上刀，站稳。 蛮霓说：“这次我速度只会比之前更快，赶时间。听说你金丹了……” 唐樱挺起胸膛：“我可以！” 经历过景泓道君的摧残，唐樱觉得蛮霓御刀速度就算比之前快也绝对比景泓好。 蛮霓挑唇笑了下：“行，走吧。” 身后，凤乖说：“往年，你们师兄师姐经历过这一考核的，只知道在秘境中不会死——因为每回都有人愤怒地质疑我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作为云山学生当真死在这样一场号称考核的秘境经历中该怎么办，这时，我们会告诉他们，秘境保证他们不会死。但是他们不知道，一旦知道这条规则，进入秘境便失去这场经历最大的意义。而今天告诉你们，是因为我们可以预见，有了幽玄玉之后，很难再控制住信息。也许下一届，在进入秘境前，你们的师弟师妹就要多做一件事了。” “什么事？” “暂时掩盖记忆，”凤乖说，“如果效果不好，就会取消这一环考核。” 众人沉默。 风声将凤乖的声音吹得很远。 唐樱站在蛮霓的刀上，小声说：“我是不是该考虑出屏蔽仪了？” 蛮霓说：“听起来好像会很有用。” 唐樱说：“旱的旱死涝旳涝死，有的地方还没网的，有的地方已经八百倍快进到需要屏蔽信号了……” 蛮霓说：“抓紧了，我要加速了。” 唐樱大惊失色：“这速度是你还没加速的速度吗？！” 蛮霓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涟州。 空成坐在观海阁二楼走廊，海风带着淡淡的咸腥味，习习吹拂。 他身边的女子慢条斯理地研墨落地，手腕微动，在画眼前的大海。 她说：“公子昨日赠我手抄金刚经，今日华韵便也赠公子一幅画。” 空成淡淡一笑：“画海？” 华韵掩唇而笑：“海怎及公子气度。” 空成眼中流露出趣味盎然：“姑娘这是何意？” “公子没有听说过吗，”华韵手中笔没有停，三两墨痕，便勾出栩栩如生的海景，“古时文人墨客，瞧中了哪个姑娘，就会画一幅姑娘的画像送给她，对姑娘的欣赏之意，倾泻笔尖，跃然纸上。” 空成：“略有耳闻。所以姑娘也是这样的意思吗？” 华韵笑起来：“我还是同他们有些不一样的。我只是爱美人。” 空成道：“我堂堂八尺男儿……” “公子着相了。美人，男子有男子的美，女子有女子的美，十四岁有十四岁的美，八十岁有八十岁的美，修士有修士的美，凡人有凡人的美……我在世间行走上万……”华韵顿了下，“上万日子，走遍三十六州，攒了数不尽的美人画像。” “只有画像吗？” “嗯？”华韵望他。 空成拳头抵在唇间佯装不好意思地咳了下：“在下的意思是，没有风景画吗？” “风景无趣，人比较有意思，比如公子。” 她笑起来，空成便跟着笑了一笑。 唐樱扶着客栈的门口的柱子，使劲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景泓出现在她身边，悠悠道：“许久不见，唐姑娘。” 他指向不远处的观海阁：“空成和天魔华韵，就在那座楼上。” 唐樱深呼吸一口，直起身，眨眨眼：“他俩在……看海？” 景泓默认。 “看了八个时辰？” “现在是九个时辰了，”景泓说，“昨日他是在这间客栈假装偶遇的，今早才出发去海边。” 唐樱：“……空成上君牺牲也太大了！那天魔有名字？华韵？什么特点？” 蛮霓说：“善画。” 景泓补充：“不仅仅只是善画。华韵爱美人，有一双能够捕捉美的眼睛，她眼中的美是美，丑陋怪异到极致也是美，她的手段也如她的眼光一样极端，她爱作画赠美人，更爱剥下美人的皮作自己收藏。” 唐樱听得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那她和画皮肯定有共同语言。” “不，”景泓说，“她与画皮互相憎恶。” 唐樱瞅了他一眼：“你知道得好清楚。” 景泓也瞅她一眼：“我发现你确实缺少常识。” 唐樱：？ 蛮霓：“人魔大战，他是参战大乘之一。” 唐樱：“嚯！” 景泓斜着眼看她：“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相信？” 唐樱说：“绝对没有！只是，道君，有个小小的问题。” 景泓颇愉悦道：“说。” “之前在幽玄玉中，你说华韵不愿意离开涟州，那我来做什么？你们把人弄到什么羌州瑟州密州之类，才有我的用武之地啊。” 景泓斟酌了一下。 唐樱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景泓说：“华韵来此只暂留一日，本来按她计划，昨日就应该离去。空成为了拖住她，想尽办法……后来话题拐到幽玄玉上，空成发现她对此很感兴趣，便多谈了两句。华韵觉得，幽玄玉虽然好用，但不够美，只是无缘得见此玉创造者，否则定要探讨探讨幽玄玉种种。” 唐樱：“所以把我供出来了？” “差不多，”景泓说，“但他说的是，创造者是大乘期道君，不叫唐樱，叫嬴棠，不是云山的学生，只是在云山附近隐居。” 唐樱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像大乘期吗？” 景泓说：“我们有丹药和玉佩、手镯，能制造假象，你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两个时辰，做什么？” “说服华韵去你想让她去的任意一州。” “等等，”唐樱望向蛮霓，“琉璃瓶呢？” 蛮霓说：“惠虚去魔渊前把象央子炼制所剩的十只琉璃瓶都交给了我，现在里面都装着寄身魔。空和去鹤梦学院请见象央子道君了，但目前还没有消息，不知何时能来。” …… 唐樱换了身衣服。 蛮霓和景泓口中，比较像个道君的衣裳。 裙如层叠海浪，每走一步都在荡漾。衣上光华流转，但没有明显的灵气外露，“低调，但气场非凡，”蛮霓说，“道君如是。” 云山的黑玉镯被景泓拿下，暂交他保管，唐樱手上换了一只温润的白玉镯。她换了发髻，换了妆容，照镜子时，唐樱也十分惊讶，觉得镜中人很不像她。 缓步走上观海阁。 踏入二楼走廊，唐樱一眼就看到了空成上君与那美丽的女子。她暗暗深呼吸一口，尽量平静地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两人很快察觉到她。 空成回头，认出她，极其流畅自然地回身行礼：“道君。” 唐樱微笑：“不必。” 空成介绍：“这是华韵姑娘。” 华韵望着唐樱，怔怔的，似有些痴了。 唐樱忍耐住忐忑不安，从容地招呼道：“华韵姑娘。” 华韵绽开一抹极妍的笑：“道君，没想到道君是这样一位美人……” 唐樱背后一寒。 “皮相都是虚妄，”唐樱试图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皮囊，“我并非美人。” 华韵眼中简直要流淌出无边爱意：“不知美，方为大美。” 唐樱：“……” 华韵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唐樱两眼，娇声道：“道君，我还差几笔就能完成这位公子的画像，等我画完他，就给道君画一幅画像、不、两幅。” 她低头匆匆绘画，空成痛心地看着原先华韵精致描摹的气度不在，只有明显的赶工，落笔唰唰的，显然是为了赶紧画完他，好去画唐樱。 方才被画时，他心中不屑；此时被敷衍，他却没能如他所想的波澜不惊。果然如师父所言，他佛心不稳啊……空成一边痛心一边深深自省。 华韵画完空成，挥手将笔墨烘干。 空成：“……” 刚才她可是说，笔墨颜料需自然风干，才能保留最天然的灵动与美丽。 华韵卷起画，交到空成手中，而后道：“公子让一让。” 第94章 外包 景泓和蛮霓在距离观海阁不远的一处酒摊子, 一边斟饮海酒，一边密切关注唐樱的情况。一旦发生不妙，天魔朝唐樱出手, 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到。 观海阁二楼, 华韵珍而重之地取出新的画纸, 在桌上仔细铺开，调弄颜料。 唐樱脑中各种想法转了许多圈，看着华韵, 淡淡开口：“空成请我来此, 不是为了探讨幽玄玉么？我只能在此停留半个时辰, 姑娘若有见解, 可以说, 画我，就不必了。” 华韵手一顿, 抬起头，十分失落，甚至有些伤心：“道君……” 唐樱：“……” 糟糕, 美人撒娇, 她有点受不住！ 华韵说：“华韵真心仰慕道君容颜，只想作画存之, 别无所求。” 唐樱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 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请先叫我看看姑娘的本事罢。” 华韵神情雀跃些许，先拿出之前画的涟海：“道君请赏。” 接着，她从闭眼在乾坤袋中细细挑选一番, 拿出七幅画, 在唐樱面前一一展开, 如莺歌般的嗓音讲述每幅画背后的故事。 唐樱目光流转，一幅幅看过去，嘴角噙着笑意，说：“是好。” “这是我最满意的七幅作品，”华韵脸色微红地说，“不过若是能够用笔墨记下道君绝色，我就要去掉这其中一幅，换上道君的了。” 唐樱正思忖“想画我就跟我去瑟州/瑶州/密州……”这种话术是否可行之时，华韵忽然拿出幽玄玉，说：“我在我的微言上也发了许多，道君请看。” 她的名字竟然就叫华韵。 唐樱看她翻了几张，点赞和评论数量竟然不少，许多人就认同，她不论是画人画景还是动物植物，都特别生动漂亮。 华韵眼巴巴地问：“道君觉得怎么样？” 唐樱看着她。 心中微动。 唐樱高深莫测道：“我这次答应空成来涟州，是因为旧友在无愁岛，邀我论道。无愁岛近瑟州，姑娘若是愿意去瑟州，我大约每七天可匀你半个时辰作画，若在涟州，则只有三刻钟。” 华韵犹豫了许久。 她说：“我愿留在涟州。只是道君这样的美人，我一定画得很慢，不知要时间几何……” “无妨，”唐樱说，“恰巧我欣赏姑娘画技，有桩生意想同姑娘谈一谈。” 空成：？？？ 他没跟上唐樱的心理节奏。怎么还跟天魔做上生意了呢？ 华韵乖巧道：“道君请说。” 唐樱拿出三块幽玄玉，分别点开紫府拾遗、灵植大战尸魔和剑破苍穹。她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问道：“你有喜欢的角色么？” “当然，”华韵笑道，“每一个小尸魔我都很喜欢。” 唐樱说：“好，那就从小尸魔开始。” …… 离开观海阁，空成眉毛竖起来：“你疯了？！” “此话怎讲？” “你和天魔做生意！” “可是她真的画得很好，你不觉得吗？” 空成哑口无言：“那也不能……” 唐樱说：“上君，人要学会转变思路。你不要把我想成这是在和她友好地做生意，而是在杀死她之前压榨掉她最后的剩余价值，懂吗？” 空成：“……” 唐樱和华韵达成了协议。 每隔七天，唐樱给她做三刻钟的模特，而华韵则在这其余六天负责画唐樱给她的委托工作。委托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现有游戏的周边绘画设计、上古神器的重要角色设计…… 唐樱甚至用一番歪理说服了华韵：“姑娘应当知晓，真人落于纸上，始终不再是真人。因而真人有真人的美，纸人有纸人的美。真人的美是天地创造，纸人的美则由绘画者创造，姑娘不想试一试，自己创造出美人么？” 华韵笃定地说：“不可能比道君更美了。” 唐樱笑而不语，摇头道：“姑娘未尝一试，怎能这样肯定？” 华韵说：“那、那我试试。” 就这么暂时谈妥。 唐樱在华韵面前装得一副气定神闲，离开观海阁，到了景泓和蛮霓所在的酒摊，她才发觉自己背后一身冷汗。 蛮霓递给她一杯酒，她一口饮尽，而后闭目少顷。 在闭上眼睛的短暂时刻中，她在金海之上疯狂呼唤天道：“我才想起来，能不能想办法屏蔽华韵幽玄玉里的互助专栏版面啊！这要被她发现还得了！” 【她没下载论坛。】 唐樱呆了呆：没下载？ 【估计以为论坛是论道之地，她一个天魔，不爱听人类的道。她玩得最熟练的是惊照和微言，根据后台记录，能够看到她曾经浏览到过天魔与幽玄网关系的说法，正因如此，才小心谨慎地只停留在有网的州，况且……她也很享受在微言发布她的绘画后广受赞赏。】 “唐樱，”蛮霓又叫了她一声，“唐樱。” 她睁开眼，应道：“上君。” 蛮霓问：“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唐樱还未开口，空成便道：“唐姑娘胆大包天。” 景泓饶有趣味地问：“怎么说？” 唐樱看了看眼前一位道君一位上君，倏地心虚起来：“我与华韵谈了个生意。” 最朴实的理由不方便告知几位——虽然镇杀华韵之后，她大概率会获得她绘画的能力，但事事亲为、自己熬夜搞创作，哪有外包出去爽。 因此她的说辞还是之前和空成说的，大义凛然：“我是要在她死前压榨她的劳动力！让她最后为修真界人民做些贡献！反正一时间劝不动她去别的州，不如在这儿为我们干活！至于给出去的灵石，镇杀完她乾坤袋不还是我们的？不亏！” 景泓没什么温度地笑道：“算得一笔好账。” 唐樱清清嗓子，说：“其实之前我就有计划，准备出一样东西，叫玉护，顾名思义，是用来保护幽玄玉的，但同时也要美观。” 唐樱拿出自己粗制的手机壳样品。 是用一种修真界材质较软的飞榕木和树脂制成，这是她在秘境二十年琢磨出的成果之一。唐樱给自己的幽玄玉套上，展示说明了一下：“玉护一是可以起到保护幽玄玉的作用，二是足够新鲜，幽玄玉玄黑一块，用上十几二十年……甚至百年千年，总会有对其外观厌倦的时候，这时玉护便能为之带来些许变化。” 景泓上上下下打量两眼，淡淡道：“无用之物。” 唐樱说：“加道符、刻座阵，这些办法都能让它变得更有用。就算没有用，我觉得也有许多人会喜欢。” 蛮霓说：“不错，是有点意思。” 空成顿了顿，也说：“你请华韵画的那些东西，日后就会印在玉护上？” 唐樱说：“没错。” 空成说：“六十一日来取十二张小尸魔的，是吧？” 唐樱说：“是。” 空成咳了一声：“印灵灵子的玉护，能留给我吗？” 景泓：“……” 唐樱一拍手掌。 空成：？ 她嘿嘿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唐樱一打响指，说：“计划中除了玉护，还有许多。譬如抱枕、人偶、盲盒、剑饰刀饰……” 所谓剑饰刀饰，其实是钥匙扣的延伸。这个崇剑的修真界谁手上没两把剑，剑柄上剑穗挂得，那角色、神器周边也挂得！ 唐樱说得眉飞色舞，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景泓笑了笑，说：“既然这样，也行，空成留下来盯着点华韵吧。” …… 唐樱和华韵约定的七天一次见面，实际上是拿出了云山周日的时间。 第一个周日是春六十一日。 唐樱下午抵达观海阁——观海阁兼有住宿业务，华韵在这儿住下了。在去见华韵之前，唐樱照旧做了番伪装。 上次华韵没有逾矩之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唐樱“道君”的身份，不然早帮她绑起来关起来由着她画了。这样的事华韵又不是没做过，凶名在外呢。 因此今天唐樱还是要伪装道君！ 到了二楼长廊，华韵身披薄纱，被海风吹得涌荡，她回头，见到唐樱，喜色跃然眉梢。 “道君守诺，果然来了。” 唐樱淡笑：“我要的画呢？” 华韵说：“道君放心。” 她拿出十二幅画卷。 小尸魔本就有十二个，唐樱与华韵约定，先画未净化前，再画净化后。 华韵展开画卷，唐樱便被扑面而来的“魔”的感觉震慑住了。 每个孩子，在唐樱笔下时，可爱都超出了魔气，而在华韵笔下，每一个小尸魔，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尸魔。那黑暗、糜烂、血腥、凶狠、麻木冷漠，简直要破纸而出。但同时，这些画也精美得有摄人心魄的吸引力。 华韵微微歪头，问：“道君觉得怎么样？” 唐樱缓缓道：“好。” 接下来是三刻钟的模特任务，唐樱倚在长廊阑干，望着海，和华韵聊天。 华韵一边描摹她，一边与她说话。 唐樱说：“你画的小尸魔，栩栩如生，远超我想象。” 华韵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见过几次魔族，也画过几次魔族。道君不失望就好。” 唐樱说：“见过几次，就画得这么好。想必净化之后的小尸魔也不会差。” “华韵自当尽力。” 唐樱轻松地笑道：“待玉护做出，每个都送你一份。” 华韵说：“好呀。” 她手中笔没有停，不动声色地试探问道：“说来要道君笑话，我不愿去瑟州，是因为瑟州没有幽玄网，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呢。听传言，幽玄网与天魔有关，若真如此，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呀。” 唐樱瞥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道：“无稽之谈，不知从哪传出来的。世人都是如此，流言蜚语传得飞快，真假不重要，震撼人心、博得关注最重要。以往人们在茶楼酒肆吹牛，如今换到幽玄玉上罢了。” 华韵咯咯笑起来：“说得好啊，道君。” 三刻钟倏忽而过。 唐樱理理袖子：“过几日见。” 离去前，她看了一眼华韵的画纸，上面只有一个人影的隐约轮廓。四十五分钟就画了这个，确实慢。 春六十二日，容飞琼和谢止泉收到了唐樱的消息。 春六十四日，灵植大战尸魔和豢养中跳出公告通知、桃宝首页封推。 [首批限量六千个！未净化小尸魔玉护，钟鼎楼朱颜阁联袂推出！先到先得，欲购从速！预售时间：春六十五日午时。] 起初，大家都在问，玉护是什么？ 然后，大家开始吐槽：还以为是每个小尸魔有六千个，结果是一共六千，分到每个小尸魔身上只有五百个！ 最后—— “报不保护幽玄玉不重要，灵灵子我势在必得！” “明日午时，是时候让诸位见识见识我们一指禅宗的速度了！” “这次的小赤羽画得太帅了……虽然平时他在院中到处捣乱，但看到这画竟该死得想买他。” “我先把话撂这，明天我要是抢不到，我就——跪下来去求我在云山做先生的二舅。” 第95章 流水线 六十五日午时, 艳阳高照，芳馔堂人气兴旺。 自秘境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了, 堂内每到饭点都座无虚席。 尝到了生活的苦, 方知云山的甜哪。 此时，芳馔堂中的同学们, 都在讨论抢购玉护的事情。 唐樱端着餐盘坐到惯常的位子上，发现就连乐九萤都在看桃宝。 现在距离午时正点还有不到半刻钟。 离抢购的时间很近了。 就唐樱所见，不管是云山的学生还是网上所展现出来的, 大家对此的热情都很高涨。 第一次推出与游戏联动的产品, 大家应该是新奇比较多。 唐樱这么想着，也打开了自己的桃宝。 从后台能看到，收藏灵灵子预备抢购的人是最多的, 其次居然是赤羽，接着是安安宁宁几人。收藏数量最少的是班橙，作为需要扫魔族掉落碎片才能窥得真容、且画像还画得过于可怖，收藏人数只有三千实在情有可原。 唐樱决定自己就试试抢班橙。 班橙是个女孩，短发、幽绿如狼的眼睛，也有一副狼一样的牙齿。华韵笔下, 班橙神色狰狞, 嘴中还叼着块不知名的肉, 血腥糊拉的。 在唐樱做的背景设定中, 班橙是被尸狼养大的小孩，尸狼群对待小朋友可不像人类那样呵护备至，班橙从小要和小狼抢食, 她为了活下来、为了吃东西受了许多伤, 在她眼中, 没有比肉更重要的，她不会跟任何人分享肉。 这段过往，会在玩家与她互动、好感值积累地足够高后慢慢揭露，之后净化值和好感值进一步提高，还会有班橙和玩家分享肉吃的环节。 唐樱觉得大家如果知道班橙的设定，是会喜欢她的。只是可惜现在还不知道。 她一边想着，一边喝了口米酒酿。 盯着时间逐步接近午时，唐樱停在班橙界面，口中咀嚼的动作不知不觉已经停住，聚精会神，拿出以前购物节抢购的劲头。 与此同时，芳馔堂也奇异地安静下来。 即使并非真心想要小尸魔玉护的，也不自觉地想凑这个热闹。如今幽玄玉遍布九州，用户高达上百万，这上百万中又有几十万钟爱桃宝、十几万是豢养的忠实爱好者，这场抢购站对于豢养的真爱而言，比新年活动还要严峻。 等待中，唐樱突然想起上次新年她买了转运符，立即从乾坤袋中掏出来贴身收好。 旁边桌的两人在说话。 “你之前还说死都不玩豢养。” “游戏都是假的，”那学生说，“现实中我绝不会给魔族一个好脸色！好啦，这次好多人要抢灵灵子，你帮帮忙，以后要是出极辉上君的玉护，我帮你抢！” “呵。” 唐樱余光瞥了一眼，竟是上次灵植大战尸魔刚上线不久，她在芳馔堂听到的两人。看来她旁边那桌位置，也是他们的固定座位了。 思绪正漂浮，就见幽玄玉上面的时间跳成了十二点整。 唐樱狂点右下角的购买键。 ……这次依旧没能进入付款页面。 唐樱：“……” 而对面，乐九萤举手欢呼：“我抢到啦！” 前有燕无咎后有乐九萤，唐樱含泪退出购买界面。 芳馔堂中除了乐九萤外，也陆续响起欢呼和叹息。 唐樱打开桃宝后台，发现十二种玉护被抢完的平均时间的1631秒。 灵灵子的竞争最激烈，几乎不到一秒就全部售罄。 而班橙在两秒左右。 两秒，整整两秒，她都没有抢到！ 这时，兰摇风问道：“你抢到了哪个？” 乐九萤说：“班橙，我喜欢她。” 唐樱叹气：“我就没抢到。” 兰摇风笑道：“你若想要，不就是与钟鼎楼通个信的事。” “你不懂，”唐樱忧伤，“抢到东西的快乐无与伦比。” 乐九萤点头：“是的，非常快乐！” “二舅！二舅！”韦照把幽玄玉拿得离耳朵远了些，然而修道令他听力优越，阻挡不了那鬼哭狼嚎传来，“二舅！我是不是你最可爱的外甥，你说话啊！” 韦照：“……不是。” “怎么不是，”那边哭道，“您不记得小时候您是怎么教我九章算术，教我蹴鞠进球，教我琴棋书画！” 韦照：“我没教过！” “二舅，呜呜呜呜呜，您可爱的外甥只是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只是想要一只灵灵子的玉护……” 韦照被嚎得头疼。 “或者二舅，”那边说，“带我去一趟云山也行，我亲自去求樱姐！我还想见一见穆子津、宫展眉！二舅，你知道为什么之前展眉姐姐成绩都是第一，这次春考却是倒数吗，她是不是生病了呀？” 韦照面无表情：“蔚乘，闭嘴。” 蔚乘如愿以偿，被接来了云山一趟。 云山先生们的家属每年都有可以来云山参观的名额，韦照今年的名额之一，注定要浪费给家姐这不成器的小兔崽子了。 蔚乘和韦照通话时天不怕地不怕，此时真的踏上云山地界，却乖得像只鹌鹑。 他只东张西望，不敢乱跑，乖乖跟在韦照身后。 “我待会儿还有课，”韦照说，“既然你一口一个樱姐，我便叫唐樱来领你在云山逛一逛。” 蔚乘惊喜道：“我可以吗？这真是我可以受到的待遇吗？” 韦照说：“她数课不错，少上一天不妨碍什么。况且她少上的课已经太多了……” 最后那句声音低得近乎呢喃，蔚乘没有听清楚，凑过去问：“什么什么？二舅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和唐樱多多学习。” 蔚乘理所当然地说：“那肯定的！” 这份理所当然，在看到唐樱本人时达到了顶峰，蔚乘一路上说了许多崇敬之语，甚至说到激动时还语无伦次。然后在看到学榜广场之后惊悚瓦解。 他一直关注着微言上几个云山的学生，这次春考成绩出来后，便有人惊讶之前整整一年稳定在第一名的宫展眉这次竟然考了倒数第三。 对于她成绩陡然下降至此的原因，众人猜测纷纷。 而蔚乘没有想到，云山学榜这倒数几名的名字竟然如此纷呈多彩。 倒一，兰摇风。 倒二，唐樱。 倒三，宫展眉。 倒四，燕无咎。 …… 蔚乘呆住。 唐樱面对成绩排名已经能毫无波澜，淡定道：“看完了吗？下一个地点是武场，那里各式各样的兵器都有，想切磋一把吗？” 蔚乘打了个哆嗦。 这是威胁吗？这是威胁吧。 蔚乘安静乖巧，跟着去了武场、文场、最后是游苑。 唐樱说：“这就不带你进去了，太贵了。云山主峰已经带你走遍，参观结束，接下来自由活动吧，我得回去上课了。” 蔚乘仍然敬仰地看了唐樱一眼，小声说：“樱姐，其实我恳求二舅带我来此，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要玉护是吧，”唐樱一口道出他的‘不情之请’，盖因自从春六十五的抢购日之后，这几天已经是通过各种渠道来问的第不知道多少个了，“过不了几天，钟鼎楼、朱颜阁会上新，价格与之前一样，五百块中品灵石，到时自行购买即可。” “还限量吗？” “由于玉护制作略有些耗费精力，因此会一直保持小批量上新，只要时间够久，总会买到的。不过买不到这一款也不用着急，后面还有别的款。” “别的款？” “嗯，比如净化后的小尸魔，”唐樱犹豫了一下，“你想看一眼画吗？我玉中存了几张。” 蔚乘高兴道：“好啊好啊。” 净化后的小尸魔是前天，春六十八日，周末，她第二次去涟州，从华韵手上拿到的。 给他看了灵灵子、赤羽、班橙、小桃……蔚乘眼睛都直了，他喃喃：“好美。” 那是一种纯真到极点的美。 蔚乘有些结巴地问：“这款，什么、什么时候能上啊？” 唐樱说：“很快了。” 她看了蔚乘两眼，又说：“其实还有其他计划中的角色，和其他样式的周边……” 蔚乘敏锐地捕捉到：“周边？” 唐樱解释了一下这个词的含义。她本以为蔚乘会看透她被金钱腐蚀的肮脏内心而不齿，没想到蔚乘居然很高兴：“那剑破苍穹也会有吗？我特别喜欢虞穿风，可以复刻他的弓箭吗？” 唐樱说：“这个有在考虑。” 蔚乘被这样的好消息砸得整个人都美得冒泡了，他还语无伦次地表达了他对剑破苍穹的热爱：“因为天天打剑破苍穹，我娘追着打我，说我不好好修炼，唉……” 叹了口气，他脸上却没什么悲伤，反而喜滋滋地问：“那什么时候会有新游戏呢？” 唐樱说：“夏天吧。” 蔚乘愈发激动，一连问了许多问题，唐樱挑着能回答的回答了。 回答完，她瞥了蔚乘一眼：“不要在网上乱说，独家消息。” 蔚乘小鸡啄米地点头：“好好好。” …… 春七十五，是第三次与华韵的会面。 唐樱在华韵的画纸上已经初见整体轮廓，但是待形容颜色都填丰满，如华韵当初所言，恐怕真不知道还要多久。 唐樱隐晦地表达过她觉得华韵画得着实慢。 华韵不闹不怒，甚至笑得有些甜，说：“道君不知，画美人于我而言是一种享受，慢慢画，慢慢品，道君这样的美人，画到沧海桑田，我都不会厌的。” 海潮涌动，海鸥在天际飞翔，正午的太阳照得海水波光潋滟，现在已经快要入夏。华韵向来觉得，美人在不同的时节，有不同的美，道君便是如此。春日惊艳，夏日昳丽，秋冬又是如何呢？她会慢慢地画，画到秋，画到冬。 这一周华韵交到唐樱手上的画，是上古神器的拟人图。 唐樱给了许多形容词和关键词，像之前一样，华韵交出了完美的答卷。唐樱不吝啬地夸奖了她。 华韵笑道：“道君是对的，创造世间无有的美人，是另一番快乐。” 唐樱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容。 三刻钟之后。 唐樱离开观海阁。 她还没来及卸掉道君的伪装，就在海边被一女子拦住。 “嬴棠道君，请留步。”那女子道。 唐樱：“……？”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一来就叫出了她这个只在华韵面前用过的假名字假身份？这人什么来头？ 此地离景泓所在的酒摊不远，唐樱稳住：“何事？” “我是明月楼宋绮罗，”女子道，“想与道君谈一谈生意。” “什么生意？” “幽玄玉、玉护，还有很多其他……”宋绮罗说，“明月楼在东陆是与钟鼎楼、望潮居并肩的生意人，而且明月楼有着他们没有的优势。” “优势？” 宋绮罗笑道：“这段日子，在道君的一手操控之下，玉护的生意做得红火，钟鼎楼和朱颜阁因此每日能够进账不少上品，但是这还不够，他们太慢、太不知变通、太愚笨，不管是玉护也好，幽玄玉也好，我们明月楼都有更好、更快的方式。道君看来不太相信？幸好绮罗有所准备，道君请看。” 她拿出幽玄玉，给唐樱展示了一小段视频。 唐樱望着视频中那占地庞大的钢铁巨兽，传送带上流过去被用灵气研磨圆润的宝石，呆住了。 这特么……是流水线啊！ 宋绮罗说：“明月楼与拓州金家合作密切，金家是从上古门派‘锻金门’存活下的一小支家族，非常神秘，极其擅长炼器，奇思妙想天马行空，此物就是出自金家手中。” 唐樱在心中问天道：除我之外还有别的人穿越吗？？？ 【没有，修真界平平无奇的劳动人民智慧罢了。】 唐樱：…… “道君，”宋绮罗直直看向唐樱，“以道君的眼力，定然能看出此物的不同凡响吧，不知道君意下如何？” 第96章 资本家 据宋绮罗说, 最早金家炼制这件特别的法器，是为了帮助元婴期锻炼他们的神识。对于神识的操控熟练度直接影响他们进入化神期的速度。而明月楼则发现了，只要略做改造, 这样法器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惊喜。 明月楼购置了好几台，并尝试生产了一些类似玉护的产品, 效果不错。 而且以金家的声名在外, 会有许多人愿意为明月楼工作。 唐樱听得目瞪口呆。 宋绮罗说：“明月楼的诚意摆在这儿, 我会为道君停留涟州一个月, 等道君的回复。” 她巧笑倩兮, 姿态却没有放得很低，不卑不亢，只是以合作共赢的态度在与唐樱讲这件事。 若说钟鼎楼他们能够摆出这样的姿态，只因为容飞琼他们知道唐樱不过是个有些奇异的筑基——哦现在是金丹了——的云山学生，现下在宋绮罗面前的, 可是经由景泓和蛮霓修饰, 能够骗过活了上万年的天魔的“道君唐樱”。 唐樱欣赏她。 最重要的还是欣赏流水线和明月楼背后的金家。 她没有让宋绮罗等一个月那么久，在下一次来涟州，便与明月楼签订了契约。 如果这是在现代, 这种时候一定会出新闻稿，标题是, 某年某月某日，唐樱与明月楼达成战略合作。内容先夸一夸唐樱, 再夸一夸明月楼和明月楼研发出的流水线, 最后回顾过去、展望未来。 但在修真界，没有新闻机构, 唐樱也不好意思自己找人出通过, 因此只在签订契约之后, 默默给了明月楼的桃宝开店权限，以及首页封推。 得知消息，容飞琼第一时间联系了唐樱。 不过她没有指责的立场，不管是对于唐樱、她还是钟鼎楼而言，大家在商言商，容飞琼最在乎的还是利益是否会受损。 因为黑山还是在云州境内，因此幽玄玉的业务，唐樱并没有给明月楼。 得知这一点，容飞琼已经很满意。 除了每周一次出差涟州，唐樱在云山学院老老实实念书。 她的成绩是有进步的！只要努力别再三番五次地翘课，把做游戏和产品的精力多挪点到学习上，她一定能学得更好！ 学习，唐樱一丝不苟。 事业，唐樱稳步发展。 几位上君和道君也各有使命。 空成盯梢华韵； 空和在鹤梦学院配合象央子炼制琉璃瓶； 蛮霓和景泓到处奔波收集寄身魔。 蛮霓手中已经没有空的琉璃瓶，所幸寄身魔的碎片之间彼此可以融合，她最近收集到的寄身魔就是往已有的琉璃瓶中塞，直到塞不下为止。 爱情，唐樱也迎来了迟到的春天！ 春八十日，燕无咎进入纯净期，脖颈上的项链成了纯黑，人换上了白衣服，肉眼可见的气质温和起来。 不过在学院，他也比在唐樱家过年时要收敛许多，没那么温柔黏糊，只有若有若无地视线，和在各种课上冷静自持点到为止的帮助，不似之前那样冷然。 美好的三十天，正叫那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白驹过隙，哗啦就过没了。 本来按计划，这三十天应当给自己放个假，但和华韵的约定在前，和蔚乘夸下的夏天上线新游戏海口在后，唐樱只能还是把大部分时间投入到工作中。 日子计数已经夏字开头。 这几个月，寄身魔碎片收集到了上百块，唐樱简直难以想象他把自己切成了多少份。 除了寄身魔之外，互助专栏的报点中，也扫到了两次天魔。唐樱就近把他们镇了。一个镇在瑶州、也就是乐九萤老家山林野界，另一个镇在密州。 夏二十三日，《上古神器》上线。 [闲聊]众所周知，樱姐最擅长考前上新应用。 楼主：云山学子痛并快乐，幸好二十六日才是夏考，我还有足足三天的时间玩新游戏！ [闲聊]玩了新游戏，又见长枢和沈松云，游戏设计者对他俩是真爱啊。 楼主：而且这次画像比紫府拾遗里好看，听说是请了新画师？ [闲聊]又是抽卡，恕我直言，此玩法就是意图从众人口袋中掏灵石，简直下作！ 楼主：之前抽一次卡只要一菱，这个游戏竟然要十菱，背后之人贪婪之心尽显，只知道敛财，令人不齿！ 1楼：…… 2楼：？？？ 3楼：也没逼你用灵石啊，除了使用灵石以外，不是还有其他获取新神器的办法吗？ 4楼：上古神器上线才不到两刻钟就出来骂，是刚下载好点进去瞄了一眼就忍耐不住了吗？ 5楼：既然这么牢骚，建议把幽玄玉丢掉，眼不见为净，没钱别玩。 [闲聊]考据一下《上古神器》中的神器，从中感受到了游戏制作者的诚意。 楼主：点开游戏制作者寄语，发现游戏中的神器一部分来自上古有所记载的真实兵器，如凤凰刀、龙吟剑、鲛绡鞭……还有已经不少人提到的长枢、沈松云相关的银蛇剑和苍鸿剑，我曾经阅遍上古残留典籍，发现制作者选用的这些兵器都很有意思，它们背后都有不少传说故事……先说说大家最为关注和熟悉的长枢和沈松云吧。 …… 长枢和沈松云，唐樱当初做紫府拾遗，把他们从累累典籍中挑选出来的时候，只因为看到两人经历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四个字：“真假少爷”。 上古有个剑门，威名煊赫，门中人擅长重剑。某年，某一代门主及其夫人，因遇灾劫，不幸离世，剑门其他人便领回他们出生不久的孩子，悉心教养。然后那日遇到灾劫的不止门主夫妇，还有另外几人，其中一对夫妇母亲不幸罹难，父亲重伤存活，却双目失明，情急之下，抱错了孩子。 两个孩子都是刚出生不久，巧就是这么巧，狗血就是这么狗血。 沈松云是被养在剑门的那个，长枢是与父亲相依为命的那个。 后来剑门覆灭，长枢的父亲也去世了，彼年他们都才十七八岁。两人在外流落，一个决心为剑门报仇，一个决心为父亲报仇，二十三岁那年相遇，相遇之后，彼此谈天了解身世后，沈松云立刻意识到当年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们都在灾劫中失去至亲，都在当年现场，长枢还长得和沈松云从小看到大的“父母”画像九成相像。 他们的敌人也是同一个。 将一切拨乱反正，沈松云与长枢结为兄弟，走上复仇之路。 后来结果如何，典籍中没有记载。 …… 《上古神器》上线之后，唐樱的收入又迎来了一波浪潮般的增长。 去丹黛城，通生俊简直要拜倒在她裙下：“唐姑娘真是聚财有方。” 唐樱笑：“这怎么能叫聚财？只是给广大修真界人民带来简单的快乐。” 通生俊为她沏了壶茶，说：“托您的福，我爹终于要正式放手给我管事儿了。今儿个请您来呢，就是想咨询咨询，在票号这方面，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说到赚钱，唐樱不由地想到现代各种资本家的操作，她印象中，银行搞钱最方便的就是信贷，但是修真界好像没有明显的这方面的需求。 虽说在丹黛城这样的地方，置办一间宅院也要花费不少灵石，但修道之人，天地为家，幕天席地，随便找块地方盖个屋子又没人管。至于做生意……要么搞消费主义营销。 “人这一生不论如何必须要有一把上品宝剑，不然那就是白活了，我们采星驰提供贷款业务，钟鼎楼、朱颜阁、甘家、许家、金家、象央子门下……最长贷款一百年，一年一块上品灵石，你就能永久拥有上品宝剑！” 唐樱和通生俊讲了讲贷款、营销和消费主义，顺便随口诌了一段广告词。 通生俊一拍大腿：“樱姐，高啊！” 唐樱：“……” 她不高，她罪恶，她溜了。 第97章 慷慨 得到唐樱财神爷的真传后, 通生俊不仅认真思考，还做了总结学习，分析她是如何一步步推出新游戏、培养玩家与游戏的感情、推出周边产品、限量饥饿营销…… 分析着分析着发现, 新出的上古神器也太好玩了吧？ 才玩了几天，他不光没忍住磕了块八、九百中品灵石进去, 还日日夜夜忍不住想玩, 去各个开放的地区挖掘神器、探索抽出来的神器的故事副本、和玩家组队参与冒险打怪……时间就像握在手中的水——根本握不住啊, 哗啦啦就没了。 通生俊的角色升到三十级后, 开启决战系统。他很快尝鲜, 和人开启战斗。 他迫不及待，面对决战开始前的契约须知，他只匆匆扫了一眼便选择了确认。而后在自己的神器库中，选用了他近百抽才抽出来的龙吟剑，这是顶级稀有神器, 不仅漂亮得光华流转, 纸面上的战力也极强。 对面和他一样刚刚三十级，还只拿出了一把战力中等的红肠刀。通生俊自信自己不会输。 然后他输了。 然后他龙吟剑没了。 通生俊：？？？？？ 他大惊失色，在屏幕界面四处乱点, 还在决战消息系统中给对手发了好几条消息问这是什么情况，问他的神器还在不在, 是不是游戏出现了问题。 对面只回了一句：“谢谢你的龙吟剑，太慷慨了兄弟。[梅花鹿微笑]” 通生俊：？？？ 后知后觉, 他切出去上了论坛, 才发现哭嚎的不止他一人。 早就有“受害者”苦口婆心地说：“决战前一定要仔细决战契约！！！如果没读的，现在从左上角那卷纸点进去可以重新读, 务必！一定！必须！不然后悔莫及！” 通生俊回到上古神器, 点开那卷纸, 看到了自己错过的契约里，清清楚楚写的，输的一方，神器会归对方所有。并且等级相近才能发起决战，决战可以拒绝，即使当即没有拒绝，在阅读契约时发现自己无法接受条款，也可以拒绝契约从而退出决战，可以说是给足了退出机制。 但架不住有人不读契约。 通生俊：“……” 他明白为何对手会只拿那普普通通、几乎新手一人送一把的红肠刀与他决战了。因为输了就没了。 通生俊含泪点开充值系统，咬牙决定今天不重新抽出龙吟剑他就不姓通生！ 夜色深深，花费不知几何，通生俊保住了自己的姓氏，得偿所愿。 他瘫倒在椅子上，心有余悸地想：唐樱的高度，是他赶不上的，而且他肯定玩不过诡计多端的唐樱，既然这样，以后就老老实实抱好她的大腿吧。 抱定这一核心思想，通生俊开始频繁与唐樱联络感情，常常借由丹黛城又开了家什么新的食店请她过来赏味一番，再从唐樱口中问到些新奇点子。 唐樱讲得不多，有时只寥寥两句，但也足够通生俊受益匪浅。 …… 夏考没有行践考核，因此考试两天就结束了。 成绩排名很快在学榜上列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薛仲正内心暗暗叫了句“我艹”，举起幽玄玉拍摄学榜照片，编辑了一段表达他不可思议的话，发到微言上。 不明真相的群众还在问： “有何可惊讶的？” “哪里不可思议？” “林景右考第一了？” “上次林景右就是第一啊。” 学榜前排赫然第一是林景右，第二是萧未非。 萧未非看到自己的成绩后，脸上原本是扬眉吐气骄傲，他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到此前一直压他一头的项羿，递了个挑衅的目光。 项羿没理他。 萧未非还是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说实话，我很替你可惜，你与唐樱混在一起，前几天上古神器这游戏上线后，你就日夜不停地玩……恐怕正是这影响了你的名次，让你连前十都没有进。要我说，不管唐樱是什么人，离她远点为好，项羿，你出身一般，要把前途押在修道上才是。” 项羿淡淡道：“多谢提醒。” 十分敷衍，毫无诚意。 萧未非被他的冷淡激得恼怒，他自觉成绩超过了项羿，可以居高临下地训斥他，便喋喋不休起来。 直到乐九萤极自来熟地跑过来，拍拍项羿的肩膀说：“你不错嘛，第一次对抗牵引阵就可以考到倒数前五，有前途！” 萧未非：“……？” 他愣了一下，才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向学榜石碑。 方才他只看了前十，便没有再往下看，这会儿从倒数往上看，才发现占据最后几名的名字多么恐怖。 兰摇风，宫展眉，燕无咎，唐樱，项羿，乐九萤，蒋刃宜，穆子津，鱼恬…… 他们这群人是怎么回事？？萧未非一头雾水在脑中呐喊。他甚至没法自欺欺人说他们就是水平差，实际上这里面有些人在之前的考试中几乎都是前二十常客，但现在，他们都在后面。 萧未非甚至产生了恍惚。 恍惚以为今天的学榜是从后往前排的，最底下的，才是第一名。 恍惚的不止他一个。 还有唐樱。 她抓到穆子津，问：“你们在搞什么？？” 穆子津认真地说：“兰摇风说了一席话，大家觉得很有道理，因此决定，争第一不如争倒一。而且，这不正是你们一直以来做的？多一点人，会更好玩。” 唐樱：“……” 微言和论坛很快也有了风声。 所有人都知道了，现在云山中，考第一不是真的厉害，考倒一才是。 其他几个学院也有学生现身说法：“我们学院也有类似云山牵引阵的东西，保证我们在考核时无法使用歪门邪道，而那样的力量，通常源头来自我们的先生们，都是洞虚期，那种力量是我们很难抵抗的。” 侧面说明，这些人是多么的厉害。 云山历史上最被忽略的第一林景右：“……” 之前的得意仿佛成了笑话的萧未非：“……” 混在被他人言之凿凿的真大佬中的唐樱：“……” 她看着学榜石碑，看着那表面进步实则被大佬包围还是垫底的成绩，叹了口气。 兰摇风安慰她：“下次努力，把倒一夺回去！” 唐樱面无表情：“谢谢，不必。” 她想到一首歌，叫蜗牛。“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唐樱默默念了下这句歌词，给自己打气。 想要好好学习的隔天被道君召走，说是又发现了天魔。 捏瞬移玉之前，唐樱愤愤地在金海和天道说：“你的星辰大海阻碍了我好好学习！” 天道：【倒数第一，和世界毁灭，选一个。】 唐樱：你道德绑架！ 天道：【没不让你选世界毁灭啊。】 唐樱：…… 唐樱自认辩不过天道，叹息一声，正要捏玉，身后陡然有人叫住她。 回头，发现是应观潮。 他脸色惨白，有些颤抖，快步走到唐樱面前，低声道：“又是天魔是吗？是在莹州是吗？” 唐樱愣了下，她看了看景泓给她发的消息，困惑道：“不是，是西陆，并州。” 应观潮有些仓皇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信：“可是舒姨给我写信，说靡城又有魔族入侵，叮嘱我夏假不要回靡城，最好连莹州都不要回！” “这是什么时候的信？” “落款是三天前，我刚拿到。” “你不要着急，”唐樱道，“我到了并州会和道君谈一谈这个问题，叫他一定去靡城看看，好吗？” 应观潮手心都是汗，尝试冷静道：“好，好，若是到了靡城，请帮我问一问我爹娘可还安好，舒姨信上说得含糊，我心里七上八下。” 唐樱说：“没事的，一定没事，惠虚上君前阵子去魔渊了，若真有魔族去靡城，他一定——” 她话音戛然而止，愣怔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唐樱果断道，“我先去并州。” 魔渊在莹州北，惠虚去了魔渊，之前唐樱一直没想通他去魔渊做什么，这会儿她意识到，肯定是惠虚觉得魔渊中还有天魔。 三十六天魔，禀性相异，不是人人都乐意隐藏身份在修士遍地的修真界生活，魔渊是他们更如鱼得水的地方。 大战之后，魔渊空了一阵，但不代表那些天魔不会再回去。 如果说哪里找到天魔的可能性最高，那就是魔渊。 抵达并州，唐樱和景泓说明情况。 景泓沉声说：“我去，等我消息。” 他闪身离去。 蛮霓指着不远处山峰顶上沉静弹琴的男人道：“是他。” “他？”唐樱疑惑道，“谁发现的，他周边没人。” 蛮霓说：“他自己拿幽玄玉扫了自己。” 唐樱呆道：“为什么？？连华韵都没这么干，豢养使用说明说得清清楚楚，扫到魔族之后会有上君赶到。” 蛮霓说：“他故意的。” 连蛮霓也纠结了一下：“他好像……是要求死。” 唐樱嘀咕道：“这也太有觉悟了。” 第98章 逃离魔渊 蛮霓带唐樱落到天魔身边, 琴音在山间缭绕，无悲无喜。 他没有抬眼：“来了。” 蛮霓要开口说话，他“嘘”了一声, 轻笑着说：“听完这支曲子。” 蛮霓：“……” 她的手往后伸，搭到身后背的刀鞘上, 盯着天魔。 幸好没过多久，琴曲就到了尾声。 天魔最后抚了抚琴弦, 姿态悠然闲适，反倒是前来除魔的蛮霓和唐樱比较紧张，紧绷着。 他将琴放到一边, 终于抬眼看向唐樱, 饶有兴致地问：“你就是唐樱？或者叫嬴棠？” 唐樱没有做声。 蛮霓道：“你想做什么？” 天魔说：“我想死啊, 我的种种举动，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张开手臂，宽袍大袖被山风吹得鼓荡, 他发丝飞舞，简直飘然如仙。天魔语气平静：“你们可见, 此时此刻, 我毫无设防。毕竟探寻上万年，从未有人真的能杀死我, 如今唐姑娘能够杀魔的传言甚嚣尘上，我自然忍耐不住，想要求证一番。” 蛮霓冷笑道：“好啊。” 天魔瞥了眼蛮霓, 慵懒道：“生死之战, 我喜欢一对一。这是我与唐姑娘的事, 还请这位, 不要掺和其中。” 蛮霓眼微微一眯, 她抽刀：“懂了，陷阱。” 刀光如奔腾江练，朝天魔直劈而去，气势恢弘，一往无前！刀斩断天魔身躯，也斩断了他的琴！ 然而正如之前无数次与天魔对战的场景一样，他们总会被黑色的雾气修复痊愈。简直令人作呕。 蛮霓心中腾起怒火，正要再劈一刀，唐樱拦住她，说：“等一下。” 她看着被黑雾包围的天魔，犹豫了一下，低声对蛮霓说：“既然他送上门来，那就试试，就算要劈，也得换到我们的地方。” 蛮霓听懂了她的意思。 在这里就是砍天魔一万次也没有用，这儿不是并州的镇魔之地。 天魔恢复到之前的模样，衣角发丝都没乱一点。 他淡淡笑道：“看来你们商量好了？” 唐樱说：“我相信你除了一对一肯定还有别的条件。” 天魔抚掌道：“聪明。没错。上万年间，我一直寻求一死，我是个讲究公平的，任何觉得能够杀死我的人，我都会先让对方出手，然后……” 他声音低沉而诡谲：“换我出手。” 唐樱笑了一声：“你们天魔对于找理由杀人这件事，还真是擅长，五花八门不带重样的。既然你有条件，那我也有。” “你要指定地点？” “是的，我要指定地点。” …… 离开这座山，蛮霓有些担心，说：“他好像知道的不少。” 唐樱沉吟道：“的确。但是他好像也很自大，不过可以理解，他们活了两万多年，已经太相信自己不会死这件事了。” 蛮霓愉悦笑道：“但他们不知道，你出现了。” …… 和天魔约定的地点在并州朱雀镇，是个已经废弃的镇子，曾经有朱雀后裔生活在这里，他们为了保存血脉，从不与外人通婚，最终渐渐消亡了。 蛮霓将唐樱送到朱雀镇，在她手腕绑了一道符：“浮空岛高僧所画，上书佛修一百零八部典籍，抗个大乘期水平的攻击没有问题。” 唐樱感动道：“多谢。” 蛮霓轻叹道：“这种好东西可不是我能求来的。是景泓道君留下的。不过，我们都知道，谁都能死，你不能。你是两万多年来消灭魔族的唯一希望。” 唐樱唏嘘。 她心道，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罢了。 走进朱雀镇，唐樱四顾，看到朱雀镇的断壁残垣上还有朱雀图腾，杂草丛生，荒芜得有些阴暗。 走了没一会儿，琴声袅袅响起，唐樱循声而去，见到了那天魔。 她说：“你很爱弹琴。” 天道微笑道：“你可以叫我琴。嘘，等我弹完这支曲子，也许……这就是我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支曲子了。” 唐樱静静听完。 这支曲子婉转哀伤，配合此时夕阳西沉的橘红黄昏，氛围一时凄美无比。 连唐樱都有些触动了。 【这是他第六千七百九十六次弹这支曲，此前六千七百九十五次听到这支曲子的人都死了，你猜这动人心弦的哀婉曲调，是他内心祭奠着谁的死亡演奏而出的？】 唐樱：……谢谢，我清醒了。 天魔收琴而立，凝视着唐樱，笑道：“来吧，让我见识见识。” 唐樱从袖中抽出短刀，走到他面前。 天魔呢喃着、仿佛自言自语、某种兴致勃勃的观察：“你要攻击哪里呢？” 唐樱的刀抵住他的心脏。 “心脏吗？心脏是大部分人类的要害，但可不是我们天魔的。” 唐樱的刀刺进去。 她听到了巨大的心跳声，天魔也听到了。 血流出来。 “没有什么特别的。”天魔蹙眉。 刀刺得更深，唐樱闭上眼睛。 天魔眼角一跳，他低头，张开手掌，看到从中迸裂而出的金光。 “这是什么……” “这就是你能杀魔的原因？” “这是属于你的力量吗？你看起来只是金丹期。” “这不是你的力量，”天魔最后笃定地说，“你只是这力量的借宿者。” 唐樱低声说：“对，但已经足够了。” 朱雀镇外，蛮霓抬头，看到数只黑色的魔鸟四散飞离。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御刀斩落几只，但更多的已经飞得无影无踪。 …… [闲聊]咱们西陆站起来啦！！！ 楼主：并州争气啊！我决定就住并州了，住到其他州通网为止。 自从有了幽玄玉之后，许多消息就传得飞快。 余看霜握着玉，嫉妒到脸都扭曲了，他面目狰狞地摇着康登的肩膀：“你这个叛徒和樱姐说了什么？！！” 康登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茫然道：“没说什么啊。” 余看霜说：“那怎么樱姐这次去了并州！并州不是你家吗？！” 康登无辜：“不知道啊。樱姐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正说着，唐樱进斋了。 余看霜一个箭步冲过去，嗷嗷道：“樱姐！你看看我吧，看看我们芫州吧！芫州很繁华的！通网不亏！” 唐樱道：“放心，一个一个慢慢来，总会轮到的。” 余看霜说：“怎么能慢慢来呢！樱姐，凭我俩的交情，给我们芫州插个队不过分吧？我娘的紫雀馆也在芫州，有了幽玄网，做生意都要方便许多，也有利桃宝发展，您说是不是？” 唐樱敷衍：“说得有道理。” 余看霜看她神色有异，不说了，敏锐道：“樱姐有心事？” 唐樱回过神，笑了下，说：“这不是快要放夏假了。” 余看霜注意力立即被转移，说起夏假的安排。 然而，唐樱担忧的是莹州的情况。 景泓去了莹州靡城，然后与他们失去了联系。三天了，和惠虚一样，音讯全无。 莹州是什么黑洞吗？ 魔渊。 坠星谷。 惠虚看着景泓，微微讶然：“道君怎么来了？” 景泓说：“唐樱从云山学生那儿听说了靡城异动，叫我来看。我追踪魔族进了魔渊，一时大意，掉进了这陷阱。” 惠虚说：“魔渊定然还有天魔在。” 景泓笑道：“当然，困住我们的就是天魔。” 惠虚站起身，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道君知道背后是谁？有办法出去？” 景泓安抚道：“别急，坐下来。” 惠虚深呼吸两口，沉住，坐到坠星谷柔软的草地上。 景泓说：“来玩个游戏吧。” 惠虚迷茫：“什么游戏？” 景泓掏出幽玄玉，说：“逃离魔渊，如何？很应景。” 惠虚：？？ 逃离魔渊的背景音乐在空荡的坠星谷响起来。 咻，咻，咻…… 景泓手指灵活，反应迅速，稳定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黑柱。 他稍稍失神，回忆起人魔大战最激烈的那几年，他深入魔渊，在坠星谷看到有趣的一幕。 谷中央有一个不规则的圆洞，黑色的，里面闪烁着微蓝的幽光。 景泓曾看到有如蜗牛的黑色触角伸出，将地面上的尸体拖进洞里，他挥剑斩断一只触角，那玩意儿立刻就缩了回去。 他后来逮到了一个孩子，身上是半人半魔的气息，手指、唇舌、脊骨上都长出刀刃，在坠星谷厮杀。他问那个孩子，洞里是什么，孩子回答他，是天魔，话音刚落，便偷袭景泓，杀气四溢，满脸凶狠。景泓拧断了他的脖子。 然后另一个孩子，告诉景泓，坠星谷是天魔设置的游乐场，必须依照规则完成游戏，否则将被困在这里。 这里大部分时候是杀戮游乐场。 偶尔也只需要躲猫猫。 或者跳房子。 但很少。 因为掌控这里的、黑洞中的那只天魔，最爱看杀戮游戏。 景泓走神太远，指尖慢了一步，那御剑的小人撞到柱子上，游戏宣告结束。 他抬头，看惠虚还没动，挑眉说：“愣着做什么？从幽玄玉里随便挑一个玩，或者换着一个个玩，总有一个，它会感兴趣。” “它……会感兴趣？”惠虚匪夷所思。 景泓说：“大概吧，唐樱的游戏做得总归不错。” 魔渊的天永远阴沉，黑暗中危机四伏，惠虚一路走来，看遍了枯枝败叶、人与动物的尸骨。他本想找出潜藏其中的天魔交予唐樱，没想到被困在这里，困了许久，欲出无门。 他心中闪过百转千折的念头，目光看过四周霭霭浓雾与地面上散落的幽蓝碎石，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沾着血腥的味道。 景泓撑着下巴玩逃离魔渊，音乐声成了此地一场荒诞的儿戏。 惠虚怀疑世界地沉默片刻，打开了俄罗斯方块。 第99章 道君呀 游戏声在坠星谷回荡, 景泓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惠虚闲聊，谈及“输赢”“生死”等关键词，不知不觉, 从不远处那幽黑洞中，缓缓探出触角。 夏三十日，夏假第一天。 今年夏假有足足四十天的休息日。 离开云山前, 余看霜朗诵一首：“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现今儿个啊，是海内存幽玄网幽玄玉, 天涯若比邻，像我们这种家乡没有幽玄网的，那真是爹不亲娘不爱地里的小白菜呀……” 他一边拖长腔似说非说似唱非唱, 一边疯狂朝唐樱使眼色。 唐樱：“……” 另一边, 应观潮可怜巴巴地看着唐樱, 就像溺水的人看着浮木。 唐樱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了一下, 对余看霜说：“你要是不想回芫州, 就在云州留一阵，陪陪应观潮。” 余看霜：“啊？” 唐樱拍拍他的肩膀：“我有事去丹黛城一趟, 跟我来吗？” …… [闲聊]上古神器我神器能抽的都抽出来了, 该探索的副本也都探索了，宠物也集齐了。 楼主：啊~~满意，舒服~~~[神器图鉴截图][神器拟人态图鉴截图][宠物-布偶][宠物-二哈][宠物-橘猫][宠物-比格]…… 1楼：膜拜 2楼：羡慕 3楼：布偶猫也太漂亮了吧！！请问打哪个副本会送啊？ 4楼：我晕了，苍鸿剑和银蛇剑的拟人好像紫府拾遗里沈松云和长枢啊。 5楼：剑随主人。 6楼：龙吟剑不同意，龙哥的表情看起来是真的想把他主人吊起来打。 7楼：打过龙吟副本, 他真的打了。 8楼：！！！！我什么时候能抽到龙吟剑开启龙吟副本啊呜呜呜…… 9楼：蹲决战场试试, 上次不就有人赢到了龙吟剑？ 10楼：这种傻子现在不可能有了吧！ 11楼：楼主充了多少灵石啊？ 楼主：不多, 几十块上品吧。我很喜欢集卡，这个游戏做得很好，神器很漂亮，人物也很漂亮。樱姐什么时候出新游戏呢？ 樱桃小丸子：…… 楼主：樱姐！你在看啊？那么关于新游戏，我有一点想法，可以听一下吗？我觉得什么探索、对战、声望、种田……这些都不好玩，能不能出一款纯集卡的游戏？我觉得抽卡真的太有意思了！ 彼时唐樱正坐在丹黛城，通生俊请客，一家主打菌菇的食店。她来这里，是因为接到蛮霓消息，说景泓和惠虚有音讯了，叫唐樱来丹黛城等。 