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却爱她》 第1节 《却爱她》 作者：伊人睽睽 文案： 又美又浪的学渣小姐姐vs冷静嘴毒的学霸小哥哥 和前男友的弟弟谈恋爱，这酸爽…… 从大学到都市 多年后，某设计院大能许容与要结婚，同事们八卦—— “听说女方是许老师大学时的同门师姐，他哥哥的前女友。” “大学时品行不好，家境还差。” “多次差点挂科，全靠许老师给她补课。” “现在听说是什么自由职业，也不知道具体做什么。” “这种女人，许老师为什么要娶她？” 转个弯，他们看到许容与和叶穗在墙角亲得难舍难分。 内容标签：甜文 姐弟恋 主角：叶穗，许容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一更 叶穗觉得自己和“夜巴黎”大概八字不合。 和前男友在这里分手。 打工两个月，临走被克扣了1000。 现在还要帮舍友抢回男友。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 刚从经理那里逃脱，数了工资后，想到经理盯着自己满是暗示的目光，叶穗决定就这么算了，不追要扣掉的工资了。毕竟明天开学，就当为自己攒运。 音乐声震耳，关上门，叶穗站在洗手间被各色光反射得五色斑斓的大镜前，一条长腿搭在洗漱台上，她低头，耐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过膝丝袜。 直发，短裙，黑靴。再加上大胸细腰，烈焰红唇，眼角那勾人的泪痣，金色眼影。 整个配置凑在一起，让叶穗明艳照人，却同时，也明艳得不那么“良家”，不那么像是“夜巴黎”对街的名校东大的大三高材生。 然而她是。 叶穗在洗手间开始涂口红的时候，接到了舍友带着哭腔的电话，那边哽咽着—— “穗儿……穗儿你去‘夜巴黎’结工资了么？” 叶穗暑假在“夜巴黎”打工的事，对宿舍姑娘们来说并不是秘密。打电话过来的姑娘叫文瑶，很斯文的名字，和她本人长相一样乖巧。只是文瑶同学是个哭包，她在电话里软软糯糯的哭腔配着酒吧现场的鬼哭狼嚎，让叶穗眼皮跳了下。 叶姑娘歪头将手机夹在肩与耳之间，手握着口红对着镜子细致涂抹，含糊不清地安抚电话那头的舍友：“对啊，我去结工资了。马上就回。你是不是饿了？乖，回去给你们带饭。” 文瑶同学抽抽搭搭：“不是啦！你先别急着回来，宿舍停电了。还有，是、是我怀疑我男友出轨了！” 男友啊。 叶穗按在红唇上的口红停了一下，心想这个家务事就不太好管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敷衍地、干干地：“哦。” 那边却像是没感受到她的不自在一样，仍哭哭啼啼：“我刚和我男友视频，他不接，我就怀疑了。然后他接了，说自己在‘夜巴黎’谈什么正事，但我听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声音特别娇滴滴……穗儿，我觉得我被背叛了！你现在是不是就在‘夜巴黎’？你帮我找找他，帮我看清楚这个混蛋呜呜呜，我不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舍友的男友啊。 “夜巴黎”啊。 叶穗盯着镜中自己精致完美的面孔，打量一番自己不够“良家妇女”的穿着，再想到平时舍友和她那个小学弟男友之间腻腻歪歪的作风……而且，舍友的小学弟男友，曾经追过自己啊。 挺尴尬的。 叶穗委婉道：“瑶瑶，我觉得你再和他打个电话确认下比较好。我其实和你男友不太熟，不太了解他……” 手机里，哭泣的舍友被另一个舍友抢过电话，大大咧咧的：“叶穗，你就帮帮她啦！肯定是狐狸精不检点，勾引瑶瑶的男友。我们宿舍你最有本钱，你正好在那里，你忍心让我们瑶瑶伤心么？你要帮我们瑶瑶把男友抢回来啊！” 叶穗心想：男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抢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耳边喧嚣声太大，叶穗再一次强调：“我真的不太认识你男友……” 手机那头的文瑶又哭起来了：“呜呜呜，穗儿，你肯定认识的啊，他长得那么帅……” 叶穗：“……” 另一个舍友：“大家一起见过面吃过饭，有什么不认识的？穗儿你别怕，我们都相信你，帮我们看看文瑶男友到底怎么回事吧？” 叶穗：“……” 她手中的口红停在唇上半天，思索一下要说话时，手机那头信号开始断断续续，最后竟然断线了。想再联系，电话接不通。听着耳边依然闹腾的音乐，显然这个忙，得帮了。然而叶穗盯着镜中的自己，叹口气后，抿着唇，努力在脑海中回想——文瑶的男友，长什么样来着？ 叶穗推开洗手间大门，回到酒吧大厅，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灯光绚烂的世界。她眯着眼靠在墙上，在一群男女中寻找自己印象中的“文瑶的男朋友”。所谓舍友男友有多帅气她不太记得，但她从舍友话里得到的信息，是一个帅哥正在被酒吧里声音很嗲的美女撩骚。 那个帅哥在哪里呢？ 酒吧吧台边，正坐着一位背影清肃、坐得挺拔的帅哥——许容与。 和别的来酒吧取乐、喝酒唱歌的男女不同，他坐在吧台边，只礼貌性地点了一杯“血腥玛丽”。酒保过来好几次，问过好几次，许容与只安静地坐着，拿着一厚沓草稿纸，手中拿着铅笔写写画画。在他的纸上，线条精细的建筑轮廓，被一点点清晰地勾勒出来。 沉静的侧脸，眼角的泪痣，淡漠的气质，低头勾划不停的骨节修长的手指。 一切都和“夜巴黎”萎靡的气质格格不入。 许容与戴着一副耳机，一边听手机那头的电话，一边专注于自己笔下的画稿，偶尔“嗯”几声，回应电话那头男生的哭诉—— 电话另一头，和他哭诉的，是许容与的哥哥。许容与的哥哥和刚上大学的弟弟哭诉了一晚上前女友的无情，大概内容是：“叶穗那个没良心的女人。”“我早就看出来她不安于室。”“亲眼看到她和男人勾勾搭搭，她还说没有。”“容与啊，你要吸取哥哥的教训，以后找女人，擦亮眼睛，不能找这种女人。”…… 许容与冷冷淡淡的：“嗯嗯。” 哥哥聊着自己的伤心事，听到弟弟那边杂乱的音乐，忽然想起问弟弟：“容与，你在哪里啊？怎么听着这么乱？” 许容与漫不经心：“我在学校对面的酒吧。宿舍停电了，我在这里写作业。” 站在吧台前调酒的酒保闻言，虎躯一震，非常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个坐在吧台前写作业的学生：“……” 隔着耳机，手机那头的哥哥同样一震，说不出话，只在心里，默默给弟弟点了个赞。哥哥清清嗓子，继续：“再接着说那个叶穗啊，我那个前女友啊……” 许容与仍然冷淡的：“嗯嗯。” 然而少年清隽，眉目轮廓如水中月般，与众不同下，酒吧的姑娘很容易被他吸引。许容与坐在这里，半小时，已经拒绝了五拨人的搭讪。但他听哥哥的电话时，又一位新的美女凑了过来，靠在吧台边托着腮帮，与他搭讪：“小哥哥，你在画什么？房子么？你是不是东大的学生啊？” 许容与抬目望了美女一眼。红尘千里，映在他长睫下。这样的少年，他抬起眼时，左眼角的泪痣如墨如入清水般，滴答一晃，那勾魂摄魄的韵味，让坐在旁边的美女心神一晃，手中的杯子差点落地。 人间仙品。 美女被他看着，散漫的坐姿换了，甚至红了脸，声音有点儿抖：“小哥哥，你叫什么啊？可以交个朋友么？我其实也是学生啦，我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出来采风呢……” 许容与耳机里哥哥还在哭诉：“那个没良心的女人……” 现实中美女正纠缠着他：“小哥哥，别不吭气啊。我请你喝酒吧？” 许容与伸手，揉了揉眉心。他闭目，露出略微厌烦的神色时，肩上忽然从后搭来一只手，女生身上的香风从后掠来。一个女声慵懒的，在他背后响起：“这位美女，和别人男朋友说话之前，是不是应该问问人家女朋友的意思啊？” 许容与：……怎么又来了一个女的。 他摘掉一只耳机，将草稿纸一收，站了起来，转身要推开自己肩上那只手走掉。但是他才站起来，人就被那只手按了下去。许容与被按坐下去，一时有些吃惊地抬头，这一下，看到一个散发的美女从后跨来，俯身过来，对他一眨眼，勾住了他的脖颈。 女生暧。昧地与他向后倾的面颊轻贴了一下，有些娇嗔地对他哼一声：“男朋友，别的女人勾搭你的时候，能不能拒绝啊？我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都不关心人家么？” 许容与：“……走开……” 他瞳眸微缩，一时恍惚，因灯光陡一下照来，他看清了这位。勾住许容与脖颈的女生，正是在茫茫人群中，寻找舍友男友的叶穗。茫茫人海中，舍友说自己的男朋友最帅，还正被女人勾搭。那一定是坐在吧台前的这位帅哥了。 叶穗勾住他的颈，在他吃惊的目光凝视下，面颊几乎与他贴上。她贴着他的耳，小声：“学弟，不能背着女朋友偷吃哦。我是你女朋友派过来找你的，乖乖配合学姐吧。” 许容与：“……？” 对面的女生激动地站起来：“你是他女朋友？怎么可能呢？我不信！” 而耳机那头，半天听不到弟弟回应的哥哥，也听出了许容与那边不寻常的动静。许容与摘下了一只耳机，仍戴着一只，那只贴着耳廓的耳机中，哥哥声音好奇：“容与，怎么了？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许容与目不转睛地看着勾住他脖颈、一狠心竟然坐在他大腿上的美女叶穗。 他心想，没怎么。就是哥哥的前女友，叶穗，这女的，莫名其妙冒出来了。 而且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第2章 叶穗搂住男生脖颈，为了逼真，还坐在了男生大腿上。她撩下发，回过头，对那个脸色铁青的女生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眼角的泪痣清润中，透着三分妩媚。如她酥懒的声音一般：“姑娘，你看，这个男生已经有主了哦。不要浪费时间了。” 她做戏如此完美。 不见对面小太妹打扮的姑娘满眼迟疑么？ 偏被她“拯救”的“舍友男友”不领情—— 二女剑拔弩张之际，许容与挂了电话，事不关己的：“让让。” 发愣的叶穗被那个被她左大腿的男生扯住肩带，向外推了推。黑色的细长肩带，是叶穗上身难得能下手的地方。叶穗被男生推开两步，那个“舍友男友”站起来，拿过自己的草稿纸，目不斜视，从为他争执的二女之间施施然走过。 叶穗：“……” 美女：“……” 美女眼睛一亮，跨步欲追许容与，但没有叶穗反应快。叶穗只迈一步，就从后重新抓住男生的手腕，扬声微怒：“你干嘛呀！人家亲自来哄你，你干嘛还要跟别的女生玩？你再这样我们就分手了！” 第2节 许容与的胳膊被她拽住，他俯眼，叶小姐口上娇嗲，抬起的眼中，满是杀气。 许容与淡声：“你有什么毛病？” 叶穗满目瞠然，无从说起。 那个多事的美女已经从后赶上，在嘈杂音乐声中，既有些幸灾乐祸，又撒娇般：“小姐姐，原来你不是人家女朋友哇？这样抢男人是不行的哦。小哥哥，还是跟我去喝一杯吧？” 叶穗态度坚决地回头，轻轻一笑。她才要继续表演，就发现那个小太妹打扮的美女身后，陆陆续续的，站出了好几个身材魁梧的社会人士，有些目光不善地扫过来。叶穗一愣，然后暗恨，恼怒地瞪一眼惹祸的“舍友男友”：蓝颜祸水么？惹上的女人还是个社会人啊？ 那美女有恃无恐地抱胸笑：“小哥哥……” 许容与谁的面子也不给：“让让。” 眼见对面美女眼皮抽了一下，叶穗站在许容与身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舍友的这个男友，原来这么杠么？没看对面都要打架了么？这位小学弟是不是对人生有什么误会哦？ 一时间，因为这出闹剧，不怀好意的人跟着那美女慢慢拢过来，许容与无动于衷，叶穗面上淡定，而“夜巴黎”的气氛已经变得非常微妙。叶穗咳嗽一声，露出笑，才要说什么。哒哒哒脚步声错乱地闯入这片微妙地，酒吧经理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喂！叶穗，又是你！你们搞什么呢，这里不能打架！” 保安跟在经理身后。 美女那边停顿了一下，向酒吧经理看去。 既不能和社会人起冲突，也不能被酒吧经理抓住。当务之急，叶穗一把拽住许容与的手腕，拉住他：“跑！” 她在这里打过暑假工，她熟知酒吧的后门，不管是酒吧经理还是社会小太妹，她都不想惹上。自然要拉着“舍友的男友”，逃之夭夭。而许容与原本以为要打架了，他都摘了耳机，垂目准备挽袖子了，冷不丁，手腕被哥哥的前女友拽住。那个前女友在他愕然目光下，拉拽住他，毫不犹豫地向酒吧深处跑去。 女生的长发，在黑暗中扬起，不经意地，荡向他面孔。纸醉金迷的灯光闪烁，照着她一截雪白的纤细手腕，奔跑的长腿。她回过头，急促地对并不怎么配合的许容与疯狂眨眼睛暗示：“学弟，跟着我！” 他们身后的小太妹们：“追！” 酒吧经理和保安们：“跟上去！叶穗你给我回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东大的旧校区选址。这片区域，既是市中心娱乐区，又是居民生活区。叶穗拉着许容与跑出酒吧，不能给自己的学校找事，当即无头苍蝇一样扎入居民区弯弯绕绕的街巷中。正是黄昏时期，二人在巷里跑过，锅碗瓢盆声、小吃摊贩商，乒乒乓乓，惊倒一片。比他们晚几步，小太妹们追了出来：“别跑！站住！” 叶穗显然对这片区域分外熟悉，她拉着许容与东绕西躲，在大妈们诧异的目光中穿过，身后追踪的人声被越甩越远。小太妹们一行人出了酒吧，没人管着，仍然不解气，在巷子里穿梭找人：“他们是不是东大的学生？要偷偷去东大校门口堵人么？” “先找找再说。” 小太妹不甘心地领着自己的兄弟们在巷子里穿梭找人，她态度嚣张凶悍，不复方才酒吧中的娇弱。殊不知，此时一道宽四五十厘米的极窄的巷中，躲着他们遍寻不到的人。极窄的通常只能过一人的巷子里，许容与和叶穗靠着墙，面对面站着。二人贴着墙，面对面间已毫无空隙。借着昏暗的、看不甚清的光，两个学生利用地形优势躲开那些人。 许容与俯眼看着叶穗，他有些专注、又有些怪异地，端详着这个与他紧紧相贴、近乎拥抱的姑娘。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到她鼻尖的小雀斑，额上沾着发丝的汗水，细长的、吞咽着唾沫的脖颈。他非常容易就能看出她是个“坏女人”，可她活色生香。 叶穗却没看他。 她压抑着呼吸，侧耳聆听外面的声音。听小太妹们的声音绕着他们骂骂咧咧，时远时近。她时而紧张，时而放松，抿着唇，不停地吞咽口水。到那群人找不到他们，终于无奈走掉，叶穗才彻底放松。她含着笑，回过头仰头看许容与：“喂，学弟——” 月如水凉。 周围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扑卷而来，包围住这两个面对面贴墙而站的青春男女。那些声音欢喜的：“来电了来电了”“电路修好了，回家做饭咯”“东大的灯亮了”……亮堂的、光明的灯光，从四面八方亮起，那些光，乍然照向这对男女。 眼波潋滟，人间烟火。 不远处的小水洼亮晶晶的，残留着几日前的雨水，如今那雨水混着灯海，清亮，繁美。 面对面而站，许容与左眼角的泪痣，与叶穗右眼角的泪痣，正好映在相同的方向。水洼清澈，倒影清晰，他们这般站着，照镜子一般。 不合时宜，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话——“命运的子弹，和爱情的烟花，一样无可避免。” 失神片刻，叶穗咬了下唇，突然想到这是舍友的男友。她躲开男生沉静的目光打量，往旁边一挪，挤出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许容与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出来。叶穗手塞进口袋，随意地握了握拳，余光中，看到那个学弟从巷子里挤出来后，第一时间，先去检查他手里的草稿纸有没有丢。 叶穗吊儿郎当地一笑。 她靠着墙，打量这个学弟，下巴一扬，嗳一声警告：“小学弟，我可是帮了你一把哦。回去和瑶瑶好好相处。还有，别告诉她我和你在这里躲过。怎么哄女朋友高兴，这个总不用学姐教你吧？” 许容与低头查看完手稿没丢，才抬目，平静质疑：“你帮我什么了？” 叶穗：“……” 许容与：“不是你连累的我么？” 许容与：“你该赔付我的精神损失。否则我要么向学校反映，要么拨打110。你选择吧。” 叶穗站直了：“你在胡说什么？你和美女在酒吧勾勾搭搭，我还打算帮你瞒着瑶瑶。你就这么对我？小学弟，以前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啊。你是不是看学姐刚发了工资，准备讹学姐？” 许容与慢慢地“哦”一声，他眼角的泪痣忽而一闪，当他沉思时，睫毛垂落，眼下光几分惊心动魄。叶穗心神微晃时，见他再次望过来：“第一，瑶瑶是谁？” 叶穗：“……？” 许容与：“第二，我女朋友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第三，你发了工资，用金钱来赔偿我的损失正好。” “第四，我确认你不认识我，学姐的记性似乎不太好。” “第五，”他一口气说了一串数字，让靠墙而站的叶美女目瞪口呆，停顿一下，他才说了最后一句，“你没发现我们一直都在鸡同鸭讲么，叶学姐？” 叶穗：“……” 都知道叫她“叶学姐”，却装不是瑶瑶男友？ 叶穗眸子眯起。 叶穗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震动，她的手机响了。她冷冷地盯着对面的许容与，给一个“小子等着”的眼神，然后接了电话。电话是文瑶打过来的，喜极而泣地和她说：“穗儿，宿舍来电了！还有，我和我男朋友是误会啦，刚才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就跑出去找他……” “……反正打过电话了，我们已经和好啦！穗儿，谢谢你啊，你没听我的话冒然找他，不然我就丢脸了。” 叶穗一声怒：“草泥马！” 都什么破事儿。 叶穗挂了电话，面对昏暗巷口站着的许容与。许容与当然没听到她的通话，但看她的脸色，他就懂了。许容与说：“要我告诉学校还是报警，还是用金钱私了？” 叶穗怒瞪他半天，露出笑：“小哥哥，别这样啊，有事好商量……” 第3章 一更 其实叶穗没做错什么啊，这么点小事，报告校方很幼稚，报警更智障。但叶穗真的心虚了一下——她挺怕自己班导的，并不想因为这么点儿自己都没弄明白缘故的小事去班导面前接受教育。 叶穗心里骂舍友事多，也骂自己太蠢。她脸上摆出纯洁无辜的谦卑笑容，毫无尊严地对这个陌生学弟谄媚道：“学弟，你也是东大的吧？大家都是同学，偶尔一个小误会，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许容与低头瞥她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再抬目瞥她本人一眼。 叶穗勾个眼，靠近他，若有若无地与他气息接近：“学弟，你要真这么计较，不如学姐以身相——” 许容与低着头，开始拨打电话。黄昏时候，路灯已亮，叶穗离他这么近，当然看到他拨电话的第一个数字是“1”。 叶穗气急败坏：“喂！” 许容与第二个数字“1”也拨了下去。 叶穗：“……” 神经病！脑子打了肉毒杆菌！吃饱了撑的！ 她一把抓住许容与拨打电话的手指，制止他拨打最后一个数字“0”。少年抬头，淡淡与她对望：“打算给多少钱私了？” 叶穗唇角轻微颤抖：“……学弟，你这么直接，未免也太让人讨厌吧。” 许容与：“讨厌我就给钱让我消失。” 叶穗：“……” 流年不利。 叶穗出校门一趟，平白惹一身腥，最后还忍气吞声地看着许容与从她这里抽走了两张红票子。和这个不认识的学弟欠货两情后，叶穗有点怕了这个学弟，都不敢多说两句话，就立刻揣着自己的钱包跑远了。 许容与一抬头，他哥哥的前男友、多事的学姐，已经没影了。 沉默片刻，许容与戴上耳机，重新接听电话。他边接听哥哥再次打来询问的电话，边拿着草稿纸，向学校走去。 而在他和叶穗都离开了很久，巷子尽头的一个垃圾桶边，踢踢踏踏，晃出一个抓着手机、满面激动的女生。女生看着自己刚才拍到的照片，盯着照片中贴墙而站、之间一点缝隙都没有的男女学生。 月色皎皎，男女隽美。 拍照的女生努力抑制自己的激动：“现在的学弟学妹们，真是了不起啊……” 女生翻看自己拍到的照片半天，满意之后，脑子里全是各种素材和思路。她这才点点头，珍贵地收好手机，沿着叶穗和许容与都走过的路，向东大的校门走去…… 叶穗推开宿舍门，满面冷霜。 四人间的宿舍温暖无比，里面已经待着两个女生。一个是文瑶，坐在上铺，挂着帘子，正在和她男友甜蜜无比地视频聊天着。叶穗站在宿舍门口，听到帘子里传来女生甜甜的“讨厌啦”“我才不接受你的道歉呢”之类的话。 越听，叶穗脸色越淡。 她几步走到文瑶的床铺边，正要扯开帘子和文瑶说话，她的腰被文瑶下铺的女生戳了下。文瑶下铺的女生，从自己的床铺钻出来。她戴着一副厚眼镜，跟叶穗“嘘”了一声，指指上铺：“穗儿小声点，瑶瑶和她男友说话呢。” 叶穗正要怒，那个女生又说：“瑶瑶怕你生气，给你去学三买了小蛋糕，放桌上了。改天她和她男友一起请你吃饭啦。瑶瑶真是善良。” 叶穗：“……” 女生奇怪地看她：“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酒吧没给你结账？对了，瑶瑶她男友说没看到你啊，你真的去了‘夜巴黎’？” 叶穗突然笑一下。 “算了，当我好心办坏事吧。不过‘瑶瑶真是善良’这话不对，”叶穗停顿一身，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微微一笑，妩媚又娇俏，“穗穗最善良。还需要我讲一遍我的遭遇么？” 和她搭话的女生脸一僵：“……” 上铺和男友聊天的文瑶声音好像忽然低了很多。 叶穗也不管她们两个在想什么了，她去桌上取了文瑶买给自己赔罪的小蛋糕，施施然爬上了自己的床铺，鞋一脱，坐在床上吃起小蛋糕。学三的小蛋糕非常有名，一口糯糯甜甜的奶油入口，心灵得到净化，叶穗眯着眼，都要忘了在校外那点不愉快了。 对面床铺的两个女生悄悄看了她一眼，没再吭气，放下帘子，各自去忙各自的了。 叶穗吃完蛋糕，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她快睡着的时候，宿舍门“吱呀呀”被推开，四人间宿舍的最后一个女生也回来宿舍了。 她们宿舍是四人间，但四个女生里分两个专业。文瑶和帮着她说话的下铺女生是化工院的。而叶穗，还有最后回来的这个女生，蒋文文，两人属于建筑院大三学生。建筑院大三学生，其实总共就只有这两个女生。 蒋文文回来后端脸盆出去洗漱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宿舍里奇怪的气氛。等她换上睡衣，蒋文文敲了敲自己上铺的床位。叶穗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后，蒋文文就爬上了床，和叶穗躺到一起，小声问她：“怎么了？她们两个又惹你了？” 叶穗翻过身，和蒋文文面对面，同样压着声音，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把自己在校外悲惨的遭遇诉说一遍。 蒋文文先哼一声，没多说同宿舍那两个女生怎么样，她惊叹般地伸手抱抱叶穗的脑袋，怜爱道：“那个什么学弟，真的这么对你？可怜的穗儿，打了两个月的工，返校第一天，就少了1200。” 她一说，叶穗心脏抽一下，更痛了。 蒋文文却非常感兴趣：“谁啊？哪个学弟？真的是咱们东大的？不是吧穗儿，你现在魅力退化的，连一个小学弟都搞不定了？男生看到你这么漂亮的女生，都还舍得辣手摧花？你说的我都好奇了。你没问清楚是哪个院的学弟啊？” 叶穗幽幽叹口气：“我哪里敢问？我怕我再被讹两百。” 蒋文文噗嗤笑出声，在叶穗瞪过来时，她捂住嘴忍笑：“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没见过你在男生面前这么受挫嘛。太新奇了。话说你怎么会搞不定他……他长什么样啊？说说，改天也让我参观下这个稀奇物种呗。” “算了，我巴不得再不要碰上他了，”叶穗眼角扬起，眼皮上掀，沉默半天，小声，“不过，他真的蛮好看的。要不是文瑶说她男友是酒吧里最帅的，我也不会认错啊。想我见过多少帅哥，这个学弟……嗯，真的蛮好看的。” 第3节 蒋文文看到叶穗眸中丝丝缕缕的笑意，哦一声后，感兴趣道：“我知道了，原来叶美人是难过美男关，发挥失常啊。” “穗儿，对付这种男人，教你一个招儿呗。” 叶穗脑中仍回味着那个学弟，口上漫不经心：“嗯？” 蒋文文开玩笑：“我不信有咱们叶美人收服不了的男人。你就先把他追到手，再甩了他，给自己报仇呗。” 叶穗扬眉：“嗯？” 许容与提着一袋子水果回到宿舍，进宿舍门那一刹那，终于把电话挂了：“我回到宿舍了，还要做功课。你也学习一会儿吧。” 电话那头的许容与的哥哥：“……” 许容与这是暗示自己不要打扰人家学习了么？ 这个臭小子。 许容与哥哥挂电话前，仍狐疑地重复问一遍：“你挂我电话那段时间，真的没发生什么事，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许容与：“嗯。” 他没有告诉哥哥，叶穗出现过。哥哥既然已经分手，又分明放不下，还是不要把叶穗的出现告诉哥哥。 许容与哥哥最后叮嘱弟弟：“对了，你去东大上学，叶穗那个女人就是东大的，你小心点儿，离那个女人远远的，给哥哥争口气……嘟嘟嘟。” 他弟弟把他电话给挂了。 许容与哥哥嘴角抽了抽：“……” 而在许容与的宿舍，他提着一袋子水果回来，舍友们欢呼一声，毫不讲究地跑过来抢水果了。许容与也不制止，叶穗的200块钱，注定这么花出去。舍友们去抢水果，许容与坐到书桌前，打开灯，翻看自己的草稿纸。 突然他怔了一下。 草稿纸的其中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点口红。 脑海中，灌水一样，涌入方才校外巷中，与他贴墙面对、仰着头的女生。眼波若水，桃花面相，她笑的时候，又可爱，又性感……舍友从后凑过脑袋：“这是什么……” 许容与“啪”一下，合上了草稿纸中间那一张，舍友看到的，便是草稿纸最上面一张画满的建筑。舍友虎躯一震，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许容与：“妈的，你还是人么？还真的跑去酒吧写作业了……” 同一夜，东大文学院大四的一个女生宿舍中，开了灯，坐在书桌前，大四女生舒若河打开笔记本电脑的文档页面。 她低头看一会儿自己在校外巷子里拍到的男女靠墙而站的身影，月色、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光如水。 沉思片刻，舒若河敲下了新的文档书名——《却爱她》。 大四女生舒若河，是畅销网络写手。一张照片激起了她的灵感，从这一夜开始，她以那两个男女生为原型，创作一本书名叫《却爱她》的小说。 第4章 高年级学生返校，大一新生入学，九月注定是繁忙的一个月。东大对学生们采取的是“老生带新生”的方式，不只是刚入学的大一新生要进行军训，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也要准备晚会演出迎接新生。 同时，从新生入学后的第二个周末开始，东大社团招新。这项传统活动，被戏称为“百团大战”。 叶穗叶美人，被会长一句话召去了招新现场。 去的时候，顺便带走了学习学得苦哈哈、急需要娱乐的蒋文文同学。 “啪！” 额头上被拿书册敲了一下，叶穗一个激灵醒过神，顺便掐了把旁边同样昏昏欲睡的好友蒋文文。两个女生抬头，迷瞪地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盯着她们的会长。会长指指哄闹的人头攒动的广场：“就这样你们都能睡着？过来参加个活动为集体做点贡献，叶穗你们两个弄得像是我们男生虐待两个小姑娘似的。打起精神来！社团招新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眼下叶穗同学拉着好友坐在“马拉松协会”的社团招新现场，被会长批评时，叶穗揉了揉额头，脸颊上贴着的碎发跟着打了个晃儿，让周围男生的眼睛忍不住往她身上瞥。 “马拉松协会”是东大不冷不热的社团之一，社团中清一色的大男生，叶穗是宝贵的唯一一个女生。当年入社也是被这些男生们骗进来的……但是既然已经骗进来了，会长就想善用叶穗的美貌，为协会吸引更多的人力。眼下看到叶穗终于开始扫视四周，会长站在她身后，藏着笑：“睡够了？” 蒋文文脸刷地红了下，虽然马拉松协会的会长没说她，但她是跟着叶穗来混的……蒋文文连忙点头：“我和穗儿会好好工作的！” “工作什么呀，”叶穗手掩口，打个哈欠，她手肘撑着桌子，桌下的长腿翘起，换了个坐姿，“会长，你就饶了我们吧。我们建院的作业多、考试多是出了名的……这刚开学两周，我都快吃不消了。借你的场子休息休息，可怜可怜受苦受累的学妹吧。” 她仰头求人，双眸潮湿，若桃花浸水，迷离无比。 不提会长，其他没被她看的男生，明明低着头在给新生讲解内容、写报告，此时一个个红了脸，悄悄看社团中这个有名的大美人。会长招架不住叶穗的目光，他咳嗽一声：“知道你们建院学生苦……你和文文起码别睡，好好坐在这里，遇到学弟学妹们回答几个问题，这总不难吧？” 叶穗身子往后懒懒一靠，打个响指，眯起眼笑：“不难，不难。” 随着她的笑容，“马拉松协会”的同学们心情跟着好起——叶美女就是他们社团的吉祥物啊。 多少大一学弟都是被叶美人的脸给骗进来的。 会长看一眼叶穗，满意点点头。他拿过记录册，看副会长统计的今年招新状况。看了一会儿，会长皱起了眉。不能说来报名的人少，报名的人挺不少。但是，清一色的男生。没有一个女生。一个社团要发展壮大，姑娘们的力量也很大啊。 然而“马拉松协会”有壁。大部分女生听到每天要训练、周周要跑步，就吓退了胆。喜欢运动的女生毕竟少。 会长回头，盯着叶穗的美人脸蛋，不禁琢磨开了：协会现在吸引新生，一半男生靠的是叶穗的吸引力。那么换位思考，往协会里招几个帅气的男生，也能吸引几个学妹进社吧？ 这么琢磨开的会长手中转着钢笔，眼睛在广场中来往的大一学弟们梭巡，寻找他需要的帅气小学弟。东大是世界知名的一流院校，男生不少，长得英俊的却也没那么多。会长盯着人群半小时之久，在他快要不耐烦放弃时，他眼睛忽然一亮——“哎，那个学弟，等等！” 会长迎了上去。 他看到了一个面容沉静的男生从拥挤的人群中往广场的另一边挤去，旁边还跟着他的同学。男生立在人中，眼神清润，睫毛覆霜，斑斓的枫红秋日在他眼底铺陈。凡此男生经过，周围社团里的姑娘们都纷纷往他手中塞各社的宣传单。 “学弟，考虑考虑我们社团啊。我们社团有很多漂亮的妹子。” 这个被人不停塞宣传单的男生淡声：“我不喜欢女生多的社团。” 周围的社团：“……” 社团们再接再厉：“那来我们社！我们社比较清闲，平时没什么活动……” 男生眼皮不抬：“我也不喜欢清闲的社团。” 跟着男生在人群里挤的同宿舍同学嫉妒极了：……瞧瞧这人装逼，说的是什么话啊！ 但这人是许容与。 就……也正常了。 许容与拒绝着各大社团伸出的橄榄枝，在女生堆里站得有些头晕。正在这时，一个高昂的男声越过众女生，无视姑娘们的白眼，挤到了他身边：“学弟想加一个既没有女生又很忙的社团？我们社团符合学弟你的要求啊！” 许容与一怔，抬了眼。 他那抓着一大把宣传单的手被挤进来的一个高大男生握住了，男生热情道：“学弟你好，怎么称呼？我是‘马拉松协会’的会长，我们协会真的没什么女生，从周一到周五，每天都有不同时间的训练任务，偶尔周末还要和别的高校合作，举办个联赛什么的。我们社团会让你特别忙，完全符合学弟你的期待！“周围社团看着夸夸其谈的这位会长：……脸皮真厚。 明明是最辛苦的社团，还说得这么激情澎湃。这位“马拉松协会”的会长，不知道用这种激情骗进了多少大一新生，其实哪有人真的喜欢忙，这个学弟恐怕就是推脱而已。 没想到许容与考虑了一下，竟然说：“你们社在哪里？我了解一下。” 周围人：“……” 许容与的几个舍友互相看了看，抽了抽嘴角：许容与这种怪物，思想境界真是和他们正常人不一样。 “马拉松协会”会长也是大喜过望，他第一次用这种方式骗到年轻的学弟。他仔细打量了许容与两眼，确实是那种让女生喜欢的帅哥形象。会长怕学弟反悔，连忙拉着学弟，去他们的社团位置去报名，一路上给许容与介绍自己的社团。期间，会长已经了解了许同学的院系名字，听到许容与和他的同学们都是建院今年的大一新生，会长愣了一下。 许容与眼皮一扬：“怎么？” 会长咳嗽一下，支吾道：“许学弟你这种思想境界高、热爱运动的学生，学长非常敬佩。学长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之前说不想加入女生多的社团，是完全不能通融么？一个女生都不能有？” 许容与平静道：“字面意思。女生少不是说一个女生都没有。我没有那么变。态。” 会长松了口气，然后笑着搂住少年的肩拍了拍：“这就好了！学弟没有那么挑剔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们协会也是有女生的，不过只有一个女生，而且也不常在，肯定符合学弟你对女生少的要求。” 许容与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他身后的几个舍友则苦着脸：建院是和尚庙，平时班里没有女生就算了，现在跟着许容与，报个社团还见不到女生，大学好辛苦。 会长带着许容与他们去报名表上签字，耐心地跟他们介绍社团的活动。介绍时，会长不经意瞥到一旁被男生们围着的桌前，叶穗美女又低着头快睡着了。会长一顿，手一伸，高声：“叶穗！” 低头准备在报名表上签字的许容与眼皮一跳，手中笔停住了：“……” 那边被喊到名字的叶穗头一抬，一下子清醒，向会长这边看过来。 会长自豪地和许容与介绍他们社团唯一的女生：“许学弟，你看，我们社团讲究的是在精不在多。我们社团是有女生的，唯一的女生，就是叶穗同学。不知道学弟你们听说过没？叶穗也是你们建院的。她今年大三，算是你们的师姐。你们建院同学应该都听过叶穗的名字吧？” 许容与没吭气，他身后的舍友们原本沮丧地准备认命，这时颇为激动地点着头：“知道，知道！” 叶穗学姐是建院之光啊！ 他们刚入学，学长们就跟他们科普过了——建院女生少，但质量高。质量最高的，就是大三的叶穗学姐。 军训两周，听了两周叶穗学姐的传奇故事，没想到现在能见到真人。 舍友们羡慕地看眼许容与：跟着许容与，总能见到各式各样的美人。 会长介绍完后，跟叶穗招手：“叶穗，过来，带你见下你们建院的小学弟。” 叶穗抓抓长发，站起来走向会长这边。人往两边一散，会长和他身边站着的男生都映在了她眼中。而看到会长旁边的那个男生面孔，叶穗脸上的笑一僵——两周前开学前夜在“夜巴黎”糟糕的经历跃然而出！ 许容与淡淡地看着她。 会长招待两个：“同门师姐师弟，打个招呼嘛。” 叶穗皮笑肉不笑：“小学弟？” 许容与面无表情。 会长：“……？” 看许容与把报名表还给他，说：“叶学姐在？那我不报名了。” 会长：“……！” 第5章 一更 等到大家都散了，叶穗和蒋文文相跟着去食堂吃饭，蒋文文才趁机问：“你认识那个学弟？才大一新生，不会是你丧心病狂，有这么个前男友吧？感觉小学弟挺针对你的。” 毕竟叶美人的男人缘太好。 叶穗耸肩：“说实话，讨厌他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都不晓得他反应怎么比我还大。他反应比我还大，他配么？” 蒋文文扭头看旁边的美人，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嗳，这么说你还真的认识这个小学弟啊？蛮帅的小男生，你怎么忍心摧残？” 叶穗翻了个白眼。 她长得漂亮，只是翻白眼，眼波流动若水，说不出的娇俏妩媚。哪怕蒋文文这个女生看着，都心动了一秒——于是更加奇怪小学弟的反应了。 叶穗慢吞吞地，把自己和许容与之前的事说了：“他就是我前段时间跟你说的那个小学弟啊。就我认错了瑶瑶男友的那个……” 蒋文文恍然大悟，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叶穗的美貌居然有碰壁的一天，也蛮稀奇的。 第4节 蒋文文：“那就别理他了。就是可怜你们会长，又要操心了。” 蒋文文说的不错，“马拉松协会”的会长非常头痛。“马拉松协会”的成员九成都是体院学生，现在文体两开花的人才已经不多见了。会长先给叶穗发消息，问两人之间有什么龃龉，有条件的话会长愿意组织个局帮两人和解。 叶穗没理会长。 会长不在意，又用同样的话去劝许容与。面对学长，许容与还算有礼貌，回了几句“不适合”之类的话。会长趁热打铁，不管许容与有多抗拒，硬是厚着脸皮约了个时间，让许容与来体院，他帮两人说和说和。 差不多时间，会长也把叶穗约过去，没说真正的理由，只说让叶穗过来拿个材料。 叶穗花了一下午写完建院作业，才看到会长的消息。正好肚子饿了，叶穗下了上铺，问宿舍的几个姑娘：“我出去一趟，有要带饭的么？” 对面的文瑶拉下帘子，脸圆圆的，有些忐忑又害羞地对叶穗眨着眼：“我要学一的柠檬茶，可以么？” 叶穗穿鞋子，随意道：“拿钱啊。” 看她不在意之前的事，文瑶松了口气，连忙给她发了个红包。然后文瑶下面的那个女生也赶紧说自己要买的东西，叶穗同样让打钱。只是问到蒋文文同学，蒋文文还趴在桌上做作业，苦大仇深地摇了摇头。叶穗摸摸蒋文文的头，怜爱道：“快点写吧，明天上课我还指望着抄你的作业呢。” 外面刮起了风，天灰蒙蒙的，落着小雨。叶穗站在宿舍楼下发了会儿呆，她懒得回去拿伞，直接将卫衣帽子往发顶一遮，就冒雨去取自行车。冒着寒风，叶穗一路骑着自行车，冷得瑟瑟发抖。到了体院那边会长约定的会议室所在的大楼，叶穗脸上、发上挂着水珠，唇微微发白。叶穗抹把脸上的雨水，赶紧进大楼。 一路畅通无阻，她到了会议厅外，正要推门进去质问会长发的什么疯，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男声有些淡，如窗外的雨落清湖：“不，我还是拒绝。” 叶穗手握着门把柄，怔住了。其实她和许容与并不熟，但得罪她的这个学弟太有特色，她记住了他。这会儿，她听到的，就是许容与的声音。 会长和颜悦色地劝：“许学弟，我理解你和叶穗之间可能有些不对付。但是你要告诉我原因啊，冤家宜解不宜结，叶穗又不是什么难说话的姑娘。再说你一个男生，和女生斤斤计较，也不好吧？学弟你对叶穗到底有什么意见？” 许容与沉默了一下。 其实并没有太多意见。 顶多是……中间横着他哥哥。 许容与：“大家行事风格不同，千人千面，我能理解。只是和叶学姐同在一室的话……比较麻烦。” 他哥哥应该不会高兴他和哥哥的前女友关系太好，还在同一个社团。能避免见面，是最好的。 许容与：“抱歉，有她没我。” 里面的谈话到此结束，许容与推门出来，打算回宿舍。一推开门，他清淡的眸色暗了下，因看到他方才说话的主角，叶穗叶同学就抱着臂，长腿笔直地靠着墙，挑衅地看着他出来。 叶穗长腿细腰，肤色瓷白，长发湿了一点，松松地扎成一个马尾。她向许容与走过来，似笑非笑：“小学弟，背着我说我坏话啊？” 在叶穗走来时，许容与并没有后退。他平静地面对她：“实话实说，称不上坏话。倒是学姐原来还有听人墙角的毛病。” 叶穗嗤一声：“你们声音那么大，我也不想听啊。学弟你倒是潇洒，有我没你……许学弟，说话可不要这么绝对啊。” 许容与绕过她，从墙根取走自己的伞，淡声：“学姐有后招？那我等着了。” 叶穗腮帮狠狠一咬，被噎得话堵在嗓子眼，没说下去：“……”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反驳回去，许容与已经沿着走廊离开了。他还穿着军训时的一身迷彩服，皮肤比刚开学时见到的时候黑了些，糙了些。但他气质那么好，撑着伞缓缓离开，背影萧萧肃肃，实在好看。 叶穗回过头，看到会长站在门口。会长说：“说的好，凡事哪有那么绝对！叶同学，我希望你好好解决你和许容与之间的矛盾。许容与这个学生，我们社团是很愿意吸收进来的。我相信你！” 叶穗愣一下：“会长，你相信我什么啊？我就是跟许容与放个狠话，我都不知道我有啥后招啊。” 会长噎住，瞪着她：“……！” 看到终于有一个人被她说得没话了，叶穗噗嗤一下，莞尔笑出声——眼睛狡黠，唇瓣鲜妍。她歪着头笑，潮湿的发丝贴着脸颊轻晃，荡秋千一般。这样的美人，做什么事，会不被原谅呢？ 叶穗虽然没跟会长打包票一定解决自己和许容与之间的矛盾，把许容与拉进社团。但是，叶穗意难平。每天上课，都会经过操场。经过操场，便会看到正在军训的大一同学们。而看到这些生机勃勃的新生，叶穗就想到许容与的“有她没我”。 顿时胸闷。 咬牙切齿。 想报仇却发现自己竟然比对方宽容！ 而为了欢迎大一新生，建院学长学姐们会组织文艺演出。当新生们忙着军训，学长学姐们也抽空排排节目。叶穗长得漂亮身材好看，再加上能歌善舞，向来是这种活动的最欢迎演员。下午的课上完，叶穗还要去院里练习节目。而就是练习节目，想到自己的舞蹈被许容与这种人看，叶穗都不高兴。 排练休息时，在蒋文文再三追问下，叶穗说了自己的烦恼源头。 两个姑娘肩并肩，一起靠着栏杆说话。蒋文文不如叶穗，叶穗穿着漂亮的晚礼服去跳火辣的舞蹈，她这种普通人，只能穿着校服，跟人排练……广播体操。听了叶穗的烦心事，蒋文文诧异地扭头看她：“不是吧？你还没忘掉那个许容与啊？” 叶穗：“能忘么！人家还放话等我的后招。你不知道那小子看上去有多拽！多可恨！” 蒋文文盯着叶穗，将她从上向下扫视一遍。看叶穗的脸、颈、胸、腰、腿……怎么看，也不像是男生会讨厌的样子啊？蒋文文凑过去，小声：“我有一个猜测，只是一个猜测哦。穗儿，你看那个许学弟这么针对你，会不会是那种小学生男生喜欢一个姑娘，就去欺负啊？好引起你的注意？” 叶穗眸子瞠一下：“他……看着不像这么幼稚的人。” 蒋文文：“那可说不定。男生面对喜欢的女生都幼稚。何况，你是叶穗啊！建院之光，这世上我还没见过男生有讨厌你的呢。” 叶穗眉一扬，欲笑不笑，嗔一眼蒋文文。 蒋文文：“哎呀，你不要用这么恶。心的眼神勾引我啦，话说你这么讨厌他……之前咱们说的那个，先勾搭上他，再甩了他，不是不行哦。” 叶穗：“哦？” 若有所思。 白天军训，晚上大部分新生都在宿舍休息。但也有少数不一般人，累了一天后，晚上仍然去自习室学习。恰恰，许容与就是这类喜欢学习的人之一。选的这间自习室的人坐得稀稀疏疏，放眼看去，大概也就不到十个学生在读书。 华灯初上，一片安静中，自习室门被推开。 有人抬头偷看，一望之下愣住。 也有人如许容与，自始至终没抬头。 偏推门的人，一步一步，走到了他面前。许容与低头看书，仍然没反应。站在他桌前的人伸指，敲了敲桌子。女声纤细而清甜：“许学弟。” 许容与：“……” 眼皮一跳。 麻烦又来了。 他手揉着眉心，没什么表情地抬头，果然，看到叶穗站在他面前。周围同学用羡慕的眼神看他，许容与自己却没感觉。他挑个眉，疑问地看着叶穗。 叶穗落落大方地一笑，俯下身，与他轻语：“许学弟，出来一下呗。” 许容与上身后靠：“和你不熟。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清楚吧。” 叶穗顿一下，道：“可是，我是要跟你表白啊。难道学弟你喜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听我表白么？脸皮蛮厚的哎。” 许容与：“……！” 第6章 “哦……”自习室中此起彼伏、充满暗示的呼声响起。有不认识叶穗的，但被这么漂亮的女生堵着表白，男生们都羡慕十分。他们羡慕地看向那个被表白的男生——许容与目中浮起几分错愕。 许容与恍惚了一下，才压低声音：“什么？你确定？你没弄错？” 叶穗笑眯眯，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个“no”。看到他这副意外又有点不自在的样子，总算像个小学弟的样子，不再如之前几次见面那样“装逼”，叶穗心情都跟着愉快了一分——先上后甩，让许容与痛苦去吧。 许容与坐在椅上，仰望叶穗。他手中的铅笔重重在纸上划出一长道黑线，基本毁了他手下画的那张草图。 叶穗对他撩个眼，欲说还羞。 周围同学们说着在学习，其实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二人。许容与终于定下心，站了起来：“你跟我出去说。” 叶穗便背着手，轻松无比地跟着许容与出了自习室。关上门前，她对教室中的广大学子俏皮一眨眼，里面学生当即轰了一下。叶穗心情极好，跟着许容与走出了走廊，走到了楼梯口，许容与才停下。 许容与似一直在低头思索，他停下步子后，就回头：“叶学姐，抱歉……” 叶穗早猜到他要说什么一样，伸出一指按在他唇上。女生凉软的手指压在唇上，如羽毛，如露水。许容与眸子闪了一下，快速向后退一步，有些愠怒地盯着她，目光中充满审视。叶穗：“许学弟，鉴于我们之前发生的事，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但是你给的理由，无非是我们不合适，你现在不喜欢我，或者你还打算专注学习不谈恋爱。无所谓啦。只是这些借口，在我看来，都不是真正的理由哦！学姐不接受这种敷衍的借口。” 叶穗目中轻柔，水波荡漾。她靠近他，他不动。她便踮脚，在他耳边小声：“学姐喜欢你，学姐打算好好追你。许学弟先享受下学姐的追求，再说对我有没有感觉。” 她自信满满，显然不觉得自己会拿不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大一学弟。 这种自信，让许容与皱了眉。 许容与淡声：“一共见过三次面，三次都在争执。不知道学姐哪来的理由，说喜欢我？总不能是看脸吧？” 叶穗莞尔，其实她也没给自己找出喜欢许容与的理由来：“是看脸啊。” 许容与：“我不信学姐是这么肤浅的人。” 叶穗掏出自己的手机，滑屏幕给许容与看，分享自己手机相册中几个g的帅哥图片：“许学弟你误会学姐了，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啊。不光我手机里全是美男照，我的前男友们也全是帅哥哦。这个怎么证明呢？” 她思索一下，抬眼看许容与，眼中几分狡黠透出的可爱：“要不我联系下我前男友们，向学弟你证明一下我的审美？” 许容与：“前男友众多吧？学姐还是放弃吧，我不会喜欢花心的女人的。” 叶穗目中便噙了笑：“学姐花不花心，全看学弟你的本事啊。” 她离他一步之距，在两人都不躲的情况下，那些挑逗和暗示，伴着她的桃花面，落在男生眼中……许容与睫毛轻微颤了一下，错开了目光。 叶穗满意了，拍拍他的肩：“总之，我追定你啦，许学弟。今晚不打扰学弟你上自习了，学弟你回去好好读书吧。从明天开始，你会迎来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相信学姐吧。” 叶穗的突然表白，简直是一场灾难。 许容与向来冷静清醒，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事，也不好奇。他想叶穗不过是心血来潮，就如对他哥哥一样。他哥哥说，叶穗突然和他在一起，之后哥哥还没嫌弃她的花心，她就突然说没感觉了，和哥哥分手。这种女人……哪里懂“喜欢”。 许容与相信自己的定力，他不会喜欢她，不会背叛哥哥，但他就是头疼她会带来的灾难。 第一桩灾难，便是他回到自习室后，整个教室的人都在偷看他。人类总是喜欢八卦，充满好奇，许容与早就知道。他没理会这些目光，淡然无比地重新翻开书自习。过了一会儿，大概看许容与真的什么变化都没有，盯着他的目光们才带着遗憾远离。 许容与揉了揉太阳穴。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嘟嘟”震动两下。 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翻看，打开通讯录，看到一个好友申请投了过来，备注写的清楚明白——“想要追小学弟的漂亮大方的学姐。” 漂亮大方的学姐……脸皮真厚哎。 许容与眼中似笑了一下，星光耀耀，但笑容短暂，只有一瞬。回过神，他抿了抿唇，没有通过好友验证。 放下手机，再学了一个小时，自习室要关门了，许容与才拿上书本离开。等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推开宿舍门的一瞬，许容与怔了一下，因自己被宿舍里其他三个人的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不，目光不只是虎视眈眈，还暗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期待。 许容与：“我进错寝室了？” 三个同学连忙跳起来，欢迎老幺回到宿舍，并体贴地关上门，把许容与按着坐下。三个同学迫不及待的：“容与，叶学姐向你告白了吧？怎么样，你接受了么？我们就觉得你和叶学姐不寻常！早就知道你们有情况！” 他们羡慕的：“刚上大学就交到了女朋友，还是我们建院最好看的学姐……你这小子，果然深藏不露。” “没有，”许容与打断他们的激动，在他们发愣时，眼皮向上一掀，“是你们谁告诉的学姐我在哪里上自习？又是你们谁把我的微信号告诉她的？” 三个舍友沾沾自喜，纷纷站出来认领：“我我我！” “是我搭的话，叶学姐找过来，怎么能不理呢？多没礼貌啊。” 第5节 “我问的同学你在哪里上自习。” “我把你的微信号告诉的学姐。” “容与，看我们对你多好！” “挺好的。”许容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话。 但是他拒绝了叶穗的表白，三个舍友等着他分享今晚的经历，谁知道他压根不打算多说，直接开了灯坐在书桌前。几人凑过去，抽着嘴角，看这个刚被表白的人，竟然又开始学习了…… 这是怎样一种境界。 舍友们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而且看许容与学习，他们也想起老师留下的作业还没开始做。建筑学就是这样，课多，作业多，考试多。读建筑学这门专业，和高三时天天备考没太大区别……几个舍友在许容与的带头下，干脆也开始写作业。 一会儿，几人有不懂的问题了，理所当然地拿着书去问学霸：“容与啊，你看这个题……” 许容与轻飘飘：“去问你们的叶学姐啊。” 几个舍友：“……” 许容与抬头：“我猜得没错的话，把我的微信号告诉叶学姐的同时，你们几个肯定也软磨硬泡拿到了叶学姐的号。拿到了她的号，你们就去问她作业怎么做吧。正好是一个和美女搭讪的理由。” 几个舍友：“……许容与，厉害！” 许容与继续看自己的书：“不客气。” 叶穗的追求，当然不是随便说说。第二天中午，新生们军训结束，许容与和同学们在学一吃午饭。许容与全程低着头，同坐一桌的一个同学忽然振臂大声：“叶穗学姐，这边这边！” 许容与眼皮猛跳。 他仍然不抬头，但是和蒋文文一起站在食堂门口的叶穗已经看到了他们，尤其看到了某人冷淡的反应。叶穗忍笑，侧头和蒋文文说了几句悄悄话，蒋文文惊讶地看一眼许容与，然后跟着叶穗一起施施然地向几个学弟的桌边走来了。 面对美女学姐，学弟们殷勤地让座：“学姐，你坐这里吧？和我们拼个桌呗。” 叶穗点头，余光却盯着某人。某人不光不抬头，他一边吃饭，一边还在翻看一本书。叶穗心想装模作样，面上还是带着笑，故意坐在了许容与的右边。她撑着下巴看许容与，旁边的学弟们都懂了。 蒋文文知趣道：“穗儿，你吃什么，我过去打饭。” 蒋文文走后，叶穗还是托着腮盯着许容与看。许容与的定力真好，她这样盯着他，他都不分心。叶穗倾身过去，手指搭一下他的书：“许学弟，你在看什么啊？建筑系大一就是很辛苦，好在学姐我已经过来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学姐。呃……” 因她看到了他书目封皮的几个字——《水晶石技法建筑设计手绘实例教程》。 叶穗满脑袋问号：这是什么书？是大一应该读的教材？她怎么没见过这本书。 许容与终于抬眼，望了她一眼，并且把书往她的方向移了移，指着书上一个实例：“这个不太懂，请教一下学姐。” 叶穗再看眼那道题上复杂又凌乱的线条：“……” 叶穗镇定道：“大概教材不一样吧，我们以前没讲过这种题。” 许容与正要开口，叶穗扭头和同桌的几个同学打招呼：“学弟们，你们军训辛苦不？累不累啊？” 同时，她默默向右侧坐远了些。 撩个学弟，真是太难了。 看叶穗和受宠若惊的同学们相聊甚欢，许容与唇翘了一下，弧度极小。 第7章 许容与发现，叶穗可能是真的在追他。 从告白失败那天开始，新生在操场军训时，叶穗都会拉着同班同学，趁休息时，给大一建院新生准备矿泉水。名义上是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关爱新入校的学弟学妹们，这份关怀，让其他院羡慕无比。但建院同学中，只要瞧一眼每次叶学姐都在盯着谁看，答案就了然于胸了。 建院中渐渐流传开，大三出名的美女学姐叶穗，在追刚入校的大一新生许容与同学。 许容与是非常难追的。 他对叶穗做的努力并没那么反应大。 他仍在想借口拒绝叶穗——不愿意带上已经分手的哥哥，他还有什么借口可以拒绝呢？ 叶穗显然对许容与的拒绝也没那么在意，这更让许容与觉得她只是在玩什么花招。许容与无动于衷，同学们渐传说他是“冷血动物”，而风雨无阻，当军训期间中场休息时，叶穗又拉着同学们来给学弟学妹们送水喝了。 许容与没有过去，他坐在树荫下，不知想着什么的时候，旁边一道人影，坐在了他旁边。 许容与没吭气，坐到他旁边的叶穗神情镇定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口香糖，递给许容与。 许容与垂目看一眼，没接。 叶穗扬眉：“许学弟，这是学姐偷偷藏下的。快中午了，看你们这训练大中午都不停，拿块糖顶顶啊。学姐只给你吃，不给别人分哦。” 许容与坐得四平八稳，迷彩服上衣后背湿了一片，后颈上全是汗，他仍没事人一样，目视前方：“不用，我不吃你这套。” 叶穗扶额：……这个难搞的许容与啊。 说实话，她追求爱情，热爱交往。她的前男友不止一两个，都是有感觉时在一起，没感觉时就分手，偶尔分手后会出现难缠的前任，但叶穗都能应付过去。毕竟她这么漂亮。漂亮的女人天生带有加成效果。 只有许容与。 难搞得让叶穗几乎真以为自己在对他求而不得了——确实太难“得”了。 叶穗没好气：“许学弟，吃我一块口香糖能怎样？难道我会因此认为你已经被我折服了么？就当学姐怜爱你，疼爱你不行么？看你这么乖这么帅，学姐的母爱散发，特别想对你好点可不可以？” 许容与一顿之际，叶穗已经撕开了糖纸，一块软糖快速地递到了他唇边。许容与因为意外而后倾身子，叶穗却不依不饶，手仍然往前递。她的手指贴着他的唇，柔软与干燥相对，两人都停顿了一下，看向对方。 叶影婆娑，光斑俯照，如海浪一般，光澜一重又一重地照向树下二人。 女生靠前，男生手撑着草地后靠，距离却还是近的，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许容与平静的目色一变，眼底有愠怒生起：“叶穗！” “嗳！”叶穗特别轻快地答应，在他张嘴时，毫不犹豫地把那块糖塞了进去，堵住了许容与的嘴。接着，叶穗笑盈盈地看着许容与，压根不怕他发火。实则她很好奇，许容与这种过分冷静的人，发火是什么样子。 许容与只盯了她一会儿，情绪就重新被自己压了下去，让叶穗颇为失望。 许容与嚼了嚼口中的口香糖，抹茶味，初时苦，后甜而清新，齿间尽是香。这片清意在燥热中浮上心头，缓和了军训带来的燥热焦虑。许容与定定看着叶穗，半晌，他开口：“母爱散发的学姐，可不会这么骚。扰学弟。” 叶穗嗔他一眼，妩媚十分——“说什么呢！学姐在追求你。” 叶穗在追求许容与。 大家都有了这个共识。 所以当军训汇演时，同宿舍的女生相约着一起去看年轻活力的小学弟，她们特意拉上了在建筑作业上奋斗得遍体鳞伤的叶穗。文瑶，还有文瑶的跟班李晓茹，再加上蒋文文、叶穗两个，四人宿舍的成员扶着栏杆，在操场外聚齐了。 操场内放着高昂激励的《运动员进行曲》，汇演的各大院校同学跟着教官做最后排练，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都围在操场四周，围观他们，偶尔对场中的学弟学妹们激动地挥手。 建院学生的队伍过来，一色的迷彩绿，整齐的队伍，生机勃勃的年少面孔——宿舍四人小分队中，文瑶便先感叹：“看着这些年轻的学弟，觉得我们又老了一岁。” 李晓茹：“瑶瑶，我拿了相机，我们拍几张照片，回头给校刊投稿吧？听说这一次有奖励呢。” 蒋文文：“那我也拍几张好了。” 叶穗眯着眼，阳光落在她面上，她笑盈盈地看着场中从面前慢慢走过去的新生队伍。她身材这么好，人又高挑好看，走方队的学生和周围的同学，都会或多或少地看来一眼。旁边忙着拍照的三人中，文瑶摆弄相机时忽然想起来：“穗儿，我好像听说你在追你们院的大一学弟啊？是哪个？” 叶穗向走过去的列队努一下嘴：“最帅的那个啊。” 文瑶脸僵了一下，偷偷看叶穗。她也不知道叶穗是有意还是无意，之前自己说自己的男朋友是“酒吧最帅的”，好像误导了叶穗，叶穗现在就给她来了这么一句……文瑶纠结时，旁边的李晓茹忽然激动地揪她袖子：“瑶瑶，那个男生！那个男生！小鲜肉啊。” 叶穗：“哈哈哈。” 文瑶和李晓茹质疑地看过来。 叶穗双手托腮，既得意，又突然的羞涩。一旁的蒋文文拍了她一巴掌，好笑地回答文瑶和李晓茹：“你们说的那个男生，就是咱们穗儿看上的那个小学弟啊。” 文瑶和李晓茹恍然大悟，再定睛去看场中走方队的人。此时他们已经停了下来，教官声音沙哑地喊着话，但女生们只注意到方阵中最靠近她们的这一列中的一个男生。迷彩服英武，眉眼间清和，如山似水。 这么动人的学弟。 李晓茹脱口而出：“你真的在追大一学弟啊？年龄相差好几岁了吧？人家会不会嫌你老啊？” 蒋文文立刻板了脸：“李晓茹，你说什么呢！” 李晓茹自知失言，脸一尬，飞红了，不自在地看叶穗。 叶穗漫不经心，轻飘飘道：“没事，瑶瑶不也一样嘛。” 文瑶脸白了一下。 她的男朋友不光是学弟，还曾经喜欢过叶穗。这是她心里耿耿于怀的一根刺。李晓茹抱歉地看向文瑶，着急地跟她使眼色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叶穗不在意她们之间的事，看场中解散，她当即跳起，向建院那边迎了上去：“许学弟……” 许容与：“……” 她的许学弟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头就一阵疼。 许容与太难搞。 上午军训汇演时，叶穗还混在人群中给建院新生加油，汇演结束后人群一散，她跑去建院方队中，已经找不到许容与了。许容与至今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叶穗不在意，越是难追的，追到后分手，痛不更大么？ 她是个坏女人啊。 好在许容与难搞，许容与的同学们不难搞。同学们告诉叶穗许容与回宿舍了，下午可能要上自习。这种狂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自习室，去那里找他没错。叶穗也不着急，吃了午饭，睡了午觉，下午被蒋文文拉着痛苦地学习了一会儿，才照许容与同学给出的线索，去自习室堵人。 叶穗推开那扇门，怔了下。这间自习室，竟然只有一人。唯一的一人，也不是在学习，而是学累了，趴在桌上的书本上闭目睡觉。 叶穗关上门，轻声拉开椅子。她趴在桌上，头向右侧，盯着许容与看。面相很秀气的男生，闭眼睡觉时睫毛那么长，看着十分无害。但他睁眼时，气质冷冷清清，嘴又很毒，一点都不无害。 叶穗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轻骂：“不信我搞不定你。” 她就这么趴在桌上等他，一下午的时间，这间教室竟再没有新的学生进来。叶穗趴在桌上看许容与，看着看着，也许太静了，她也慢慢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再一次清醒时，窗外灯光间次亮起，夜色笼罩。 叶穗睁开眼，发现许容与已经醒了。 他仍维持着睡前的姿势没有动，侧着脸看她。漆黑的眼睛，干净的面孔。 叶穗也没动。 静谧中，呼吸轻缓，她右眼角的泪痣，与他左眼角的泪痣，再一次如照镜子般，面面相对。黑发，雪面，红唇。若远若近的呼吸，似有非有的情愫，这样的恰到好处。月照在他们面上，黑与白，缓缓如水流动。 叶穗轻声：“许学弟……学姐突然想做一件坏事……” 她坐起来，伸出手，去勾他的脖颈，人靠过去。她目光温温，盯着他的唇。许容与猝不及防，只觉香气满怀。叶穗眼睛里带笑，钩子一样扯着人的心脏。她搂住许容与的脖颈，将要亲吻他时，他终于回过神，目中露出惊恐色。 叶穗：……惊恐？ 许容与伸手臂挡住。 许容与声音略急：“我想到拒绝你的最合适理由了！” 叶穗不在意：“那个之后再说。” 第6节 她要再靠近，许容与按住她的肩，不让她靠近。他冷目盯着她，如芒刺背，何等清寒的目光。叶穗无奈极了：“那是什么理由？” 许容与：“因为，我今年十七岁，我还是未成年。” “你要猥。亵未成年么？” 叶穗呆住了：“……！” 第8章 牛，还是许容与牛。 为了拒绝她，连“未成年”这样的借口都找出来了……不过说起来，十七岁上大一，不论天才的话，他的年龄也确实蛮小的。 周日早上，叶穗含着一根棒棒糖，在校园里闲晃。虽然建院课多作业多，但叶穗总能给自己找到空闲的时间来。周日清晨，校园中的学生比平时少了一半，叶穗走在枫叶飘红的绿荫道上，右边便是波光粼粼的青年湖。湖水清气漫着水汽拂来，叶穗一脚脚踩在地上的落叶上，枫树红叶和银杏黄叶在她球鞋下打转。红黄相间，色彩斑斓。 叶穗眯着眼睛。 莺语，花舞，昼午。像是找到趣事，她兴致勃勃地在叶子间跳来跳去，长马尾一甩一甩，乌黑靓丽。 她如同稚童一般，对这些充满兴趣，玩得不亦乐乎。每踩中一片飘落的叶子，她便鼓着腮帮笑，眉眼弯弯，眸子黑亮。这副旁若无人的模样，让湖边走过的年轻学子的目光都忍不住往她身上逗留一二。 “叶穗！” 叶穗“嗳”一声，回头，看到是“马拉松协会”的会长杨浩过来了。杨浩是大三体院的，长得高大魁梧，和叶穗从大一时就认识。杨浩和叶穗能相识这么久，还让叶穗安安稳稳地待在“马拉松协会”中，很大一个原因，是杨浩是少有的没追过叶穗的男生。此时杨浩和一群学生搬着凳子椅子地毯篮球之类的工具走在绿荫道上，一眼看到叶穗在踩着叶子玩。 杨浩没好气，走过去喊一声，叶穗迷糊地回头时，他一巴掌拍在女生肩上：“穗儿你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在玩？” 他恨铁不成钢：“就没见过你这么散漫的！” “许容与学弟你给我搞定了没？这星期一联系就挂我电话，你是不是心虚？” 许容与啊……叶穗心确实虚了一下，口上却道：“哪能呢！我和许学弟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 杨浩：“哦？有多好？” 叶穗：“嗯……接吻未遂算么？” “啪！”杨浩又在她肩上拍了一掌，瞪她一眼，“少胡说八道。不了解你的人，多容易误会。” 但杨浩听叶穗这口风，已经猜出来了。杨浩叹口气：“我看你是把许学弟越说越远吧？算了，社团招新也差不多停了，我打听了一下，许容与也没加入别的社团。算下来我们也不算吃亏。就当许容与和咱们社团没缘吧。” 叶穗拍胸脯，快乐地跟着点头。被杨浩瞪过来，叶穗咳嗽着捂嘴。她盯着杨浩和众男生手里搬的道具，转移话题道：“会长，大周末的，你们这是搞什么活动啊？打篮球么？现在打篮球还需要搬这么多东西了？” 杨浩解释：“是我们体院的活动。我们院从学生那里聚了一些学生不用的或已经不想要的东西，打算在学校里搞个拍卖。卖了钱我们院里组织一下，去山里做关爱孤寡老人的活动。” 叶穗眼亮了一下：“蛮有意思的。我能跟着你们参加么？反正我现在没事。” 杨浩想了下：“行，你来呗。一个大美女站台，帮我们拉拉客。对了我们准备了音响麦克风，本来打算院里人硬着头皮上。既然你来了，就你上场帮我们唱唱歌，吸引吸引学生过来。” 毕竟叶穗能歌善舞，还有过在酒吧驻场的经历。 说干就干，叶穗果断地加入了这群男生的活动。他们选了学校人来人往最多的广场，当即拉开了场子，铺地毯，摆音响，准备摊位。杨浩拉着同学们把聚集来的东西分类别摆在摊位上，叶穗跳上临时搭建的台子，试了试麦克风。音响那边出了问题，几个同学着急：“叶穗你等等啊，我们找同学过来修，修好你再上台唱啊。” 杨浩那边皱着眉过来：“怎么回事？之前没有试音么？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叶穗拿着麦克风，出主意：“那我清唱好了。” 话一落，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叶穗真的唱了起来：“春天的风能否吹来夏天的雨 秋天的月能否照亮冬天的雪……” 清而慵懒的女声婉转飘出，借着麦克风向四周扩散。叶穗散了自己的长发，拿手抓了抓，长发便如海藻般蓬松而美丽。她对几个同学笑一下，虽只简单地穿着白针织衫、红裙子，但当她抱着麦克风站在台上时，如聚光灯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良久，杨浩说：“好。” 就这样清唱吧。 便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唱着，没有音乐，没有风花雪月，愿意在台前驻足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学生们不停地拍照，分享，盯着台上唱歌的那位美女学姐。拜叶穗所赐，体院组织的这次活动，也顺利开展。 广场上空，飘荡着叶穗的歌声—— “可能我偏要一条路走到黑吧 可能我还没遇见 那个他吧……” 这样的激情、热烈。 让人想到飞蛾，火焰，玫瑰，还有清风过耳。 那样的不管不顾，自由自在。 歌声飘在校园中的时候，许容与正和一位教授沿着湖边散步。教授是教他们“建筑阴影与透视”的蔡老师，蔡老师虽然只教了许容与几节课，却和许家是故交。 蔡老师和许容与说着：“我和你爸爸当年都是东大毕业的，但是我们走了不同的路。你爸跑去参军，我就留在了这里当老师。那时候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见到许志国的小儿子来东大读书，还成为我的学生。” 许容与轻轻“嗯”了一声：“我学建筑，是受爸爸的影响。” 蔡老师赞许道：“比你哥强。听说你哥当时差点连大学都读不了，给你爸妈丢脸了吧？” 许容与沉默了一下：“我哥挺好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他。” 蔡老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因这么多年不联系，他并不清楚许家内部的官司。和这个优秀的学生聊了几句，蔡老师就说起一事：“对了，过两天上海有个讲座，文化空间创意再造。本来你们大一新生太小了，我都安排让大三大四这样的过去听。但你成绩优异，你爸又打电话给我说了几句，不如这机会，我就给你一个名额。你跟着几个学长过去听听？” 大三大四学生。 许容与忽然敏感了一下，因他想起叶穗就是大三学生……等他听到老师说“学长”，他心里才松一下。却又不自主地问：“只是学长，没有学姐吧？” 蔡老师怔了一下，大概没遇到学生这么问过。他侧头，认真地盯着许容与看了几眼，好气又好笑道：“说什么呢？咱们建院能有几个女生？大五的准备毕业不提，大四一个女生都没有，大三就两个，成绩也不够出去啊……” 蔡老师看着许容与那清致的面孔，忽然有了逗趣的心情：“话说，咱们建院虽然女生少，可是质量高啊。就比如大三那届的，叶……” 叶穗。 蔡老师没说完，歌声飘入耳朵，他看到了前面聚起的学生。蔡老师和许容与一起放目看去，都看到了台上清唱的女生。红裙贴腿，轻轻如涟波荡。几绺散发拂着面孔，她握着麦克风，眼波迷离，声音空廖。 许容与静静看着，心里在刹那间，起了涟漪。 