既然有音讯了，唐樱猜想肯定也或多或少有天魔的踪迹了。 这次夏假，可能要打一场、甚至好多场硬仗，所以在四处奔波前，先得吃饱喝足。 唐樱一边小口喝着菌菇汤，一边刷幽玄玉转移等待的焦虑，看到这帖子，便被逗得笑了一下。她给通生俊看了眼，优哉游哉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通生俊一看就被“傻子”二字刺痛了双眼，喉咙哽了一下，一时没说话，直到看完最后那段，通生俊脑中冒出之前唐樱和他说过的六个字：“人傻钱多速来！” 唐樱瞥他一眼，啧了一声，说：“不，是面对客户这样的合理需求，我们要尊重。” 通生俊：“……” 他语塞片刻后，及时摆正心态，虚心请教。 唐樱说：“要深刻分析客户提出这样需求的内在动机，只有分析对了，才能正确满足客户需求……” 她大有洋洋洒洒之势，这时，蛮霓闪身出现，打断两人，沉声道：“惠虚回来了！” 通生俊不了解情况，只张望着脑袋，激动道：“惠虚上君来丹黛城了？在哪呢？” “在这里。” 惠虚从楼梯走上来，他脸色有些苍白，右手裹着纱布，隐约渗出一些血。 “上君！”通生俊失声叫道，“您这是怎么了？” “一点小伤，无事。” 惠虚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通生公子可否回避？我有事与唐樱姑娘说。” 通生俊一叠声地说好，毫无怨言，直接下了楼。 蛮霓说：“我去鹤梦，看看空和那边的情况。” 惠虚颔首。 雅间只剩唐樱和惠虚两人。 惠虚喝了一口热茶，脸色好了一些。 唐樱便问，他去魔渊到底出了什么事。 惠虚娓娓道来。 “……那只天魔从因被游戏吸引，从洞中出来，景泓道君谆谆善诱，诱它放我出去，便能将我手中的幽玄玉留给它玩，还能带来更多的人、更多的幽玄玉陪它一起玩……” 唐樱：……？ 惠虚说到这一段时，神色也有些复杂：“天魔当真放我走了。但我出来之后，遇到的另外三个天魔的袭击，一个逃了，还有两个在这里。” 他拿出琉璃瓶，推到唐樱手边，低声道：“象央子炼制的琉璃瓶，我留了两个在身边，竟真的用上了。” 琉璃瓶上已布满裂痕。 惠虚说：“要快，撑不了多久了。” 唐樱拿起琉璃瓶，起身，却迷惘了一下：“乌恪闭关、空成在涟州、景泓在魔渊、你和蛮霓空和在云州，我能去哪？” “樱姐！樱姐！芫州啊！”在隔壁雅间悄悄听了半天的余看霜终于按捺不住，他推开屏风，喊道，“我这儿有我娘留给我的玉，你捏，捏完她那边会有反应！” 唐樱目瞪口呆。 她问：“你不是要带应观潮在丹黛城逛一逛散心吗？” 余看霜屁颠屁颠把玉送到唐樱手上，不好意思地笑道：“是散心了啊，正好遇见你和采星驰那位进这家菌菇馆，又正是吃饭的时候，就和应观潮也来了。” “还这么巧，坐到了我们隔壁的雅间？” “是啊，就是这么巧！”余看霜厚着脸皮。 唐樱：“……” 暂时困住天魔的琉璃瓶又在这沉默间添了数道裂纹，余看霜比惠虚还着急，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忍不住催促道：“樱姐你快，这眼看要关不住了……” 唐樱盯着余看霜，用力捏碎瞬移玉。 “……”余看霜哆嗦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差点要被捏碎的就是自己。 不多时，唐樱的身影消失。 余看霜抚抚自己扑通直跳的小心脏，松了口气，紧张退去，想到芫州就要通网，他又没心没肺地高兴起来，并在内心夸赞自己真是当机立断把握住了机会！ 而旁边的应观潮仍然心事重重。 直到惠虚叫他：“应观潮？” 应观潮受宠若惊，走到他面前，拱手行礼，叫道：“上君。” 惠虚说：“我去靡城看望了你父母，他们暂时安全无虞。靡城出了些事，有几个魔族隐匿城中作乱，我杀了几个，想必这段日子，他们会小心些不再冒头，等过两天，我会再去靡城一趟，为你们除尽魔族。” 应观潮听得松了口气，热泪盈眶：“多谢上君！” “不必客气。” 唐樱到了芫州，和余美人说明原委，对方很痛快地答应带她去镇魔地点。 除此之外，还用最快的速度带唐樱去了与芫州临近的胥州。 在琉璃瓶彻底碎成齑粉之前，唐樱完成镇魔。 加上此前行动，三十六天魔已镇其十四。 她心情大好，朝余美人道谢。 这次赶回云州也不用再乘飞行坐骑或别人带了，蛮霓惠虚都在丹黛城，她随便选块玉捏即可。 就这点修真界远胜现代，瞬移真爽啊。 唐樱和余美人告别后，快乐捏玉，回到菌菇馆。 然后人傻了。 菌菇馆的雅间呈“三权分立”状，惠虚持剑警惕、余看霜和应观潮被眼前人惊艳得傻眼、而那容颜极美的不速之客，则定定地看向了凭空出现的唐樱。 华韵冲她柔柔一笑，拖长语调：“道君呀——” 唐樱：“……” 猝不及防在敌人面前掉马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100章 天魔群 华韵甜美得像是在呼喊情人, 唐樱却呆若木鸡，没有那层精心布置的伪装，站在华韵面前，慌乱羞愧一同涌上来, 令唐樱动弹不得。 惠虚皱了皱眉, 问唐樱：“你认识她？她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唐樱讷讷道：“是的。” 华韵一撩裙摆, 拉着椅子坐下, 挑了干净的杯子，为自己斟饮一杯茶, 笑道：“何止认识。” 唐樱艰难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华韵说：“我完全是好心好意呀, 道君。” 旁边发呆许久的余看霜,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声道：“她为什么要叫你道君啊樱姐，你真的是大乘期吗……” 唐樱真想堵住他的嘴啊。 惠虚显然也有这样的困惑。 他的目光在唐樱和华韵之间来回一眼, 将剑放在桌上, 客气道：“既然来了，那有什么话, 便坐下慢慢说吧。” 余看霜觍着脸问：“那我们呢上君？” 惠虚顿了一下，抬手一挥，一阵强劲灵风将余看霜和应观潮推回他们原先的位置, 再把原先隔开两个雅间的屏风拉回原位。 他淡笑道：“清净了, 可以慢慢谈了, 二位。” 隔壁余看霜和应观潮：“……” 有惠虚在这，唐樱心理状态稳定了一下, 依言坐下, 看着华韵。 华韵拿出幽玄玉, 给唐樱看了一眼。 是快信群，名称就叫“天魔”。 她点开群详情，指着头像一个个缓缓介绍道：“血魔、刀魔、狂魔、媚魔、毒雾、刺猬、寒冰。” 唐樱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华韵熄灭幽玄玉屏幕，看着唐樱的眼睛，说：“加上我，八个。血魔一直在魔尊身边帮他做事，这个群就是他建的，一个个联系我们加上。很有意思，我和这些天魔之前还从未这样紧密联系过。” 唐樱觉得喉咙很干，她拿到自己之前喝水的杯子，还剩半杯凉茶。她一饮而尽，问华韵：“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华韵说：“跟着蛮霓找过来的。” “你想做什么？” 华韵笑起来，说：“我自始至终，只是想画你罢了。不过，道君有道君的画法，小姑娘有小姑娘的画法。” 唐樱：“……” 这时惠虚突然开口：“你是画魔。” “叫我华韵。” “华韵，”惠虚沉默片刻，手掌握住剑柄，“不如画我？” “你担心我杀她么？”华韵低笑道，“我若是要杀她，何必找到这里来，等下一次她去涟州，全无防备时，拧断她的脖子，多漂亮？” 唐樱咬了咬唇，问：“你都知道什么了？” “大概都知道了吧，”华韵注视着她，道，“譬如你叫唐樱，不叫嬴棠，云山的学生，十八岁，金丹期，却能杀魔，而杀魔的力量并不属于你。当初你去涟州，是我被发现了，本来应该引诱我去瑟州或其他没有幽玄网的州镇杀我，但一来我不受引诱，二来我的画技入了你的眼，因此你和几位上君用‘道君嬴棠’的伪装与我做灵石与绘画的交易。” 唐樱心中哀叹一声完蛋。华韵没说大话，确实是基本都知道了。 惠虚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唐樱，他没想到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有些感慨于唐樱胆大，居然敢和天魔做交易。 华韵说：“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只是我不在乎。身份真假并不重要，只要你这副皮相是真。只是我不寻真相，真相却朝我头上飞来……” 她点开天魔群中，血魔发的一段视频。 只看了开头唐樱就意识到这段视频拍摄地点是在并州朱雀镇。 琴魔主动送死，果然另有所图！ 视频经过剪辑，全景中景近景特写都有！ 特写她握刀深深刺入琴魔心口的那一幕时，唐樱想起来，当时琴魔周身黑色的魔气四溢，在那个位置，魔气中似有一只鸟展翅，随后金光捕捉魔气镇入地下，光华耀眼，那只鸟似是腾空飞起，唐樱当时以为是自己看岔了，现如今回想起来，那分明就是天魔早有准备！ 不仅如此，以这个视频的完成程度来看，他们也学习了视频剪辑技术。 ……意识到这点，唐樱不由地想，天魔几万年来没被消除，也是因为他们确实有着超强的学习能力。 实际上，除了学习能力，还有更多。纵横修真界两万余年的天魔不是吃素的——好吧，有一部分确实因为傲慢和轻视比较好对付，但那些隐匿在暗处，跟随魔尊的，都是狠人。 譬如砸唐樱和上君、道君们无知无觉的时候，天魔他们早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摸清楚了在大陆上新兴的幽玄玉，以及幽玄玉的诸多用法，甚至找到了唐樱，确认了唐樱的杀魔手法。 可以预见，之后要对付天魔，不会再有之前那么容易了。 视频展示了整个镇魔过程，进度条走到尾声，华韵收起幽玄玉，说：“唐姑娘，我今天来这里找你，一是想看看你的真实模样，二就是想提醒你这一点。魔尊已经知道你，也知道了你是如何镇魔的，你可要小心些，别死在他手下。” 唐樱有些惊讶：“你是来提醒我的？” “当然，”华韵嫣然一笑，“我的画作还没完成，怎舍得你死？” 唐樱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小声道：“多谢。” “客气了，”华韵微微歪头，“天魔里有几个我不太喜欢的，若是方便，还要请唐樱姑娘替我除去呢。对了，还有，血魔已经知道你我在涟州数次会面，你若在去观海阁，就要被瓮中捉鳖了。我看丹黛城就不错，下次约定日，就在城里见吧。” 她飘然离去。 唐樱和惠虚都沉默了很久。 良久，惠虚沉吟道：“听她的意思，是要做我们在天魔中的内应？” 唐樱说：“不知道……天魔的心思好难猜……” 惠虚吐出一口气，冷静道：“这样的情景我们之前就想到过，随着幽玄玉越来越为人知，天魔频频出事，消息是隐瞒不了的。”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姑娘，镇魔之外的事，都是我们要考虑的，你只需要在云山好好上课、修炼。云山常年有至少两个大乘坐镇，云山的学生家世也都不俗，天魔不会想不开攻击云山。” 唐樱疑惑已久，不由问道：“为什么？既然天魔不会死，怎么没有为所欲为？” “他们的确不会身死，但是若有群蜂一般的洞虚、渡劫、大乘追杀他们，他们也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势必不堪其扰。因此除了几个极为残暴疯狂的，这上万年来，修真界与天魔已然达成了微妙的平衡，有些地方，是默认天魔也不会随意动的。譬如各个学院。” 唐樱叹道：“原来如此。” 惠虚说：“不论如何，近日你小心行事，若无必要，不要出云山。近日若有天魔的消息，我们也会反复确认安全才会召你。” 唐樱说：“好。” 惠虚将自己的剑收入鞘中，看了看唐樱，又看了看旁边贴在屏风上的那两只耳朵，淡淡道：“忽然想起来，云山最近是夏假。去云山不便，那就去鹤梦吧。” 他挥手撤掉屏风。 余看霜受宠若惊：“去鹤梦？上君要带上我们吗？” “随你们。”惠虚说。 余看霜立刻蹦起来：“那我当然是想去的！” 转头看向应观潮，应观潮一脸茫然，看起来仓皇可怜极了：“我、我去吧……舒姨不让我回靡城……上君，我是不是最好还是回去一趟，我还是有些担心我爹娘……” 惠虚说：“你最好不要回去。” 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不是说靡城现今有多危险，而是你待在这里，你父母才能更放心。” 应观潮咬了咬牙，说：“我听上君的。” 鹤梦也有夏假，但时间与云山不同，因此如今云山已经放假，鹤梦还在上课。 鹤梦学院也不在山上，而是靠近一个小镇。学院很朴素，从外面看十分不起眼，乍一看很容易让人以为是针对镇上的凡人开设的书院。 和云山一样的是，鹤梦学院也有类似护山大阵的阵法，除了学生和先生，若要入内，需有人来为他们开启阵门。 四人等了一会儿，蛮霓和一名女子来开门。 唐樱有些惊讶，对那女子叫道：“明霍君！” 明霍朝她一笑：“许久未见，唐姑娘。” 她手中一块青色玉牌，在虚空某处一叩，便开了门。 “请进。”明霍微笑道。 进了鹤梦学院，几人东张西望。唐樱心想，到底是与云山齐名的学院，不论是环境还是设施，一点儿都不输。 屋舍俨然，空气清新，灵气充沛，空中灵禽飞旋，地上灵兽奔走。 这时应当是学生上课的时间，路上空无一人，唐樱倒是在药田看到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似在采药。 路上，明霍介绍了一番鹤梦的布局，唐樱听得津津有味。 云山以六气分斋学习，鹤梦则是以“专业”区分，剑法堂、炼药堂、炼器堂……如是，只是这样的区分，并不意味着剑法堂的人只要练剑，炼器堂的人只要炼器，和云山一样，鹤梦也是全面教学，该有的都有，该学的都要学。而整个鹤梦学院里，最特别的一堂，叫“魔堂”。 听到这里，唐樱心中便有了数，当初她在黑市碰倒的蒙朔阮缇几人，代表鹤梦去霜草购买魔花，他们几人应该就是鹤梦魔堂的。 最后，明霍带他们在一处简单雅致的木屋前停下。 她笑着对唐樱说：“家师听闻你要来，恭候多时了。” 家师？ 明霍的师父……唐樱记得，是象央子。 门从内打开，唐樱屏住呼吸，出现的那张脸却是张熟人的脸。 蒙朔：“……” 唐樱：“……” 蒙朔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唐樱：“你怎么在这儿？” 蒙朔：“我上课啊！师父，明霍师姐带了好多人来！” 唐樱反应过来。看来象央子应当就是鹤梦魔堂的先生，也是，琉璃瓶、燕无咎身上的项链，这些与魔族相关的东西，都是出自象央子之手，看来他对“魔”的研究相当深刻。 “唐姑娘来了啊，请进请进。”屋内人的声音沉如老钟。 蒙朔听着那和气的嗓音，震惊道：“师父？师父你还好吗？师父你是不是被魔气侵入灵台神识……” “快滚去挖白陨琉璃！”沉稳不在，只有暴躁。 “好的师父，我立刻去师父，师父你没事就好。”蒙朔心满意足地滚了。 第101章 大乘期 屋内别有洞天。 唐樱踏入其中, 对着阴影中的身影恭敬道：“前辈好。” 象央子抬手亮了夜明珠，和蔼道：“都坐。” 唐樱这才看清，他手中持着一只小炉, 灵火从他掌中生出, 烧得炉底发红, 炉中涌动着金属液体。 从外面看, 这间屋子很小，孤零零在路边立着。 但进来之后, 尤其是夜明珠一颗颗亮起来，唐樱就发现，这里头的空间很大, 除了象央子外, 还有十来个学生, 守着各自的炼器炉, 聚精会神。 其中还有空和。 象央子注意到她的目光, 说道：“炼制琉璃瓶不容易。我花了三百年才做了二十个。” 唐樱不可思议地重复：“三百年, 二十个？” “是啊，三百年，眨眼而逝。天下也大不相同了。”他意有所指, 望着唐樱笑了笑。 象央子嗓音稍嫌苍老, 留着一下巴胡子, 有些不修边幅，但这样淡淡的语气说三百年, 着实有种世外高人的气度。 惠虚、蛮霓和明霍很快离开房间，讨论要唐樱暂留在鹤梦的事。 而余看霜、应观潮和唐樱则认认真真看了一天象央子是如何炼器的。 “你运气不错, ”象央子说, “今日正好能炼出一个琉璃瓶。” 唐樱默默算了一下：“三百年二十个, 十五年一个，今天居然叫我给赶上了？” 象央子说：“巧，也不巧。琉璃瓶易得，能关住天魔的琉璃瓶难得。” 月色初升。 象央子的手在虚空中一抓，所有的夜明珠齐刷刷熄灭，只留下一片寂静的黑暗和他手中红彤彤的火炉。 一只精致、透明、在浅浅月华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瓶从金属液体中升起。 象央子伸手摘下，那一刹，唐樱感受到了空气中震荡开的灵气。 象央子将瓶子递给她：“看看？” 唐樱小心翼翼地接过，本以为会很烫，然而只是温暖，恰到好处的温润。夜明珠重新亮起来，唐樱仔细端详，感慨于它的美丽。她问：“这是可以关住天魔的吗？” 象央子用手指碰了下琉璃瓶，琉璃瓶岿然不动。 他胡子一抖，咦了一声。 唐樱：“怎么？” 象央子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唐姑娘当真是受上天眷顾之人，你一来，就炼出了一个好的。” …… 夜色已深，明霍为唐樱安排了院子长宿。 虽然时辰不早，但唐樱没有立即入睡，而是接着月光，坐在书桌前看那琉璃瓶。 琉璃瓶让唐樱想到中学时代，女孩们为了追求心仪的男孩，装折星星的玻璃瓶。真的挺像。唐樱将它在桌上转了一圈，唯一的不同是其在月光下光华闪耀，显示它并非凡品。 确认这就是他们所求的琉璃瓶之后，象央子屏退众人，与唐樱单独聊了聊。他需要确切知道唐樱究竟在做什么。 事到如今，天魔都知道了的事情，没理由瞒着己方战友。除去自己来历，面对象央子，唐樱几乎把底交了个干净。得知镇魔的条件，象央子皱了眉头，他对唐樱说，琉璃瓶能够承受的魔气是有限度的，也因此，普通魔族能关三年五载，天魔却只能关三五天、三五时辰……遇到厉害的，可能三刻钟都关不住。 唐樱忧心忡忡地求教：“那应该怎么办呢？现如今形势险峻，前途难料……” 象央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怎会这样想？没有琉璃瓶，还有大乘期，我有几个好友，这么多年求仙阶估摸爬累了，正好叫他们出关松动松动筋骨。所谓一力降十会，天魔再是清楚某些地方去不得，被逼到无处可去，自会踏入陷阱。” 唐樱眼睛一亮：“道君的好友？” 象央子道：“郑如笙，慧遥，景泓……” “景泓？” 象央子一看唐樱，仿佛洞悉她一切想法：“他出关了。” “是的，”唐樱说，“之前几次镇杀天魔，他也帮了忙。” 象央子含笑道：“过几天叫他们来见见姑娘。” 唐樱犹豫了一下：“景泓道君如今被困在魔渊坠星谷，还不知道何时能出来。” “哦？”象央子道，“这样啊，那到时让郑如笙几人先去一趟魔渊吧。” 听他语气轻轻松松，不知何故，唐樱也莫名松了口气。从华韵那得知天魔已经知晓一切时的沉重郁闷，消散许多。 …… 盘腿坐在床上，唐樱一呼一吸间，天地灵气朝她经脉丹田涌去。 金丹二层。 唐樱睁开眼，躺倒在床上。她从乾坤袋中摸出燕无咎的那块裂了的幽玄玉，用自己的灵气探进去。 和之前一样，玄妙的阵法本就让人头晕，加上玉上的裂纹，更是让唐樱头晕目眩。她收回灵气与目光，第N次不死心地问天道：“真的没法修吗？这怎么行呢？发展幽玄玉事业怎么能不保修呢？” 【不能。】 【我插手修真界太多，只会带来灾难。】 唐樱霍然从床上坐起来，怒道：“修个幽玄玉就是插手太多了？你要我推广幽玄玉幽玄网镇杀天魔，哪一样不比修幽玄玉给修真界带来的动荡大？” 【你不懂。】 唐樱哼了一声，冷笑连连。 【直接告诉他修不好了，不就行了。】 唐樱说：“我偏不，我较上劲了！” 【那你加油。】 唐樱把软枕砸向虚空，金海翻涌，字迹消弭。 次日天一亮，唐樱便去找象央子。 她也是凌晨睡得模模糊糊时才想起来，象央子可是修真界顶尖的炼器大师，琉璃瓶的炼制中，就掺有符咒阵法，与幽玄玉有异曲同工之妙，将幽玄玉交给象央子看看，或许会有转机。 循着昨日明霍带的路，唐樱到了木屋跟前，礼貌敲门。 开门的又是蒙朔。 他似是一夜未睡、且是劳累了一天，灰头土脸不说，整个人都蔫蔫的。 “有事？”蒙朔有气无力地问。 “我找象央子道君。” “哦……”蒙朔把门打开，让开路。 昨日唐樱到时，有新琉璃瓶要出炉，材料用尽，蒙朔才被赶去挖白陨琉璃矿。今日唐樱再踏入屋中，便看到满屋白色石块，正是炼制琉璃瓶所需要的原材料。 “唐姑娘来了。”空和站在一旁桌前，正在画符，冲她笑了笑。 “空和上君。”唐樱行礼。 空和昨日也是在琉璃矿，今天才回来。 在屋中看了一圈，象央子却不在，蒙朔打了个哈欠，指路道：“从那个门出去。” 唐樱推门而出，陡然之间，幽玄之气的探测值猛然一涨，入目是广袤兽场和花田——全都带着魔气！ 象央子正在训人：“蠢货！说了多少遍！魔气与灵气互不交融，别想着用灵气抓，一抓就跑！做阵法时亦是如此，抓不如堵！这些话我说了多少遍，全喂到猪肚子里去了！还有你，你符咒课怎么上的？！你看看你画得这是什么玩意儿！我看柳鹤梦是诓我呢，说是最优秀的学生都给了魔堂，最优秀的学生就画了这么个次品？下次再把符画成这样，就从魔堂滚出去，爱上哪堂上哪堂去！还有你……” 他面前五个学生，象央子挨个吹胡子瞪眼地训斥了一顿。 一转头瞧见唐樱，象央子立时和颜悦色道：“唐姑娘，见笑了。” 唐樱摆摆手：“严师出高徒！” 象央子哈哈一笑：“姑娘找我何事？” 唐樱拿出幽玄玉，讲明来意。 象央子很感兴趣，接过玉，闭眼，手指一寸一寸地抚过裂痕：“复杂，精巧，瑰丽，无垠……好啊！” 唐樱问：“不知可否修缮？” “当然可以，只是需要时间。” “要多久？” “暂不确定，我得多花些时辰，把刻在其中的阵法符咒一一厘清。” “辛苦道君了。” “怎能说是辛苦，这是吾道所在。”象央子笑眯眯道，“对了，我已同郑、慧几人取得联络，过几日他们便会先到鹤梦来一趟。” 夏三十六日，鹤梦学院迎来四位大乘期造访。 分别是郑如笙、慧遥、温清影、许杨花。 两男两女。 比起几位上君前去云山等地引起的轰动，大乘期虽因面孔陌生引起鹤梦学院学生的好奇，但只是被多看了几眼，不知道他们是谁。 反而是蛮霓、惠虚和空和，见着几位，都难以克制激动与崇敬。 象央子与他们叙旧两句的时间，蛮霓就略带兴奋地和唐樱介绍了一番：“郑如笙，穿阳剑派当今掌门的师叔祖，冲风剑下斩杀过无数魔族；慧遥，浮空岛大师，不出世多年，当年凭‘说’令一杀戮道渡劫期放下屠刀；温清影，一椿山星榆峰峰主，曾经楼阔差一点儿就死在她手下！许杨花，无门无派的散修，当初大战，她夷平了魔渊一座山头！” 唐樱小声感叹：“都是杀神啊。” 蛮霓道：“这些前辈都是吾辈楷模！” 那边象央子和老友说完话，转头道：“如笙、慧遥、清影、杨花，这是唐樱，唐姑娘。” 慧遥双掌合十：“阿弥陀佛，久仰姑娘之名。” 唐樱头低下去鞠躬行了个大礼：“大师客气了！” 象央子说：“无用礼数不拘太多，诸位坐下，共商大事罢。” 大事是什么？ 就是几位大乘期坐下来一样样列出，哪几位天魔他们对付起来不在话下，哪几位有些麻烦，哪几位一个人单打独斗可能不够…… 比起惠虚他们，大乘期对天魔的认知显然更详细精确，细数三十六天魔，每个魔的名字特点，几位大乘期都如数家珍，其中大多还与他们有过交手经历。 慧遥说：“六百年前我与寒冰魔有过接触，不难对付，只是不知这六百年他有没有成长。” 郑如笙道：“我与藤魔对上过一回，此魔极为难缠……” “这个可以在名单上划掉了。”唐樱插嘴道。 几位大乘看着她。 唐樱摸了摸鼻子，说：“藤魔已被镇杀在启州落日湖，那时天魔还未知晓我的存在，因而掉以轻心，不幸身殒。” 郑如笙：“……” 许杨花挑眉道：“怎么说话呢，怎叫不幸，这是大幸！” 唐樱从善如流地认错：“是，我用词有误。各位道君，除了藤魔，可以划掉的还有蜘蛛魔、幻魔、善魔……” 她把此前镇杀的天魔名字一一报出。 许杨花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唐樱心提了起来。 许杨花：“我闭关期间，竟死了这么多天魔？我竟错过这么多？！” 温清影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中的锃亮苗刀，说：“楼阔没死就行，等我去拿他的命。” 唐樱：……哦豁。 突然之间，对付天魔这件事，好像又变得简单了起来？ 第102章 贪吃蛇 众位道君谈得兴起, 磨刀霍霍向天魔，却被象央子扫了兴。 “景泓还在魔渊待诸位搭手解救。” 许杨花啧了一声：“景泓是被哪只天魔耽搁在魔渊了？” “坠星谷那只吧，”温清影将刀入鞘, 起身道, “也是好事, 莹州不是恰好还可以镇魔？就让我们顺便见识见识唐小姑娘的能力。” 唐樱见他们动作, 惊道：“这就走？” 温清影说：“这就走。” 云州已是炎炎夏日，莹州本就在东陆北部, 靡城更北，靠近冰雪极地，因而气温不高, 唐樱从乾坤袋中挑出那件网购的华裳穿上。 温清影带着她和应观潮抵达靡城, 慢其他三人半天。托应观潮的福, 他身有隐疾, 平日修炼生活不显, 郑如笙带他飞行一段, 他没能受住，吐了血，几位道君这才改变策略, 让温清影带两人在后, 慢点走。 这次来靡城, 只有几位道君和唐樱、应观潮。原本惠虚坚持要来，被象央子劝下。惠虚这段日子受的伤太多, 不好好休息调养，恐会影响后续修炼。 温清影带人到了靡城, 在应观潮指路下, 直接到了应家。 应家是典型的靡城风格, 不像云州院子多是木质结构，而是石块垒砌。靡城的风还有几分萧瑟，应观潮回家，前院后院走遍，连叫数声爹娘，无人应答。 温清影眼睫一垂，凝神细听片刻，而后抬眼道：“你爹娘不在这里，在悬壶医馆。” 应观潮是知道这医馆的，便小心锁上家门，前去悬壶医馆。 医馆中伤员众多。 温清影一眼便道：“魔族造成的伤。” 唐樱也发现了，幽玄之气探测值跳动到个位数，是在吸收众人伤口处残余的魔气。 这时，从后厨走出一妇人，端着药汤，应观潮见了，欣喜喊道：“娘！” 妇人回头，又惊又喜：“潮儿，你怎回来了？” 不多时，应父也出现了。总算一家团聚，见父母身体精神都好，应观潮这才踏踏实实地松下那口气。 他问及舒姨写的那封信，为何对他们情况含糊其辞，应母才说实话。 魔族刚攻上靡城时，他们受伤严重，不知道能否挺下来，因此叫舒姨给应观潮写信，不想让他回危机四伏的靡城，也不想让他太过担心……好在如今已经痊愈。 这边一家团圆，那边许杨花已经问出几个魔族常出没的地点，从腕上褪下她如灵蛇般的长鞭，直奔而去。 …… 处理完靡城内的魔族，几位道君当即要去魔渊。 唐樱咕哝说：“我还以为至少要休整一夜。” 许杨花歪歪脑袋，指骨捏得咔哒响：“我们不需要，唐姑娘很需要吗？” 唐樱有点怵，讪笑道：“还行，救景泓道君要紧。” 慧遥大师又诵一句阿弥陀佛：“便是天魔不死之身，景泓不能胜，但也绝不会输。” 唐樱还以为这是可以缓一夜的意思，结果慧遥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取了一颗给她。 唐樱受宠若惊地接过。 温清影在旁边擦刀笑道：“浮空岛独门的清心凝神丹，这一颗下去，能诵经三天三夜不知疲倦。” 唐樱：“……” 除了清心凝神丹，郑如笙给了唐樱一把剑，温清影给了唐樱一身护甲。 许杨花翻了翻她的储物戒，从中掏出一样东西，抛给唐樱。 唐樱定睛一看，发现是只小鸟模样的法器。许杨花道：“灵气能催其膨大，够载你飞行，魔渊不知有天魔几个，若动起手来我们顾不上你，你自己注意着点逃。” “……多谢。” 许杨花咧嘴一笑：“不客气。” 就这么定了，一行人前去魔渊。 唐樱在那次对付梦魔和妄魔所造成的循环梦境中，见过燕无咎记忆里的魔渊。 永远阴沉、灰暗，是无法逃离的噩梦。 真的抵达魔渊之后，唐樱发现燕无咎的回忆居然相当客观。整个魔渊都是黑灰色调，没有青山绿水，偶尔有动物踪迹，也绝非毛茸茸的那种，而是一看就是——邪恶的。 典型反派聚居地。唐樱跟在道君身后，四处观察，心中漫想。 一只怪模怪样的狼狗流着涎水不知从哪窜出来，拦在路当中，弓着背嘶嘶地叫。它牙齿尖利，一脸嗜血。 唐樱顿足，被它盯得后背有些发麻。 许杨花烦道：“腌臜玩意儿。” 她一鞭子甩过去，唐樱惊悚地听到空气中的音爆声，速度快得看不清鞭影，只听一声巨大的“啪”，那怪狗便像泡泡一样整个儿破碎，成了齑粉、黑雾，消散在空气。 唐樱心道，什么叫灰飞烟灭啊，这就叫灰飞烟灭。果然是大乘期，出手真是不同凡响！ 许杨花这鞭子拿出来就没再收回去。 一路上大大小小魔族拦路，都是她一鞭子了事。 唐樱赞叹道：“太厉害了。” 许杨花漫不经心勾唇一笑：“唐姑娘想学么？我可以教。” 唐樱想到自己有藤条可以使，却没有“鞭法”，学一学不亏，便高兴地说：“若是道君愿意教，那我当然想学！” 许杨花说：“那这一路，注意看。” 唐樱点点头。 温清影说：“若有意学刀，可看我。” 郑如笙：“我剑术不如楚巽罗，但也胜过当今大多数人了。” 慧遥：“老僧不会刀剑鞭锤，只会念几本佛经，姑娘……” 唐樱连连鞠躬：“多谢几位道君厚爱，现下还是扫清魔渊魔族，救出景泓道君为先。” …… 坠星谷，天魔拿着惠虚那块幽玄玉，触角作手指，在和景泓比俄罗斯方块。 景泓的计分已经到了五位数，而天魔还只有堪堪四千多分，不仅如此，方块落下时底下积累的空隙太多，整体越来越难消除。 没过多久，天魔已将所有的剩余空间挥霍完毕，幽玄玉灰下去，大大的“游戏结束”四个字占据整个屏幕。 天魔的触角恼怒地在幽玄玉上一锤，然后噗嗤噗嗤吐出一堆黏液。 景泓笑了一声，伸手用灵气把黏液清除干净，他道：“你若把幽玄玉腐蚀掉了，可就没得玩了。” 一道细弱的嗓音不知从哪传来，像孩童：“惠虚呢？怎么还没有回来？不是要带更多的幽玄玉来？不是要带来更多的人来陪我玩儿吗？” 景泓哄道：“快了，快了。” “你可别骗我，否则……哼哼。” 景泓任由自己的幽玄玉中方块下落，没有再将它们严丝合缝地放在一起消除，结束这场游戏。 他点击重开一局，对天魔说：“我们再比一局。” “这个不好玩，”天魔虽是说的不好玩，但实际上满腔都是赢不了景泓的怨气，“换一个，我要玩贪吃蛇。” 景泓退出俄罗斯方块，点开贪吃蛇：“好，玩这个。” 贪吃蛇总共三十关，游戏个人记录里，景泓最高玩到第二十六关，惠虚玩到二十二关。 既然要陪玩，景泓自然要和天魔从第一关玩起。 天魔顺利闯过几关，速度与景泓持平，顿时高兴起来。 景泓往它身后瞥了一眼，看它大半身子已经探出了洞，笑得真心实意了几分。 这只天魔仿佛就是寄居此洞中，上次来魔渊，正因无法将它诱出洞，景泓没能对它下手。虽然天魔是不死身，但并非没有感知，折磨它们，对景泓来说是件颇有乐趣的事。 只待把它完全引到洞外。 又过了一关，景泓道：“第十三关，有点难了，一定要小心别咬到自己的尾巴。” …… “前面群山环绕的，就是坠星谷。”许杨花指道。 唐樱又忆起当日在燕无咎梦境，站在山崖往下看时雾蒙蒙的深渊。 她问道：“我们要上去吗？” 郑如笙说：“免了唐姑娘劳累。” 他抬手，双指朝前一指，御剑朝山体飞去。 长剑劈开空气的声音比之前许杨花的鞭声更甚，爆得唐樱耳朵都隐隐发疼。虽是如此，唐樱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不肯错漏一丝一毫，定定看着郑如笙的剑直直穿过山体，威力和炸/药爆破一样，给漆黑的山炸出个洞来！ 唐樱哇了一声。 郑如笙道：“大小刚好可供一人通过，走吧。” 剑飞回郑如笙手中。 …… 坠星谷内，景泓和天魔也听到了大地震颤，天魔身子本能地、警惕地往回缩了一些。 它摔了幽玄玉：“不好玩！” 天魔卡在二十关三四次了，都没能过去，景泓为了配合它，也故意输了两次。 他说：“是，没意思，所有游戏，困在这一方小小玄玉中，没意思。” 天魔附和道：“没意思！” 景泓起身道：“不如真身来玩。” “真身？”天魔感兴趣起来，“怎么玩？” “贪吃蛇啊。”景泓慢慢从乾坤袋里掏东西，“海珠、灵兽、仙草……你爱吃什么？我以阵法摆之，将你困在其中，你要小心吃尽，不能咬到自己的尾巴，吃完了，你就赢了，咬到尾巴，就算你输。” 天魔：“……” 景泓不动声色，只是手掌在身侧微微握紧。他轻松笑道：“觉得不好玩儿么？” “好玩……”天魔迟疑了一下，旋即嗓音吊高，略略诡异道，“可我喜欢看别人玩。” “游戏，从来要自己玩，才最有趣。” 景泓一边诱它，一边自顾自地布起与“贪吃蛇”游戏相似的阵法，布完了，他拍拍手，撩起衣摆坐下来：“你想玩可以试试，若不想，继续玩幽玄玉也不错。” 天魔犹豫了。 …… 走入郑如笙用剑劈出的山门，尽头却不是坠星谷，而是另一座横亘于前的山。 坠星谷是两层山围起来的。 郑如笙正要出剑如之前一般如法炮制，许杨花抬手拦了一下，鞭子挥得噼啪响：“我来。” 温清影说：“你动静太大，我来。” 没等许杨花说拒绝的话，温清影的苗刀便飞了出去。 “轰——” 山崩地裂，又是一洞。 有光泻出。 唐樱：……这位道君动静并没有小到哪里去。 坠星谷内，陨石洞中空荡无误，大半个坠星谷被景泓的阵法所覆盖。 “天魔呢？”许杨花问。 景泓下巴一抬，指着阵法中影影绰绰的如蛇身影，哼笑道：“咬尾巴呢。” 第103章 打断施法 许杨花说这次要她来。温清影没有再和她抢, 径直去了坠星谷那处深深洞穴，和景泓确认：“这就是天魔龟缩之处？” “是。” 得到肯定答案，温清影手中出现一只玉瓶, 拔开木塞, 往洞中倒了些东西。 唐樱探头问是什么，温清影答道：“红海藻, 蜉蝣朝生暮死, 它们瞬息间便能轮回一代, 无需多时, 便能将此洞填满。若无天敌制衡, 过些日子, 它们甚至能将整个坠星谷变成任由它们肆意生长的湖泊汪洋。” “这样天魔就没法回去了？” “多少要费些功夫，能拦上一拦。” 温清影说着, 苗刀出鞘，立在洞口，盯着那边许杨花闯进阵中, 与天魔斗起来。她会拦在这里, 绝对不让它有机会缩回去！ 唐樱被景泓带到战斗圈外，从半空往下看去。 景泓悠然自得，坐在自己的剑上, 掏出幽玄玉拍摄底下战况。他拍了一会儿, 觉得不尽兴，干脆保持玉的拍摄模式, 直接用灵气操控，松了手, 让幽玄玉玉深入战局。 唐樱：“会玩！” 景泓说：“我看过你们学院大比的视频, 很有意思。” 唐樱谦虚了两句。 景泓问：“莹州镇魔地在何处？” 唐樱说：“白湖。” 景泓眨了下眼, 道：“好，我和他们说了，他们会将天魔‘引’去白湖。” “说了？” 景泓说：“神识往来，须臾就好。” 唐樱回想到当时在应观潮家门口，温清影得知应父应母在悬壶医馆，应当也是大乘们之间的神识交流。真方便啊。 道君们将天魔“引”去镇魔地点的方式，和上君们完全不相同。 惠虚他们，对付天魔几乎都是且战且退，天魔难缠唐樱早就有见识，然而今次几位道君完全颠覆了唐樱的世界观。大乘期道君——尤其是几个联合在一起，可比天魔难缠多了。 这只天魔外表类似偏向透明的软体动物，景泓和它玩贪吃蛇是有几分道理的，它身体略长，似蛇，但太肥大，常年缩在洞穴中，动作迟缓，反应迟钝。 它拼了命想往自己的洞中跑，然后快到洞前，温清影便一刀斩断它身体，许杨花长鞭一甩，卷着它那断的一半，往坠星谷外拖。 黑色的魔气丝丝缕缕缠绕在两部分断躯之间为它连接修复，天魔挣扎怒叫，坠星谷地动山摇！ 景泓拉了唐樱一把：“后退些。” 唐樱紧张道：“是天魔要出大招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慧遥大师闪着金光的一巴掌抽天魔脸上，诵了句“阿弥陀佛”。 天魔的怒吼戛然而止，坠星谷恢复平静，只有小石子从山上簌簌滚下，本来已经探出脑袋亮出獠牙的魔物愣了一愣后，又瑟瑟地缩了回去。 唐樱喃喃：“……大师打断施法有一套。” “注意，”景泓说，“要准备出谷了。” 唐樱踩在景泓剑上，闻言顿时想起之前几次痛不欲生的经历，恳求道：“这次能不能慢点？” 景泓笑了一声：“跟着许杨花他们的速度，快不到哪去。” 景泓带唐樱在半空，其余四位道君则在下面用武力拖着天魔走。 天魔数次想要爬回洞中，都被几位大乘期轮番打断，坠星谷又震动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天魔的吼叫，而是因为郑如笙的剑和温清影的刀轰轰轰地砸在山上，群山崩裂，距离被夷为平地只有几步之遥。 许杨花不耐烦道：“差不多得了。” 她长鞭缚着天魔，手臂用力一扬，鞭子散开，将天魔往外抛去。 在空中时，郑如笙面无表情地补了一剑。 许杨花：“别切太碎，不好带。” 唐樱：“……” 就算天魔不死，反复受致命伤也会虚弱。这只天魔显然已经无力再反抗四位大乘期，只能不甘心地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嘶嘶声，被许杨花或拖或抛或扔，一路往魔渊外去。 它不知从哪里翻出两只猩红的豆点般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天上的景泓。 “你……骗……我……” 景泓笑道：“人生如同一场游戏，到你输的时候了而已。” “我……不会……输……” “你……骗我。” “我会杀了你。” “景泓……景泓……” 它满含怨恨地念着景泓的名字。 唐樱忽然失重，是景泓御剑往下冲去，他手中多了另一把剑，猛地削掉天魔长着两只蜗牛触角的脑袋。 魔气如血喷溅四溢。 景泓冷冷地盯着那猩红的眼睛：“当年我们攻入魔渊，在坠星谷发现了超过一千具孩子的尸体，即便是还活着的那些，也成了人不人、魔不魔。骗你？我可没有骗你。游戏只有亲身参与才最有趣，折磨与死亡也是。到你输的一无所有的时刻了。” 这时，唐樱猛然觉得周身一寒。 空气中的水分全被抽掉，只剩下冷冷的冰碴子。 魔渊本就不亮的天又黑了三分。 慧遥朗声道：“是寒冰来了吗？” 寒冰魔的声音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冰冷，还有几分空灵，他低低笑道：“看来我来晚了。” 如同来得突然，这股冷气退得也很突然。 郑如笙喝道：“想跑？！” 他长剑铮然出鞘，立时往一个方向追去。 慧遥道：“我去帮郑兄。” 一个打岔的功夫，天魔的脑袋又长回去了。 景泓没有再和它多废话，由着许杨花把它继续往外拖行。 …… 白湖。 当地人说，白湖一年中有十个月都结着冰，最近是为数不多水波荡漾的时候。 远处是皑皑雪山，一片冰雪，白湖岸边的枯树上生出两片嫩芽，随着微风摇曳。 许杨花把一路被反复分成几段的天魔一块块扔进白湖中，那双深棕的瞳子转而看向唐樱，充满探究、好奇，眼光熠熠地道：“接下来看你的了。” 唐樱脱掉华裳，眼一闭牙一咬，下水了。 这个时节的白湖，即使不结冰，温度也不低。 她在水下游动，修炼的好处就是游泳技术比过去精湛许多，还能做到睁眼不难受。 只是有点冷。 唐樱很快找到天魔的躯体，它已经把自己拼了个大概。此时天魔不是人形，唐樱需要借助冥冥中天道给予的力量找到它的心脏所在。 然而不知何故，周围温度越来越低。 她伸手贴上天魔身体摩挲，耳边隐约听到岸上又有许杨花甩的噼啪响的鞭声。 白湖水正在凝滞、结冰。 这冰从薄薄一层，变得愈来愈厚，一直往下深入。 许杨花的鞭子和温清影的刀几乎同时往同一个方向打去，山尖的雪被打得落下，郑如笙脸色苍白地滚落下来，缓缓从地上爬起。 “寒冰魔在那里？”郑如笙说是，温清影提刀就上。 寒冰魔是个冰人，冰白中透着蓝，穿着人类长衫，滑稽极了。他眼睫、唇舌不动，一张脸是木然冰雕，却在笑。“大师，六百年过去，今时不同往日。” 慧遥耐性极佳：“哪里不同？” “处处不同。” “比如？” “比如，六百年前我不是你的对手，今日不再那样。” 他袖子一挥，温清影便觉呼吸一窒，眼前升起白蒙蒙的雪雾，空气中一切水汽凝冰，刺得她眼睛疼。 山上打起来了，水下的唐樱也不好受。 天魔在逐渐恢复，它盘起来，裹住唐樱，想要绞死她。唐樱在水下本就无法呼吸，靠着灵气裹挟的空气勉力撑着，被它一绞，两眼一黑，差点吐出一串水泡。 水还在越变越冷，她的灵气都阻挡不了寒气入侵。唐樱心中默念速战速决，抽出短刀扎进天魔身体。 天魔受到伤害，吐了一串带魔气的泡泡。 很快，这点魔气都被唐樱吸收掉了，只剩下一点点黑色的残渣。 她的幽玄之气存储量又达到天文数字。 唐樱一边摸索天魔的心脏位置所在，一边心中乐观地想，至少接下来给钟鼎楼供货的玉片和耳机有了…… 她找到了！ 天魔的心脏！ 冰沉沉压在唐樱头顶，照这样的速度，寒冰魔很快就要将整个白湖冻成碗装大冰块。 然而，周旋在温清影和慧遥之间，还要分神去冻白湖，寒冰魔本来就十分吃力，突然之间，他只觉得脑后“嗡——”的一声。 剧痛炸开。 这痛楚不是来自温清影或慧遥，而是来自白湖！ 白湖，一片雪白，厚厚的冰面裂开纹路，一开始是极细的金光，然后裂纹越来越大、金光越来越盛！ 这金光，将寒冰魔分在冻湖上的神魂崩得七零八碎！ 他那宛如摆设的嘴裂开了，蓝色的血液从裂纹中流出，眼睫颤了一下，最后看了白湖和慧遥、温清影一眼，猛击地面，冰墙陡生，风雪乱舞！ 温清影击碎冰墙，风停了雪也停了。她神识扫出去，少顷，皱眉道：“不见了。” 惠虚咳嗽一声，望着清明的天空喟叹道：“天魔也不都是故步自封，如寒冰魔这样的，大有长进啊！” 寒冰魔撤了，没有持续的低温源，白湖的冰在镇魔金光下很快碎成了渣。 景泓对许杨花说：“这阵法很美，是不是？” 许杨花点了点头，她抱着手臂，有些遗憾道：“可惜，这样的能力，竟属于这么一个金丹期的小姑娘，而非你我。” 慧遥下山到湖边正听到这句，便说：“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机缘。” 许杨花慢慢悠悠地把鞭子缠到自己的手臂上，淡淡道：“等我多叫些人，有了唐樱，这几年内，应当就能把天魔除尽了吧，一想到天魔这样的顽疾，在我有生之年能除尽，我就觉得这修真界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哗啦！ 唐樱从水中冒出头来，她冻得直哆嗦，伸着手道：“道、道君拉我一把？” 第104章 开学了 在鹤梦待了一段时间, 唐樱回了珞城一趟。 和她一起回去的有几位不认识的上君、道君。都是许杨花他们的朋友、徒弟、朋友的徒弟，还有惠虚他们的朋友…… 唐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阵仗这才开始大起来, 之前都是小打小闹。 几位道君和上君在唐樱开学回云山后, 还留在珞城，保证唐樱父母的安全, 对此, 唐樱十分感激。 回云山的第一天, 出现了唐樱熟悉又令人恍惚的一幕。 燕瑾若堵住燕无咎去处, 眼泪汪汪、毫无气势地质问他为何今夏没有回燕家。 她真是对燕无咎和她的家族之间的关系杠上了。 唐樱踟蹰要不要上前化解两人之间的僵局, 忽然兰摇风的扇子落在她的肩膀上：“他们的问题得让他们自己解决, 你总是横插进去，算什么？” 顿了顿, 唐樱叹气道：“有道理。” 兰摇风收起扇子，笑道：“走，阿九在芳馔堂, 给我们带了吃的。” 芳馔堂, 他们惯常坐的那张桌上，铺满了灵植灵果。 乐九萤笑眯眯地对唐樱说：“唐唐，这是为了感谢你给我们山林野界通了网, 每一样都饱含着众妖感恩的心情。这是青明草, 煮汤极其美味，有助修为；这是香兰果, 香甜无比，没什么用, 就是好吃……” 她一一介绍过去。 兰摇风认真听完, 才觉出味来：“都是给唐樱的？” 乐九萤从乾坤袋掏扒掏扒, 说：“还有给展眉和瑾若的，给展眉带了我们山林野界的茶。” 兰摇风：“我呢？” 乐九萤目光从他脸上掠过去，笑容有几分坏：“只有这个，我小时候常吃。” 她摊开手掌，是一把红色的小果子，圆润晶莹。 兰摇风坦然地伸手去接，捻了两颗放进嘴里，而后整张脸皱起来。 乐九萤：“哈哈哈哈哈！” 唐樱抬头，问：“怎么了？” 兰摇风忍着酸苦咽下去，装模作样地勉强笑道：“其实还不错。” 乐九萤眉毛挑起来，疑惑道：“真的吗？这是我从小到大最讨厌吃的果子，又酸又苦，小时候我娘总逼我吃，说有助我蜕皮成长。” 兰摇风的笑容裂了。 乐九萤另外掏出一把颜色偏紫的果子，像是极小的葡萄，双手捧着到唐樱面前：“唐唐尝尝这个，很甜，是我爱吃的！” 唐樱吃了两颗，果子虽小，但水分充足，甜而不腻，果浆在口中爆开，唇齿间都是那股清甜味。她眼睛亮了亮，说：“好吃！” 乐九萤大手一挥：“不用跟我客气！”直接把手中满满一捧都给了唐樱。 再回到飞泉斋，燕瑾若已经不在。 大家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夏假结束开学第一天，不用正式上课，但各斋都要开斋会，跟唐樱以前的班会似的，主要内容就是讲一讲接下来这一学期的目标啦、学习内容啦，等等。 具体情形和唐樱所料没有太大差别，岑依然回顾过去，总结反思，展望未来，饱含期望。 唯一令人惊愕的消息是： “众所周知，云山的教期有六年，想要进入后三年的学习，需要筛选掉一半的人。也就是说，在座的各位并非人人都能晋升入天玄、地黄二斋。而考察你们是否有资格进入这两斋，主要就是看各位的成绩。如果这三年的学习时间已过半，在此，需要把规则清楚告知各位——实际上最初我就说过，只是那时你们或许没有在意，所以我必须强调：云山前三年，总共有二十场考核，每年春夏秋冬四场，共十二场，明年冬天则有另外八场，这二十场的分数都很重要！” 岑依然的目光一一扫过斋内众人，沉声说：“今年春夏两次考核，我们知道有人用故意对抗牵引阵的方式拿低分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实力，在这里我必须郑重地告诉你们，这样的方式只会降低你们进入天玄地黄斋的可能性。” 兰摇风举手道：“据我所知，春夏秋冬考核，与最后八场考核的分数，在最终评价能否进入天玄地黄时，所占的比例是不同的。” 岑依然沉默了一下，说：“是的。” 余看霜眼中闪烁着求知的渴望：“具体比例呢？” 岑依然看了眼他：“举个例子，以你徘徊在倒数十名左右的成绩，如果十二场四季考皆是如此，那么在最后那八场考核中，全都拿到正数前四十名，方可有继续留在云山的机会。只是机会，具体还要看到时的排名。” 余看霜呆道：“……您直接说我没机会得了。” 唐樱闻言跟着连连点头，觉得自己余看霜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想到要离开云山，她内心涌出一股不舍。 岑依然微笑道：“不要气馁，这不是还有六场四季考么？即使四季考占比不如后八场，但考得好，也会给予你不小的助力，减轻后八场的压力。” 余看霜悲伤道：“可是先生，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先生，以前有人做到过吗？仅凭后八场的优异成绩进入天玄地黄斋？” 岑依然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冷酷的话：“没有。” 最后总结陈词：“所以，各位务必收起与规则相左的小心思，不要将大好前程葬送在这样的无用功中。这是我今天主要想说的，也是其他三斋的先生会与他们着重强调的。除非——你不想留在云山。” 说到最后一句，他看了兰摇风一眼。 兰摇风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浣熊趴在树干上，盯着只偶尔停留的鸟，似是今日要加餐了。 “散会。”岑依然收回目光，说。 会散了，斋内不少人便起身离开。 但也有人没动。 乐九萤转身，毫不斯文地跨坐在椅子上，椅背斜靠到兰摇风的桌子。她佯是漫不经意：“你不想留在云山吗？” 兰摇风眼中带笑地看着她：“你想吗？” 乐九萤脑袋歪了歪：“我来考云山前，我娘的意思是怎样都好，是不是继续在云山修炼，我娘肯定也说怎样都好。” 兰摇风认真道：“那你自己觉得呢。” 乐九萤犹豫了一下：“芳馔堂好吃的很多，唐唐、展眉、鱼恬……我也交了很多朋友，继续在云山修炼我觉得也很好。” 兰摇风说：“那很好啊。” 乐九萤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柳眉一竖，椅背狠狠撞了下兰摇风的桌子，凶道：“我问你呢！不要转移话题！” 兰摇风闭了闭眼睛，问乐九萤：“你真的要听吗？” “真的！要听！” “好吧，”兰摇风说，“其实我没想好。” 乐九萤正要嚷嚷他敷衍，忽然停住了。她看着兰摇风的眼睛，意识到他是很认真在回答。 她让椅子回正、稳住，说：“那你想好了，记得告诉我。” 兰摇风笑道：“好。” 唐樱一边听兰摇风和乐九萤的对话，一边无意识地刷新着论坛。她对论坛的内容不感兴趣，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这样离开斋室。 一道阴影挡在唐樱头顶。 她抬头，看见燕无咎没什么表情的那张如玉如瓷的脸。 唐樱那烦躁的、空悬的、漂浮不定的心忽然落到了该在的位置。她立刻了然，她在这里磨磨蹭蹭，是在等他来和她说话。 燕无咎低声问：“我的幽玄玉修好了吗？” 唐樱高兴地说：“修好啦！”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那块幽玄玉，完完整整，一丝一毫的裂缝都看不到。 唐樱递给燕无咎，仰头看他，笑道：“是象央子道君帮忙修的，花了好些功夫，细致到极点地将断裂的构筑幽玄玉的阵法和符咒一一连好，我也跟着学习了许多！” 燕无咎脸庞逆光，看不清具体神情，只能看到他的睫毛缀着黄昏日光，颤了颤。 他接过幽玄玉，说：“嗯……谢谢。” 唐樱说：“不客气！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尽管找我。” 燕无咎似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唐樱没看清。他说：“好。” …… 又开始朝九晚五地上课了。 岑依然斋会上讲的话显然起到了作用，大家学习和修炼都比以往拼命许多。重点还是在完成云山的课程上，大家都知道，修为不是最后能否升入天玄地黄的重点，就像他们入学也不看修为一样。但同时，大家也清楚，认真修炼对学习有毋庸置疑的帮助。 总之，就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唐樱学习也很认真。 道君们和她说过，接下来他们会尽量让她少跑来跑去，只有他们将天魔赶到可以镇魔的地方，才会召唤她。 身在云山，因为幽玄网的便利，唐樱在得知了几场道君与天魔骇人的战斗。 据说那叫一个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人心惶惶，说是不是第二十三次人魔大战要开打啦？ 是的，两万多年来，人族与魔族平均一千年打一场大的。 红衣落尽在帖子里回复：这次不一样。 有一个叫天寒地冻的，也回复：这次不一样。 然后两人在帖子里互相嘲讽吵了起来。 围观群众：？？？ 唐樱意识到天寒地冻的账号后面是寒冰魔，顿感牙酸。 彼时正是剑课的中途休息，她在树荫下刷幽玄玉，看到这条，在脑海中和天道说：“这个世界太疯狂，耗子给猫……不是，天魔都会上网，我们正派联盟还怎么搞？” 天道深沉地说：【互联网是把双刃剑。】 唐樱说：“太双刃了，景泓道君能自己开个论坛专栏，天魔群和他们的账号能屏蔽我后台检索信息和定位……唉。” 【想点开心的，譬如今日薛帘终于要教你们御剑了。】 “唐樱，”天道在金海上的字迹方才消失，燕无咎便站到唐樱面前，递给她一样东西，“出了一点问题。” 等等，唐樱有些发愣地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这好像是幽玄玉，她没看错吧？是幽玄玉。 从燕无咎手上接过，看着玉上蛛网般的裂痕，唐樱狐疑地看着燕无咎：“你是拿剑砸了它吗？” 燕无咎镇定自若：“只是不小心。” 唐樱：“……是吗。” 燕无咎：“嗯。” 唐樱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既然这样，也没关系，这周日，我去鹤梦找象央子前辈，有了前次经验，他很快就能修好。” 燕无咎的眉几不可察地一蹙，他沉声说：“不好这样麻烦道君吧。” 唐樱故作哀愁地叹了口气：“我来修也行，就是慢。” “我不着急，慢些无妨。” 唐樱忍笑道：“好啊。可是修玉着实耗费精力，我就白给你修吗？” 燕无咎犹豫一瞬，抿唇道：“你帮我修玉，我教你御剑，作为报酬，如何？” “单单御剑怎够？画符、布阵、铸器、炼药……” “好。” 第105章 打擂台 薛帘站立如松, 板着面孔，沉声说：“御剑是所有云山学子必须会、且得运用得好的基本技能，这项技能, 对灵力的控制有着极高的要求, 御剑好了，举一反三，在御别的飞行法器、战斗法器上, 都有一通百通的效果。” 开场白之后，薛帘先展示了两招。一是双指御剑在空中变幻挥舞, 二是踩在剑身, 腾空而上。 “第一招, ”薛帘说, “是我们今日所学重点, 隔空御物, 此前在术法课上，鲁醉游应当教了你们，现在尝试用隔空御物的方式御剑。” 唐樱小声问站在身边的余看霜：“术法课教了吗？” “好像教了，我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教的啊？” 余看霜冥思苦想：“好像是夏初, 你好像不在。” 唐樱松了口气。不是她听课不认真，只是恰好错过了那堂课。 剑课站立的队伍是固定的, 燕无咎在离唐樱老远的角落, 说好的教授也没法立即兑现。唐樱只能自己摸索尝试, 按照一般法则, 就是灵气外放, 控制住剑, 再把它拿起来嘛！ 说起来简单, 做起来难。 好在不是唐樱一个人拿不起来。 一时间, 飞泉斋后院充满长剑嗡嗡声。众木剑在学子们的灵气下抖若筛糠，偏偏就是没法干脆利落地飞起来！ 唐樱则镇定地看着她面前抖都不抖的剑，用意念与它交流——或者叫恳求。 薛帘踱步巡视，到她面前。 唐樱：“先生好。”拿出十二万分的乖巧。 薛帘眸中有几分困惑：“你在做什么？” 唐樱结巴道：“御、御剑啊。” 薛帘：“……” 他轻轻巧巧把她躺在地上的木剑捡起来：“御剑？我没有感受到你丝毫的灵气。” 唐樱：“我在努力！” 薛帘：“……” 他放下木剑，道：“那你继续努力。” 踱步去看下一个人了。 一刻钟后休息，众人都大汗淋漓。虽然剑没御起来，但对灵气的消耗和身体的疲惫一点都不少。 唐樱也是。 但别人有的休息，她没有。 这时候不用保持队伍队形，学生们鸟兽散找阴凉地歇着，燕无咎也得了空，来“教她御剑”了。 唐樱万没想到，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自己兴高采烈地跳了进去。 但不得不说，燕无咎极有耐心。 他说：“调动丹田内灵气，循太清脉往上……” 唐樱问：“太清脉在哪？” 燕无咎：“在……”他的手指伸出来有一刹想在唐樱身上点出来，最后及时收手，在自己身上划出道路线。 “灵气沿着这条路径，”他一边拿自己做例子一边说，“从这个点，到这个点，再从肩膀这个点拐弯到手臂，最后从指尖释放……” 了解唐樱的德性后，燕无咎也不说什么穴什么脉了，换成了这个点那条线。 唐樱接受良好，表示满意。 等到休息时间结束，继续练习御剑，薛帘路过唐樱，见她跟上全斋进度——能够令剑开始颤抖，虽然颤的还不够厉害，但他还是鼓励地朝她点了点头。 唐樱灿烂一笑。 夏日进入尾声。 天气逐渐变化莫测，忽冷忽热。 幽玄玉的天气预测经过一年多的运行，逐渐精准，唐樱起床前看了眼气温，决定今天给自己多加件衣服。 早上顺路在芳馔堂买了肉包和豆浆，给妈妈在朋友圈分享的照片点了个赞。 日子过得几乎和穿越前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好了。 芳馔堂的豆浆醇甜，一开始是不提供吸管的，后来唐樱向食婆婆提供了小小的建议，芳馔堂采用了。除此之外，云山还有了官方外卖服务，有学院专门雇佣的几人负责外送，同时有几个名额留给学生打工，学生可以选择以灵石结款，也可以是菱。 到了飞泉斋，唐樱伸了个懒腰，掏出文集。 最近的文课，岑依然开始讲金丹篇了。据唐樱所知，大约有一半的学生，已经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金丹期了。 她翻着文集中的金丹篇细细阅读，学生们陆陆续续进斋室。 唐樱觉得自己才认认真真看了不到两行字，余看霜就冲了过来，嗓音压低，但压不住他的激动、惊恐、诧异等复杂情绪，他低声叫道：“樱姐！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余看霜把幽玄玉给唐樱看，界面是惠虚的微言账号。 惠虚没有被困在魔渊之前，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会发一条微言，为日活量做出巨大的贡献；被困魔渊之后，他的微言时间线上出现了一段空白，后来从魔渊出来，但因为当时他的幽玄玉留给了天魔，所以没法立即上线。 等养好所有的伤，唐樱给了他新的幽玄玉，他重新找回账号数据，才恢复之前的频率。 余看霜给出的界面，就是惠虚转发了一条微言。 本应该平平无奇，惠虚以前也会转发，一般转发的转赞评会比原创的稍少一些，但这条不一样，这一条的所有数据简直跟爆炸了一样。 被转发者的昵称叫“红衣落尽”。 在余看霜焦急又期待的目光下，唐樱点开红衣落尽发布的视频。 ……是坠星谷一役。 景泓还会加配乐！卡点！加字幕！ 也就不会做特效了……不过以修真界灵气四溢打起来火花带闪电的，也不需要特效。 在激昂、振奋人心、杀机四伏的琵琶、古琴、萧与鼓乐中，白湖金光四射，景泓低沉配音道：“过去两万余年，魔族成了修真界痼疾，天魔以其独特的、非人的不死之身，为祸人间，而今，彻底消灭他们的时刻终于到来。这只天魔葬身白湖，再也不会复活，它彻底地死了……一切刚刚开始。” 唐樱看完，只觉得心中也涌起一股激情澎湃。大乘期，不愧是大乘期！连在新兴事物上的领悟能力都远超他人。 她呼出一口气，对余看霜说：“这个账号背后是景泓道君，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他的名讳，但他的确是大乘期，他拍摄的视频也都是真的，因为我就在现场……” 余看霜动了动手，找到另一个账号点开，怼到唐樱面前：“那这个呢？！” “这个？” 是一个新开的账号，只发布了一支视频，配字是“一切刚刚开始”。 点开视频，是另一场战役。 唐樱本以为是道君们的另一个账号，然后看着看着，她觉出不对来。景泓的视频里，激昂的乐曲配合的是道君们的高光时刻，而在这只里，主角是天魔，激昂的乐曲配合的是天魔把道君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刻。 不仅如此，在这段视频中，反复呈现天魔超强的自愈和道君们殷红的伤口乃至露出的森森白骨，光看，唐樱就感觉到了疼。 到了大乘期那个境界，自愈能力是远超他们这些筑基、金丹期的，但即便是道君，也基本不可能像天魔一样，整个脑袋被削掉也能长好，身体被斩断成几段也能愈合…… 最后，在灵气与魔气的硝烟袅袅中，一个男人站出来，抬头看向镜头，微笑道：“天下分东西二陆，中有流岛，四面有海，两极有无垠冰原，修真界如此广袤、多彩，容得下万物生灵，容得下朝生暮死的凡人，容得下自以为正道的修士，怎么容不下我们‘魔族’？‘魔’之一字，上古时指的是‘恶’，如今却堂而皇之冠在我们一族头上，生生给我们定了罪，凭什么？” 余看霜开的外放，这番话说出来，就把斋室许多学生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萧未非震惊道：“他在说什么？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视频中，那人仍然从容地侃侃而谈：“与其说我们是魔族，不如说我们只是选择了与众多修士完全不同的修炼方式。你们看到了，修士中最厉害的大乘期，与我们当中最厉害的天魔，平分秋色。而再过一万年、两万年，天魔还能活着，又有几位今日名满天下的大乘、上君能够活过种种劫难、飞升上界？而不是死在某一劫中呢？修道，修你们自以为的道，真的是唯一的路、正确的路吗？” 葛清尘激动道：“当然是唯一的、正确的路！不然还能是什么——” “还可以修魔，”男人笑道，“很多人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吧？也是，修真界向来对我们魔族有偏见，怎会好好听我们‘魔族’的声音？是的，是可以修魔的，是可以成为魔的，抛开偏见，成魔是一条可以不用渡劫的道，是一条可以在此界长生不死的道！好好想一想……想好了，联系我们。” 唐樱：“…………” 她死也想不到，魔族会用幽玄玉做传销！！ 容樊冷静道：“他在胡扯！” 乐九萤道：“没错，胡扯，就算可以修魔，我也不相信魔修能不渡劫，我们做妖要是要渡劫的好不好？变人前我也被雷劈过呢！” “可是……”葛清尘似乎动摇了，动摇令他痛苦，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可是魔族一直是异端，是不一样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未非先对他发火了：“你在想什么？你清醒点！魔族的话你也相信？？” “就是啊。” “魔族不可信。” “魔族满口谎言！” 斋内都是这样的声音。 余看霜看向唐樱，仿佛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樱姐，你觉得这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唐樱镇定道：“就算是真的，你们就要抛弃现在的道，去修魔吗？” 余看霜说：“当然不会！” 唐樱笑了下，说：“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是假，但我知道一点，即使是纵横两万多年不死的天魔，我也杀死好几个了。” 第106章 星月夜 过去, 天魔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许多人虽然听过，也远远地看过几场恶行, 但大多数人并没有和他们近距离接触过。 而现在, 天魔提供了一个平台。 那个叫“渔樵江渚”的魔族账号，短时间内就聚集了大量的关注度。 大家隐隐恐惧、又好奇。渔樵江渚的账号下，每日都有新增的谩骂。恨天魔的人可比对天魔单纯好奇的人多多了。 但账号自岿然不动, 那条视频之后，不理会一应评论, 只紧跟景泓步伐, 但凡景泓发一条正派修士占据优势的对战视频, 渔樵江渚就发一条天魔尽占上风的, 两方对垒一般, 从线下打到线上。 期间, 唐樱问景泓他们的情况，都说不用她担心。 尽管如此，唐樱心中还是生出一股迫切的焦虑。她又开始了白天老老实实上课，晚上在构筑空间绞尽脑汁做东西的日子。 和华韵的约定还在继续, 只是现在唐樱面对华韵，已经没有之前那种强撑出来的从容。 这周日, 唐樱去丹黛城一家丝绸馆见华韵, 为了保护唐樱, 空成和许杨花跟在两人身边。 华韵挑着绸子, 笑盈盈道：“没想到有朝一日, 我能与道君见面却不动手, 好好聊上两句。” 许杨花翻了个白眼：“不想跟你聊。若不是唐姑娘与你有交易要做, 我早一鞭子过去了。” 华韵眼波流转, 打量着许杨花说：“这位道君脾气不好，脸与身段倒是极佳，不知可愿入画？” “不愿！” 华韵遗憾叹息，又转向唐樱，将那群青色的料子对着唐樱比了一比，道：“这个颜色不错，衬得阿樱白。” 将绸缎交给管事，推着唐樱去量了身，华韵叮嘱她过两天记得来取衣服。 做完这些，才拍拍手问：“今次有什么新的画要我作么？” 提到这个，唐樱想说的就多了。她神情中全无对魔族的偏见，万分诚恳：“你在修真界行走多年，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美人，想必对这万年来修真界的时尚流行，颇有见解吧？” 华韵望着她瓷白细腻的脸，她漆黑发亮的瞳，不知为何，心中一动。 唐樱朱红的唇上下动着，在说她的新创想。 “……这就是我想做的新游戏，”唐樱说，“主题便是一个‘美’字。” 华韵眼睫垂下来，眨了眨，笑道：“好呀。” 新游戏除了华韵，唐樱还与余看霜的母亲余美人联系，了解、学习了许多。 事情做起来，忙起来，找回之前的感觉，那种踩在半空的不确定感才减轻一些。 学校从古至今都是象牙塔，云山学院外，从论坛、微言各个地方获取的信息，都可以看出渡劫期、大乘期和魔族小范围开战，而觉得自己最应该在前线的唐樱，却只能在学院日复一日地上课。 …… 符课。 宋离忧先生教“定身符”。 他在半空中用灵气画出橘红色的线条，繁复、华丽、漂亮，一气呵成，而后线条消失，他要求学生在符纸上默写。 这是符课的常规流程，最初唐樱不习惯也跟不上，后来经过不断地练习，已经能够跟上了，只是偶尔万一走神没看清，还是会抓瞎。 很不幸，这堂课，她就走神了。 ——她在想新游戏的剧情线，眼睛虽然盯着宋离忧画符的手势，但根本没看进脑子里去。 提着朱砂笔墨，唐樱呆呆看着符纸，不知如何下手。 这时，她下意识望向燕无咎那边，燕无咎察觉到她的视线，领悟她求助的意味，便顿了一顿，旋即低头很快将自己的符画完，过来教唐樱。 燕无咎的项链在胸口晃了晃，唐樱余光瞥到，几乎快是纯黑了。 下一次的纯净期在秋九日。 唐樱有些好奇这项链的运作机制，无意中看得久了，燕无咎便动手将链子塞回自己衣领里。他嗓音微沉道：“还学吗？” 唐樱：“学学学！” …… 还有乐课。 乐课是所有课程中最为休闲的一课，没有太大的课业和考试压力。 这天毕春约上课，叫众学生拿出幽玄玉。 他道：“音乐这一应用中，有几位乐曲大家，诸位可关注他们，时时拿出来欣赏、学习。” 毕春约说了几个名字。 唐樱给音乐软件做了专门的乐师主页，点进去就能看见他们上传的作品。 “这两位，”毕春约说，“一个出身缘机仙宗，一个出身一椿山，其乐曲中包含无穷意味，若是能现场听之，甚至有助修为、能够突破。不论是乐曲、绘画、剑法、武艺……修士之间，灵气互相交错感应，常有触动，由此寻得契机，攀升大道。” 飞泉斋众学生听得连连点头，心向往之。 毕春约挑了几首，放给学生们听。 仙乐缭绕，如痴如醉。 下课之前，毕春约指定一首，叫学生们回去扒了谱子，用自己擅长的乐器演奏而出。 家庭作业。 在云山上课，其实有点像大学的模式，大多数时候上完课便了事，其他时间由你自己支配、提升自己，但偶尔也会有作业需要完成。 离开斋室时，燕无咎问唐樱：“要帮忙吗？” 唐樱仰脸冲他笑：“这个不用！” 燕无咎沉默片刻，点点头，便离开了。 若是放在以前，这样的作业恐怕会让唐樱两眼一黑，但是镇了琴魔之后，只要打开幻阵，唐樱就能如有神助——相关技能点满，琴曲从她指尖倾泻而出，扒谱什么的，轻而易举。 这项当初唐樱以为自己能够凭此大杀四方的金手指，如今用的最多的，就是在做作业上了。 唐樱一边感慨大材小用，一边用得快乐无比。 …… 其他课程不消多说，痛并快乐。 唐樱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进步，完全适应了修真界的生活。实际上，从那次在秘境考核出来之后，她就觉得云山的日子相当好了……或许凤乖让他们经历那样的考核，也有让他们日后能够忆苦思甜的目的。 奇异的是，那漫长的二十年，如今回望，点滴虽然记得，但没有那种经历万千世事后的心灵疲惫苍老之感。只有隐隐约约，似乎触摸到一些的世事洞明。 唐樱回忆着当时，在宣纸上细细描摹那秘境中的田园。 想到那段日子，焦躁的心会平静许多。 幽玄玉安安静静在她手边摆着，像一枚极普通的镇尺。 夜渐渐深了。 已经入秋，这样的夜晚逐渐有淡淡的潮冷，唐樱找了件衣服披上，转动手腕，继续作画。 窗棂忽然传来被敲动的声音。 唐樱愣了一下，握紧笔，小声问：“谁啊。” “我。” 是燕无咎。 唐樱搁下笔，去开窗子。窗外月亮清光洒在庭院，像是积了一汪汪水，燕无咎站在廊上，一身白衣，熠熠生辉。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你怎么……”她话没说完，陡然意识到一件事。 方才过了子时，现在是秋九日了。 但……之前……也没有半夜来敲窗的啊。 燕无咎轻声道：“想上屋顶，看星星月亮吗？” 唐樱：“……” 她说：“想！” 两人上了春屋屋顶，踩在密实的瓦片上，发出极轻的响声。 他们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抬头看天。天空星光璀璨，月牙弯得细锐漂亮。秋风微凉，这点凉爽令人觉得惬意。 “怎么突然来找我啊？”唐樱心里知道他肯定是魔气都被吸收了，想她了。她翘着唇，美滋滋地等燕无咎说两句甜甜的话哄她。 燕无咎却没有如她意：“在想一些事，想来想去，睡不着。” 唐樱偏头看他，疑惑道：“想什么？” 燕无咎一时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很多事情……夏假的那段日子，我没回燕家，是去了天榕山。虽然没能进去，但是待在外面，远远看着，心里也舒服。” 也只有在纯净期，燕无咎会和她这样剖白心迹。 “为什么不回去呢？”唐樱低声问，“我看燕瑾若是真心把你当兄长的。” “我知道，”燕无咎说，“但她其实心里是怕我的。” 唐樱：？ 她说：“怎会。” 燕无咎说：“大战初歇，我娘和我被从魔渊救出，道君送我们回了燕家。燕家人避我们如避蛇蝎，彼时我娘重伤不愈，躺在床上无法走动，事事都由我与燕家人周旋走动，他们躲我、欺我、骂我，我摆出怒色，他们又怕我。后来我娘为魔尊生了个孩子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这种情况便愈甚，我和我娘说，我不喜欢燕家，我娘说，那就不留在燕家了，我们找个南方小镇，隐姓埋名，快快乐乐。那时她的伤势好了些，我也满心欢喜。临走那日，燕瑾若的父亲，带着她，出来挽留我们。争执时，起了阵狂风，我和燕瑾若被一位上君掳走，关押在地牢，他问我们，谁是魔尊的孩子。” “他要杀你？” “差不多吧，”燕无咎说，“我说我是，让他放燕瑾若走，他不肯。他说燕家人都该死。燕瑾若一直在哭，哭得我心里烦……我第一次魔化，就在那时。清醒过来，牢中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的身上、手上、脸上……全是血。燕瑾若不哭了，呆呆地看着我，脸色惨白，怕得发抖。我冲她笑了一下，说坏人死啦，没事了，我们回家吧。眼泪从她眼眶涌出，我朝她走了一步，她惊叫一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在燕家时，大约是因为父亲的缘故，燕瑾若虽始终有种怯生生的姿态，但对待燕无咎没有其他人那种露骨的恐惧与厌恶。她在他面前惊恐跑掉时，燕无咎手脚冰凉、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茫然片刻，心里又告诉自己，这样的反应再平常不过。 不知不觉，唐樱已经没有再看天，也没有看燕无咎，而是低下头。她的手有些冷，犹豫了一下，她缓缓把手移到燕无咎身前，落在他的手背上。燕无咎的手比她的还要凉。 唐樱觉得嗓子有些涩：“你睡不着，就是在想这个？” 燕无咎轻轻一动，反手抓住唐樱手掌，五指交握。他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只说：“唐樱，我不是傻子。” 唐樱挑了下眉，语调微扬，似是有些不信：“是吗？” 燕无咎另一只手勾出自己脖间项链，低声道：“这东西会吸收我体内的魔气，魔气被吸收干净了，有些事情在我身上、心中留下的痕迹会变淡，导致我想法改变、无力克制对……对美好的渴求……但不代表我是失忆了、变蠢了。” 唐樱点头：“嗯嗯。” 燕无咎蹙眉道：“你不信？言行如此敷衍。” 唐樱笑道：“没有呀。” 燕无咎肃然道：“分明就是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唐樱好奇：“怎么证明？” 燕无咎抬起两人相握的手，说：“我知道，这样牵着手的意义。” 唐樱耳廓微红，咬着舌尖忍了忍，没有羞赧到立刻抽手，而是一本正经地说：“意义就是在好朋友脆弱的心灵受伤时给予安慰！” “不是的，”燕无咎说，“若是余看霜与你说他的惨烈往事，你会去牵他的手么？” 唐樱认真地想了想：“牵不牵手另说，余看霜能有什么惨烈往事，被他娘停生活费和零花钱么？” 燕无咎：“……” 唐樱哈哈一笑。 燕无咎默然松了手。 唐樱这下笑不出来了，她莹白的手在他脸前使劲晃了晃：“干嘛不牵了？” 燕无咎淡淡道：“不想牵就不牵了。”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酒来喝，不是青梅酒或其他什么果酒，而是烈酒烧春。 唐樱闻到那辛辣中带着醇香的味道，凑过去深嗅两口，一边觉得光闻就有些醉了，一边和燕无咎讨要：“我也要喝！” “没有杯子。” “不要杯子，”唐樱说，“就着壶口喝！好朋友！不避嫌！” 燕无咎：“……是我喝了酒，所以才没闻出来你也喝了么？还喝得不少？” 唐樱摇头：“不是，我只是困，困到一定程度，神经反而会兴奋你知道吗……给我喝一口嘛。” 燕无咎迟疑片刻，最终被唐樱夺走酒壶。 唐樱喝了一小口，整张脸都皱起来，她艰难地咽下去，半呼半叹道：“味道太冲了！” 把酒壶还给燕无咎，转着脸聚精会神地看他。 燕无咎也看着唐樱，因为酒，她的脸红扑扑的，双眼湿润，眼尾那抹红更显得她容色潋滟。 “燕无咎，你要是一直在纯净期就好了，”唐樱说，“不要那么冷漠，那么浑身是刺，即使身有魔族血脉又如何？上个纯净期，燕瑾若跟前跟后喊你哥哥，余看霜、甘琥天、兰摇风都视你为好友，大家都喜欢那样的你。” “可那不是完整的我。” 唐樱叹了口气：“也是。所谓记忆造就一个人，把你的过去模糊所呈现出的你，确实不是完整的你……” “但那样真好，不是吗？” 酒劲上头，唐樱有些晕乎乎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发现是哪里不对。 她又去握燕无咎的手，诚恳道：“不要伤心，怎样都好，反正我觉得是这样的。” 燕无咎被她抓着手，听得自己心跳一下又一下，略略急促，酸苦中夹杂着欢喜。 “唐樱。”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燕无咎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牵着你的手，看星星、月亮，看黑夜被天光驱尽，天空一点一点变亮。 唐樱倦极了，歪头倒在燕无咎的肩膀上，嘟囔道：“我睡一会儿。” 燕无咎微微低头看她。 晨风骤起，吹动他的发，他的衣领。他脖颈间没有那条项链。 第107章 恶欲 云山主峰很高, 从物华天宝楼楼顶往下眺望，能看到绵延万里的青原，能看到远方的天际线, 能看到人群聚居的城、镇、村。天光熹微，云卷云舒。 “你真的想好了？”莫蝉衣言语透出几分温柔。 “想好了。”燕无咎说。 “不最后见唐樱一面再走？” 燕无咎转头看着莫蝉衣, 冷冷地说：“此一去, 我未必回不来。” “是, ”莫蝉衣倏而笑了，“那若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 ”燕无咎说，“和以前一样。” “你太固执，总想不通。秘境考核, 只有你的伤势, 迟迟不愈。” 燕无咎讽然说：“这与道君有何关系？道君宁愿背负天下骂名将我收入云山，不就是为了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 不让我惹出祸害么？又不是为了真的让我在这里学习。” “是啊，这一年多, 你也很乖。” 听到这个字眼, 燕无咎眼角一跳, 冷笑一声。 太阳渐渐爬高，鸟鸣愈盛，人声嘈嘈。 到了要上课的时辰, 学生们都起床，打着呵欠, 背着功法, 吃着朝食, 走向各自的斋室。 燕无咎转动目光，看着那条从寝舍去飞泉斋必经的大路，人零零散散地走着，他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余看霜、萧未非、应观潮、乐九萤、兰摇风……路过物华天宝楼时，兰摇风似有所感，抬头往楼顶的方向看了一眼。 “象央子到了，”莫蝉衣说，“我送你到山下。” 燕无咎今天又没来上课。 余看霜说：“咱斋除了樱姐，翘课最多的就是燕哥了。” 杨南期沉吟道：“颇有点天生一对的意思。” “咳咳。”余看霜装模作样，朝他拼命使眼色。 杨南期朝斋门口望去，是唐樱踩着上课钟声进来了。她脚步虚浮，因睡得太少、起得太早而头脑昏沉。 余看霜和她打招呼，她嗯嗯点头两句。 坐到位置上，刚要趴下来小眯一会儿，余看霜就说：“樱姐，要出去列队了，这节是体课。” 唐樱：“……” 闭着眼睛梦游一般起身出斋。 唐樱不止是昨晚睡得少，最近她都在熬夜，万恶之源幽玄玉！ 浑浑噩噩在后院列队，鲁醉游中气十足、慷慨激昂，硬生生地把唐樱吼清醒了。清醒，是清醒地感受扎马步时双腿的酸痛。 课间休息，唐樱迫不及待地扑倒在草地上，大喇喇不顾形象地躺了会儿。 太阳微微刺眼。 唐樱坐起来，从乾坤袋中拿出幽玄玉。最近她常逛载道。自大乘期们出关之后，载道一下热闹起来。 修真界修士千千万，有幸得到大乘期指点的能有几个？ 这就是用户痛点！ 给了大乘期道君们幽玄玉，询问了他们的意向，和推广微言一样，给道君们加上认证头衔，并用其他应用的开屏以及载道本身的开屏宣传引流！ 今天也是一样，载道开屏就是唐樱熬夜写的宣传语。 各位道君的答题风格各不相同，许杨花简短直白，温清影条理清晰，慧遥言辞中满是禅机，郑如笙……在每个想要学剑的问题下推荐烈阳剑派。 唐樱逛了片刻，忽然弹出一条快信消息。 点开看，是惠虚问她：“三十六天魔可由三十六州特定地点镇杀，魔尊楼阔呢？” 唐樱盯着这条消息，愣了好久。 她下意识晃了晃脑袋，漫漫地想，是自己睡眠不足所以脑子转不动了吗？ 好一会儿，唐樱才回道：“我不知道……” 惠虚：？ 唐樱坐不住了，从草地上爬起来，周围同学们晒着秋日阳光，惬意谈天，而唐樱却觉得心上压着一股沉重的负担。 她神识站在金海上呼唤天道，惠虚在问她：“什么意思？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唐樱找了棵树靠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向惠虚确认：“魔尊不属于三十六天魔中吗？” “当然。” 唐樱想起来：“我上历史课，谈到过几次著名人魔之战，上万年来，魔尊几易，极辉等人也是杀过魔尊的，除了天魔，其他魔族应当不难杀啊？” 惠虚惊诧：“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也是听几位道君讲述才得知，两万余年来的每一位魔尊，都是同一人，只是在‘死’后，换了皮囊身份，若你也没有办法，恐怕魔族彻底剿灭就难了。” 望着惠虚发过来的消息震惊少许，唐樱回道：“稍等。” 不多时，金海上字迹显现：【魔尊有魔尊的杀法。】 唐樱问：什么杀法？ 天道答：【斩断恶欲。】 唐樱：……说清楚点，谢谢。 天道说：【道君们知道的。】 之后，任凭唐樱如何呼唤，天道都装死不出现。 唐樱无法，只能斟酌着原话回复了惠虚：“大乘期道君应当知晓。” 焦灼地等了片刻，惠虚才回道：“的确如此，多谢唐姑娘。” 飞泉斋后院，鲁醉游先生敲响小钟，叫他们练新招了。 …… 唐樱是下午没撑住，睡过一场符课、一场史课，醒来神志清明，才陡然发现，今日一整天，燕无咎都不在。 唐樱想起他时，燕无咎刚到并州。郑如笙等人一路护送过来的。 他拿着幽玄玉，微言账号私信了那位渔樵江渚，说他有意修魔，渔樵江渚便给了他一个并州地址。 这是众位道君的计划。 来并州的道君也是浩浩荡荡，哪怕是惠虚、蛮霓，也都不免有些震撼，他们一生没见过这么多大乘期聚在一起。 除了郑如笙几人，还有缘机仙宗宗主、他千年来首徒宫辞露，还有一椿山掌门、春涧洞道祖、紫霄宗宗主……可以说，为保此次灭杀魔尊万无一失，小半个修真界的大人物都在这儿了。 在这些人面前，惠虚蛮霓都得是恭敬规矩的小辈。 燕无咎问：“我现在就去吗？” 慧遥道：“歇一晚再去罢。” 燕无咎没什么情绪：“都听你们安排。” 景泓说：“我再与江小韩确认一遍。” 江小韩是启州清平城人，也是第一批用上幽玄玉的。清平城鱼龙混杂，他在其中如鱼得水，被磨炼得心思活络圆滑如泥鳅。他修道天赋不高，两三百年还停在金丹期，眼看寿命将尽，便开始寻各种延年益寿的方式。 恰巧看到渔樵江渚在微言大肆宣传的视频，便起了心思。 他按照视频所说，联系账号背后之人，对方给了一个地址，是东陆密州。江小韩活生生地去了，半死不活地出来。 彼时密州有大乘闭关，正得了郑如笙的消息，为除魔出关，正好遇见倒在路边的江小韩，便顺手救下他。大乘问知魔族所在，提剑而去，却已人去楼空。 不过，他扣下了江小韩。 被一众大乘期围着，在清平城最多只接触过洞虚期的江小韩还不是有什么说什么。 他说，他亲眼见到不少如他一般的修士寻到魔族，要修魔。 出来和他们说话的是视频中的那个魔族，其他魔族都叫他“血魔”。 江小韩问，修魔当真能长生不死？ 血魔笑说，是。 江小韩问，修魔当真不用渡雷劫？ 血魔说，是。 江小韩迟疑道，我怎知你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血魔看着他，说，你寿数还剩两三年，你若想搏一搏，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江小韩被说动，做了第一个接受“种子”的人。 种子，是修魔关键，将种子种进人体，经过一番痛苦消化，就能成魔。 据说，成魔之后，世界在人眼中将与过去大不相同。 这种子不是真的种子，也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而来源于魔尊一指。 当楼阔的指尖点在江小韩眉间，他便感受到一下刺痛，楼阔收手，江小韩伸手去摸双眉之间，摸到淡淡血迹。 血魔告诉他：“成了。” 之后便是万虫噬身般的生不如死。 江小韩病急乱投医，朝路人求救，这路人恰是大乘期道君。 他被关起来，熬过成魔的痛苦，却也无法从这些道君手里脱身了，只能乖乖配合。 景泓从江小韩这边确认过一应细节，再去找慧遥确认明日行动。 他们在一家客栈落脚，住同一层。 景泓推门而入，意外发现惠虚竟在。 他与惠虚还算熟悉，当年并肩作战过，也很欣赏这个后辈，便和颜悦色地问：“怎么了？” 惠虚朝他和慧遥恭谨行礼道：“在下只是想问一问具体要如何杀魔尊。今早大师要我问唐樱姑娘有无镇杀魔尊的方法，唐樱起先说不知道，后来说道君应知，我再问大师，大师缄默不语，良久才叹，说‘看来只能如此’。” 他抬眼，目光灼灼，清醒中透着冷冽：“只能如此，是如何？燕无咎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这么多道君齐齐剿魔，他一个金丹期，为何反而像是重中之重？” 慧遥念道：“阿弥陀佛。” …… 隔壁房间，燕无咎挂掉了唐樱打过来的第三个语音。 他闭上眼睛，提前预演明日他该做的一步一步。 燕无咎大概是十一二岁时，才知道，坠星谷的孩子，最终归宿只是成为容器，作为天魔巩固自身的食物。而他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只有他是魔尊的孩子，他不论受多重的伤都不会死，他越长大，魔尊本人、还有那些天魔看他的目光越怪异。 他们像在看一个比他们还可怕的怪物成长，也像是在贪婪地看精心呵护的果树上的果子成熟。 他知道，所有天魔和魔尊本人，都想要他。 而不久前，象央子和缘机仙宗宗主吴梦乾找到他，说如今与魔族斗争的形式出乎意料的险峻起来，若不除掉魔尊，人族与魔族的斗争，最终会变成旷日持久、两败俱伤的大混乱。魔族在扩张自己的队伍，关键就是魔尊。 除掉魔尊的方法，就是燕无咎站到魔尊面前，引诱他最脆弱的真身出现，在他进入燕无咎身体之前杀死他。 “真身？”燕无咎在那天之前，都不知道魔尊还有所谓真身。 “上古记载，修真界分修界、人间、暗界，”吴梦乾为他斟了杯茶，“暗界中没有生灵，只有一团团幽玄之气，与人世间的怨恨恶欲。” “幽玄之气？”燕无咎捕捉到这个熟悉的词。 “是的，幽玄之气，与天地、灵气同生，然而过去千万年，它都只是沉寂在典籍中一个没有意义的名字，直到今日。谁人不知‘幽玄’二字？”吴梦乾笑了笑，继续说，“上古修界比如今的修真界要残忍冷酷许多，怨恨恶欲更是格外充盈，暗中酝酿发酵，逐渐有了实体，典籍中称之为‘恶欲之虫’。后来大战，三界崩塌，混为一体，如今魔渊，据说便是当年连接暗界的地方。” 吴梦乾停下没有往下说。 燕无咎呆了一会儿，问：“魔尊真身……是恶欲之虫？” 吴梦乾沉默颔首。 燕无咎眉头皱起来，他几乎憎恶得咬牙切齿：“那我……”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吴梦乾安抚道，“天底下只有一条恶欲之虫，它靠寄身人体而活，它寄身的人，便是魔尊，因此我们称其为魔尊真身。然而与此同时，三十六天魔、七十二地魔体内也有恶欲，三十六天魔中的恶欲，是真身分体，因此三十六天魔数万年不死不灭；七十二地魔体内的恶欲，则是魔尊分予，能提升他们的力量，但无法使他们同天魔一般。而你……你体内也有恶欲，但你情况特殊……” 半晌，燕无咎听明白了。 恶欲是恶欲，楼阔是楼阔。恶欲挑人寄身，楼阔是上一任魔尊死后被挑中的那个。恶欲分体能长久寄身在死尸上成就三十六天魔，但恶欲本身却过于强大，反倒会反噬宿主，因此哪怕没有人去杀魔尊，每隔一段时间，魔尊也会换张脸、换个身体、换个名字。 而恶欲的意识与宿主的意识是共存的，每一任魔尊本质相同，但他们都认为自己与上一任是不同个体。 燕无咎是数万年来最完美的容器，他是楼阔与燕杨柳的孩子，但也有足量的恶欲在他体内，且构成相对完美的平衡。他是恶欲之虫本身最完美的宿主。分体吞了他，能超越本体；本体吞了他，能够释放、发挥全部的力量，做天下第一尊。 “若它成功，天下生灵涂炭不远矣。”吴梦乾说。 燕无咎沉默良久，问：“那要我做什么？” “做诱饵。”吴梦乾叹道，“当年魔渊坠星谷没能被救出来的孩子，大抵都被魔尊吞下吸收，如今他能力渐强，竟能分出更多恶欲，点化人成魔。再不想办法，天下一样要大乱。为今之计，只有你能引真身出现，到时候，我们这些大乘一起出手，定能斩杀恶欲！” 燕无咎说：“我知道了。” 燕无咎一夜没睡。 他这时觉出幽玄玉实在是样极好的东西来，能相隔千里、不声不响地看一看唐樱的朋友圈、微言，能翻看他曾偷偷照下的她的种种模样。唯一可惜的是，这块新用的幽玄玉里存的唐樱的相片不够多，寥寥几十张，他夜里一张张翻来翻去看了无数遍，深深将唐樱的样貌印在了自己脑海中。 来这世上活一遭，他遇到的最美好的，就是她了。 到去赴约的时候了。 燕无咎一口早饭都没吃，独自走在路上。道君们是不能堂而皇之出现的，唯恐吓跑了天魔们。 渔樵江渚给的地址是，朱雀镇。 燕无咎到了之后，入目是荒废多年的断壁残垣，与新鲜翻出的土壤，好像有人把整个镇子翻了个底朝天。 有三三两两的魔族在不像样的街道上穿行，见到燕无咎，认出他的都一脸震惊。 “楼凌，”一个少年叫住他，眼瞳是骇人血色，“你怎么会来这里！” 燕无咎说：“我来找……我爹。” “魔尊大人？”少年歪着头，“你不是在云山学院与那些懦弱学生厮混么？怎么又想起魔尊大人了？” 燕无咎垂眸，回忆着道君们教授的说辞，他唇角勾起冷笑：“都是些废物。” 少年大笑起来。 “你爹呢，”燕无咎盯着他，“我看到他发在微言上的视频，真好笑啊。” 血魔之子恼怒道：“好笑不过你！放着少主不当……” “成儿，”血魔倏然出现，打断少年的话，转而对燕无咎笑，“未曾想，你会自己来找我们。” 燕无咎漠然道：“当日在云山东峰，你的一爪穿心我还记得，现在朝我笑得这么和气做什么？滚。” “出门游历一趟，倒是锐气不少。”血魔不恼，反而抚掌而笑。 “寒暄”完了，血魔便带燕无咎去见魔尊。 第108章 杀魔尊 楼阔高大英俊, 模样与燕无咎有两分相像。他比燕无咎更邪肆冷峻，望向亲生子的目光都无温情，只有居高临下：“还知道回来？” 燕无咎垂头道：“父亲。” “来得正好。” 楼阔踱步走下阶梯, 身上的玄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沉声道：“随我来。” 燕无咎跟在他身后。 朱雀镇有一处新搭起来的台子，秋风在并州格外凛冽, 其上有十几二十人, 黑白分明的眼中勃发出渴求、欲望和不合时宜的野心。 一路走过去, 土腥气一直缭绕在燕无咎鼻尖。 他状若不经意地问：“你们把这儿翻了个底朝天，在找什么吗？” 楼阔没有瞒他：“你那个小同学，在这里镇杀了琴魔。我们掘地三尺, 没有找到琴魔尸身。” 听他提到唐樱，燕无咎心中便是一跳。 他外表还是很冷静：“所以镇杀是假，琴魔未死？” 楼阔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整日腻在你那小同学身边, 会不知这镇杀是真是假？” 燕无咎：“……” 他只觉得心咯噔一声, 瞬间一背冷汗，手脚冰凉。 楼阔淡淡地说：“镇杀自然是真, 没有尸身不是琴魔未死，而是他不仅死了, 还是灰飞烟灭的死。” 燕无咎笑了一下。 楼阔停下步子, 回头道：“你很开心？你娘有你的时候, 琴魔还弹过曲子给你们听。” 燕无咎冷笑：“一首曲子，我便要对他感恩戴德？” 楼阔寒声道：“你是装不知还是真不知？现在修士有了对付天魔的办法，迟早是要赶尽杀绝——赶尽杀绝就包括你这样的身上沾着魔族血脉的！你天生与我们是同一立场, 不要妄想能融入那些自诩替天行道的正派修士之中！” 说着，两人到了那搭起来的台子上。 血魔现身, 朝那些人说：“谁先来？” 那些落魄修士彼此间面面相觑, 眼中的光亮了又暗, 都有些畏缩不前。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很快，有人咬咬牙站到前面。 那人身形颀长，很有几分丰神俊朗，只是身上落魄狼狈比其他人更甚。他走到魔尊和血魔面前，像江小韩一样，仿佛迷茫、踟蹰不定地问了几个问题。血魔一一作答。 那人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说：“好。”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交出去。 楼阔抬手，要点到他额头时，脸色忽而一遍。 那人身周空气一荡，整个人气势大变，袖中滑出一支长枪，正中楼阔心脏！ 他身后本就有些不安的修士顿时惊呼起身，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那人大喝一声：“退后！” 燕无咎知道这是对他说的，当即向后退去。只有和楼阔的距离拉得足够远，之间的空隙和时间才有利于道君们灭杀恶欲。 眨眼之间，血魔的爪子已经扼住那人脖颈，神情恐怖地问：“你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人笑，“在下陈此夜。” 陈此夜手腕一抖，将长枪从楼阔胸口抽出，带出飞溅的血。楼阔面无血色，更显得他阴郁无情，他道：“好，好。” 血魔锋利的五爪在陈此夜脖颈上划出狰狞血痕，血沫从他嘴里溢出，他却始终保持微笑。 正在这时，天空响起巨大“嘭”声，天魔在朱雀镇布下的阵法告破。 郑如笙的剑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呼啸之间，洞穿血魔的肩膀，将他整只手臂都斩断！ 陈此夜摇摇晃晃靠在简陋台柱上，摸索着把爪子拔走，丢在地上。血汩汩而流，他一边咳嗽吐血，一边手中凝聚灵气为自己的伤口止血。 十数位大乘期和渡劫期围在此地，气势凛然。 景泓蹲在陈此夜身边，看他伤势。 陈此夜眼睛微微一眯，对景泓说：“道君伪装之术了得，若非我出手，魔尊还发现不料。只是蛮霓为我挑的这衣服着实寒酸，日后要在天下传唱我这一杀魔壮举，少了几分英武。” 他嗓音喑哑，喉管像是在嘶嘶漏气。 景泓拿了药膏，替他抹在伤口，叹道：“你都这样了，少说两句吧。” “怎么能少说两句，”陈此夜尚算完好的喉结滚动，声音反倒朗然起来，“诸位可要记得我的名字！陈此夜！陈词滥调的陈，‘从此无心爱良夜’的此夜！上次大战没赶上，总算赶上了这次。鄙人著有修真界一百三十三秘境游历记，已经完成，来前交给了信得过的朋友，过不了多久大抵就能发布，众位有幽玄玉的可以下载那叫‘微言’的应用，关注我的账号……” 景泓忍无可忍，一道禁言符贴在陈此夜嘴上，令他闭了嘴。 陈此夜：“唔唔。” 景泓冷漠道：“我不想你是自己把自己说得失血过多而死的。” 两人这边稍稍安静，那边对峙的气氛紧张得一触即发。 楼阔身上的魔气正在为他治愈伤口，此时这边只有他和血魔，但道君神识覆盖之处，能够看到寒冰魔、媚魔、毒雾魔和狂魔在来的路上。 楼阔看着人群外的燕无咎，冷笑连连：“好儿子，原来你终究还是要跟着这群道貌岸然之辈，对付你的父亲！你就不怕他们杀了我，转头就卸磨杀驴，将你也杀死吗？你身具魔族血脉，天下人人唾弃，除了我们魔族，还有谁会真心待你？” 燕无咎面色古怪：“你们真心待我么？” 楼阔厉声道：“蠢货！你与他们同流合污，是会死的！站过来！站到我们这边来！” 燕无咎朝他走了两步，许杨花握鞭子的手一伸，拦在他身前：“别过去。” “现在护你，是你对他们有用！做个求仙问道的凡人有什么意思？在场的几位渡劫期，谁有自信能渡了那劫，成为大乘？在场的大乘期，又有几位能有信心飞升大道？凌儿，只有父亲真心待你，到我身边来。这样浩浩荡荡的阵仗，我今日必死，不过无妨，待传功给你，你就是新的魔尊，你就是天下第一人！” 温清影说：“他在拖延时间。” 话音一落，苗刀出鞘，刀声如啸，她杀过去！ 血魔护到魔尊身前，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然而好的形式没有保持多久，其他几位天魔就到了。 媚魔一袭红衣，手中粉色的粉末混着毒雾喷向众位道君，在阴阴暗雾里，陈此夜跌跌撞撞站起来，给那些看呆了、怕得动不了的、为成魔而来的几人一人一脚，催道：“愣着做甚？还不快跑！” 反应快的人站起来就跑，陈此夜看着他们仓皇模糊的背影，还不忘道：“活着出去以后，帮我多多宣传！” 说完这句，他似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丹田内的灵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外泄。他被甜腻有毒的粉雾熏得头疼，模模糊糊地想，这就是缘机仙宗宗主所说的大劫了吧。 好在他的毕生事业已经完成，这时候，也应当由游苑守门人交到唐樱手上了。 另一头，道君和天魔混战，就是上君也帮不上什么忙，蛮霓和惠虚主要任务是保护燕无咎，密切关注，一旦有疑似恶欲的东西靠近燕无咎就向道君们示警。 惠虚一块满是药香的帕子捂住燕无咎口鼻，低声叮嘱：“捂紧了，这帕子浸了明心谷的药，能滤掉媚魔的粉和毒雾的雾气。” 燕无咎接过帕子，然而头脑还是昏沉起来。 兵刃交接，天地震颤，之前魔族搭起来的台子不仅倒塌，材料还都尽皆粉碎。 雾气渐渐散去，燕无咎睁大眼睛，发觉这两拨人打起来的动静是真的大，左一个洞，又一道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都被不知谁的剑气削平了山顶。 天魔死死生生，道君伤而复愈。 楼阔身上的致命伤又添了好几处，他阴鸷的目光最终还是转向了燕无咎。 “凌儿，你让我很失望。”楼阔说。 “我不是你的凌儿，”燕无咎拿开手帕，一字字道，“我叫燕无咎，我娘给我的取的名字。” “杨柳，那个女人……”楼阔阴阴笑着，朝燕无咎走去，他说，“你不怕死是吗？” “能杀了你，我死而无憾。” 楼阔只摇头笑：“天真。我也是一时心软，当初血魔几人混进云山，我就该让他们杀了唐樱。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是因为他你才忘了我们之间的父子情谊……” 燕无咎瞳孔骤缩，那些被梦魔和妄魔诱导的可怕梦境场景浮现在他眼前，他咬牙道：“我和你没有父子情谊！” “为了你我放弃了那么好的机会，还不是父子情谊吗？” 楼阔是真的为自己当日的决定后悔，本来有机会除掉唐樱的，只是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唐樱那样一个小姑娘竟然就是万年来对魔族真正威胁最大的人，就这样轻易放过了。 “你不怕死，”楼阔离燕无咎很近了，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很好。” 温清影的身影陡然出现在楼阔身后，她细长刀刃在天光下反射出灼眼清光，极快的闪动之后，楼阔整个脑袋从脖子上掉了下去。 不远处，坐在木台子废墟中喘气的陈此夜看着这一幕，叹着气喃喃道：“我就说杀魔尊不难，当年极辉是渡劫期，我也是渡劫期，他能杀，我怎么不可以？只是可惜，我还是差了一点，不过也足够了……” 燕无咎怔怔看着他叫了十几年父亲的男人、那个罪大恶极的男人身体无力地倒下去，他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悲伤，没有解脱，没有释然，只有空白。 身后惠虚突然叫了一声，蛮霓拉着燕无咎猛然后退！ 从楼阔的尸体上，凝聚出近乎无形的一团细细的“乱线”，朝燕无咎延去！ 第109章 谈恋爱 燕无咎死死盯着那团在空中舞动如活物的“细线”, 脑子里回想着吴梦乾的一字一句。 它张牙舞爪，它悠闲自在，它视他为唾手可得的猎物。 燕无咎惊奇发现自己能够感知到它。 电光石火之间, 景泓看到燕无咎皮肤下黑色的纹路显现，规律起伏, 与细线遥相呼应。 他身体先于意识，闪身阻挡在燕无咎和恶欲之间。 细线像最锋利的刀, 穿过景泓就像穿过水一样轻松。 燕无咎耳边忽然响起数道重叠的喊声。 “跑！” “燕无咎，跑！” 燕无咎没有动，仿佛脚下生钉。更多的是突然爆发的自我厌弃，一直恐惧，一直在逃，他恨这样的自己。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细线在这时成了绝佳的诱惑。或者说, 正是它蛊惑了他, 使他生出这样的想法。 燕无咎身上魔气具显，黑纹覆身, 瞳子转变成金色。他不可自控地朝它伸手—— “燕无咎！” 少女从天而降, 扑到他身前，仰头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他：“醒一醒！” “唐樱？” 燕无咎晃了下神, 有一霎怀疑自己是出现了濒死幻觉。唐樱远在云州云山，这个时候，应当在飞泉斋上课, 怎么也不可能到这里来。这次计划, 不应该有人和她透露。 唐樱伸手在他眼前摇一摇, 严肃道：“醒了吗？” 燕无咎：“……” 他老实道：“好像醒了。” 唐樱漆黑瞳孔中他的倒影, 身上诡异的黑纹缓缓褪去, 眼睛也渐渐恢复正常。 他们在此停滞少顷, 细线却没有停。景泓之后，又有两三道君拦路，无一不被它切豆腐般穿过，就这么轻轻松松重伤几位大乘。 燕无咎没有时间深究唐樱为何会突然出现，但方才消失的求生欲这时全回来了，这次没有人叫燕无咎跑，但他察觉到危险，立刻拉着唐樱跑起来。 蛮霓叫道：“去陈此夜那边！” 两人不知缘由，但上君与道君们自有计划，他们听从安排即可。 陈此夜半死不活，脑子也懵，不知道他们要过来做什么。 只知道好好的天又聚起了云层，一两声雷轰隆隆的……陈此夜心中骂了句娘，渡劫渡劫，他这都要死了，天道还惦记他是个渡劫期，要雷劈他呢。 别的渡劫期也没这么招雷劫爱啊。 但唐樱和燕无咎要过来，他好歹是他们的师兄，再半死不活，也得护着点。 陈此夜这么自我鼓励一番，扶着断柱慢慢站起来。 差不多唐樱两人也到了。燕无咎还有些迟疑，唐樱则是非常自然地拉着燕无咎躲到了陈此夜身后。她在他身后探着脑袋观察战况，同时不忘小声地、担忧地问：“师兄你脸好白，身上好多血，不要紧吧？” 陈此夜：“……我看起来像不要紧的样子吗？” 唐樱：“当初在落日湖，惠虚上君被藤魔所伤……” “好了好了，”陈此夜咬牙切齿，挺了挺胸膛，“我不要紧！” 唐樱唇角弯了弯，眼睛却没什么笑意。她一直紧紧握着燕无咎的手，燕无咎最能感觉到她手上的冰凉与冷汗，还有很轻的颤抖。 但面上，她语气轻松：“说来还要多谢师兄给我报信。” 陈此夜困惑：“我给你报什么信了？” “你不是将你的游记叫游苑长老交给我么？”唐樱说，“里头夹了封告别书，写得跟遗书似的，那殷殷叮嘱，我一读就知道大事不妙！” “是么。” “我把能联系到的道君、上君、院长都骚扰了一遍，总算找到个知道详情且愿意和我说的，并连夜把我带来此处。” “连夜？” “夸张手法，总之赶了很长、很累的路。” 陈此夜默然片刻：“其实你不必来。” “怎能不来！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的不对？” 唐樱语重心长：“你留的信里说，‘等我办完这件大事回来，名满天下，就发表我这一百三十三秘境游历记；若回不来，还得劳烦唐樱师妹代我发表’，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陈此夜已经开始意识模糊到只会附和着问问题了。 “这叫立fg，众所周知，说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一定会被抓，说打完这仗就回家结婚一定会死在战场，你说办完大事就发表游记，我横看竖看，你这身上是插满了旗子啊。为了救你一命，我才千里迢迢赶来，师兄，要记得师妹对你的情谊！” 陈此夜神思恍惚：“好师妹，你到底在说什么？” 燕无咎看出她其实已经慌得开始胡言乱语了，便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唐樱，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熟料唐樱猛然回头，漂亮的脸上难得有生气的意味：“我是怕我有事吗？我又不会做明知自己实力低微，明知自己被所有敌人垂涎，还要拿自己当诱饵这样的蠢事！” 燕无咎：“……” 眼看战局离三人又近一些，陈此夜勉强打起精神，道：“什么时候了，还吵。再往后面站一站。” 唐樱问为什么。 陈此夜无奈指天：“此时此刻，我真不知道是那吊诡的魔族真身先到，还是雷劫先来啊。若是雷劫，你们离得这样近，可太容易误伤了。” 唐樱抬头看了看，奇道：“这次的雷电，和上次在珞城的不一样诶。” “不一样吗？”陈此夜没力气抬头。 “嗯嗯，”唐樱说，“这次的雷电，青紫交缠，人手臂那么粗，我隐约记得上课时先生讲过，这是……” “突破的雷劫。”燕无咎接道。 “对！”唐樱说，“若能渡过，师兄，你就是大乘期了！” “是吗？”陈此夜茫然，“可我还没悟出我的道……” 而且，就是他全盛时期，这样的大劫都未必能渡过，更何况此时身受重伤…… 正这么悲哀地想着，蛮霓和媚魔相站，且战且退，到了陈此夜面前。 媚魔身后就是魔尊真身——恶欲之虫，它一视同仁，残忍地穿过媚魔身躯。即使是这样纯粹剧烈的疼痛令媚魔发出呻吟，那呻吟也是颇具色情意味的黏腻，身体扭动尽显曲线……唐樱紧张地捂燕无咎的耳朵和眼睛：“小孩子不要看。” 燕无咎：？？？ 他把她的手拨开，握紧了，哑声说：“唐樱，我比你还大一岁。” 轰隆隆—— 雷声越来越响！ 蛮霓站在陈此夜身前，往后一步。 一身冷冽气息毫不温香软玉的女子就这么撞进他怀里。 陈此夜：？？ 蛮霓一脸肃穆，举起刀。 陈此夜想说，方才那么多道君都已经试过，刀剑不能伤它分毫。但就在此刻，多年被雷劈的经验让陈此夜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那气息来自恶意满满的天道，来自他渡劫期的宿命—— 青紫雷电向下劈去，蛮霓举起的刀成了绝佳的引子。 陈此夜暗骂一声，空手夺刀，用尽力气，旋身挡在蛮霓和恶欲之间，把她推向唐樱与燕无咎。 恶欲切入他的身体，雷电灌入他的天灵盖。 蛮霓脚步及时稳住，神情一点都没变，朝前伸手按住陈此夜肩头，与他分担这大劫。 唐樱：“哇哦。” 陈此夜叫道：“你疯了！” 蛮霓举起刀，淡淡道：“天雷是最好的淬刀之火。” “也是最好的灭魔之火。”吴梦乾望着那被灼烧得开始分崩离析碎为齑粉的恶欲之虫说。 原来如此！ 前因后果，整个计划，唐樱在这一刻骤然洞悉。不光是他，燕无咎也懂了，陈此夜也懂了。 半个时辰后，雷劫消散。 陈此夜还活着。 他完全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虚弱道：“我说咱也不是特别熟，怎么特意找到游苑问我愿否参加这一剿魔行动，原来是看中我这一被雷劫‘眷顾’之体质……“ 陈此夜劫后余生絮絮叨叨，唐樱则看着空气中黑如飞灰的恶欲齑粉消散的场景愣了愣神。无他，只因这一幕太过熟悉，过去她吸收幽玄之气，不论是魔花也好，魔族动物也罢，幽玄之气被吸尽，魔族实体消散时，最后都有这样的灰烬残余。按照天道说法，这是魔族中不属于幽玄之气的部分。 所以，那是恶欲？ 【是。】 沉浸在大boss这么简单就被消灭的震撼中良久，唐樱才回过神，发现她和燕无咎的手还紧紧抓在一起，立刻松开！ 她手心都是汗。 唐樱不动声色地在裙边擦了擦手汗，幸而燕无咎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他这时更在意的是魔尊生死。 “他……真的死了吗？” “死了，彻彻底底。” 意识到一切已成定局、无力回天，几位天魔当即变了脸，不再和道君艰苦缠斗，直接用最快的速度撤退！ 狂魔撤的最快，紧随其后的是毒雾、媚魔和寒冰……最后是血魔。在血魔彻底逃离之前，惠虚甚至逮住个机会将他装入了象央子的琉璃瓶！然而不到一刻钟，琉璃瓶就崩碎殆尽，他也化作一道浓郁血雾飘然而去！ 余下正派修士们，虽未有被杀死的，但不少都受了重伤。大家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没受伤的在朱雀镇中扫荡一圈，将纯魔族杀了了事，拎着半魔的血成来问：“这孩子怎么处置？” 血成还要挣扎怒骂，痛斥燕无咎与修士苟且，燕无咎陡然笑出来，慢悠悠道：“你虽负有血魔之子的称呼，但在这大难时刻，血魔却弃你而去，独自逃亡，你在得意什么？” 血成哑口无言。 他强撑道：“那你又算什么！你真以为这些修士会接纳你吗？不论是幽玄玉的小天地中，还是学院大比这样盛会，那些修士嘴上不说，心里都是恨你的！” “你不懂，”燕无咎怜悯地说，“你永远也不会懂。” 血成怒道：“故弄玄虚！有本事你说来听听，我不懂什么？” “你不懂爱，你很可怜，没有人爱你。”燕无咎说。 血成：“……” 郑如笙提剑道：“还是杀了罢。” 得知自己临死了，血成还在叫嚣：“爱？没人爱我，难道就有人爱你了吗？” 燕无咎顿了一顿。 这短暂的停顿吸引了在场全部的目光。 燕无咎坦坦荡荡地对血成笑道：“至少我娘爱我，以她的全部，爱我。” “可她已经死了，一个死人的爱也值得你这个夸耀？哈哈哈哈哈哈，楼凌，你真可怜，你真可笑！——” 郑如笙的剑斩断他狂笑的尾音。 安静了。 众人开始清扫朱雀镇的残局，大乘期中的一位医修忙得脚不沾地，到处帮人看伤。陈此夜倒在地上，被雷劈了一遭后，伤势没有恶化，反而愈合得差不多了。 天地灵气在他身上聚集，渡过雷劫就是突破。 他闭上眼睛。 唐樱看着空气中渐渐消散得无影无踪的灰烬，呼出口气。 她看着燕无咎垂在身侧的手，犹记他牵她手时，宽阔手掌包住她的手。 “燕……” 她话音未落，燕无咎便骤然起身，目光在众人中搜寻，找到这场行动的话事人之一吴梦乾。 他走到吴梦乾身边，沉静地说：“道君借一步说话。” 吴梦乾在这场战斗中闪避得当，只受了点皮毛伤。他慈眉善目地问：“什么事呀？” 燕无咎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吴梦乾：？ 他哎哟道：“可不能乱说话！好端端的，我们杀你作甚么？” 燕无咎也有些动摇和困惑了。 吴梦乾挥手道：“先去旁边歇着吧，这边事了结了，等大家恢复，会有人送你和唐姑娘回云山，回去继续上课、修炼。日后有空来缘机仙宗玩，听闻小徒辞露与唐姑娘关系极好……” 宫辞露正在唐樱身边。 唐樱鬼鬼祟祟地问：“辞露姐，贵宗都能算什么啊？” “什么都算，只是修炼到不到位，算得准不准的问题。” “辞露姐算得准吗？” “功力不到家，”宫辞露惭愧道，“小事尚可让，大事上六七成准吧。” 唐樱搓搓手说：“我想问问……姻缘？也不是，暂未考虑那么长远，就是‘恋爱’之事，不知辞露姐能否领悟？” 宫辞露了然道：“明白。待我占上一卦。” 宫辞露拿出工具卜卦，唐樱就一边看着远处燕无咎和吴梦乾说话，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从宫辞露那儿问些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譬如她最为关心的是：“道君是如何知晓，要怎么真正杀死魔尊的？