蔡老师不知道两个学生之间的纠葛，感慨道：“哦，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叶穗。叶穗这学生啊，成绩马马虎虎，上课还喜欢翘课，态度不端正……可能不是学建筑的料，但是叶穗同学的另类，她身上那种精神气，我还没在其他学生身上见到过。就像……” 许容与心想：就像激烈焚烧的生命。 然而这么激烈。 不怕烫到自己么？ 他出神了一会儿，蔡老师竟然也掏出手机，给叶穗拍了个视频，发到朋友圈炫耀去了。蔡老师炫耀完，才问：“那个讲座，容与你去不去啊？机会很难得的。” 许容与望着看台。叶穗也看到他了，她愣一下，忽然张开手臂，向他这边挥手。她还和他俏皮地眨个眼，眼波流媚。这不为人知的暧。昧的互动。下面学生疯狂地尖叫，压根没发现叶穗看的另有其人。 猝不及防，感觉到一丝狼狈。那动摇一样的狼狈，让许容与无所适从，让他不敢多看台上一眼。 躲避似的，许容与答应了蔡老师：“我去。” 去了，应该就能躲开叶穗了吧。 蔡老师满意地点头，有志于把许容与培养成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和许容与说完话，蔡老师跟着台上叶穗的清唱，他和着拍子，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了两句。对上许容与的目光，蔡老师不好意思：“哎，年轻时喜欢，没忍住、没忍住……” 许容与礼貌地笑了一下。 他低头拿出手机，给标为“许志国爸爸“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蔡老师让我去上海参加一个讲座，我知道是爸爸给的机会。谢谢爸爸。” 过了十几分钟，许志国的消息才回过来：“不客气。加油。” 第9章 “建筑阴影与透视”才下课，任课老师还没离开自媒体教室，大家就听到了走廊里一阵急促的上楼梯脚步声。一会儿，叶穗的脸在开着的门口晃了一下。 被任课老师看到了。 蔡老师边收拾教案，边冲着门口笑骂：“哟，叶穗同学。怎么跑这边来了？难道我教的这门课你今年也重修了？我怎么不记得？” 门外的叶穗暗自后悔被老师看到，但被点了名，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教室。叶穗摆出灿烂的笑容，招手和老师打了招呼：“老师你可别冤枉我，让学弟学妹们误会了多不好？我今年一门课都没挂。我是过来学习的！” 蔡老师：“专门冲着下课铃声过来的学习？” 蔡老师又跟下面瞪着眼睛好奇的学生们介绍：“这是你们大三的师姐，叶穗。年年挂科，年年坚强地重修。” 同学们：“……” 叶穗脸刷地一红，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笑起来还偏几分俏美，嗔怪。她美丽的眼睛往黑压压的同学中一扫，一眼看去，没有看到许容与。蔡老师调侃完了她，下节还有课，直接走了。等老师走后，同学们才大胆和学姐说话：“叶学姐，你是来找许容与的吧？他最近不在学校，去上海听一个什么讲座了。” 叶穗一顿，然后仍然笑着：“谁说我找他的呀？我就不能和学弟学妹们联络下感情么？” 虽然这么说着，和师弟师妹们贫了几句，叶穗还是失望地离开了教室。枉费她专程过来给许容与那个“猥。亵未成年人”的理由作出解释，她都准备了深情的“学姐等你长大”之类的话，那人却不见了。 下楼的时候，叶穗和正在上楼的一个女生碰了下肩膀，说了几句抱歉，叶穗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个被她撞到肩膀的女生，轻轻“哎”了一声，立刻转头——叶美人花枝招展，走一路，香水飘一路，摇曳生姿。 “舒若河，你看什么呢？”旁边的同学跟着舒若河的目光往楼梯下看，“你认识那个女生？” 舒若河抱着书，非常文静地摇了摇头。文学院的女生，大多如她这样安静恬美。她认出了刚才走过的那个女生，正是自己那天在校外巷子里拍到的主人公之一，正是自己所构思的新书《却爱她》的主角。她想认识一下那个女生，可惜那个女生走得太快，没来得及打招呼。 舒若河轻轻笑了笑：“觉得她好漂亮，想和她做朋友。” 同学夸张的：“不是吧？感觉她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啊。不过你可以去校论坛里打听打听，那么漂亮的女生，在学校肯定出名……别说了，快点走，老师还要点名的！” 插曲在不为人知时，悄然发生，再谢幕。 “文化空间创意再造讲座。” 叶穗趴在床上吃零食的时候，下铺的蒋文文准确地说出了讲座的题目：“你又上课睡着了吧？这个讲座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提过，还鼓励大家报名。我倒是报名了，不过没选上……那许容与厉害啊，才大一，就被老师推荐去听讲座了。” 叶穗将一把薯片塞入口中，长长叹口气：“真刺激。” 蒋文文：“怎么？” 叶穗懒洋洋的：“我真没想到，我追的小学弟是这么一个学霸。我从小见学霸就发憷，不敢和他们说话。谁能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呢？” 蒋文文不赞同：“别这么说啊。我们上东大以前，也是别人眼里的‘学霸’好吧？就是东大厉害的学生太多了，导致我们好像很渣一样……” 说着话，蒋文文坐在下面收拾行李，马上十一了，她准备回家过年。蒋文文问：“穗儿，你这次还是不回家？” “嗯，”叶穗慢悠悠，“我跟我妈闹不住，我们两个在家，整天打架。她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索性不回去，彼此高兴点吧。” 蒋文文略沉默了一下：“阿姨应该还是很想你的。” “那她想我的方式挺独特的，”叶穗淡道，“我发个消息就好了。” 同学三年，叶穗一直不怎么喜欢提自己的家庭。每次放大假，她不是留校，就是出去打工。很多学生私下嘀咕叶穗的家庭有问题，但没人有胆子在叶穗面前提起这个话题。 第7节 眼下蒋文文说起这个，觉得寝室气氛有些凝重，为了转移话题，她想了想，爬上上铺梯子。蒋文文戳了戳叶穗的肩，在叶穗转过头看她时，她小声：“穗儿，你不会真的打算对许学弟始乱终弃吧？会不会不太好？而且认识久了，感觉许学弟应该就是对你有点误会，为人也不坏。” 叶穗怔了下，然后噗嗤莞尔。 她伸手揉蒋文文的头发：“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其实也称不上始乱终弃吧？我谈感情就是这样的啊，有感觉时在一起，没感觉时就分。目前我还没遇到过想一直在一起的。如果真的和许容与在一起，顶多是把分手的时间提前一点点……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点伤害也算不上什么对不对？” 话一落，叶穗一僵，因为她忽然想到，许容与还是未成年人。 呃…… 蒋文文：“怎么了？” 叶穗放下揉蒋文文头发的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颇无赖地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在床上滚了滚：“许容与连我的好友申请都没通过呢。什么始乱终弃，也得先有‘乱’才能考虑吧。” 这个“乱”，却来得非常快。 一次上课中，叶穗无聊地拿着手机，再次给许容与发送好友申请。为了麻痹许学弟，让许学弟先通过申请，叶穗眼珠一转，突然笑得十分狡黠。她把自己的朋友圈有选择地屏蔽删除，再把头像简介换成工科男的风格。做完一切伪装成一个普通工科男生的作业，叶穗才重新将好友申请发了出去。 手机被郑重其事地放在桌子正中，叶同学两手相托祈祷—— 就让许容与眼花，不小心通过她的申请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态度太虔诚，祈祷三秒，申请竟然通过了。 她一把抓过自己的手机研究，连忙去翻朋友圈，确认通过自己的确实是许容与，不是恶作剧的高仿号。叶穗唇角上翘，乍然而至的好心情，如绽烟花。只是叶穗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跟许容与打招呼，那边先没头没脑地砸来了一大串问题。 “小区生活空间策略在建筑学中的体现。” “想象与真实的艺术性论述。” “空间创意再造在上世纪的学术研究中……” 叶穗被一道道题目砸得头晕：“……” 她怀疑：难道和学霸加个好友，还要回答这么多问题？ 她一道都答不出来怎么办？ 正在这时，下课铃声解救了叶穗。叶穗抬头看到正在收拾教案的老师，有了主题。她带着问题登上讲台，笑眯眯地向老师请教。见到问问题的居然是叶穗，老师惊喜：“不错不错，连叶穗同学都知道好好学习了……这问题是有关空间创意的，和上海现在那个讲座有点关系。大家都要向叶同学学习，虽然不能去听讲座，但还是关心自己专业的知识。” 叶穗捂脸一笑。 心里已经明白许容与这些问题的源头是什么了。 从老师那里请教出了答案，回头加上自己的想法，再整理了一下，叶穗把答案给许容与发了过去。前后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将答案发过去后，叶穗想了下，再发了条语音：“许学弟，学姐特意请教了老师，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剩下的你自己努力吧。” 说完叶穗就起来收拾课本，准备离开教室。 然而飞快的，许容与的一道语音发了过来。 他声音沙哑的、意外的：“叶学姐？” 叶穗：“……” 原来她兢兢业业，比备考还认真地准备答案，那边一直不知道是她？许容与智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她的功劳岂能这样被埋没？ 叶穗气不过，一个视频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拒绝。 叶穗：“……” 只好一个语音电话拨过去。 隔着上千公里，叶穗和许容与第一次通话。 叶穗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学生的来往。她想说“你要对我始乱终弃么”，话没说出去，许容与声音沙哑的，闷闷的：“谢谢学姐。” 叶穗抿了下唇，因那人确实聪明，一开始没明白，一道电话就懂了。她手指在窗上轻轻描摹，透白的春笋般的指下，少年的眉眼渐次清晰。叶穗睫毛轻轻颤一下：“你声音怎么了？” 许容与：“感冒了。” 叶穗：“注意身体啊，多喝热水。” 许容与“嗯”一声：“谢谢学姐关心。” 叶穗猝不及防地笑出声。 许容与：“……？” 叶穗笑意满满：“我忽然想起来，女生老是抱怨男生关心自己时只有‘喝热水’，怎么女生关心男生，也只有这句话最实用呢？” 她的笑点突然而至，总是这么奇怪，快乐，灵气逼人。 许容与没吭气，连呼吸都听不到。 他这么安静，对比平时那总是说得叶穗哑口无言的毒舌，让叶穗太不习惯。叶穗干咳一声：“学姐对你好吧？你还拒绝学姐的追求……我告诉你，你之前那个什么未成年人才没哄住我，我想过了，谁不早恋啊？学姐等你成年。” 她洋洋得意：“学弟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啊？” 许容与：“确实，我还有一个理由。” 叶穗微怒这人的不会说话：“喂——” 许容与淡淡打断：“我还有最后一个理由。如果这个都说服不了你，那我可以和学姐试着……” 顿一下：“谈恋爱。” 第10章 叶穗指尖挨着玻璃窗上的人影轮廓，眼睛半垂，懒散地看着楼下学子来往。她口上和许容与说话，心却不一定在。 上过课后，整个教室已经空了。偌大的教室，窗口一片枫叶簌簌然，打着卷儿飘进来，倏然而至的冷气流让人一个激灵，醒过了神——许容与说了什么？ 和她试试？ 许容与的声音隔着手机，听着有几分机械般的陌生。他用那因声音而显得喑哑的声音，绷着嗓子，压抑一般地问：“什么样的理由，是学姐你一定会放弃和我交往的？” 叶穗以为他仍然在试探，仍然想说服她放弃。 失笑：这人。 叶穗含笑：“学姐看上一个人，是任何借口都不会放弃的。道德的，不道德的，有理的，没理的。学姐不是好人，学姐不在乎世俗的评价。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靠的是心，是感觉。我喜欢爱情，喜欢对的人。这种美好的事物，不应该套上枷锁。许容与，你不要在这个事上浪费时间了。” 许容与沉默着。 在这一刻，他其实敏感地察觉到叶穗性格中某方面的不合时宜，我行我素。她不是世俗能接受的人，她尚对人间抱有天真的想法。没有人让她在此受过挫。 但许容与生着病，头有些晕，没力气思考，以及与她多说两句话。甚至即便他能多说两句，以他此时和叶穗的关系，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并不想多说。 手机贴着耳，分明说着话，许容与的心神却已经飘远了。 直到听到门外钥匙转动的声音，学长声音响亮地在门外喊：“许学弟，我回来了！开下门！” 许容与：“嗯。” 手机另一头的叶穗听到了动静，猜是许容与的舍友回来了。叶穗便笑道：“好了，既然有学长回来照顾你，我就不多打搅了。许学弟，记得哦。” 许容与下床去开门，口上含糊地问：“什么？” 叶穗：“我和你现在是准男女朋友的关系，真担心你病好后不认账啊。学弟你不会那么渣吧？” 许容与没多说话，电话就挂了。他开了门，门外的学长穿着雨衣，带着一大塑料袋零食回来。学长回来便抱怨：“许学弟，不是让你加我微信么？我出去买点东西，一路上都没见你加我，弄得我还以为给错微信号了。” 许容与这时已经知道哪里弄错了。 他通过好友申请时通错了对象。 把叶穗放了进来，把真正的学长给拉了。 事已至此，许容与也不再多说了：“对不起，学长。下次不会了。” 他冷冷淡淡道歉的样子，眉目疏离，与人隔断距离，毫无亲切感。学长也弄不懂这个学弟怎么回事，看他开了门就回去床上继续看书睡觉，学长抓抓头发，觉得这个小学弟很难说话。 直到过了十几分钟，学长接到了叶穗辗转打来的一个电话，学长才震惊地跳下床，去看许容与：“啊？许学弟发烧了？他自己怎么不说？不是，怎么是叶穗你跟我说？你怎么知道？你和许容与学弟是什么关系啊？” 建筑系一年几个班，班里男生都认识叶穗。叶穗是挂了电话后，想到许容与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觉得不保险，打电话问了下是哪个男生和许容与一起去的上海。果然，她猜对了，同住的男生根本不知道许容与生病的事。 叶穗此时像个知心大姐姐：“反正麻烦你多照顾照顾他吧。小孩子养尊处优，刚上大学就跑去外地听讲座，身边都是比自己大的，爸妈还不在身边，挺可怜的。” 几个学长受叶穗之托，悉心照顾了小学弟几天。到底是年轻，许容与的病很快好了。之间叶穗没有单独再和他联系，许容与几乎忘了这个学姐。等他病好后，重新投入学习时，许容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翻开自己的手机往回翻，翻到了自己生病的时候和叶穗的通话。 许容与：“……” 记忆如海浪倒流，向前回翻。当他看到熟悉的消息记录时，顿时想起了自己答应过叶穗什么——回去后，试着和她交往。 许容与：“……？” 少年脸色一变，几乎是应证叶穗的猜测，他立刻就后悔了，想做个渣男——他为什么要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他答应了，把哥哥置于何地？他为什么要惹麻烦上身？他能让叶穗和哥哥见面么？ 为什么要答应？ 白天上半场讲座听到中途，许容与就已坐立不安。中途教授出去休息，许容与快步出了多媒体教室，一个电话就给叶穗拨了过去。叶穗那里半天没有接听，他扶着楼梯在走廊里徘徊，目色冷静中，透着几分难以寻常的焦虑。 出去上厕所的学长一个来回，看到许容与一直坚持地在走廊拨电话。学长“哟”一声，开玩笑：“容与，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跟小女朋友分手了吧？你知道你这样子，特别像‘被净身出户的渣男’吧？” 许容与没来得及回话，电话就接通了。“嘟”一声后，他几乎是紧张地开了口：“学姐。” 旁边路过的学长左右徘徊，伸长耳朵。 许容与侧过身，淡淡撩目而望。 学长只好讪笑着离开。 学长走后，许容与几步到了偏僻点的角落。他戴着耳机，这么点距离，电话信号畅通，叶穗那边背景音略嘈杂，她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爽朗轻快：“怎么啦，许学弟？你的病好了吧？” “好了，谢谢，”许容与抿唇，他狠下心，要作出那个决定，“我是想说，上次答应你的事，我不能……” 他话没说话，手机那头叮咣一通响，打断了话。叶穗打断：“稍等一下，许容与。” 她说完就把手机放下，去忙了。叶穗以为许容与会挂了电话，但她不知道许容与全程听着，没挂电话。他听到了她那边老人卡在嗓子眼的含糊的呻。吟声，听到了叶穗语气温柔的安慰：“奶奶没事的，我扶您站起来啊，被子我去洗一洗就好了。” “奶奶您衣服放哪里啊？我帮您收起来好不好？” 叶穗似在照顾谁，在和谁说话。时而有几个男生的声音混在一起，喊叶穗过去，她答应一声，脚步哒哒地奔过去。有老人声音带笑地夸他们，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他们了。还有的老人不甘寂寞地站在院子里，大着嗓门追忆往事…… 叶穗忙完这一拨，擦把汗，翻出自己的手机。她乍一看，以为自己看错了—— 电话还没挂机！ 起码半个小时过去了！ 电话还在通话中！ 第8节 叶穗“啊”一声惨叫，气急败坏地握着自己的手机吼出声：“许容与！你什么毛病啊？！你不会挂电话么？你知道这得掏多少钱么？” 许容与：“掏多少钱，取决于学姐你选的套餐吧。” 叶穗声音温柔：“你是病一好，就特意打电话过来气我一通么？” 许容与迟疑一下：“对不起。” 叶穗哼了一声。 许容与：“不过你在干什么？” 叶穗：“我跟着体院他们一起做活动啊。就他们学院组织了一个照顾孤寡老人的活动，我之前还去唱歌助阵了。我花了那么大力气，当然要过来看看效果了。这几天都忙着这个事，没顾得上跟你说话。” 叶穗兴致勃勃：“我晚上回去整理一下相册，发几张和老人的合照给你看看。他们的子女都不在身边，每天就自己一个人，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就做点力所能及的，陪着说说话也好啊。” 许容与：“……嗯。” 叶穗边打着电话，边向僻静处走。她说了她这边的事，最后奇怪地问：“不过许容与，你可不是会主动和我联系的人啊。你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打电话过去是为了推翻之前的话，和平准分手。 但是在这通电话后，在知道叶穗在做什么后，许容与那话，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他如何能在她乐于助人的时候，冷冰冰地给她当头一棒喝？给她一天的快乐，浇一盆冷水？ 许容与沉默下，说：“打电话告诉你，三天后我就回校了。” 叶穗疑惑：“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许容与冷漠：“你想多了。” 叶穗当没听见：“那是在国庆之前了？你时间算得好啊，到时候有迎新晚会，我看你就是专程奔着这个回来的。那我的准男朋友，就到时候见了？我听懂了你的暗示，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叶穗还想多说几句，许容与却非常无情：“教授来了，我还要上课，先挂了。” 猝不及防，电话说挂就挂。叶穗挑了挑眉：“莫名其妙。” 几天时间，许容与难得的在学习时走了神，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哥哥，想起叶穗。一时想给叶穗打电话，一时又想给哥哥打电话。他握着手机长时间地出神，主意反复，看在外人眼里何其反常。 一直到回程，许容与翻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单，还在犹豫。 而这一次，他没下定决心，两条消息先后发了过来。 叶穗：“几点到校？我去接你。” 许奕：“几点回来？我到东大了，去接你。” 许奕，正是许容与的哥哥，叶穗的前男友。 第11章 扎着长发，刷一层薄薄的粉底，拿着小刷子轻轻在脸上扫过。眉形、眼影、高光，一个都不少，最后再拿着口红细细涂抹，调整自己喜欢的颜色。 镜子里本来就天生丽质的美人，在叶穗的巧手下，一点点越发生鲜明媚起来。 拿卫生纸擦唇角涂多的口红时，一回头，看到宿舍其他三个女生排排坐，蓬头垢面，都是刚睡醒的样子。 叶穗：“干嘛？我吵醒你们了？” 几人齐齐摇头，她们下午虽然在宿舍里睡觉，但叶穗化妆也没有声音，她们并不是被叶穗吵醒的。虽然睡醒和叶穗无关，但是看着美人化妆，真的是她们宿舍独享的一种福利……化工的姑娘文瑶回头拿起扔在床铺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啊，你们建院这么丧心病狂，晚上迎新现在就要化妆了？” 文瑶说的是建院的迎新晚会。 叶穗涂着口红，莞尔一笑：“迎新等晚上再化妆，现在是我的准男友返校，我要去校门口接他，给他个惊喜。” 宿舍三个姑娘齐齐一震。 蒋文文睁开迷离的眼：“你说的不会是许容与吧？” 文瑶愣一下：“你又交新男友了？你这速度……开学才不到一个月吧。” 李晓茹酸酸道：“咱们穗儿貌美如花，追她的男生肯定多啊。区区一个许容与，有什么难搞的。不如我们来打赌，穗儿这次和新男友能好多久？我赌三个月。” 文瑶矜持一些，多多少少给了些面子：“起码半年吧。我觉得许学弟这次能成，说不定比穗儿的历任男友能坚持时间长些。” 轮到蒋文文了，蒋文文目光复杂地盯着叶穗，没跟那两个姑娘凑热闹——她要怎么说呢？她想起来叶穗信誓旦旦地决定勾搭上小学弟后就甩了小学弟，别说三个月，她怕叶穗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 许容与学弟怕是个炮灰命哦。 叶穗翻个略嗔的白眼，瞪一下文瑶等几个开玩笑的女生。但她没有真的生气，也跟着笑起来，因为自己都没把许容与当回事。 宿舍里嘻嘻哈哈的时候，叶穗放在桌上镜子边的手机“嘟”一声震动。 叶穗：“哎，难道是许容与发来的？小学弟现在这么上道？” 她自然无比地拿起自己的手机看消息，但是一看之下，叶穗半天没说话。旁边围观的几个脑袋凑过来：“许学弟到了，约你出去？” 叶穗心情复杂：“不是哦。” “是我前男友来我们学校打篮球，晚上跟他哥们儿来看我们院的演出，问我能不能带他们进去。” 几个女生一愣。 然后不同程度地：“啊！你前男友！是那个许奕吧？” “你们分手了他还找你？” “讲真哦穗穗，你前男友里，许奕大帅哥的质量真的是很高的了。你看他分手了还找你，说不定就是对你念念不忘，来求复合的。” 叶穗把手机往包里一塞：“那可惜了哦。好马不吃回头草。都分手了，我不会和前任纠缠不清。” 许奕，就是那个和叶穗在“夜巴黎”分手的前任。 许奕是华大法学院的学生，在全国高校排名中，华大的分数离东大有不小距离。虽则如此，华大学生的相貌却比偏理工科的东大要高一大截。许奕更是其中翘首。许奕是那种典型的校草型男生，阳光，温暖，和谁都打成一片。 当初叶穗和他在一起，便是他来东大做活动。 两人一度关系很好，在叶穗的历任前男友中，许奕是她交往时间最长的。长达半年。 后来分手，许奕认为是她在“夜巴黎”勾引其他男生，叶穗认为是两人之间没感觉了，没感觉就分手吧。 许奕特别果断地当着她的面删了她的联系方式，之后一去不回头。叶穗以为他真不回头了，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他又没事人一般地把她的联系方式加了回来，让她帮个忙。 叶穗从楼上跑下去的时候，拍了拍脸。 前男友这种生物，最容易坏事，要警惕啊。不过人都来了，还是客气一下吧。 叶穗给同学打电话，问能不能带几个外校生去看表演。负责晚会的是戏剧社的同学，叶穗晚上又有表演，那边当然拍胸脯保证会给叶穗的朋友安排好位置，叶穗让人直接过去找负责人就行了。 负责人：“要给你安排前排座位么？还是和你的位置安排在一起……” 叶穗笑眯眯：“不用了，我们也不是很熟。你就随便安排个位置，让他们不用站着就行了。谢谢帮忙哦，回头请你吃火锅啊。” 挂了电话，叶穗又问许奕现在在哪个校门。 许容与在校门口和师哥们分开，一个人推着超大号的行李箱。他走进校园一段距离，裤兜里手机响了。 许奕在那边：容与你真的不要我接？那行吧，你先回宿舍收整一下，我去你们宿舍楼下等你。我找关系拿到了你们晚会的票，那边负责人跟我联系呢，我晚上和你一起去看演出。 许容与：什么演出？ 许奕：……你们建院的迎新晚会啊。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许容与沉默。他隐约想起这么回事，叶穗也跟他提过。但他对此没兴趣，就没有多问。 沉默便是回答。 许奕同情自己这个弟弟的无知：……太不合群了，还好有哥哥罩着你。 许容与心想并不需要，一个没什么意义的晚会而已，如果不是许奕坚持要去凑热闹，他根本不会去。收回手机，许容与抬头、本是漫不经心地放眼一望，这一望，却让他目光一缩。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行李箱杆上，定在原地，看到一个女生迎着风，快步向这边跑来。 女生唇红齿白，眉目如画，随着她跑过来，她的面容在眼前越来越清晰。 然后他发现她特意化了妆，唇瓣色泽妍丽，如花瓣嫩汁一般，红艳艳的。 许容与愣然，铁石般无动于衷的心脏中，在这时，有一片地方，略微融化——女为悦己者容。她为了迎接他，还特意化了妆？他都没告诉她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叶穗，这么关注他？ 她真的这么喜欢他？ 许容与很费解，同时，蜻蜓点水一般，心里又有点儿……怪怪的。 叶穗也看到他了。 男生相貌清秀，斯文削瘦，还有那薄情寡义一般的疏离气质……站在刚进校园的雕像下面，没人会看不到。 叶穗眼皮猛地跳了下——准男友不会和前男友要见面了吧？那准男友和前男友一交流，这么难追的准男友，不就又要飞了么？ 心里这么想，叶穗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许容与看到的，便是她快乐无比地跑了过来：“许学弟，你回来了啊？” 日后叶穗会发现许容与是多么敏锐的人。 例如此时她不过说了一句话，许容与面上的神色就淡了。 听话听音。许容与凉凉道：“在等谁？” 叶穗闭嘴：“……” 心想：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关心而热情地问候你一句么？ 许容与盯着她：“学姐特意化了妆，涂了口红，来校门口显然不是等我，那是等谁？” 他语气凉淡，被他瞥一眼，那目光锋锐似刃，叶穗竟觉得心虚，一时忘了他哪来的立场，用这种“抓。奸”一般的质问语气和她说话。 被准男友冷冰冰质问，叶穗迷惘了一下，才噗嗤一笑：“学弟啊。” 许容与：“嗯？” 叶穗伸手，去揉男生的头发。许容与目光一冷，往后退，躲开她这种宠爱般的动作。叶穗耸肩，本来就知道许容与难搞，她也不在意。叶穗感叹：“学弟走了这么多天，一回来就怼我。说话这个语气，真让人怀念……果然是我熟悉的难说话的许学弟啊。学姐都快被你虐出习惯了。” 许容与：“……” 他茫然：“我说话难听？” “没有自知之明哦许容与！”叶穗撒娇一样，眼睛瞪大，似嗔似爱，麻麻的。身侧的手欲碰不碰，目光若有若无地碰触。手不小心碰了下，睫毛下目光跳跃，背着光，两人眼睛轻轻缩了下。 他们之间似乎很容易出现这种微妙时刻，使人费解。而微妙的停顿后—— 许容与身后，一辆校车缓缓驶进了学校。校车在门口的停车场停下，车门打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优先跳下了车。那帅气的跳车动作…… 许容与侧身，和叶穗一起看去。 叶穗忽然反应过来，慌乱地希望许容与离开：“哎，许学弟不好意思，我一个朋友来我们学校，我去接一下他，你看你……” 第9节 许容与正在发怔：所以，她是为了哥哥特意化的妆？ 许容与淡声：“我有事，先走了。” 许奕跳下车，眯着眼，扫视熟悉又陌生的东大。 他一下子看到了前女友，前女友太漂亮了。 许奕露出笑，挥舞着胳膊大声打招呼：“叶穗，这边，我在这边！” 他看到叶穗旁边那个擦肩而过、快步离开的男生：“咦……” 身后跳下车的哥们儿手臂搭在他肩上：“老许，咋了？” 许奕恍惚道：“我怎么觉得我看到我弟弟了……我应该看错了吧。” 第12章 许奕和叶穗之间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许容与并没有兴趣。因为过来找他时，许奕心情看起来不错，没有提及任何事。 许容与以为叶穗这篇彻底翻过了。 但他错了。 许奕是热爱集体活动的人，他自来熟，无论去哪里，身边总是围着一群朋友。因此看到许容与独来独往，许奕非常不可置信。尽管弟弟再三表示他要读书，他对晚会没有兴趣，许奕还是把弟弟拖去了晚会现场。 许容与和哥哥的朋友们见面。 朋友们打招呼：“容与，你就是老许的弟弟吧？老许总说你，可自豪了，说你成绩特别好。” 许容与斟酌了一下：“……谢谢？” 朋友们愣了一下，然后爆笑：“老许，你弟弟怎么和你一点都不像啊哈哈哈……” 朋友们还没笑完，就被许奕按着头揍一拳：“胡说八道！哪儿不像了？我亲弟弟！嘴给我放干净点。” 但兄弟二人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许奕不说，即便他们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也没人会把两人联想成兄弟。毕竟许奕和许容与二人，从行事风格、气质爱好，到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没有交集的。如果他们不是兄弟，他们看起来就不是兄弟。例如现在，许容与被哥哥拉着来看自己学院的迎新晚会。他没有和自班同学坐一起，而是和许奕，以及许奕的哥们儿坐。 许奕看起来比许容与更期待他们学院的晚会。 从头到尾都非常捧场。 学院自己搞的晚会，不是专业人士，甚至因为表演的人员都是平时比较不会说话的工科男生，节目从歌舞到小品，都透着一股尬味。 然而许奕不管台上表演什么，都噼里啪啦拍掌：“好！表演得棒！再来一个！” 对比他旁边，许容与全程面无表情。 许奕：“你怎么不热情一点？” 许容与：“跟你一样热情得站起来鼓掌，恨不得上台去献花？你不觉得你表现得这么过火，在讽刺人家？” 许奕：“……” 他讪讪坐下，然后反应过来，在许容与肩上一抽：“什么讽刺？我这是鼓励！容与啊……” 突然爆炸一般的欢呼声和放大的音乐淹没了许奕要教训弟弟的话，许奕帅气的面孔上尤带着一丝笑，他手臂搭在弟弟肩上，和许容与的目光，一起随着人群，向台上看去。 看到了闪光灯不断摇晃，舞台上，站着一个女生。 绑了一个结的贴身衬衫，刚刚过臀的热裤，还有那笔直的，修长的腿。 她在舞台上一亮相，下面男生就疯了一般，往舞台中心涌，各种喊声杂乱无比。女生心不在焉的，带着不经意的笑，向台下捧场的同学们挥手。而音乐一响起，她就开始激烈舞蹈。 是让人热血沸腾的街舞。 完全发挥她身体的优势，将福利赠送给观众。她热烈地跳跃扭动，节奏和韵律像是刻在骨血中一样。说不上多么专业，但那种肆意潇洒，张扬随意，和专业无关，足以让这个年龄的大男孩们激动。音乐节奏越强，她跳的幅度越大。 背景音乐用的是《jump！》，本就放肆狂烈的音乐，再配上这样的美人。她是这样性感而肆意的美人，浑不在意，悠悠然然。她的一颦一笑，如烈酒一样，点燃了场中的气氛。所有人盯着她，纤细的腰肢，笔直的长腿，还有明丽的面孔，那向台下望过来的勾人的眼神…… 跳！跳！跳！不停地跳！ 永不停歇，永无止境！好似人生最快活的，就是此时，只有此人。 喧哗沸腾的音乐和人群中，许容与眼中星光轻轻闪烁，瞳眸微微缩起。 许奕手臂紧搂着许容与，在许容与耳边说话。许容与感受到耳边的热风，才侧过脸看向旁边的男生。所有人都在为台上的女人激动，只有许容与的眼睛幽幽凉凉，非常冷静。许容与淡声：“你说什么？” 许奕有时候真觉得弟弟是冷血动物。 音乐声太大，许奕不得不贴着弟弟的耳朵，大声吼：“我说！台上那个美女，就是我前女友！叶穗！” 许容与：“……”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他早就知道了？半晌，许容与慢慢的：“……哦。” 许奕：“……” 弟弟的反应这么平淡，让许奕失望了一下。但许奕不介意，紧接着就一边笑盯着台上的女生看，一边眼睛发亮，和弟弟说：“容与，你嫂子漂亮吧？” 许容与：“不是分手了么？” 许奕：“我反悔了。之前的事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是误会，我打算重新追到你嫂子。怎么样？” 他们兄弟二人在台下嘀咕，台上的叶穗目光也向他们看来。毕竟兄弟二人虽然风格完全不同，但面孔都十分招人。两大帅哥坐在一起勾肩搭背，哪怕是台上的叶穗，也注意到了。但注意到后，叶穗一个跌，差点没跟上音乐的节奏。 叶穗大脑空白——许奕和许容与怎么坐一起？ 许奕那大傻子，还热情地跟她挥手？ 许容与一脸冷漠的样子？ 前男友和还没追到手的准男友，怎么会在一起？ 她有点儿心慌。 而台下，面对哥哥要重新追回叶穗的宣言，许容与心脏猛得一滞，大脑空白了一秒。然后他仍然平平淡淡的：“……那你加油。” 叶穗的街舞让迎新晚会多了很多看头，她下场后，台下的男生们情绪还没有平静，对接下来的一个小品报以极大的热情。演员上场时，被台下的掌声弄得懵然，受宠若惊地觉得建院的学生们真是热情。原来工科男也有如此细腻而丰富的感情。 许容与被吵得头疼，心里又烦躁。 跟许奕说了一声，他就出去吹风了。 所有的喧闹集中在礼堂，走廊里寥寥没几个人。开了窗，许容与立在窗口，稀稀疏疏的星光，从窗外散入，浮在少年干净的面孔上。瞬间的宁静，让他沉默着，心思飘了些，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个倩影。 但那影子才刚勾勒出，许容与就立马掐断了那个头绪……他在礼堂外的走廊站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吵闹声还是那么大，他拿着手机，给哥哥发了条消息，说里面太吵，不回去了，打算直接回宿舍。 发完消息，许容与转身，猝不及防，看到叶穗站在他身后。 她还是穿着刚才在舞台上的衬衫热裤，眼尾嫣红，妆重得和鬼一样。 许容与擦肩就走。 叶穗：“……” 她抓了抓头发，莫名其妙：谁惹他了？ “穗儿，聚餐去不去……” 叶穗扭头，对后面从后台出来的几个人交代了一声，快步去追许容与了。许容与走得快，人都下到了一楼，叶穗才追上。从后拽住男生的手腕，叶穗忍着心里火，想着我还没追到他、忍！她忍怒：“许学弟，见到我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这么没礼貌？这像是未来男朋友的样子么？” 她握着他的手腕。 许容与侧着身，他蹙着眉，甩了两下，没甩开她的手。 许容与只好回身，面对她。叶穗脸上才要露出微得意的表情，就听许容与说：“不是未来男朋友。” “我和你，不可能交往的。” 叶穗：“……” 她眸子颤一下，口上却笑：“又来了。你又要找理由拒绝我了？你也太没意思了吧？” 许容与盯着她。 幽静的眼睛与她对视，不躲不藏。相触的手腕好似发烫一样。 叶穗渐觉得不对劲，她有些怯意，松开他的手腕，向后退步。许容与却向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逃走。他逼近她，玉一般的面孔与雪一般的面容近乎相贴，呼吸间，视线若有若无地纠缠。 他眼角的泪痣，再一次明晃晃的，照镜子一般，与她相对。 叶穗手心出汗，心都要被勾到那滴泪痣里去。 许容与轻声：“你还没认出我么，叶学姐？” 叶穗心神被他逼近的面容所惑。长而卷的睫毛，湿润的眼睛……她心跳咚咚咚，感觉到自己脸一定红了。 叶穗茫然的：“什么？” 许容与：“我不能和你交往，因为，我叫许容与，而你的前男友，叫许奕。” 叶穗：“……？！” 他俯眼望她，因为楼上音乐声太大，他贴着她的耳，轻轻说话时，如亲吻她耳尖一般：“叶穗，我是许奕的弟弟。” 他的唇一张一合，她一下子捂住了自己通红的耳朵：他知道他在无意识勾引她么？ 弟弟走了，许奕也觉得没意思。他和兄弟们说一声，几个人也出了礼堂。许奕边下楼，边给叶穗发消息，约她出来聊一聊。走到一楼扶梯口时，许奕向下一望，疑心自己看错了：“哎，我是不是假酒喝多了？我怎么看到容与和叶穗在一起？他们在干嘛？” 许奕看到许容与和叶穗贴着墙，头几乎挨在一起。 许奕身后的兄弟们眼神一下子微妙。 但许奕显然心大，没觉得这有什么。他还特别张扬的，准备伸手打招呼。 楼下的许容与，却在哥哥开口嘀咕时，就认出了哥哥。叶穗还和他拉着手，她似有点回不过神，迷惘地盯着他。许奕的大嗓门还没喊出时，许容与一咬牙，一把握紧叶穗的手，拉着她向走廊里跑去。 满脑子都是不能让哥哥看到！ 许奕：“容与！叶穗！你们跑什么啊！” 本能追出去。 身后的弟兄们心情复杂地跟着追出：“……” 前面迎来一波人流，冲开了许奕和兄弟们。而拐个弯，趁着人多，许容与拉拽着叶穗，推开男厕所的门，拖着叶穗躲进了一个间中，将门从内抵住。 叶穗：“……” 第一次进男厕所，居然是这种时候。 第10节 第13章 藏身的地方是一个堆满杂物的厕内隔间。堵住厕所门，缩身在一个小隔间中，只断断续续听到外面滴答的流水声，却保证不会被许奕撞见了。 许容与微微松了口气。 他并不想和叶穗发生什么引起哥哥误会，但他现在和叶穗这样……等他解决完这事，哥哥就不会知道了。 放下心的许容与，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他微低头，和与他肩并肩、手牵手的叶学姐四目相对。她半眯着眼，眼若琉璃，妩媚生情，让许容与不禁怔愣住。两人相握的手中汗涔涔一片。 叶穗自己却没注意到，她在回想许容与拽她进厕所之前发生的事。她慢半拍地明白了许容与之前和她说的话。 叶穗挤进他身体一步。 紧盯着少年清俊面孔，仔细观察。叶穗不可置信，小声：“你说什么？你和许奕是兄弟？许奕是你哥哥？亲哥哥？” 狭窄的空间，女生近乎喷在面上的呼吸，许容与瞳眸片刻放空，有几分不自在。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一动没动，垂下眼皮望着她。他以一种怪异的、轻柔的语气，和她说话：“是。我是许奕的弟弟。你现在还要和我在一起么？” 他审视着她，看她是否是哥哥口中水性杨花的女人。 也许叶穗自己都没想明白。她大脑是空白的。但在这空白时段，她的无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叶穗机械般地向后一退，冷漠道：“不。” 许容与眸色沉下。 叶穗非常无情的：“我不和前男友发生任何纠葛，不用前男友的任何东西。包括他的弟弟。” 许容与冷冷看着她。 两人在狭暗的空间对视。 许容与冷声：“用什么？我是附属东西，让你随取随用随丢弃？” 叶穗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 叶穗往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空间打开时，她才发现许容与一直握着她的手。握着她手腕的手冷白削瘦，指骨用力得发白。 她吃痛：“虐待我啊？” 许容与目中浮起怒意和恼色，抿起的唇有些发白。他唇颤了下，眸色湿润如密密雨林一般。叶穗探究盯他，差点以为他要哭，就见他像是碰到瘟神一样，他立马松开握她的手，向后贴墙而站。 许容与淡声：“你先走，别让人误会我和你在一起过。” 他说话还是那个调调，“误会”两个字让人听得不舒服。叶穗手按在门柄上，不准备忍受他了：“确实应该我先走。但是许容与，让我先走，你该不会准备躲在厕所里偷偷哭我抛弃了你吧？” 许容与反唇就要讥回去，忽然，耳边听到男厕外面的门哐当推开，几个男生进来了。叶穗眼见就要推门出去，许容与一惊，一下子拽住她手腕，将人往回拽。叶穗没跟上他的反应，被他拽得一下子跌进他怀里，撞到了下巴。叶穗撞得痛，心里有一阵火气：“许容与……” 她架势是要抬高声调和他吵，但才开个头，嘴就被许容与一把捂住。 叶穗呼吸被窒，鼻尖被他汗湿的手捂住，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她毫不客气，张手就去推他制住自己的手臂。许容与反手压制住她，没把她当回事，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心一惊，因为听到了小便池那边的声音—— 流水哗哗。 被钳制在许容与怀里的叶穗也听到了，她平时看起来那么潇洒，这时候和许容与四目相对，耳尖也刷地红了。这么窄的空间，要躲两个人，两人的呼吸几乎缠在一起。暗黑中，姑娘目光亮晶晶的，刚才还恼怒，过一会儿，又带了几分戏谑般的笑意。包括男生捂她嘴的手，好像都不是那么讨厌了。 女生的呼吸喷在手上，湿润无比。她的长睫毛贴着手心，刷子一般勾动。她像林间小动物般乖巧可爱，被他托在手心中，她眨一眨眼，目光略嗔地瞪他…… 许容与忽然觉得有些热。 他手骤然放开，不去捂她的嘴了。他手向下搭，无处安放。然后无处安放时，手不过往身侧移下，他手指就碰上了女孩细腻的肌肤……她的腿，笔直地挨着他。 许容与一下子想起她穿的是极短热裤。 少年猛地向后推，大半个身子撞到后方堆在一起的杂物。叶穗瞪大眼，看到杂物摇摇欲坠，要摔下来砸到许容与，她连忙上前一步，帮他稳住身体。这么扑过去，便又像投怀送抱一般，长腿与他的手碰上。 许容与脸爆红，伸手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将她向外推，眼神很冷。 叶穗发现了大秘密一般，压低声音，声调婉婉上扬：“许学弟……” 暧。昧让人无所适从，但只开个头，隔间中纠缠的男女就双双静下，怔住。因为他们两个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 上完了厕所，拉好裤链，几个哥们儿之一：“老许，你不给你弟发个消息啊？刚还看见他呢，这一下就没影了。你弟不会背着你干嘛吧？” 许奕犹豫一下：“容与能背着我干嘛？他本来就心重，不喜欢被人烦。我要是时时刻刻盯着他，是不是跟质问犯人似的？” 朋友之一：“话不能这么说啊。刚才不是看到你弟和你前女友在一起么？说明你弟起码认识你前女友吧？你要是想追回你前女友，找你弟这个中间人正合适啊。” 许奕被说服了：“……哦？”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至少隔间中藏身的叶穗就没听出前男友的意图。却是和她躲在一起的许容与脸色大变，当即伸手进兜里去找自己的手机。他骤然动作幅度变大，叶穗吓一跳，以为他要推门出去。这次换她抓住他的手，猛烈摇头，示意不能出去。 许容与自然反对她的制止。 两人像打架一样，你要上手，我制住；你忽东，我忽右。 许容与头大无比，一边应付叶穗，一边在手机亮起时，一个指头戳过去挂断。但却因为紧张的缘故，又因为身后的杂物到底没撑住，一股脑地砸了下来。许容与趔趄一下，手中的手机飞了出去。 叶穗搭在他手臂上，探手去追他的手机。 手机“啪嗒”一声，从门下的缝隙中摔了出去。只慢一秒，厕所内的杂货轰然倒下，砸向下面的男女—— “砰！” 许奕和他的几个哥们儿面面相觑，先看到一个银黑色手机从一个隔间门下摔了出来。紧接着，隔间内噼里啪啦，隔间门被猛烈一撞，门内摔出了一对男女，摔到了地上。 许容与和叶穗几乎是半抱着的姿势，女生被男生护在手腕间，因为摔出来的姿势没有事先演习过，几分尴尬间，叶穗脸撞在许容与小腹上。 男女都闷哼一声。 许奕：“……” 朋友们：“……” 不得不说，男女躲在厕所里再双双摔出来的姿势，其实是有些暧。昧的。 朋友们都没敢说话，还是许奕惊讶无比：“容与，叶穗……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你们在干嘛？” 许容与：“……” 叶穗：“……” 许容与坐在地上，见到哥哥的瞬间，就一把推开和他纠缠不清的叶穗。他沉默半天，给了个非常简单的理由：“我在……上厕所。” 许奕：“……” 许奕看向他的前女友。 叶穗心里骂许容与不讲义气，就这么抛弃了她。她揉着摔痛了的手腕，沉着脸，侧过头向身后某人看，在别人都看不到的时候，她眼睛里甩刀子，狠狠剜了他一眼。许容与眸色湿润，神情镇定，不动声色地躲开叶穗眼里飞来的刀子。 叶穗揉着自己的手腕站起来，回头面对前男友。面对许奕和朋友们的目光，叶穗沉吟一下，深吸口气，勇敢说道：“我上厕所，走错男厕所了。” 许奕：“……” 这次就是许奕，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要是信了许容与和前女友这番鬼话，他就不是心大，是智商有问题了……但是许奕嘴角抽了抽，仍然没计较，而是问：“你和容与认识啊？刚才看到你俩在一起，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许容与怕叶穗说错，抢在她开口前回答哥哥：“刚认识没多久，其实不熟，没说过几句话。以后也不打算多说话。” 叶穗忍不住又去剜许容与飞刀子了，许容与面不改色。 然而许奕责怪道：“容与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学姐说话？同校同系的交情，还是要多联络啊。叶穗，我弟弟不会说话，你别见外啊。” 叶穗：“……” 许容与：“……” 面对前男友，叶穗撩一下长发，应对得游刃有余：“我认识许容与啊。不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许容与原来是你弟弟。” 许奕尴尬笑了下。 弟弟刚入学的时候，他还在和叶穗置气，当然不想让叶穗帮他关照下弟弟。这其实没什么……但是面对前女友，许奕还是觉得自己胸怀不够宽广。 叶穗扯扯嘴角，没兴趣涉足他们兄弟间这趟浑水了。她随意地将衬衫整理一下，摆了摆手，慵懒地：“走了啊。” 抬起的手腕被从后拽住。 回头，对上许奕英俊的眉眼。 和许奕身后许容与那冷清的眼神。 他冷清个屁。叶穗嗤笑：“拦我干嘛？许奕，难道你还想跟我告白啊？” 许奕：“……” 叶穗十分窒息：“不是吧，你还真的要跟我告白？” 当着你弟弟的面跟我再续前缘？你不看时机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当晚，叶穗和许容与双双登录校论坛求助—— 叶穗：前男友心太大怎么办？ 许容与：哥哥心太大怎么办？ 第14章 爱晚亭畔，梧桐叶细。明月澄亮，远处有隐约的山峦残影，笼着乌云。近处，夜风吹来，树影萧瑟。那流动的光泽，那一阵阵忽高忽低的啸声，如银色的海潮起伏。渐次的，夏末未败的花，还开得郁郁葱葱，芬芳宜人。 许容与没什么表情，和哥哥的几个同学一起站在爱晚亭外。面容清矍的男生神情淡漠，和几个高大的男生面面相觑。许奕的几个兄弟已经很尴尬了，许容与倒没有受影响。他余光中映着爱晚亭，夜风将亭中男女的对话，断断续续地带来。即便，他并不想知道—— 晚会结束得晚，又是国庆前夕，爱晚亭附近逗留的学生并不多。叶穗被许奕拉来小亭中，颇是无奈地叹口气。 她的前男友，情商时高时低。例如他明明看到前女友和弟弟在一起，他宽容地不多问，选择相信他们两个；但他又时而天外飞仙一笔，都这样的情况了，他的思路仍然笔直，要拉她来告白。 叶穗委婉表示两人之间没有复合的可能。 许奕：“你听完我的话再说吧。” 于是叶穗跟他站到了这里，吹着四面冷风，面孔由粉白被冻得通红。她了无生气，只想速战速决：“有话快说，我快冻死了。” 许奕盯着亭中低头跺脚的女生看，略微出会儿神。 他的前女友叶穗，是出名的美人，同时出名的，还有她的没心没肺。在他认识她前，听说她平均三个月就会换次男友。分手理由千奇百怪，有时是男方的错，有时是她觉得没意思了。她对爱情充满了热情，但一旦得到，这爱情就退得，未免太快了些。 许奕俯眼望着她半晌：“穗穗，我们分手后，你过得还好么？” 叶穗笑一下：“挺好的。你呢？” 许奕：“不太好。” 叶穗：“……哦。” 第11节 她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亭外站着的少年，许容与在梧桐树下，侧脸上月光浮动，英气的眉，清明的眼。他看来一眼，目光寥寥，像站在她梦境外般遥远。这样的疏离，让叶穗心空了一下，又生气他的无所谓。叶穗走着神，口上说的话就随便了：“感觉不好的话就多睡睡觉，写写作业。或者跟朋友们胡吃海喝一顿。天下美人多的是，前任一拨又一拨。兄弟，没必要这样。” 许奕：“……兄弟？” 叶穗回过神：“呃……” 许奕眉目英俊，紧盯着她，乍然看出她的漫不经心。许奕脸色变了下，他垂下眼，认真地：“叶穗，你没有心么？我们才分手多久，我就成你‘兄弟’了？” “暑假的事我想过了。你喜欢打工就打工，你说得对，我不了解你对金钱的需要，还在因为你和男生说几句话而吃醋。你觉得累，觉得我幼稚。但是反过来，难道不能理解成我在乎你么？是我错了，不该和你吵架。但是你也不应该轻易说出‘分手’啊。我今天晚上在你们院的演出上看到你，我看到你，意识到我愤愤不平，是因为还在喜欢你。” “我像个祥林嫂一样到处抱怨……穗穗，我想说，”男生说到这里，不好意思般的，脸红了一下，“如果你还没有交新男友的话，我们复合怎么样？这次，我会改正错误，努力去理解你的世界。” 叶穗发怔。 她看他几分羞涩的模样，忽然想到自己半年前喜欢的，就是他身上这样阳光的、无忧的大男孩气质。自小家境幸福，受到良好教育，没有遇到过太大挫折，他像太阳一样发着光，吸引她这样躲在幽暗中的怪物。 可是她和许奕终究是不一样的。 相处越久，越能感觉到。她为一点钱算来算去的时候，他不知道旅个游而已为什么女友要拒绝。她因为酒吧赚钱多去打工的时候，许奕在吃醋酒吧的男生都盯着她看。她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一个法学院的，自己的功课还马马虎虎，根本没法帮她。 对许奕的感情越来越淡，以至于完全不再有感觉，并非是一点先兆都没有的。然而那些先兆，许奕根本注意不到——他过得这么幸福，有亲人有朋友有女友，他哪里会注意到女友的厌烦呢？ 想到这里，叶穗微笑一下：“你是很好的人，但是……” 许奕气急败坏打断她：“又要给我发好人卡了？为什么不试着复合？你又没有交新的……对了你没交新男朋友吧？” 他骤然紧张，觉得她分手才两个月就交新男友未免太过分，但是叶穗这种女人，从来不缺男人追……叶穗愣了一下，想到自己本来有追许容与的意思，但是……她视线溜了一下，忽然和亭外的许容与对视一眼。 叶穗顿时呵了一声，扭过脸，面对许奕。她道：“没有交新男友，但是……” 许奕：“那就好了——” “你听我说啦——”叶穗白他一眼，就是一个白眼，都流光溢彩，分外娇嗔。而叶穗深吸口气，忍着让她浑身哆嗦的寒气，大大方方地走到许奕面前。她沉思后温柔道：“许奕，你这么帅，从小到大追你的女生很多，你不缺女生的喜欢，所以我拒绝了你，你才对我念念不忘。” “因为我不爱你，所以我在你心里变得完美。” “但你以后会认识更多女生，你会发现我不算什么。” 叶穗踮脚，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他肩膀，笑眯眯：“而我叶穗，就想在你心里做个完美女人。所以，我拒绝和你复合。” 许奕拉她：“穗穗——” 叶穗这次飞快地躲开他的手，跳开三步远。她掩口打个哈欠，慵懒地挥了挥手，抱住自己肩膀跳了两下：“这次真走了啊。别追我了。” 步伐轻松地跳下台阶，迎面对上许容与清寒的眼睛。许容与身后的几个朋友看到，叶穗狠狠翻了许容与一个白眼，才和他们擦肩而过。面面相觑中，叶美人已经走远了。几个朋友看看从凉亭上追下来却停住步子、一脸怅然若失的许奕，再看看从始至终很淡漠的许容与。 许容与看他哥哥失魂落魄的样子，等了十秒钟，他说：“那我回宿舍了？” 许奕：“容与，没必要，真没必要。哥哥虽然又一次被拒绝，但是我没这么小心眼，不会看到你就觉得丢脸……” 许容与听完后，说：“我回宿舍是写作业，我们马上要考试了。” 许奕：“……” 许奕的朋友们：……不是，哥哥刚失恋，他就不会安慰下么？ 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吧？ 但是没有感情的杀手许和哥哥他们分开后，走在寂静的校园小路上，给叶穗发了一条消息：“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叶穗回了他一个“一脚踹飞”的小人抓狂的表情包。 许容与唇抿了下，似笑的弧度。紧接着，他删了叶穗的一切联系方式。 而叶穗为了避嫌，接下来几天，她老老实实地“二点一线”，在教室和宿舍间往返。为了怕偶遇“许容与”或来东大打篮球的“许奕”，叶穗连食堂都没敢去。她的原则是不和前男友的任何事物扯上关系，避免任何藕断丝连的关系。 秋意凋零，叶穗托着腮，坐在宿舍里发呆。她垮着肩坐在窗口，一点精神都没有。但悲春伤秋才刚开始，宿舍门就被推开，文瑶和李晓茹两个人回来了。外面下了雨，两个女生进来后发梢上还沾着雨，她们看到叶穗就招呼：“穗儿，你真的在和许学弟谈恋爱啊！” 叶穗：“啊？” 说着话，她浑身没骨头般地，屁股还挨着椅子，就拖着椅子往前挪，慢吞吞挪到文瑶和李晓茹那里。李晓茹在翻手机，找东西给叶穗看。文瑶就在旁边解释：“我们学校搞了个‘网络文化节’，有一个学姐拍的照片夺奖了，你看看，这不是你嘛——” 叶穗凑过去。 是一张抓拍。 逼仄的巷道，昏暗的灯光，街头的水洼。仅容一人通过的深巷中，男女贴身对望。月色濛濛的，照在水上，水中的光，又落在两人的面上。男生低头、女生抬头的瞬间，眼中的光，情深若许，忽远忽近。 照片的署名是：大四汉语言文学甲班，舒若河。 叶穗捂脸：“把我拍的太好看了吧？” 两个女生绝倒，就听叶穗扔在床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叶穗爬上床又跳下，来电是“许容与”。她接了电话，不等那边开口，质问：“谁说的再也不要联系了？偷偷摸摸和我打电话，你哥哥知道么？” 许容与：“……你出来一下。” 叶穗：“不出去。学弟，我们再也不要联系了。我是个遵守诺言的人。” “嘟”一下，她挂断了电话。 许容与再给她打过来，叶穗又点拒听。她既不接电话，又不把电话拉黑，乐此不疲地拒绝接听起码十次，像在凌。辱对方一样。而许容与居然也持之以恒地给她打电话—— 对面的文瑶和李晓茹都看呆了。 本来不太相信叶穗会和一个学弟……但现在看，确实有情况啊。 第15章 五斋楼下，海棠花树半枯，干瘪的枝头冷冷静静，只有北风呼啸。傍晚吃饭时间，不少男生都来到楼下给女生送晚饭，也有的小情侣甜甜蜜蜜地蹲在五斋门口的狗窝边，伸出指头和怯生生的奶狗玩耍。 叶穗接到一个电话，以为是自己的外卖到了。她披头散发、拢着冲锋衣急匆匆下楼，猫着腰躲开楼下秀恩爱的情侣们。站在一楼大堂，叶穗有些迷茫地眯着眼，仔细从人群中寻找哪位是自己的外卖小哥…… “学姐。”男生在宿舍门外喊了她一声。 叶穗看到身形修长的许容与站在五斋外，手里提着一塑料袋。许容与站在这里已经引起了女生们的注意，叶穗挑下眉，慢吞吞地磨过去。许容与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她，叶穗意外，并不伸手去接。他声线依然清淡，语气不太热情地说道：“一天没见学姐下楼，估计没吃饭，我买了学四的鱼香肉丝，还有西饼屋的奶茶。学姐垫垫吧，不喜欢的话告诉我，我再去买。” 叶穗心说我叫了外卖，哪里用得着你？而且你这语气平淡的……不像是男生殷勤地给女生送饭，倒像是班委来布置课堂作业。 看着怪没趣的。 但是许容与话里的信息量……叶穗：“你不会在楼下等了我一天吧？我今天一天没有课，就没有下楼哎。你怎么知道我这会儿会下楼？” 叶穗心中一动，有些暖流涌上，并有些不好意思。她故意不接许容与电话，逗许容与玩，还以为许容与会生气，没想到他还给她送吃的……叶穗抓了抓因为睡了一天而乱糟糟的长发，伸手去接他的袋子。 许容与沉默了一下，大约觉得她想多了，他说：“我没有等你一天，我还有课要上。我只是让一个没课的女同学帮忙看下你。叶学姐在五斋，还是蛮有名的。” 叶穗面无表情抬起眼。 与少年清寒的面容相对片刻，叶穗诚心建议：“许学弟，以后你谈恋爱追女生的话，千万不要这么诚实。本来人家姑娘都打算跟你走了，听完你的大实话，就不想走了。” 许容与眼皮轻轻地颤了一下，向上掀动，琉璃般的眸子盯着她，华光若水游过。人来人往的宿舍门口，男生慢吞吞：“所以，学姐打算跟我走了？” 他掀眼皮的动作，眸心与她对视的时刻，瞬间低下的声音，还有话里的“跟我走”，都像是故意勾引一般，惹人遐想。 然叶穗见过世面，且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她镇定地伸出食指摇了摇，笑盈盈：“不哦，学姐没这么好打发。” 许容与眉峰动了下，却没说话。 叶穗向前一倾身，凑到他脸前。他向后猛退开大步，惊疑地抬目。叶穗小声：“我不理你，怎么不说话？生气了哦，许容与？打算怎么办呢？” 许容与控制着和她之间的距离，看她一眼：“气什么？你这次不理我，我下次再来找你就好了。你想吃什么，明天我给你带饭。” 叶穗眼珠溜一下，说了自己明天早上的食谱。她故意为难人，叫了一堆要排好长队的美食。许容与还是平平静静的，他点了个头，就转身下台阶，走了。 等他身影混入人群，看不清晰了，叶穗还靠在门口，眯着眼想他刚才“学姐打算跟我走了”时的问话。那样的冷清，却又勾人……她脸蓦地红一下，吃吃地笑出一声，但紧接着叶穗就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这个小男生不能碰，毕竟是前男友的弟弟啊。 怅然若失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真的外卖送到了。 叶穗下楼一趟，提了两人份的晚饭回来，让人不得其解。 连续几天，许容与送了几天的饭，叶穗只吃，不理。 到第四天，早上是建筑设计（二）的课，本来想逃课，但老师之前留的作业要点名教，叶穗只好艰难地爬起床，和蒋文文一起打着哈欠坐到了教室。蒋文文坐在旁边啃包子，叶穗趴在桌上闭着眼补觉。忽然，薄薄的眼皮上映出一个人影，桌上被轻轻一磕。 蒋文文在旁边吞口唾沫，紧张又纠结地扯叶穗袖子：“穗穗，穗穗，别睡了快起来。有人、有人给你送早饭来了！” 之前蒋文文和叶穗上课选的不是同一个老师，以至于过了好几天，蒋文文才第一次见到给叶穗送饭的许容与学弟。在许容与披着一身寒气进来教室后，全班打闹的同学们都惊了。同学们目光直直的，看着这个相貌出色的男生走到了他们班的大美女叶穗座位边，将早饭放到叶穗桌上。 刚从室外进来，少年睫毛上沾着霜，说话间，呼吸也带着白气：“你要的十二楼门前的大饼夹鸡蛋。” 叶穗趴在桌上，脸贴着手臂，她歪过头，睁开一只眼看站在她座位前的少年。她笑得慵懒又狡黠，声音带甜，像糖丝一般黏着牙：“许学弟真是执着。我这么折磨你，不生气吧？” 许容与：“不生气。” 说完，他就坐在了她左边的空座位上，从书包翻出了一本“建筑设计（二）”的书摊开，纸笔全都准备妥当。叶穗这一下真的惊了，坐了起来：“许容与，你干什么？这好像是我的课，不是你的课吧？你用不着牺牲这么大吧？” 许容与低着头看书，漫不经心：“这叫什么牺牲？反正一会儿中午还要给你买午饭，正好上完课顺路，省的我来回跑。” 叶穗：“……” 叶穗诚挚赞他：“你真好学。” 这人简直不是人。他们东大是有名的课多学业重，建筑学又是其中重中之重。哪个学校是上了大学还有月考的传统呢？东大有。通常建筑学的大一新生，看到那么多的课都花容失色，过得每天像高三一样辛苦。 而许容与何其变。态。大一的课不够他上的，还跑来上他们大三的课。 和这种人坐在一起，叶穗没心情补觉了。她鼓了鼓腮帮子，拿过许容与买给她的早饭，和右边坐着的蒋文文同学一起分着吃。蒋文文小心地看一眼叶穗左边的那位低头看书的清朗少年，觉得叶穗和许容与之间气氛怪怪的。她忍了忍，没敢说话。 一会儿老师来上课，看到教室几乎坐满学生，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也没点名，直接开始上课。课刚开始讲一会儿，叶穗转着笔，盯着书上的字越盯越茫然时，她收到了来自右侧的一张小纸条。她向右侧头，蒋文文向她暗示般地眨眨眼。 叶穗打开纸条，蒋文文问她：许容与怎么来上我们的课？他还给你买早饭，不会真的转了性，来追你了吧？ 叶穗叹口气，在蒋文文的字下面写字回话：不是。是我和他的一张照片被一个学姐投给了学校的‘网络文化节’的活动，照片有点暧。昧，不知道他是自己不喜欢，还是怕同学们误会，还是怕他哥看到，他就想要那位拍照的学姐把照片撤了。那位学姐倒是好说话，答应撤照片，但是她要求我和许容与一起过去，大家交个朋友。许容与就天天来献殷勤，希望我和他一起去找学姐，把照片撤下来。 纸条传过去，蒋文文更不解了：哪个学姐？听起来你好像不认识吧？为什么要见你和许容与，还要做朋友？这什么鬼话？学姐是看上许容与，还是看上你了？ 收到纸条，叶穗捂着嘴偷乐，郑重其事地回小纸条：看上我了吧？不然许容与都去找过人家一次了，人家没答应撤照片呢。天生丽质就是没办法，男女通杀啊。 蒋文文：…… 蒋文文又道：不过许容与真是怪物，跑来上我们大三的课，你看他上课的态度，我打赌比班上大半同学都认真。 叶穗不禁扭头，向自己的左侧看去。阳光透过窗格子，浮在男生的发上。金色阳光跳跃，他的眉眼染上一层晕黄，细微的绒毛被照得一清二楚。他眼睛专心地盯着台上的老师，手骨修长，握着一支笔。渐次流动的阳光在教室变换位置，一重重的光影下，少年何等动人…… 叶穗托着腮帮。 讲台上老师笑眯眯：“那个女生，对，就是那个光明正大歪着脑袋看你同桌的女生，这个问题你站起来回答一下。” 叶穗仍然托着腮帮，眼睛含笑地望着许容与。 老师在讲台上：“看来同桌长得太帅了，这位美女的魂都不在了。右边的同桌，试试看能不能叫魂啊？” 第12节 右边她手臂被重重一拧，蒋文文：“穗儿！” 叶穗被蒋文文推得一个激灵，听到了老师最后的话。全班同学的目光刷刷刷凝视过来，叶穗本能地站起来，但是涨红了脸。她眨着美丽的眼睛和讲台上的老师对望，老师喝口水：“同学，回答一下问题呗。” 叶穗：什么问题？ 她向右边的蒋文文求助。 蒋文文爱莫能助，低着头，因为她也不知道问题是什么。 叶穗只好看向左边的许容与，小声：“容与，许容与……” 许容与递过来手机屏幕，上面一行字：“和我一起去撤回照片。” 老师虎视眈眈，叶同学屈辱地点头。 许容与目中染了笑，将他的课本递过来，在书上划一行字……谁知道讲台上的老师眼尖：“这位男同学，不要帮你女朋友作弊啊。” 满堂同学注目，许容与僵住：“……” 第16章 许容与的读书生涯中，恐怕没有遇到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候。叶穗在课堂上被点名点得次数多了，刚开始不好意思，后来就没脸没皮般地偷偷觑许容与。看到一抹红色，从少年的耳廓一径蔓延到眼角。淡定自若的许容与，在全班同学凝视下，在书上划字的手紧了紧，握笔也不是，松笔也不是。 许容与站起来，尽管脸已经红了，却还是尽量镇定地回答老师：“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只是……” 讲台上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摆了摆手：“这位男同学，课堂是我讲课、你们吸收新知识的地方，不是你来谈情说爱跟大家解释你和你旁边的女同学感情变迁的地方。请你克制一下。” 满堂哄笑。 满教室只有叶穗和蒋文文两个女生，其他都是男生。全班男生哄堂大笑，看这个陌生学弟在他们课上怎么得罪老师。就连被提问的叶穗，她牙尖抵着舌床忍笑半天，最后都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笑容娇美性感，还带点儿女孩子的羞涩。 真正的赏心悦目。 讲课的老师都被叶穗笑得心情舒畅，再问了一遍叶穗知不知道问题。叶穗诚实：“不知道。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老师：“坐下吧，接下来好好听讲知道么？旁边的那位男同学，别光顾着自己听课，也辅导辅导你女朋友。” 许容与：“……” 老师不让他解释他和叶穗不是那种关系，怕耽误上课，自己打趣起来，倒不怕拖课。然而许容与还有说话的机会么？他没有。 偏老师接着讲课前，想起了什么，翻起点名册：“你们两个叫什么？下堂课我还点你们两个回答问题。” 叶穗如实地报了自己的名字，看老师在花名册上圈了个圈。她郁郁坐下后，旁边的许容与却沉默半天，说不出自己的名字。老师疑惑地抬头看来，许容与吞吞吐吐：“我叫许容与，不是这个班的。我是来蹭课的。” 老师：“……你能听得懂？” 老师开始拿许容与举例子教育全班同学：“看看人家，为了陪女朋友上课，专门来蹭你们的专业课。你们自己呢？” 有男生大着胆子吼了一声：“老师，我们没有女朋友让我们蹭课！我们没有动力！” 全员哄笑声中，蒋文文坐在边上，身为叶穗的好友，她低着头手掐自己的大腿，忍笑忍得分外辛苦。叶穗趴在桌上，脸埋在双臂间笑，她妩媚的眼睛弯若曲溪，流水自若，向旁边的许容与身上溜。许容与手撑着额头，全身僵硬如同雕塑，头自始至终没抬起。 玩笑一样的插曲过去，老师终于开始重新上课，不再浪费课堂时间。但是从她下课后特意看许容与的那一眼，许容与面无表情，心想等这位老师回到建院办公楼后，大概整个学院的老师都要知道有个叫许容与的同学为了追他们大三的美女叶穗，跑来听建院的专业课，还听得比叶穗本人还好。 学习好有什么错？ 他又不是叶穗的男朋友，不关注叶穗上课的情况，她走神关他什么事？ 为什么他沦为了笑柄？ 许容与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冷淡的反应，明显在拒绝下课后想过来八卦的学长。他脑中忍不住想，他为什么要来找叶穗？想撤掉照片，去缠那位文学院的学姐，不也可以么？那位学姐起码不会让他像现在这么尴尬吧。 许容与的胳膊被戳了下，他侧头，旁边还趴在桌上的叶穗，眼睛轻眨一下，递给他一张纸条。比起叶穗乱七八糟的性格，叶穗的字迹还蛮大气凌厉，让许容与意外了一把。她给他写纸条：许学弟，午饭还有么？ 因为这几天都是许容与排队去给她买午饭，发生了这样的事，叶穗不确定自己每天那免于排队的幸福还在不在。 许容与看那侧趴在桌上、脸面向他的学姐。光洒落在她身上，簌簌的，像亲吻一般轻柔。她明明是眼波动人的美人，此时又安静地歪头看他，眼睛湿润，神色恬静。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满含期待，又满是忐忑。乖巧软糯，像小白兔一般。 睫毛如帘，四目相对。 许容与一声不吭，将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里，背着包就走了。 等他走出教室，叶穗顿时不装了，转向右边的蒋文文：“完了，美人计都没用了。许容与生气了，不给我和你带饭了。” 叶穗疑惑：“男生居然不喜欢软软的可爱的小女生么？” 再沾沾自喜：“莫非许学弟更喜欢我这样风情万种的美人？” 蒋文文拍拍她的肩，心情复杂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谁勾引谁啊？” 在蒋文文低头收拾课本时，叶穗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珠子，咬住唇小小笑了一下。