方法不难，但修士们两万多年无所作为，是之前不知道吗？” 宫辞露说：“是的。” 她亦有宿命般的感慨：“我听师父说，就是这么巧，象央子找他商量除魔之事的前夜，他玄星入梦，似有所悟，从浮空岛典藏秘籍之书阁寻到了一部上古残留下的只字片语，从中推出魔尊真身与杀魔之法。” 唐樱也有所感，心道，这恐怕不是巧合，不是什么玄星入梦，而是天道偷偷给他们塞攻略了。 【毕竟难带啊，两万多年那么一本典籍都找不着！哼，我看这一代代就是对除魔这事忒不上心。】 看字迹浮现又消失，唐樱微微抿唇一笑。 宫辞露恰好抬眼，也跟着笑了：“笑什么？是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吗？” “算好了？” “嗯。”宫辞露摊开手掌，给她看掌心中灵气构出的小小卦象。 唐樱歪着脑袋问：“这是什么意思？”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诗经隰桑篇，”宫辞露说，“意思是他爱你，但就是不说。” 唐樱连连点头，叹气道：“辞露姐，你算的准的。” 宫辞露说：“有解法。” 唐樱盯着她手掌上的灵气卦象研究：“解法？” 宫辞露却合拢手掌，收起灵卦，笑道：“解法不在卦象，在你。” 唐樱看着宫辞露，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果然，宫辞露说：“他不说，你说啊。” 第110章 很甜 唐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整个人凝固片刻。 宫辞露哈哈一笑，说：“放松些。现在感觉有没有好点？” “嗯？” “你之前脸色煞白，看着可怖, 虽无外伤，但大家担心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 便派我来看看。” “我没有……”她现在脸已经不白了，转成了红。 “是没有受伤, ”宫辞露眉眼弯弯，“只是太紧张，心悬着，不安生，是不是？现如今可放下了？” 唐樱愁眉苦脸道：“天下大事是放下了，可这……又把我悬起来了。” 宫辞露拍拍唐樱的肩膀, 笑道：“不必悬着, 我算过了，一切顺利。” 她说完, 递给唐樱一块糖, 便去看其他人了。 唐樱拿着糖，有点不知所措。 ……自己好像被当小孩子哄了。 把糖攥手里, 没过多久，许杨花便和她说：“天魔能跑的都跑了，这里我们会负责善后, 待会郑如笙会送你们回云山。” 唐樱呼出一口气, 说：“好。” 她先被带到朱雀镇路口, 不多时, 郑如笙也带着燕无咎来了。 唐樱和燕无咎对望一眼, 彼此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郑如笙从领口掏出一只小哨子, 长长地吹了一声，少顷，天上多了一大片乌云遮蔽阳光——是一只鹏鸟。 鹏鸟降落，唐樱和燕无咎望着鹏鸟那犀利的眼神，和硕大的身躯，都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郑如笙朝两人笑道：“别看啾啾长得挺凶，其实脾性很好。上去吧。” “啾、啾啾？”唐樱大受震撼。 郑如笙摸了摸鹏鸟的脑袋，掏出一把谷物喂给鹏鸟，说：“是啊，它叫啾啾。” 燕无咎沉稳道：“很可爱的名字。” “啾啾本身就很可爱。” 说着，三人坐到大鹏身上。 鹏鸟展翅，乘风而起。 啾啾不愧它这副强健身躯，速度快，遇到多大的风和气流也都很稳，还不知疲倦。 从并州到云州只用了一天。 三餐时间，它没有停，只是放低速度，飞得低些，好让两位小客人饱览修真界大好河山。 唐樱感觉很新奇，像是坐了一趟特别的观景车。 一路上，燕无咎话不多，常常在思索什么。 不过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故意避着唐樱，唐樱若是主动和他说话，他都温和地认真回答。唐樱抿唇笑笑，他偶尔也跟着笑笑。 到了云山。 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云山学子沉睡一夜后苏醒，正要去上课。路上遇到两人，根本不知道他们不在云山的期间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只是照常和唐樱打招呼，胆大一些的，不知何时也学了余看霜，叫燕无咎一声“燕哥”。 走到半路，唐樱掩唇打了个哈欠，垂头丧气地说：“奔波一夜回来还要上课，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燕无咎顿了顿，道：“别去了，回南舍休息吧。” 唐樱强撑道：“那也得和岑先生说一声。” 燕无咎说：“我代你去说。” 他只停顿一下，又补充：“也替我自己说，我也累了，想休息。” 唐樱挑起唇，说：“好呀。” 她转身，逆着匆匆去斋室上课的人流走。燕无咎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瞬，还是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一路把她送到辛院。 唐樱向他挥挥手：“我进去啦。” 燕无咎点头：“嗯。” 唐樱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她是真的累了、困了。睡着的时候，她的丹田又开始吸纳灵气，隐隐有要突破的趋势。 而燕无咎，先去找岑依然说明情况。 岑依然早就习惯他们斋这两位特立独行的学生，好言说了几句，叮嘱燕无咎也回去好好休息便好。 燕无咎却没有依言回南舍，而是在路口一拐，去了物华天宝楼。 楼顶那一层，莫蝉衣还在。 她在煮酒，酒香四溢，在萧瑟秋风之下，滚烫酒气很诱人。 莫蝉衣递了一杯给燕无咎，道：“回来了。” 燕无咎接过酒，说：“回来了。” 莫蝉衣酌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望向楼外茫茫天地。她说：“杨柳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学生。” 燕无咎猝然抬头，嗓子发紧：“您见过我母亲？” 他有些语无伦次：“……我母亲，在云山修炼过？” 莫蝉衣转脸看向燕无咎，目光一寸寸流过他的面容，淡声道：“你和她很像。性子也像。平日不声不响，发起怒来，谁都敢咬。” 燕无咎黯然道：“是吗？” 他印象中的母亲，是在那暗无天日的魔渊，似乎除了温柔和流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还会爱他……倾尽所有的爱他。大战时，最先找到他们的一位上君是要杀了他的，是母亲跪下来求那位上君…… 莫蝉衣转着手中小且白腻的瓷酒杯，垂眸道：“杨柳修炼极有天赋。就是太有天赋、太敏、太灵、太固执，才会一头扎入无望的情爱中。直到一切无力回天……她临死前，我去看她，她说，只想求我一件事。” 燕无咎握紧滚烫的酒杯，喑哑道：“让我入学云山？” 莫蝉衣低低笑道：“痴人！” 她放下杯子，给自己倒满酒，望向燕无咎：“让你入学云山。她求我庇佑你，能够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有志同道合的同窗，交三两知己好友，再幸运些，遇上一段美满姻缘。足够了。” 不知不觉，燕无咎脸上已全是泪水，他轻声说：“是的，足够了。” 莫蝉衣的手在空中一捞，链子便出现在她掌中。 燕无咎恍惚了一下：“这个……” “这个和之前的不一样。” “何处不同？” 莫蝉衣说：“戴三年，根除恶欲。” 把项链丢给燕无咎，莫蝉衣说：“代价是三年后，抽出此链后，你修为要折掉大半，熬不过来也可能会死。这是象央子根据浮空岛典籍中的记载炼成，没人试过是否真的好用。若你不愿意用这个，用之前的也行。” 她手中又出现一条和之前款式一模一样的。 燕无咎犹豫了片刻，最后说：“我要戴三年这条。” 莫蝉衣说：“好。” 过了一会儿，莫蝉衣抬眼道：“还站这作甚，回去吧。” …… 回到辰院。院子空荡、安静。兰摇风他们都去上课了。 燕无咎进了自己的屋子，屋内陈设一如既往，他却觉得恍如隔世。突然之间，天地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魔尊死了。 楼阔死了。 那个一直悬在他头顶上令他喘不过气的“父亲”死了。 他最大的恨，最大的怨，最大的恐惧—— 灰飞烟灭。 燕无咎照着洗手盆架上的铜镜，缓缓戴上那条银链。 链子冰凉，颈后锁扣合上的刹那，银链突然之间延伸生长，像是活物一般从他颈后钻进去，冰凉的，钻进他的经脉里，血液里。 莫蝉衣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描淡写地响起：“会疼一阵，不要紧。恶欲在你血水经脉、五脏六腑中，不伸进去，无法彻底清理干净。” 燕无咎低低应道：“知道了。” 真好，连“父亲”留下的血脉都可被清洗一番。这样想着，剧烈的疼痛都令他无比喜悦。他疼得闷哼，闷哼逐渐变成了笑，他笑着，说“好”“好”“好啊”。 太好了。 最后燕无咎满身大汗，没有力气清洗，爬到床上，疲倦地合眼沉入深深睡眠。 唐樱的意识比身体先醒。 她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只知道自己盘腿在金海之上，丹田中好像金丹又圆润不少、光泽许多。 刚睁开眼，天道的字就出现了。 【睡足了？】 唐樱点点头。 【此次灭杀魔尊的行动，做得不错。】 唐樱莫名其妙：“那是道君们筹谋策划的，与我何干？” 天道似有些遗憾：【我没法这样和他们说，便借你这儿夸他们两句。】 唐樱笑道：“那我就厚颜替他们领了吧。” 天道说：【该夸奖的夸奖了，该动员的还得继续动员。】 唐樱：？ 【天魔还有一大半没镇，这进度有些慢了啊。】 唐樱：“……” 她清清嗓子，说：“我觉得时辰不早，我该醒了。” 这么说着，当真用力一翻身，醒了过来。 窗外天还没亮。 唐樱口干，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口饮尽。 窗外月色很美，唐樱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想到那夜和燕无咎坐在屋顶赏星月之色的那半个晚上。 想到宫辞露的话。 想到很久之前，初初听说有梦魔时，她脑子里曾闪过的想法。 也许，这是付诸实践的天赐良机。 唐樱又喝了两口凉水，咬了下唇，最终还是没忍住，放出幻阵。 她现在的幻阵已膨胀了许多，不止当初的一屋之大，而是能够涵盖大半南舍。燕无咎所在的辰院便在其中。这样，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就能进到燕无咎的梦里。 今天燕无咎的梦中的场景是天榕山。 他面前有一块碑，上面刻着“燕杨柳”三个大字，燕无咎在墓碑前摆了鲜花、水果和烈酒，低声在说些什么。 唐樱听不太清，逐渐向他走近。 燕无咎警惕回身：“谁？” 见到是唐樱，他愣怔一瞬，神色忽而柔软下来。 “你怎么来了？” 唐樱说：“来看你呀。” 对话间，唐樱眼睁睁看着身边景色变动，他们不再是在天榕山内，而是到了当初他们在天榕山外拜望燕无咎母亲的地方。 青草绿地和树林，天空澄澈，阳光温暖。 两人坐在草地上，遥望天榕山。 燕无咎似乎对梦境的变动一无所察，从乾坤袋中拿出枣泥糕、荷花糕和青梅酒，给唐樱。 唐樱觉得有些好玩，现实里，当时分明是她拿给他的。 燕无咎问：“好吃吗？” 唐樱咬着枣泥糕说：“好吃，很香很甜。” 她突然想到宫辞露给她的那颗糖，试着在口袋掏了一下，竟真的掏了出来，于是便顺手将这淡青色、散发着青竹气息的硬糖送给燕无咎：“这个也很甜！” 燕无咎笑了笑，把糖握在手里。 唐樱似有什么新奇的发现，伸手和燕无咎比了比，嘟囔道：“你的手好大呀。” 燕无咎嗯了一声：“男子体魄，向来是要比女子大一些的。” 唐樱说：“你长得好。这样大的手，一点都不显得大而粗糙，反而精致漂亮。” “漂亮？”燕无咎说，“我以为漂亮只用来指女子。” 唐樱笑嘻嘻道：“漂亮就是漂亮，有的人，就是你一见就知道，他俊，他美，他漂亮！” 只因在梦中，她肆无忌惮，逗他为乐。 燕无咎转过脸，看着唐樱，没有困惑生气，而是浅浅笑了下，附和道：“是的，有的人，就是见的第一面，就知道她是极漂亮的美人。” 唐樱被这反将一军将得呆了呆，她总是羞赧慌乱了就要用大喊来转移话题：“你词义用重复了！” 燕无咎只笑。 唐樱拔开青梅酒的木塞，愤愤仰头灌了一大口。 青梅酒不是烈酒，但心理作祟，唐樱权催眠自己醉了，又是在梦里，醉了发些癫狂也不要紧。她转过身，凑到燕无咎脸边，啾了一口。 燕无咎愣住了。 唐樱得逞，看着他的神情，他红起来的耳朵，心满意足，放声大笑。 然后在燕无咎反应过来之前，一溜烟跑了。 收起幻阵。 唐樱在自己床上打了个滚。 好像梦里喝的酒也会醉一样，唐樱居然很快又睡着了。 再醒来，是学院上课的预备钟声敲响。 她起床洗漱，睡得好，心情好，便神清气爽进了斋室。 坐下来没多久，燕无咎便到了。 唐樱看着他进来，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他。眼中含着窃窃的笑意。他什么都不知道，肯定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谁料，燕无咎走到自己桌前时，顿了一下，步子一转，冲唐樱来了。 唐樱坐直，佯装无事，一脸严肃：“怎么了？” 燕无咎轻声一笑，张开手掌，给唐樱看一张淡青色糖纸：“的确很甜。” 唐樱：？？！？？！ 第111章 应用筹备 斋内斋外, 霎时间寂静无比。 唐樱强撑着，无辜道：“什么意思？” 燕无咎合拢手掌，说：“夜里醒来, 在枕侧看到。我以为是某人托梦赠糖，原来不是么？” 唐樱决心装傻到底，皱眉道：“你说什么, 我听不懂。” 燕无咎点头“噢”了一声，笑笑没有再说, 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一天的课，唐樱都上得心不在焉。她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出来，那颗糖是怎么真真实实地到了燕无咎手上。 放学回寝室，唐樱一摸挂在衣架上的华裳口袋，发现宫辞露给她的那颗糖分明好好地在她口袋里！ 燕无咎故意诈她的！ 幸好她稳住了。 唐樱得意了一瞬, 很快又蔫了。 就算并不是她真的送出去的糖, 燕无咎敢来试探，一定也多少察觉梦境不对。她还是安安稳稳、老老实实，再也不乱搞了。 没几天就要秋考, 唐樱埋头苦读。 秋考的前一夜, 陈此夜回了游苑。 蛮霓和惠虚同他一起回来, 空成、空和也来了。空和唏嘘感叹：“陈施主是个受上天眷顾的，年纪轻轻，竟然就晋升大乘之列。不若吾等, 徘徊世间几百年，还在历劫。” 陈此夜谦虚笑道：“许是这些年被雷劈得太多了。” “祸兮福之所倚, 福兮祸之所伏。”空成念了一句, 便率先告辞。 他说他还有事, 先走了。空和紧随其后，然后是惠虚。 蛮霓在游苑坐了坐。 陈此夜问她：“当日雷劫受的伤都好了吗？” 蛮霓颔首：“自然。我在渡劫九层卡了多年，那次雷劫于我也有益。” 陈此夜道：“那就好。”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蛮霓青葱指尖拿着露天棋盘上的棋子敲了敲，正要开口，游苑突然闯进两人来。 是兰峤和唐樱。 多亏兰峤，唐樱进游苑才没花那冤枉的一千菱。 唐樱拎着裙角，跑得气喘吁吁。 “诶？”到了陈此夜的院子，唐樱惊讶，“蛮霓姐也在啊。” 蛮霓笑道：“就要走了。” 起身之后，却又顿了下：“今年学院大比在权州，我从我学院中挑了几个好苗子去观战。” “蛮霓姐……你开学院了？不是说是刀派么？” “思来想去，”蛮霓说，“好像还是学院有意思些。学院好就好在练一批走一批，我是不大乐意带徒弟带一辈子的……与你说起这个，是想购置三十块幽玄玉，上课时用。” 唐樱当即就拿了幽玄玉出来。 她把幽玄玉数给蛮霓，蛮霓就数给她灵石。除了灵石以外，还搭一把宽阔大刀并一本秘籍，秘籍封面写着“虹贯刀法”四个字。蛮霓道：“它虽然粗犷了些，但练起来威力无穷。” 唐樱感动于蛮霓对她这样好，连声道谢。 蛮霓笑道：“说不定我以后还要常来云山呢。学院不好做啊，处处都得学习。” 她没有久留，和兰峤问了句好，便离去了。 陈此夜笑眯眯地看着唐樱，态度奇好：“师妹找我何事啊？” 唐樱拿出一沓书册，“砰”地放在棋盘上，拍拍手上灰尘，说：“特地来将你的游记还给你。” 陈此夜仿佛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抚摸那摞书册。 唐樱目光在他和书册之间来回两下，说道：“你精心写就，自然要你自己发表，别人的肯定赞扬也好，批评挑刺也罢，都由你自己去看罢！” 陈此夜笑了一声，说：“好。” 唐樱撸了撸袖子，说：“来找你还为第二件事。” “什么事？” 唐樱把幽玄玉递给陈此夜看。是红衣落尽新发的视频，标题起得骇人听闻——“诛杀魔尊实录”。更骇人听闻的是，这并非之前学院大比那样的标题党，而是事实。距离视频发布已经过去两三个时辰，往常总是第一时间跟上的魔族账号渔樵江渚全无动静。 于是天下沸腾。 点开视频，里头大多数时候都由音乐遮盖了人声，但也有些时刻，人声乃至呼吸声都清清楚楚。譬如陈此夜英勇就义的时候。再譬如他在毒雾中喊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 陈此夜：“……” 拿住幽玄玉的手微微颤抖。 他抹了把脸，嗐了一声：“当时受伤太重，脑子不清楚。” 唐樱抿唇忍笑道：“景泓道君要我和你说，他这是助你圆梦，回头你得谢他一谢才是。” 陈此夜笑叹：“定是要的。” 唐樱收回幽玄玉，说：“你的微言涨了不少粉，快要和惠虚平分秋色了。” 陈此夜貌似谦虚实则得意：“我早知道，迟早的事，我与惠虚之间，只差一个机会罢了。” 唐樱在屏幕滑动两下，给他看了另一个应用：“有多大的力量，就要做多大的事。当年上君们帮我带起了微言，道君们让载道热闹了起来，现在……” “轮到我了？” 唐樱点头，问：“师兄愿意助师妹一臂之力吗？” 陈此夜大气道：“这是我的荣幸！” 唐樱说：“这个应用，我还未发布出去，先给你看看它的模样。待会儿我给你讲讲它的核心用法。” 陈此夜盯着那绿色的图标，缓缓念出它的名字：“绿、江、文、学、城。” 华韵听说了魔尊的事。她有些疑心魔尊是否真的死了，不过这点想法在脑子里搁了不到半刻钟，就被她抛之脑后。 这些日子，她主要做的事情，就是替唐樱画画。 也不全是替唐樱画。唐樱提出了许多很有意思的绘画方法，是华韵之前从未想过的，她是真心爱画，因此一旦沉浸其中，就难以自拔。 那个叫空成的佛修从起初悄悄的盯梢，换成了大大咧咧、光明正大地盯着她。 华韵烦过，空成只笑道，这是他的任务，不能不做，反正她于唐樱还有用，一时之间大家不会对她出手。华韵不再理他，不够偶尔想到他这句话，心里还有点奇异的思绪——以为唐樱是大乘期时，她都没怕过“道君”，如今确定唐樱只是个修真界普普通通的金丹期，到头来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吊在了这么个小姑娘的一念之间。 不过，天魔纵横修真界的日子到头了，华韵也不奇怪。 就像再绝色的美人，也终会至暮年。 华韵不画画的时候，就在丹黛城中逛一逛。 云州繁华迷人眼，偶也会遇见美人。她向来是见到心仪的美人就要画的，近来又从唐樱那里学到了新画法，连不那么美的人也愿意画上一画了。 空成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除了盯着她，最近也开始留意丹黛城中的话本、小说摊子。 华韵讥诮：“怎的对这种俗物起了兴趣？” 空成还是那套说辞：“都是任务，不能不做。” 这种私下流传贩卖的本子，并不都是原创的角色故事，还常有修真界名人的各种编排。以惠虚为主角的，空成就见了不下三十本，初见时还被其中臆想惊了一惊，笑得不可抑止，后来再翻到惠虚的，便已经麻木了。 这日阳光正好，秋天，仿佛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空成收到了消息，云山这两日秋考，唐姑娘秋考完就要验收他们的工作成果了，他便加紧了搜集。 带着华韵一起。 华韵愿意跟着，也是因为唐樱给了消息，问她对一种用画画讲故事的方法感不感兴趣。若感兴趣，想做，那就要先学一学故事是如何讲的，去搜集些流行的话本小说，就不错。 两人就从丹黛城头走到城尾。 在一家狭窄巷院的私印坊，空成发现一众以印小书为生的修士。他们修为大多不高，自己写自己印自己卖，写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原创的，有“同人”——同人这词还是唐樱教授，据说意思是以真人为主角创作故事的作品。 同样的，他们写的，有历险修道的故事，也有污秽不堪、露骨到人乍见之下会脸红的作品。 华韵随手拣了一本，翻开两页，旋即乐了。 空成正挥手扇开院中难闻的纸浆味道，询问这里主事的人是谁，便听华韵在旁，用一把好嗓子悠悠念道：“‘只见那空成上君向前一扑，握住女妖手腕，面露邪笑。那平日清隽克制的脸上，全无佛性，只剩欲念。女妖嘤咛一声，倒在空成怀里……’” 空成劈手夺走那本书册，顺手丢进旁边的盆火之中。 “哎呀呀，”华韵掩唇笑道，“堂堂上君，何至于如此不体面？写这书的人显然连你面都未曾见过，你这张脸，哪有清隽克制，只有桀骜、冷傲。没有佛性，当然，也无欲念……” 空成无话可说，只说：“这种没有根据的东西，不应当留存于世。” “是吗，”华韵说，“我可听说，你正是与一女妖好过，才被逐出浮空岛……” “上君？！是有上君来了吗？我正是这风流书局的主事人。”一男子匆匆跑出，不修边幅，唯有一双眼睛极亮，直冲到华韵跟前，握住她的双手，叫道：“上君！我就知道哪，我这匹千里马，终有一日会有伯乐来识！您就是唐樱姑娘吧？” 华韵：“……？” 空成：“……” 空成默默掰开他的手：“你消息倒是灵通。” “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只是在采星驰票号有几分关系。”他眼睛还黏在华韵脸上。 空成：“但她不是唐樱。” “哦？”目光未曾移动半分。 华韵一笑，微微弯腰，凑他近些。那人还来不及高兴，便见眼前的美人脸陡然变成了个硕大的黑色怪物头颅，牙齿锋利，口中垂涎，双眼瞪如铜铃。 他嘶得倒吸一口凉气，心跳骤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然而只一眨眼，怪物脸又不见了，美人盈盈笑道：“公子搞错了，我不是唐樱。” “哦，哦，是我弄错了，勿怪勿怪。”说着，那人忙把脸转开。 …… 唐樱本人在准备秋考。 不是她一个人在准备，而是整个飞泉斋在准备。 准备方式：训练小浣熊！ 去年秋考有行践考核，今年也是。但云山的行践考核总是变着花样来的，今年的花样就是——不计学生个人成绩、不由学生本人上场，而有守门兽决定命运！ 余看霜得知规则，大笑三声：“那我们不是稳赢？没想到啊，这晋升天玄地黄斋所需要的分数，早在一年多前的东山林考核，就被我们攥在手里啦！” 浣熊，白兔，大鹅，梅花鹿。 怎么看，都是浣熊最强啊！ 唯有唐樱保留意见，小心警惕道：“先不说大白鹅的战力恐怕远非大家轻视那样，再有兔子急了也咬人这样的俗语，鹿又是极有灵性的动物……我们可是修真学院，守门兽叫守门兽，而非宠物，其中门道，不得不由我们多思虑、多警惕。” “樱姐说得对，”余看霜转进如风，“要小心阴谋！” 飞泉斋众人商量一番，便决定给小浣熊展开考前特训。 第112章 守门兽 可怜小浣熊在飞泉斋一年多也没个正经名字, 学生们五花八门叫得花样极多，一时间飞泉斋后院嘈嘈杂杂，都在为小浣熊鼓劲。 然而小浣熊扒着树干, 岿然不动，两眼望着集聚在一起的学生，透出几丝害怕和茫然。 余看霜悄声道：“樱姐, 看起来不行啊。” 乐九萤也摩挲着下巴：“这浣熊平日除了吃就是捣乱，也未见什么灵智, 我在它身上也没感受到妖气……我们是不是把学院想复杂了？” 她转头看向兰摇风，抬抬下巴问：“你说呢？” 兰摇风无奈道：“学院内我也不是事事都清楚的。” 乐九萤嫌弃地哼了一声。 唐樱也有点迷惑。她是记得最初考试时岑依然说得多么严肃的，什么守门兽关乎将来三年学习之类之类，好不容易要上一次场，决定一门秋考的成绩，难道就什么都不做？ 其他学生似也有不甘, 有人提出去隔壁三个斋探上一探。 转了一圈回来, 都说也有想方设法给守门兽增添实力的，只是结果与他们没什么两样——守门兽根本不吃这一套！ “既然如此，”还是兰摇风心态平和, “那就静待下午见分晓吧。” 下午考核, 四斋的人在武场围了一圈。 全都眼巴巴地等着凤乖宣布“秋考”行践考的规则。 凤乖报了四个名字：“余看霜、管武、罗子固、伍子裕。” 分别是飞泉斋、沆瀣斋、正阳斋和朝霞斋的学生。 四人出列, 不知何故。 凤乖很快叫他们知道了，他们是除守门兽之外，这次秋考的关键。 他说：“你们四人是四斋中较为稳定的低分者, 待会我会给你们一人贴上一张符，好让你们同凡人一般, 去与守门兽争斗, 看哪一斋门先被破。” 葛清尘举手, 严肃问道：“此次考核意义何在？” 凤乖笑道：“没有意义，不过你们可以赌一赌。给你们两刻钟时间商量、准备。” 余看霜当即道：“这还用商量和准备？” 他愈发得意起来：“就算是凡人，不定打得过浣熊，难不成还搞不定小白兔么？” 正阳斋众人窃窃私语，四兽当中，的确当属他们的兔子最为孱弱。 凤乖当然没理余看霜，只是从怀中拿出个沙漏，放着等。 等到时间到了，凤乖便挥手飞出几张符贴到四人身上，说：“准备出发吧。” 四人懵了懵。余看霜试探道：“随我们去哪个斋么？” 凤乖颔首道：“随你们去哪个斋。” 他说完，又从乾坤袋中拿出四面一人高、一人宽的方镜，看起来质感与学院大比直播化神期的镜子同源。镜中对象分别是浣熊、鹿、鹅、兔。 凤乖说：“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每个斋的后院，有一把剑，谁先能拿回剑来，被拿走剑的那个斋便是输了。其余的人，只需在这观镜即可。” 唐樱小声说：“好像有点问题。” 有些人察觉到了，但被选中的四人显然没有，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凤乖挥手道：“去吧。” 余看霜便像离弦之箭般出发，直奔正阳斋而去。 正阳斋的罗子固在犹豫是去找沆瀣斋的梅花鹿还是朝霞斋的大白鹅，经过一番思考，他觉得好像鹿虽然大只，但脾性温和，说不定较为好对付。这么打定主意。 另外两人，朝霞斋的伍子裕也选择了去正阳斋，沆瀣斋的管武左右看了看后，慢吞吞往飞泉斋去了。 甘琥天一拍大腿道：“好家伙！敢挑战我们斋浣熊，是个人物！” 杨南期说：“他块头也很大，跟个小熊似的，不知道小浣熊能不能对付得来。” 兰摇风幽幽道：“拿出啃桌子腿的劲儿，一定能行。” 倒是唐樱笑起来：“谁能想，最后居然是大白鹅无人敢挑。” 葛清尘听了这话，为之辩驳起来：“大鹅可是不容易对付的！我年幼之时，母亲重病，我想去领居家偷个蛋煮汤，被那大鹅啄出去二里远……” 他说着，话音渐小，只因他发现周围人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在他身上，他脸慢慢涨红起来，吞下声音不再说话。 唐樱却说：“我小时候倒没被鹅追过，只被狗追过，追得我一边逃一边哇哇大哭，拼了命的叫我妈……我娘亲。一只大黄狗，冲我吠得可凶，好一阵，我都不敢走那条巷子。” 渐渐有笑声，甘琥天感慨道：“难以想象面对天魔都面不改色的樱姐还有那样狼狈的时候。” 乐九萤说：“这都算什么，我小时候被北妖王的二儿子追过呢！不过那家伙就是个只长个头不长脑子的蠢熊，我是没有怕的！” 众人笑起来，不知是谁，还煞有介事地附和了两声。 谈笑间，镜中出现了四人的身影。 管武与浣熊搏斗，罗子固摆了几个体法的姿势，试探梅花鹿。 而兔子那边，余看霜和伍子裕没见着兔影，先见了对方，两人便动起手来。 这么小半刻钟过去，朝霞斋有人大喝一声：“是陷阱！” 正阳斋也有人道：“快快，能不能联系上罗子固！” 有人掏了幽玄玉，叫了一声：“没信号！” 凤乖笑眯眯道：“这可是秋考，哪能容许你们这样舞弊。叫你们在这待着，正是因为此地有阵法隔绝幽玄玉信号。” 飞泉斋也有人明白过来。 项羿说：“此次考核最重要的不是破别人的斋门，而是守住自己的斋门。” 众人盯着四面镜子，气氛都有些躁动起来。 最焦急的莫过于此刻，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关键在何处，偏偏伸出其中的人还没有悟到！有人不免扼腕叹息：“怪不得要选几个成绩最差的。” 这时，镜中能够看到，罗子固站在梅花鹿前，挥了挥拳头，却没有打上去。梅花鹿不知怎的，低头蹭了蹭他的手背。 罗子固凝固了。 他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看那鹿。 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情绪。 众人屏息，以为罗子固终于要出手，没想到他却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正阳斋那边，余看霜与伍子裕交手，落了下风，嗷嗷叫道：“兔子让给你好吧！别打了别打了！” 伍子裕停了手，余看霜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给自己找补：“我也就是平日不擅长体法，比较擅剑……” 武场观战的薛帘先生冷笑一声。 飞泉斋众人也台东薛帘这冷笑的意味了。余看霜的剑法还不如体法呢。 余看霜灰溜溜跑了，伍子裕便进了正阳斋的院子。 斋室门口，那只软软的白兔，懵懂无辜地睁着红眼睛看着伍子裕。 伍子裕虚虚地吓了它两下，白兔一动不动。 他犹豫了一会儿，在院中转了一圈，找到一块小石头，在手中颠了颠，踟蹰半晌，最终还是一咬牙，朝白兔扔去。 石块精准地打在白兔身上，它整个弹跳起来，发出细弱但尖锐的叫声。 罗子固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那可怜巴巴的声音，当即大吼一声，冲进去：“别他妈动我们斋的兔子！” 武场观战的乐九萤摸摸鼻子，说：“原来兔子是会叫的呀，还挺可怜的。” 兰摇风说：“你不是说你在山林野界常吃兔子的么？” 乐九萤：“……” 她讷讷道：“哪里，它们蹿得太快了，吃它们多费劲哪。” 正阳斋这边上演的是温情剧，朝霞斋那边就是喜剧。 余看霜到了朝霞斋，信心满满，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去……被大白鹅追着、扑着、啄着在院子中逃了三四圈，嗷嗷地、痛哭流涕地出来。 整个武场顿时都欢声笑语一片。 葛清尘看着唐樱，唐樱也看着镜子笑得仿佛肚子疼，整个人歪倒在了燕无咎身上。燕无咎没有躲，只静静给她靠着。 葛清尘突然有几分嫉妒，他极小声地咕哝：“我就说大鹅很不容易对付的……” 没有人听到这一句，他又失落起来。 最终，管武最先拿到飞泉斋后院的剑，然后是换场到沆瀣斋的余看霜终于战胜了一把梅花鹿。 凤乖当场揭了成绩排名。第一正阳斋，第二朝霞斋，第三沆瀣斋，第四飞泉斋。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现在，可以思考其中的意义了。” 余看霜呆若木鸡：“什么？我们斋倒一？不可能吧？” 兰摇风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余看霜可怜地望向唐樱道：“樱姐，你们看到了，我尽力了，是我的问题吗？” 唐樱也起来，摇摇头，没有说话。 余看霜看向紧跟她身后起身的燕无咎：“燕哥……” 燕无咎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不必自责。” 余看霜正要喜极而泣，燕无咎续道：“至少你勇斗大鹅时，大家笑得很开心。” 余看霜：“……？” 第113章 桃花符 没几天, 秋考成绩揭晓，飞泉斋许多人都比上次下了好几个名次。 余看霜深深悔改，道歉说，全赖他输了行践那一场。 大家倒没有怪他, 余看霜实在过意不去, 自掏腰包, 请众人吃了芳馔堂的一顿大餐。 而唐樱…… 唐樱心思不在这上面，而在她的成绩。 夏假回来，岑依然的那段话是起了效果的。 现下, 最后一名, 只剩唐樱孤零零的一人了, 唯有后头显示菱的数目，始终比别人多上一位数。别人最多二三万时, 唐樱十一二万，如今菱攒得多的也有十万出头，唐樱却已破百万大关了。 收入中, 飞泉斋为豢养小尸魔氪金是占比最多的一项。 再从石碑往上看, 往常的后几位常客, 什么兰摇风燕无咎乐九萤, 全都在前十啦！ 唐樱望着石碑发呆，燕无咎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微微倾身低头，低声问道：“你不想进天玄斋、地黄斋么？” “唉。” 唐樱叹了口气, 抬头看着燕无咎，诚恳道：“不是我不想, 是我实力不允许。” 燕无咎犹疑片刻, 抿抿唇, 没有说话。 只是之后唐樱再有问题向他请教，他教得愈发仔细耐心。 今年学院大比在权州。不幸，权州正是如今东陆为数不多未曾通网的大州，因而今年大比，没有去年那样热闹。 学院大比拍摄小分队今秋陆陆续续发布了些视频，素材大多来源于蛮霓虹贯学院的学子。他们是凭借着蛮霓的个人影响力，获得了今年大比的入场券，代价就是做免费劳力。不过这免费劳力，别人想做都求不来呢。 远隔千里，八竿子和唐樱打不着关系，但既然放出海口年年大比他们小分队要有视频产出，唐樱便在学业之余，分出精力，统筹安排剪辑，还要苦思冥想文案，保持上一年的水准。 与此同时，唐樱托人搜集的当代小说话本，也陆陆续续传到她手中。上君办事，就是靠谱。 这个秋天，唐樱收了一大摞快递，狼吞虎咽苦读小说，总算在入冬之际，大差不差，了解了修真界所风靡的故事风格，也招募了一批写手。 冬假回家之前，唐樱在丹黛城留了些日子，就是为了给这批写手做个简单的培训。 上君们搜罗来的写手，都各有特点，基本写作的本事是过关的，唐樱要提点叮嘱讲解的，就是网文的付费连载模式，也是叫人大开眼界，倍感兴趣了。 在丹黛城的最后两天，唐樱上线了绿江文学城。 文学城中已有一批完结作品，是唐樱和众位道君挑选出的那些在修真界流行过的小说、话本，都是好作品。虽然在唐樱看来，还不够奇思妙想，但其笔触的古意细腻，是远胜唐樱在现代看过的那些的。 …… [闲聊]震惊！这绿江文学城上竟有了我最爱的话本！ 楼主：冬春这段时日学院放年假，我家在西陆，没有网，忍了几天，实在难受，跑去临近的芫州，结果一接到信号，便看到通知说有了新应用，虽不知这劳什子“文学城”是个什么城，但是樱姐但凡发通知的，都是好东西，我便下了，未曾想到一看之下我便惊了！文学城中竟满满当当的话本、小说，有我最爱的《一剑三十六州》《点绛唇》《上仙欲与我》！ 1楼：这都快过年了，绿江上线十来天，有人早通读过一遍其中小说。 2楼：瞧着楼主真有几分可怜，仿佛看到了昨日兴冲冲上来的我。唉！幽玄网何时通到我家啊！ 3楼：你们知道为何西陆只有并州、胥州、芫州有网么？盖因唐樱姑娘她的同窗好友便有来自这三州的，唐姑娘自然多多照顾…… 4楼：我家小兔崽子，不争气啊！同一年考云山，偏没能考上！ …… 眼看楼歪了，楼主却浑然未决，二三十层后才又爆出惊天大喝：“陈此夜出秘境游记了？他竟真的到过一百三十三座秘境？” 36楼：怎能直呼道君大名！ 37楼：嚯！我也许久未上论坛，陈此夜竟已是大乘期了？ 回复37楼：您是许久未上网了吧？ 37楼惭愧道：确实，闭了个关出来，天下大不一样了。 便有人在楼中普及了一番陈此夜的精彩一战。 又这么二三十楼过去，楼主又出现：“竟还有‘连载小说’这样的东西？写一章回、放一章回？竟令人像是在茶馆听书！我随意翻了一本，这写法与过去全然不同，让人欲罢不能啊！” 画风倏地又一变。 71楼：说到这个我就不困了，楼主兄，绿江现下最火的连载小说你定要去读一读，就是榜首那个《冷酷道君小逃妻》，那写得叫人肝肠百转千折啊！ 72楼：我是日日不落追更的！唉！第十章我已翻来覆去读了不下二十遍，想到今日就要写道君知晓小妻子逃走时已有身孕，我便想知道他的脸色！ …… 绿江推广很成功，唐樱自己都追起了文。 《冷酷道君小逃妻》的作者是空成在丹黛城寻到的，当日讲课，那位女写手也听得最用心，私下里问了唐樱几个问题，唐樱一时兴起讲了讲何为追妻火葬场，女写手果然与此有所共鸣，一点就通，甚至举一反三出种种爽点，当即就用上了！ 熟悉的酸爽风味，令唐樱欲罢不能。 如今她账户里头不缺灵石，随手便打赏了两片云糕道：“催更催更！” 追完文，便切出去逛逛论坛，再逛一逛载道、微言。和燕无咎在快信聊天。 唐樱问了几次今年春节燕无咎在哪里过，他都不答，她几次邀请他来珞城，他也婉拒，要不是他除此之外从不慢回唐樱信息，还常常主动给她发消息，唐樱就要琢磨着把人绑过来了。 闲暇之外，唐樱还有正事。 她已经决定，定每年冬春交接那日为桃宝一年一度的购物节。而今年，除了旧商家，也添了许多新商家。譬如春涧洞的手抄佛经，缘机仙宗宫辞露的桃花符，明月楼流水线上生出的相关周边更是不在话下…… 新年与家人吃了顿团圆饭，唐樱把从物华天宝楼中用菱兑换的好丹药作新年礼物赠予父母，道：“爹、娘，新的一年，你们还是要身体健康，长寿百岁……三百岁！” 施采和唐海岳笑得合不拢嘴，接了礼，感叹一番吾家有女初长成。 唐樱又道：“寿数长了，你们也得寻些兴趣爱好，精神满足。钱这方面不必担忧，女儿挣了很多！” “好好好。”俩人一叠声地应。 入夜，珞城满是烟花爆竹的响声，热热闹闹，在寒冬中，也是一片温暖洋洋。 新年过后二三十天，便要入春。 桃宝冬春购物节也宣传起来。 燕无咎还是不知所踪。 唐樱每天都在想方设法地套话，偏偏燕无咎滴水不漏。 直到有一次，唐樱半开玩笑道：“你不会又同上次一样，瞒着我们，和道君啊上君啊，悄摸摸地商量什么吧？” 向来回复唐樱绝不超过三息的燕无咎，在这段话之后，足足一刻钟才回了一句：“你多想了。” 唐樱从藤椅上坐起来，冬日的太阳也不晒了，眯着眼睛，指尖在幽玄玉屏幕上滑动时都尽显杀气：“是吗？我怎不觉得是我多想了。燕无咎，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半晌没有回复，唐樱咬咬唇，气得把幽玄玉扔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对着天空脑中空茫少顷，唐樱从袖中掏出另一块幽玄玉来。那玉上头裂痕狰狞，正是被燕无咎故意弄坏的那块。她闲得无聊，便开始照当初象央子所教，开始修玉。 象央子说过，她来修说不定会比他更顺手，只因她浑身充盈幽玄之气，虽对灵气掌控不甚纯熟，但天下没有人比她对幽玄之气与其构成的符咒阵法更熟悉的了。 唐樱一边集中精力连接断裂处，一边想，象央子说得不错。一旦掌握方法，修幽玄玉对她来说不算难，反而像是拼拼图一般，有种平心静气的效果。 一个下午，唐樱就把那块幽玄玉修好了。 轻轻震了一下，幽玄玉自动开启，亮了起来。 微言、论坛上居然都有不少红点，唐樱盯着那几个象征着消息提示的红点数字犹豫了一会儿，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理智，她伸出邪恶的手指，先点开了论坛。 是几个回复。 燕无咎的论坛名字叫落隐，发言不多，唐樱本以为他的发言会是和魔族有关，谁想到点进个人中心一看，都是帮她说话的！ 一人说：“我觉得幽玄玉决计不可能是唐樱这么个小姑娘所做，我在丹黛城见过她，普普通通的女子，听说在云山考核的成绩也次次都是倒数。不知她这仿佛绝世天才的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可笑！” 落隐回道：“你见过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眼疾不轻。” 又一人说：“唐樱所做种种，无非为了圈钱。不信数一数，哪一样她大肆宣传的应用不与灵石挂钩。采星驰跟着她，也是赚翻了吧！” 落隐回道：“眼皮子浅的人只会用着她的玉、她的网发出三言两语，却已足够酸气冲天臭不可闻。而采星驰、钟鼎楼、明月楼之所以在修真界都赫赫有名，是有理由的。” …… 唐樱看得嘴唇忍不住上翘。她还真没发现，燕无咎原来还挺会怼人。 看完论坛，唐樱又点开了微言。 燕无咎的微言名字叫旧意浅。 看到这个名字，唐樱愣了一愣。她是眼熟这个名字的。之前总是第一时间点赞、评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没有再出现。 点开他发出的评论，唐樱看到了熟悉的一句句： “注意保暖，小心伤寒。” “看起来很好吃。” “很好看。” “新游戏玩了，很有意思。” “别伤心，慢慢学，会考好的。” …… 她看着看着，眼眶蓦地一酸。 把自己的幽玄玉从草地上捡回来，唐樱翻了翻列表里的众位道君、上君，开始挨个骚扰。 “我倒要看看你们又背着我在和燕无咎谋划些什么！”她朝着对话框凶凶地一哼。 …… 今年春十八日才开学，而还未入春，唐樱就提前离家了。 冬九十二，最后一天，也就是今夜零点，入春那一刻，购物节开启抢购。 论坛中讨论着今年又有怎样惊天折扣，又有哪些求不来的宗门商户在桃宝开了店。 [闲聊]缘机仙宗大师姐的桃花符，必买！！！必买！！！ 楼主：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谁买谁知道！当年我爹娘为我求了一张，我起初嫌弃得很哪，迫于无奈才佩戴在身上，结果——我的道侣就是这么来的！待我喝一口茶，细细说来！ 唐樱乘着红雀，翻看这条论坛，脸上忽然有两分得意。 做背后大老板的好处，就是能被送礼。宫辞露和她商量缘机仙宗要在桃宝卖什么时，送了一沓符给她。 唐樱去找燕无咎的路上，兜里就揣着桃花符、转运符、一路平安符、万事顺意符。 帖子里，楼主说，缘机仙宗宫辞露这桃花符大有讲究。 “这不是普通招桃花的符，这是招命定伴侣的。桃花符不单单是一张符，而是装在锦囊之中，锦囊中除了符，还有一段黑线，遇到你心仪那人，打开锦囊，若那人是你命定伴侣，符会燃烬，将黑线变红，系在二人无名指上，而后隐去。” 唐樱悄悄扒拉开锦囊看了一眼，的确有一张符和一段黑色细线。 至于效果是否真的有这么妙，倒是可以在燕无咎身上试一试。 她想：若是成了，那回头定要多谢辞露姐，若是不成，那就……去他的封建迷信！ 就是这符生在修真界，出自缘机仙宗，那也肯定是宫辞露唯独画这张时发挥失常了！ 云雾从唐樱两侧掠过，她低下头，看着脚下平原江流。 燕无咎在烟州。 消息是惠虚告诉她的。 唐樱抵达烟州藿城，直奔临水客栈。 天色将暗未暗，这个时辰，正是晚饭的时候。唐樱一进门，探测到的幽玄之气数字一跳，她便立刻驻足张望。这一张望，便看到客栈大堂，角落桌边，燕无咎在吃一道青菜。 唐樱：“……” 她心中嘀咕，怎么只吃这么点东西。 这时，客栈二楼下来了人，唐樱看到是惠虚和空和，见他们要出声，当即手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而后，她蹑手蹑脚，走到燕无咎背后。 正要拍他肩膀，燕无咎倏然回头。 唐樱：“……” 她的手僵在半空，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燕无咎也愣住了。 他蹙眉：“你怎么来了？” 唐樱理直气壮：“谁叫你不回我消息！” 燕无咎：“……” 他掩饰地低低咳嗽一声，叹道：“我不知怎么回。” “不用你回了，”唐樱说，“我都知道了。真是奇怪，本来也是该我知道的，非要瞒着我。” 燕无咎沉默不语。 唐樱说：“算啦，来找你也不是要跟你吵这个。” 燕无咎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唐樱双手背在身后，恬不知耻道：“你把我哄开心了，我就告诉你。” 燕无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只是局促更多还是严肃更多：“怎么哄？”他嗓音微涩。 唐樱看了一圈客栈大堂的众多食客，眨眨眼，对燕无咎说：“陪我逛一逛这藿城吧！” 燕无咎说：“好。” 两人便出了客栈，逛到华灯初上。 一路，唐樱没问什么，只一个劲瞧见这个漂亮想买，瞧见那个好吃想尝。只是后者大多进了燕无咎的肚子。 唐樱馋归馋，食量不大，且她歪理一套：“就是吃得下我也不想吃，吃腻了，吃得反胃了、舌头不灵光了，还怎么继续尝其他美食？所以吃一口就够了，特别好吃可以吃两口，剩下的都是你的。” 燕无咎吃了一路她剩下的，也一点儿都不生气。 夜愈渐深，唐樱在一个摊子前停步，摸了摸那兔子灯。 她问了价钱，一边掏灵石买，一边回头问燕无咎：“你知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唐樱说：“桃宝购物节！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抢购了！” 燕无咎似有点困惑她为何要提这个，但没困惑多久，就反应过来：“你想要抢购什么？我帮你。” “太有觉悟了！”唐樱提着兔子灯，蹦蹦跳跳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 她笑眯眯道：“不过这次不用了，我想要的，商家都送给我了。” “噢。”不知何故，燕无咎心中竟然生出了几丝失落。 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临水客栈附近。 临水客栈如其名，是临水而建。这“水”指的是藿城一条碧玉河。 两人站在河边，望着那水影中波澜的星月之色，还有盏盏漂流而过的河灯。 唐樱说：“过了今晚，便是春一日了。又是一个新的四季轮回。” 燕无咎道：“嗯。” 唐樱说：“你知道这次购物节最火热的一样单品是什么吗？” 燕无咎说：“不知道。” 唐樱说：“是缘机仙宗的桃花符。” 燕无咎顿了顿：“噢。” “你知道的，缘机仙宗向来是很准的。” 唐樱将那桃花符的用法，细细说了一遍，而后回身，笑意盈盈地看着燕无咎：“我们要不要试试？” 她张开手掌，锦囊绣线在月光下闪着光泽。 燕无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无措。 唐樱说：“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哦。” 她靠近燕无咎，也有些紧张，脑中预演过千万种可能，自以为做足了准备，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怯。 但唐樱是不会退缩的。她做了决定，就要做到底。 拉开锦囊绳索，倒出桃花符和黑色的细线。它们就躺在唐樱比月亮还要莹白的手中，安安静静的。 燕无咎闭了闭眼：“收起来罢。” 唐樱眼睛红了红，强颜笑道：“缘机仙宗也不是那么准的，宗主都说陈师兄定然死在渡劫期，结果呢……”她一边说着，一边凑得离燕无咎愈发近，踮起脚，仰起脸。 “唐樱！”燕无咎躲开了。 他茫茫然地心想，幸好他之前克制住了，没与她说错、做错什么。他早该知道，他怎会有如此大幸。 兔子灯落在地上，桃花符和细线也落在了地上。 唐樱扑过去揪住燕无咎的衣领，拉着他低下头，自己抬脸迎上去，吻住他的唇。 燕无咎整个人颤了一颤，僵住了。 唐樱的呼吸都是甜的，挑得他心弦乱振，曲调一塌糊涂。 桃花符烧起来了。 第114章 只要你 月色如霜。 燕无咎逐渐回神, 心中激荡，只觉得仿佛一场大醉大梦，他的唇动了动, 浅浅含住唐樱的唇瓣。唐樱极小地哼了一声, 在他身上攀得更紧了。燕无咎眼一闭, 扣住唐樱的细腰，反客为主。 桃花符烧尽了, 线成了红色，不知何时，缠到两人指上。 燕无咎和唐樱都觉得左手无名指指根一烫，两人被这一下烫清醒了似了, 倏地分开。 唐樱下意识抬手。 红线极细的一根，仿佛血痕，在她目光中缓缓变淡直至完全消失。 燕无咎喉咙紧了紧，也抬着手, 像是有些傻了, 低头问唐樱：“这红线有什么作用么？像莫蝉衣院长那样能将你我二人相系还是……” 唐樱愣愣地说：“没有, 只是一个证明。它会在手指上印出独一无二的纹路, 用灵气催之便能使之显形, 大抵……能用来挡一挡别的不合时宜的桃花？” 燕无咎低低地应：“嗯……我没有别的桃花。我也不要。” “只要……”他望着月光下唐樱的脸，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了下她的发, 轻声说，“你。” …… 回到临水客栈, 惠虚就在门口，像是等着唐樱。 见他俩回来, 惠虚沉声说：“时辰不早, 唐姑娘大抵要留宿此地, 我们已给你要了一间新房，这是钥匙。” 唐樱接过，垂着头说谢谢。 现下见到惠虚，莫名有种见到长辈的感觉，叫人不自觉心虚。 她回头和燕无咎道了声明日见，匆匆上楼，寻到钥匙挂牌的那一间房，推门而入。 关上门，唐樱靠在门扉，这才碰了碰自己的唇。 她完全抑制不了自己的笑意。 亲到了哎！ 好甜啊……唐樱的手又捂住了心脏，她现在心跳还是很快…… 像是做梦一样。 她一时冲动亲了燕无咎，燕无咎不仅没有再次躲开，而且还回应了她。不仅回应了她的吻，还回应了她的感情。 唐樱扑到床上，滚了两圈，心情极好。 她对着房梁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一遍遍地过那灿灿河灯、莹莹月光，那燕无咎近在咫尺的皮肤，他的手臂揽在她腰间，他的唇好软。 品味够了，唐樱才想起，今晚还有大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打开幽玄玉，时间刚刚好跳到零点。 唐樱登录桃宝，罕见地卡了两秒才进去。她翻翻自己购物车中重点关注的对象，手抄佛经、桃花符……这种较为限量的，都是秒空。 切到论坛和微言，论坛都在哀嚎和分享，微言上热搜关于购物节的热搜又蹭蹭上去。 日历已经跳到了春一日。 唐樱忍不住发了条微言：“新四季，新气象！” 很快就有人点赞和评论。 名字叫“风路早”，留下的评论是个系统自带的黄豆憨笑。 唐樱心中忽然一动。 她给了燕无咎新的幽玄玉，当时除了快信账号燕无咎用新幽玄玉登录了，其他社交账号，唐樱问他要不要一并复制数据过去，燕无咎淡淡地说不用了。 这个风路早会是燕无咎。 唐樱点开这个账号，和旧意浅一样的，默认的头像，没有原创微言，点赞全是她，大抵也只评论了她。 好奇怪，唐樱戳着这个账号界面，心里痒痒，真的是燕无咎吗？他是怎么想的呀，怎么名字都取的不一样，还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唐樱被这么一打岔，完全忘了购物节的事，直接起身，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她正要给燕无咎发信息问他在哪间房，空和便忽然现身，诵了一句，对唐樱说：“唐樱姑娘，时辰不早，还是早些休息得好。” 唐樱抿抿唇，笑得含蓄：“我有点事找燕无咎。” 空和说：“还是明日再找吧。” 唐樱：“……” 她冷不丁反应过来，整个人突然呆了。 空和：“唐姑娘？” 唐樱瞪着眼睛，压低嗓音：“上君，你跟我说实话，你们那劳什子借燕无咎引出天魔的计划，是不是就在今夜？” 空和无言片刻，最后只能叹气道：“姑娘莫要生气。” “我不生气，”唐樱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明明白白的杀气毕现，“还请上君与我好好说说。” 朱雀镇一战之后，天魔四散躲避，藏匿不显。 不过他们从华韵那得到消息，天魔群并没有立刻沉寂，众天魔在群中吵了一架。有人认为，今世这样的情境，实乃魔族两万多年来所面临的最大逆境，不过想过躲过，也很简单，天魔不死，修士可都是会死或飞升的，不过百年、千年，隐匿起来，待能杀天魔的唐樱死了，他们再出世即可。 而血魔、寒冰魔等人则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他们想为魔尊复仇。 还有天魔，觉得如今既然魔尊是真的彻底死了，又有个燕无咎，何不吞了燕无咎，自己来做这魔族主宰？ 吵到最后，天魔中人达成了共识。想要燕无咎可以，谁得到燕无咎，成了新一任魔尊，谁就必须为上一任魔尊报仇，当日在朱雀镇的道君、上君，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陈此夜。 因此，燕无咎是他们的第一站，也是必经之路。那些不想窝囊隐世的，都会冲他来。 空和说：“如今这临水客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有我们的人，只是道君们功力深厚，隐得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出来罢了。你们之前在外面走动……我们也是……有人跟着，以免不测。” 唐樱：“…………” 她默默地、欲盖弥彰地捂住脸，人已经傻了。 空和镇定道：“今夜可能有天魔会来，是从华韵姑娘那儿得到的消息，至于真的来不来，是不是就在今日，并不确定。燕无咎也是不知道的。我们早先便说好了，不必通知他，他若太有防备，被看出破绽，反而坏事……” 唐樱从羞耻中清醒过来，听到空和的转述，磨了磨牙。燕无咎当真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好令人生气！ 她说：“我还是得和他聊一聊。” 唐樱撸起袖子，目光炯炯地看向空和：“他在哪间屋子？” 空和：“……” 深觉自己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他叹了口气，拗不过唐樱，转身道：“星字号房。” 唐樱气势汹汹去了，敲门。 燕无咎果然没睡，嗓音淡淡的：“请进。” 唐樱毫不客气地推门进去，见到她，燕无咎呆了一呆。