心事若有若无，不为外人道。叶穗等着蒋文文收拾好东西后一起去吃午饭，没想到手机震了一下。 她打开手机，居然是许容与发来的消息。文字冰冷的，就好像他平时面对她时的态度一样：记得一起去撤照片的事。中午想吃什么？ 叶穗笑了起来。 她晃着贴满了星星的手机，对蒋文文开心道：“我们不用去食堂排队了。许容与给我们带饭，文文你想吃什么？” 蒋文文愣一下，慢吞吞报上菜单。她仍觉得叶穗和许容与之间不正常，两人一起出教室，叶穗一直低头在给许容与发消息，那边还时而回一句。叶穗发消息发得太认真，等电梯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后面的蒋文文连忙把她拽回来。 蒋文文：“穗儿，你对许学弟，是认真的啊？” 叶穗怔了一下，明白蒋文文在说什么后，她失笑：“怎么可能呢？许容与是为了不被他哥发现秘密啊。我是为了奴役任劳任怨的学弟啊。他哥是我前男友哎，许容与怕死我了，我也不喜欢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性格啦。” 叶穗托着腮帮，若有所思：“他又不是我的理想型。我也不是他的理想型。你等着看吧，撤回照片后，他肯定就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了。” 许容与是一个太冷静的人。 很多时候冷静得，像是当头泼人一桶冷水。 叶穗不觉得自己会喜欢这个小学弟。 但是想到许容与现在对自己的一切好，在撤回照片后就会消失无影。被人利用的感觉不好受，她心里又有些不舒服。这种消极的情绪，在傍晚下课后，许容与来找她时，达到了极点。 许容与：“我跟舒学姐联系过了，舒学姐在外面实习，一会儿八点就回来了。我们去东校门口见舒学姐一面，这件事就能结束了。” 舒学姐大名舒若河，是文学院汉语言文学的大四学生，如今快毕业了，正在外面实习。正是她拍了那组照片获得学校的奖，让校论坛上有了许容与和叶穗的cp楼。俊男美女的cp养眼，校论坛的那栋楼盖了三四百层。许容与看到一次，头痛一次。而他即使能让学姐删了照片，他也不能让cp楼消失……只能自我安慰幸好哥哥不是他们学校的，许奕看不到他们校论坛里的内容。 叶穗：“哼。” 和她一起并肩走在黄昏路灯下，低头看手机的许容与抬眼瞥她：“不满什么？” 叶穗虚伪无比地夸他：“我就喜欢学弟你这种办事想得清楚明白的人，为了今天，你准备很久了吧？” 许容与本想反唇相讥，但怕叶穗一个不高兴不跟他走了，所以他忍了下去，没开口。 两人走过学一食堂，叶穗眼睛盯着食堂门口：“我饿了，要吃晚饭。” 许容与早有准备，从书包里翻出一袋面包给她：“垫垫。” 叶穗白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接过面包。因为时间还早，两人是徒步去学校的东校门口。走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离约好的八点仅差五分钟。秋风萧瑟，落叶枯卷，校门口又是风口，叶穗冷得瑟瑟发抖。 等了一会儿，舒学姐还没到，叶穗催许容与发消息问问。许容与聊了半天后说：“堵车，学姐让我们再等一会儿。” 叶穗受不了了。她和许容与徒步这么久，但晚上越来越冷。 她缩着肩，转头就走：“不行了，太冷了，我先走了。你等着舒学姐吧，等她到了再来宿舍找我……” 许容与不等她走，拽住她手腕：“叶学姐！” 叶穗：“我不是不帮你我真的快冻死啦……唔。” 面前的男生一言不发，脱掉自己的夹克，一兜头，披在了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的女生肩上。他的衣服罩住她，衣服上男生的气息笼着她。叶穗怔住，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湿漉漉地抬起看他。 男生的衣服披在肩上，属于他的气息环绕。他的睫毛垂落，如鸟羽覆霜，其下眼眸漆黑幽深。 叶穗眸如清水潺潺：“通常男生这时候，都会说些‘爱你’‘关心你’之类的话。许容与，你呢？” 许容与眼皮下的眼睛轻微地动了下，他沉默半晌，说：“上次我哥和你告白，你也冷得不行，他没给你披衣服。所以，你能不能多穿点？” 一头凉水泼下。 叶穗咬牙：“你非要提他么？你故意的吧？” “咔擦。” 闪光灯一照，许容与和叶穗齐齐扭头，看到校门口站着一个拿手机拍照的女生。女生非常不好意思的：“没忍住，对不起，你们看起来太好了……” 这个套路……叶穗没明白，许容与轻声：“舒学姐？” 第17章 许容与之前是见过舒若河的。大四学姐舒若河，是当今畅销网络写手，在他们学校的文学圈也算有名。隔行如隔山，许容与和叶穗这样的建筑系学生不太了解他们文学圈的事，但是在见舒学姐前，许容与有做功课。 眼下看到的舒若河，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被许容与和叶穗发现拍照后，她摸了摸鼻子，赧然地收了自己的手机。秋叶风凉，舒若河刚从校外回来，穿格子大衣，披厚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和穿着清凉的叶穗形成鲜明对比。舒若河对他们友好而笑，她个子不高，单眼皮，鼻端有小雀斑。不能算美人，顶多算清秀。但舒若河身上有让人非常舒服的气质。 叶穗打招呼：“学姐，你刚实习回来么？这么晚呀。” 舒若河：“对啊，我要写实习报告，东大抓得太严，虽然我毕业后不打算上班，可还是要实习。你们两个等很久了吧？” 许容与矜淡垂眸，向舒若河一颔首：“舒学姐好。” 舒若河正要友好回答他，许容与的下一句话就是：“学姐刚才拍的照片，不会也要上传网络吧？” 叶穗腹诽：原来这人对谁说话都一个调调啊。 舒若河：“……哈哈，学弟开玩笑。我知道这个不太好，不会上传的。你放心，我就偷偷收藏。对了你们两个要不要？” 许容与：“不要。” 叶穗：“要啊！” 许容与立刻扭头，语调加重：“叶穗！” 他眼里满是“请注意你的言行”的警告意味，但是叶穗向他翻了个娇俏的白眼。虽然站在许容与身边，身上穿着他的夹克，但叶穗心并不向着许容与。她鞋子在地上划拉一下，踢了许容与一脚：“叫学姐！我要几张照片而已，我自己喜欢看，你以什么立场管我呀许容与啊？” 许容与小腿被踢，看了她一眼。似想说什么，但略有顾忌，他忍了下去。 舒若河眼看小男女扭扭捏捏地打情骂俏，便又轻笑：“我就说了，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叶穗眉毛扬一下，望一眼旁边的少年。她向许容与眨眼，笑容钩子一般。她跳到舒若河身边，请求舒若河把照片传给她，舒若河当即答应。 两个女生瞬间打成一团，许容与：“……” 他沉吟了一下，委婉道：“听说舒学姐是写爱情小说的，观察力这么差，写的书应该……不太真实吧？” 第13节 叶穗呻。吟，一下子捂脸——天啊，许容与这怼人的风格……他真的能拿回他要的照片么？ 舒若河愣了下，却没有生气。她甚至意外地看着许容与，如遇知己般：“我是观察力不太好，写的东西都是胡编乱造。看到一波浪，能写成海市蜃楼。其实我什么都没见过。许学弟说得对，你的观察力比我强多了。” 叶穗：……这也可以？ 舒若河下定决心一般：“我也有心改变我这个不够真实的缺点，写出更好的故事来。所以才想用照片引你们两个出来，我是有事想请二位帮忙。” 舒若河请他们两个去学校对面的奶茶店喝奶茶。叶穗要了一杯奶茶，许容与敬谢不敏，只要了一杯白开水。舒若河以为自己安排的店不好，忐忑问许容与的口味，叶穗呵一声，双腿晃着，觑一眼旁边的男生：“舒学姐你别管他啦。他就是个怪人，自我管理强得没人能理解啦。” 许容与瞥她：“你是我老婆？” 叶穗：“许容与，说什么呢！” 她伸手，夸张地大力推了他一把。男生被她推得上身晃了下，许容与看过来，叶穗就望着他笑：“猜也猜得到啊。去酒吧写作业的人能是一般人么？” 许容与睫毛轻微地颤了一下，肉眼不可见。叶穗轻轻松松地说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乌龙，许容与心湖如投石子，波光湛湛，不甚平静。他手握着自己的杯子，眼睛垂下，排下一重密密阴影。但是听到刺嘣刺嘣的刺耳声音。许容与看去，见叶穗在折腾吸管上套着的塑料纸。 她纤长白皙的手指做了美甲，指甲盖上星星点点，还贴了钻。刚做好美甲的手不太适应长度和力度，撕不开塑料纸。毕竟十指如笋漂亮无比，是让人宠爱的。如今这样的手指去折腾塑料纸，叶穗半天喝不到自己的奶茶。她蹙眉盯着塑料纸，干脆低下头，用牙去咬…… 她的门牙还没碰到塑料纸，吸管就被旁边的一只修长的手取走了。 叶穗侧头，许容与一言不发，仍然是清清冷冷的面容。他帮她撕了吸管上的塑料纸，还替她插到了奶茶盖上，把奶茶推到她面前。叶穗目若星光，慢慢噙笑。她张口要说话，许容与说：“别耽误舒学姐说话。” 叶穗呵他一脸：“……你这一副准备和我吵架的样子，才是耽误舒学姐的时间吧？” 许容与看向舒若河：“不好意思学姐。你看，我和叶学姐关系并不是很好，也许我们没什么能帮到学姐的。” 舒若河笑两声。 她咬着吸管，其实在对面看得津津有味。在许容与这么说之前，她觉得两人在打情骂俏。许容与说之后，舒若河还是觉得他们在打情骂俏。 舒若河却没有多说。 三人坐在一桌前，见到了叶穗，和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舒若河毫无挽留的意思，方法不对，她承认并道歉，直接答应他们会撤掉照片。舒若河想请两人帮忙的另有其事：“我太喜欢你们两个照片的风格了。似暧。昧，非暧。昧。似有情，非有情。我想以你们两个当原型去创作新的故事，期间可能会询问一些问题……当然，我会给学弟学妹报酬的。” 许容与：“不行……” 叶穗身子倾前：“学姐给多少报酬啊？” 舒若河说了一个数字。 叶穗当即笑容灿烂，兴致勃勃：“好啊，我愿意给学姐当故事原型，提供灵感。能够和学姐共同创作一个故事，我非常的荣幸。我还从来没当过小说女主呢，学姐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许容与淡漠道：“我不同意。” 和舒学姐相谈甚欢的叶穗抽空，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思索一下后，漫不经心：“你不同意有什么关系？学姐你就当他是我生命中男人之一，一个过客就行了。” 许容与不理叶穗：“真是不好意思，舒学姐。叶学姐和我哥哥好。” 叶穗强调：“过。是好过。我是他哥哥的前女友，我们早就分手了。我现在是自由身，学姐怎么创作我怎么配合。” 许容与喝口水：“和前男友的弟弟一起当创作原型，不太好吧？” 叶穗狠狠瞪许容与。舒若河愿意支付的酬金不少，只是要他们提供些个人信息，在她看来无伤大雅，许容与他拒绝什么？他不缺钱，她缺啊。果然是许奕的弟弟，和他哥一样…… 叶穗口不择言：“你就和你哥一样泡在蜜罐子里，不知人间疾苦。自己不赚钱，还要拦着别人。” 许容与抬眼，静望她片刻。他身上的气息在刹那间发生微妙的变化，但这一瞬太短，坐在这里的两个女生都没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只知道半晌后，许容与语气有些生硬：“你这么喜欢提我哥？” 叶穗：“谁先提的啊？” 舒若河左看看，右看看，试着调剂：“……这个，其实哥哥的前女友和弟弟谈恋爱，这个梗在我们小说界，读者们也蛮喜欢的……” 许容与愣住了：“……” 叶穗当即莞尔，瞥许容与：“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啊，许容与？” 许容与起身，斯文无比：“你出来一下。” 许容与和叶穗站在奶茶店外玻璃窗前，能看到窗内的舒学姐。和叶穗面对面，许容与言简意赅：“我不同意这个创作。我不希望有人不停把我和你凑在一起，我希望我们把关系保持在第一次见面之前。” 叶穗笑一下，她懒洋洋的，眸色在路灯下显得迷离：“为什么？舒学姐的创作会对你有影响么？她答应我们有原型，但不会告诉大家原型是谁。你和我的正常生活根本不会受到影响。许容与你这么抗拒，你……” 她仍维持着那个慵懒站姿，只是眼尾上勾，魅色自流：“这么不敢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心怀鬼胎，问心有愧？” 许容与脸色微地一变。 他一言不发，转身推门进店。 舒若河才喝了两口奶茶，就见那两个说出去商量的男女一前一后回来了。她诧异无比，许容与的态度改变得未免太快。 因为他说：“叶学姐说服了我。创作是学姐你的自由，只要不抹黑，即便我是原型我也无权干涉。所以虽然我不赞同这个行为，并且也不打算配合，但是我不能制止叶学姐的行为。这件事和我的关系，到此为止。” 舒若河：“呃……” 其实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舒若河目色疑问地看叶穗，想知道她是怎么说服许容与的。却见叶穗还穿着男生的夹克，手放在衣兜里，她侧着脸看窗外；许容与则是淡着脸看奶茶店员工的忙碌。两人就是不看对方——谁问心有愧，也未可知。 舒若河若有所思。 第18章 连日下雨，校中枸杞子呈珊瑚色，如瀑布般垂挂而下，煞是好看。因为这枸杞红，东大成为了“网红热点”。 许容与作图累了时抬头，透过窗帘看向教室外的艳红枸杞子——红烂烂的，像是她的面容，带笑的脸…… 突然，设计室的门被一个肩膀撞开。来人是许奕。许奕看到五张平板桌前，只有一张有人。许容与怔然地坐在工作桌前，手上还握着一只针管笔。桌上杂七杂八摊着许多东西，包括绘图板，绘图纸，各种工具尺规…… 许容与眼睫轻扬，眼眸漆黑，他惊讶许奕的到来的时候，人也很平静，如沉沉大河，透出几分疏离却令人怜爱的感觉。 许奕大大咧咧地进了设计室：“容与，你同学都去吃午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多亏我还记得你，给你打包了午饭。” 他伸手要把一个塑料盒放到桌上，但许容与的工作桌前堆满了杂物，许奕迟疑一下，伸长胳膊，把塑料盒放到了隔壁桌。许奕啧啧：“依我看，你得找个女朋友照顾你。这天天废寝忘食的……哪有大一新生像你这么忙？你又在忙你们老师布置的作业？你们老师怎么作业布置得这么多？” 许容与精神不太好，眼框微红，眼神空洞。许容与放下手中活，五指曲着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不是作业。我们院有个研究生学长在导师指导下参加全国高校建筑模型大赛，老师安排我给学长当助理。” 许奕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弟弟只是大一，就展示出了某种“工作狂”的潜力。而其实更早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许奕：“你别太拼了，爸妈要是知道你整天不休息，也得心疼。” 许容与笑一下，客气性质的。 许奕皱眉，他要多说两句，许容与就转了话题：“你要离开我们学校了？” 许奕顿了顿，眉目飞扬：“对啊，篮球赛已经结束了，我们赢了你们了哈哈。厉害吧？哥哥今天下午要返校了。” 许容与怔一下，放下笔：“那我送你……” 许奕摆了摆手，很随意：“都在一个市里，又不是见不到面，送什么送。我是来拜托你一件事。就我那前女友叶穗啊，对，就和你认识的那个学姐，你帮哥多留意留意她，关注关注她呗。我打算把她追回来！” 许容与喃声：“……你还没忘了她啊……” 恍如隔世。 那天和舒学姐分开后，许容与冷血绝情，达到目的后就不再给叶穗送饭。他都快忘了这个人了，许奕冷不丁，把这个人从许容与记忆中提了出来。 许奕敲下弟弟的肩：“忘什么忘？我这两天没行动，只是因为我在忙着比赛，又怕她拒绝我。现在比赛结束了，我肯定要想办法重新追回她啊。好歹是我弟弟，你能不能和我有点默契？” 许容与随口：“又不是亲弟弟。” 许奕低头盯着许容与淡然而苍白的容颜，心情一时间复杂。许多话涌到喉头，最终却不知道怎么说。许容与的心思太重又太淡定，一般人真不适应……许奕低声斥：“别乱说。你这样说，爸妈听了多伤心？” 许容与认错态度非常好：“对不起。” 许奕心累：“不是让你说对不起，你真是……算了，还是回到我前女友那个话题上吧。” 许容与：“还是对不起。我不能帮你时时关注叶学姐。你看到了，我现在手上工作太多，我很忙，没时间。我们还快要考试了，我得复习功课。你还是自己操心你和你前女友的事吧。” 许奕大吃一惊：“你怎么这么绝情？不行，你必须帮我！我本来还想请你帮送情书呢！” 许容与漠然的：“也不送哦。” 许奕盯着他半天，兴致一扫：“算了算了，这个再说。我是跟你说，国庆一起回家呗？你这暑假就跑出去实习，爸妈倒是夸了你一通，可都两三个月没见到你了啊。妈昨天还打电话跟我问起你呢。许容与你这出去上个学，怎么跟丢了似的？妈可是很不高兴呢。” 许容与本来想拒绝回家，他接了学长的这个助理工作，就是为了国庆放假期间能理所当然地待在学校里不回家。但是许奕这么一说，传达出妈妈不高兴的意思来……许容与迟疑一下，点了头：“我和你一起回家。但是我们假期短，过两天才能买票。” 许奕这才笑了。 他笑起来阳光无比，伸手揉乱弟弟的头发。 许奕和许容与商量了国庆回家的事情，许容与非常好说话，全听哥哥做主。许奕当场买了后天回家的高铁票，分享给弟弟，许容与也没有异议。兄弟二人又说了些闲话，设计室的同学们慢慢回来，许奕被同学打电话催，他也该走了。临走前，许奕在门口夸张地重复：“容与，记得关心我的前女友！记得啊！” 许容与：“……” 记得什么？他可什么都没答应。 许奕走后，许容与掏出手机。沉思片刻，他慢吞吞地给署名为“倪薇妈妈”的头像发去消息：“妈妈，后天我和哥哥一起回家。” 一会儿，倪薇女士的消息回了过来：“回家的路上看着你哥，别让他跑丢了。” 许容与：“好。” 许容与等了等，确定倪薇女士不可能再给他发消息了，他嘴角扯了扯，把手机收回兜里。少年心性强大，沉静淡漠，并不在意这段插曲，他继续伏下身，完成自己的草稿图…… “穗儿，我们走了啊——” 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一流院校，东大有延期放假的优良传统。其他学校放假，东大学生在学校。全国高校都放假了，东大学生还在学校。东大学子的口号，永远是——学习，学习，我们热爱学习！ 以至于东大的国庆七天假，只有五天。而且五天后返校，就会开始这学年的第一次月考。 为了备考，很多学生选择国庆期间不回家，留在学校学习。而叶穗他们宿舍却显然不是这样，文瑶和李晓茹都先后回家，叶穗笑眯眯地和她们挥手道别。最后剩下一个蒋文文，蒋文文也在收拾行李，推着箱子出宿舍门前，蒋文文一步三回头：“那我也走了啊。你一个人留宿舍，真的没事吧？” 叶穗书桌前摊满纸笔，她唉声叹气：“回来要考试啊！我当然要抓紧时间复习了……能有什么事啊？” 蒋文文：“你真的不回家啊？你都多久不回家了，阿姨真的放心你？” 叶穗轻笑着：“放心啊。我们家特别民主，我妈支持我独立自由。这么开明的家长哪里找？你快走吧你，我还等着你回家后整理复习材料给我呢。不然我月考不及格，又得去老师办公室了。” 最后整个四人间宿舍，只剩下叶穗一个人。叶穗倒不受影响，不觉得寂寞难熬，她我行我素，习惯了独来独往。 叶穗洗了个澡后，看了会儿书，看得快睡着了，仍看得半懂半不懂，近乎抓狂。她拿着手机就要问蒋文文讲解习题，但是想到这会儿蒋文文肯定在车里挤着，又怅然地放下手机。做不出题，叶穗便拿着手机钱包钥匙出门，去学校的超市逛了一圈。 叶穗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提着一大袋零食。她眯着眼走在绿杨荫下，看学生们提着行李箱行色匆匆。满校园匆忙，只有她一人清闲。叶穗哼着歌在学校晃的时候，她手机铃声响了。 来电显示是“叶一梦”。 叶穗接了电话，问了好后，直接说：“国庆假期太短，我这次还是不回家……” 她妈妈在电话那头言简意赅：“我要结婚了。” 叶穗：“……” 她嗤了一声，嘲讽的：“知道了，谢谢你还想得起来通知我一声啊。你是要我回家么？” 第14节 叶一梦略尴尬：“……你不用回家，因为我搬家了。还有，你叔叔不知道你是我女儿。” 叶穗笑：“厉害，出去上个学，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了。还有我那个新叔叔哦，是不知道我是你女儿呢，还是不知道你有个女儿？” 叶穗的妈妈叶一梦女士声音里都带着天生的风情万种般的沙哑：“这个不用你管。我是跟你说，我要结婚，手头有点紧，动了你爸的五万块钱。回头你补上啊。” 叶穗：“……我才二十！” 她勃然大怒，站在绿杨荫下，气得全身发抖：“那是我的学费！我爸留给我的学费！你是不是又去赌了，把钱赌没了？你结婚是不是为了填补你的漏洞？你能不能有点底线？能不能别动你女儿的东西！” 叶一梦：“我生你养你，用你点钱，你跟我吼什么？” 叶穗冷冰冰的：“你把钱放回去，不然我立刻坐车回家，你别想好好结婚了。咱们母女就坐在家门口，后半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我在你别想找到男人接手你……” 叶一梦声音骤变，声调变尖：“叶穗！” 她的优雅没了，一连串的脏字骂出来：“你这个狗娘养的贱货，专门克老娘。你怎么不出门被车撞死，老娘还能得到一笔保险……” 叶穗凉凉笑，悲哀问：“你怎么不出门被车撞死？我的保单，也在等着你呢，妈妈。” 第19章 叶一梦因为一点钱，跟女儿撕破了脸：“用你一点钱而已，你整天跟防贼一样防着我。那点钱，难道不是我老公留下来的？只准你用不能我用？你……” 叶穗性格激烈，爱和恨都比常人要剧烈很多。她妈妈不提她爸的时候，她还能勉强冷静。一提她死去的爸爸，叶穗眼眶范湿，崩溃的情绪向上翻涌，让她话都说得费劲：“不要提我爸！你提起他，你觉不觉得丢人？你有那么多前夫，你提我爸干什么！” 叶一梦女士也疯了一般尖叫：“我让他丢脸？你就不让他丢脸了？你自己就让他为你骄傲了？我懒得管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叶穗我告诉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爸瞎了眼，才落到我和你手上！” 叶穗眼中的泪无法控制，滴答滴答向下滚落。她桃腮湿漉，长发贴在脸上。她紧抿着唇，拼命吸气让自己不要哭出来。但她妈妈和她是一样的人，性格强烈感情用力，爱一个人的时候好像一辈子只爱他，恨一个人的时候会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他。以前她爸活着的时候还能为她们母女二人调解，她爸去世后，叶一梦和叶穗整天便如仇人一般…… 她爸真的好可怜啊。那么儒雅的一个绅士，摊上她们这对疯子。活着时整天看她们吵，死后也不得安宁，妻子和女儿都算计着他的那点钱…… 叶穗手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忍泪。她大声吼：“总之你把钱给我放回去！我要是查到钱还没有回去，我就去大闹你的婚礼，让你结不成婚！” “嘟——” 不等手机那头叶一梦说出更难听的话，叶穗就砰地掐断了电话，并且直接将她妈的号拖入黑名单，避免叶一梦再打来电话骂她。叶穗站在空廖的树荫下，泪落得浑身发抖，也气得浑身发抖。她脑子乱哄哄的，一下子想到她爸，一下子想到她妈对她的诅咒——咒她日后像她妈一样。 徒有美貌，不得所爱。 而她确实没有继承到她爸爸的温和，却继承到她妈妈神经病一样的脾气。她成长期最重要的几年，性格养成最关键的几年，全是叶一梦对她的荼毒诱导……叶一梦结婚结得那么频繁，她有什么理由拿爸爸来说事？！ 仿佛有天大的委屈袭涌而来，叶穗眼前濛濛，她抓着塑料袋的手用力，一气之下，将塑料袋和手机一起砸了出去，当发泄情绪—— 一砸之下，听到声音不对。 叶穗扭头，看到许容与一脸血。 叶穗：“……！” 从灌木口拐角走来的少年，额发眼睛全是血。总是一脸平静的许容与现在脸很黑，他额头先被手机咚得砸一下，紧接着，塑料袋里的几瓶酒对准了他，兜头过来—— 许容与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两眼泪水朦胧的学姐：“……” 叶穗都傻了。 额上一道口子，半边脸淌着血。许容与这么满脸血看她的样子，像是什么杀人犯……砸伤了人，她心一揪，顾不上哭了，慌张地过去：“你、你没事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容与摸一下自己额头上的血，语气不好：“我好端端在路上走，被一个神经病突然扔东西砸中。怪我是个正常人，躲得不快，没有预料到神经病的行事作风。” 叶穗抬眼，飞快地看他一眼。 女孩眼睫上沾着水，一双眼也湿润乌黑。像是濛濛雾气笼罩清湖。漂亮的脸颊因为哭泣而全是泪，湿发也贴着脸。她望来一眼，伤心欲绝的表情，梨花照水一般楚楚动人…… 许容与眼睫轻微颤一下。 叶穗哽咽：“许容与，你怎么这个时候说话还这么难听呢？” 十一放假，校医院没人，叶穗和许容与赶去校外门口的小诊所。一路小跑，叶穗再顾不上自己那点儿伤心事，她用借来的毛巾捂住许容与的额头，看他脸上的血不断向下滴。少年一开始还生龙活虎地跟她黑脸，后来脸色就越来越苍白…… 期间许容与兜里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两人都没管。 总算到校外诊所，大夫看到学生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招呼过去检查缝针。叶穗去小窗□□了钱，再隔着窗，看大夫和几个护士围着许容与。她眸子暗暗，不敢走进去……听到大夫说：“小伙子，你这伤口弄得不浅啊？怎么弄的啊？” 许容与淡声：“摔了一跤。” 大夫：“摔一跤能摔成这样？啧啧。不过你倒是冷静，我看你那个女朋友脸都要哭花了。放心吧，我尽量把线缝得漂亮点，不让你这张脸毁了容。小伙子长这么帅，毁容就可惜了……” 许容与漫不经心：“嗯。” 他实在不是一个陪聊的料，病房中渐渐没人说话了。 叶穗没有进去，她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感觉到后背贴着肌肤的湿汗。她弯下腰，脸埋在双掌中，心脏砰砰，此时无比庆幸。幸好他没事，不然她就成了杀人犯。她生平第二次目睹这么多的血，眼前一个劲儿地发黑，坐下来，才觉得小腿肚都在抽筋。 她怔怔坐着，忽有一瞬，觉得自己人生失败无比。 又茫茫然，想许容与出现在那里，是不是听到了她和她妈妈的吵架？她在学校里营造的形象，在那时候毁于一旦吧？ 多么难堪。 哪怕是个不认识的学生听到，都比许容与好啊。许容与他和他哥一样，他们那种出身好家境好学习好的人，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缺陷，让她的可怜可悲好像放大了无数倍…… 脚步声到了她面前停下。 叶穗抬头，看到许容与已经包扎好额头，站在她面前，俯眼看着她。她不安地站起来，站在他面前，像是小学生犯了错一般。二人对望片刻，叶穗咬下唇，轻声：“医药费我掏了，大夫写了几个药，一会儿我去取。我对不起你，这几天我会照顾你……” 许容与心想不用你照顾，我要回家了。但是一想到以现在的形象回家，路上遇到他哥，许奕必然大惊小怪，以为弟弟在学校被欺负要来帮他出头；回家碰上爸爸妈妈，又得找借口跟爸爸妈妈解释额上的伤…… 许容与皱了下眉，觉得好麻烦。 他那个不耐的眼神，看在叶穗眼里，让她一阵心悸，面色因羞愧而变得滚烫。可是咬咬牙，叶穗还是要说下去：“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只要能补偿你……我只是求你一件事，你听到的那个电话，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给我、给我……一点尊严。” 许容与看向她。 叶穗卑微地立在他面前，垂着头，身体轻微发抖。和平时那个笑盈盈的女生完全不同，平时叶穗表情生动，要么瞪他，要么反驳。她生动无比地和他对抗……而她现在像是死水一样安静。刚才看他的那一眼，星辰黯淡。 许容与平静道：“你的什么事？我就听见你在和谁吵架，然后你气得挂了电话。你在吵什么，我没听到。我不知道你要我保守什么秘密。” 叶穗骤地抬起了眼，盯着他。眼中泪光潋滟，光芒却很亮。她专注而诧异地看他，全心全意，像在看爱人一般。然后她眼中又聚起了更多的泪，湖水波荡…… 许容与冷冰冰：“又哭什么？” 叶穗声音微弱：“没……” 许容与看她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他停顿一下，语气变得温和，有点像逗她一般：“是不是马上月考了，以你的成绩肯定要挂科，你终于开始害怕了？” 叶穗：“……” 叶穗喃喃：“对哦，我还有月考等着。过不了怎么办，难道又要重修么……” 许容与：“……” 这也能被他说中？ 许容与明明受了伤，可他竟然没有回宿舍，而是和叶穗一起去了自习室。叶穗几次欲言又止，想劝他回宿舍睡觉。但许容与是如此的热爱学习，坐在自习室拿起她的课本，看得入神，压根忘了自己受伤的事。 许容与作为一个大一新生，叶穗显然不指望他能辅导她功课。但是许容与坐在边上看她做题，忽然道：“这个题怎么做不出来？你基础就没打牢？这是高中几何的常识吧？你怎么考上东大的？” 叶穗有点尴尬：“我高考时，家里出了点事，我是考前突击，运气好才上了东大。我本来成绩是上不了的。” 许容与默一下，拿过她的纸笔，给她写了一个公式，往她面前一推。他不言不语，公式一写人就不开口，叶穗左看右看，其实没看懂。但叶穗悄悄看一眼许容与，他脸色苍白精神憔悴……叶穗忙道：“我懂了！知道怎么做了。你回去休息吧。” 许容与：“休息重要还是学习重要？” 叶穗茫然地咬着笔：“休息重要……吧？” 许容与不想多说，敲她桌子：“做你的题吧。” 叶穗忧心忡忡，只好伏下身绞尽脑汁地看书做题。许容与在旁边盯着她，也不说话，她并不知道许容与定了今天的车票，本来出去买点东西，回宿舍后就会收拾东西离校。 现在时间显然来不及了。 自习期间，叶穗被许容与看着，不得不安安稳稳坐在那里翻书。中间许容与出去了一趟，终于接了他哥打来的电话—— 许奕：“你挂了我十通电话了！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许容与站在教室外，靠着墙。他有点头晕，便闭上了眼：“学校有点事，我改签了。” 又和哥哥说了几句话，他语气和平时无二，许奕才放下心地挂了电话。许容与又靠墙站着歇了一会儿，睁开眼准备回教室。一扭头，看到叶穗站在他后面。 叶穗轻声：“改签做什么？是不是……和我有关？” 第20章 一更 走廊门口， 男生和女生对望。女生有些恹恹的，眼皮下垂， 神情不安。叶穗的黑眼珠一动不动，望着许容与时神色非常抱歉。她的长相太有优势，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人时，谁会忍心恶言相向呢？ 许容与忍心。 他额头都包扎了，面容还是平时那样矜贵清古的样子。他没什么表情地走到叶穗肩膀前，忽然伸手在愧疚得不得了的叶穗肩上重重一拍。他这一拍突然乍到，叶穗直接被他拍懵了， 惊吓般地抬眼看他。 许容与：“为了你改签？脸皮不要这么厚。” “走了，进去学习。” 叶穗：“……” 她咬咬牙。 老实说， 她对许容与的一腔愧疚心，在他一次次说话凉凉后， 愧疚心真的越来越淡了……难怪许容与平时都独来独往，没有朋友。说话这么不动听，谁能受得了做他的朋友啊？ 叶穗跟在许容与后面进了教室， 看许容与非常自然地坐在她的座位边， 拿起她书桌上的一本书就开始翻看。叶穗坐在他旁边，不停回头看他。少年面容姣好， 只有额头上的纱布……叶穗目色一暗。她还是忍不住问：“你原来是要回家啊？那你要不回去吧？你爸妈见了你受伤， 肯定特别担心，我实在对不起你……” 许容与低头看书， 书挡住了他的脸：“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看你的书去吧。” 他其实没那么想回家。 能拖一会儿， 算一会儿。 他家啊…… 许容与有些发怔，他的睫毛映在灯光下的墙角，一半光明，一半阴暗。 叶穗忍了忍，仍然和颜悦色：“不是为了我的话，你为什么坐在这里陪我看书？我真的不用你陪啦……” 许容与心想都是要挂科的人了，哪来这么大的自信觉得自己不用陪？ 他唇轻微地扬了下，但有书本挡着，叶穗看不到。叶穗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家，不用在这里陪自己浪费时间。 许容与被她烦得厉害。他把书向下一挪，露出脸来。许容与说话慢悠悠的：“我陪你做功课，我配么？” 第15节 叶穗一愣：“……” 许容与抬手揉额角，手伸到一半才想起额头受伤了，半途中，他手顿了下，在叶美人明亮的眼眸凝视下，伸指，向她额头一戳。叶穗被戳得手一下子捂额后退，敢怒不敢言，心中劝自己说自己弄伤了学弟，不要跟学弟一般见识……许容与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问她：“叶穗，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我一个大一新生，怎么辅导大三的你的功课？我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免费地看你们大三的专业书啊。毕竟平时借书，挺麻烦的。” 叶穗：“……” 叶穗：“……叫学姐。” 许容与不以为然：“学无长幼，达者为先。你觉得你配得上‘达者’么？” 叶穗：“喂，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 先说她多管闲事，然后嘲笑她成绩差，最后开始攻击她的能力了。她是对建筑不太感兴趣，但她又不是什么事都做得这么差好吧？叶穗伸出五根手指和他数：“我只是专业课差，但我也都勉强过了，只重修过一次啊。而且我选修课上得多啊，老师都很喜欢我好吧？我上过街舞课，唱歌课，插花课，影视鉴赏课，贵族培训课，周易课，测谎课……” 许容与淡然而望，漫声：“都是去混学分的吧？” 叶穗脸红地强调：“……我是真的学得很不错的！” 许容与扯嘴角。 叶穗完全转身，手抓住他的肩，凑过去。许容与意外地向后退了退，他靠着椅子，肩膀被凑过来的叶穗抓住。她和他脸贴着脸，靠得非常近。女生目光专注地，用眼神说服他自己的用心。但是她忽然靠来，许容与一动不动，心却开始走了。 她的皮肤真好…… 眼睛有点像杏仁眼…… 唇一张一合的，嫣红妍丽…… 认真地与他辩论的样子，蛮可爱的。 叶穗怀疑地看着他：“你脸红什么？我说的你听明白了？我真的除了专业课，学得都很不错。” 许容与轻声：“知道了。离我远一点，去看你的书，好么？” 叶穗怔忡。 四目相对，呼吸缠绕。窗上的光一半照着斑斓夜景，一半照着教室内这对女压着男的学生。男生神色淡淡，耳根却红了。女生发愣中，忽然有些害羞，有些得意地笑。她歪头，目有了然意，却又再一次地轻笑着小声问：“你脸红什么？” 许容与手上的书“啪”地拍过去，力道很重，一点也没放水。叶穗嗷得一声被他砸开，捂住自己被砸得发红的手，不敢相信真的有男生对她这么无情。许容与冷着脸，好似有点不高兴，他转过了脸看向窗外。叶穗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不敢多惹他，只好回头继续写自己的功课。 而望着窗出神的许容与，心想她刚才那个了然的自得的笑。 心里更加不高兴。 她好像很熟悉男生的各种脸红啊。 当然熟悉了，据他哥哥许奕说，叶穗这个女人，前男友众多，恋爱经验丰富无比。 她那种自然的勾引，无处不在的娇俏可爱，性感妩媚……许容与呵呵，再次伸指敲一下桌子，把叶穗吓一跳：“好好做题，不要发呆。” 叶穗：……妈的，这人是魔鬼吧？连她看着题目发呆都能看出来？教科主任转世的吧？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叶穗活过来了。 一开始生气她妈妈的行为，之后不安于自己对许容与的伤害。当她坐在教室里，和许容与一边斗嘴一边学习时，她身上流失的那些精神和活力，重新回了过来。面容重新鲜妍，眉眼重新生动，她愁眉苦脸地做题时，让旁边的许容与唇角翘了好几次。 叶穗遇到不会的题，就忍不住想问人。 许容与：“我读大一，你想什么呢？” 叶穗：“……哎为什么不是张硕陪我做功课呢？张硕就会很耐心地给我讲题啊。怎么是你……” 许容与神色微妙一顿：“张硕是谁？” 叶小姐对他一眨眼：“我们班的学委啊，学习特别好，问他什么他都知道。” 许容与冷眼看她：“把书拿来，我看看。” 叶穗立刻狗腿般地把书递过去。她也不指望许容与真的能看懂她大三的题，但总要试试嘛。当许容与真的给她解出来的时候，叶穗真的惊喜满满。她忍不住盯着许容与的侧脸，心想自己这是碰上一个学神了么？ 说好的前男友的弟弟最好不要距离过近。 可是、可是……这个弟弟学习好啊！她对这种学神，都有一种崇拜的心情…… 叶穗心里念头百转时，听低头给她解题的男生忽然冒出来一句：“激将法，下不为例。” 叶穗：“啊？” 他抬目，撩她一眼，眸光清如星，星光百转。 叶穗瞬间明白他指的是她用张硕这个人激他的事。原来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个学神弟弟真的是……叶穗红了脸：“啊。” 许容与其实不是一个好的讲课老师，他也不给叶穗讲题。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安静地坐在旁边，拿着叶穗厚厚的专业书看。叶穗也觉得自己一个大三学生问大一学生功课很丢脸，只好绞尽脑汁地自己想答案。但也许是许容与太安静，造成的压力又太大，叶穗这一个晚上自习的效果，比她平时自己一个人的效果好得多。 不知道为什么，许容与在旁边坐着，她每次走神都能被他发现，只好回过神。 这一晚十分充实。 可是学习又是真的辛苦。学着学着，叶穗渐渐很困，头一磕，趴在桌上睡着了。没有人喊她起来。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忽然一阵打铃声响起，将叶穗惊醒。叶穗趴在桌上，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教室要关门了。她揉着眼睛收拾桌上书本时，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往旁边看，发现自己的同桌已经没人了。 桌上放着一张的纸，纸上男生字迹隽美风流：“我回家了。” 叶穗握着这张字条，难言的，心中浮起不知为何的怅然之情。她抿抿唇，将纸条收起，再去收拾自己的书本时，打开一本书，忽然发现原本只有她上课流下的口水的书上，多了许多不属于她的红色笔圈起的重点。她愣了一下，连忙去翻其他书。其他好多书都多了这些红色笔圈住的重点……她仔细翻看这些重点时，又看到了许容与在她封皮上写的几个字：“重点背熟，及格不难。” 叶穗站在教室中，看着自己的书，盯着男生的字，这一刻，忽有一种星河坠落玉盘倾倒银瓶乍破的感觉。她心脏砰砰跳，手指颤抖，她急促无比地给许容与发消息。她在对话框中反复修改自己的措辞，最后温柔地发出去一条：“你到哪里了？回到家了么？你家在哪里啊？额头的伤还有感觉么，记得吃药啊。今天的事谢谢你哦，容与。” 叶穗眼睛亮晶晶，唇角带着笑，她自信地发出一条关心学弟的消息，让自己表现得既关心他，又不过界，她连暧。昧的表情包都没敢用，就怕引起误会。谁知道她一条消息发出去后，叶穗脸上的笑一下子凝住了：“许容与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叶穗气得面容扭曲：“……” 妈的，许容与居然把她删除了！ 他什么时候删除的啊！ 他就是这么对待把他砸伤害他去缝针的坏人么！ 夜里十点，叶穗在东大自习室被气得崩溃时，许容与推着行李箱，走在北京的夜色阑阑中。北京夜晚入秋后越来越冷，但东大不过就在隔壁市，这么近的距离，并不算什么。 在外三个月后，许容与再一次回到北京，回到自己家了。 当晚回到家，家里只有阿姨和管家熬夜等着他，说其他人都睡了。管家伯伯在许容与敲门时，就热情地帮他把行李箱提到了台阶上，见到许容与的面，管家大吃一惊：“二少爷，你脸怎么了？被谁打了么？这可怎么办？快点告诉太太和先生吧。” 许容与早就知道自己回来后要被关注脸。本来不想回来，但是已经和家里说好了……他叹口气：“摔了一跤。其他人呢？” 管家客气道：“大少爷等你等得太久，被太太骂去睡了。太太和先生也睡了。太太和先生睡前，吩咐给二少爷留夜宵，二少爷你看你想吃什么？” 许容与意兴阑珊，随便应付了几句，收拾洗漱后，也去睡了。 许容与额头上的纱布，不可能没人知道，瞒也瞒不过去。第二天早上，许容与下楼吃饭时，便被人围观了。楼下餐桌上原本进行着安静的西式早餐，妆容精致仪姿端庄的女主人公倪薇坐在餐桌前，和长子许奕用饭。期间两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餐桌礼仪完美无比。但许容与从楼上下来，坐在餐桌前的许奕一下子就站起来了，震惊无比：“容与，你毁容了？妈，你看容与！” 倪薇眉梢轻蹙。 先斥许奕：“吃饭时不要大喊大叫，注意你的言行。” 她拿餐巾纸擦了擦手，才回头，向那下楼的清隽少年身上看去。许久不见许容与，倪薇端详许容与一二，再许容与淡淡问“早上好”后，倪薇才点点头，问：“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许容与：“摔了一跤。” 倪薇想了下：“把你手机拿来我看下。” 许奕不满：“妈，你干嘛要查容与的手机？你这是不尊重我们的隐私！” 倪薇淡声：“把你的手机也拿来我看看。” 许奕：“……” 期间家政阿姨和保姆悄无声息地收拾家里，许容与坐在餐桌前，没在意倪薇的强势，直接把手机递了出去。他手机已经删除了叶穗的信息，蛛丝马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倪薇拿过他的手机，扫了一遍后，抬头，有些探究地盯着用早餐的许容与。 倪薇微微笑一下，将手机还回去：“容与还是不爱和人交际啊。不过没关系，容与成绩优秀。你爸爸问过你们学校老师，你们老师都夸你。” 统共才上学了一个月，许志国就和东大的建筑系的教授老师们打过了招呼，让人关照许容与。许容与扯嘴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嗯”了一声，问：“爸爸不在家？” 倪薇：“你爸出国访问了，这次你们俩回来，恐怕见不到你爸。” 许奕大咧咧地：“那有什么，等爸回来了再见呗。反正妈你在家嘛。对了妈，你工作不忙啊？国庆时在家陪我们？” 倪薇：“儿子回家过节，父母起码要有一个在家。”她看到许容与吃饭漫不经心，便问：“不合胃口？” 许容与摇了摇头。 许家的别墅在三环以内，许志国经常出国访问，倪薇在商业上是出名的女强人，由此可以想象许家的地位。在许家，一切都完美无缺，恰到好处。包括许志国和倪薇对子女的教育，都是国内知名的教育专家钦定的方案。许奕神经粗大，不太能感觉到这样的完美，吃完饭就和倪薇说自己要出门找朋友玩。 许容与在楼上，听到倪薇吩咐人去看许奕跟谁玩时，扯了下嘴角。 一会儿家里管家来回倪薇：“大少爷去找他高中的那帮同学玩。那几个人，大学都不怎么样……” 倪薇皱了皱眉：“许奕要是能像容与那么省心就好了。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许奕怎么永远不懂？我看他大学后，还是送他出国吧，在这里有什么好混的？” 楼下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听不见。许容与将书翻开后，出了一会儿神，眉目温和下去。他心想不知道叶穗有没有看到他画的重点。 第21章 二更 下午， 窗帘如皱，许容与捧着书坐在窗下藤椅上。日光摇晃， 细碎的光落在他乌黑的发顶上，一层层的纱帘飞来又荡去，如浪潮一般。光浮在他面上，干净清爽。 许容与看了一会儿书，头有些疼，便拿起手机刷一会儿。 他登录进校论坛，置顶的一个帖子加精飘红， 刷了十几页。许容与本就无聊，并没多想， 随便打开了这个帖子，看到帖子内容， 便怔了一怔。帖子标题是——“二女相争，男子为谁下跪？” 副标题是：建院与建工院，二院院花相争， 孰美？ 看到标题， 许容与就大概猜到又是两所院校哗众取宠的相争了。外行人不懂，以为建筑学和建筑工程学差不多。然而实际上， 两个学科分属不同院系。建筑学是东大的王牌专业， 数一数二得厉害。建筑工程学院当年是从建筑学院分出去的学院。两个学院所学专业不同，但因为外行人分不清， 喜欢比较， 这两个学院又因为有历史渊源， 自己也喜欢比来比去。 这么个帖子能飘红这么久，许容与猜，肯定是两个学院的同学又吵起来了。 他打开看帖子内容，意料之外，意料之中，他们建院被牵扯进来的院花，自然是叶穗。这个帖子说了一则八卦，讲上半年建院院花叶穗，和建工院院花，两人一起看上校学生会的主席，两人同时追求。半年过去了，建工院院花成为了学生会主席的女朋友，两人同进同出，恩爱无比，更是在大四毕业前夕，男方下跪向女方求婚。而建院院花叶穗，黯然下场。 配的图不光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和一个男生的合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了一张叶穗茫然发呆的照片，用来解说叶穗的“黯然神伤”。 这个帖子的指向意味极浓，话里话外地吹捧建工院的院花如何是人间仙子，出尘脱俗；建院的院花又如何俗气，男女关系混乱。这个帖子，明显是现在的学生会主席的女朋友，那位胜了的建工院院花那拨人发的。本意是想让一波校友跟着夸建工院院花，但是人多了，就有不同意见，何况建院学生怎么可能看着自己院的院花被说得那么难听？当然敲键盘作战—— “建工院又来挑事了，你们求婚就求婚吧，我们叶女神招你惹你了？拉上我们叶女神给你们当垫脚石，我们女神知道你们是谁不？” “建院就别骚了。还女神呢，【呕吐】。叶穗那矫揉造作的，不知道交过多少前任，我们哪里高攀得起？” 许容与直接无视双方的争吵，他心不在焉地将帖子向下划。他的指尖停在一张图片上，停顿一下，将图片划拉放大。这是一张同学们用来比拼双方颜值的抓拍照，照片中的叶穗长腿细腰，上身吊带下身短裙，整个人趴在栏杆上。阳光刺眼，她眯着眼，上扬的眼尾风情顿现。而她睫毛纤纤若飞，眼睛灿亮无比，正看着一个方向，笑容张扬肆意，生气动人。 她这么漂亮，将操场旁的同学，都比成了路人。整个照片，只有她一个人在发光。 许容与视线停顿在这张照片上，停了许久，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张照片眼熟。当时他还在军训，叶穗和她的舍友一起来看他们汇演。当时她就趴在栏杆上向他招手，俏皮无比……原来是那时候抓拍的照啊。 许容与接着往下看，视线一凝。 他的照片怎么也被贴了上来？ 第16节 有建院同学为验证建院院花不会去追求学生会主席，愤愤不平地把许容与军训时的一张照贴了出来：“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我们建院都知道，叶美人之前在追我们今年的大一新生。看看这颜值，再对比对比你们！我们院花会放着这么帅的男生不要，去追你们学生会主席？” 许容与：“……” 赶紧往下滑，跳过这段，手指再一次停在又一位同学发的叶穗的照片上。许容与揉着额角，一阵头疼。他知道叶穗好看，但他不知道叶穗在他们学校居然这么有名，随时都有抓拍照流出…… “容与，在看什么？”身后中年女声婉婉，却让许容与后背一僵。 他不动声色地抬头，看到不知何时，倪薇女士端着一杯牛奶，站在了他身后。许容与没有动，并没有欲盖弥彰地关上手机屏幕，而是平静地说：“看校论坛。” 倪薇坐下，喝一口牛奶，视线再一次落在他手机屏幕上的女孩照片上。倪薇笑容浅浅，唇有笑意而眼没有：“怎么，是你喜欢的女生？” 她若有所思：“容与都到会喜欢女生的年龄了……” 许容与否认：“没有，我只是在看论坛。她只是……” 倪薇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否掉许容与的欲盖弥彰，轻笑：“容与你可不喜欢看这种八卦啊。” 许容与皱眉，想继续反驳，门帘被一撞，高高大大的男生晃进来了。许奕刚打完篮球回来，一身热汗，滴滴答答。他走过弟弟身边，往边上一坐，探头瞧了一眼，哟一声：“哎，这不是我前女友么？容与，你终于舍得关心一下哥哥的感情史了？” 倪薇淡眼看着大儿子随意翘腿坐下的姿势，回头嘱咐人去烧水，让许奕洗澡。又问：“你的前女友？许奕你怎么没告诉妈妈呢？” 许奕随口：“分手了还跟你说什么？美女，你别把儿子当贼一样看着好不好？” 他站起，长腿一跨，坐到了倪薇身边，伸手殷勤地给倪薇揉肩。许奕一边揉肩，一边说笑话逗倪薇笑。倪薇无奈地瞪他一眼，把喝了一半的牛奶放下，转身走了，不再纠结那个女生的问题。倪薇走后，许奕重新落座，把母亲没喝完的牛奶一口干了，才漫不经心一样：“容与，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让妈看到了？要不是我回来得正好，妈不是又要去调查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了？” 许容与淡声：“轻易化解危机，那你真厉害。” 许奕摆手，然后看他一眼，目光中暗藏几分迟疑和探究：“不过你看叶穗的照片干什么？” 许容与：“校论坛上在争哪个院花最厉害，建院和建工院又打起来了。” 他这么说时，尽量语气平淡，把八卦说得无趣，不包含自己的情绪。他手心捏了汗，怕许奕忽然兴致上来，要看这则八卦。他不怕让许奕看到主楼那些无聊的话，他怕许奕看到许容与自己的照片，被牵扯到叶穗身上。好在许奕打篮球累了，也不想看八卦，就摇了摇头，同时与有荣焉：“这有什么好比的？肯定是我家穗穗最漂亮了。” 他伸长腿踢弟弟，拿眼斜瞥弟弟：“喂，帮我送情书呗。总要给我一个机会吧？” 许容与起身走了。 许奕：“……” 但这事显然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当晚，许容与在书房画一张结构图时，倪薇敲了敲门进来。倪薇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许容与绘图。倪薇若有所思地盯着少年干净隽永的侧脸，少年专注冷清，笔下平稳，一点不为她看透一切般的目光所动。 许容与和许奕性格完全不同。 也远比许奕沉得住气。 正是这种沉得住气，使许容与虽然看上去什么都听家里的安排，可他不冷不热，倪薇总觉得很难控制他，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不是那种会激烈反抗家庭的孩子，他从没像许奕那样和人大吵大闹过，甚至许志国和倪薇从未见过许容与的叛逆期……他好像一直这么优秀，并且会继续优秀下去。 倪薇轻叹口气。 许容与终于放下了手中铅笔：“什么事？” 倪薇将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到了他桌上的草稿纸上。照片上是一个陌生女孩，白皙清秀，但许容与没见过。 倪薇：“妈妈今天才意识到你长大了。这是你明伯伯家的千金明瑜水，和你同一届，现在就在你们东大的隔壁师大读书。我和你爸爸的意思，是你和明瑜水见一面，好好处处。如果合适的话，毕业能结婚最好。如果不合适的话也没关系，妈妈会挑别的女孩继续给你看。” 许容与：“我十七岁。” 倪薇：“下半年就过十八岁生日了。明家不嫌你年纪小。他们知道你休学两年后还是十七岁读大一，更加高兴。谁不喜欢读书好的孩子呢？哪怕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正好你们学校在同一个地方，你和明瑜水见面吧。容与，你是懂事的孩子，别像你哥一样，故意搞砸，好么？” 许容与垂眼，盯着桌上的照片。 倪薇在旁边观察他的态度。 她的目光如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借以判断他每个表情背后的意思。许奕可以用激烈的反抗来对抗，许容与却没有这种资格。 半晌，许容与接过照片，淡声：“好。” 倪薇满意了，她离开书房前，本来想表达一下亲情，但最后手在半空中顿半天，只是生疏无比地摸了摸儿子的头，轻声：“容与，你是这么优秀的孩子。爸妈为你而自豪。” 第二天，许奕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早饭后便来偷偷问许容与：“她也安排你相亲了？妈也太可怕了吧，是准备法定年龄一到就让我们结婚吧？” 许容与没吭气。 许奕目光复杂，拍了拍弟弟肩：“可怜啊……” 许容与头不抬：“把你的手挪开。你刚吃饭没洗手吧？” 许奕的安慰话没说完：“……” 他在想什么？他刚才居然同情许容与不敢反抗妈妈？他同情许容与这种变。态，他配么？ 许奕讪讪的，拿脏手摸了摸头：“妈的，你观察力怎么这么强？要不是知道你从小这样，我还以为你爱上我了，专门盯着我看我的一举一动呢。” 许容与在家里待了五天，最后一天打算和许奕一同返校。返校那天没有见到倪薇，跨国公司有一单生意出了问题，倪薇早上去公司办公。家里大人不在，许容与不在意，但早饭后没多久，本来说好和他一起坐车的许奕接到电话，匆匆走了。许奕说不用等他，非常愧疚地请弟弟一个人回校，自己有个约会。 妈妈和哥哥都不在家，丝毫不影响许容与的心情。 他在家学习了一早上，中午时吃过饭，和管家、家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告别后，推着行李箱就离家了。等他坐在高铁上，手掂一下自己的书包，手感不对劲，他打开书包，才看到书包里被塞了四五封书信。 拿起来看两眼：叶穗亲启。 许容与扬眉，终于明白许奕为什么匆匆忙忙地躲出去了：原来是偷偷把情书扔给他，让他给叶穗送情书啊。 许容与叹口气。他能拿许奕怎么办呢？ 返校后，果然迎来了一波月考。月考后，才重新上课。月考对许容与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也就是觉得可能叶穗会觉得难……但是许容与拿起自己手机看了看，默然。 当时回家前为了不被倪薇多问，他把叶穗的信息删得干干净净。现在不光是没有她的微信号，连她的手机号都删没了。 而东大这么大，大一学生和大三学生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如果不是刻意地去遇到一个人，便真的不会遇到那个人。 回到校后，许奕才敢给弟弟发消息，问有没有帮他送情书。 但许容与觉得，可能真没法帮送情书了。以后真的就和叶穗断了联系，说不定再也不会见到了。 许容与是在上课前收到哥哥的消息，回完消息后，他低头揉着眉心，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教室里轻微地传来一阵“哇”的感叹声，周围空气骤然静了，许容与也没有抬头多看一眼。 而一个人站到了他旁边。 伸手戳了戳他的肩。 许容与以为这位同学要坐里面的座位，他站起来让出座，这位同学却不动。许容与漫然抬目，目光一静，因抱着书站在他面前的、对他俏盈盈笑着的同学，正是他以为以后永远见不到了的叶穗。 叶穗笑眯眯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许学弟。” 许容与：“你来干什么？” 叶穗：“我弄伤了你额头，心里不安啊。考完试我就决定过来帮你，你好好休息，我帮你做笔记什么的，保证误不了你的课。” 许容与发怔地看她，眼里写满百思不得其解。 叶穗看他这架势，连忙挤开他往里坐。旁边的一众同学偷偷盯着他们。叶穗挤开许容与：“让让、让让啊……” 许容与被她挤开，莫名其妙地跟着坐下。看叶穗郑重其事地翻开他的书，作出一副学姐的架势，要帮他做笔记。但是叶穗才打开他的书，才准备夸夸其谈，就愣住了。 叶穗：“……许容与，怎么你的书比你脸还干净，一个字都没写过？” 许容与瞥她：“我从不做笔记。” 叶穗要反驳，说那你给我划的重点是怎么划的……但是话到口边，她一怔，意识到他是特意为她画的。他本身可能真的不做任何笔记。 两人目光对上，悄悄的。 许容与似揶揄一般，凑近她耳边，轻声：“现在还要给我做笔记么，嗯？” 第22章 笔记当然还是要做的， 来都来了。 虽然看上去许容与好像不需要……但如果这时候灰溜溜逃走，那多丢脸。何况， 自己是过来补偿照顾小学弟的啊，做笔记，就当夯实自己的基础了。 叶穗抿唇一笑，顺一下耳边的发，低头摊开自己大一时用的课本，甩了甩自来水笔，郑重其事地准备做笔记。恰时一个同学拿着本子来问许容与题目， 许容与帮同学解题，没理会叶穗。叶穗翻书做笔记， 半天不知道该写什么，良久， 她非常地认真地写了这门课的标题——“建筑阴影与透视”。 再写下“许容与”的名字。 大概觉得有点空，她又在“建筑阴影与透视”的字边上开始画花、画星星，点缀得漂漂亮亮。离上课还有段距离， 画完花时间还有空， 叶穗干脆画起了卡通小人。学建筑的，绘画功底都不会多差。叶穗画的小人， 更是生动活泼、灵气满满。 等许容与帮同学解完题， 回头一看叶穗在做什么，许同学的表情一下子就复杂了， 欲言又止：“……” 叶穗抬起头来， 对他扬起笑容， 青春靓丽。她笑眯眯：“好看吧？” 许容与看到她扬起的笑容，娇娇的，有一瞬恍惚。他没好意思说难听的，就拿书挡住脸，含糊地回答：“挺好的。” 叶穗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没有怼她。他没有对她，她笑得更开心、更洋洋得意了：“我画的是你啊，你看这个板着小脸拿着教鞭的小人，惟妙惟肖，是不是特别像你呀，哈哈。” 叶穗特别容易快乐，容易被自己逗笑。明明没怎样的事，她笑得这么快，眼睛嘴巴都弯起来，见牙不见眼。她这样漂亮而无忧，旁人只是看她一眼——看她一眼，便沉浸在她的明媚中，跟着一同觉得快乐。 但是许容与没有。 她现在笑得这么容易，许容与却记起她之前砸他的那天，和手机那头人对话，气得浑身发抖满眼热泪的模样。许容与判断，这是一个生命热烈、感情激烈的姑娘。快乐的时候全天下她最快乐，难过的时候全天下她最痛苦。 这种人啊…… 许容与冷不丁问：“你认识杨可新？” 杨可新，是现任的校学生会主席。即许容与看的那个热帖，二女争一夫中的男主人公。 叶穗一愣：“谁是杨可新？” 她抬头，和目光看透一切的许容与眼对眼。许容与面无表情，叶穗装了一会儿茫然，才恍然大悟般：“哦，他啊，见过几次面。” 许容与呵一声，他敏锐的观察力让他洞悉她的遮掩：这像是只见过几次面的样子么？某人的人际关系，一派混乱。 叶穗原本低下了头，继续在本子上涂画。她猜许容与是看到论坛上那个热帖，才问她的。在叶穗看来，那个帖子就是学生会主席他那未来老婆作的，踩叶穗上位呗。叶穗看到帖子，还是舍友回校后告诉她的。当天她就气势汹汹去建工院找过那位院花，可惜那位踩她上位的院花得到风声后，躲出去了。叶穗又在紧张地准备月考，这件事就没有后续了。 但是现在许容与问起……叶穗手指卷着自己耳畔垂下的一绺发，人仍低着头写写画画，口上漫不经心：“许容与，知道曾艺敏吧？就是那个建工院的院花。她造谣我，把我扯进去贬低我，在网上找水军黑我。你不可以和她做朋友哦。你要是和她做朋友，你就是我的敌人。” 许容与拧下眉。 他对此嗤之以鼻：“你真的是我学姐，不是比我还小几岁的学妹？幼稚不幼稚？还在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你是世界的中心，和你玩就不能和别人玩？你的敌人，就是所有人的敌人？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彼此不要干涉彼此的交际圈么？” 叶穗抬头，桌下的脚重重踢他一脚。许容与吃痛，而叶穗凑身，非常严肃的：“不能。我的朋友不能和我讨厌的人做朋友。” 许容与垂目，眼睫覆霜，霜下湖心荡漪。眼底波光流动，酥酥的，瞥她一眼。他轻声：“怎么，我算你的朋友？” 叶穗反问：“不算么？” 毕竟认识了这么久，而且一笑泯千仇。 他又帮她补习功课，又帮她保守秘密，还不计较她砸伤他额头可能导致他毁容的事。 第17节 是朋友吧？ 许容与停顿半天，与她认真的眼睛对视。他别过脸，瞳孔缩一下，喃声：“我从来没有朋友。” 叶穗气坏了：“喂——” 她气急败坏，要和这个没有感情的人理论清楚。别脸看向窗外的少年，看到了玻璃窗上映着叶穗瞬间生气、张牙舞爪扑来的样子。他心里很奇怪，觉得难道是朋友么？叶穗和自己是朋友的关系？眼角余光看到人影一晃，他快速地抬手将她按下去，提醒：“老师来了。” 踏着铃声，老师果然夹着教案进了教室。叶穗被许容与一手压下去，脸磕在桌上，但余光看到老师进来，她半天屏着呼吸，没敢反抗。和许容与这种学霸不同，叶穗见到任何老师都会本能慌张。一有老师过来，她就会乖乖地装模作样，把头往下低、再低，希望老师注意不到自己。 但是老师扫一眼教室，笑了：“哟，叶穗，又来了啊。” 叶穗硬着头皮抬头，与老师目光对上。居然是蔡老师。之前她有一次来找许容与，正好刚刚下课，教课老师还没离开，老师正好调侃了她两句。这位老师，便是蔡老师。万万没想到自己今天又撞到蔡老师手里了…… 叶穗笑盈盈，非常礼貌：“老师，我来听你的课巩固大一基础知识啊。你讲的课深入浅出，我最喜欢听了。” 蔡老师笑：“那许容与跑去听大三的课，是为了预习未来要学的知识？” 叶穗微怔，不解这话题怎么转到许容与身上了，她眼珠不自主地溜向旁边容颜清隽、额上贴着纱布的男生。许容与心里哀嚎一声，其实上次去听叶穗的课，被老师在课堂上调侃，许容与就做好了自己的八卦传遍建院老师群的自觉。何况，蔡老师被他爸爸说着来关注他，恐怕这会儿，蔡老师也觉得他在和叶穗谈恋爱。 不然蔡老师何以目光含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呢？ 这个时候永远指望不上叶穗和他打配合。 许容与心里叹口气，他慢慢站起来，说：“老师，我去听大三的课，是因为大一的知识我自己看得差不多了，我想研究一下，到时候向学校申请提前毕业。” 叶穗在旁边睁大眼：“……！” 一个教室原本在欢乐看八卦的同学们发出一声“哇”声，震惊地看向许容与。东大教学严格，又是一流名校，很少有能在学校的高压下提前毕业的学子。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他们还在为高数发愁的时候，有人已经在考虑提前毕业的事了…… 蔡老师也是一愣，然后说：“好，下课后你再来我办公室一趟，这个问题，我们具体讨论一下。” 蔡老师再看一眼叶穗，笑道：“叶同学，好好读书啊。别到时候你男朋友毕业了，你还毕业不了啊。” 许容与张口：“老师，她……” 蔡老师摆手：“行了，耽误时间够长了，我们开始上课吧。” 他不是她男朋友！只是她的……朋友。 老师之间讲八卦能不能委婉一点！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叶穗心情真是复杂。 上完课，她的笔记还没整理好，许容与就和蔡老师先走了。他也不需要她的笔记。叶穗在周围学弟们探究的目光下，慢吞吞的收拾书本。蒋文文这时发来一条消息，问她中午吃什么。 叶穗发消息：文文，我感觉我和许容与之间的差距好大……压力太大了。 蒋文文过了一会儿回消息，字里行间透着迷茫和迟疑：他不就是你前男友的弟弟么？你不是砸伤他脑袋怕把人砸出毛病，所以去照顾人家了么？压力有什么大的？ 叶穗：“……” 也对。 就是学姐和学弟的普通关系而已，学弟就算是可怕的学神级人物，和她这个学姐有什么关系呢？ 穗穗，不要压力大！ 给自己做一番心理建设，叶穗自如了许多。她在教室等半天，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了，下一堂课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进教室。叶穗收拾好书本，本来想发个消息问许容与，但是拿起手机就想到许容与之前删除她的事。 叶穗当即呵呵，收好手机—— 凭什么是她主动联系他啊？他随便抛弃她和老师走了。肯来照顾他就是她最大的善意了。 许容与从蔡老师办公室出来，又去了自己班导的办公室。在建筑学院的办公室中，他和老师们讨论了自己对学业的看法和追求。东大几乎每两年都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学生，课堂上的教学难以满足他，他需要吸取更多的知识，老师们都会将各种资源倾向这种学生。 许容与询问了提前毕业的事项，班导问：“毕业后，你自己的规划是什么？” 许容与：“还是继续学习。建筑学本科仅是基础，想要走得远，继续深造是不可避免的。” 班导问：“还是选东大？” 许容与：“东大是国内建筑学最好的大学之一了。不出国的话，我肯定还是选东大的。” 班导便道：“好，大话不必说。你这次月考年级第一，也只能证明基础扎实。我要再看看你大一所有课的成绩，到时再帮你向学校申请修满学分提前毕业的事。你现在是不是还在给一个你的学长做助手，准备参加那个全国高校的建筑模型大赛？怎么样，有困难么？如果你课堂知识已经学会了，这些活动多参加参加，对你确实是有好处的。” 几门课的老师都在，许容与趁机向老师们问了些自己遇到的难题。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尤其是许容与还是许志国拜托他们照顾的，当然是倾囊相助。这样算下来，许容与离开老师们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 到了中午了。 出了办公室，许容与想起一个人。心里一顿，想到自己把人抛弃了三个小时……许容与发短信：在哪儿？ 他等了五分钟，从电梯出了教学楼，消息仍然如泥牛入海般，无人回应。 许容与低声下气般，再发了一条短信：有个东西要给你。 仍然没人理他。 他再三的：请你吃午饭好不好？你挑地方。 这次，叶穗的消息怒气冲冲地回了过来：三个小时！请吃午饭能不能有点诚意？大中午了，我都吃完饭了，你才说要请我吃饭。我也是很忙的，不是只有你忙！ 许容与：你在忙什么？ 叶穗：不用你管。 许容与了然，这意思显然是并不忙，找不出借口，但是并不肯轻易原谅他的意思了。许容与没戳穿她的计量，而是慢吞吞地回她消息：那明天中午请学姐吃饭吧。你挑地方。我真的有东西要给你。 他说话带着低声下气的意味，温温和和的，求饶的意思很明显。一口一个“学姐”，叫得叶穗心花怒放。叶穗坐在宿舍，和许容与聊天，一开始沉着脸，后来就眉飞色舞，指尖好像在飞一般。对铺的文瑶和男友聊完天后，拉开帘子，看到叶穗的模样，便好奇：“穗儿，你在和许学弟聊天呢？” 叶穗关注于自己的手机，回答散漫：“啊。” 文瑶：“真的想追他当你男朋友啊？” 叶穗：“不是啊，朋友嘛。” 文瑶便和同在宿舍的李晓茹对视一眼，诧异无比。这一次，叶穗在感情空窗期，竟然否认在和男生谈恋爱？而是说是朋友？许容与该不会是第二个杨浩吧？杨浩是马拉松协会会长，和叶穗称兄道弟，她们认识叶穗这么多年，杨浩是唯一一个没有追过叶穗还和叶穗关系好的男生。这位许容与学弟，该不会也打算走杨浩这个路线吧？ 文瑶心里一直有些怪怪的，她看着对面叶穗趴在床铺上的眉眼，脱口而出：“穗儿，下周我和我男朋友想宿舍聚个餐，搞个联谊什么的。我们都不认识许学弟哎，不如你叫他一起过来，大家认识认识啊。” 叶穗顿一下。 文瑶因为自己男朋友曾经追过叶穗的事，心里对叶穗一直有股针锋相对、却又不太明显的敌意。叶穗不想掺和文瑶她那些事，但是文瑶始终把叶穗当成心里一根刺。叫许容与来参加什么宿舍聚会，也是为了试探叶穗和文瑶的男友吧？ 看谁心里有鬼。 或者敲个钟。 无聊啊。 叶穗心里翻个白眼，面上抛个媚眼过去：“那我可说不好。