他似是有点紧张：“你怎么来了？” “有事。” “什么事？”燕无咎本来就没上床，坐在桌边转杯子玩。他哪里睡得着。现在唐樱要过来，他便立即放下杯子，起了身，看着她，嗓音微紧地重复了一遍：“什么事？” 唐樱亮出幽玄玉：“这个风路早，是你吗？” 燕无咎仿佛松了口气，说：“是我。” 唐樱勾唇笑了下，直接关注了这个账号。她嘟囔：“你早说呀！” 燕无咎便说：“以后我会说的。” 他看着唐樱，抿唇笑了笑，轻声说：“只要是你想知道的。” 唐樱拉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既然说到以后了，那就要谈谈这正事了。” “正事？”燕无咎喉结滚动，“什么……正事？” 唐樱笑眯眯道：“坐呀。” 燕无咎刚坐下来，就被唐樱震了一震。她说：“谈谈你不要命的事，我数来数去，还不止一件呢。” 燕无咎：“……” 他欲要辩解，还未张嘴，唐樱就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若实在脑子一根筋转不过弯来，觉得自己天生原罪啦、流着肮脏的血啦……与其抱着这样中二的想法，不如听我一句，以后你再有这样的念头，只要在心中想，‘我的命是唐樱的’，你不惜我惜，你不要我要，记住这一点。” 燕无咎虽然有几个字词未能完全理解，但他还是被唐樱的说辞直直击中了心脏。他忍不住低声重复、咀嚼那七个字眼：“我的命是唐樱的。” 唐樱笑着晃晃手：“是啊，桃花红线都系上啦，可不就是我的。” 燕无咎噙着笑，心甘情愿地说：“是你的。” 第115章 对话 燕无咎说完, 唐樱心里也甜了一下。她不好让自己太荡漾，掩饰地喝了一口冷掉的茶，正想问问他那微言论坛快信名字是怎么取的, 便听外面响起一阵呼啸狂风, 眼前较为稳定的幽玄之气汲取值暴涨起来！ 是天魔来了！ 燕无咎反应比唐樱大多了, 整个人霍然起身，带得桌椅一阵哐当撞响。 他拽起唐樱, 把她推向门外。 唐樱拼死抵住，大喝一声：“燕无咎！” 燕无咎愣了一下，旋即低声恳求：“太危险了，你不能在这里。” 唐樱想说这话我还想对你说呢。你可比我容易出事多了, 我背后毕竟还有个天道，说我死了能帮我重生……这个想着，她嘴上先说了出来：“我在这里陪你！我不会死的！” 燕无咎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就这么愣怔一瞬, 唐樱已经又挤回房了。 外面的风更大了。 整个屋子都仿佛在晃。 温度越来越低, 分明整个临水客栈都布上了阳暖阵, 在这冬末春初的料峭中, 行走于客栈只要穿单衣即可, 但这会儿，越来越冷。 唐樱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下去, 抖了抖，小声说：“天魔也太不知低调, 来一趟搞动静这么大。” 燕无咎从衣架子上把他的一件氅衣拿下来，披到唐樱身上。 唐樱不客气地裹紧了, 冲燕无咎笑：“不赶我走啦？” 燕无咎无奈地点头说：“你又不肯走。我会保护你的。” 唐樱笑。 两人对视, 唇角眼梢都是笑意, 这样彼此看着，忽而又觉得羞赧，都别开脸去。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却是蜜一样的氛围。 寒冰魔：？ 他将窗纸冻脆，一触即溃，本以为这个点燕无咎应当在睡觉或者打坐，谁想一进来就看到他和唐樱两人之间氛围旖旎。 寒冰魔鼻子里哼出一声轻蔑笑意：“倒也好，将你俩一起除了。” 他动手，冰风刺骨，燕无咎挡在唐樱身前，然而屋子里很快就刮起风雪，大得人睁不开眼。 唐樱觉得自己露在外面攥着大氅的手指都要冻掉了。 她阿嚏一声，燕无咎忽然御剑直刺向寒冰魔——可惜那剑在半空就被冻住，最后寸寸崩裂了！ 寒冰魔一步步走向他们：“小子，你还太嫩了点。凭借灵气，你对付不了我，除非你化身为魔，身为魔尊之子，倒是有与我一战之力……” 燕无咎眸中闪过凶戾。 他说：“我不需要动用魔的力量。” 寒冰魔：“哦？” 燕无咎勾唇一笑：“身为云山学子，前途无量，我受众多大能保护。今日是你要有来无回了。” 寒冰魔那双冰色瞳孔骤地一缩。 唐樱打了第二个喷嚏，忽觉身后一阵暖洋洋小风吹过，惠虚、空和、郑如笙、许杨花、温清影……都到了。 寒冰魔这才发觉自己中了圈套。他怒道：“不可能！你们怎会知道我的行踪？” 唐樱叹气，怜悯地看着他。 谁叫他到了烟州，发觉燕无咎的踪迹，非要在天魔群里说一声呢。 虽然他没有告诉其他天魔他身在何处，但道君们知道燕无咎在烟州，若寒冰魔没有撒谎，那他们只要在临水客栈布好天罗地网，等他来就是了。 燕无咎护着唐樱，往后退到大乘们身后。 他们还年少，打架还是大佬上吧。 这一夜，临水客栈多多少少有些吵。 天亮了。 瑟州群众一觉醒来发现，嚯，有网啦！ 唐樱捡起寒冰魔最后遗留在这世上的幽玄玉，打开，进去，看到他的微言账号、论坛账号和天魔群。感觉还挺奇妙的。 天魔群里没有聊天记录，看来是他删掉了，寒冰账号里的好友则寥寥。只有血魔、刀魔、毒雾和华韵。 唐樱跃跃欲试，特别想试试私聊，最后还是按捺住了自己。 还是用寒冰魔的账号偷窥天魔群吧，私聊万一暴露身份，就会被踢出了。 “春天了，”唐樱伸了个懒腰，“万物复苏，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燕无咎在旁边嗯了一声。 他们在烟州留了两天，又去了启州、朔州和胥州。短短十来天，踏遍三个州，大乘们故意放出消息，引诱天魔来找燕无咎。就这样，在开学前，还真又钓上来一个，被唐樱镇在西陆梓州，她隐约记得，杨南期家是这儿的。 转眼，春二十日，到了云山飞泉斋最后一年。 上课第一天，唐樱就听闻了所有学生都在谈论的两件事。 一，本学期有四加八十二场考试。 二，天下第一剑乌恪渡劫成功出关了！现下得叫一声乌恪道君了。 次日，甘琥天兴冲冲地给唐樱看了个东西。 “樱姐，你看，做这样的东西有钱途吗？能发吗？发哪里比较好呢？” 唐樱看着甘琥天和甘瑜之聊天的快信界面，看到是甘瑜之发了段视频给甘琥天，封面是乌恪。她愣了愣：“这是什么？” “你之前讲摄像、剪辑时，提过一嘴，新闻、访谈……我也不知道这属于什么。我才看了个开头，太激动了，找你一块儿看看。” 甘琥天说着，点开视频。 视频做得相当不错，看来是熟练运用了唐樱开发的剪辑软件，片头还做了点儿字幕特效，几个字如利剑削出！ 【天下第一剑】 【乌恪】 【今日，与他对话】 进入正片，背景是漫漫黄沙。乌恪负剑而立，手中拿着酒囊，灌了一口，沉稳道：“问罢。” 随即传出一清润女音：“乌恪道君，你出关突破的消息，估摸已传遍三十六州，你心中作何感想？” 乌恪漠然道：“没什么感想。” 画外音：“在您闭关期间，天下发生了许多事，不知您有没有听说。” “譬如？” “譬如魔尊身死，天魔折损近半，您的昔日好友、战友蛮霓上君办了家虹贯学院，专教刀法。” 乌恪眉峰一挑：“哦？挺有意思。” “您是指魔尊身死？” “不，是蛮霓终于去祸害小孩了。” 画外音：“……” 女声咳嗽一声，稳住心态，继续道：“据我所知，您在渡劫境已停滞四百余年，如今突破，是缘自何等契机？” 乌恪神情严肃起来，靠近镜头一些：“说到这个，我最应当谢的，只有一人。” “谁？” 不光是记者好奇，飞泉斋所有人都好奇，全挤着脑袋伸着耳朵在看在听。 唯有唐樱，捧着幽玄玉的手微微颤抖，心中涌现一股不妙的预感。 乌恪一脸正色地说出那个名字：“唐樱。” 女声问：“唐樱？为何？是她仙神下凡，指点了你吗？”她似乎也有些激动。 唐樱握紧了幽玄玉，心惊胆战。 乌恪还算靠谱，没有认下这荒谬的说法，摇头说：“并非如此。” 唐樱松了口气。 乌恪说：“只因是她带来幽玄玉、布下幽玄网、做出了《剑破苍穹》。正因《剑破苍穹》，令我悟道，才有我今日突破。” 众人哗然。 唐樱面无表情地抬头对甘琥天说：“这形式是好的，内容也不错，只是当事人稍有异议，需再修剪，再考虑发布。” 甘琥天：“啊？” 他诚心请教：“我看着内容挺劲爆啊，还要怎么修剪？” 唐樱深吸一口气，脑中飞快地编理由。甘琥天的幽玄玉一震，甘瑜之发来新消息：“淼时姑姑创了个新的微言账号，叫‘淼时对话’，这视频已经发了，叫你帮帮忙，转发评论点赞一番。” 甘琥天一眼读完信息，嗐了一声：“樱姐，你看，多不巧。” 唐樱：“……” 当天，论坛。 [闲聊]听说了吗？！在渡劫境上卡了多年的第一剑修玩了《剑破苍穹》后顿悟剑意！突破了！ 楼主：我这就再去打三把剑破苍穹！ 第116章 御剑 淼时与乌恪的对话视频很快转发过万, 甘琥天兴冲冲地找到唐樱，向她报喜。 唐樱：“谢谢，不必, 是你姑姑自己的努力。” 甘琥天也感慨：“我只是回家的时候, 和她聊了天，她就能从中发现这样的机遇，确实不是我比得上的。对了，淼时姑姑还说，她要趁热打铁，再去找乌恪道君详谈一次。” 唐樱已经躺平了，波澜不惊道：“哦，不错。” 余看霜听到他俩谈话, 也来凑热闹：“这消息但凡早一点儿出, 我在家起早贪黑地玩剑破苍穹也不至于被我娘揍了！唉！” 唐樱听得有点心痒，掏出幽玄玉说：“来一把？” 余看霜说：“好啊好啊。” 甘琥天也加入。 三人上号, 正组队, 蛮霓忽然给唐樱发快信消息：“拉我和乌恪入队，他想和你聊聊。” 乌恪和唐樱没有快信好友，倒是有剑破苍穹的游戏好友。 唐樱回了个行，一边邀请两人, 一边淡然地和余看霜和甘琥天说：“稍等一下，乌恪和蛮霓要来。” “砰”—— 余看霜幽玄玉掉地上了。 他结巴道：“樱、樱姐，你说谁？” 甘琥天也有点儿抖：“乌恪道君和蛮霓上君？” 唐樱点点头：“嗯嗯。” 余看霜把幽玄玉捡起来，咽了口唾液, 小心地问道：“能组上队吗？我们这个水平……” “可以的, ”唐樱一看了一眼, “乌恪因为闭关, 段位掉到铂金啦，和我们一样。” 余看霜流下了菜鸡的泪水。他哽道：“我辛辛苦苦打上的铂金，竟是道君闭关不上游戏而掉下来的水准。人生是多么的不公平，你说他们修炼厉害也就算了，怎么打游戏也这么厉害……” 唐樱安慰道：“没事，看开点，蛮霓也跟我们差不太多。” 余看霜更泪了：“……为什么，大家打游戏的水平是一致的，修炼天赋却不一样……” 唐樱面无表情道：“你够了啊，那是因为蛮霓今年快五百岁了。” “樱樱怎的突然说起我的年纪？”蛮霓的声音从幽玄玉的扩音器中传出来，“一下子叫我觉得老了，尤其是与你们这些青春年少的小朋友在一起。” 余看霜飞快道：“蛮霓上君！你一点儿都不老！正韶华时候！” 蛮霓笑起来，说：“小孩嘴倒是甜呢。” 只有唐樱看到，余看霜一边选角色，一边手抖，可见紧张。 “咳，”另一位大佬出声了，沉沉的，和淼时视频中不大一样，“唐樱，许久不见。” 余看霜更抖了，他激动地拼命朝甘琥天使眼色，脸都快抽抽了。 甘琥天没有好到哪去。 唐樱“噗”地笑了一声，很快收住，回应乌恪：“恭喜道君悟道突破。” “客气。今日正是想与你谈一谈这事。” 五人进入游戏，一边玩游戏一边聊。主要是乌恪在说，唐樱偶尔应两句，余看霜和甘琥天因为太激动操作频频出错，蛮霓无奈四处补救。 从乌恪言辞间，唐樱意识到，他是真心觉得，剑破苍穹是他突破的关键。 他说：“我年幼失怙恃，被师门救济，少年师门覆灭，从此流落天涯，无依无靠，独自修炼。渡劫以前，我修炼没有遇到过什么困境，憋着股劲，一路突破。与魔族大战，我冲上一线，想为师门复仇，未果。但结交了惠虚、蛮霓等人，是为‘友’。但一直以来，我仍然独行独往，只因我足够强，一人仗剑走在这世上，自有我的潇洒……直至剑破苍穹问世，我才顿悟一个道理。” 唐樱做一个尽职的捧哏：“哦？什么道理？” 乌恪道：“有些事注定是一个人做不成的。譬如这剑破苍穹的游戏，譬如除魔……” 唐樱说：“嗯，是这个道理。” 乌恪道：“当日我察觉这点，心情大震，便去闭关，最终突破。那契机正是剑破苍穹，兼我们与你奔波除魔，与之互相映衬。所以我来，是要谢谢你。” 打着打着，对面突然不动了。 对面没有出声，只在聊天框战战兢兢地留了几个字：“是乌恪道君吗？” 唐樱看到眼乌恪操纵的小人，认真道：“玩剑破苍穹的人这么多，也不是人人都能突破的，道君大可不必将功劳全归于这小小游戏。” 乌恪同样认真：“主要归于你。” 唐樱：“……” 她抹了把汗：“谬赞了。” 对面很矛盾，既想听乌恪再多说两句话，又不敢对道君下手，最后两方拉锯了近半个小时，仿佛一场小型线上见面会之后，才结束了这把游戏。 乌恪和蛮霓退了，唐樱意犹未尽，问甘琥天和余看霜：“还玩吗？” “不了不了，”余看霜说，“我得缓缓，缓缓。” 刚刚入夜，武场空空荡荡，只有唐樱和燕无咎。 月辉淡淡地洒在两人身上。 唐樱和他确认了一遍：“最近道君那边没有消息吗？” 燕无咎说：“没有。大约是那些天魔知道如今情势不好，藏起来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冒头。” 唐樱咬着唇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那开始吧。” 燕无咎握着唐樱的剑，示范道：“伸出双指，灵气凝聚在指尖，从剑柄划至剑尖，与剑形成感应。” 离春考没几天了，唐樱决定这次要专心致志复习，再提高些许分数。宫展眉为她补习文课乐课，乐九萤教她体法术法，燕无咎则负责其余所有。所以大部分时间，唐樱都和燕无咎在一起。只是这“在一起”全无风花雪月，只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不对。” 唐樱正试着御剑，被燕无咎打断：“不记得我上次教你的经脉行走路线了吗？” “可那是那种御剑方式，和我们现在在学的要用一样的吗？”唐樱一脸呆。 之前是用灵气隔空御剑，以双指为引；这次学得却是正儿八经的御剑飞行，只是他们修为不够、学艺不精，得把前置步骤一一做到位。 燕无咎说：“当然。术法是共通的。” “我回忆回忆，”唐樱讪笑，“冬考完我就没去记了……都怪你不知道跑去哪了，让我一直惦记着，学到的知识都忘了！” 燕无咎低头看着她耍赖的小表情，叹气道：“怪我。” 唐樱满意地轻哼了一声，重新开始御剑。 分明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也没怎么动，只是一直在释放灵气、控制剑、收回灵气这样乏味的过程，这样一个时辰下来，唐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气喘吁吁，搭着燕无咎的肩膀说：“我不行了，我要歇会儿。” 燕无咎手掌在她背后虚虚划过，用灵气替她弄干爽衣服，不然这样的天气容易生病。 唐樱干脆一下子靠在他身上。 燕无咎嗓子紧了紧，说：“你与别的姑娘不一样。” “嗯？”唐樱嘻嘻笑着，“哪里不一样？” 燕无咎说：“哪里都不一样……我说不上来。只觉得，你独一无二。” 唐樱高高兴兴地领了这句评语，回道：“你也是。” 燕无咎笑了笑，问她：“想御剑飞行吗？” “你带我？” “嗯。” “好啊好啊，”唐樱说，“我要抱着你的腰！” 燕无咎：“……” 夜色浓如墨，然而因修炼而视力大幅提升的唐樱，还是清楚地看到他的耳尖微红。 燕无咎没有吭声，只按照之前教唐樱的步骤，灵气游走筋脉，凝于指尖，与剑共鸣，然后踏上悬浮的剑身。 唐樱跟上去，搂住他劲瘦的腰。 她说：“你慢点啊，我们好好看看这云山夜景！” 燕无咎抓着她的手，笑意延到唇角眼尾，他低低地道：“好。” 春风骤起，更深静夜，御剑飞行。 第117章 八卦时代 “听说了吗！从昨夜开始, 一椿山掌门和浮空岛住持在载道论坛在线论佛法！” “据说整个烟州佛修和其他野游佛修都在围观！还有更夸张的说法，说观看这在线论法的佛修都有顿悟突破！” “那我们去看有用吗，我们也不修佛啊。” 唐樱学了两天御剑, 昏昏沉沉背诵着灵气该走的经脉位置, 抵达斋室，便听见热烈议论。 余看霜过来问她详情。 “什么？”唐樱撑着脑袋，努力打起精神，分辨他的话语。 余看霜看了她一会儿，凑近了，小声说：“樱姐，我听人说，你和燕哥深夜在武场……” 唐樱陡然清醒, 精神抖擞, 义正辞严：“他只是在帮我补课！” 燕无咎不知何时出现，手掌搭在余看霜肩头, 将他往后一掰：“让让。” 余看霜：“……” 他委屈巴巴：“这就是我的位置啊, 让哪去？” 燕无咎顿了顿，面无表情道：“让远一点，别凑那么近。” 余看霜：“好嘞！” 唐樱抬着笑眼看燕无咎，燕无咎突然别过脸,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唐樱：？ 余看霜和唐樱隔着银河还要坚持不懈地聊天：“所以论佛法是怎么回事？我来的路上还看到兰摇风和凤乖院长在聊，会有上君来此讲道，大约是惠虚等人，还有陈此夜道君！” 唐樱呆道：“什么时候？” 余看霜说：“没定呢, 说大约是春考前吧。” “可是后天就春考了。” “那就是明天？” “樱姐你不知道吗？”余看霜惊讶。 唐樱：“……是我辜负你的信赖了。” “不不不。” 正无头苍蝇般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唐樱的幽玄玉来信一响。 余看霜叭叭地说着, 唐樱拿起幽玄玉看了眼信息, 是燕无咎发的。 短朝簌：这样是不是不好？ 唐樱愣了下，回问道：什么不好？我和余看霜说话吗？ 短朝簌：不是，是我不想让你们这样近地说话。 唐樱忽地笑了，回复他：这样很好。 短朝簌：……是吗。 唐樱偏头看向左手边的燕无咎，比了个大拇指，口型道：“继续努力。” 燕无咎：？？？ 他满脸都是困惑。 余看霜伸手在唐樱面前晃了晃：“樱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唐樱美滋滋道：“没在听，我困了，要小憩片刻，别打扰我。” 说完就飞快地趴下，蒙着脑袋，自己乐了。 燕无咎吃醋了！没有不好！吃得越多越好！ 余看霜：“……？” 虽然没有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总觉得好像在无形中受到了暴击。 …… 钟声敲响准备上课，唐樱才抬起头来。 她揉揉枕红的额头，抬起略略朦胧的眼，打了个呵欠，看岑依然闲庭信步地进来，满面春风地道：“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学院的效率比唐樱想的要高太多。 今晨余看霜听到兰摇风和凤乖院长的谈话，这会儿岑依然就宣布，明日一整天，都会有几位上君、道君来讲道，讲完后天直接上考场。 唐樱听完：……我死了。 很好，复习时间又少一天。 翌日。 云山学子在文场听讲道，而众多人则登上载道，围观论了近三天还未论出结果的佛法。 一椿山掌门和浮空岛住持的讨论主场在一个问题下。 该问题是一因喜爱的女子做了他人道侣，因此觉得万念皆空，想要出家修佛。但这时，这位修士心中有了个一个困惑，故而上载道提问。 当今佛修除了浮空岛，较为有名的还有一椿山、春涧洞等流派，其中尤以浮空岛和一椿山最为有名，他们之间的修法也最为迥异。浮空岛是最佛修的，剃度念经化缘皆在修炼课程内，而一椿山则没有那么多讲究，却拥有不下浮空岛的佛法经典书籍，在佛道上也自己的独一番见解。 “那么，我该修哪一流派的佛呢？”这位提问者问道。 起先是浮空岛住持应邀回答了问题，其下还有些春涧洞的弟子，语言活泼，略做了分析，倒没有强行要人修哪个门派。 接着，一椿山掌门也应邀出现，回答了问题。 浮空岛住持阅读他的回答后，因理念和对佛经的理解不同，在评论区“纠正”了一个错误。 一椿山掌门反过来要纠正他。 两方便在评论区论了起来。 有人数过，来回恐怕有上万字了。引经据典不说，还有抛出无数亲身经历、弟子经历的感悟。 佛修们围观是为了看能否加深自己对佛经的理解从而突破，其他不修佛的围观，则是为了八卦了。 住持说：“人心生邪魔，需尽驱之。驱不了心魔，便将人驱至凡尘，历练才能晓事。譬如我那孽徒空成，曾为妖女顶撞师门，还带坏其师弟空和……” 围观群众：“哇哦。” 掌门说：“佛法讲究宽宏，便不修佛，也可来一椿山礼佛。当年蛮霓因情之一字，饱受困扰，在我山门休养三年，出关修为大进，这正是我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春涧洞的弟子惊道：“传闻是真的？蛮霓上君曾失恋过？” 掌门道：“非也，是她遍寻不得真爱，斩断与十数人情丝，被那些人骚扰得烦不胜烦。便是如此，一椿山也欢迎施主前来，佛门清净，适合清理思绪，我佛有容乃大，对众生一视同仁，不必修佛，也得平等，这是我一椿山所秉持的信念，阿弥陀佛。” 围观群众：“哇哦！” 住持说，掌门说，住持说，掌门说。 佛修弟子们一再留言“感谢住持/掌门”或是“弟子终于悟了”这样的话，而其他围观群众，则左一口瓜，右一口瓜，这边哇一下，那边嚯一声。 等空成、蛮霓在云山讲完道，一上网，当即两眼一黑，发觉自己老底被掀了个一干二净。 空成皱着眉头，看了乖巧坐在人群中听讲道的唐樱一眼。 唐樱接收到他复杂的目光，脑袋上冒了个问号。 空成神识传音，叹息道：“唐姑娘，自有了这幽玄玉，天下人都该要知晓我等脾性经历了。年少轻狂的往事都要一一拿出来说，受不起啊。” 唐樱一脸无辜。 蛮霓笑了一声，冲台上在讲的惠虚使了个眼色，重新登台，笑眯眯道：“刚才没讲完，我再讲一点。一椿山是个好地方……” 一椿山掌门爆她的料，她就爆回去。 不再是纯粹知识性的讲道，而是充满了生动活泼的事例，和蛮霓那眉飞色舞的感染能力，听讲道的学生们也不再屏息沉默、即便听不懂也睁着求知的眼，而是都笑起来，东倒西歪，呼喊接茬。 次日考试。 唐樱对着紧跟时事的历史试卷，问几大佛修流派的起源、分裂、区别，满脑子空白。 只有蛮霓和空成讲的种种八卦。 唐樱知道其他学生想法恐怕也与她相似，因为她听到有人对着历史试卷笑出了声。 这试没法考了！ 第118章 狗粮吃撑 唐樱埋头考试时, 网上正消息乱飞。 淼时自与乌恪的对话一战成名后，陆续又和明月楼、紫雀馆、春涧洞、烈阳剑派、蛮霓、象央子等人做了访谈，可以说是抱着极大的热情, 故而极其高产，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众位网友发现——这特么哪哪儿都有唐樱啊！ 论坛上的帖子一波又一波。 [闲聊]自从上次看到乌恪上君突破的消息之后我就沉迷剑破苍穹。道君说的话一句一句在我耳边回荡，我真的是把那个对话视频看了不下百遍, 再加上一直不停地打剑破苍穹, 最终让我顿悟了！ 楼主：我在元婴期也停滞近百年，如今终于突破，老夫喜不自胜，特来与众位道友分享！ [闲聊]因为我修习的不是剑法, 所以并没有去玩剑破苍穹, 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上古神器之上，我向来是对历史感兴趣的，仔细研读之后发现其中蕴含着非常深刻的历史和道理, 甚至我在上古神器的一个虚拟的藏书阁中，真的找到了一本据说失传已久的古籍。 楼主：是真的！只要能成功开长枢和沈松云的副本, 进度打到十分之六时，留意那座江上阁楼！进去了，你们就知道我所言不虚！ [闲聊]各位道友们，换个角度想想, 既然各种游戏之中蕴含着无穷道理，那么绿江文学城里面的各种小说、话本, 据说是唐樱千挑万选, 是否也传达了什么信息？ 楼主：而且最近在连载的那篇《冷酷道君小逃妻》也太好看了！每日一更, 我看得欲罢不能, 我决定拿出闭关的时间, 将绿江文学城中的“文学书籍”扫荡个遍，不知有无道友与我一同行践此事？ 除了这样比较正经的，还有搞笑风格的。 [闲聊]自从有了幽玄玉后，我父亲就…… 楼主：我在家中颇受器重，父亲从小就鞭策我好好修炼，偏生我性子野，总按捺不住到处乱跑，以往总被我爹发现后就揪回家打一顿。自从有了幽玄玉……第一个阶段，是我凭借此玉，身处闭关室，却能在网上傲游，看遍奇人异事，日子别提多么快活，不幸，很快我的行径便被父亲发现，起先他没收我的玉，后来发现我轻轻松松就能再买一块，便想了别的法子…… 1楼：什么法子？ 2楼：楼主呢？ …… 11楼：呸！老子平生最恨这样吊人胃口的！ …… 楼主：抱歉，方才我爹发现我在偷偷玩玉，进来揍了我一顿[梅花鹿抽泣] 楼主：也没什么，就是我爹学会了用幽玄玉监视我，前几天快信不是刚上线了“视频”这一功能，可教远在千里外的人能够见得其面，谁想到竟会被我父亲用在此处！唉！ [闲聊]发生了一件令我震惊不已的事情！众所周知，从剑破苍穹开始，到上古神器，都有一张神奇的幕后制作人员表，其间名字多为化名，一直以来，也有许多人猜测纷纷，背后究竟是哪些大佬…… 楼主：我是长歌学院的，长歌地处瑟州，大家知道，瑟州通网是东陆比较晚的了，我自从前年学院大比在云山用了幽玄玉，便觉它是一宝，深深吸引我，瑟州长久没有通网，我便只能在休息日、假期前去别州蹭网……说这么多，只是想说明我酒具瑟州深受无网之苦，以及我对幽玄玉的真爱，因此瑟州通网之后，我克制不住，便是上课时也沉迷游戏。…… 这位楼主接下来便说了一番他为躲避先生注意而偷偷玩游戏的心理是多么刺激，而上古神器又是多么令他沉迷。他许久未玩，因此一直在努力做任务、抽卡想要集齐神器并开启该有的任务线……而且他是很注重游戏体验的那种，坚决不搜攻略，避免剧透。 结果上课正沉迷着，符箓课的先生铁青着脸，一蒲扇打他脑袋上，厉声叫他把玉收起来。 该楼主连连道歉，满怀歉疚和恐慌地收起幽玄玉。 下课之后，先生单独叫他进了小房间。 楼主还以为会有什么惩罚，结果，先生指着上古神器的界面，冷淡甚至冷漠地一一点出他灰色的、未开启的副本，给他事无巨细地剧透了一脸。 楼主：……？？？ 先生冷笑：这些副本最原初的故事和架构我全都阅过一遍，做过修正，添过符画。 楼主：！！！ 他激动不已：您就是那幕后制作人员之一？ 先生只冷笑。 楼主：那您一定认识唐樱吧！！！ 先生：…… 骂了他一顿，挥手将他赶走了，并威胁下次再被逮到上课玩幽玄玉，就让唐樱单独禁了他用幽玄玉的权限！ 窥屏的唐樱：……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这种权限。 制作人员都是韦照帮忙联系的，这位先生实际上与唐樱本人并无来往，因此才会在学生问起时语塞。而这句威胁，定然也是随口瞎说的。 唐樱叹了口气，放下幽玄玉，隔离网上的热情乱飞，继续复习明天要考核的科目。 等到次日考完，登上论坛和微言时，众位修道心切的修士道友已经将唐樱最早研发的小游戏俄罗斯方块、贪吃蛇、逃离魔渊和消消乐等，都挖了个底朝天，并个个都举出数个亲身实例、千字论文，以验证这些游戏对修道无可辩驳的良性作用。 唐樱：“……” 她恨不得扒着这些人的耳朵喊：“大可不必啊！” “在看什么，”燕无咎的声音骤近，弯腰，低头在她肩膀上，“怎么眉头皱着？” 唐樱腰后酥了一下，不习惯地在椅子上动了动，避开一点点，小声说：“我看大家真要把我当神了……这样不好，不好……” “哪里不好？你对于……我……来说，就是神祇。” 燕无咎的嗓音今天格外低沉，不知道是困还是累，喑哑得很具磁性，鼻息扑在唐樱耳畔，撩得唐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唐——”考完试本来已经离开的萧未非突然去而复返，推开飞泉斋的门有些不耐烦地叫唐樱，结果名字还没完全叫出口，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燕无咎的脑袋蹭在唐樱脸边，两人亲昵得绝非普通同学！ 萧未非早就知道两人多少有点什么，但没想到会亲眼见到——见到那煞神般的燕无咎露出那样柔软明亮温和的神色！ 他骂了一句，退后一步，又觉得不该是自己退。 “你们在飞泉斋做什么？！”萧未非大喝一声。 燕无咎和唐樱这才不好意思继续无视他，拉开距离。 唐樱将碎发夹在耳后，还有些不好意思，故作镇定地问他：“找我何事？” 燕无咎站在她身后，像尊门神似的，冷冷地盯着萧未非。 萧未非一口气噎在胸口，好半天才勉强开口：“是这样的，我家族有一事相求。” 唐樱说：“具体是什么事呢？” 萧未非踟蹰了一下，说：“萧家想要购置一批幽玄玉。市面上能买到的，多是钟鼎楼的蜘蛛，家中族老觉得不如唐樱姑娘亲手制出的有用，故差我来求。” 唐樱一边掏乾坤袋，一边说：“可以啊，没问题，要多少个？” 萧未非眼一闭牙一咬：“四千六百二十六。” 唐樱拿幽玄玉的动作僵住了。 她缓缓道：“你们家族，人口还挺多哈。” 萧未非讪讪一笑。虽然数字有零有整，也的确是他们家族包含内门外门的真实人口数，但族长的意思，其实是除了家中核心子弟，其余弟子用用蜘蛛即可，剩下的幽玄玉要收在库中，日后方能拿出来做奖励、做筹码。 唐樱抱歉道：“这么多，我现下没有。” 萧未非一愣。他确认道：“真的没有吗？” “嗯。” 前几天把搁置很久的快信视频连线功能上了，消耗了她一笔不菲的幽玄之气。如今要她一口气拿七八百幽玄玉没问题，四千多，着实有点太多了。 萧未非试探道：“灵石不是问题……” 唐樱摆摆手：“不是灵石的问题。” 萧未非心中不免生出怀疑：“唐樱，你不是针对我吧？” 当年他去唐樱那儿购买幽玄玉，也是没有现货，非要他等。 唐樱大为惊诧：“你怎会这么想？” 萧未非：“……那，便等等，要等多久？” 唐樱愁道：“不好说。” 最近一直没有天魔的消息，而生产四千多幽玄玉若非天魔那样大剂量的，很难一口气拿出来。 萧未非：……果然是针对我吧。 他垂头一抱拳，心灰意冷道：“唐姑娘说等，萧家定然会等的。这是定金。” 从腰间掏了只挂袋扔到唐樱手上，里头满是灵石。 唐樱：“客气了。” 行云流水地收了这乾坤袋，她笑眯眯道：“交易便在此定下，待我能拿出这四千六百二十六块幽玄玉时，定第一时间找到萧公子。” 萧未非拱拱手，离开了。 出了飞泉斋，他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进去时所看到的情形，心中一时酸溜溜，颇具自我安慰意味地想：凡是少年结道侣的，修道难有长久，毕竟情爱易生心魔，若干年后，我定然是要站在唐樱、燕无咎这两人之上的……现在不是谈道侣的时候…… 一转头，看到路旁玉兰树上，绿枝与洁白花瓣掩映间，兰摇风和乐九萤靠得极尽，扇子挡在两人脸前，似密密说着话，又似乎什么也没说，那暧昧旖旎，那春情涌动…… 萧未非别开脸，心中念道，什么妖王院长，这是自毁前途，沉溺儿女情爱，日后修为定然会因此停滞不前…… 到了南舍门口，见到林景右在，萧未非大吃一惊。 南舍都是飞泉斋和朝霞斋的学生，正阳斋是不住这边，林景右来这儿做什么？ 萧未非正犹豫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便看到宫展眉款款袅袅地走出来。 “展眉，”林景右喊她的名字，“有件事想同你说。” 宫展眉蹙眉道：“林公子，我与你还未相熟到能直呼其名吧。” 林景右窘了一窘，低声道：“这次冬假回家，我祖父想为我指一位未婚妻，我回绝了，我说我有了心上人——” “此时与我无关。”宫展眉淡淡道，“若无其他事情，我要回去了。” 林景右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宫展眉等了两息，见他不说话，便微一点头，转身走了。 林景右的背影孤单落寞，萧未非瞧了，心中也不免生出两分同病相怜的心酸。 嗯？同病相怜？ 萧未非甩甩脑袋，觉得这用词颇有歧义！被拒绝是好事啊！此后就能一心向大道，早日得飞升……可是，呜呜，为何觉得又酸又撑？ 第119章 谢邀 春考的成绩出了。 唐樱沉默地看完, 对燕无咎说：“走吧。” 燕无咎也有几分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安慰道：“没事，你看, 你和倒数第二余看霜的差距只有一分了，下次就能超过去了。” 唐樱点点头，还算冷静：“咱去物华天宝楼买点东西。” “你要买什么？” “看看吧, 给我爹娘吃药延年药好像该续了。” 唐樱和燕无咎率先退场, 其他同学没有察觉，还在兴致勃勃或唉声叹气地讨论成绩。 宫展眉又成了第一，向来排位较低的有几个同学窜了上去。 最后一年，大家都想努努力, 考进天玄地黄斋。 唐樱找燕无咎, 还有她的朋友私下里补课的事情，各斋学生多多少少听到了风声，虽然他们对于“唐樱其实很行只是装作不行”这一点产生了怀疑, 但对于补课这件事，不少人觉得非常可行。 因此, 在学榜广场上有些想要努力考好、拼一拼搏一搏的学生，开始找排名前十几二十的同学厚着脸皮搭话、求爷爷告奶奶地想要找到人给自己补补课什么的，并且坚信总这样一定会有成效。 至少比一直这样下去，什么都不做好。 只有当前的倒数第二小余同学整个人懒懒散散毫不在意。 兰摇风倒是有意想帮他补补课, 但是余看霜却说他不需要。 “反正看这成绩估计也没有进去的希望了，而且我觉得吧, 我能在云山学习三年, 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至少我已经很满意, 我娘也应该挺满意的了。” 兰摇风有些遗憾道：“你天赋不低……” 余看霜叉腰大笑：“我天赋当然不低！不然怎能考上云山！但是云山怪物太多, 我达不到前六十也情有可原，与其努力然后受到伤害，不如躺平。” 兰摇风无奈笑笑，摇头不语。 身边有几位同学向余看霜投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与自己的同伴小声咕哝道：“努力定然比不努力好，怎能找这样的借口……” 正说话间，众人突然惊呼一声，原来是广场学榜碑上的一个数字正在飞快地下降，是唐樱所拥有的菱数。 那旁人艳羡、整个云山的学生都无法超越，象征着财富的意义的数字像是疯了一般跳动减少。 石碑上显示菱数是和学院为之建造的阵法连接在一起的，所以会实时变动，然而以前就算动也是小的波动，而眼前这个，那叫飞流直下三千尺。 学生们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徒劳地询问身边与自己一样一无所知满脸茫然的同学，想知道是什么情况，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物华天宝楼。 燕无咎做了一回逛商场帮女朋友拎包的男士，跟在唐樱身后，从物华天宝楼一楼逛到三楼，唐樱这也买那也买，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好，这个也爱不释手，那个也真心想要。 并且想要就买，绝不含糊。 燕无咎看她连着买了十八种兵器、九种乐器、符、阵、药等各种不同的修炼法门后，发出疑问：“这是你都想学的吗？便是有千万年寿命，这些法门之间互相冲突，也无法种种都学成的。” 唐樱说：“我就买回去看看。唉，也许明年我就不在了，自然要把感兴趣都看了。” 燕无咎低声道：“你这说的……” 他眼里流露出一点复杂情绪，唐樱当即察觉到，摆手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现在成绩不行，不一定能继续留在云山。” 燕无咎说：“你可以的，只要你……稍稍将放在幽玄玉上的精力，放到课堂上来。只要你晚上回去，不埋头思索幽玄玉发展的种种事宜，而安安心心打坐两三个时辰，在体内锻炼对灵力的控制。最重要的是……少看些幽玄玉罢。” 唐樱讪讪道：“你怎么知道？” 燕无咎忽然别开头，指着一只炼丹炉：“买一个，我回去教你怎么炼丹。” 唐樱歪头看了看那雕龙画凤的炼丹炉，虽然小贵，但很漂亮，而且不像功法器法，买了只能在云山看不能带出去，这种是能带出去，当即掏钱买下，并对燕无咎笑：“你一定要教会我啊！” 到了今年，据说炼丹有极重要的单项考试呢！ 唐樱抱着炼丹炉，走路都有点摇摇摆摆的。 燕无咎觉得可爱，多看了一会儿，才忍着笑，走过去，说：“我来吧。” 唐樱回头瞥了一眼，说：“你已经拿了这多功法册子了，还怎么拿？” “先收乾坤袋里。” “不好，跟刚才已经结过账的弄混了怎么办。我力气还是可以的，我端着吧。” 便又到楼下结了一轮账。 学榜广场的众人目瞪口呆看到唐樱的菱的数字又往下跌了一截。 唐樱把已经登记购买好的炼丹炉收到自己的乾坤袋，满意地拍拍手，对燕无咎说：“走，我们再去逛一圈！” 燕无咎：“……” 来回把物华天宝楼的每个旮沓都看了一遍，唐樱总算一扫看到自己成绩的郁结之气，开开心心，满载而归。 回到辛院，时间已经不早。 唐樱毫无形象地在床上一摊，长长地出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在床上滚了两下，嗷嗷两声：“怎么就是考不好！明明努力了！” 安静片刻，她猛然坐起身：“还是不够努力！” 掏出幽玄玉，悲痛道：“再见了，我的好伙伴，我要闭关学习，证明自己！” 唐樱决定把它锁在自己刚从物华天宝楼买的“保险箱”中。 所谓保险箱，是一只匣子，有一张符封口，需要唐樱以自己的灵力灌入符中才能生效。关上之后，若要再打开，需要唐樱亲自临摹此符。 唐樱看中它，就是觉得可以督促她好好学画符。 打开匣子，将自己用惯的那块幽玄玉放进去。 唐樱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舍，又拿出来，握紧了，小声对自己说：“再看最后一次！” 她盘腿坐在床上，怀着虔诚的心情，打开幽玄玉。 一进论坛，唐樱猛地发现，前几天还在挖掘她过去制作的游戏的各位修士已经不再满足，全都在隔空喊话，问她何时出新的游戏或其他应用。 她一时有些心虚，想到自己或许接下来近一年都不会有动静，多辜负大家的期待。 不再看论坛，唐樱转而打开载道。 谁料载道飘在首页的热帖竟然与论坛风向一致。 [问题]樱姐！什么时候出新游戏或应用或其他什么？想突破了！ 这个问题热度最高，唐樱没忍住，点去看了两眼，看到有人期盼万分，有人按照她过去出新的频率做了仔细分析，其认真的态度，甚至令唐樱有点感动。 她又看了看自己备忘录中的各种点子，还有做了一半没做完的换装游戏，陷入沉思。 “笃笃”。 有人轻巧木制窗沿。 唐樱抬头望去，洁白的窗纸映出一个身影，是她熟悉无比的。 燕无咎的声音沉而温和：“子时了，睡不着，想去屋顶吗？” 唐樱蹬蹬跑过去开了窗。 最近天气转暖，因此院中阵法撤了，到了夜晚倒是稍有凉气。 唐樱笑着说：“你今天也喝酒了吗？” 燕无咎有点窘：“没有，但是带了酒，你若想喝可以喝。” 唐樱又说：“那你明日又要去什么地方吗？” “没有，”燕无咎说，“绝不会再那样了，我记着呢，‘我的命是唐樱的’。” 唐樱抿抿唇，笑得愈发灿烂：“那好，我去屋顶。” 燕无咎说：“我在外面等你。” 唐樱嗯了一声，关了窗。 她给自己披了件外套，低头看了看手中幽玄玉，握拳，呼出一口气。 她最终做了决定。 唐樱飞快地在这问题下写了个答案： “谢邀，人在云山学院，正在为了不被退学好好学习——从成为倒数第二开始。” 第120章 第69名 致力于除魔第一线的大乘期道君和渡劫期上君们也收到了唐樱的消息。 消息宗旨只有一条, 需要镇魔请联系燕无咎，从现在开始燕无咎就是她的代理人，她要退网好好学习面对整整一年考试的狂风骤雨。 云山今年的考试顺序是春考、夏季、秋考，在秋考和冬考之前, 安插那八场考试。也就是说在最重要的那八场考试之前, 唐樱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可以学习。 宫意欢在讲：“……当年楚巽罗悟道刹那, 提笔作《山水图》，图中包含四季万象，满蕴浩然道意。” 唐樱埋头狂记。 宫意欢道：“云山出身的学子，若是到了渡劫期遇到修道的困难，可以有一次机会，回云山看一看《巽罗山水图》真品，有宜突破。” 接着，宫意欢讲了巽罗剑法的诞生，参与的重大历史事件, 巽罗的好友，这位当年的第一剑修推动了怎样的社会发展——即全民剑修的热潮。 “然而, 学剑绝不是跟风能成。剑是太过锐利凛然的东西，掌控不好, 伤人伤己。你们若能继续进天玄地黄斋学习, 就该确定自己要向怎样的道走, 是否继续修剑，最好三思而后行。” 唐樱听着, 咬了咬笔杆, 走神纠结了两分钟。 摇摇头, 还是等到时候再考虑吧, 现在还是先记知识点。 下午是药课和炼器课。 苗如进了斋室, 先伸手在空中挥了挥，一股异香弥漫了整个斋室，而后报了一串草药名字，而后道：“待会儿先去药圃将我方才提到的灵药一一摘取好，然后进炼药室，一人一丹炉，你们总共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摘药、炼药，自行分配，这次要炼的是‘百解药’。注意，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酒絮香便要在你们体内发作。” 苗如那张恬淡的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你们还记得我讲过的知识点罢？酒絮香是什么，心里都有数？” 这才反应过来空气中那股异香是什么的学生立刻屏息点头。 苗如轻描淡写地挥手：“那便去罢。” 斋室内所有的学生便前遮后拥，狂奔出斋室，往药圃去。 唐樱很快采好了药。 云山的药圃很大，不少灵药都在对角灵田，来回跑恐怕半个时辰内采不完。唐樱是和乐九萤、兰摇风和燕无咎几人分工好，一人采一种，然后在药圃入口集合，大家分一分，效率高不少。 大家去采药前，约定的是按照每人两份的量采，这样能够有一次试错机会。 分采的药的时候，燕无咎把他多出来的那份给了唐樱。 乐九萤歪头看了一眼，把自己理应多出来的那一份也给了唐樱，唐樱不好意思，乐九萤安慰道：“没事，我反正一份就够了，你多一点，可以不要那么有压力。” 到了今天，别人还不知道唐樱多菜，这些天天和她在一起的好朋友多少已经确认了，唐樱不是装的高深莫测，而是在修炼上真的有点困难。 唐樱一边扎心一边感动，眼泪汪汪地道：“谢谢，你们太好了。” 兰摇风迟疑了一下，咳嗽一声，说：“我就不给你了……不过你要是这几份用完都没炼制好，可以来我这拿。” 唐樱捂着心脏，含泪道谢。 几人采完药，耗时才两刻钟，是整个飞泉斋最快的。 唐樱用手帕捧着娇贵的灵药，亦步亦趋地跟在兰摇风等人后面进了炼药室。 炼药室光线昏暗，共有三十个座位，每个座位上有一只炼丹炉。 唐樱随便选了一个坐下，深呼吸一口，拿起配备的火柴，先点了火。火是凡火，后续要用她的灵力注入加持，控制火候。 待到炼丹炉烧热，唐樱回忆着上课苗如说的百解药炼制顺序，将灵药一一投进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每株药的变化。 灵药的汁液被逼出，灵果的水分被烧干，逐渐变硬、崩裂，成为可用的粉末…… 最终所有的东西融化在一起，缓缓凝成一颗圆球…… 唐樱忽然一个手抖。 “啊！”她忍不住叫了出来，“焦了！啊啊啊啊啊怎么焦了！！！” 坐在她前面的兰摇风回头看了一眼，沉吟一秒，道：“你放进去之前是不是没处理苏兰果，要把苏兰果的梗去干净。” “我去了！” “还有它外面那一层细细的绒毛，也得去掉。” 唐樱哑了。 她呜了一声，很快抹了把脸，说：“好！我再来！” 耗费三份药材，唐樱最终在第四份炼成！所幸她花费的时间不多，将将好卡在一个时辰的最后几分钟，不顾炼好的丹药还有些烫，囫囵吞了下去。 燕无咎当即递上他的灵液，唐樱不客气地接过灌了一口，缓解了食管的灼痛。 等到苗如敲响酒絮香发作时刻的钟声，炼药室当即倒了一半的人。 这一半有没来得及炼出百解药的，也有表面上炼出来了，但实际步骤或火候出了问题，百解药无法发挥正常的效果。 唐樱紧张地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是清醒的，顿时喜极而泣！ 她成功了！ 这不是药课第一次进炼药室，不是第一次苗如设置这样的小考，但这是她第一次成功！ 唐樱深沉道：“努力，是有用的！” 燕无咎没忍住，笑着摸了下她的脑袋，说：“继续努力。” 唐樱：“我会哒！” 整个炼药室醒着的那半数人全傻了。 “我艹，燕无咎还会笑……？” “是我眼花了吧？” “其实我根本没炼成功百解药吧？我现在是酒絮香发作了吧？只有酒絮香才会看到这样不可能的幻觉……” “我还醒着吗？我真的还想着吗？？” “我不应该站着，我应该躺地上……” 苗如拍拍手：“好了，醒着的各位自行回斋室，剩下的人我帮他们解酒絮香后回去。今天还剩半个时辰，我会给大家讲一讲如何判断中毒和不同的毒该用何种丹药解毒……” …… 炼器课倒不用自己挖原材料，但是炼器比炼药更费功夫。 一节炼器课上完，所有人都大汗淋漓。 下了课，唐樱拨着自己的衣领，热得快晕了，晚饭都不想吃，只想找个地方吹风睡觉。 燕无咎及时拦住了她，低声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累，但睡觉不会让你回复精力，你得打坐、修炼，让灵气在体内运行，大周天套小周天。” 唐樱呼出口气，道：“好。” 唐樱选的吹风的地方就在云山主峰西边的小崖，她盘腿打坐，燕无咎在旁边陪着她，撑着脑袋，一会儿看看唐樱，一会儿看看云和树。再后来看星星、月亮，再后来看天光乍破，太阳升起…… 唐樱这一打坐，竟然过了一夜，甚至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燕无咎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感受了一下。 灵气运转得很稳定，不是突破，也没有走火入魔。他有些疑惑，又等了一会儿，眼看快要到上课的时间，心中担忧，便打算用幽玄玉联系凤乖来看看她的情况。 幽玄玉一打开，燕无咎的快信连响了几声。进去看，是“倒霉盟”的群消息，陈此夜在长吁短叹，他的秘境游记点击量十分不客观，他愤懑不平，居然比不过冷酷道君小逃妻！蛮霓笑他写得无聊，若非与魔尊一战的名气和道君的名头，现在的点击量都没有。 自从唐樱决心不用幽玄玉，许多消息交给他处理，燕无咎就加了好几个不可缺少唐樱的群，倒霉盟正是其一。 而加入倒霉盟之后，燕无咎对上君的滤镜也碎成了渣。 他叹了口气，找到好友列表中的凤乖，点开对话框——这时，唐樱睫毛颤了颤，嫉妒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嗯”地伸了个懒腰。 她这一声悠长绵绵的“嗯”声，叫燕无咎整个人一呆，脸几乎霎时就红了。 唐樱一无所觉，喟叹道：“睡得好舒服啊。” 燕无咎收起幽玄玉，稳了稳心神：“是吗？” 唐樱回头说：“是啊，而且真的一点都不累了！修为好像还有了进步！决定了，以后都用打坐代替睡觉。” 燕无咎觉得自己冷静了，脸上的热度退了，稳道：“嗯。” 唐樱站起来，问：“什么时辰了？天还没黑？我们去吃个晚饭吧，我有点饿。” 燕无咎：“……” 他斟酌道：“马上就要上课了。” 唐樱：？ 她一时没理解他话的意思。 直到上课的钟声应景地敲响，唐樱才大惊失色地反应过来：“这是第二天了？！！” 燕无咎默然点头。 唐樱拉着燕无咎朝飞泉斋跑：“那快走啊！” 之后，唐樱学会了满血复活法，打坐一整夜，对灵力的控制也突飞猛进。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打坐久了，人的身体似乎还是需要睡眠，每隔几天，唐樱还是得结结实实地睡上一觉才觉得舒服。 飞泉斋和别的斋的学生，都能感觉到唐樱的变化，更元气十足，似乎也开始展示她“真正的实力”。 只有每天矜矜业业给她补课的好朋友们，心里清楚唐樱这不叫什么展示真正的实力，而叫——进步！ 夏考结束，出成绩那天，唐樱心里打鼓，目光落在最后一名上，看到是余看霜，心中可耻地高兴了一下，然后继续打鼓，慢慢往上挪动目光。 119名，不是她。 118名，不是。 117，不是。 …… 100，不是。 哇！唐樱搓了搓手，手心都是汗，她心中雀跃地想，自己居然排进两位数了。 继续往上看。 99……89……79……70……69—— 第69名，唐樱。 第121章 甜糕水榭 “吃, 都吃，敞开肚皮吃！吃好喝好！” 唐樱在芳馔堂大摆宴席。 她从装满冰块的箱子里拿出几只大龙虾：“刚刚从涟州送来的，新鲜！空成上君费心用瞬移玉跑了一趟、哦不, 两趟, 还有这鱼, 生鱼片想必滋味是极其鲜美的，大伙儿吃不惯煮着、烤着、煎着吃也都行, 反正今儿个芳馔堂我包了，各种器具随意使用。” 唐樱接着美滋滋地介绍：“这是从若州运来的菌菇，新鲜哒！望州现宰的牛羊肉, 启州的烧烤酱料，朔州和拓州的酒！” 这一场宴席, 既是庆祝唐樱突飞猛进的成绩, 也是马上要放假了, 大家在一起玩儿一次。 现场除了云山的学生，也有如陈此夜这样的混迹其中。 他幻术遮了脸, 除了唐樱几人知晓是他, 其他人认不出, 使他得以混吃混喝，如鱼得水。 大家吃着、喝着。 天色渐黑, 许多人便也有些醉了。 陈此夜站到桌上，不知从哪抽出一把乌黑长剑，震声道：“诸位！这是我当年从秘境中带出来的乌蛟剑！若有人诚心要做个剑修, 我便将此剑赠予那人！有人想要吗？想要的举手！” 唰唰一片人举手。 陈此夜指了一个：“你举的最快, 给你了。” 他将剑抛过去。 那人呆了呆, 不敢相信。然而剑已在手中, 从做工质感来看, 的确称得上是宝剑，剑身铭刻上古文字“乌蛟”二字。 唐樱伸手在陈此夜脸前晃了晃：“你也喝醉了？” “没有啊。”陈此夜笑眯眯地说。 唐樱说：“你这样很随便地送东西，真的好吗？” 陈此夜笑道：“不是随便送的。我在云山这么久，待在游苑无聊的时候，也是会用神识看你们上课的。那位同学，家境贫寒，但天资卓越，又是真心爱剑，我送他乌蛟，说不准就送出来以后另一个乌恪呢。” 唐樱恍然。 陈此夜从桌上下来，道：“再说了，我从秘境带出来的好东西可太多了。送不完的。” 他仰头灌了口酒，说：“你那装幽玄玉的匣子呢，放假了，总能抽出空应应那拯救天下苍生的事情了吧？” 几人找了个小角落，唐樱把匣子拿出来，告诉他们打开匣子的方法。 燕无咎拿出符纸和笔：“你现在画？” 唐樱说：“你只带了一张吗？” 燕无咎说：“不止。” 唐樱深吸一口气：“那就好，我可能一次画不好。” 她拿起笔，顿了顿，下笔距离符纸只差几毫米时一停，缓缓回头：“你们转过去，别看我，越看我越紧张，紧张就画不好，画不好就打不开……” 陈此夜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姑奶奶。” 所有人都转过去，不用眼睛看唐樱。 唐樱深深地呼吸之后，慢慢落笔。 封匣的符文十分复杂，虽然唐樱的画符技术已经比之前进步了一大截，但要应付这个也不太容易。 总之，过程就是耗费了许多张符纸，时隔三个月，唐樱终于重新摸到了自己的幽玄玉！ 打开一看，虽然之前已经把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但三个多月来，还是积攒了不少信息。唐樱拣了几个重要的、时间最近的回复。她一上线，道君们便闻风而动。 “莹州，魔渊还有天魔。”这是惠虚。 “西陆，急。”这是季岚。 “我受不了华韵了，你不出来，她又要找别的人去画，现在游荡到拓州了。赶紧镇了她算了。”这是空成。不过这条信息，是还未入夏时发的，不像前两条是刚来。 …… 唐樱最后决定先帮云山的师兄季岚。 她还记得之前季岚和她讲述过的，他朋友身死天魔手下的悲伤故事。季岚今年选择要进修的门派就在西陆夕州，当年好友成晖的家乡。 唐樱是和余看霜等人一起去的西陆，余看霜、甘琥天他们五人的家都在西陆，这也是为何云山刚开学他们就玩得很好的原因之一。从陈此夜那儿听闻唐樱除魔壮举，几个人都迫不及待想要亲眼见证。 夕州在西陆算不上顶繁华，但也不差。 季岚在，景泓在，许杨花也在。 加上陈此夜，他们的阵容算得上是相当强了。而且夕州还没通网，镇起来也方便。 唐樱撸起袖子准备干活：“那杀千刀的天魔在哪？” 季岚说：“甜糕水榭。” 唐樱：“嚯。有点耳熟？” 季岚说：“正是我友成晖遇害的地方。” 唐樱沉声道：“那我们立刻过去！” 甜糕水榭地如其名，散发着淡淡的香甜糕点的气息。水榭廊边、湖心、假山……所到之处，皆有随处可以取用的糕点。 进甜糕水榭之前，需要买张门票，进去之后就可以随意取用了。 糕点都盛放在一张符上，能够很好地保护不让灰尘落在上头，人若要碰，也只能即取即食，可以说是非常干净卫生了。 唐樱一进去就尝了几块，并和燕无咎分享：“不比芳馔堂的差！” 跟着一块儿进来的还有余看霜几人。 唐樱说过，来这里恐怕危险，但他们拍着胸脯说自己岂会是怕危险的人？唐樱是看明白了，这几个家世都不错，从小呵护备至宠爱长大，缥缈、尚未亲眼见证的危险的劝退力度没有看热闹对他们的吸引力大。 事实上，若是余看霜、甘琥天他们知道唐樱心声，恐怕还要再加一句——天魔可能会对他们出手的恐惧，还不及亲眼看唐樱和燕无咎撒狗粮来得让人心塞。 杨南期压低了嗓音：“我看除了樱姐，也没人敢和燕哥这样了吧？” 康登也低声说：“不是说这个年纪没人会找道侣，找了也长不了吗？” 余看霜嗐了一声，说道：“你懂什么？任何事情都有开天辟地的呀！没认识樱姐前，你相信有人能制出幽玄玉这样的东西吗？你相信一个与我们一般年龄的少女能镇杀一只又一只天魔吗？谈道侣……那是最不起眼的一件小事了。” 甘琥天说：“小余说的对！” 渐渐深入甜糕水榭，越深入，人越少。 到了一片湖水水畔，季岚停下脚步，沉声说：“到了。” 唐樱也看到了极快上涨的幽玄之气。她直觉地朝一个方向望去，看到湖中央的小汀上，倒悬着一个裹着黑袍的人。 余看霜张望着：“哪呢？” 唐樱抬起下巴指了指湖中小汀。 余看霜挠挠后脑勺，一脸疑惑：“那里有什么吗？” “你看不见？”季岚脸色倏地一变。 余看霜：“昂，啥也没有啊。” 他不光自己说，还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的好友。 果然，其他几人也说看不见。 他们神情不似作伪。 “怎么会……”季岚喃喃地望向湖中央，伸手道，“分明就在那儿，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袍，倒悬在半空！我已经盯了他半个月，半个月在此一动未动！难道……我是中了什么幻术不成？” 骤然间，景泓挡在季岚身前，许杨花长鞭甩出！ 唐樱说：“不是你中了幻术，而是恰恰相反。” 黑袍人已经睁开了苍绿的眼睛，他张开蝠翼，露出尖锐牙齿。 湖面闪动水光，景泓叫道：“都往后退！是针！” 唐樱下意识道：“啊，暴雨梨花针。” 燕无咎搂了她一把，急急后退，皱眉道：“愣什么？” 唐樱说：“……没什么。” 付巅一边往康登身后躲一边说：“不愧是樱姐，这样的紧急时刻，还有闲暇为天魔的招式取名字，取得还极贴切！” 唐樱：“……” 她不由地道：“这样的紧急时刻，你还有时间吹彩虹屁，你也不遑多让。” 付巅：“……” 许杨花鞭子甩得啪啪响，踩着栏杆，与天魔对峙，说：“倒也没有很紧急，这只实力一般，随便对付对付就行了。” “哦……”这天魔似是才苏醒，“竟然有三位道君莅临此地，实在是有失远迎。” 他转而又看向季岚，歪了歪脑袋，说：“我记得你，之前你在我手上逃脱了，今日是来送死的吗？” “送死？”季岚冷笑。 余看霜仗着躲在道君身后，大声嚷嚷：“今天是来杀你的！” 天魔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小娃娃，你不知道，我们身为天魔，是不死之身！” 余看霜：“……” 唐樱：“……” 景泓：“……” 唐樱感慨：“都修真历111363年了，还有天魔不知道他们不仅会死，而且同伴已经死了半数多啦。您是在这过着与世隔绝的桃源生活吗？有句话叫活到老学到老，你这不跟上时代的步伐，回头别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天魔：“……？？？” 他勃然大怒：“你个口出狂言的小丫头片子！我纵横夕州数百年，这水榭不仅是人类的糕点水榭，也是我的糕点的水榭，我最爱的糕点，就是你们，新鲜的……” 他舔了舔唇，话音未落，许杨花便一鞭子抽他脸上，勾着手指道：“来来来。” 天魔怒吼一声，黑袍一振，更多暗器如骤雨射出！ 第122章 最后七天魔 许杨花迎上去, 在极快的速度中躲闪过暗器，提膝狠狠击中天魔的脸。 她和景泓冲杀在第一线，陈此夜在后方保护唐樱他们。 他一边注意前方动静, 一边虚心向唐樱请教：“我的游记阅读人数总是上不去, 该如何是好？” 唐樱在绿江上翻了翻他目前发出来的部分，说：“确实有点无聊哈。” 陈此夜：“……” 唐樱说：“我之前给咱们绿江的签约作者讲课时你不在哦？其实想要吸引读者, 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读者想看什么嘛……” “他们想看什么？”陈此夜百思不得其解，“我里头可是写了好几个秘境，怎么进去, 怎么躲过陷阱，怎么获取珍宝！这还不想看？” 唐樱看着那一排不分段且晦涩的文言文，艰难道：“确实, 只是可能大家抓不到重点……” 余看霜听到两人对话, 眼睛还盯着道君和天魔, 身体却凑到两人中间，说：“我知道读者想看什么！想看你在云山读书时如何把鹤梦的姑娘拐来云山！想看你和蛮霓上君的故事……” 陈此夜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小孩子别乱出主意！” 余看霜捂着额头：“可我就是读者啊！听听我的意见啊陈师兄——” 砰！ 一声巨响。 天魔被砸倒在栏杆上，一半的蝠翼被景泓长剑削断。 血汩汩流了片刻，又因他出色的自愈能力开始后退, 回到天魔体内。他在恢复。 天魔狂笑起来，嘲弄地絮叨，说他已经几百年没见过这样不自量力的修士了, 他就是拖也要把他们几个拖死…… 陈此夜不忍直视。 甜糕水榭的游客中修为高的察觉到隐约动静，有人神识扫过去, 却发现遇到难以突破的阻碍。 他们真身抵达水榭深处时，那里已经只剩下几个学生。 看到来人, 学生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笑眯眯问这样急匆匆所为何事？ 游客疑惑地问：“你们方才在这里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学生天真烂漫：“没有啊！” 等到游客搞不清状况地离开, 付巅才搭着甘琥天的肩膀叹气：“还是小余厉害，放下脸面死缠烂打跟着去看樱姐镇魔了。” “我也想去。”杨南期说。 “谁不想呢。”甘琥天叹了又叹。 康登说：“往好处想，陈师兄还在这陪着我们呢。” 陈此夜：“……这是‘好处’吗？” 夕州的镇魔地点在一处竹林，许杨花武力，景泓嘲讽，两人硬生生将天魔边打边引过去。天魔对此一无所觉，还很得意自己能把两位道君打退。 燕无咎都有点看不下去，迟疑道：“他、他可能……一直待在夕州，没出去过。我在魔渊也没见过他。加上夕州没有幽玄网，所以他没有得到消息……” 唐樱拍拍燕无咎的肩膀：“我懂我懂，这是好事啊！” 到了竹林，天魔对即将发生什么还一无所知。 唐樱踏上地面，走向被景泓和许杨花制住的天魔，短刀抵在他的胸口。 天魔瞪着她。 唐樱蹲下来，直直地盯着他，说：“三年前，你在甜糕水榭杀了许多人，里面有一个少年，叫成晖。” 天魔冷笑：“你会在乎食物叫什么名字么？” 身后季岚被这句激怒，冲过来，握着唐樱的手腕，一把将剑推进他的心脏：“去死吧！” 天魔惨叫一声，惊恐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分崩离析。 季岚抿唇，松开唐樱手腕，后退一步，唇角一抹快意的笑容，看着天魔不可置信的脸色、惨痛的叫声和无法挽回的消失事实。 “成晖，我给你报仇了。”他轻声说。 …… “夕州有什么好吃的啊？” “海鲜。”景泓推开酒楼包厢，说，“夕州再往北就是连绵冰原，这里的海味与涟州的滋味也是不一样的。” “啊，”唐樱扒拉地图看了一眼，“夕州的地理位置和东陆的莹州相似啊。” “嗯，但没有莹州条件那么差，莹州是被魔渊拖后腿了。” 众人坐下，点单吃饭。 唐樱吃了两口，大呼好吃，举着筷子说：“等下我就去找老板谈谈，看他愿不愿意加入豪华外卖，成为打响夕州外卖第一炮！” …… 整个夏假，唐樱都在赶场，从东陆跑到西陆，西陆又到魔渊，再从魔渊回西陆。 不到两个月的假期，唐樱起码一个半月都在镇魔或镇魔的路上。 当然，也不是每次镇魔都那么顺利。 毒雾被找到过两次，两次都被他逃走了，媚魔和刺猬也各被逃掉一次，最后刺猬被镇杀在东陆权州。 最后总算抽出一周空回家，唐樱把从物华天宝楼里买的品阶更高一层的延年药和驻颜丹交给父母，给自己家布上风凉阵，咸鱼般躺在庭院晒太阳、玩幽玄玉。 燕无咎也在珞城。他在珞城住客栈。 不是唐樱不许他进唐家的门，是他自己别扭，好像面对唐樱父母心虚。 然而身在珞城，又怎忍得住不见唐樱。 于是燕无咎便总是悄悄翻墙进唐樱家院子。 翻进来了，还颇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对唐樱说：“我看这天气忒热，你一个人呆着闷吧？想吃雪糕、冰沙么？” 唐樱甜道：“想。” 燕无咎得了理由，神情虽然还是淡的，但眼中的喜悦——甚至可以说是兴高采烈简直要溢出来。 一连几天，他都以为唐樱做夏日冰饮为由，翻墙与她“私会”。 直到有天不巧，翻进来时恰巧唐海岳在。 当时唐海岳就愣了，愣完便有股怒意直冲天灵盖：“小子——” 燕无咎：“……” 下意识翻墙落荒而逃。 唐海岳：“…………” 唐樱在一旁哈哈大笑。 唐海岳一个爆栗：“小姑娘家家！” 唐樱笑嘻嘻地说：“是谁前两年还问我什么时候成婚呢！” 唐海岳被噎了一下，旋即道：“我和你娘已经想明白了，以后我们日子长着呢，等你去云山上学了，我们就去三十六州到处走走！活个两三百年，看遍湖光山色，吃遍四方美食！而你，才这么点大，好好修炼，别想情啊爱的！” 唐樱道：“得嘞！” 见唐海岳脸色好了，唐樱又说：“既然你们要去旅游，我正好从明月楼定制了个法器，不需要灵气，普通人就能用，速度能够调节，日行千百里不是问题。” 拿出法器，给父亲细细讲解。 天色渐黑，施采喊父女俩吃晚饭。 唐樱吃完，回院子收藤椅，忽然发现墙上冒出个脑袋。是燕无咎。 她笑了一声，冲他招手。 燕无咎翻过来，走向她，似有些纠结。 “怎么啦？”唐樱问。 燕无咎垂着脑袋，低声说：“我回去想了一下午，我不该那样跑掉，应该和、和……你父亲，说清楚。” 唐樱笑道：“不急，迟早的事。” 燕无咎：“……嗯。” 唐樱干脆把藤椅又放下，叫燕无咎也坐：“正好刚吃完晚饭，聊聊天，消消食。你吃了吗？” 燕无咎摇头。 唐樱直起身：“我从厨房拿点儿吃的来？” 燕无咎无奈道：“不用，我们这个修为，足以辟谷，也只有你……还有乐九萤，日日不落三餐。” 唐樱重新躺下来，叹道：“你不懂。一日三餐，吃的不是饱腹，是仪式感。” 星星在天空闪烁。 唐樱哼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边拿出幽玄玉，一边咕哝：“忘了算我的星辰大海走到哪一步了。” 燕无咎：“什么？” 唐樱翻翻自己的备忘录，写了几个字，调整表格，转给燕无咎看屏幕。 她眉眼弯弯：“还剩七个天魔。” 燕无咎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喃喃：“……什么？” 唐樱说：“还剩七个天魔没镇。血魔、刀魔、媚魔、狂魔、毒雾、寄身魔……还有华韵。” 第123章 天涯海角 涟州观海阁。 华韵幽幽地对空成说：“我觉得我就像话本中深宫妃子, 等啊等，年华蹉跎，却怎么也等不来陛下的临幸。” 空成：“……” 还是老位置, 海风徐徐，华韵桌上铺着那张未完成的画像, 唐樱的眉眼初显, 在华韵笔下, 其姿容愈发惊心动魄。 华韵抚了抚那画, 叹道：“明日云山就要开学，若今日阿樱不来，更不知她何年何日才能来了。找别的天魔那么积极, 我这活生生的在这儿等她，她偏偏视我如无物……倒不知该叫我欢喜好，还是哀伤好。” 她兀自叹了又叹, 收起唐樱的画，铺开一张新画纸。 画了两笔海, 华韵蹙了蹙眉, 撕了。 再拿出新的, 画两笔天，仍然不满意, 再撕了。 华韵第三次铺开空白画纸时, 顿了顿，转脸看向空成, 上下将他打量一番，道：“画一画你吧。” 空成不由道：“我听闻, 你从不画一个人两次。” 华韵愣了愣, 挑眉问道：“我画过你么？” 空成：“……” 他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戒嗔戒怒，沉稳地回答她：“画过，就在此地。” “哦，”华韵葱白指尖敲敲自己的额头，笑道，“想起来啦，的确画过，不过那不作数，草稿罢了。” 空成：“……” 华韵极其自然地指挥他：“你抬一只胳膊，搭着栏杆，看着海，不要动。” 空成立在原地。 华韵问：“没听到吗？” 空成那张写满不羁的脸转成忍气吞声，依言摆出动作。他心想，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当日他来此拖住华韵，还以为一天的功夫就足够了，没想到他竟然跟着她、看守她近两年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两年不算什么，但对空成来说，这两年他把这辈子都没受过的气都受够了。 偏偏华韵除了言语上刺他两句，别无出格举动，让空成连教训她的借口都没有！ 他转头看海，让那一望无垠的碧海蓝天洗涤他暴躁的心灵。 华韵则噙着笑，一笔一笔地描摹他。 气氛在此刻沉静下来，只能听到海风海潮的声音。 空成偏头看了一眼，华韵的发丝从颊边垂落，被海风吹得荡荡悠悠。 “华韵！我来啦！”唐樱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观海阁楼下传来，伴随着她蹬蹬蹬上楼的脚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 华韵顿了笔，笑着朝走廊入口处望去。 唐樱穿着紫色裙裳，朝两人小跑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华韵歪了歪脑袋：“阿樱又漂亮了。” 唐樱不好意思地说：“是衣服好看。” “来得正好，”华韵道，“我正心烦没东西画呢。” 空成眼看她又要把他的画像潦草完成，伸手阻止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华韵：？ 空成说：“你就不能跟画唐樱一样，虽然没画完，但先收起来吗！等下次再接上这次，把这画画好。” 华韵像是有点为难。 空成：……是他不配qaq 他是还听说过华韵的另一个传闻，那就是她很少会将一张画分开画，除非那人在她眼里极美。 不过华韵没有伤他的心到底，将画卷起，收到袖中。 然后雀跃地拿出唐樱那副未完成的画像，招呼道：“阿樱往这边靠一靠，待我先画一个时辰，再聊别的。” 画到吃午饭的时候，华韵才歇。 观海阁提供午食，菜品都是海边常见的，味道也不错。 唐樱舀了碗鱼汤，一边小口啜饮，一边问华韵：“九天霓裳系列，都画好了吗？” 华韵抬眼看她，眸中闪过一丝什么，笑道：“画好了。要准备上新游戏了吗？” 唐樱含糊道：“差不多吧。” 华韵放下碗，说：“我有一个要求。” 唐樱有些紧张：“什么要求？” 华韵转着碗，看着碗里的乳白鱼汤，淡声说：“不可否认，这两年，我为你们做了许多，不论是画，还是关于天魔的消息。” 唐樱说：“是。” 华韵看了眼空成，说：“这两年，我也改过自新，没有杀人，哪怕伤人一根寒毛。这点空成上君可以为我作证。” 空成沉声说：“是。” 华韵说：“当然，画并不是白画的，你给了我许多灵石做报酬，只是你我皆知，灵石于我无用。” 唐樱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华韵沉默了一会儿，话题忽而一转：“楼凌怎么从不跟你一起来涟州？” 唐樱愣了一瞬，旋即道：“他没空。” 华韵勾唇道：“哦？” 唐樱说：“你……你的要求是什么呢？” 华韵起身，说：“等我画完你，再谈那个要求吧。大约再有七八个时辰就够了，你分三四天来也行，七八天来也行。九天霓裳的画，也等那时候再给你。” 唐樱也站起来，对华韵说：“你知道，有一个要求是我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华韵没有回应，只留了背影给她，独自上楼。 空成陪唐樱待了片刻，等蛮霓来了，便上楼继续看着华韵去了。 唐樱情绪低沉，蛮霓问她怎么了。 “这两年我和华韵也算成了半个朋友，却终究要看她死去……甚至最后会是我亲手令她死去……” 蛮霓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还太小，不知魔心险恶。可惜当年没有幽玄玉，不然把她怎么剥人皮的样子拍下来，包管你一丝愧疚也无！” 空成站在走廊，听到了蛮霓的画，也看到了华韵的沉静眉眼。 他走过去问：“你方才提到楼凌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燕无咎如今是天魔想要争夺的一块鲜肉，如果说到今天天魔有什么办法能保全性命，那就是吞食燕无咎。 华韵眸中倒映着海，轻声说：“我以为两万多年，我已经活够了。到头来，却发现不够，远远不够。” 空成指尖微微颤了一下，他问：“你要逃吗？逃去天涯海角，藏起来。” 华韵笑起来：“你分明清楚，没有天魔能够躲过。我日日在幽玄玉上看消息，那些振奋人心的除魔消息——道君是如何把躲藏起来的天魔找出来，或用楼凌诱出来，再将他们镇杀。其中有比我强大太多太多的，我不是天魔之中最能打的，也不是天魔之中最会藏的……我只是会画画而已。” 空成说：“既然你已经清楚，那你想对唐樱提的要求是什么？” 华韵笑道：“我不是说了么，等画完再说。” …… 七月流火，炎炎夏日走向尾声，进入初秋。 网上的人比云山学院的学子本身还要关注云山的考试。 [闲聊]按照惯例，唐樱会在秋考前出新游戏或应用！我下注十块中品！ 楼主：有人来赌吗？ 1楼：十块。就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想一想，如今幽玄玉功能强大如斯，也不差什么了，不知道樱姐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2楼：西陆尔州人，通网不久，请问为什么是“惯例”？ 3楼：一块上品！回楼上，据推测，听说樱姐在云山总考不过那些学生，便使出这样卑鄙的招数，要同学沉迷新游戏，而她抓紧复习，由此取得好成绩！ 4楼：……可是，之前唐樱就在载道留了言，说要好好学习暂时不会出新游戏和产品。好像再考不好就要退学了。没上过云山，云山这么可怕吗？ 5楼：（解释了下云山机制） 6楼：我二奶奶领居家的表妹的儿子的修炼启蒙同学是云山学生，可靠消息，真的有新应用！ 六楼的话一出，消息一传，风向便从猜测出不出，变成了出什么。 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唐樱借着燕无咎的幽玄玉刷了刷，啧啧摇头：“你们修真界啊，太没想象力了。” 燕无咎说：“……我们？” 唐樱咳嗽一声：“是啊，我们这个修真界。” 夏假除魔，唐樱吸收到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幽玄之气数量，足以开启她最早就想要的直播及互动功能。她也的确是怀着“卑鄙用心”，决定在秋考前上线，也就是三天后——秋四日，距离秋考十三天。 第124章 死期 “我会了！” 秋四日, 唐樱脚踏着剑，双指并拢在身前挥了挥，剑便随着她手指动的方向飞行。 虽然还有些不稳, 摇摇晃晃的，但她已经非常高兴了。 她飞起来了！御剑飞行了！ 唐樱不敢飞得太高, 贴着地小飞一圈。 不光她心满意足, 旁边的燕无咎、宫展眉、兰摇风等人, 眼里也满是欣慰。 唐樱收剑, 快乐道：“走，去吃午饭吧！” 到了这时候，芳馔堂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秋考之后, 冬考之前，就要迎来传闻中定最终胜负的八场考试，大家都情愿把吃饭这种不必要的时间省下来去修炼。 到了芳馔堂, 唐樱刚买好饭，天道便冒了泡。 【直播打算几点上？】 唐樱说：傍晚。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唐樱：？ 她嚼着味美多汁的虾球, 在心里说：你也爱看直播啊。 【还行吧。】这会儿倒又矜持了起来。 唐樱扒了口饭, 表面上毫无异样, 灵识却十分活跃，问天道：等我将天魔全部镇杀, 幽玄网遍及修真界, 任务也就完成了吧？到时候……你会怎么样呢？还会在我脑子里和我说话吗？ 【你知道这片金海是什么吗？】 唐樱说：我的识海吧……大概，上课的时候听岑先生讲过一点, 不过讲的不深，听说是要大乘期才会有的。 【哟,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唐樱：……好歹也在天下有名的云山学院学习了两年多, 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天道说：【所以答案你已经知道了。】 唐樱：嗯？ 【等到你镇杀完全部的天魔, 这片金海将会关闭，重新沉潜至你灵台深处，直到你修炼到大乘期，到时候与不与你说话，看我心情吧。】 唐樱：…… 她喝了口冰镇西瓜汁，舔舔唇。 金海之上的字迹一点点消失，过去她和天道常常这样聊天，但也不是特别经常，尤其是关于镇魔的事情走上正轨之后，天道出现的次数少了许多，当初觉得三十六天魔那么多，不知得镇到何年何月，如今一看，也快到头了。 唐樱想了想，把压在心中很久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原来在这个世界的唐樱去哪了？ 她站在浪潮涌动惊涛拍岸的金海上，紧绷着等待字迹显现。 天道说：【还以为你不会问了。】 【没有“这个世界的唐樱”。】 【从来只有你。】 唐樱呆了呆，迷惑不解：什么意思？那我爸妈呢？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契约机制。总之，他们就是你货真价实的父母。】 唐樱想了一会儿，懂了，幽幽道：就是我无意间和“恶魔”达成了契约，我的愿望是回到父母健在的时候，你替我达成这个愿望，代价是我穿越时空，来此异界，勇斗魔族，拯救世界！ 天道：【……】 【你怎么不想点好的，你看，你这一穿越，年轻十岁，长得更美，还成了修真界第一大名人，还交了男朋友！】 男朋友轻声细语地说：“发什么呆呢？大家都吃完了。” 唐樱骤然惊醒，连忙把最后一口西瓜汁喝掉，放下碗：“我也吃好了！” 一抬眼，发现不知何时，宫展眉他们都已经离开，偌大芳馔堂，只剩下她和燕无咎。 “人呢？” 燕无咎淡淡道：“在我叫你第六遍的时候，先走了。” 唐樱：“……” …… 傍晚时分，每个人打开幽玄玉收到的第一条消息，就是“樱の推送公告”。 新应用“所见万物”已上线。 这款应用中包含多个功能板块，长视频区，短视频区，还有直播区。是一款主打视频功能的应用。视频这东西，之前的幽玄玉用户在微言上已经见了不少，视频连线之前在快信上也上线了——虽然彼时限于幽玄之气不够，有地域局限，但许多人也对此啧啧惊叹，在猜测新应用是什么时，有人也猜过，会不会是对视频连线功能的扩大和独立，就像当年载道和论坛分家一样。 然而“所见万物”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而且，除了新应用，快信的视频功能也做了升级，不仅去除了地域限制，甚至可以多人视频了！ 唐樱抿了口梅子酒，盘腿坐在春屋屋顶的瓦片上，缓缓地念：“所见万物，旨在鼓励诸位分享你目之所见的一切美好。天、地、山、海、云、雨、花、树、星星、月亮……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人。你所见万物，让所有人也见一见。” 她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唇，低声道：“写的时候，我觉得我还写得挺真诚挺好的，念出来却很怪。” “没有啊，”燕无咎说，“是写得很好。” 唐樱放下幽玄玉，抬头看着夜空，说：“之所以想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记得我刚来时，觉得这里的景色无一不美，随便拍一拍肯定就会很好看。想要分享。人总是会有想要分享的时候，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找到那个可以分享的人，找不到就难免寂寞。” “嗯。” 唐樱说：“现在大家有‘所见万物’啦！” 她悄悄看了燕无咎一眼，其实刚刚本来想说现在她有燕无咎了，话到嘴边觉得肉麻，还是咽回去了。其实也不止燕无咎，现在还有乐九萤、宫展眉、蛮霓、余看霜他们…… 正想着，她的幽玄玉陡然响起铃声，是来自月黑风高夜的快信语音请求。 唐樱接了。 陈此夜痛心疾首：“这种好东西，你怎么才拿出来！” 唐樱：“……你是指，所见万物吗？” “不然呢？要是早三十年，在我闯荡秘境时就有这东西，我的名声，恐怕早就传遍三十六州了！” 唐樱只好安慰道：“现在也不晚。” “晚了！”陈此夜愤愤道，“我现在好歹也是一介道君，抛头露面的事早就不适合我做，也只有著书讲道符合我的身份。唉，我那游记，恐怕只有我飞升了，大家才会珍惜吧。” “加油！努力！陈师兄，你这样的天才，渡劫期都过去了，定然能飞升的！” 陈此夜沉默须臾，幽幽一叹，挂断了语音。 过了一会儿，他给唐樱发了文字消息。陈此夜正经写东西时，比他本人要严肃、有文化很多。他写了很长一段，认认真真夸了唐樱和“所见万物”，最后说，这个名字取得好，颇有禅意。 唐樱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 新应用的新奇玩法很快在修真界掀起浪潮，唐樱的幽玄玉锁进匣子，匣子交给燕无咎保管，她早中晚的时间都交给宫展眉乐九萤燕无咎等人支配，叫她必须沉入学习之中，这样才有希望在八场重大考试中取得好成绩，进入天玄地黄斋。 沉迷学习，直到秋考结束，唐樱才得到允许，重新拿回自己的幽玄玉看上半天。 一上网，她就惊愕地发现，当年她面试云山的事迹不知从哪传了出去，加上凤乖对她那番看山还是山的顶级评价，最终被用来完美地解释了“所见万物”的来历。 什么叫过度解读啊！ 唐樱已经习惯乃至麻木了，手都没抖，淡然地将夸张称赞她“不愧是樱姐”的帖子退出，甚至有点怀疑那是余看霜发的。 乐九萤拍了拍唐樱的肩膀：“唐唐，明天休息，去丹黛城吗？” “嗯？”唐樱回头，看到宫展眉几人也在，有些惊讶，“你们要一起去，去玩吗？” “是啊，去的话现在就出发！” 宫展眉解释道：“是缘机仙宗吴梦乾道君要在丹黛城讲半个时辰的道，大家都想去听听，也是学院放假给我们的原因。” 乐九萤叹道：“只是不知还能不能抢到好位置，听说两三天前太极塔就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了。” 唐樱掏出幽玄玉：“我问问道君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位置。” 乐九萤星星眼：“哇！唐唐你也太厉害了！” 唐樱说：“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吴梦乾便回道：“唐姑娘的请求，自然是没问题的。” 唐樱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所幸道君是个好人！让我们明日到时间过去找他就行。” 乐九萤说：“那咱们现在先去丹黛城吧，我想吃城里那家八宝鸭了！” …… 唐樱学会了御剑，自然用不着红雀了。 近来红雀在游苑吃好喝好，也肥了许多，业务能力下降，估计载唐樱他们也够呛。 大家便商量好，一起御剑出行。 从云山出去的不止他们，要去丹黛城的更不止云山学子。 到了城外，唐樱低头一看，当即想到初来修真界时，看到的云山考核排队场景，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到了。”项羿说，“丹黛城不允许直接御剑进城，大家先落地。” 唐樱完成了一次完美的长途御剑飞行，虽然累，但精神奕奕，连排队都没感觉到丝毫不耐，美滋滋的。 况且还有幽玄玉可以打发时间。 她划开锁屏，发现快信有新的消息，点击去是吴梦乾发来的。 “唐姑娘，明日我在丹黛城太极塔讲道，是我算出来我必须要去的。但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只有请姑娘到时多多小心。” 唐樱读了两遍这条消息，才隐约猜出一些意思。她心里“咯噔”一声，眼前好友们一张张兴奋快乐的面孔在她眼中陡然间灰了。 景泓的消息也来了。 一张截图。血魔问寒冰能否一见。 寒冰魔的幽玄玉在景泓手上，他一直密切关注着消息，这是第一次收到来自其他天魔的快信。 他十分谨慎，没有回复。 但沉默也是异样的。 血魔了然道：你也不在了。 景泓说：“血魔找寒冰定然有事，只是不知是何事。” 唐樱在衣袖上蹭干净手掌心的汗，回道：“明天应该就知道了。” 回复完，她立刻在金海上问天道：“我死了真的能帮我重生吧？真的吧真的吧？现在这个情形看起来我好像明天就要到死期了呜呜也不知道到时候疼不疼，还有，重生的话应该不会耽误我的考试吧……” 第125章 决战 翌日。 唐樱怀着宛如上坟的心情, 坐到太极塔下广场最前排。 前排大多是关系户，云山的学生，鹤梦的学生，丹黛城邵家的。唐樱看见了邵龙亭, 还有他妹妹邵小金。 邵小金得知今天唐樱也在, 把自己拧成麻花要看看唐樱真面目，被她哥一把按下去：“坐好！大庭广众有没有点样子！” 邵小金今年也有十六岁了, 出落得亭亭玉立, 却格外不拘小节：“是哥你太没用了！居然错过了认识唐樱的机会。” 邵龙亭：“……” 他牙痒痒道：“要不是当年你泄露惠虚上君玉号, 惹出麻烦，我能无颜再与唐姑娘结交吗？” 邵小金：“哼。” 邵龙亭叹道：“你要是真想认识她, 不若好好修炼, 等明年春云山开山招考, 你努力做她师妹去罢。” 邵小金道：“那是必须！二姐能上我肯定也能！” 唐樱摸了摸春玉耳珰, 头一次有些嫌它功能太强大，将邵氏兄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恐怕这对兄妹怎么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唐樱能不能继续留在云山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还是问题。 若说出来，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唐樱呼出口气, 暂时将成绩的问题抛之脑后, 把注意力放在这场难得一见的讲道上来。 太极塔下乌泱泱的人，有坐着的, 也有飞在天上的。天上的多是唐樱熟悉的上君，前来帮助维持秩序, 也是听到吴梦乾道君算出此事不安, 怕有隐患, 因而来此作为一道保护屏障, 若发生意外, 他们能做抵挡。 唐樱心情沉重，按捺住一次次唉声叹气的冲动，尽量上自己维持住表面上的平常。 ……但好像平常过了头。 “唐樱好冷静，”鱼恬和乐九萤说，“一看就是看惯了大场面的，不像我们，难得见一次道君这么激动。” 唐樱：“……” 欲哭无泪。 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钟声洪亮敲响，伴随着这古老的声音如同水波一般漾开，人群也缓缓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太极塔下方那处玉铸成的讲道台。 吴梦乾身着宽袍大袖的青蓝色道衣，步入讲道台上，盘腿端坐，面色肃穆，张口直入正题，毫无废话。 唐樱都有点讶异，自己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吴梦乾所讲述的古籍、历史、名人、典故，她都能在脑海中和自己所学的知识一一对上号，看来这段日子的恶补学习确实有用。 因为能够听懂，甚至能够听懂言外之意，唐樱很快沉浸在了吴梦乾的讲道之中。不光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如痴如醉，以太极塔为中心的偌大广场，数万人屏息静气，只有吴梦乾的讲道声潺潺流入每个人的耳中、心里。 唐樱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在不自觉地进入极其玄妙和奇异的境界，她此前已经金丹八层，今天看来能够突破到九层。之后，离元婴期就不远了。 她呼吸吐纳极有规律，广场上的数万人中有灵性的、摸到突破门槛的，都和唐樱陷入了相似的状态。他们听到的已经不再是吴梦乾说的话，而是更直接的交流，是灵气与灵气间涌动传递着信息，是呼吸与呼吸间诉说着故事…… 唐樱模模糊糊地想，怪不得道君讲道这么多人趋之若鹜，这种状态还……挺舒服的。 她任由自己懒洋洋地沉下去。 像是沉在一片温暖的海里，回到生命最原初的状态…… 突然！ 一切翻江倒海起来！ 唐樱只觉得灵气逆流，胸口一闷，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她睁开眼，恍恍惚惚，发现事情好像不对。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 不知道因为什么身边本来听讲道的人都作鸟兽状逃散了。 不知道为什么燕无咎扶着她的肩膀手足无措好像要哭了…… 唐樱一低头，知道了。 诶嘿，原来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被袭击了，前胸全是血。 再仔细一看—— 她的心脏呢！！！ 漫长的耳鸣过去，唐樱总算听到了燕无咎的声音，也总算能够开口了。她安慰地拍拍燕无咎的后背，说：“我没事。” 燕无咎吼道：“别说话！” 他的手掌捂住她胸口的窟窿，灵气为她止血，然而那场景凄惨又可怜，显得很徒劳无功。 唐樱咳嗽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想知道是谁干的。燕无咎都快疯了！ 以她和他为中心出现了三丈的真空地带，除了他们，只有天魔。 血魔那双漆黑鹰爪上，正托着她扑通扑通跳的鲜活心脏。 见唐樱的目光转过来，他便弯唇露出一抹残酷冷笑，当着她的面，捏碎了。 “哎呀。”唐樱下意识叫了一声。 “哎呀。”有人几乎与她同时惊呼一声。 “你还是把她弄坏了，”女人的声音轻柔中透着嗔怪，“不是说好给我留个全尸的嘛。” 媚魔不耐烦道：“她杀了那么多天魔，用那样的方式，我们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女人还是叹了口气。 血魔、媚魔、毒雾、狂魔和刀魔让开一些，叫华韵映入唐樱眼帘。 “华韵。”唐樱有点震惊，也有点伤心。 “阿樱，”华韵笑得眉眼弯弯，说，“放心，你这样美，残缺了也有残缺的美，我会好好珍藏你的。” 唐樱：“……” 咚！ 整个天地震颤了一下，天空仿佛要破碎一般。 狂魔沉声说：“是吴梦乾在破阵，我出去会他。” 他转身出去。 媚魔也说：“我出去对付那几个渡劫期的，你们把他俩好好解决了。” 唐樱想要起身说什么，燕无咎一把把她按下去：“别动！” 他的嗓音在颤，语无伦次：“我把止血的药和符给你，我帮你弄好，你不要动，你现在不能动知不知道！” “我没事！” “你怎么没事！” “我真的——” 燕无咎一只手捂着唐樱的心口，一只手摸了几次才摸到他戴的那项链，他咬紧牙，用力一拽，项链从他脊柱深处抽出，带出一串血珠和浓郁得差不多要凝成黑色水滴的魔气。 唐樱顿时知道他要做什么，用尽力气喊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和天道有契约的，我不会死，你看我心脏没了还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燕无咎，燕无咎！——” 燕无咎仅存的理智是将他乾坤袋中的止血符和药膏都掏出来，满满当当堆在唐樱身边，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理智分辨唐樱说了什么，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然后转身冲向那些天魔。 “燕无咎！” 唐樱想追上去，爬起来的刹那却头晕目眩地趔趄了一下，摔在地上。 失血过多和这样重的伤势还是让她有点虚弱。 “我的金手指呢天道，”唐樱抓了把回复丹塞嘴里，一边仓促往下咽一边朝天道喊，“大哥，你忠实的打工人的男朋友现在很危险，救命啊！！！” 咚！ 天地震颤，是天魔布下的阵法外，有人试图进来帮助他们。 乐九萤目睹了整个过程。她是妖，听不太懂吴梦乾所说的种种机缘因果，也有些嗤之以鼻，别人闭眼是太沉浸深陷其中，乐九萤闭眼是因为听困了昏昏欲睡。 因而别人无所知觉时，乐九萤猛然就睁开眼睛，回头捕捉到那极阴冷的气息。 华韵站在人群中，朝她人畜无害的笑。 乐九萤见过华韵一次，在丹黛城，和唐樱一起。她有些疑惑，歪着脑袋盯着华韵，华韵一步步朝她的方向走来，她华丽宽大的衣袖中藏着什么…… 一团腥臭的雾猝然喷出，乐九萤整个呆住，猝不及防，皱着眉头多吸了几口，一边恶心吐了，一边推着身边的兰摇风和宫展眉，叫他们醒醒，还使劲朝天上的上君们招手。 毒雾“咦”了一声。 乐九萤呸道：“毒我之前好歹调查一下我是什么好吧。” 听讲道的人陆陆续续醒了。 其他天魔也逐渐现身。 刀魔一条胳膊都成了巨大刀刃，他脸色苍白，慢悠悠地以唐樱为中心开始画圈。 醒来的人看着眼前的状况，恐惧先于一切，大多逃开。 云山学生有不愿意丢下唐樱和燕无咎走的，被空和等几位上君硬生生拖离。 “唐唐！” “唐樱！” 乐九萤、宫展眉几人叫她，却始终没能把她叫醒，所幸在最后的时刻，他们看见唐樱身边的燕无咎睁开了眼睛。 最后圈成，刀魔一半的身体在圈内，一半的身体在圈外。在圈内的那一半浑身长出雪亮刀刃，几乎看不出人形，在圈外的那一半则是一俊美中透出几分邪气的男子，他垂着眼，那化作巨刀的手指着呆呆站在不远处的蒋刃宜，低声说：“你和她长得好像。” 蒋刃宜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天魔，从小到大听闻的关于天魔的恐怖事迹在她脑中走马观花地回顾一遍，她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甚至没有勇气问一句“她是谁”“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只有在亲身面对天魔可怖的气场时，回忆起网上流传的唐樱事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唐樱是多么厉害多么传奇的人物。 此刻的蒋刃宜就是如此。 刀魔却只在盯了她几息后便收起刀，转身踏进圈内，身形完全隐没。 半晌后，蒋刃宜才呼出一口气。 她身边的其他学生也是。 他们低喃着：“太恐怖了……似乎差一点就要死了……” …… 阵内。 浓白毒雾扩散开来，唐樱又开始耳鸣。她咳嗽了两声，很快发现血已经不再流，视线也清晰了很多，不远处的搏斗的声音格外明显，她已经认不出来燕无咎，都是些奇怪的影子交错在一起，有无数的刀出鞘的声音，有低低的怒吼，还有利刃刺入身体的血水搅动声。 “幻阵，先开幻阵。”唐樱冷静下来，说给自己听。 她已经察觉到身上的力气开始恢复，是天道在为她修复身体。修复很痛，正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讲道的前一天晚上，她和天道聊了彻夜。天道半遮半掩地肯定了她对此次讲道的不祥预感，并积极和她讨论了可以反击的方法。 唐樱提议一：把道君们都叫上，到时候不管天魔混不混进听道的人群，以道君的能力，定然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发现并解决。 天道：【x】 唐樱：理由？ 天道：【没有理由。你也可以试试，会发现叫不来。】 唐樱：…… 唐樱提议二：准备好渡劫期的上君，尤其是容易招雷劫的，到时候坐在唐樱周围，等天魔来了，一个抱住一个，等天雷往死里劈他们！ 天道：【x】 唐樱：为什么？修真界渡劫期少说千八百，难道就一个陈此夜？ 天道：【那倒不是，惠虚也经常被雷劈，但他比较会躲。】 唐樱：那为什么不行？ 天道：【天雷只对暴露在外的恶欲之虫起作用。天魔体内的恶欲无法分离而出，天雷劈天魔起不到那样的作用。】 唐樱：…… 唐樱提议三……她提不出来了，掀桌道：那我到时候怎么办？ 天道似乎早就在等她这一问：【用你的金手指啊。】 唐樱愣了一下。 她迟疑道：“你是说……幻阵？可我才金丹期，金丹期的幻阵能起什么作用？” 天道说：【我给你临时开个挂，你有一刻钟的时间。】 …… 这一刻钟，是修复她身体的一刻钟。在这一刻钟内，是天道的力量涌荡在她四肢百骸和每一条经脉，涌荡在她丹田和她空荡荡的胸口。 这一刻钟，她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同时这一刻钟，她拥有这东西陆三十六州最强大的修为。 所以，首先，打开幻阵。 嗡—— 纯白的光一时间驱尽浑浊的雾。 山谷。 明亮的山谷。 藤蔓绕枝，蛛网附石，善恶虫噬； 琴音致妄，暗蝠梦魇，游戏人间。 贪食，画皮，寒冰，火焰。 笑啊，哭啊，醉啊，恨啊…… 魔。 唐樱站起来，身上镀者一层璀璨金光，如神如佛。 她看见了燕无咎，他苍白的皮肤上蠕动着黑色花纹，是恶欲之中在他体内疯狂，他的瞳孔是毫无感情的暗金，却在流泪。他的手扼住了血魔的脖颈，他身体数处被刀贯穿，血和魔气纠缠在一起，伤口同时撕裂和愈合，他浑然不在乎，只满心满意地恨着血魔，恨他杀死他的爱人，他狂怒地吼道：“去死！去死！去死！！” 唐樱在颤抖。 她抬手摸到自己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湿漉漉的了。她哽咽着强迫自己想接下来的步骤，和天道商量过的，商量的时候气氛分明十分轻松，好像把剩下的天魔一网打尽是件非常轻松的事。 先开幻阵。 然后用藤蔓和蛛网束缚他们。 用梦妄扰乱他们。 让他们醉，让他们不受自控地哭、笑、爱、恨，让他们迷乱发狂，让他们身临坠星谷玩残酷的游戏。 “厮杀吧，活下来的那个可以获得你们心心念念想要的楼凌。”这是足以诱惑他们的台词，是唐樱和天道商量好的。但她说不出来。 咚——！ 天魔的阵法破了！ “厮杀吧，”唐樱咬着牙，声音空灵，施加着原本属于诱惑之魔的力量，“厮杀吧，你们本来就恨彼此，不是吗？” 藤蔓缠上他们的四肢和脖颈，蛛网在他们的五官上编织着密不透风。 天魔跌入妄梦之中，濒临昏睡。 “阿樱……”华韵低低地，近乎呻吟地叫了一声，她笑了起来，断续道，“好可惜啊阿樱……你不带楼凌来见我，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这样美……这样美……阿樱，还要超过你的美……” 她倒了下去。 阵法外，太极塔下，偌大广场，只剩下寥寥几人。 空成风尘仆仆，刚刚赶到。 他望着阵法里倒下去的华韵，她仿佛做的是美梦，睡颜恬淡，绝世的容貌背后隐藏的却是个天生的魔。 空成攥紧了手中画卷，良久，别开眼，随便抓了个人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那人也极其迷惘地摇了摇头。 “你不可能这样还不死，你只是金丹期。”媚魔贴着唐樱，用一把剑刺穿她的丹田，“这样呢？这样你还能活吗？” 唐樱转身，拧断她的脖子，言简意赅：“能。” 媚魔从喉咙里挤出笑声，把自己的脖子扳正，她试图用魅惑，但唐樱先一步用蛛网将她全身裹紧。 然后是梦，是妄，是诱惑之音。 在这里的天魔是最后的天魔，是最难对付的天魔，他们没有一下子就沉入妄梦之中，而是反复挣扎，反复痊愈，反反复复，在这一刻钟的时间内，唐樱不止一次挨了血魔的爪，被刀魔捅了刀，被毒雾包裹得几乎窒息……她和他们转瞬间对抗了无数次，直到精疲力尽、大汗淋漓。 直到她失去神力。 偌大太极塔广场，躺着六个天魔。 唐樱瘫软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惠虚和蛮霓他们才反应过来，冲过来将他们带去该去的州。 “燕无咎。”唐樱对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 燕无咎单膝跪在地上，垂着头，血水顺着他的发低落，他的金眸暗淡。 没有人敢靠近他，此时此刻，他是现场仅剩的、唯一的魔。 唐樱强撑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边。 她缓缓弯下腰，靠在他的脊背上，抱住他，轻轻地叫：“燕无咎，我活着呢。你听。” “唐、樱？” “嗯，”唐樱的脸颊贴着他被血濡湿的颈后，“你听，我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唐樱蹭了蹭他后颈：“听到没？特有力，特活泼！我说我没事，你偏不信——” 燕无咎蓦地转身，一下将她抱在怀里。 他也没有力气，被唐樱一压，向后仰去，倒在地上。而后流着泪笑了。 “哎，”唐樱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闷声说，“辞露姐的桃花符还是准的哦。其实我本来……算了……反正现在……” 她抬眼，正好看到燕无咎身上的魔气全都往他体内收敛，皮肤上的黑色纹路消退，眼瞳逐渐变为正常的黑色。 这个少年，为她疯魔，也为她清醒。 唐樱往上蹭了蹭，亲了亲他的鼻梁，小声说：“我爱你。” 许久，“我也……”燕无咎哑声说，“爱你。” …… [万物直播]云山薛仲正的直播间 弹幕： “打完了？” “天魔哪去了？” “代我觞羽学院的兄弟问一声这是不是意味着翼洲要通网了？” “那是唐樱和谁啊？镜头不能再近点吗？看不清。” 薛仲正站在太极塔三层，扒着栏杆，眼睛还是直的：“朋友们，看到没有，听到没有！对不起刚才我手抖得厉害可能画面不是很清晰但是这样的时刻能全程直播我觉得我已经很厉害了……言归正传你们看见没听到没！多么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我看到有人问唐樱和谁，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燕无咎！那个燕家小姐和魔尊的孩子！听说绿江有一篇以他们为原型写的小说，叫什么来着我回去找找……” “唐樱和燕无咎？”弹幕确认了一下这两个名字。 薛仲正发着抖，心情混合着恐惧和兴奋，说起话来就停不下。他从云山入学说起，将云山内部流传的唐樱和燕无咎的故事仔仔细细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 唐樱陪着燕无咎去了云山药室，又依次序镇了天魔，最后会云山昏天黑地睡了一觉，才得空喘息。 然后一觉醒来发现了两件事。 一，她秋考考了四十八名，离进天玄地黄斋又迈近了一大步； 二，她和燕无咎的爱情故事传遍了修真界。 唐樱：？？？ 第126章 渡劫 啪！ 说书人一拍醒木, 朗声道：“上回书说道，自上一次人魔大战之后，魔族日渐式微……”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唐樱周身幻景变幻不断，藤蔓与蛛网齐飞, 将那几个天魔困得严严实实！那刀魔浑身生出刀刃, 将藤蔓与蛛网切断，探身挥刀斩向唐樱！电光石火之间, 那魔尊之子燕无咎徒手握住刀魔背后生出的刀刃, 将那与天魔共生的刀生生从他体内拔出！刀魔吃痛, 攻势一弱，唐樱铁藤便继续缠上去！……天魔一一倒下, 太极塔下血流成河, 天公作美, 凄然落雪……唐樱一步步走向燕无咎, 两人在夜雪中……” 唐樱霍然起身，狂奔出茶馆。 通生俊在她后头追道：“唐姑娘！唐姑娘，你跑啥啊！” 唐樱站在丹黛城大马路上，喘着气想, 这还不跑？听说书人将她跟燕无咎怎么接吻？太羞耻了。 当初在茶楼酒肆听得都是惠虚他们除魔的故事, 唐樱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这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主人公。 通生俊追出来, 笑道：“现在整个丹黛城的说书人都在说这一段呢！还有被请去别的州说的，都当他们亲眼见过一样。” 唐樱说：“毕竟是发生在丹黛城的事。” 通生俊说：“哈哈, 是啊。只是到底比不上亲历者, 唐姑娘要是愿意, 可以和在下说一说？” “啊, ”唐樱看到不远处的一人, 道，“多谢通生兄陪我喝了这一顿下午茶，我等的人来了。” 通生俊朝她看过去的方向张了一眼：“您是约了空成上君啊！那您二位忙吧，我在采星驰，有时随时找我。” 唐樱说：“行，辛苦了。” 通生俊大方地一挥手，与她作别。 空成的神情，比唐樱与他初识时更冷峻了。 见到唐樱，他先问了一句：“燕无咎怎么样了？” “还没有醒。” 那天太极塔一战后，唐樱和燕无咎都晕了过去，因两人都是云山的学生，故而凤乖来将他们领回了云山。一开始是苗如查看他们的情况，唐樱醒得很快，而且身上几乎没有一点伤，晕过去只是因为太累了。 醒来后，唐樱马不停蹄去了几个州镇魔，再回云山睡了沉沉的一觉。 再次醒来，她查看了她的秋考成绩，收到了空成的消息。 空成说，华韵留了东西给她。 直至唐樱出发来丹黛城见空成之前，燕无咎还昏睡着。 空成道：“别担心，蛮霓去找吟屏来了。” “吟屏上君？” “嗯，她也是医修出身。最迟今晚就能到云山，我收到她出关的消息了。” 唐樱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聊完燕无咎，唐樱才想起问华韵：“她……华韵，留了什么东西？” “画。”空成说。 “啊？”唐樱愣了一下，“什么画？” “你的画像，”空成说，“还有许多，应该是为你那个游戏画的，还有一封信。她……她之前不是说，想跟你提一个要求吗？那封信，大概是说这件事吧。” “我的画像画完了吗？” “画完了。” “不是说还要好几个时辰……” 空成顿了顿，回忆确认了一下，说：“画完了。她在丹黛城租了个小院子，我带你过去。” 院子离太极塔不远，在丹黛城最繁华中心的一处幽静之地。这里出了名的租金昂贵，底价以上品灵石起论。 华韵不喜欢待在一个地方画画，除了和唐樱约好时间地点的时候，她常常四处走动，相对来说，这个院子是她待的比较多的地方了。 空成推开院门。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恍如隔世。 “这里是华韵的书房，”空成说，“画都在里面。” 唐樱推门而入，一时间，引入眼帘的是无数画卷，空气里还残余着笔墨清香。 计划中的新游戏《九天霓裳》是一款换装游戏，唐樱和紫雀馆谈成了合作，华韵将那些衣服的神韵完全融入了画里。 最早和华韵谈这个的时候，华韵就说了，她不会画衣服，只会画人，她要衣服的样品，然后要找人穿，她才能画得出来。 唐樱满足了她。 这些画像上，便是一张张迥异的面孔，一件件繁复美丽的衣服。 书桌上则放着一封信。 写着“阿樱亲启”。 唐樱一边猜测她到底写了什么，一边拆开信件。信纸薄薄一张，第一行只有五个字：“阿樱，我想活。” - 阿樱，我想活。 但你若看到这封信，我定然已经死了。 我早猜到天底下没有能长生不死的例外，正如修道之人再青春永驻，寿数将尽之日也会刹那红颜枯骨。 我有一个要求，我想你应该会答应的。 叫《华裳》吧。 - 唐樱沉默地折起信纸，收入信封，再将信封收进袖中。 空成说：“这些画你都是要带走的吧？” 唐樱点头道：“嗯。” 空成说：“还有你的画像。” 他指了一下，唐樱这才发现，墙壁上挂着一幅画，被用丝绸盖住了。她走过去掀开，丝绸水一样流下去，露出一位嫣然含笑的美人。 “哇……”唐樱喃喃，“我都不知道，我竟这么漂亮。” 空成说：“她的画是极好的。” …… 唐樱听说“空成这次真的被逐出浮空岛了”这消息，是在论坛。 得到确认，则是吟屏亲口和她说的。 “我们当年打过赌，赌空成还能在浮空岛待几年，他和浮空岛格格不入，欲念太重心思太沉，惠虚赌的百年，乌恪五十年，蛮霓二十年，我说十年。看来是我赢了。” 彼时吟屏在云山药田搭了个半敞开的小屋子，晒太阳，悠悠地和唐樱说：“不仅如此，当时我们还赌，是浮空岛先受不了空成把他赶出去，还是空成自己先退出，他们都觉得是前者，我赌的后者。又赢一着。” 网上流传的版本是浮空岛将空成逐出，从名册上消去他的名字，他的师父不再是他的师父，师兄弟不再是他师兄弟。 而吟屏所知的事实是，空成自己选择了与浮空岛断绝关系，还俗云游。 至于为何会如此，吟屏说：“为了渡劫吧。也到年纪了，现行的修炼方式走不通，就要试试别的，否则干等着大劫当头，一死了之么？” 唐樱心中隐隐想，吟屏赌对了前两样，但这一次，恐怕她错了。 空成的大劫在早些时刻悄无声息地降临，他无知无觉，等惊醒时，才发现决定他命运的劫难已经来过，而他没有渡过。 吟屏望着太阳叹息：“渡劫期太难，我看了陈此夜的事迹，心中颇羡慕。我也常被雷劈的。” 唐樱：“……” 吟屏和唐樱想象中不一样。 被韦照先生认证过的修真界的第一美人，传闻甚多，还制出了天下爱茶者交口荐誉的吟屏茶，又是医修出身……唐樱还以为她是恬淡的、素雅的美人，谁料，初见，唐樱在药室担忧地查看燕无咎的情况，都没发现一身黑衣坐在角落的花吟屏。 直到她出声：“你就是唐樱？” 唐樱吓了一跳，转身惊道：“你是谁？” 吟屏笑：“花吟屏。久仰大名啊唐姑娘。” 她站起身，手里正捏着一条蛇，将蛇牙中的毒液挤到她另一只手里的白瓷罐里。 唐樱莫名替乐九萤抖了抖。 吟屏道：“坐，歇会儿，我这味药还得再配小一刻钟。” 唐樱便眼睁睁看着她放完蛇毒放蜘蛛，放完蜘蛛放蟾蜍，然后是腥臭的泥土、灰尘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血。吟屏全程面不改色。 “……这是什么药啊。”唐樱不由地担心起来，吟屏上君的姿态一点都不像在炼丹药，而像是在炼什么黑暗魔药。 吟屏笑得露出森森白齿：“我看过了，这小子迟迟不醒，不是身体的缘故，我给他下一剂猛的试试。” 燕无咎就是这么醒的。 唐樱没敢告诉他这残酷的真相。 第127章 告别啦 象央子制了新的项链给燕无咎, 唐樱还记得那天他抽出它的场景，这次便满心狐疑张望着要看燕无咎是怎么带上去的。 燕无咎刚醒，还有些虚弱, 脸色苍白, 但力气出奇的大, 把唐樱推出药室，砰地关上门。 唐樱曲线救国, 垫着脚去趴窗户：“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嘛？” 燕无咎：“……” 他很快戴好链子出来，面无表情地揉了揉唐樱的脑袋。 唐樱扒拉他的衣领，揪着项链一寸寸地看。 燕无咎苍白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 一把扯开唐樱的手，道：“姑娘家！” 唐樱：“……你这语气，好像我爹。” 燕无咎：“……” “行了，”不远处的凤乖说，“既然醒了，就去考试吧。” “考试？？？”唐樱大惊失色。 凤乖说：“今天是八场中的第一场，赶得巧, 不然这场若是缺考，后面要追上来可要花不少力气。” 唐樱和燕无咎走在云山主峰路上, 才发现云山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凤乖说：“都是考官。” 唐樱呆道：“这考试究竟是怎么考的, 要这么多考官？” 凤乖讲了规则, 唐樱的下巴便掉到了地上。 八场考试，每一场考五天，休息五天, 冬八日进行最后的冬考, 十日公布天玄斋和地黄斋的名单, 十三日放假。 唐樱艰难地确认了一遍：“一场, 五天？不吃不喝不睡，五天？” 凤乖笑道：“以你们此刻的修为，不吃不喝不睡五天，还不简单？” 唐樱想说一点都不简单！ 她都没空和燕无咎抒发一些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导致郁结在她心中的感情，就被马不停蹄地推入了考场。 唐樱不知道，在她到处奔波、一门心思眼巴巴地盼着燕无咎醒时，学院已经嗅到了幽玄玉的大势，决定尝试一下前沿的玩法。 除了考官，还有专门的“惊照官”。 惊照官分为两种，一种负责拍摄学生们考试的视频，全景近景中景特写，各有人负责；另一种则是直播——主视角由凤乖掌控，他有多年操控追影镜的经验，直播与那的原理相似的。 第一场大考，是偏向文史数这些理论性的考核。 其中以天为区分，分为数场小考。 第一天是坐在教室答题，唐樱粗略数了一下，题目至少二十张，她心如死灰，什么感情都抛到了脑后，只咬紧牙关集中注意力答题。 