许容与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可说不动人家，不过再看吧。” 第二天，许容与难得上道一次，早早约了叶穗吃午饭。两人在校外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吃饱喝足，叶穗看着旁边的许容与，觉得他眉清目秀了很多。许容与邀请她去他宿舍，他有封信要给她。 这么说时，许容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和刚才吃饭时的平和完全不同。 叶穗奇怪看他一眼：给她的信？给她的信怎么在他那里？不会是…… 叶穗脸慢慢红了，觉得不自在，心里猛敲警钟，慌张得简直想逃。但她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还是在楼下登记过后，跟着许容与进了男生宿舍。许容与表情淡淡，漫不经心地从抽屉里掏出一封信给她。 这是他哥哥要他转交的情书。 他应付任务一样地交出去，希望交完信这两人就不要烦他了。 谁想到许容与把信递出去，叶穗面上瞬间露出抗拒之色，人往后一退。许容与没多想，将信往前多递一寸，她又再次地向后退一步。这一次，许容与怔住了，抬头看她，看到她脸上纠结的表情。 叶穗低着头，紧盯着男生修长的手指间的那封信，信封上大大的“叶穗亲启”几个字。 叶穗心里哀叹：最糟糕的事情出现了！ 她说：“许容与，你怎么这样拎不清呢？” 许容与：“……？” 心里一虚，指尖顿住。反省自己确实不该一直和叶穗纠缠不清，确实拎不清……但是他转瞬又镇定，想着自己也没做什么出界的事吧？ 叶穗抬眼看他，眸中含雾：“你哥哥是我的前男友，我从来不在分手后，再和前男友纠缠不清啊。” 许容与：“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和他说，跟我说没用。” 叶穗眼睛眨一眨，语重心长地劝他：“怎么就和你没关系呢？这信不是你要给我的么？许容与，你可能年纪小，不懂这其中的厉害。和前男友身边人纠缠不清，就是和前男友没完没了。一段感情就永远结束不了。我知道我很优秀，这么漂亮，这么魅力四射，你为我心动，学姐也非常感谢。但是你不能做这样的事啊。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不能谈感情啊。你这是背叛我和你哥哥啊。” “我也很喜欢你，可我就没打算和你谈感情啊。” “容与，抱歉，学姐要拒绝你。可能你们小男生追女生，一开始都喜欢欺负那个女生。我早就该想到了……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这么幼稚。希望你能够成熟一点，不要再暗恋学姐了。你再继续暗恋下去，我以后就不能再见你了。” 许容与：“……” 他慢吞吞问：“你以为这封信是我给你的情书？你以为我在对你示爱？你以为我在暗恋你？” 叶穗用怜爱的目光看他。 许容与心累，又觉得好气好笑，还有点生气。她这是接过多少情书，才会形成这种条件反射啊？许容与不想多说，他懒散地扬下巴：“你自己看信吧。” 叶穗将信将疑地接过信，拆开信纸，开头便是：“亲爱的穗穗：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到你……我喜欢你……” 叶穗如拿到烫手山芋一般，想把信甩出去。她满是惊恐，尖叫：“这不就是求爱信，不就是情书么？你还说你不是暗恋我！许容与……” 许容与只比她更恼怒，没好气：“你看署名是谁！” “交往这么久，你连人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么！” 叶穗顺着他的话往署名区看，这一下，龙飞凤舞的“许奕”两个字映入她眼底。叶穗握着信纸的手指一下子僵住了，她大脑轰地一下空白，想自己方才都在许容与面前说了什么？ 她居然劝他不要喜欢她？ 在他面前自夸自己是如何优秀…… 叶穗的脸，这一次，真的一点点涨红了。她拿起信纸捂住自己的脸，满脑子不是这封信写的什么、谁写的，而是她在许容与面前丢脸了。许容与望她半天，看她耳根都红了，在恼之后，觉得好笑。她拿纸挡着脸，他看不到，他只凑在她耳边，意有所指：“怎么，你这么希望这封信是我写的？” 叶穗镇定：“对不起，打扰了，我搞错了。” “许容与怎么会给我写情书？我不配。” 她拿下信纸，将脸露出来，郑重其事要宣讲一通话表明自己绝无其他意思。但是信纸向下一拉，许容与几乎就与她贴着脸。距离这么近地看着她。 两人怔然，眼睛看着眼睛，呼吸一下子都停了。 方才的嬉闹气氛退散，那插科打诨的暧。昧却退不下。面对面的两滴泪痣照着镜子一样，清透温情。呼吸慢慢的，有点乱。有种压在心底的望念，向上浮起，浮起…… 许容与手指蜷起，松下，再蜷，目不转睛地看她。 第18节 眼睛越来越暗。 她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星星一样亮起。 宿舍门忽然被推开，咋呼的男生们站在门口，说笑声一下子停住。 许容与和叶穗齐齐扭头看向门口。 许容与心累：“我们没有谈恋爱。” 叶穗：“他说得对！” 但是门口的男生们：“对不起，打扰了。” 体贴地为二人关上了门。 门外的舍友们对视一眼，拉了个聊天群，沉默片刻，一个男生先开口：“受不了了！我先说，刚才许容与是不是要和叶学姐接吻啊？天啊啊啊啊我们是不是撞破了我们老幺的好事啊？” “真的像是打算接吻的架势啊……老幺太厉害了，搞定了我们最漂亮的学姐……” “让他请吃饭！” 宿舍内的许容与和叶穗，不禁心想：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在谈恋爱，那他们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呢？ 第23章 叶穗拿着情书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想起许容与， 心口会猛跳一下， 继而酥酥的，麻麻的。这不是什么好预兆， 这是她充沛的感情要冲破胸肺、她想要谈恋爱的预兆。叶穗摸着自己的心脏，失魂落魄地坐在下铺喝口水。她一口一口地喝水，脉搏仍狂跳，耳根仍发烫，嗓子眼还是干的。 她压压惊：镇定， 镇定。这个小学弟可不是能碰的人啊，碰一下就会脱不开身啊。 叶穗喃喃自语：“我有这么明显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我太久没谈恋爱了？我应该找个男朋友？” 蒋文文正坐在自己的床铺上趴在小桌上写作文， 闻言，她伸手摸了摸叶穗的头，一脸怜爱与无奈并存的感情。 恰时文瑶推门进来，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文瑶眼睛亮了一下， 试探般：“你要找男朋友？正好啊穗儿， 我们下周聚餐的时候，我说服了我对象找他们班上优秀的男同学过来联姻。他们班一听到女生宿舍联姻， 打了鸡血一样地报名呢。我看了资料，都是很厉害的男生，你要不要看一下啊？” 文瑶这么一说， 叶穗生起了兴趣， 和蒋文文一起凑到文瑶身边。文瑶放下了书， 把手机拿出来给她们两个女生看资料。男生的信息被做得图文并茂，图片上的照片对于直男审美来说拍得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蒋文文就生了兴趣，指着一个男生问文瑶这个人怎么样。 叶穗却看得兴趣缺缺：“很一般嘛。” 蒋文文纳闷：“哪里一般了？gpa年级前五叫一般么？发表sci第一作者论文一篇叫一般么？穗穗你对一般的要求也太高了吧？” 叶穗窒了一下。 她一个草包，凑过来看资料，第一眼光看到照片，还没看到男生们的信息，当然觉得一般啊。 蒋文文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回头看她一眼就知道叶穗在想什么。蒋文文：“穗儿啊，我觉得你恋爱观很有问题。这可能就是你每次都谈恋爱时间不长的原因？你只注重皮相，不看内在。漂亮的皮相看得时间长了，没有内在美，当然会导致分手了。比如说你的许学弟，我不是说他没有内在美啊，我就是拿第一面举个例子——长得帅吧？可是他才大一啊，哪里比得上这些优秀的各有成绩的学长们呢？我们女孩找男朋友，还是要找能照顾自己的啊。那么小的男生，不行吧？” 叶穗纳闷：“可是皮相都不帅的话，我怎么有机会看到他的内心美呢？而且许容与是一般帅么，那是非常帅啊。不光帅，还有气质。他……” 文瑶：“所以你们在谈恋爱？” 叶穗再次窒了一下，肩膀轻微一缩，语调低了：“……没。” 文瑶礼貌笑：“那这些学弟，还是可以了解一下的，对不对？” 叶穗只能点头。蒋文文却眼尖，看到叶穗手里拿着一封信，好奇地用眼神询问。叶穗拿起信封左右看了看，更加郁闷了。她耸耸肩：“这是许容与他哥给我的情书。就我那个前男友啊。” 事到如今，舍友们已经知道许容与是许奕的弟弟。 顿时，两个姑娘看着叶穗的眼神欲言又止了：……这关系也太复杂了吧？ 叶穗爬上床去看她的情书去了，文瑶在下边站一会儿，仰头看着叶穗随意的坐姿、迎着窗台被光所照的不经意的风情。她晃着长腿，这种漫不经心的美最勾人，即使是文瑶这个女生。那男生又怎么抵抗得住？文瑶想到自己男朋友看叶穗的眼神……她眼睛暗了暗，再次劝一句：“穗儿，真的，交个新男友吧。哪怕是许容与呢？他除了是你前男友的弟弟，也没别的缺点啊。” 叶穗：“嘘！” 她俏皮地对过道站着的文瑶嘘了一声，示意文瑶不要说了。她眨一下眼，光便在琉璃下转动，流光溢彩。文瑶看得一呆，叶穗已经低下头去看许奕的情书了。她没有感情地看完一遍，从自己的通讯录中找到许奕，恶狠狠地发去一则消息：“不要让你弟给我送情书了！写的这么假，是抄的，不是你自己写的吧？” 许奕很快回了过来，语气很激动：“容与真的给你送情书了？我就知道，容与心里还是在乎我这个哥哥的。” 叶穗：……大约被嫌弃久了的哥哥，心里都没点逼数吧。 叶穗警告他：“不要给我写情书了啊。我不打算和你复合。还那么麻烦容与。” 许奕不以为然，追女生嘛，尤其是叶穗这种性格反复的大美女，哪有对方拒绝一次就从此放弃的道理？这世上，像他和叶穗这样交流正常的前任太少，毕竟大部分前任分手的原因都是有第三者插足。如许奕和叶穗这样因为感情不够浓烈才分手，分手后不怨恨对方，反而能常交流。 例如现在，许奕直接给叶穗发了一张他的西装革履的照片。 叶穗意外了一把，这张照片将许奕照得笔挺精神，像是社会精英一样。但叶穗平时见到的许奕，更多是活力满满的大男孩形象。许奕洋洋得意地问：“我在辩论赛里的照片。蛮帅吧？” 叶穗当然不能夸前男友，不然这不就是要复合的征兆？她嗤一声：“脱了吧。这身不适合你。如果是你弟弟穿这么一身西服，比你要帅得多。” 没想到许奕没生气，竟然非常赞同她的话，话里话外还有与有荣焉的意味：“是啊，我家容与比我更适合这种西服。容与比较适合这种社会精英男的造型，而且实力也比我强。容与从小就是第一，学什么都是第一。” 叶穗立刻兴致勃勃：“那么厉害？” 许奕：“是啊，我认识他前，他就是那么厉害，学校什么活动都难不倒他……” 叶穗莫名其妙：“啊？你认识他前？他不是你弟弟么？什么叫‘认识他前’？你们家说法这么奇怪，管弟弟出生叫‘认识’么？” 许奕：“……总之容与就是很出色。可惜后来他休学了两年，成绩就落下一截。不然现在说不定和你同级，更说不定你要叫他‘学长’。” 看出许奕不想多说许容与的私事，叶穗没多打听，但想象了一下许容与和自己是同学、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一年级的样子……叶穗嘴角抽抽：“这个话题太伤人了吧？” 一对前任，竟然兴致勃勃在围绕前任的弟弟讨论，话里话外是“我的弟弟真优秀”“你的弟弟真帅”这种内容。两人竟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许奕乐于分享自己的弟弟，叶穗也想打听许容与的事。以至于两人交流了一个小时关于许容与的心得，结束聊天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聊天结束后，许奕翻看自己的聊天记录：“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他好不容易和前女友搭上话，为什么要一直和前女友聊自己的弟弟？就因为弟弟帮他送情书么？ 但是许奕塞给许容与好几封情书，许容与确实是见到叶穗就随手扔给叶穗一封情书。情书好似成了日常打招呼的习惯，失去了本来应有的意思。而叶穗原本说好要照顾被自己砸伤额头的许容与，但是她坚持了一周，课业实在太多，许容与也不像是感激她的样子，她就停止了这种自虐的活动。 许容与对此不置可否——想置也没太多条件，毕竟他至今没有把叶穗的微信号重新加回去。 叶穗也像是故意一般，他不说，她就不加。 而且叶穗最近事蛮多的。除了建筑学本就多的课程外，她还要忙自己参加的社团“马拉松协会”的事。当初被协会会长杨浩骗进社团后，“马拉松协会”上上下下的男生都把叶穗当女神，当吉祥物，平时的训练也从不喊叶穗参与。因为会员们比较包容，叶穗才快乐地在“马拉松协会”一呆就是三年。但是三年来，有一样活动是叶穗被要求参加的——每次的东大参与的外校或社会上的“马拉松”比赛。 叶穗这个吉祥物，要充当后勤人员，还要负责代表男生们去交流。 谁让她这么能拿得出手呢？ 这一次的“马拉松”比赛，是北方众高校间举办的联赛，比赛时间是十一月上旬，地点在北京。杨浩早早通知叶穗，是让她准备几支亮眼的舞，到时候在比赛结束后的高校之间的聚会中，好好替东大出一个头。杨浩信心满满：“这一次是北方所有高校之间的联赛，校领导们都挺重视的，对我耳提面命一定要赢。这恐怕是今年冬天的唯一一场大赛了，机会不多，要珍惜。比赛的事交给我们，后方的事你要搞定。” “你到时候要是上个什么电视，什么访谈，评个‘最美马拉松运动员’，那我们东大多有面子？校领导不是更高兴么？作为一个吉祥物，你要有你的贡献。” 叶穗：“会长，你这么说的时候，考虑过今天刮大风，我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和你打电话么？你的吉祥物快要冻死了，你能不能长话短说？！” 那边咳嗽了一声，杨浩停止了自己的激励，含笑道：“我这次申请了学校的补助，如果我们代表东大赢了，除了奖金，校领导还会投资我们一大笔钱。我也不拿这奖金当活动基金了，到时候就给你们平分了。” 奖金？ 奖金！ 叶穗一下子精神了：“会长你放心，我一定做好我的分内事，把你们照顾得妥妥当当。你们好好比赛就行了。对了，你们今天要训练吧？我帮你联系我们社团成员啊。” 叶穗不嫌冷了，立在寒风下的银杏树下，当即开始给社团成员挨个发消息，鼓励男生们出来训练。 “叶穗！” 叶穗心想，某人是永远不打算尊她一声“学姐”了是吧？她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许容与。站在学一食堂外，她手上握着手机，本是心不在焉地瞥一眼，却怔愣了一下。许容与竟然穿了一身西服。 男生骨架没有完全长开，还带着少年的青涩。他也是和她打过招呼，就低头和自己的手机那边人聊天。他再漫不经心，也成为过往众人目光中的焦点。眉目清寂的男生如鹤般，西服笔挺，身形修长。他感觉不到周围惊艳的目光般，和叶穗打了个招呼，站到了叶穗身边。他低下头发消息，侧脸迎着日光，英俊的眉骨轻微一晃，阳光影子在眉骨上一勾一撇，展翅若飞。 并且非常熟练的，一边还发着消息，一边将一封情书递给了旁边的叶穗。 风动叶摇，银杏飒飒。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侧脸。 站在金黄如雨下的男女，美好得像一幅将将铺开的色彩浓郁的油画。 许容与将信封递出时，语调淡淡：“给你的情书。” 叶穗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情书。她说：“打个商量呗？你哥给了你多少情书，你一次性全给我吧。何必这么麻烦？” 许容与：“情书一下子全给你，不就失去了它的意义了么？” 叶穗疑问：“那它现在有什么意义么？你哥的情书都是抄的啊，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早就再三表示不会和你哥复合。这情书现在的意义是什么？让你每天和我见一面？” 一直在低着头发消息的许容与蓦地抬目，目光与她对上。 刹那间，叶穗心里一跳。 对视的眉目飞扬，婉婉如流——你是不是为了每天和我见一面？ 许容与目光警告：“你说什么？” 叶穗装傻：“我说什么了？” 对望半天，许容与放过了她，低下头继续专注自己的消息。他淡淡道：“今天是意外，学校这么大，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我只是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你，顺便过来把情书拿给你。不然还得另外约时间。” 叶穗半信半不信。 她偏头看他，笑问：“不是专门找我啊？那你是过来干嘛的？” 许容与停顿了一下。 慢慢说：“路过这里，出学校，相亲。” 叶穗：“……！” 晴天霹雳劈下来，将她大脑一下子劈空了。她呆呆看着仍在低头发消息的许容与，感觉到陌生和无所适从，还有那么一丝狼狈和尴尬。她茫茫然，炽烈的心好像缩小，不断缩小。成为了一缕烟，从她灵魂中荡悠悠飘走。 心空了一块。 叶穗抿抿唇，她迷惘地眨眨眼，然后低下头，将目光凝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屏幕显示她联系“马拉松协会”会员的通知还没有发完，但她目光濛濛，已经发不下去了。叶穗故作不经意地问：“哦，这么小就相亲啊。你在联系你相亲对象啊？” 许容与也顿一下。 然后说：“不是，在和我哥发消息。” 叶穗心情稍微好受了一点。 听许容与说：“我一直没重新加你的微信号，联系不方便，正好你在这里，加一下吧。” 叶穗眉一扬：“哟，某人不屑学姐的独行侠人设要破了？终于跟我低头，知道主动加我号了？我还以为学弟能坚持的时间更长些，让我失望了哦，许容与。” 许容与低着头，轻笑一声。 他难得的开玩笑一般：“对对对，向学姐低头，学姐最厉害。” 叶穗虚荣心得到满足，便转头，催促他展示二维码，要扫他的微信号。她和许容与本就站在一起，转头扫他微信时，挨得更近，脸几乎贴在他脸上，轻微甜香的呼吸浮在男生耳际。 许容与身子微僵。 第19节 他往旁边挪一步，声音微绷：“别离我这么近……” 他含糊地找了个理由：“我怕痒。” 但他移开一步，叶穗持之以恒地靠近一步。她眯着眼凑在他肩边上，催促：“没办法，我有点近视，你多照顾下。低个头哎，站那么直，我对不准二维码啊……” 许容与：“你怎么这么麻烦？” 叶穗：“你还要不要我扫二维码了？” 许容与把手机一收，面无表情：“不要了。” 这么个臭脾气。叶穗啧一声，在他有点不高兴时，踮起脚，手搭在他肩上，硬是强迫地让他弯下腰个子低一点。她从他肩后眯着眼，眼尾上挑，努力地将手机对准他手机。二维码终于扫上，叶穗目光一亮，扭头要炫耀自己的出色，不想许容与正迁就地低头。 于是她扭头时，响亮的一声“啵”，唇亲在了他脸上。 叶穗：“……” 许容与：“……” 刹那间，心头万丈高楼平地起，久久不能回神。 叶穗睁大目光，呆呆地看着许容与脸上那个清晰的唇印。她早上出门时化了妆，涂了口红，口红的颜色鲜艳明媚，现在印在许容与脸上的痕迹足以说明……而许容与面无表情地扭头向她看来。 死一样的沉寂，弥漫在二人之间。 叶穗干笑：“我不是在勾引你……我不是有意的，我给你擦擦啊。” 她摸自己的口袋，半天连一片纸巾都没摸到。叶穗只好再次面对许容与那死亡一般的凝视，她陪个笑容：“那什么，容与，你有纸么？我好像没带哎。” 许容与冷冷的：“出门不带纸巾，你还是个女的么？” 叶穗挑眉：“学姐刚还亲了你，你说我是不是女的？” 许容与一时无话，将一张湿巾递给她。叶穗拆开湿巾，抿唇望他一眼。看他不看她，目视远方，眸光粼粼若水，水面皱起大雾。叶穗心跳太快，不敢多看，她拿着湿巾擦许容与的脸上唇印，就不可避免直视他的出众相貌。比很多男生来说偏细致的肤色，分明清晰的轮廓，挺直的鼻子…… 许容与忽地皱一下眉，握住她的手：“别擦了。” 叶穗：“可是……” 许容与深深看她一眼：“我要相亲去了，时间来不及了。” 叶穗心不在焉：“啊……祝你好运，抱得美人归啊。” 许容与望着她，喉头微动。她看到他吞唾液，看到他眸幽黑。看到他握着她的手腕，想说什么，可他自己又在抗拒，不知道说什么。叶穗低头，目光看向他握着她的手腕。他仓促松开她的手，向后退开。他没有说出话，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而他走后，背影看不到了，叶穗发一会儿呆后，和自己的前男友许奕联系—— “你弟要相亲？你知道么？” 许奕也许在忙什么，叶穗过了半小时才收到许奕的消息：“对啊，我妈要求的，容与也不愿意吧？但是我们家就是这样啊，我都反抗了好久我妈才勉强尊重我一把，我可怜的弟弟那么乖，肯定不会反抗我妈。他都狠不下心故意搞砸这场相亲，真替他担忧啊。” 叶穗：“故意搞砸了会怎样？” 许奕委婉道：“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提供的吧。你说呢？” 但是许容与这场约会仍然效果不太好。 他一身西装革履出现在约会地点，郑重得有点过头，让对面和他相亲的明瑜水莫名跟着一起紧张。明瑜水是隔壁师大的大一新生，早就见过许容与的照片，在家里介绍两人认识时，她也带了七八分期待。 虽然明瑜水只是一个人来，但她手机群里的宿舍成员都在关心这门相亲。 可惜许容与让她们很失望。 先是严肃得过头，穿着西装来相亲，不知道这个男生怎么想的。紧接着和明瑜水讨论的话题，句句不离开建筑学，听得明瑜水云里雾里。偏偏男生还非常礼貌，明瑜水不好意思打断。中途许容与去趟洗手间，他侧脸上极淡的痕迹，让明瑜水和手机群里的一众姑娘彻底失望。 等许容与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人家姑娘已经不告而别了。 aa制买了单，没有留只言片语。 过来通知的服务员有些同情地看这个小男生。却眼睛一花，好像看到许容与唇角上翘，好似笑了一下。但是再看，许容与又是淡然的样子，买了单，离开餐厅了。 晚上和妈妈倪薇通话，倪薇还客套无比地安慰了许容与一番，让他不要难过。 这场无聊的相亲，应该到此结束了。 许容与却还是不了解女生。 他以为彻底搞砸了的相亲，过了几天后又迎来了转机。当时他在设计室和学长一起拿木板搭模型，收到明瑜水的消息：“我来东大玩，伯母说你在，你能出来陪我走一走么？” 许容与：“……” 明瑜水直接在实验楼下等人，让许容与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这一次，看到男生下楼，正常穿着，相貌俊秀，明瑜水眼睛亮了一下，脸一点点红了。她心想舍友说得对，这么好看的男生，还在东大最厉害的建筑系读书，还是需要多了解了解。 许容与带她在学校参观。 他神色淡淡，心在人不在，明瑜水全程害羞，完全没感觉到他的冷淡。她偷偷侧头看他，还很喜欢这种冷清文秀的男生。 他们在树荫下散步，明瑜水以为两人会这么一直走下去，一串自行车的音铃声响过后，他们侧头，看到路尽头跑来一个女生。女生才露个脸，看到他们两人后一怔，脚步一转就要转身。 许容与立刻：“叶穗！” 叶穗：“……” 她的许学弟，以从来没有过的热情呼唤她：“你怎么还亲自过来找我？走吧。” 许容与转头对懵懵的明瑜水：“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忙，下次再陪你。” 快步走向同样懵然的叶穗，少年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肩，逼着她走和明瑜水所站方向相同的路，正好背着明瑜水。叶穗回头想看，许容与都不给她机会。 身后明瑜水：“喂……” 许容与握着叶穗的手腕用力，拖着不情愿的学姐，抓着她越走越快，后来干脆跑了起来。 第24章 穿过图书馆前那片海棠，转过身后看不到明瑜水了， 许容与和叶穗已经到了青年湖前。因为奔跑而喘息剧烈， 许容与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明瑜水没有追来。他再转回目光， 目光落到靠在树上、卖萌般眨巴着眼睛看他的叶穗身上。 叶穗的目光兴致勃勃、饶有趣味。 许容与：“对不起，打扰学姐了。我已经没事了。” 说完就放开她的手，手插兜里，打算独自离开。 叶穗呵一声，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她靠在树干上动也不动， 打开嗓子就喊：“你要是这么走了，我转头就去找那位美女， 说你骗她， 说你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没事找你，你到底是单纯想甩开人家姑娘呢，还是你依然爱着人家姑娘……全看我的心情，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许容与：“……” 他脚步钉在了地上， 颇为无奈地回头，与她看一眼。叶穗眼皮上掀， 眼睛滴水一样，眨呀眨，又可爱， 又性感。 许容与头皮发麻， 淡着脸重新走了回来。 他冷冰冰：“你想怎样？” 叶穗：“跟学姐说说呗， 学姐最喜欢听八卦了。那个美女是你女朋友哦？” 她话说着时，身体倾向他，眼睛随意地瞥他，目光却一眨不眨。她表现得吊儿郎当，眼中流媚，那她肩膀为什么略僵硬呢？许容与眉峰轻微一动，声音里带了点儿似笑非笑：“不是。我妈逼我相亲，我不喜欢她。” 叶穗身子向后一靠，“哦”一声后，突来兴致般地问：“那要不我帮你搞定你的小女朋友？就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放心哦，我有丰富的恋爱经验，保证能帮你的小女朋友找回正确位置。” 她将衬衫向下拉拉，撩了个长发，眼波一转，托着腮帮，对他送去一个媚眼。 许容与的反应，是他深深望她一眼，又伸手，把她自己扯下去的衬衫给她拉回原来的位置。他不光把她的衬衫拉上去，还向上多拽了一寸，把女孩的修长脖颈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位美女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作风，让人心累。许容与语重心长：“你能不能多穿点？” 叶穗撇嘴。 许容与停顿了一下才说：“不劳你费心，我会处理好那位美女。还有她只是相亲对象，不是我的小女朋友，请你注意用词。” 叶穗笑眯眯，长腿向上一弓，伸脚踢了他一下，玩笑一样的动作，吸引他来听自己说话。许容与望过来，叶穗：“你打算怎么拒绝人家啊？” 许容与：“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穗：“那我现在就去告诉那位美女——” 这声音清亮的！ 服了她了！败给她了！ 叶穗说着起身要走，许容与忍耐地抓住她手腕，在周围来湖边散步的同学惊诧目光中，他把叶穗重新拖回来，按到了树上安顿好她。许容与冷冷瞥她两眼，叶穗警告：“对我飞眼刀子，小心我去你那位美女面前乱说哦，许容与。” 许容与：“……我错了。” 他难得和颜悦色地解释了自己的事：“我只打算去发个消息，说明我不想谈恋爱，希望她不要跟我妈说。就这么简单。” 叶穗：“哦。” 她福至心灵，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愣愣地看着许容与，半天没说话。 四目相对半天，许容与疑问：“你要我现在就当着你面发消息？” 他并不在意这种事，以为她的愣神是非要眼看着他这么做了。他拿起手机要发消息时，叶穗回神后摆手，阻止他的行为：“别发了。你刚甩了人家小姑娘，就发消息拒绝得这么彻底，谁受得了啊？真是一点也不为女孩细腻的心思着想啊……” 许容与瞥目：“那不发了？” 叶穗：“嗯。” 怕许容与误会，她画蛇添足：“过几天再发。” 许容与笑一声：“……我发不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期待？” 叶穗眼睛一飘，随意道：“因为这算给你意见，帮你忙啊。我也有个事想让你帮忙哟。我们宿舍下周有个聚餐。我本来不打算带男生过去，但是舍友们小心思太多，有点烦。我想邀请你过来，陪我参加那个聚餐，让大家都闭嘴呗。” 许容与：“不。” 叶穗：“……你想想我才帮了你什么！” 许容与淡声：“性质是不一样的。” “明瑜水和我不熟，相亲失败后以后多半也没可能见我。但是同一个学校，我时时有可能碰上学姐学长们。你说是聚餐，那你担心什么舍友的小心思？我猜八成是联姻大会吧。那你把我叫过去是什么意思？想让我假扮男友，等着我未来成为你的男友，误导你的舍友？还是说……” 他弯下腰，漆黑的眼珠一目不错，与面无表情的叶穗对视。刹那间，彼此狼狈的心情若有所察。 叶穗轻笑：“你想多了。我又不喜欢你。就是问一问，你不去也没关系啊。” 她往前走，胸大腰细，许容与不想和她有肢体接触的话，就只能向后退。许容与看出她有点不高兴，伸手拉她：“叶穗……” 叶穗无意般地一挥手，手从他欲抓来的手中脱开。叶穗就这么走了，连理由都懒得敷衍：“我还有事，你自己玩吧。” 秋风瑟瑟，袁静凋零，徒留身后许容与，有些茫然地站着，完全不懂叶穗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叶穗当晚辗转反侧睡不着，打开小台灯。她窝在幽黄光下的被窝中，脸被照得莹莹若玉，多了几分眉目温婉的韵味。她在黑暗中，打开床头的日记本书写—— 第20节 “我在一瞬间洞察我的心事，在我内心深处，想要和他谈恋爱。他是和我不一样的人，谈恋爱一定有趣，充满激情。但我不能因为有趣，就去做坏事。舍友聚餐的事明明和他无关，我却鬼迷心窍想起他。他那么聪明，我才有个意识，他就意识到了错误。他在试探我，那是不应该的。可是我又觉得高兴。 青年湖很冷，他站在湖边说他不喜欢那个女生的时候，我会想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明明知道不对，不应该，不要相信。什么叫情难自禁，什么叫情非得已呢？我一直在寻找爱情，我不知道我爱谁，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可我就是很高兴，就是很高兴。” 叶穗决定避免和许容与多交际，她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想自己要做个不越界的好姑娘。她忍了一星期不去碰手机，为了避免收到许容与的消息，她连手机都没敢开机。叶穗从来没有这么怂的时候，但她真的怕自己太明目张胆。 但是她关机的一星期，许容与居然没主动找她，她每次下楼在宿舍楼下左看右看，从来没看到过许容与等她的身影，这又让她很生气。 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她。 叶穗：“他怎么不来找我——” 和她一起走出二斋的蒋文文斜眼看她。 叶穗改口：“找我——送他哥的情书呢？他对他哥哥的情书这么不用心么？连努力都不努力一把？” 蒋文文疑惑：“不是你把手机关机的么？联系不上你很正常吧？要不我看你还是开机吧，我们平时找你都费劲。你快别折腾了。” 但是真的……叶穗迟疑一下，摇了摇头。 如果开了机，许容与一条短信都没发过，一声问候都没有面对她，那她多尴尬。 所以还是关机着吧。 月末她们宿舍聚餐的时候，文瑶真的把她的男友带来了。不光带来了小男友，小男友还带了自己的朋友。几个男生来这种女生聚会，目标当然非常明确。李晓茹脸都气黑了，因为文瑶男友带来的这几个男生，看到叶穗便眼前一亮，全都来对叶穗献殷勤。 偏偏叶美人意兴阑珊。 对几个男生兴趣不是很大。 她看着几个男生，再看到男生堆中，最帅气的果然是文瑶的男朋友。她紧盯着文瑶男朋友多看了两秒，想到当初和许容与认识时的乌龙，唇角不禁上扬噙笑。 文瑶一看，脸色微变。 文瑶的男友招呼大家用餐，看不下去几个大男生围着叶穗转，便解围道：“你们几个，不要围着叶学姐转了。叶学姐被你们转得头都晕了。学姐，我们点饮料，你要喝什么？” 本是很寻常的一个问话，肉眼可见，文瑶脸上的笑都快笑不出来了。 文瑶都快哭了，哀怨地看着她的男友。男友尴尬一笑，不敢多说，李晓茹又主动和那几个男生说话，可是男生又只看叶穗，李晓茹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只有蒋文文把脸埋下，安静地吃饭，大气不敢出……叶穗揉着额头，不想理会他们的小心思，觉得好没意思。实在太没意思了，她想了半天，还是给自己的手机开了机，打算随便玩把小游戏消磨消磨时间。 手机一开机，看到许容与的名字从通讯录上闪过，叶穗心一跳：他联系她了？ 但是看完内容，叶穗脸就黑了。许容与一共联系了她三次，两次电话，一个微信。微信内容言简意赅：“我这两天做实验，希望你自己想通我是什么意思。” 叶穗：“……” 什么什么意思？鬼知道你什么意思啊？一周前我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你让我想清楚什么啊？ 不理他。 还是玩游戏吧。 全程男生们献殷勤，叶穗专注于自己的游戏。中间文瑶和她男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眼睛红红的；李晓茹出去了一趟，几个男生也出去几次。蒋文文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叶穗沉浸在游戏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玩游戏正尽兴中，手机突然一震，通知栏浮起一则消息。