第二天是与考官面对面答题及答辩，每一个考官对三个学生，会轮流提问，也会让他们自行讨论。 唐樱分到的是别斋的学生，她对他们不大熟悉，他们对她则恭敬有加，讨论环节的问题是“极辉上君当年渡劫因何失败，我们从中能汲取到什么教训”，两人都等着唐樱先开口。 唐樱沉默须臾，试探道：“因为没有躲过大劫？” 两人都愣了一下，因为这显然是一句正确的废话，不过思及凤乖院长所说的看山还是看，两人都交口称赞起来。 唐樱：“……” 第三天继续答题，只不过题目方向与第一天不太一样。第一天是知识性的题目，第三天的问题则抽象很多。“是如何突破至金丹，写出详细步骤”“内视丹田，画出你的丹田景象”“假如你遇到以下场景，你会怎么做”“如若凡人聚集之地发生天灾人祸，你会如何去做”…… 唐樱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在考公务员写申论。她当年是考过的，只是没考上…… 只走了一刹的神，唐樱就又提笔写了起来。多年考试经验告诉她，不管会不会，就写，硬写，写满！ 第四天继续答辩。这天的问题要比第二天尖锐许多，一道道，都堪比修真界电车难题。考官显然是有意让他们三人吵起来，他们吵得愈烈，考官愈是面带笑容、津津有味。 吵了一天，唐樱嗓子算是废了。 在黎明前那段黑暗的时刻，第五天到来之前的这一小段时间，他们可以休息一会儿。唐樱两眼发直，盯着天，想，不知道第五天考什么，不知道成绩是怎么算的，感觉她答的并不好。 天一亮，预示着第五日到来。 宫意欢在众人如狼的目光中踏进斋室——因为分组不同，斋室中混着不同的学生，唐樱考试的斋室不在飞泉斋，而在朝霞斋，好在宫展眉也在，她偶尔喘息时，还能找宫展眉聊两句缓解压力。 “今天不用急，”宫意欢面带微笑，“今天的考核内容很简单，只有一项，我叫到的人，站到最前面分享这几天考试下来你的感受。” 她一个个叫人上去。大家都有点懵，有些寥寥几句说完，有些则长篇大论，有人大吐苦水，也有人谨慎地说虽然很累但学习良多。 轮到唐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唐樱努力动了动累到僵硬的脑子，说：“很累，很难，但跳开来看，还挺有意思。要是有机会，我还挺想做一做考官那个角色。嗯，我说完了。” 掌声雷动。 唐樱：？ 宫意欢笑容未变，向她颔首示意她可以下去，继续喊下一个人。 凤乖把直播的画面从唐樱的特写切成全景，对着将近二十万人的直播间观众笑道：“唐樱的确与众不同，是不是？当年我亲自将她招进来的……” 考试结束后，唐樱扑到自己春屋的床上，恨不得立马去会周公，好好睡上一觉。 也只有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真忙啊。 一闭眼，陷入不是黑甜梦乡，而是坠星谷。 这一次的坠星谷中，没有燕无咎，没有道君，只有天魔和厮杀。 她当初说的那句话，“厮杀吧，你们本来就恨彼此，不是吗？”竟然真的起了效果。 坠星谷中血流成河，六位不死的天魔残留的尸身比六十人还多，他们还在自愈，继续用尽手段想要杀死对方，而这情景，直到唐樱出现才暂停。 “等等，”唐樱不知道是喃喃自语还是和天道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不应该是他们以小孩子的面貌出现，可可爱爱地送我一些东西，做最后的告别吗？” 【你不想看一看这场景吗？这些杀人恶魔互相厮杀，看得叫人心里爽快，算我送你的福利。】 唐樱：“……谢谢，无福消受，能切换到正常的频道了吗？” 【稍等，有几段极深的执念需要你帮他们消化一下。】 唐樱：“执念？” 【不多，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刀魔蒋岑，一个是华韵。】 唐樱听天道提到华韵，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嗓子有些紧：“……什么执念？” 【先看蒋岑的吧。】 蒋岑这个名字，唐樱是有印象的。据说生前就是极为嗜杀的邪魔，自创了一套极为出色的刀法，他修炼天赋极高，即便心术不正，但心道坚定，最后只差一点就飞升成仙了。 唐樱走进蒋岑执念之中，入目是一张极美的脸。唐樱傻了一下，这张脸……八分像蒋刃宜。等等，蒋岑，蒋刃宜？蒋刃宜祖上和蒋岑有血脉关系？ 蒋岑的执念，是个令唐樱觉得唏嘘又感慨的故事。蒋岑无父无母，自幼拜师学刀，敬师如父，和师父的女儿、他的小师妹也是青梅竹马。两人很年轻时就两情相悦，结为道侣，然而随着修炼，他们渐渐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道。师妹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而蒋岑……蒋岑成了那个最大的“不平”。 师妹日渐痛苦，直到一天，她看到蒋岑手上鲜血未干便要抱他们的女儿，心弦骤然崩断，一刀斩断两人结契之书，道从此与他情缘两断，最好此生不复相见。 蒋岑也崩了，怒过后，提出想要女儿，师妹说绝不可能将女儿留给他。两人为此争执，很快变成了大打出手，师妹不敌落败，蒋岑杀惯了人，没收住手，等反应过来，他才发现他已经将自己最爱的人杀死了。 此后一生，他愈发嗜杀，满心恨意，但因自欺欺人，掩盖了记忆，他自欺欺人，不知恨意从何而来，也不知师妹去了哪里。他一直想着要找回师妹，直到死，直到成了天魔，直到把一切忘记，他都没有找到她，也不可能找到她。 而他们的女儿，更是在他选择将那段痛苦记忆掩埋到深处时，便被他抛弃在了别处。他女儿自己竭力辛苦长大，早忘记了父亲是谁。 唐樱看着执念最后定格在蒋岑那张英俊的、茫然的脸，还是没忍住：“好渣啊。” 她对天道说：“他师妹和女儿都太惨了，我看之前还在想之后要不要和蒋刃宜分享一下她的惊天身世，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告诉他，他师妹已经死了，执念便会崩溃消散。】 唐樱非常乐意，搓了搓手，清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别找了，你找不到的，是你亲手把她杀了，你分明记得一切，何必继续这样自欺欺人下去？” 蒋岑的眼角抽了抽，一行血泪流了下来。他捂脸痛哭。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 而那执念之境也逐渐崩溃消散，蒋岑后知后觉，起来徒劳地伸着手想去抓那保存着师妹容颜的碎片，然而它们全都泡影般消散了，他什么也抓不住。 【很好！解决一个。然后是华韵。】 对待华韵，唐樱就没法像对待蒋岑那样轻松了。 她深呼吸一口，莫名地整了整衣领和头发。 华韵仍然是娉娉袅袅的美丽，含着盈盈笑意望着唐樱：“新游戏上线了吗？” 唐樱：……噶？ 她呆了呆，才答：“没。” 华韵眼前不知何时多了张桌子，上面笔墨俱全，她一边画画，一边轻描淡写道：“那现在去上吧，不亲眼见着《华裳》上线，我怎么能走？” 唐樱简直凌乱了，她讷讷道：“可是，主人公的脸还没有定。” 华韵有些不满：“……我画了那么多张脸……” 她突然一顿，话锋一转：“那我再赠你一张。” 华韵从袖中抽出一副画卷，递给唐樱：“这是我画的第一个美人，颇具纪念意义吧？” 她缓缓展开，露出一张少女的脸。 唐樱又呆了一呆：“……这，好像你。” “这就是我。”她歪了歪头，“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成了天魔之后的我，和之前的我，不是同一个人，我是这样认为的。” 华韵见唐樱迟迟没动，说：“不行吗？” 唐樱接过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行。” 华韵柔若无骨的手轻轻一挥：“那去吧。” 半夜丑时，整个云山学院安静得只有风声和虫鸣，在被连续五天的考试折磨之后，每个人都睡得有生以来从未这样香甜过。 只有唐樱，坚强地起床，坚强地做了对《华裳》的最后调整，在天亮之际，上线新游戏。 …… [闲聊]樱姐不愧是樱姐！经历了那样高强度的恐怖考核，居然还紧跟着发布了新游戏！ 楼主：不说了，为了突破，我得赶紧去看看这新游戏是怎么玩的，又蕴含着哪些突破之道！ 过了一会儿，楼主摸不着头脑地重新出现：这有什么好玩的？给女子换装？还要打分看漂不漂亮？越漂亮修炼越快？？？ 一天后，楼主：请问元婴期在云州有什么比较适合的挣灵石的工作？商店的衣服太漂亮了，别家华华有，我女儿也得有！ …… 唐樱没空监测舆情，忙完后躺倒在床上想睡觉，一眨眼，华韵不见了，桌椅笔墨纸研都还在，画已成型——是栩栩如生的空成。 缩水的、小小的、憨态可掬的华韵踩着椅子，探头看到桌上的画，歪头道：“诶？这个哥哥好漂亮。” 唐樱忍不住开口：“你……” 她一出声，华韵注意到她，眼睛登时一亮：“姐姐，你更漂亮！” 唐樱：……这一幕，好熟悉的感觉。 第128章 正文完结 天刚蒙蒙亮, 唐樱睁着眼，呆滞地望着春屋的天花板。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 将落在床上的空成画像和蒋岑刀谱拿起来, 放到书桌上，然后重新躺回床上。 万籁俱寂, 云山学生还在酣睡，唐樱幽幽道：“我睡不着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和几位幼态天魔告了别。流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大家聊聊天, 每个人赠予唐樱一样东西, 这东西象征着唐樱能够获得的技能。然后他们离去、消失。 但唐樱的心情就是与之前不同。她朝天道漫无目的地抱怨了两句，天道竟然颇有耐心、不着痕迹地安慰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樱还是睡着了。 这次她总算真正睡了个好觉，再醒来，天边挂着一抹斜阳, 唐樱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有点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傍晚。 直到乐九萤敲响她的房门，她才醒过神，草草穿好衣服，跑出去。 乐九萤靠着门框晃啊晃：“听说成绩出来啦，一起去看？” “好啊，”唐樱顺便问, “现在是什么时辰啊？” 乐九萤说：“酉时了。” 是傍晚。 学榜广场全是人, 大家张望自己的排名, 唐樱心中还很忐忑, 牙一咬去看, 一时间却没找到自己在哪。 最后她醒悟了，不看人名那一列，改看菱数那一列，数字最长的就是她，一眼就看到了。 十七名！ 唐樱一边震惊，一边高兴不已。 她继续往前找燕无咎，前面却没有他，唐樱一直往下看，才在八十多名看到了他。 她和他不在一个斋室考试，考试前他刚刚苏醒，恐怕还很虚弱，而这影响了他的成绩。 唐樱想到这点，有点焦急，不知道燕无咎现在怎么样了。在人群中找了找，没看到他。 唐樱挤出去，原地茫然地站了片刻，福至心灵，往药室去。 燕无咎果然在药室，吟屏给他煮了碗苦味浓郁的药汤，他正在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除了吟屏，蛮霓竟然也在。 她拄着刀，在云山药田百无聊赖地和吟屏说：“惠虚闭关了，乌恪也闭关了，空成不知哪去了，我一个人在朔州好生无聊。” 吟屏笑道：“你不是办了所学院么？那么多学生，没一个有趣的？” “没有，”蛮霓叹气，“太难了，也不知是我挑的这些人资质不行还是我不会教，他们怎么都学不会，搞得我都怀疑我这渡劫期是怎么修来的。说到渡劫期，我最近又遇到烂桃花了，死缠烂打，叫人心烦。” 燕无咎见到唐樱来，愣了一下。 唐樱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先出去，和蛮霓打了个招呼。 蛮霓笑眯眯的：“听说你考核成绩不错？” 唐樱听她提这个，也开心起来：“是不错！” 蛮霓说：“我就说嘛，能对付天魔的姑娘，云山这小小的考核还不是手到擒来。” 唐樱不好意思地笑笑，从乾坤袋中拿出蒋岑的那本刀谱，说：“蛮霓姐，你之前说过，你的那本虹贯刀法，是从当年蒋岑遗留的刀法残篇整合而成的……” 蛮霓惊道：“我说过吗？” 唐樱也愣了：“……我记得是说过的。” 蛮霓：“是吗。” 唐樱说：“嗯……难道不是蒋岑的刀法吗？” “是倒是是……” 唐樱笑道：“是就好，我这里得了蒋岑刀法的全篇，想来想去，觉得交到你手上，或许能最大的物尽其用。” 蛮霓顿时站直了，收起刀，郑重地从唐樱手上接过刀法，说：“这是我的荣幸，多谢。” 唐樱又拿出那副华韵画给空成的画像，画像被她卷好、用绸缎系好了。她递给蛮霓：“蛮霓姐若是有机会见到空成上君，将此物交给他吧。” 蛮霓挑眉：“这是什么？” 唐樱含糊道：“一友人相赠之画。” 蛮霓点点头，收起来：“等遇到，我会交给他的。” 唐樱松了口气。 蛮霓忽然目光一抬，朝唐樱笑得促狭：“燕无咎出来了。” 唐樱回过头，看到燕无咎站在药室门口，夕阳暗淡薄光打在他脸颊上，把他的气色照映出几分不错来。 听到蛮霓提他，燕无咎便朝蛮霓颔首一下，而后慢慢走向唐樱。 到了她面前，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认认真真地把她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你这是，干什么。” 燕无咎唇角弯弯，笑道：“只是想要确定一下，你是真真切切活着的。一直到方才，我都还以为之前种种，是我在做梦。” 唐樱哼道：“你不是说你能分辨出什么是梦什么不是吗？” 燕无咎正色说：“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与你有关的，我就分不清楚。” 唐樱：“……” 她疑心燕无咎是在讲什么寓意颇深的情话，心生羞赧，回头想看蛮霓和吟屏反应，却发现两人早就往云山药田深处去了，显然是无意打扰他二人单独相处。 唐樱的耳朵更红了。 燕无咎伸出手，他的手掌很大，停在唐樱胸口的位置，没有触碰到她，眉眼间有几分疑惑：“可是，我也是真的看到了，你受了那样重的伤，怎么也不可能，哪怕是上君遇到那样的伤情都要走两回鬼门关才能保住性命，你……” 唐樱屏住呼吸，脑中正在思考是不是要适当地对燕无咎透露点她真正的身世来历，就听燕无咎说：“你果然是天上来的吧。” 唐樱：……？？ 谣言害人啊！这都过了多久了，她那么垃圾的成绩，那么辛苦地学习才能进步，还没让燕无咎认识到她真的就是个普通人的事实吗！ “不是！”唐樱斩钉截铁地反驳。 燕无咎温柔地笑笑：“不论怎样，你还活着，就足够了。” “我真的不是！”唐樱说，“我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个不够聪明的普通人，剑也御不好符也画不好……”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自己的缺点，燕无咎忽然倾身，抱了她一下。 唐樱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安静地抱了好一会儿。 感受着彼此鲜活的、扑通扑通跳的心脏。 燕无咎身上还残余着苦药的香气，唐樱竟不觉得讨厌，深深嗅了一口。 “哎呀。” 乐九萤轻呼一声，一个跟头从树上跌下来，很快噤声，假装自己不存在。她慢慢爬起来，瞥了不动如山的兰摇风一眼，慢吞吞张开手臂，压低声音说：“给你个机会。” 兰摇风：？ 乐九萤：瞪。 兰摇风：…… 两人躲在药室旁边的树林中，也抱了一下。 乐九萤懒洋洋地、满足地倚着兰摇风肩头说：“好可惜哦，这样的情形也不好去打扰唐唐，看来今天芳馔堂的烤乳鸽只有我们两个人吃啦。” “嗯，”兰摇风低低笑道，“也好，叫他们别打扰我们。” …… 秋三十五日，第二场大考。 主要内容体术相关。考试内容分别是术法演练，体术演练，学生间彼此切磋擂台对打，和考官对打，禁灵力单比体法，禁止使用体法招式单纯比拼灵气，等等。若说第一场大考耗费是脑力，这一场显然消耗的就是体力。 秋三十七日，出成绩。第一名，乐九萤，第二名，宫展眉，第三名，林景右……第六名，燕无咎，……第十四名，唐樱。 秋四十五日，第三场大考。 本次大考主要内容是炼丹和乐法，前两天还是正常的考核形式，乐课与药课的考核是分开的。乐课简单，药课困难，但在药课上饱受苗如折磨的飞泉斋学生此时苦中作乐地体会出几分游刃有余来，都在心中暗暗感谢苗如先生。 到了最后一天，考试形式则诡异起来。每个人要在炼丹前对采摘的灵药奏乐一曲，之后炼药，看那药是否能成功炼出。 一开始的考生：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这考核还不是轻轻松松简简单单？ 后来的考生：…… 看着在自己呕哑嘲哳难为听的乐曲下逐渐枯萎的灵药，齐齐陷入沉默。 唐樱：…… 这，真不愧叫灵药啊。过于灵敏了吧！ 秋四十七日，出成绩。第一名，宫展眉，第二名应观潮……第十八名，唐樱。 秋五十五日，第四场大考。 这次是重头戏剑法和阵法！这五天是噩梦般的五天，如果说体术考核那次，学生们只是大汗淋漓疲惫不堪，耗费的是体力；而文史数那天大家疲惫不堪两眼发晕，耗费的是脑力，那剑法和阵法放在一起考，那就是既费脑力又费体力。除了御剑飞行、巽罗剑法、迷阵、幻阵等等，还有各种剑阵…… 考完所有人都瘫了。 有学生打了退堂鼓：“先生！院长！我不考了！我不上天玄地黄斋了！” 凤乖笑眯眯道：“真的吗？你若是下定决心了，我这就送你下山。” 那学生：“……” 他抚着心口顺气道：“我就是说说，说说。” 他成绩徘徊在六十名上下，上天玄地黄是争取一下的事，不至于这样轻易放弃。 秋五十七日，出成绩。第一名，项羿，第二名，宫展眉……第十一名，唐樱。 唐樱泪流满面，都是跟着宫展眉和燕无咎他们做的关于剑课的特训起了作用，加上她本来阵法成绩还可以，才有如今成绩。 秋六十五日，第五场大考。 因为到了今天，所剩下的科目已经没有多少，大家心中便多少有数，做了准备。这次考核的是炼器和画符。 整整五天，考试的武场和炼器室爆炉声不断。因为常常爆完炉就要接着去考画符，许多人灵气用得过度，画符时笔都拿不稳，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就连兰摇风都叹息：“我这一生，从未画过这样丑的符。” 旁边的余看霜苦恼地看着自己虽然画出来的但一点灵气都没有的废符，说：“丑就丑吧，不影响用就行，不像我，还得再画一张……樱姐，你说我图什么，明知到这个时候我的成绩已经没有翻身的希望了呜呜……” 唐樱安慰道：“图个到此一游吧。游玩嘛，放松心态，别有压力，你想想，你总比六十名上下的那几位要好多了。” “樱姐说的对！” 秋六十七日，成绩出来，第一名，燕无咎，第二名，宫展眉……第十四名，唐樱。 秋七十五日，第六场大考。 事到如今，学院内学习到的课程，大家已经全部考过一遍。在今天这场大考来临之前，大家猜测的就是行践考核。有学生在论坛问过云山的师兄师姐，得到的也是肯定的答案，然而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大考的行践考，和之前的行践考有着本质区别——这出自师兄陈此夜之口，令云山众学子瑟瑟。 第六场大考，亦是第一场行践考。 熟悉的老地方，东山林。 不同的是，这次林中布了货真价实全面覆盖的迷阵叠幻阵，学生们各自为战，要在其中待够五天，每人手上有三把穿肠剑，咽喉、丹田和心脏是三处致命伤，一旦被穿肠剑击中，便会宣告学生的“死亡”——当然，穿肠剑不会造成真实的伤害，只是越早“死”出东山林，意味着你的分数和排名会越低。 唐樱握着一把穿肠剑，在迷雾中安安稳稳坐下来，悠然自得。 行践课大考，她的春天！ 在收缴走每个人身上的各种法器后，岑依然告知所有人，在东山林中，没有任何限制，你有什么就可以用什么，阵法、符箓和丹药，只要别搞出人命。 唐樱便原地一坐，开了幻阵，阵内遍布蛛网，就等人来撞，撞一个“死”一个。 秋七十七日，行践考大考出成绩，第一名，唐樱。 秋八十五日，第七场大考，同样是行践考核。 这次行践考核的场地不在云山，而在云州紫霄宗提供的一处场地，那地方是紫霄宗宗门中弟子历练场所，叫做无相宫。这是一座地底宫殿，其中满是机关和陷阱，还有各种猛兽毒物，如崩山熊、鬣狗、群狼，还有毒蛇、毒蜘蛛等等。 无相宫庞大无比，共有两百条路，规则是从起点厮杀至终点，终点即出口，和上一场不一样，上一场是谁出得最快，谁分数最低，而这一场是谁最先出去，谁分数最高。 在此次大考中，学院没有收取学生们的任何法器，面对机关陷阱猛兽毒物，他们需要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杀出去。 唐樱同样开了幻阵。 天魔之中能打的不少，血魔狂魔刀魔是其中最为显著，在幻阵的加持下，唐樱如有神助——准确的说是真有“魔”助，连用神识密切观察学生们情况的云山众位先生和紫霄宗长老都震惊不已。 唐樱一手刀一手爪，别的人一路闯下来跌跌撞撞，狼狈不堪，而唐樱则悠闲得和切瓜卖菜一般。 秋八十七日，公布成绩。第一名，唐樱。 这五天的休息，就从秋休到了冬。 第八场大考，也就是最后一场大考，在冬三日。 同样是偏向行践课和综合能力的考核，地点是——秘境。 这次的秘境，不是上次那种种田二十年的模式，而是……一段三天的上古战事反复重演。战场情况复杂，其中修为高过他们的修士满地跑，别说他们这群金丹期，就是元婴、化神被杀死都跟蚂蚁被碾碎一样轻松。 凤乖说，进入秘境之后，每个人遇到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混乱的但是低伤害的秘境，很适合用来做学生考核，他们在里面不会真的死，但会反复死，一旦死去，场景就会重开，有时你会和你的同学遇到，有时不行。完成考试有两种途径，一，停止战争；二，拿到战争中所有人在争夺的血灵石。 唐樱选了前者，完成方法：幻阵开大，该杀的杀，该困的困，该忽悠的忽悠。反正都是假的，当做一个全息虚拟网游，在这三年除魔的锻炼中，唐樱已经有了一副强大的心脏，杀起来全无心理负担。三天之内，她就强行“停止”了战争。没有经过一次重演。 冬五日，成绩又是显而易见：第一名，唐樱。 冬八日，最后一场冬考。 在经历过前面八场大考的洗礼之后，和之前的四季考模式相同的冬考，成了众位学生休闲娱乐、感慨人生和与好友惜惜作别诉衷肠的小考试。 唐樱坐在飞泉斋写试卷，牵引阵的力量在她身周若有似无，那感觉一时令她觉得非常亲切与温暖。 笔墨在纸上落成一个个文字、一句句话，是她刚入学时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有朝一日她竟也能将这修真界的考试答得像模像样。 不仅如此，在考核之余，她还有闲心，对抗着牵引阵，环顾一圈，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她的同学，她的好友。 两天的考试一晃而过。 时间到了这个时候，竟流逝得出奇地快。 云山已经覆盖上了薄薄的雪衣，各峰都染着白，云山的路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冬十日，唐樱走出春屋，走出辛院。 燕无咎就在门口等她。 今天是公布最终结果的日子。 唐樱低着头，她踩在雪上，能听到细碎的声响，春玉耳珰在她耳上晃晃悠悠，将风声、雪落下的声音，还有燕无咎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心生怯意。 唐樱顿下脚步，轻声说：“虽然我几场大考成绩不错，可是之前的考试，我考得太差了。” 她想说，如果她不能继续留在云山，离开她来修真界三年认识的同龄好友，之后，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呢？ 燕无咎低声说：“若是你不能继续留在云山，我也不会留下。” 唐樱抿了抿唇，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对燕无咎笑：“若我留下了呢。” 燕无咎说：“我当然跟你一起留下。我们可以再做三年同学。” “三年以后呢？” “还有更多三年，三十年，三百年。” 他们继续往学榜广场走去，小雪一直不停地簌簌落下。今日虽有雪，天光倒是不暗，映得雪是那样洁白晶莹。 今日的广场没有往常那样的嘈杂，所有人都很安静。 石碑上也积了层雪，弧度圆润，叫人觉得坚硬的石碑也变得柔软起来。 唐樱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她面前飘扬而上。 她定了定神，从第一往下慢慢地看，这不是冬考成绩，而是他们这三年的综合成绩，决定他们能否再留在云山三年。 第一名，宫展眉。 第二名，燕无咎。 第三名，项羿。 第四名，林景右。 第五名，兰摇风。 第六名，乐九萤。 第七名，穆子津。 第八名，蒋刃宜。 第九名，唐樱。 唐樱睁大了眼睛。 乐九萤一个熊抱扑上来：“太好啦唐唐！我们还能再吃三年芳馔堂！” “呜呜呜呜樱姐，”余看霜恨不能物理抱唐樱大腿，“不能再继续一起学习修炼，但你不要忘记我啊，幽玄玉常联系，剑破苍穹常开黑，我会叫我娘出新衣服都想着你一份的，樱姐，呜呜呜我舍不得你……” 燕无咎一个眼神过去，余看霜立时噤声。 这时，整座学榜广场才活过来似的，议论声骤然响起，有人笑，有人哭，有人不舍，有人却感到轻松。 凤乖出现在广场上空，声音传到每一个人耳中：“今日是结束，也是开始。对你们其中一部分人来说，是正阳斋、朝霞斋、飞泉斋、沆瀣斋的结束，是天玄斋、地黄斋的开始；对另一部分人来说，是云山的结束，是你们新人生的开始。同样，也有一些东西，不会在此结束，而将伴随你们，如同江河，源远流长下去。” 浩然钟声敲响。 枝头细雪被震落。 唐樱想，还有一些东西，永不结束。 -正文完结- 第129章 番外一 又一年秋。 云山学院, 飞泉斋里坐的，已经是新一届学生。 他们也是经受了严苛的考核——比上一届更为严苛，毕竟都知道如今修真界最传奇的人物唐樱就在云山学习！ 现如今的云山学院, 风貌与当年大不相同，当年幽玄玉还是新鲜玩意，现在云山的课间已经人手一幽玄玉，全都使用熟练。同学好友之间彼此分享着在网上看到的有趣事物。 而云山的考核，自今年开始，除了牵引阵, 还添加了一个屏蔽幽玄之气的阵法，以保证考核不会出现作弊行为。 今日, 大家谈论的, 是即将开始的、在八大学院中的万流学院举行的学院大比。 这次学院大比，唐樱做了预告，与万流等学院达成了合作, 将会全程直播。详情关注所见万物“学院大比”官方账号。 邵小金有些着急地反复刷新着一个页面，嘟囔道：“都已经过了预告时间了，怎么学院大比直播还没开始？” 路过的宋济温声说：“听说出了点状况, 要延迟半个时辰。” 邵小金眯着眼道：“不可能！你哪来的消息？网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宋济说：“我在快信上问了唐樱师姐。” 邵小金先是一愣，紧接着猛地跳起来, 去抓宋济的衣领：“你有唐樱的联系方式？！” 宋济被她吓了一大跳。 “是的，”宋济向后仰了仰, 离邵小金远了些, “不过很少和她说话, 师姐很忙, 不能打扰。” 邵小金瞅了他一眼, 流露出几分羡慕嫉妒恨。 她接着盘问, 宋济是如何拥有唐樱的联系方式，能否将唐樱推给她。 …… 万流学院位于修真界唯一的岛州——流州。岛上水源丰富，河海众多，万流学院所处的地方更是如此，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如今，这个美丽的地方往来着众学院的学生，所有人都朝气蓬勃。 大家在谈论的，也是大比推迟一事。 推迟的原因很简单。 兰峤一脚踩住试图逃跑的男人，短刀一出，削掉他一根手指。那根手指落到地上，化作黏稠蠕动的活物，唐樱猛地扑过来，用琉璃瓶将它盖住，倒转，塞上塞子。 兰峤松开脚，叹了口气：“这是寄身魔第几块分身了？” 唐樱心里算了一下：“八十六块吧。” 说出这个数字，她都忍不住为自己抹了把辛酸泪。恐怕众位天魔没有一个能想到，活得最长的，是这个最能苟的。而如今，豢养这款游戏的新玩家，除了普通魔族，全靠寄身魔才能获取净化值了…… 而没有了魔尊和天魔，魔渊又被几位道君、上君扫荡了一遍又一遍，魔族愈发稀少，也越来越少有敢混在人类之间的。 今次来流州的，除了学院的学生，还有钟鼎楼、明月楼和望潮居的人，他们要在流州开分店，也是瞅准了学院大比要在此召开，比各学院的学生要早半年来筹备。霜草和她的几个朋友被派了过来。 霜草已经不再像过去一样需要黑袍遮面。她脖子上戴着和燕无咎相似的项链，是象央子所制，她们的情况比燕无咎要好，因此再过几个月，就能完全恢复成正常人了。过去，她和她朋友那能够遮住魔气的黑袍，也是象央子出品。 她也正式加入了钟鼎楼，为他们做事。钟鼎楼则将会回馈给她修炼心法、丹药和每月例行的灵石。 总之，生活算是走上正轨。 唐樱抵达流州之后，霜草便主动联系了她，要带她逛一逛流州，带她吃喝玩乐。唐樱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流州玩了三天，学院大比开幕日，紧接着就要正式开始比试……结果就有人扫出了净化值，一阵骚乱，被寄身的男人目瞪口呆难以理解，慌不择路抱头鼠窜，最后被兰峤踩在脚下，事情才算遏制。 等忙完，唐樱一看时间，才发现宣传很久的学院大比直播……鸽了。 不少人快信问她怎么回事，唐樱揉揉额角，群发回复。 没过多久，由万流学院的先生们出面，重新整理好学生秩序，大比这才正式开始。 唐樱原本是不太想参加大比项目的，作为一个在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万一在比试中输给了别人，岂不是很没面子？被别人捧久了，她还是不可避免有了点偶像包袱。 不过，兰峤打破了她的幻想，冷酷地告诉她，云山的规矩是，每个学生至少要参加一样比试。 唐樱：“好的qaq。” 经过深思熟虑，唐樱选择了参加阵法比试。 学院大比都有严格的限制，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使用幻阵，但即便不开金手指，唐樱觉得自己对于阵法上学习、认知和使用，也是超过她其他课程的，和来自五湖四海的精英较量一番也未必会落下风。 当然，除此之外，她还做了别的保险手段。 …… 直播事业红红火火，学院大比官方直播账号一共开了十几个直播间，可供观众随心挑选，爱看哪部分看哪部分。 主直播间内呈现的是这次学院大比的整体情况，镜头切得多，没有太强的指向性，来的都是随缘看，惊鸿一瞥到感兴趣的，才会去找找有没有专门的直播间。 此时，弹幕正刷个不停。 剑修小王：唐樱什么时候出场？我每个频道都看过了，怎么也找不着她。 最强的罗罗：内部消息，后天阵法比试她会出场！ 灵灵子我的：大约什么时辰！我蹲点守！ 苍鸿银蛇：我还不知道唐樱到底长什么样…… 为霜：樱姐！樱姐！樱姐！ 不辨风尘色：不是说云山的唐樱只是幌子，幽玄玉真正的炼制者是道君嬴棠么？ 大花轿：这是哪听来的消息？早被辟谣了，大乘期里没有叫嬴棠的。 弦外之音：遥弯公主今年来了吗？？？哪个直播间能看到她？？花照荔呢？ …… 唐樱没有去看直播间的弹幕都在谈论什么，她在筹备另一件事。 韦照和他的先生朋友们最后完成了一遍测试，反馈给唐樱：“大家都觉得很好，不比紫府拾遗、剑破苍穹差。” 唐樱握了握拳，回道：“好，那我这就上线。” 这是唐樱准备了一整年的新游戏，《轮回杀机》。 这款游戏是单机游戏，难度分为五个等级。1为最难，5为最简单。 玩家操控的主视角需要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终止轮回，否则将会被一直追杀。直到死亡再度轮回。在不同的难易程度下，每个玩家能够探索出的世界程度是不一样的。 在最低等级下，玩家只需要在较为单一的场景中逃亡和寻找终止轮回的“太白金星”，在有限的视角下，玩家只能大约察觉出，他身处一个小县城，县衙公子横行霸道，镇上之人苦不堪言，这座县城中视乎还隐藏着种种诡异之事…… 而到了最高等级，玩家便会有更多的选择，会被引导发现更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甚至与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帝乃至修仙者有关…… 但同样的，在最高难度中，玩家所遭遇的追杀也呈几何倍增长。 在两种情况下，玩家会陷入轮回，一是被杀死，二是游戏时间中超过七天，七天之后若没有拿到“太白金星”，那么玩家便会被强制从头开始。 游戏没有存档，想要通过，只能一遍遍尝试。 韦照他们参与了一部分故事设计，为唐樱提供了极为真实的县城、州府、王府乃至皇宫的“建模”。 《轮回杀机》不仅极其考验操作，而且与其他游戏不同的是，它能够与玩家的真实灵力有所感应，进入某种玄妙的“全息模拟”状态中，在此要感谢天道提供的技术支持。 韦照等先生们最强的，修为在洞虚期，突破到渡劫期只差临门一脚，这样的情况下，他最多也只勉强通过了难度3，还是在许多东西没有弄清楚，任务完成度不到80％的情况下。 而且这游戏竟然极其消耗灵气。 唐樱对此很满意。 万流学院安排的大比流程和云山当初安排的不同。他们第一天就是重头戏剑比，第二天是体术比试，第三天是乐术，第四天是阵法。 《轮回杀机》在第二天清晨上线，唐樱动动手指发送了一个群体通知。 论坛微言众人奔走相告： “樱姐又上新游戏啦！！！” “朋友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规律啊！当初是每回云山考核前樱姐会上线新应用和游戏，现在是学院大比前上线！不知道今年学院大比是否会受影响……” 影响是显著的。 上午的体术比试精彩纷呈，一个中午的休息之后，下午的体术比试，各学院精英纷纷失误。 彼时唐樱看完了比试，从万流学院的食堂买了份甜甜的冰饮，坐据说特别清净的穿过万流学院的一处小河边，和燕无咎吹风看风景，吹着吹着，就有一群浩浩荡荡的学生不知从哪摸来，杀气腾腾朝唐樱走过去。 唐樱惊了一惊，燕无咎不动声色半挡在她面前，朝那群人沉声问：“什么事？” 众人中站出来个领头的，块头很大，肌肉虬结，抱拳道：“唐樱姑娘。” 唐樱：“……你好你好。” 大块头：“今次我们来，只是想讨一个说法。” 唐樱心想，自己暗戳戳的行为被发现了？完蛋了，我这脸皮往哪放，一世英明要毁了…… 她内心悲凉，面上却还是稳住了，问：“请说。” 大块头深呼吸一口，气沉丹田。 唐樱悄悄往燕无咎身边站了站。 大块头：“轮回杀机的难度4，真的有通过之法吗？” 唐樱：？ 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啊。你们这么多人……就为了问这个？ 再一看大块头身后人群的神色，唐樱确定了，他们真的是来问这个的。 她暗暗松了口气，回答道：“的确是有的。游戏内测时，也有人百分百通过了。不仅是难度4，难度3、2、1，都是完全可以通过的。” 大块头抱拳：“多谢唐姑娘解答。” 这群人得到答案，一边和同伴彼此间交流私语，一边撤了。 《轮回杀机》上线之后，短短三天，下载量就超过了三千万。 网上掀起议论的热潮。有人说它极难打通，有人说要想通过这款游戏，不仅需要极强的反应能力，甚至可能与修为挂钩，想要以百分百的完成度通过，还要有如发丝般细的心……如此种种，反而吸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对这款游戏产生好奇，并试图挑战。 学院大比的风头被《轮回杀机》抢走些许，但阵法比试那天，唐樱出现在直播间的镜头中时，众人又全都抛弃新游戏不顾，来看唐樱了！ 大比的主直播间涌进了近亿人，而为唐樱单独开设的直播间，比主直播间人还多！ 幸亏幽玄之气遍布修真界，不存在卡的问题，不仅如此，高分辨的摄像头还清晰地拍摄出了唐樱毫无瑕疵的容貌。一颦一笑的狡黠，布置阵法、与对手周旋时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令有些人在倏尔之间，就为她神魂颠倒了。 众人正沉迷唐樱美貌之时，单独的直播间镜头忽然被挡，然后露出一张俊美非凡的脸，那人面无表情，却无损他的玉骨仙姿，他漆黑的瞳望向镜头之后的人，沉声说：“她没有允许你们这样做。请立刻关闭直播间，删除相关视频。” 背后传来慌乱的声音：“抱、抱歉！” 咔哒一声，直播间黑了。 弹幕也疯了！ 一部分人吵着要看唐樱，另一部分人在问那好看得仿若仙神的男子是谁，更有人无师自通，发出呼喊：“我觉得他俩好配！——” “是燕无咎啊！你们不认识吗？”有人开始解答众人的疑问，“唐樱和燕无咎的爱情故事，你们没有听过吗？？？搜索直播间丹黛城说书人绣衣客，听我为大家细细讲来！各位父老乡亲哥哥姐姐听得高兴记得打赏啊！” 在网上一片混乱之中，唐樱按部就班，赢下了一场场阵法比试。 虽然她的对手中有被《轮回杀机》影响颇深完全不在状态的，但更多的还是坚守住了对待学院大比的心，认认真真竭尽全力地完成了比试，然而还是技不如人，败在唐樱手下。 唐樱这才发现，自己已不是三年前的那个自己。 这几年，她的努力学习没有白费！ 下了擂台，唐樱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转圈。但为了保持住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她还是保持住了矜持，只拎起裙角，快步跑到燕无咎、乐九萤他们面前。 乐九萤毫不吝啬地大力夸赞了她，在她眼中，她的唐唐当然是天下第一厉害！ 而燕无咎则神情恍惚了一下。 唐樱捕捉到这点，伸出胳膊肘怼了怼他，问他在想什么。 燕无咎说：“三年前的学院大比，你也是赢了，很高兴，这样向我跑过来。我那时没有想到——不敢想，会有今天。” 唐樱甜笑一下，大大方方给他一个拥抱：“现今可以尽情地想了！” 燕无咎忽然看了唐樱一眼，移开目光，低咳一声，喃喃道：“也不是尽能……” …… 学院大比在大半个月后完美落幕结束，而大比直播间的记录也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轮回杀机》的下载量不断攀升，在微言这类社交软件，不少人晒出自己的通关成绩，就连已经晋升为道君的乌恪，都晒了一把他百分百通关了难度1的成绩截图。 有人赞叹、敬佩、崇拜。 有人充满悲伤：……现在玩个游戏都要大乘期才能玩通关了吗？？？不说了，闭关修炼去了┭┮﹏┭┮ 第130章 番外二 “听说再过两天, 天玄斋和地黄斋的师兄师姐就要回云山了。” “听说每年师兄师姐都会和四斋师弟师妹切磋，帮助我们修炼！” “那岂不是能和唐樱师姐面对面交流？” “你们知道我最想问什么吗？” “——《轮回杀机》是人能打得过去的吗？！！” 飞泉斋课间，大家都在饱含兴奋和好奇地谈论师兄师姐即将回归的消息。 “我问过了, ”一个少年举着幽玄玉说，“师兄师姐大约明天晚上之前到云山！” “小罗, 你问的谁啊？” 少年得意笑道：“来云山考核完, 通过之后，我软磨硬泡，问到了一个师兄的快信号，加上了好友！” 飞泉斋顿时哗然, 许多人哀叹, 当初他们怎么没有这么机智。 而此时正在流州收拾东西的天玄地黄斋众人, 还不知晓他们的师弟师妹是如此翘首以盼他们的到来。 天玄斋和地黄斋的主要负责人是兰峤, 除此之外, 每斋还对应三位先生，负责教授他们相应的理论知识和实战经验。 在经历过春天去门派实习, 夏天去秘境历练, 秋天学院大比之后, 冬日，先生们将带着他们回到云山。 路上, 唐樱若有所思地问：“回云山上课？还是休息？我们那时候, 季岚师兄他们除了和我们打擂台, 就不知所踪。” 云山有对应的天玄斋和地黄斋的斋室, 但多数时候是空着的。 兰峤笑而不语：“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抵达云山时, 太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正落于山脉之下。 出乎意料的是, 云山的学生们并没有在各自的寝室修炼或入眠, 而全都挤在云山大阵门口, 眼巴巴地看着天玄地黄斋的队伍。 等能够差不多看清他们的脸时，唐樱清晰看到师弟师妹们热情洋溢地叫她的名字，中间夹杂着喊燕无咎的，宫展眉的，兰摇风的……大部分还是在叫唐樱。 兰峤严肃地挡在天玄地黄斋众人面前，对新一届的学生说：“你们在这作甚？都回自己寝舍去罢！” 凤乖也出现了，让他们先回到各自的寝室休息，至于对师兄师姐的好奇，过两天会给大家亲密接触的机会。 兰峤也点头，认可了这样的安排。 师弟师妹：“……哇！” 邵小金兴奋地和自己的好友讨论，所谓的“亲密接触”会是什么。 “会是由师兄师姐带领我们学习剑法、阵法之类的课程吗？” “或者一起出游？去游苑？游苑进去虽然贵，但还是挺好玩的，尤其烤肉的味道相当不错……” “还是会教我们玩游戏？剑破苍穹开黑？轮回杀机攻略？探索上古神器的新副本？？” 大家怀着兴奋和期待入眠，艰难而充满渴望地等了两天，终于，各斋室的主要负责先生向他们宣布，下午将会和师兄师姐共同完成一项课程。 地点是武场。 众学生怀着热烈的心情到达武场，看向师兄师姐的目光天真而纯洁。 而后便听到兰峤院长冷酷的嗓音：“武场共八个擂台，每个擂台有一位先生主持，正阳斋注意一号二号擂台，朝霞斋注意三号四号擂台，飞泉斋注意五号六号擂台，沆瀣斋注意七号八号擂台。被报到名字的学生，上台。” “……” “飞泉斋，邵小金。” 在六号擂台上等着她的，正是她梦寐以求、心心念念想要认识的传奇人物唐樱。 邵小金一腔激动，见唐樱朝她露出友好的微笑，便也回以灿烂笑容，她正踌躇想要说些什么，唐樱率先开口：“那我开始咯。” 邵小金：？ 之后，整整一刻钟，这场教学性质的一对一切磋比试，邵小金被血虐，完败！ 唐樱继续保持微笑：“你很不错。” 她心想，至少比刚上云山的自己好多了。 邵小金：……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个下午，基本上每个四斋的学生都与两到三位师兄或师姐进行了比试。没有一个能赢。只有成绩排名前三，和倒数前五，在遇到没有那么强的天玄地黄斋同学时，能打个平手。 之所以倒数前五比前三还厉害，这就不得不说到唐樱遗留在云山学院的传说了。 云山四斋的每个学生都知道，唐樱，修真界的传奇，曾经云山的倒数第一，但在最后的八大考中取得了数次第一！并由此扭转了前面的排名，顺利进入了天玄斋。这是怎样的出色、优秀和强大！这是有着怎样的自信，才敢于行这样的冒险之事！ 云山的学生疯狂崇拜唐樱，因此出了一批模仿者。 即便先生们再三强调，四季考核成绩在最后进入天玄地黄斋中占有不小的分量，还是有人固执己见，并认为考倒数第一才能体现真正的实力。君不见唐樱、燕无咎、兰摇风、乐九萤乃至宫展眉、项羿等人都刻意考过倒数！ 唐樱在擂台上听到倒数第五败在她手下之后，抒发对她的一腔崇拜，以及关于倒数的这番论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 最后只能微笑。 四斋学生惨痛的一下午，就这么悠然而过。 唐樱松了口气，便听兰峤说：“趁你们在这儿，这个冬天就每周来一次吧。其余时间，各自修炼。书阁、剑崖、文场、武场、游苑、东山林、西山林……先生们会盯着你们的进度的。” 唐樱泪流满面。 到了这时候，她才知道当年的师兄师姐冬天都在干嘛。 休息？不存在的。 根据自己想要走的路、修的道，对症下药，学习知识，努力修炼，巩固修为…… 还时不时要和先生们切磋对战。 四斋的小朋友们今日经历，不过是他们日日经历的缩影。 直到此刻，唐樱才意识到，当年季岚他们热衷于每天中午来找他们切磋的原因，非常朴素——被先生虐哭了，急需在他们身上找回自信心。 不是只有唐樱想到了这一点。 四斋的学生唉声叹气地离开后，萧未非缓缓举手：“院长，要不我们每天中午都来？” 有人沉沉出声，接着萧未非的话：“这样有利于对他们起到锻炼的效果。” 还有人继续补充：“毕竟我们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兰峤不嫌事大，笑道：“也可。” 云山冬日的课程技术，冬考也结束后，很快到了放假的时间。 四斋学生齐齐松了口气。 唐樱他们也要放假回家，比四斋的学生早一天走，临行前正是中午切磋结束，师兄师姐都友好地和师弟师妹挥手作别，并说明年冬天再见。 四斋学生：……感谢师兄师姐款待，下个冬天就别回来了吧？ 第131章 番外三 春节是在珞城过的。 唐家院子里只有燕无咎和唐樱, 唐樱的父母唐海岳和施采出去旅游，正在涟州海滩度假，不忘拍视频发消息给唐樱报平安。 “天啊, ”唐樱一边在快信里跟父母撒娇卖萌，一边和燕无咎抱怨，“他们连饺子、汤圆、白菜都没给我们留！我们吃什么啊？？” 庭院有阳暖阵加上有修为傍身，他们衣服都穿得不厚, 唐樱没正形地在藤椅上半躺半做，晃着腿, 神情没看见丝毫不乐意。 燕无咎看了会儿她露在外头的半截白皙小腿, 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间的银色项链, 把目光移到唐樱脸上，见她嘟嘟囔囔的, 他想了想, 说：“珞城几家酒楼饭菜都不错。” 唐樱蔫蔫地说：“大过年的, 我不想吃外面的。” 燕无咎的目光凝了一下。 他停顿片刻，说：“我可以试试, 做饭。” 唐樱立刻转头看他, 眼睛亮起来, 就等他这句话似的，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燕无咎话音落下没半刻钟，就被唐樱推进了后厨。 唐樱说：“你需要什么食材？啊, 我乾坤袋里还有一点在芳馔堂买的灵菜灵果, 不知道可不可以用来做菜！” 她很兴奋，在厨房转了一圈。 燕无咎无奈地按住她的肩膀说：“我们去集市买点菜吧。” 珞城是小地方, 虽是“城”, 但不比丹黛城周边的镇子大多少, 只是建筑和居所更集中，买卖集市也挺热闹。只是这里基本上都是凡人。 唐樱和燕无咎出门前换了装束，即使不怕冷，也穿得厚厚的，尽力融入到普通人中间。但出色的容貌还是让他们一路上接受了无数注目礼。 唐樱心生感慨。 在云山、各个门派、秘境走过，哪哪儿都是帅哥美女，让她自己都忘了，她其实长得也不错！ 两人说是买菜，但没有只买菜，逛着逛着，唐樱就起了兴致。这糕点也想尝，那玩意儿也想试，珞城的物价相比较唐樱的财富来说又显得很便宜，她便沉迷买买买。 等到拎着菜回家，早就错过了午饭的时间。 燕无咎神情镇定：“那就作晚饭吃。” 反正他们早已不会因一日三餐没按时吃而感到饿，只是唐樱馋而已。 唐樱点点头，在厨房围着食材：“那需要做什么？我帮你打下手！” 燕无咎抿了下唇，犹豫道：“其实我也没有做过饭，只是以前给我娘打过下手……” 唐樱觉得他这样子莫名可爱，便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燕无咎！我相信你可以的！” 燕无咎：“……” 事实上，燕无咎确实可以。 虽然他没有做饭的经验，但是他有出色的炼药和炼器经验，在把握火候上控制得极其精微。饭菜的味道也还不错。 他烧了两道蔬菜、一道肉菜、一锅汤。 出锅一盘菜，唐樱便以“尝尝”的名义吃一道，等最后的汤煲好，唐樱也吃得差不多了，摸摸肚子说：“最后再喝一碗汤！” ……全程就没出厨房，没离开灶台！ 但不得不说，唐樱吃饱的满足模样，也给了燕无咎极大的成就感。他面上不显，只默默给自己盛了点饭，一样一样品尝自己做的饭菜，唐樱就在旁边看他，等他吃完。 吃完了，唐樱歪歪脑袋问：“怎么样，不错吧？” 语气好像是她做的似的。 燕无咎点了点头。 唐樱说：“那接下来，都由你来做饭？” 燕无咎说：“好。” 唐樱很开心，又说：“我也不能压榨你，洗碗就我来负责吧！” 说着，她把他手中的空碗拿走，和其他碗筷一起放入待清洗的大锅中，放入足量的清水，而后在灶台前站定，摆好姿势，按照鲁醉游先生所教，施了个“清洗术”。 最后，唐樱把焕然一新、干干净净的碗筷一一拿出来，摆摆好。 她拍拍手对燕无咎笑道：“洗好啦！” 燕无咎纵容笑道：“洗得真好。” 唐樱美滋滋：“当然，这几年的术法课不是白上的！” …… 假期过半，冬春交界那两天，是桃宝的购物节。 唐樱虽然创建了桃宝，但桃宝的后续发展，也已经不交给她自己打理。入驻了什么新的商店，有卖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唐樱也需要自己逛一逛，自己逛有自己逛的乐趣。 甘家在桃宝上有两家店，一家是正经卖他们炼铸的剑；另一家则是和《上古神器》等游戏合作，制作联名实用款周边，主要有剑、刀、锤等等，蕴含一定的灵性，虽然不算太厉害，但也能作为一般修道者的武器使用，可谓一举多得，销量相当不错。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买来收藏，并不会真的将周边拿出去打架。 唐樱看中了几件紫雀馆的衣服和首饰，还替燕无咎选了几件男款，各种风格都有。她没问燕无咎的意见——燕无咎在这方面毫无意见，唐樱叫他穿什么就穿什么。唐樱表面上没说，但在给燕无咎挑衣服、想象他穿上、看到他穿上她挑选的衣服时，唐樱就有种小时候打扮芭比娃娃的快乐。 购物节之后，过了小半个月，紫雀馆的快递才送到。一是因为唐樱买的衣服首饰都是在紫雀馆本部芫州才有货，距离云州较远；二是因为里头有好几件定制款，因此耽误了点时间。 这时候，已经离开学不远了。 今年春天，和去年春天一样，他们需要在和云山合作的数十家门派中，挑选自己心仪的方向，进入其中修炼和学习。去年唐樱去的明心谷，今年，她思忖过后，决定去浮空岛看看。燕无咎当然是和她一起的。 一到浮空岛，迎接他们的就是熟人——空和。 他慈眉善目，脸上带笑。 唐樱和他打了招呼，空和诵念两句，带领云山的几位学生参观了整个浮空岛。 浮空岛是真的浮空的一座岛屿，有些地方，云朵就在唐樱手边，蒙蒙雾气水润，到处都罩着若有若无的梵音。 此处与云山有些相似，但也大有不同。 大略看过整个浮空岛后，空和便叮嘱起今后三个月在浮空岛要做的事。 “一，每日卯时起身，诵念经文； “二，每日辰时从荷花池中挑三桶水，上三百阶梯，浇灌菩提园； “三，每日每人做三盆斋饭，下岛施予陷入困窘之人。” 唐樱知道，不论去哪个门派，都是要干活的。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修炼，为了学习在云山无法深刻触及的知识，而不是游手好闲、懒散度日。 在明心谷时，唐樱接到的任务是要种草药、照顾草药、寻找一些炼丹的材料，最后是要反反复复地炼丹，作为奖励，明心谷会给予一些新的丹药配方。 深呼吸一口，唐樱心里告诉自己，新学期开始了，拿出好好上学的态度来！ 卯时，天不亮，她就起床，拿起空和发下的“教材”经文，认真诵念； 辰时，按照浮空岛的小僧人指引，按照要求，先领了一只桶，去荷花池舀水，上台阶去菩提园——然后唐樱震惊地发现，这台阶不是普通台阶，不能跳，不能越，似有万钧之力，逼得她只能一步步、一阶阶向上走。 三百阶上去，三百阶下来。 三只桶，来回三次。 下午做斋饭，离开浮空岛，由浮空岛的僧人陪着，云山的先生则隐在暗处保护他们。 唐樱发着斋饭，忍不住，悄悄找了先生，厚着脸皮问这时候能不能换门派，她忽然发现明心谷的田园生活是多么美好多么适合她…… 先生继承了兰峤院长的冷酷：“不行。” 唐樱于是灰溜溜地回去继续发放斋饭，提起精神，安慰那些遭受厄运生活窘困的可怜凡人。 次日，天不亮的卯时，她挣扎爬起来诵经。 在门派历练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 浮空岛历练结束后，天玄地黄斋的学生们有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和在四斋时不一样，他们的夏假极短，不超过十天。 夏假结束，紧跟着就是由兰峤院长带队，去往秘境历练。当然，秘境也有固定的几个，都是经过院长们反复勘察，确认能够起到锻炼作用，但不会给学生们造成不可挽救的伤害——除非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比如突然冒出来个天魔什么的。但现在，已经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现存于世的天魔只剩下寄身魔还未被找全镇压，但寄身在他人身上的寄身魔，威力还不如魔渊的一些可怖魔族，实在不足为惧。 去秘境，天玄斋和地黄斋会在某些时刻一起行动，其余时候，分为六组，由六位先生带领。 从浮空岛活着出来的唐樱很高兴和宫展眉、乐九萤他们会合。 本次秘境的主题是“遗迹探索”，相传是上古接近飞升的大人物陨落而成的秘境，其中布满宝藏，也有危机。 分好队后，他们从不同的入口进入其中。 一阵时间与空间的变异扭曲感后，唐樱眼前金光一闪，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处巍峨宫殿前。她看了一会儿，呆了呆，心想这地方好生熟悉。 ……这是陈此夜给她看过的他秘境游记手稿中的第一个！ 后来不知为何，没有发布出去。 当时陈此夜好像是提过，他第一次进秘境，就是云山先生带的。 先生低沉道：“这一路将由你们自己探索，我仅会在极其危险的时刻出手帮助，其他时候，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 唐樱他们队伍的十个人，面面相觑，能看到彼此眼中燃烧的跃跃欲试，简而言之，都没在怕！ 乐九萤欢呼一声：“出发！” 去年也是这样，明年也会如此。 他们是这样，云山的上一届、上上届也是这样，云山的下一届、下下届，也会如此。 唐樱看着乐九萤跑在最前面的身影，心中感慨地想，探索秘境不是绝对安全的事情，他们在这过程中，会恐惧，会慌乱，会受伤，但也会有收获和突破。 在他们这个较为固定的队伍中，在这群云山的天之骄子里，有宫展眉这样世家出身的，有乐九萤这样的妖王之女，有应观潮这样寒门出身但从未停止努力的天才，有燕瑾若，有兰摇风，也有燕无咎这样特殊的例子……在他们这个队伍之外，云山的其他队伍，有穆子津、有鱼恬、有蒋刃宜……他们追求大道，永不退缩。 作为其中的一员，唐樱觉得骄傲。 她跟着同学，踏入秘境道路之上，推开巍峨宫殿大门。 第132章 番外四 天玄斋、地黄斋的日子和前三年在四斋时不同。 唐樱总结了一下, 后者只需要在学校学习，而前者需要更深入地接触这个世界, 像是一种“实习”。 进入天玄地黄斋之前的那场大考，与考官们的对峙考核中，问了很多问题、假设了很多情境，而那些情境，在后来天玄地黄斋的历练中，会遇到活生生的例子。 在天玄斋的三年历练中, 唐樱总觉得日子格外漫长——或许有后来去的秘境有与外界时间流速不同导致她在其中又多过了好几年的缘故。但再漫长，三年也到达了尾声。 在云山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唐樱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搜刮物华天宝楼, 把自己在云山这几年攒的菱钱全都花出去！ 这两年……她身上的钱已经比在飞泉斋时更多了。 不管是在门派还是秘境, 院长和先生都会通过他们的表现, 奖励他们“菱”, 而这时候奖励的“菱”的单位，万是最低的, 常常十万往上, 而这时，随着他们修为境界增高，物华天宝楼里配得上他们的物品价格也水涨船高。 唐樱更是怀揣巨款。 她不是独自去物华天宝楼做最后的购物的，乐九萤和她一起，并且对于买什么, 充分参考了她的建议。 乐九萤挥着一把重剑：“唐唐, 你看这个！介绍说是极辉上君当年的剑在斩杀魔尊后破碎, 将部分碎片融进其中做的剑, 很适合剑修, 就是沉了点。” 唐樱看了一眼，说：“挺不错的，但我不适合这种重剑，或许你可以收了？虽然你没有选择走剑修这条路，但有把趁手的武器也不错。” 乐九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 上了一层楼，两人分开逛，乐九萤又喊道：“唐唐！” 唐樱应了一声，向她走过去，乐九萤兴致勃勃道：“没想到物华天宝楼里还有衣裳卖，虽然没有紫雀馆的好看，但这件可以遮掩穿着者的容貌，加上能够抵挡渡劫期一击，放到紫雀馆也要卖到近百块上品了吧。” “这件便宜吗？”唐樱凑过去看标价，心想若是便宜，不妨买下，这件没有紫雀馆的那样华丽，但也规规矩矩，穿得出去。 唐樱看清了标价，沉默了，乐九萤皱了皱鼻子，把衣服放回原处，嘀咕道：“八十万菱，怎么不去抢？够买三把极辉重剑了。” 两人默契转身，去挑选其他的东西。 这样逛了一天，差不多将身上的菱花掉，傍晚再去芳馔堂大吃一顿。 正吃着，唐樱见到几位先生从芳馔堂的包间出来，其中有凤乖，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奋力朝凤乖招手：“院长！院长！” 凤乖转头，看到她，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和蔼道：“什么事啊？” 唐樱说：“今年师弟师妹们的八大考不是需要考官么？我想试一试。” “可以啊，”凤乖说，“但你想清楚，考官并不好做。” 唐樱沉吟片刻：“我可以挑几个轻松的环节，客串一下吗？” 她嘿嘿笑道：“我只是想体验体验。” 乐九萤嘴里鼓着一大块牛肉，举手：“我也想！” 凤乖摸了摸下巴：“我得想想。明天给你们答复吧。” …… 次日，天玄地黄斋的学生都得到通知，又有机会可以和师弟师妹交流感情了！客串一日考官，科目自选、天数自选、对应斋室自选，自愿报名。 几乎每个人都积极响应。回忆起三年前有人曾被考官问得当场哭出来，今时今日，竟有了些许“报复”的爽感。 在天玄地黄斋众人的期待中，大考日来临。 唐樱坐在考官的位置上，冲着师弟师妹粲然一笑。 邵小金：“……”好奇怪，为什么，突然腿软了一下。 三年了，她还是没拿到唐樱的联系方式，并且也绝了这心思——毕竟几次遇到唐樱，好像都没碰上什么好事。然而万万没想到，最后的考试，居然还会遇到唐樱师姐！ “师姐好。”到了唐樱跟前，邵小金还是乖乖打了个招呼。 唐樱点点头：“你好呀。我知道你，是丹黛邵家的邵小金。” “嗯嗯。”邵小金更忐忑了。 唐樱笑眯眯道：“其他两位也可以站过来一些，我要问第一个问题了哦。” 三人屏息听问。 “若你们从云山毕业，外出闯荡，入一秘境，秘境之中，有上古残留恶魂，恶魂化作一秤，左边是你好友，右边是数十位陌生人，两方都是善良的好人，两方都陷入昏迷，不会选择自我牺牲，你打不过恶魂，但恶魂给了你一个机会，你可以救一边，请问你选哪一边？你们有半个时辰思索。” 邵小金：“……” 另外两位同学：“……” 半个时辰后，三个人纠结痛苦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唐樱又问第二题：“若你穿越到两万多年前，遇到一嗜杀狂暴之人，你认出他会是未来为祸天下的天魔，你想找机会杀掉他以绝后患，结果你等到的最好的机会，是他历飞升之劫的时候，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打断飞升之劫，令他重伤逃逸，之后他会按照历史成为天魔，并在接下来两万多年手下杀戮无数；二，放任他飞升上界。你们同样有半个时辰思考。” 邵小金：“……” 其他两位同学：“……” 其中一位忍不住道：“师姐，我们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 唐樱摇摇头，说：“你们可是天下最顶级的云山学院的学生，你身边是云州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有名的丹黛城城主的女儿，你的同学中有十大世家的公子小姐，有山林野界北妖王的孩子，有不出世的隐世家族的子弟……你一举一动，在因果中牵扯甚多，某种意义上，你就是命运之子，怎么会遇不到这种事呢？” 该同学一脸呆滞。 倒是邵小金挺了挺胸脯，对此深表认同，她觉得她就是命运之子！绿江文学城中某些小说所书写的主角！ 唐樱和善笑道：“继续思考方才那个问题吧。” 邵小金顿时又垮了下去。 一天考核下来，唐樱口干舌燥，深深感慨，考官果然不好当，但也果然过瘾。 而饱受摧残的邵小金：“……” 她深沉地给自己的兄长发了诉苦语音，并总结陈词：“我觉得我们应该离唐樱远一点！” …… 四斋的大考结束，冬考之后，确定了天玄地黄斋的人选，唐樱他们在云山的学习生涯，也正式宣告结束。 “毕业季。”唐樱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喃喃道。 接下来就是各奔东西，等下一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唐樱想到自己以前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朋友，最后终究只是被时光抛在了身后，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伤感。 这时，乐九萤整个人往唐樱肩膀上一吊，高兴道：“唐唐，这下可算是有大长假了，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山林野界玩？别的不说，现宰的肉味道是很不错的！兰摇风、展眉和项羿已经决定去啦，你呢你呢？” 时值冬日，云山还是冷的，乐九萤却是热腾腾的，语调也昂扬着快乐的意味，唐樱心中一动，笑起来说：“好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毕业后与你别离。 想一想，至今余看霜还天天快信向她讨通过《轮回杀机》的“外挂”呢。 乐九萤得到唐樱的答案，立即和其他人说：“唐唐答应了！这一趟再加上唐唐和燕无咎！” 燕无咎沉声说：“你并没有问我去不去。” 乐九萤愣住了，迟疑地转头看向他。难道他不是唐樱去哪他就去哪吗？ 唐樱也愣了，心想燕无咎有别的事吗？ 乐九萤犹豫问道：“那……你去吗？” 燕无咎点头：“去。” 乐九萤：“……” 唐樱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恭喜恭喜，会开玩笑了。” 乐九萤大叫：“好啊，居然耍我。兰摇风！替我揍他！” 兰摇风摊手：“我没这个信心揍得过。” 乐九萤松开唐樱，扑过去，一副想要捶他的样子：“你行不行啊！” 她变成本体，落在兰摇风肩膀上，威胁道：“快去证明一下你自己！云山学院院长之子，不能不行啊！” 兰摇风微微扭头，看着肩膀上脑袋一伸一伸，为他摇旗呐喊的小蛇，低头快速地亲了她一口。 而后，他展扇遮脸，低声笑道：“这样算是证明了吗？” 迟迟没有得到回音。 兰摇风疑惑看过去，发现乐九萤已不在他肩上，而是僵直地掉在了地上，整条蛇都隐隐透出绯红。 唐樱在一旁闷笑，宫展眉也没眼看，别过头，免得自己对着乐九萤笑出来。 今日，云开雾散，雪停天晴。 阳光下，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熠熠生辉。 第133章 番外五 吃完晚饭, 唐樱溜达到宿舍，从行李箱夹层中翻出两片暖宝宝，撕了一片贴身上, 还有一片揣兜里。 十二月, 云州市已经很冷。 从宿舍出来的时候, 她碰到了隔壁班的同学。那女生见到她一愣, 忽然叫她：“唐樱。” 唐樱一愣。她不认识这个女生，只是知道她是隔壁五班的。 女生犹豫了一下，走到她面前说：“你今晚还去找燕无咎吗？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唐樱有点尴尬……也有点羞耻……这女生认识她是因为知道她老是追着燕无咎跑吗？ 想想也是，整个二中估计都知道。 唐樱表面上很镇定：“什么忙？” 女生掏出一封信——或者, 唐樱目测了一下, 应该叫情书。 她也很不好意思，捂脸道：“之前运动会, 我朋友过来玩, 看到燕无咎了, 然后就……” 言外之意，唐樱懂。 但她还是很匪夷所思：“但是, 为什么要让我给？我会把自己竞争对手的情书给我正在追求的男生的吗？” “……”女生有点震惊地看着唐樱，心中不由感叹，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坦荡。 “这也不算情书，我那个朋友就是想表达一下喜欢吧, 她也知道她肯定追不上燕无咎那样的男生。” 而且，女生心里想，她可是特地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友一番, 燕无咎长得虽然帅, 成绩虽然好, 但是性格实在太可怕了, 听说在外面打群架砍过人呢。 “那我觉得这样的‘喜欢’没必要表达。”唐樱呼出口气，“抱歉啦，这个忙没法帮哦。拜拜。” 她转身下楼，两阶并一阶，半走半跳，还哼着歌，宿舍楼道中都飘荡着快乐的气息。 女生握着好友写的那封“情书”，纠结地原地站了一会儿，暗暗嘀咕：她这是去追人还是去约会？难道她和燕无咎已经在一起了？ 如果唐樱听到，一定会认真澄清：没在一起，燕无咎这个人太！难！搞！啦！ …… 二中的学生认识燕无咎，是在军训的时候。燕无咎长相太出色了，黑色的短发、漆黑的瞳子，不笑，整个人很有几分冷峻、冷酷。他个子很高，身材比例极好，学校发的质量极差的破军训服被他穿成了晃瞎人眼的制服。 燕无咎话很少，好像没什么朋友，男生们跟他也很有距离感，军训时，他姿势标准到教官挑不出错，从不喊苦喊累。 在唐樱他们班，教官训斥的最多的，就是让女生的目光别瞥燕无咎，男生的目光别瞥唐樱。 军训结束，正式开学，没多久，二中上下就传开了，今年这一届四班出了难得一见的帅哥美女！ 唐樱倒没觉得自己多漂亮，她只感觉到了燕无咎是真的帅。不仅帅，还很个性。坐在最后一排，经常不听课，偶尔逃课，也不怎么上晚自习，但考试总能考年级前三！！！ 经过大半个学期的洗礼，班上许多人已经被燕无咎折服，常去向他请教问题。燕无咎在这方面性格相当不错，有问必答，但言简意赅，若是反复讲了你还听不懂，他就会不轻不重地看你一眼。这一眼，带点困惑，带点惊讶，带点新奇，会让你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傻子。 不知不觉，唐樱经常回头看燕无咎。 燕无咎坐在靠窗的位置，转动着手里的黑色水性笔，某一刻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似的，忽然回头，与唐樱对视了一眼。 唐樱触电般回过头，坐好，等反应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的脸红了。 也是这一刻，她摸着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意识到自己喜欢燕无咎。 这没什么，唐樱写了道数学压轴题还是冷静不下来，握了握拳自我宽慰道：燕无咎确实招人喜欢。 但也就是心里喜欢喜欢就算了。 这想法只在她心里停留了两天，唐樱就发现——她！忍！不！住！ 期中考试前，班主任说，考完试全班需要调整座位，会按照排名交给同学们自己选择。唐樱头悬梁锥刺股努力了小半个月，在期中考取得了班级第五的好成绩。 燕无咎是稳稳的班级第一，他对换位置没兴趣。 剩下三个，两女一男，男生有自己的目标，女生一个对燕无咎不感兴趣，还有一个虽然有兴趣但也不敢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于是埋着头和自己好朋友——不感兴趣的那位——坐前后桌去了。 轮到唐樱，她大大方方背着包抱着书，坐到燕无咎前面的座位上。 班级座位都是单列，前后桌是最近的距离。 班上寂静了两秒，顿时有些人哇了出来。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对这种事情格外感兴趣。 班主任也有些意外，多看了唐樱两眼，沉思片刻，没有说话。 唐樱胆子愈发大，扭头和燕无咎打招呼：“嗨！以后多多指教啊，后桌。” 燕无咎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嗯。” 唐樱嘟囔：“好冷淡。” 燕无咎没理她。 唐樱也没说什么，回正坐好，把自己的书、卷子、笔袋都拿出来摆好，为上课做准备。 从这天之后，唐樱就时不时：“嗨，后桌，吃水果吗？我从家带的，小番茄，酸酸甜甜。”“后桌，这题你会吗？给我讲下解题思路呗。”“听说今天体育课自由活动，你们男生打篮球能带我玩吗？我也想打篮球。” 对于最后这句，燕无咎罕见地回应：“我不和他们打篮球。” 他慢吞吞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唐樱的目光有种疑惑和审视，落在唐樱眼里，她腹诽道，这怎么这么像在质疑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啊。 唐樱打哈哈道：“你个子这么高，我以为你会喜欢且擅长打篮球呢。” 燕无咎往椅背上一靠，晃了晃，微微歪头，淡淡道：“我不打篮球，我打架。” 唐樱：？？？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燕无咎看着她惊讶的神情，品出几分趣味，勾唇一笑，悠悠道：“而且挺擅长。” 唐樱呆了两秒后，挤出笑容：“后桌，我没发现，原来你还挺会开玩笑。这样很好，拉近同学之间的距离！” 上课铃声打响，唐樱不再多说，喝了口瓶装咖啡，抖擞起精神，认真听物理课。 唐樱把燕无咎的话抛之脑后，继续在日常中采用她不动声色的渗透策略。 渗透着渗透着，一次中午，唐樱和朋友溜出去吃盖浇饭，旁边坐着隔壁教学楼的一班同学，四五个人，在聊她和燕无咎。 唐樱这才呆滞地发现，她喜欢并且在追燕无咎的事，好像全年级都知道了。 “怎会如此！！！”她差点以头抢地。 好友安慰道：“那是因为你俩帅哥美女，受的关注多。” 盖浇饭，美味的盖浇饭，唐樱匆匆吃了几口，没品出味道，只想赶紧回去，免得隔壁桌同学一转头，发现八卦当事人就在这里。 唐樱因此萎靡了好几天。 不渗透了，不撩了，不分享小水果了，也不问问题了。 燕无咎坐在她身后，微微皱眉，看着她的蔫蔫的背影。 午休时，他拿出手机，给自己为数不多的某一位朋友发了信息，探讨当前情况。 朋友回得很快：“小姑娘嘛，发现自己追不到，肯定就放弃了。你是啥想法啊，你要是。。等下我这里快打起来了有空再聊”。 燕无咎若有所思。 第二天，唐樱中午在食堂吃完午饭，回教室背英语单词。下午要默写，她还没看，准备趁着这时候临时抱一抱佛脚。 这时，身后有人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椅背。 唐樱懵懵地回头，看见燕无咎细长的手指拿着半张A4指大小的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鲜艳的小樱桃。他把密封袋递给唐樱，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 “啊？”唐樱呆道，“给我的吗？” “嗯，”燕无咎说，“我妈给我准备的饭后水果，但我不爱吃，所以，给你。” “哦。”唐樱伸手接过，抿了抿唇，还是没抿住傻笑。 下午上完英语是体育，体育课结束是大课间。 唐樱喝了一大口水，缓解干渴后，从密封袋里拿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慢慢品味，再将密封袋封好。 燕无咎第一次送她水果，每一颗都弥足珍贵！她当然要慢品、细品，晚上回宿舍站在走廊吹着风对着月亮品！ 晚上，晚自习下课的铃声一响，同学们能跑多快有多快。 教室瞬间空了一大半，唐樱也要走，身后燕无咎忽然又敲了敲她的椅子：“等一下。” 唐樱：“嗯？” 燕无咎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小蛋糕，缓缓地说：“别人送的，我不爱吃，你带回去吧。” 第134章 番外六 唐樱先是一愣, 接着是一喜，再是心里咯噔一声，满眼复杂, 忍不住问道：“什么人送的啊？你为什么是给我不是给别人？” 燕无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也怔了一下。旋即，他说：“是一个……朋友。至于为什么给你……”他斟酌道, “你平时给了我不少零食, 算是回报？” 唐樱这才喜滋滋接过蛋糕, 同时重点偏移道：“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没有看到过你和哪个男生走得比较近呀？难道……是女生？！” “不是。”燕无咎否认后, 不再多说。 …… 回到宿舍，好友一边拿盆准备去洗头, 一边凑过来问唐樱：“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哇塞，慕斯蛋糕，给我一口。” 往常两人之间分享零食都不会跟对方客气, 好友张着嘴等投喂, 唐樱却扭过身, 敷衍道：“我还有半包薯片在篮子里你去吃那个。这个不行！” 好友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委委屈屈：“好吧。” 唐樱小心翼翼拆开蛋糕, 放在桌上端详了很久，才下勺，舀一大口, 放进嘴里。 好甜。 二中管理不是太严格，偶尔溜出去吃个饭买个奶茶, 门卫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樱住校, 自觉一周都吃学校食堂是对自己的残忍, 但老溜出去吃外面的也不好, 被教导主任逮到会比较麻烦, 所以她一般一周只出去一次。 今天是周五，唐樱周二去吃过盖浇饭，今天却破戒，又出了一次校门。 她在学校对面的美食一条街逛来逛去，纠结买什么吃的给燕无咎。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太随意。 燕无咎会喜欢喝奶茶吗？他好像不爱喝甜的。也不喝运动饮料。体育课跑完步只喝矿泉水。 最后，唐樱拐进零食店，买了一大包牛肉干。 她老听班上男生嚎饿，燕无咎虽然平时不声不响，但现在是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应该还是会饿。牛肉干，不错。 唐樱自己很满意，蹦蹦跳跳回学校。 四班在一楼走廊尽头，唐樱隔着老远，就看到那边挤了一堆人。人声鼎沸，隐约有人在叫：“别打了……哎呀你们……老师来了！” 唐樱抱着点好奇，慢慢走过，人群已经散开，三个老师，一个把围观同学赶回教室，一个拉住燕无咎和另一个男生，另一个呵斥了他们一顿。 燕无咎头发丝都没乱，倒是另一个男生，脸上一片青紫，淡灰色的校服上都是脚印。 唐樱呆了会儿，小声问：“怎么了？” 燕无咎一张冷若冰霜。 他没回答她，老师也没有回答，只一个劲催促、把她赶回教室，同时不忘狠狠剜了她一眼，指着她怀里的牛肉干道：“你又出校门了吧？” 唐樱讪讪一笑。 老师带着两位当事人走了，唐樱回到教室，到处问：“怎么了怎么了？刚刚发生什么事了？燕无咎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从同学们的叙述中，唐樱得知，是那男生先来挑衅，指着燕无咎鼻子骂人，燕无咎讽刺回去两句，那男生便开始动手。 然后被燕无咎打趴了。 “靠，燕哥那一下，”一个男生比划道，“帅炸了！” 唐樱表面平静，内心窃喜。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把牛肉干塞在自己的抽屉里，打算等燕无咎回来再亲手给他。 然而燕无咎迟迟没有回来。 下午最后一节结束，别的同学都去食堂吃饭了，唐樱跑去老师办公室旁敲侧击地问，得知燕无咎被命令回家思过了。 “为什么啊？”唐樱口气隐约质问，“是别人先来找茬的，燕无咎不是正当防卫吗？” 班主任看着唐樱，叹了口气：“是燕无咎先在校外打了人家哥哥。” “有证据吗？！” “……”班主任怒了，“唐樱！你少想些有的没的，这次月考成绩又掉了！来，你既然闲着，把你这次月考数学试卷拿出来。” 这天之后，关于燕无咎在校外的作风问题，就开始在学校流传。 有几位常在外头混的不良少年更是好几次佐证了同学们的猜测，说燕无咎在外面很狠。他们有时偶然碰见燕无咎，都立正叫声“燕哥”。 流言于是愈传愈烈。 唐樱那包牛肉干过了一个周末才送出去，燕无咎神情冷淡，没什么表示。之后，日子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唐樱没有因为流言就对他敬而远之，而燕无咎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但时不时的，他也会很突然的，给点甜的。 好友将一切看在眼里，劝唐樱说：“他这是吊你呢！故意的！他要喜欢你早和你在一起了！你别这么傻啊樱子！” 唐樱说：“啊？是吗？我觉得还好啊。” 好友痛心疾首：“你被那姓燕的蛊了吧？！” “哎，”唐樱无知无觉，颇有点甜蜜地感叹，“我也觉得。怎么跟他说两句话我就这么快乐，他送点吃的给我我就飘成不知道什么样……” 好友：“……” …… 又一个晚上。 晚自习第一节结束后，大家会起来活动活动，打个水，吃点水果或零食。 唐樱伸了个懒腰，回头想找燕无咎问问题，却发现他不在。 张望一番，她看到燕无咎在走廊，登着抓起笔和试卷去逮人。 燕无咎在跟一个男生说话，那男生留着半长的发，也挺帅，但不像学生。 “哟，你就是唐樱？” 唐樱：？ 燕无咎低咳了一声，说：“这是宋词。” 唐樱：“唐诗宋词？” “是的，”宋词笑道，“你好啊，我们等会儿去上网，你去吗？” “啊？？” 燕无咎瞥了宋词一眼。 唐樱小声问燕无咎：“你之前逃晚自习就是去网吧上网？” 燕无咎说：“有时。” 唐樱跃跃欲试：“我还没去过网吧呢！” 燕无咎淡淡道：“逃课，你爸妈那边能过得了关吗？” 唐樱说：“没事的，我爸妈很宠我的！” 她回教室丢下试卷和笔，收拾了个小背包，冲出去：“走走。” 燕无咎很无奈。 宋词看着好友的难得一见的表情，摸摸下巴，心中有数了。 俩人上网的地方距离二中居然不远，但是很隐蔽。 唐樱心中感慨，她从没发现这么一犄角旮旯的地方还有这么大一网吧。 里头还挺干净。没有唐樱想象中那种乌烟瘴气。 唐樱悄悄把自己的想法和燕无咎说了说，旁边宋词笑道：“这边分吸烟和无烟区，吸烟那边大概比较符合你的想象。” 唐樱乘机又问：“那怎么不查身份证呀。” 宋词微笑道：“因为这是我的店。” 唐樱哇了一声，景仰地看着活生生的富二代。 燕无咎冷淡道：“走不走啊。” “走啊走，”宋词搂他肩膀，被打开，“上楼上楼。” “不在下面吗？”唐樱问。 “上楼去包厢。”宋词说。 三人一起上去，宋词带人进了燕无咎固定的包间，里面有两台电脑，其中一台面前有完整高级的直播设备，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还有几件衣服，生活用品，像是有人在这过过夜。 宋词靠在门框上给唐樱介绍：“我最近在搞直播业务，燕无咎游戏打得好，声音好听，虽然不露脸，但也够吸引人的了。妹妹想玩么？我帮你把旁边机子开了，你俩组个队。” 唐樱呆道：“可我不会玩游戏。” “可以学啊！” 唐樱求助地看向燕无咎，燕无咎破天荒带笑意地“嗯”了一声。然后他掀起眼皮，对宋词说：“我要开播了，你可以走了。” 宋词呵了一声：“行，你们小两口单独处。” 燕无咎：“滚。” 燕无咎登上直播软件，戴好耳机，调整了下麦的位置，低声说：“今天不带人，同学来玩，固定组她。” “嗯？”唐樱迷茫道，“什么？” 弹幕唰唰一片“是妹子！”“妹子声音好好听！”“再来点！” 燕无咎面无表情地关了麦，花了半个小时指导唐樱注册登录、讲解基本规则。 “不难，”最后，燕无咎说，“你跟紧我就行。” 唐樱充满新奇：“嗯嗯！” 时间悄然流逝。 唐樱在最后翻墙回学校，卡着点奔进宿舍楼。 窗外黑夜月亮浑圆，唐樱捂着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躺在床上，宿管查完房后熄灯了，一片黑暗。 好友悄声问：“你哪去了？” 唐樱喃喃：“我好像跌进兔子洞的爱丽丝。” 好友：？？？ 唐樱说：“……你不懂。” “我是不懂恋爱脑的女人。”好友叹气。 之后，唐樱和燕无咎就像有了彼此的小秘密。 她没法跟燕无咎一样想逃课就逃课，但时不时还是会翻出去和燕无咎他们会合。他们有时候打游戏、直播，有时候去看电影。有时候宋词会开车带他们去郊外烧烤，或是去游乐场。 越到后来，宋词越是会到达目的地后突然消失，直到接近尾声，才会不知从哪冒出来，说是时候送他们回学校了。 …… 这天，唐樱告别了那位想让自己帮她好友送信的同学，在校门口和燕无咎碰了面。 今天宋词约了他们，要带着他的女友，和燕无咎、唐樱去KTV唱歌，点了洋酒。 唐樱不清楚那琥珀色的酒液蕴含着怎样的力量，猛地喝了小半杯。 再醒来，是在宋词酒吧的那间燕无咎专属包间。 燕无咎的毛衣被她当了枕头，燕无咎的羽绒服被她当了被子，她回想起自己半夜不清醒时哼哼唧唧要水喝，燕无咎拧了矿泉水喂到她唇边。 她的记忆不连续，一段一段。 “这就是断片吗……”唐樱坐起身，满脸通红，头痛欲裂，不敢想象自己昨晚都有可能做了些什么。 唐樱出门时，正撞见宋词。 宋词啧了一声：“燕无咎马上回来，我在隔壁宾馆给你开了个钟点房，你去洗个澡，先把里面的衣服换掉，把一身酒气洗掉。他马上送新校服过来。” 唐樱懵道：“怎么了？” “你一晚上没回去，你班主任叫你家长了，你爸妈最多二十分钟就到学校，你得赶紧回去。” 唐樱：！！！ …… 心虚地回了学校。 唐樱和燕无咎一起被叫去了办公室。 燕无咎淡定无比，唐樱满手是汗。 班主任目光在两人之间转过来，转过去。 没过多久，不光唐樱父母来了，燕无咎父母也来了。 两方家长一碰面，看向对方，都若有所悟。 双方气场都有点低沉，但还是维持了表面上的和谐，客气地打了招呼。 进办公室。 看到低着头的小姑娘，皮肤瓷一样白，晕着淡淡的红，睫毛长，眼瞳润，抬眼时惊慌失措的小鹿一样，下意识往燕无咎身边靠了靠，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似的。燕无咎父母突然之间郁气全消。 同样的，唐樱父母看到办公室站在唐樱旁边身形颀长、干净俊朗的少年，想起期中考试那次家长会，这男孩代表班级讲了话，是班上第一，年级第二——不比第一差几分，顿时也没那么火气大了。 班主任一无所知，先招呼两边家长坐下，然后将两人罪行数落了个遍，并着重说了两人昨晚彻夜未归！ 唐樱父亲颤抖道：“闺女，你……” “我们什么都没干！”唐樱喊了出来。 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燕无咎：“……” 唐樱见眼前五双长辈的眼中都写满不信，她虚弱补充：“真的。” 燕无咎顿了顿，沉声说：“真的。” 然后他就看到他爸眼中传递出生动的一句话“臭小子，你要是真不老实看我打断你的腿”！ “……”燕无咎没有看唐樱，掷地有声道，“是这样的，唐樱最近成绩有所下滑，所以请我给她补课。在校外一家自习室，方便我给她讲题，你们可以去查，我们最近都有登记。” 唐樱忍住了疑问，没吭声。 燕无咎继续说：“这几天唐樱学习很认真，而且学得有点晚，昨天可能太困了，我写了张卷子的功夫，她就睡着了。当时也太晚了，她困迷糊了，就没回学校。当时除了她还有另一个女生，隔壁学校的，他们一起住的自习室。” “你呢？”班主任问。 燕无咎说：“我去网吧过夜的。” …… 唐樱至今不知道，当初几位家长是真的相信了燕无咎那鬼扯的说辞，还是出于别的原因，没有追究。反正她被爸妈领回家教训了一顿，走读两周，天天回家还要被压榨拖地洗碗。 班主任则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既然在‘补课’，那马上到来的期末考试，我可要看到你的进步啊，唐樱。” 所以在学校，就变成了，她稍有松懈想趴桌上小憩，燕无咎就会在后面敲她椅子。 他们还是会偶尔逃晚自习，但燕无咎不再带她去网吧，而是真的去了他之前口中的自习室，给她讲课。 那里的确有他们过去的登记，有隔壁学校的女孩——宋词的表妹。 唐樱问：“你的直播怎么办？”听说他是和宋词签了合约的。 燕无咎说：“放假补吧，不要紧。” 唐樱就这么度过了昏天黑地的一个多月。 期末考试结束后，还要继续补课，成绩很快出来，试卷下发讲解。唐樱取得了比她为了争取换座位时更好的成绩——全班第二，挨着燕无咎。年级第六。是唐樱想都没想过的。 她美滋滋：“我还有考年级前十的这天。” 好友也惊了：“你这天天逃课还能考这么好吗？被燕无咎传染了什么神奇异能？” 唐樱嘿嘿一笑：“你不懂。” 好友酸了：“我不懂，我也想，呜呜。” 唐樱安慰地道出真相：“表面上，我是逃课了，实际上，我学到每晚十二点。这就是我的‘神奇异能’。” 好友：“……谢谢，我不想了。” 寒假补课的最后一天，唐樱抱着学校准备的盒饭午餐，食不知味。 她蔫蔫地想，放假要小半个月见不到燕无咎了。 也不知道燕无咎是怎么想的。他喜欢她吗？ 沉下心一想，唐樱才发现，她摸不清楚燕无咎的心思，他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太冷淡了。 额头在桌子上抵了一会儿，唐樱深吸一口气，心想，正好，趁着寒假，让她降降温，冷静冷静。也许燕无咎就是个渣男，带她出去玩，却不说喜欢她，就像好友说的，这是吊着她，说不定燕无咎是个海王，她就是他鱼塘里的一条鱼，在她没有跟着他逃课的日子里，他有许多别的女伴。 唐樱把自己给想抑郁了，饭没吃几口就盖上，叹气。 没低落多久，燕无咎就带着两瓶矿泉水过来，递了一瓶给唐樱，问：“下午课还上吗？” “啊？” “宋词弄了几张演唱会的票。” “谁的啊？” “不知道，好像是个小众乐队，去看吗？” 唐樱把刚才的漫想抛之脑后，兴奋道：“去！” 燕无咎头微微一歪：“那走？” “走！” 班上的同学看着两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异常羡慕。 同学甲说：“下午的课我也不想上了呜呜。” 同学乙说：“学习好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同学丙道：“女神果然只会和男神在一起。” 同学丁道：“不对啊，唐樱说她没追上燕无咎呢，还没在一起吧。” 同学丙震惊：“都这样了还没在一起，那在一起得啥样啊？？” 小众乐队的演出在一处地下室，地方不大，但人很多。 灯光绚烂，每个人手上都戴着荧光手环。 入口供应鸡尾酒。 燕无咎问唐樱要不要一杯，唐樱犹记上次醉酒窘态，至今不知道那一晚的全貌，便坚决摇了头。 灯光闪烁，唐樱没看到燕无咎眸中一闪而过的遗憾。 宋词这次也是带着女友来的。他对唐樱说：“不要拘束，来这里，就是解放天性！” 唐樱下意识点了点头，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放天性。 和燕无咎站到人群之中，等待正式开场。音响中突然流泻出一首情歌。 是讲暗恋的。 唐樱听得动了情。她仰头看燕无咎。因为周围都是人，将她挤得离他特别近，几乎贴在他身上。他似乎全然没有反应，那张脸在霓虹色彩下愈发显得俊美逼人，唐樱能感觉到周围很多人在看他。 有人撞了她一下，唐樱一个趔趄，撞到燕无咎怀里。 燕无咎扶了她一把，皱眉看向撞她那人。 那人挥手道：“不好意思。” 很奇异，在一片嘈杂中，唐樱能听到燕无咎的心跳。她分不清他的心跳是平稳还是略快，被她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跳声干扰了。但她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温暖、还有他独特的气息。 “唐樱？”燕无咎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 唐樱叫了一声，仓皇与他拉开距离。 燕无咎注视她：“怎么了？” 唐樱咬了咬唇，许久，才下定决心：“燕无咎，我们谈恋爱吧？” 燕无咎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还有凝重。 唐樱看着那毫无欣喜可言的表情，心顿时凉了，眼眶也霎时红了。她慌乱吸气：“当我什么都没说！看表演吧，快开始了，不是说两点吗？” 她扭头看舞台，却被燕无咎抓住了胳膊，一把被带到他身前。 漫长的等待，乐队终于上台，吉他的声音最先开始。 燕无咎认真看着唐樱，说了一句话。 主唱的嗓音清澈、空灵。 “……坏台灯忽明忽暗，你气息若即若离，玫瑰氧化凋零，娜塔莉，我必须吻你……” 燕无咎低头，吻住唐樱的唇。 他那句话，在唐樱耳畔久久回荡。 “我们不是早就在谈了吗？” 那模糊的记忆也逐渐清晰。 她喝醉了酒，抱着燕无咎不撒手，说喜欢他。燕无咎问她，是什么样的喜欢。她说，是想和他谈恋爱的喜欢。燕无咎便笑，说：“我答应了。” 唐樱闭上眼，整个人软在燕无咎怀里，抬头迎他的吻。 燕无咎臂弯收紧，搂住她的腰。 “……雨落阶一点一滴，你细腰摇摇晃晃，星星坠进眼里，娜塔莉，我必须吻你……” 135、番外七 华韵最近总是做噩梦。 醒来头疼,但想不起具体梦到了什么。 比噩梦更恐怖的是甲方。 华韵睡到中午，起床点了个外卖，微信一直在弹消息,点进去，是宋词催她。 宋词搞了个直播网站,最近要做活动，所以跟她订了一批画。 距离交稿日很近了,她才画了不到一半。 “最近头疼,”华韵咬着颗糖,慢悠悠地回,“打算去浮山寺吃斋念佛、小住几日。没网,勿念。” 回完消息，顺手将手机扔在床上，把棒棒糖嚼了。 “当——” 钟声幽远古朴，震得人心中一动。 华韵望着窗外，她这里离浮山寺挺近,但她还一次都没去过。 原本说去浮山寺小住,只是借口。现在，华韵倒真的有点想去了。 说干就干。 华韵把蒙尘已久的行李箱拖出来,往里头塞衣服。 她带了纸、笔、墨。没带其他电子设备。去休假，灵感来了，也还是要画画的。 这阵子不年不节，刚刚开春，浮山寺景好，人不多。 华韵拎着行李箱上山，一路跟扫地的小和尚笑眯眯地打招呼。 到了寺里，她找人问了小住套餐——浮山寺是提供这样服务的。听完报价,华韵一边心疼自己的钱，一边从钱包里数出钞票付款。 小师父收好钱，把华韵请到后山女院。 院子里有水缸，缸中盛放着莲花。 华韵收拾好做自己的东西，把浮山寺给她安排的作息表贴在了墙上。 本想彻底放松休息两天，然而，没过多久，华韵就觉得手痒。 不论是院落里外，还是整个山寺，恬淡美景数不胜数。 在佛香梵音中，令人觉得宁静。 华韵终于还是把画画用具都拿了出来，溜达出去写生。 前两天刚下了一场雨，山里空气相当清新。 华韵走了半天，找到一处很满意的地方，架好画架，摆好颜料。 她画得很投入。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投入过了，全心全意地沉浸其中，所有的喧嚣都远去。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鸟鸣，虫鸣。 天光灿烂。 然后太阳一点一点滑下山，日暮时分的天像打翻了橘红染料，美不胜收。 华韵欣赏完自己的画作，收东西，趁着天黑之前回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华韵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原地转了一圈，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件事——她，迷路了。 天光越来越暗淡，山里的气温也越来越低。只穿了件薄风衣的华韵开始觉得冷了。她很冷静，没有再乱走，而是原地站着，耐心等待。 每晚浮山寺的人都会“查房”，确认来此小住的施主都回了院子。到时候发现她不在，肯定会来找的。 华韵往手掌心呵了口暖气，搂着胳膊，靠在一棵树上，仰头看天。 星光透过树叶罅隙洒落地面，夜虫鸣声更响。 华韵脚尖踩着枯叶，一下一下打着节拍，百无聊赖、自娱自乐地哼起了歌。 远远的，似乎有人声和呼喊声。 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光亮。 近一点的，有脚步声。 华韵缓缓站直，掸了掸风衣上的细叶尘土，循着声音方向望去。 一个男人的身影渐渐于黑暗中显露。 借着星月的淡淡光芒，华韵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他个子很高，留着很短的头发，面容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淡，穿着松垮的黑色外套，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桀骜不驯。 “帅哥。”华韵冲他招了下手。 “华韵？”他手电筒的灯光在她身上晃了一下。 “是我。” “跟我走。” “嗯。”华韵自己抬起画架，眼见帅哥没有帮忙的意思，她也就没说话。 两人很快和大部队汇合，当初接待华韵的那个小和尚哎呀一声，絮絮叨叨，叮嘱半天安全知识。 华韵每一句都点头应了。 “哎，”下山的路不好走，小和尚注意到华韵手里的画架，说，“华韵施主，我帮你拿吧。” 华韵笑道：“不用了。” 一只手从她斜后方插过来，不容置喙地拿走画架：“我来吧。” 华韵回头看了一眼。 小和尚客气道：“那就麻烦空成师兄了。” 华韵咦了一声，笑眯眯地问小和尚：“他也是和尚么？” “嗯，啊，算是吧。” “我之前怎么没见到过他？” 在这小住，是要每天跟着和尚吃斋念佛的。空成这样的出色容貌，若是见过，她不可能没有印象。 小和尚说：“空成师兄是今天才从外面回来的。” 华韵点了点头。 一行人把她送到院子门口，华韵朝他们道了谢，最后看了眼空成。 月色皎洁，他眼眸深邃。 华韵对着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第二天，吃完饭、念完经，华韵又上山了。 天黑后不久，空成找了上来。 他望着华韵，沉声说：“你一点都不长记性的么？” 华韵笑：“只是林深处的景色更美，我追着美跑，就忘了周遭，忘了警告。” 她踮着脚尖，探了探脑袋：“小和尚他们呢？” “在前面，”空成不欲多说，“回去吧。” 华韵站着没动，笑意盈盈：“今天也不主动帮我拿东西吗？” 空成顿了顿：“我想，你能一个人拿上来，那么一个人拿下去也不会是问题。” 华韵点点头：“这样。” 小和尚再次见到华韵，就差呼天抢地喊姑奶奶了。他整张脸都皱着：“施主，我们这边山里还是有些危险的，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华韵认真点头。 第三天。 空成脚步沉重地踩断了一截枝桠，看着在黑暗密林中不慌不乱，悠然自得的华韵：“你故意的？” “小和尚他们呢？” “没来。” 华韵这才对着空成一笑，点头说：“是的。” 空成愣了愣，才意识到她是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她是故意的！ 华韵自己拿起画架：“回去吧。” 空成皱眉：“你什么意思？” 华韵撩了下头发：“佛门清净，太清净了，有些没趣，所以我给自己找点事做。” 空成气笑了：“你这分明是给别人找事。” 华韵说：“怎么会，今天小和尚他们不是没来吗？” “但我来了——”空成的声音蓦然没了。 华韵只看着他笑。 空成嗓音哑了哑，他说：“回去吧。” 把人送到院门口，空成要走，却被华韵叫住了。她说：“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明天就不进林子了。” 空成明知她故意的，但还是问：“什么要求？” “午饭后来这里，给我当模特。” 空成有些错愕。 华韵笑道：“我画人比画景更好。” 半晌，空成说：“好。” …… 空成被华韵安排倚在那水缸旁边，他手侧就是那朵盛开的红莲。莲的红与他手的白皙相映成趣，化作华韵笔下一抹对比强烈的色彩。 她一边画画，一边和空成闲聊。 她说：“你看起来不像和尚。” “那像什么？” “电影里的黑帮反派，”说着，华韵抬眼，“你也不穿僧衣，一身黑，更像了。” 空成：“……” 华韵端着颜料盘调颜色。 空成看着她，有那么些许时刻，完全走神了。 华韵又挑起另一个话题：“当和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空成回神，淡淡道：“我不知道。我和那些正式的僧人不同。” “不同在哪？” “隐私。” “好吧。” 顿了顿，空成问：“你呢？” “嗯？” “当画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华韵认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这就是我的生活，想来和别人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安静片刻。 华韵状似无意：“你有女朋友吗？” 空成：“……”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我是和尚。” 华韵笑：“可你不是说你和正式的僧人不同么？大抵酒肉情欲不在你戒的范围。” 空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 华韵接着问：“那你能交女朋友吗？” 空成：“……你还画吗？” 华韵顿了一会儿，笑道：“当然。” 直到天黑，这幅画也没画完。 华韵自然道：“明天再来。” 空成：“……” 到了次日下午，他还是来了。 …… “一周了，你想好了吗？”浮山寺的住持看着空成。 空成为眼前这位亦师亦父的老人斟了杯茶，低声说：“我想好了，师父。” 他这次回浮山寺，就是为了这件事。 只是还有留恋、不舍、犹豫。便决定再住一周。 住持吹着杯中漂浮的细小茶叶，感慨：“当年那个小而瘦弱的婴儿，长大了。” 空成郑重道：“师父，即便我还俗了，您也永远是我的师，是我的父。我会常来寺里看您的。” …… 华韵又上山进林子了。 这次她仍然带齐了画具，想最后画几幅浮山景色，以作纪念。 天还没黑，空成就找过来了。 华韵垂着眼睫，不辨神色：“画像已经画完了，不用你做模特，你来做什么？” “你不认识路。” 华韵倏而一笑，语气缥缈：“我不认识路？” 空成一怔，旋即意识到，她的意思是，她认识路。 见到眼中清晰的不可置信，华韵好心道：“第一个晚上确实是迷路了。” 空成：“……” 太阳一旦下山，天色便飞快地暗下去。 只剩下薄薄的霞光，支撑着天地间的亮度。 华韵嗤笑一声，起身说：“没什么意思，回去吧。” 空成突然开口：“我看到了你登记的信息。” 华韵没什么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是你住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所以？” 空成斟酌道：“我……” 华韵耐心等待。 空成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大步向华韵走过去，低下了头。 华韵不闪不避。 两人的呼吸极近。 空成将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闭着眼睛，轻轻吻了她一下。 两人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分，空成近乎呢喃地说：“我是……可以交女朋友的。” 他终于回答了好几天前那个问题。 华韵笑了笑：“那以后请多指教，男朋友。” 空成唇边漾出几分笑意：“嗯。” 华韵退后一步，将身侧的画架拿起来，送到空成面前，抬着下巴道：“男朋友，动一动你尊贵的双手，帮帮女朋友的忙。” 空成唇边的笑意凝固了。 夕阳最后一线光湮灭在群山与天际。 山林之间，两个人并肩而行，身披月华星辉，与无边春色。 第136章 番外八 最后一道紫雷在唐樱身上消散, 天空乌云散尽，露出夏日晴空。 她终于大乘期了！ 灵识之中，金海涌动。不再是不受她控制的潮起潮落, 而是完全随她心意所动。她的神识延展开，能够笼罩一州之广大, 她神识在哪，幻阵就能开到哪。这就是大乘期！ 唐樱从被劈的周边一堆碎石的闭关洞府中出来，看到在外面神情紧绷等待着她的燕无咎，当即扑了过去。 燕无咎也松了口气。 唐樱正兴奋地想和燕无咎分享一下被雷劈的感受, 就见金海上字迹浮现： 【嗨, 好久不见。】 唐樱：！！！ 寄身魔在唐樱从云山毕业后的十年间，被收集到了全部的碎片，被镇杀在修真界极北的、渺无人烟的皑州。自那之后, 天道就消失了。但唐樱对于幽玄之气的掌控力还在, 因此, 她仍然持续做着游戏, 策划一些活动。 而伴随着时间流逝, 越来越多的修士也学习到了幽玄网的玩法, 已经不再需要唐樱事无巨细，一切欣欣向荣，自由发展。 这几年, 唐樱也玩到了很多不错的修真界本土修士做出来的游戏，都挺有意思。 现今，她晋升大乘期，天道也重新出现了。 唐樱和天道聊了两句。 【你知道大乘期是如何分修为高低的吗？】 唐樱：不知道。 内心话音刚落, 唐樱眼前便一闪, 她和同样是大乘期的燕无咎便发现自己身处“云层之上”。这里似乎是更加接近天的地方, 到处都是朦胧雾气。 在唐樱和燕无咎面前，展开两道长长的阶梯。 这一次，天道的文字没有出现在金海上，而是出现在阶梯之上。 【大乘期，以阶为分。这叫求仙阶。每个人有百阶待走，走到最顶端，再历一劫，便可飞升成仙。】 唐樱：“……”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朦朦胧胧，能看到别人的阶梯。有些阶梯上有人正辛苦攀爬，有些阶梯上则暂时没有人。 ……所以，那么多大乘期，平时闭关，就是在这儿爬楼梯？ 唐樱试着上了一阶，只觉脑后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头晕脑胀。她咬咬牙，忍住了，再上一阶，那头晕的感觉更严重了。 果然，求仙阶不是那么好爬。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想求仙。】 确实，在修真界待着也不错。 就唐樱所知，陈此夜好像就不太在乎这个，他近年一直在探索他未曾去过的秘境，还发掘出几处新的秘境。 唐樱曾经好奇问过他的道是什么，陈此夜说，成为大乘后，他就了悟，他的道，就是探索秘境之道。这是他的使命。 从求仙阶回到现实。 唐樱揉了揉太阳穴，心想，就在方才，她也明白了她的道。大概——可以叫“幽玄道”吧。 燕无咎对求仙飞升的事没什么想法。 他问唐樱：“接下来想去哪玩？” 是的，以他们如今的境界，只剩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渡劫期的时候还要担心倒霉、出事、被雷劈的问题，现在也不用担心了！ 唐樱想了想：“先回家一趟，前两天我爹娘说他们回珞城了。然后……去山林野界吧，阿九说准备了一批鹿肉，味道极好。” 她咽了咽口水。 正值严冬，山林野界，乐九萤家中，除了唐樱，还有宫展眉等人。 外头飘着大雪，乐九萤家中不仅有阳暖阵，还有小火炉，不仅有肉，还有酒。更有人手一台幽玄玉，联机打游戏！ 游戏是前几年唐樱为主、韦照他们为辅，制作的偏网游的游戏。 大家在同一个世界观下，做任务、搜集材料、和好友组队打副本。还有工会、排行榜、交易等等相关系统。 同时，附带游戏专属论坛，供大家讨论攻略与八卦。 而今天，论坛里只充斥着一个名字——樱桃小丸子。 用幽玄玉的，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创建幽玄玉幽玄网的始祖，曾在云山学院念过书的唐樱。两百多年过去，幽玄网的应用已经遍布修真界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谁没点过外卖？谁没买过桃宝？谁没用过惊照？ 不仅是游戏论坛，其他地方，也都传出了消息。 唐樱上线了！快去蹭合影！ 什么？你不知道唐樱是谁？你是不是刚学会上网啊？ 《剑破苍穹》知道吗？《紫府拾遗》玩过吗？养过《旅行的狐狸》吗？买过《华裳》紫雀馆同款吗？被《轮回杀机》虐哭过吗？嗯嗯嗯，都是唐樱做的呢！ 在山林野界和好友窝了一个冬天，唐樱又去了烟州。 当初在学院大比，文康学院出色的演技吸引了唐樱的注意力，这几年，在唐樱的提议下，文康学院成立了影视斋，开始尝试拍摄剧情短片，并有往长片进发的趋势。在网上，文康的短片出了好几个爆款，还有很多人模仿拍摄。不过文康有着那些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有和绿江的版权合作。 唐樱心中想，两百年了，总算把IP一条龙搞出来了。 以后影视这种形式一定会越来越受欢迎的！ 离开烟州，唐樱又去了拓州。观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再喝两杯大漠的烈酒。而这里，作为“淼时对话”一炮而红的地方，淼时也在此地，邀请唐樱做了个简单的采访。 唐樱平时不怎么露脸，因此这个采访，受到了极大的关注。 淼时问：“我在这里代所有人问一个他们最关切的问题，道君，你什么时候出新游戏呢？要知道，上次出新游戏，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唐樱惭愧道：“这个，还在筹备中。” 淼时说：“还在筹备吗？可是修真界三十六州各地，都有人见到过你的身影，而且以‘吃’为主，大家传言，你似乎格外青睐涟州的大龙虾，还有若州的菌菇汤，启州的烧烤……” 唐樱：“……” 她清清嗓子，认真道：“游历各地找灵感的事，怎么能叫‘以吃为主’呢？” 淼时笑了笑：“那你对大家去往三十六州的镇魔地点拍照打卡有什么看法呢？” 唐樱说：“大家开心就好。” “会有危险吗？我们知道——在历史与各类小说中，封印总是会松动的，魔族是会重临人间的。”淼时笑。 唐樱也笑了一声，说：“当前的修真界，要担心的不是早已灰飞烟灭的魔族，而是修士，那些可能走向邪门外道的修士。比如近三万年前的刀修蒋岑，他是人，却比一些魔更嗜杀更邪恶。” 两人又聊了两句，结束了访谈。 离开拓州，唐樱去了西陆。胥州、梓州、夕州……各有各的特色景点，当然还有特色美食。 有时，她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有时，她也会闭关几天，试着爬爬仙阶。 有时，她会和朋友聚会。在西陆芫州，她见到了余看霜和他已经长大的弟弟余望雪，余看霜看着和她形影不离的燕无咎，唏嘘道：“樱姐，不愧是你，真的，修真界少有年纪轻轻与道侣结契还能维持这么多年的……我还以为你们早离了……” 燕无咎看了他一眼。 余看霜当即噤声，嘿嘿笑着转移话题道：“樱姐，我最近也想做一番事业，不知你有没有可以指点的？” 唐樱沉吟少顷：“带货直播了解一下？” 余看霜虽然不太清楚其中含义，但还是热情点头：“好啊好啊，了解一下。” 没过几年，带货直播便风靡修真界。 唐樱的传奇履历又添一笔。 她的足迹遍布修真界三十六州，她给人们带来欢笑和快乐，她镇杀了天魔，她十几岁还是筑基时就与大乘期道君谈笑风生…… 时光漫漫，她成了学院教科书上的人物，她参与历史上种种重大事件，她的幽玄玉、幽玄网改变世界，人们传颂她的事迹，她的传奇还在继续…… “唐樱！” “嗯？” “试试这个，炭烤羊排！涂了蜂蜜！” “我来了我来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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