叶穗手一抖，这局直接死了。 她沉着脸打开通知栏，愣一下，发现是许容与发来的消息。 许容与：“出来一下，有话跟你说。” 叶穗扬眉，特别解气地回他：“不好意思，我在聚餐，不知道出去哪里。你自己玩吧。” 过了一会儿，许容与：“……从你的包间出来，左转五十步，我就在走廊通道口等你。” 叶穗惊讶得无以复加。 那边许容与还怕她不同意，忍辱负重、低声下气地又多加一句：“我想参加你们那个聚餐，帮你在你舍友面前刷面子，还有机会么？” 叶穗：“……” ——这是追她追到了这里啊？ 心中百花怒放，万物复苏。 像是一整个春天从梦中苏醒。 包间中观察着叶穗的众人，看她忽然坐直，眉目中扬起了笑。叶穗站起来，吓了他们一跳。而她笑盈盈：“你们玩儿啊，我去接个朋友。” 她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但手握住把柄的时候，想了下，叶穗又摆出一副慢悠悠的姿态，懒懒散散地走了出去。 第25章 一更 时间回溯三小时前。 许容与确实很久没见叶穗了。 他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打过两拨电话后她不理会， 他就没有多费心了。因为他手里还有一个助理工作到了紧要关头，整天几乎和学长一起住在建筑造型实验室中， 不可能为叶穗浪费太多时间。 这周末早上， 许容与和学长一起完成第n版模型， 学长拿着模型去找老师寻求意见，心情很好地给许容与放了假。许容与回到宿舍好好洗了个澡， 睡了一觉， 起来后他铺开二号画板拿起笔，随手开始勾划。 帮学长完成建筑模型的经历让他对这门学科产生了更深入的了解，脑子里若有若无地产生一些灵感，便想要画下来。 几个舍友懒洋洋地爬下床起床时， 才发现几乎天天消失的许容与居然回来了。可惜这位神人，回到宿舍也是学习。少年清瘦的身影如揉在阳光下， 背脊一条线流畅低伏，侧脸沉静， 神色专注。 他是个天生的学者一样的人物， 永不懈怠，永不停留，清醒而从容。满室宁静，只有铅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舍友之一探头探脑看一阵， 在许容与肩上一拍， 心情复杂道：“容与， 人家考研的， 都没有你这每天画的图多吧？虽然我们是要锻炼绘图能力，但是大二就有计算机绘图了，没必要现在练成这样吧？” 许容与随口宽慰他：“别紧张，我自己随便画画，没要求你们跟着我一起。” 舍友哀嚎：“不是，每天看你这样，我们也不好懈怠啊！哪能天天看你学习，我们在打游戏呢？大家都是一个学校一个专业的，你知道你一个人就激励得咱们寝室学习时间是其他宿舍的平均两倍么？天天画图画得老子手都要废了！高考前我也没想过建筑作业这么多啊！” 另一舍友刚睡醒，迷迷糊糊中，一听“作图”，顿时有点小紧张：“怎么了怎么了？老师又布置新作业了？咱们作业不是已经写完了么？” 许容与淡声：“建筑作业哪有做完的时候，交给老师前，图都是需要不停修改的。” 舍友跟着默然垂泪：“不光要改图，交图时还要打印1号彩图……我还没挣钱，为了学习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了。” 舍友们抱团戚戚然。 东大建筑是全国建筑最好的学校之一，这门东大的王牌专业，课比其他学院多，作业比其他学院多。学生们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中，根本没多少休息时间。就连叶穗那样的学渣，看着每天闲晃，实际都天天要抓紧时间赶作业。 更何况许容与呢。 但是天天学习，没有放松的时间，许容与受得了，舍友们受不了啊！ 两位舍友起床洗漱后，回来看到许容与还在作图，他们两个给最后一位出门上自习的舍友打了电话后，一通商量，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到了画板后方。两个舍友手搭在许容与肩上，怂恿他：“许大师，咱别学了，歇歇可以不？一起去ktv放松一下吧。你看这大学都两个月了，咱们宿舍还从来没聚过呢！” 许容与：“不用了吧……” 舍友们：“用的用的，走走走！” 两人拽着许容与出寝室，在学校的建筑图书分馆前和最后一位舍友汇合。四人勾肩搭背，大摇大摆地晃出了学校。他们所在的地域是东大的老校区，校区周围娱乐非常丰富，几人没多花功夫，就找到了一家在学生中口碑非常不错的ktv。包了个中包，这里彻底成为了几个大男生宣泄压力的地方。 “把我的爱带给你……” “许容与，来来来，跟哥合唱一首！” “哥唱的怎么样？不瞒诸位，当年我可是我们高中的‘情歌小王子’，不知有多少迷妹。哥少年不经事，听信了大人的话好好读书不早恋，以为上大学了天上就能掉下个仙女妹妹了。上了大学我才知道，妹的，东大一个偏理工的学校，我哪来的信心觉得它会有很多仙女妹妹！就说我们班，一个女生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抱着麦克风的舍友说到激动处，满脸热泪。 许容与受不了了：“我去洗手间一趟。” 还在场上嗨的舍友幽幽看他一眼：“容与就不一样了，容与刚入校就有叶学姐，当然体会不到我们的心酸。” 许容与没理这几个舍友的幽怨，一言不发，推门出去了。他是个不太能共情的人，很难体会到舍友们想谈恋爱的心情。在他心里，读书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没用。 许容与洗完手，脚下的地板震动，鬼哭狼嚎的歌声八面环绕，周末时间，在ktv最热闹的时候。许容与摇摇头，正要走时，正好学长给他发消息说起模型参赛的事。许容与立在走廊给学长回了一会儿消息，手扶在洗手间门柄上时，听到洗手间门外男女的对话—— 男生：“叶学姐好像挺难打动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还在玩游戏。” 女生：“叶穗嘛，就是难讨好啊。其实我觉得你就很优秀的。说实话哦，你别跟别人说，我不懂她整天在挑剔什么。交过那么多任男朋友，对这个不满意，对那个不喜欢，玩一玩就把人扔了。这不是逗人玩么？就你们男生还前扑后拥，追着她。我要是男的，看她有过那么多前任，我肯定不追她。” 男生尴尬的：“叶学姐很漂亮啊。” 女生立刻更激动了：“你们男生就是这么肤浅，漂亮有什么用？找女朋友不是为了结婚么，结婚后不是要好好过日子么？叶穗这种女的，是能娶回家放心过日子的么？不怕她转头就给你戴绿帽子啊。” 男生：“哎，别这么说叶学姐了。” 女生冷静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情绪太过，放软了语调：“我是为瑶瑶和她男友抱不平啊。瑶瑶平时对叶穗多好啊，叶穗还和瑶瑶的男朋友眉来眼去。你没看刚才瑶瑶都想哭了么？其实我也是为叶穗担心嘛。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她有个男朋友可能会好点。她却对你们都看不上，你们几个都这么优秀了，她还看不上，是要找什么样的啊？” 男生：“我也没那么好……” 女生：“你别谦虚了！叶穗能找到一个优秀的男生就不错了，今天在场的，哪个不比她以前那些只有脸的前男友出色啊？我们担心她，希望她心能够定下来。错过了你这样的，她再找不到更好的了……” 男生不好意思：“真的么？那学姐你说说叶学姐的爱好让我参考参考……” “砰——”两人互动良好时，男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一个高瘦的、眉目隽永的男生走出去。洗手间外走廊边聊天的男女吓了一跳，男的只是看了一眼，没多想；李晓茹却盯着对方被暖光打照的清隽眉眼，心里惊艳一瞬，觉得好像有些眼熟……她这样想的时候，许容与已经与她擦肩，侧头看了他们一眼。 和女生说话的男生个子只有一米七出头，恐怕叶穗穿上高跟鞋，都要比他高。而且相貌普通，脸上坑坑洼洼全是痘坑。这样的男生，在李晓茹眼里是“优秀”，叶穗被认为“不知好歹”。 李晓茹被这样的男生看一眼，心里猛地一动。 许容与客气道：“学姐，有句话想和你说。” 李晓茹：“……？！” 她有些手足无措，第一次被形象这么出众的男生搭讪，脸倏地红了。作为一个工科女生，舍友又是叶穗这种级别的，李晓茹基本没机会得到这种男生的青睐。头晕乎乎的，李晓茹心脏狂跳，一时间竟没有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生眼熟。听对方叫自己“学姐”，她刻意地低头小声：“你要说什么？” 许容与：“下次说人坏话的时候，希望学姐注意一下音量。又不是在做什么好事，摆出理直气壮的样子，就没必要了吧？” 李晓茹脸煞白，颤抖道：“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我和同学说话，关你什么事？” 旁边男生看架势不好，便拦道：“算了算了……” 李晓茹：“算什么算？你没听他怎么说话的？一个男生你这么和女生说话，有没有礼貌……” 许容与慢声：“应该挺有礼貌的吧？我又没有打女生。比起你在背后诋毁自己的舍友，我建议你声音小一点，多礼貌啊。” 李晓茹：“你知道什么！我哪有说舍友坏话？我只是实话实说，这关你什么事？” 许容与莞尔。 他只穿着一件宽松的圆领白衬衫，手散散地插在休闲裤口袋里。他漫不经心地望李晓茹一眼，眼中流光悠悠转动，惊魂动魄。他长相这么出众，李晓茹恼羞成怒时，心跳都不自主地加快。而就是这样的男生，居然当着她的面说：“原来你在夸你舍友啊？那我误会了。” 李晓茹脸色稍缓。 却见许容与俯眼，轻声：“虽然这么说很自大，但我是我们市的理科状元，九年义务教育我只读了六年，高中时得过不少国家级大赛奖。当然本来可以保送，但我还是想考一下。现在因为今年才大一，我还没有太多论文奖项刷成绩。提以前的事怪没意思的，但以我的水平，不知道在学姐你眼里，我算不算草包？追女生有优势不？” 被他垂目凝视，他目光深情专注，女生哪能抵抗得了？ 今天她们宿舍聚餐请来的男生，没有一个比得上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如果这样的男生追她…… 第21节 李晓茹有些懵，又有些下不来面子，还有些得意。她捋一下耳畔短发，骄傲道：“你？勉勉强强算优秀吧。但是我可没有那么好追。” 许容与唇再翘一下。 他温和道：“不追你，我哪会追一个背后说舍友坏话还理直气壮跳得比谁都高的八卦女生呢。这位学姐不如给我一下你那位舍友的电话？我倒想追追她啊。” 李晓茹：“你——” 旁边男生紧张的：“算了算了，学姐我们快走吧……” 李晓茹顿时对这个男生非常鄙视，一个明显看上去比他们小的学弟嘴这么毒，欺负到面前了，他还想着和气生财。李晓茹脸青青白白，第一次被一个自己惊艳的男生劈头盖脸说这么一顿，羞愤难忍，眼圈都气红了。 如果叶穗在，会很同情地告诉自己这位舍友：不要和许容与比嘴毒。这人说话的调调就没好过。 但是李晓茹气火上头，她既没有认出许容与，又气愤自己被男生当面羞辱。她气怒无比，噼里啪啦地把叶穗手机号报了出去，冷笑：“对，我在你眼中这么差劲，你以为你就能约到叶穗么？叶穗就是不好说话，她也不可能和一个刚见面的人约会，我没说错啊！你今天能约到叶穗，我叫你爸爸。” 许容与：“……” 他微微一笑。 他说：“这可是你说的。” 他心里还有点犹豫，怕叶穗没有开机。在李晓茹报电话号码的时候，他试探地给叶穗发了两条消息，没想到她居然秒回。许容与了然，在叶穗推开小包的门时，他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叶学姐是么？学姐可能不认识我……” 叶穗：“……许容与你没事吧？你居然叫我‘叶学姐’？你这么礼貌的么，别吓我啊。” 许容与不为所动，仍然继续：“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容与，是今年建筑系甲班大一新生。” 叶穗：“……” 她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仔细看下，确实是许容与的号没错啊。她疑问的：“你抽什么风啊，我当然知道你是许容与啊。” 许容与：“我非常仰慕学姐，想认识一下学姐。” 叶穗：“……” 她这时转个弯，看到了走廊尽头的许容与，旁边还有李晓茹和今天来聚餐的一个男生。许容与侧头，看到了叶穗。李晓茹也看到了，脸顿时难看。许容与抬手打个招呼：“我可以加入学姐你们的聚餐么？” 叶穗：“……当然可以啊。我不是和你……” 话没说完，许容与目光与她一交错，她顿时若有所觉，闭了嘴。她想了下，走到许容与身边。许容与对她微微笑，挽起她的手。叶穗有点闹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便没有躲。谁知道许容与转而面向眼中赤红的李晓茹：“叫爸爸。” 李晓茹：“……” 被欺负得要崩溃了。 第26章 二更 ——叫爸爸。 而李晓茹眼中布满红血丝， 满满委屈之情，怎么叫得出来。 狭窄的走廊， 偏日风的装潢，曲调拐去十八弯的歌声。走廊两边各一男一女，将道路站得满满的。叶穗出个包间也穿得煞有其事，李晓茹眼尖地发现， 刚才在包间里叶穗一个人翘着长腿玩手机游戏时，她只随便套着一件针织衫， 长发也扎着。结果现在出了门，站在许容与身边的叶穗， 长发披肩， 收腰风衣，小脚裤加细跟鞋， 还涂了口红化了眼妆。 叶穗的美貌度在光线暧。昧的灯光下， 加倍效果乘以十， 让李晓茹身边的男生都看得眼直了—— 这个心机女，本来就漂亮， 出个包间为什么还要化妆？ 李晓茹看得更生气了。 而叶穗眨眨眼， 看看李晓茹那边，再看看许容与，搞不清楚状况地她婉婉轻笑， 手招了招：“几位， 什么情况呀， 有人解说一下么？” 李晓茹心惊了一下， 收起自己眼中的泪意。她不能和叶穗撕破脸，以今晚的情况，男生们肯定向着叶穗，没人支持自己。舍友里，蒋文文肯定向着叶穗，文瑶那么善良估计是两头帮劝，而叶穗本人，也不是好惹的。 有了主意后，李晓茹眼中泪光又闪了出来，她非常委屈地走向叶穗。叶穗脸上带笑，人却往后面客气地退了一步，退得离许容与更近了。李晓茹只好停下步，非常难过地和叶穗抱怨：“就你身边那个人啊。我和学弟在外面讨论下你难追，学弟向我讨教怎么追你，我就说了下，谁知道你旁边那个人过来就说我‘八婆’。他还非常不屑地说他能第一次见你就能让你答应约会。我当然说你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啦。他就说如果他能做到，我要叫他爸爸。” 李晓茹抱怨：“穗儿，你怎么能答应他参加我们的聚会呢？我们又不认识他啊。” 她说完非常心虚，快速瞥了许容与一眼。 许容与面无表情，他好似完全不意外李晓茹的“倒打一耙”。他轻飘飘地看眼李晓茹，非常不将她当回事，李晓茹旁边的男生都被这一眼看得分外脸红、不安，李晓茹自然躲开目光，也不敢回看。 叶穗饶有趣味问：“真的是这样么？” 李晓茹急急忙忙：“穗儿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叶穗：“可是以我对这位学弟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不可能要跟我约会啊。” 叶穗眯眼：“李晓茹，你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了，怕人家跟我告状？” 李晓茹忙要开口说没有，叶穗却看向她旁边的男生：“张军是吧？李晓茹她说我什么……” 李晓茹面孔涨红，不等叶穗把话说完，就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词：“……爸爸！” 许容与挑眉。 张军震惊：“……” 叶穗非常肯定地：“……你果然说我坏话了吧？” 李晓茹脸涨红，窘迫难过，眼泪这会儿是真的被逼出来了。她一言不发，狠狠瞪一眼闲然而站的许容与，快步走上前，与他们几个人擦肩，红着眼圈向包间跑去了。张军左右为难，想了想，还是去追李晓茹了…… 走廊里就剩下许容与和叶穗两人。 二人对视。 叶穗笑盈盈：“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许学弟替我出了头。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包间呢？” 许容与淡声：“你那个学弟眼睛往那里瞥过好几次，我傻了才会不知道。不过你那个舍友不是省油灯，你小心点。” 叶穗耸肩：“她就是八卦，嘴碎，喜欢跟风，但其实自己没主见，胆子小得要命。不说到我跟前我都当不知道啦。管她呢。” 许容与不敢苟同她的行事风格，呵呵她一句：“你迟早被你这副无所谓的脾气害死。” 叶穗立刻反击回去：“你迟早因为你这说话的调调被人打死。” 二人冷目而望，目光若有火星，在半空中交锋，针锋相对，寸土不让。但冷冷盯着对方半天，叶穗忽然莞尔笑起。她哎一声：“容与嗳……” 声调缠缠绕绕，婉转动情。 许容与站姿从头到尾不变，此时他垂下了眼，眼睫成帘，挡住眼底万般汹涌波澜。但当他被姑娘勾勾搭搭地喊一声“容与”时，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指尖，缓缓的，不被人知的，渗出了一滴汗。 汗意越来越多。 许容与冷冷的：“别矫情，别叫我‘容与’。” 叶穗眼波流光，非常好说话：“那好吧，许容与，之前说过的话也算数，既然来了，过来帮我撑场子吧。知道许学弟是非常厉害的人，希望你真的能帮我撑起场子。起码别让包间那些男生烦我了。我虽然前男友多，但我真的不是，谁想和我谈恋爱都可以。” “希望学弟把这个要求，拔高再拔高。” 非常戏剧化的，许容与和叶穗先去了许容与舍友那边的小包间。三个男生正站在沙发上，一起抱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叶穗推开门的时候，几个大男孩被自己的歌感动得泪眼汪汪，结果一抬头，看到推门进来的叶穗。三个男生一下子慌张，懵懵地看叶穗问他们要不要和她们宿舍的聚会合并一下。都是一个学校的，为什么不一起玩呢？ 三个男生背着叶穗，跟叶穗身后那一身清冷气质的男生挤眉弄眼，兴奋地用眼神夸许容与：容与，干得好！虽然泡到我们学院最漂亮的学姐让人觉得不爽，但是他不光追到叶学姐，还没有忘记他那三个单身的舍友，为他们争取到了叶学姐的舍友们的福利。许容与真够仗义的！ 许容与懒得理他们的脑补。 两个小包合并一个大包，单纯是为了省钱，省精力。 毕竟要帮叶穗唱戏，还要和舍友们交际，他和叶穗的八卦本来就传得真真假假，再“真真假假”一些，也无妨。 而李晓茹还在自己的包间黑着脸，那个叫张军的男生不知道怎么说在外面和叶穗发生的不愉快。蒋文文不冷不热地安抚了两句，就没了下文。还是文瑶温柔，坐在李晓茹身边柔声细语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问她要不要帮忙。李晓茹非常感动，被文瑶劝得眼中快掉眼泪时，包间门被推开，先是三个陌生的男生热情地进来了。 三个男生：“学长学姐们好！我们宿舍也在这里打算通宵，叶学姐邀请我们过来的。” 蒋文文奇怪：“你们是？叶穗人呢？” 三个男生连忙让开路：“这里这里。” 包间里唱歌的、嗑瓜子的、吃水果的、玩转盘的、掉眼泪的男生女生们全都停了下来，向门口看去。就像是电视剧里安排好的那样，主角登场总是金光闪闪。恰时一首歌结束，下一首歌还没开始，包间静谧无比。照在墙上如星光招摇的灯光下，叶穗和许容与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无限灯海，满室星光，如春水河川般袭向二人—— 穿着风衣的纤瘦高挑的美女。 和穿双排银扣黑色大衣的清冷男生。 二人一道抬目，看向屋中人。 女生眉目慑人。 男生尔雅卓群。 众人目光齐齐从上向下，看到叶穗挽着许容与的手臂。叶穗大方地跟屋中人介绍：“大家好，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藏了很久的、你们一直好奇的许学弟。学弟他们在隔壁唱歌，我就叫来和我们一起玩了。” 屋中静谧，新一轮音乐声响起，但是男生女生们，没有一个人开口。 李晓茹傻眼。 文瑶疑惑。 文瑶的男友有些冷代，其他男生们警惕地看着这个帅气男生。 蒋文文失声叫道：“许容与！” 李晓茹脸色瞬间白了，转向蒋文文：“你说什么？他就是许容与？那刚才在外面他说他不认识……” 李晓茹忽然闭嘴，许容与慢悠悠看向她：“我说什么了，这位学姐？” 文瑶和众人是一伙，叶穗和许容与是一伙，都看向她。她脸色青青白白地变，好歹是高材生，好歹是真才实学考上东大的，到这会儿，她如何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被许容与耍了？他明明认识叶穗，还装不认识，故意激她让她喊“爸爸”。 ……她还真的被唬住了。 李晓茹从未如此难堪，她坐立不安，把身子往后缩。尴尬的，多想逃离这里。她心有余悸地看着许容与，心情复杂：难怪觉得眼熟。原来她见过他。他就是叶穗的那个许容与。本来以为许容与不过是个学弟，但是没想到许容与是这样的人—— 难怪和叶穗这种女人认识了两个月，还没被叶穗甩掉，还能从叶穗口中时不时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李晓茹不开口了，叶穗便笑眯眯招呼大家：“大家愣着干嘛，一起玩啊？容与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家不要欺负他哦。” 但是许容与到底和叶穗是什么关系呢？ 李晓茹私下信誓旦旦和文瑶发誓，说那对狗男女肯定是在谈恋爱。蒋文文却不确定，说两人顶多是暧。昧期。文瑶又很茫然，因为她记得许容与的哥哥，许奕不是叶穗的前男友么？而其他男生，看到叶穗方才对他们那么冷淡，现在挽着许容与进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放过许容与。 两拨人打算一起玩，他们找了服务员，直接退了小包，把包间升级成了大包。大包宽敞很多，还贴心地给他们配了一个小型吧台。换了新房间后，男生们当即围着许容与，不怀好意，想杀杀他的锐气：“许学弟能玩牌么？” 许容与莞尔。 他的三个舍友还没来得及阻拦大家和这个算牌怪物玩游戏，就听许容与自谦的：“一般。” 叶穗笑盈盈：“我不玩，我在旁边给你们看牌。” 说是看牌，脱了大衣后，她直接坐在许容与身边，手托腮帮，看男生修长的手从牌桌上拿起一张牌。接着，五分钟后，她眨眼，轻轻的：“哇！” 从玩牌，到转盘，到大冒险，到狼人杀……各种游戏，许容与一一上桌。 对方被杀得一一倒地。 第22节 然后又一一坚强地爬起来：“我不信邪了今天！许容与，再来！” 许容与思维缜密，从容淡定，哪怕一开始拿到烂牌，他大多数时候也能绝地反杀，少数时候靠着一手烂牌把人拖下水，将时间拉长得让人痛不欲生。他像个怪物一样，在三个舍友“我就说吧不能和他玩”的唏嘘眼神中，不断反杀。 众人纷纷害怕：“不能让他玩了，这么玩下去就没意思了。” 蒋文文推叶穗：“穗穗上！穗穗和许容与一组，我倒看看看许容与和穗穗是不是真的所向披靡。” 叶穗：“哈哈哈。” 她运气不太好，人又懒，玩游戏只图开心自己，大部分时候，她并不能从游戏中体会到快乐。但是许容与在一边那么厉害的样子，看得她心痒痒，她欣然上桌，牌桌游戏进行一半，她抽空转头，心急于许容与不怎么理她，她冲许容与说悄悄话：“容与，我配合你哦。” 许容与耳尖一痒，侧了头，躲开她的唇，淡淡的：“……我们没那么熟，别叫我‘容与’。” 叶穗挑眉，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嗔怪一样。 他别开目光—— 蒋文文立刻大叫：“他输了！哈，许容与他输了！我就知道穗穗是个猪队友，果然把许容与连累得输了！” 男生们兴奋地甩牌大笑：“哈哈哈，终于输了！” 许容与：“……” 叶穗：“……” 叶穗干笑一声，往后退：“你看我干什么？就是输一局而已，你这人好胜心也太强了吧。” 许容与沉着脸没说话。 他要怎么说呢—— 怪你过分美丽，让我走神么？ 这一晚，是非常迷幻的一晚，后半夜更像是做梦一样。很久以后，许容与会承认，后半夜那像梦游一样的故事，才是他感情无法控制的最开始。 而此时，众人刚刚度过前半夜。 十二点到，他们集体选择通宵，不回学校。一屋子人开始拼酒唱歌，后半夜刚刚打开序幕。 第27章 一群学生兴致高昂， 立志要在ktv通宵达旦。他们在包间唱歌、玩游戏，哪怕其中几人关系比较微妙， 但玩起来的时候，这点不愉快并不能影响整体氛围。到后期，连李晓茹都敢坐在许容与对面，和许容与玩真心话游戏。 这群学生叫来了一箱啤酒， 在这里没有老师管，学生们都觉得自己最了不起， 连未成年的许容与，都被几个学长整蛊般的灌了几瓶酒。许容与从来没和这么多陌生男女一起疯过， 他喝了酒后头便有些晕， 倒坐在了高脚凳上。 隐约的，一个漂亮女生过来搂住他手臂， 她的胸隔着针织衫， 柔软如雪蓬蓬， 擦过他的手肘。许容与勉强地睁开眼，看到这个女生辛苦地把他往沙发上扶。女生笑着：“可怜哦， 还是个乖孩子的容与， 这么容易就倒了？” 许容与伸手，模模糊糊的，他好似握住她的手， 好似将整个人埋到了她怀里。他不知道自己喉咙沙哑， 有没有说出话来：“叶穗……” 因为她匆匆丢下他， 反身回去人群中。她不知道他的难受， 她都没理他。 她没理他，他埋在沙发中，突然感受到一股切肤的针刺般的难受。 好似被抛弃一般。 浑身冰得刺骨难忍。 为什么不理他？ 就像是那年冬天，他妈妈领他第一次登门拜访许家。那时候的许容与远不像现在这么安静，从容。那时的许容与和所有的初中小屁孩一样自视甚高，且他是真正的天才，曲高和寡，他都不屑于和妈妈一起牵着手。 他妈妈一路沉默，带他坐公交，转地铁，离北京的繁华地段越来越近。她脸贴在霜冻的玻璃窗上，之后很多年，许容与都清楚记得她那张沧桑、疲惫的面孔。他妈妈是美丽的，那年冬天，她的精神状况却非常差。 快到许家了，他妈妈才回头，温柔地和他说：“容与，到许伯伯家要有礼貌，向许伯伯倪阿姨问好。还有一个哥哥，不要和哥哥抢东西，要让着哥哥，知道么？” 容与瞥他妈妈一眼，懒懒的，没吭气。他眼神里写着“别说废话了”。他妈妈眼中泛着泪花，摸摸他的发，心想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容得下她这个臭屁骄傲的儿子。 容与在许家见到了许志国夫妻，他们的独子许奕因为上学没回家。容与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玩着魔方，听到许志国夫妻说起自己的儿子，头疼儿子的功课，他妈妈就立刻殷勤的：“容与功课好，可以让容与和许奕一起读书。” 容与抬眼，清晰地看到倪薇精致妆容下，那个客套而不屑、敷衍而不耐的笑：“那真是太好了。” 那一刻，容与浑身冰凉，感受到了这位阿姨对他妈妈的厌恶和轻蔑。他妈妈明显也感觉到了，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唇颤颤动两下，她尴尬地不停摸头发，却不知道说什么。 许志国戴着眼镜，坐在自己精明强势的妻子身边，和妻子不同，他一派斯文儒雅。大约是领导做久了，许志国说话时慢吞吞，温和的：“那让容与先住下来吧，当成自己家，别介意。” 那是容与第一次踏进许家大门。 之后就没离开过。 他妈妈将他丢给了许家，只说家里事多，她照顾不来小孩，让许家帮照顾一段时间。但是两个月后，他妈妈在家里开煤气自杀。他妈妈的病历单上，说她有严重的自虐倾向的抑郁症。 那晚，许奕陪着这个弟弟说话，后半夜家里所有人都睡着了，小容与大概是渴了，他模模糊糊地爬下床出了卧室，想去厨房找水喝。他路过许志国和倪薇的卧室时，看到卧房门轻闭，门中却亮着灯。 许志国和倪薇还没有睡，两人在讨论什么。 小容与站在门口，听到倪薇语气激烈而强硬：“收养他？以后他跟许奕一起分我们的家产？我一辈子打拼的财产不能全留给我儿子，还得分给一个狼崽子一半？许志国，你对得起我么？” 许志国：“哎，他妈妈都过世了……你以后别在儿子面前这么说。” 门轻微“吱呀”一声。 这对夫妻扭头，一起看到了站在卧室门口的小孩子。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还没有发育，个子小萝卜头一样，他眼睛漆黑，肤色雪白，文秀漂亮得像瓷娃娃一般。他的长睫毛刷子一般轻颤，乌黑湿润的眼睛清亮如雨，看着许志国和倪薇。 倪薇面皮一僵，没想到容与站在这里，听到了一切。她勉强让自己态度和缓下去，温柔地蹲到他面前：“怎么还不睡？” 容与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身后一派寂静。 次年，容与彻底抛弃曾经的家庭，他改了名，从容与变成了“许容与”。 他要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倪薇，而是许家这个大家族，千千万万个接受不了他的长辈。倪薇还会掩饰下她的情绪，更多的许家人，以为小孩子听不懂什么，直接在他面前讨论—— “为什么要收养这个孩子？” “他爸妈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是很可怜，但为什么不去孤儿院？可怜的孩子那么多，你们夫妻两个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一个麻烦？” 那时许志国和倪薇已经统一战线，要收养这个孩子。容与垂着眼，被哥哥牵着手，漠然地跟在他们身后。许奕扮鬼脸逗这个新弟弟开心，他倒是很快乐，因为他确实想要个弟弟或妹妹，许奕压根没有大人那些烦恼。 容与扯嘴角，僵硬地、敷衍地装作被这个哥哥逗笑。实际他心里很鄙夷，很烦许奕——这个人，跟个二傻子似的。 笑？ 笑个屁。 以为谁都能像他一样笑得出来？ 所以他不喜欢被人叫“容与”。那是他的本名，他本姓容，名与。 叫他“容与”，好像和他多亲近一样。 最后却还是抛弃他，不理会他，将他置身豺狼虎豹群中，艰难求生。 迷迷糊糊中，许容与睁开眼，只听到包间中的轻音乐，却不再听到有人扯着大嗓门唱歌。他头昏昏，想坐直的时候发现，腰上被压着一条腿，那将腿搭在他腰上睡得打呼噜的学长，许容与一晚上都没记住这是谁。 他迷惘的，看到包间里的学生们睡得东倒西歪，姿势各异。文瑶窝在她男友怀里睡得香甜，蒋文文趴在茶几上睡，李晓茹直接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睡。包间开着空调，其他男生们呼呼大睡，呼噜声此起彼伏。 但许容与看到一个纤瘦的背影。 叶穗没有睡。 她还坐在小吧台前，晃着二郎腿，自己给自己斟一杯白开水喝。她散着发坐在暗光角落里，眯着眼享受这独处时光，长腿雪肤，她性感得让人犯罪。 叶穗喝完了水，环视包间一圈。许容与将手盖在脸上，从五指间的缝隙向外看。他看到叶穗跳下高脚凳，弯下腰挑挑拣拣，把她的风衣披上了身。她撩了一把长发，推开门向外走去。 像是做梦一样。 她出去后很久没回来，许容与担心她的安危，也艰难地将学长搭在自己身上的腿挪开，他穿上自己的大衣，头重脚轻地走了出去。整个世界都像在眼前旋转，都那么不真切，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观望。迷迷离离的，许容与没有在穿梭的走廊间找到叶穗，他自己都无意识地出了ktv，竟然看到叶穗靠着落地玻璃，站在ktv门外，点燃一根烟在抽。 细细缕缕，白烟从她指间绕出，她的侧脸映在玻璃冰霜上，漠然无情，透着慵懒随意。 和平时喜欢笑喜欢玩的叶学姐，差距还是蛮大的。 许容与想自己大概是在做梦，梦里的叶穗竟然在抽烟。 叶穗打了通电话后，知道她妈妈把钱放回去后，就在今天结婚。凌晨时分，万籁俱寂，她远离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同学们，站在寒冷的秋末街头。再过几个小时，叶一梦就要有新的老公了。 大概生气叶穗不给钱，叶一梦结婚压根没打算再通知自己这个女儿一声。 爸爸过世了五六年，她就结了三次婚。这女人那么无情，却真的对男人有吸引力啊。可是叶一梦也不是故意这样，她不结婚，就活不下去。她需要男人养她，需要有人爱她—— 那么叶穗也会这样么？ 叶穗嗤笑一声，回头，看到门内的许容与。二人目光对上，许容与推门出来了，站在她身边。叶穗停顿一下，将指间的烟递过去：“抽一口么？” 许容与摇摇头：“我不抽烟。” 叶穗愣一下后，讪讪地熄灭了自己指间的烟。她爱怜地侧头看着他，伸手摸他的头：“我们容与真是乖孩子啊……” 许容与躲开她摸来的手，往旁边站远点。他既不喜欢被女生摸头，也不喜欢被叫“容与”。叶穗挑衅一般，让他心里厌恶无比。但他头脑昏沉沉，讥嘲的话到了口边，还没说出来，他的手，先被叶穗握住了。 许容与轻微一颤，抬起眼皮，望向她。 叶穗握住他的手，指尖扣在他手掌心。她笑盈盈：“来，容与，我带你去玩个刺激的。” 被蛊惑一样，失去自己的意志一样。 当她不容置疑地牵住他的手时，他真的跟她走了。许容与想他是没有灵魂的，是没有想法的，她轻轻诱惑他一下，他就和她走了。也许他本性里也向往这一切，但他循规蹈矩，他不能反抗家庭对他的要求，他只在被人诱惑时，才会向外踏一步。 叶穗对东大老校区这片非常熟悉。 她带他去了24小时营业的电玩城，在跳舞机前甩臂扭腰，蹦蹦跳跳。又和许容与一起趴在玻璃前，紧张地在推币机前喊“加油”，失败了就跺脚。两个人坐在模拟器中，戴上眼镜玩vr游戏，刺激又激烈。他们还赛车，还打保龄球。 叶穗再带着许容与从电玩城的后门出去，在巷子里敲开了一家许容与从不知道的“diy手工坊”的门。老板在和客人一起打牌，出来时带出一身烟味，背后客人的叫吼声充满市井气。叶穗扫了码后，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她就把懵然的学弟拉了进去，教他玩手工。 做模型，做杯子。 叶穗转个头自言自语的功夫，回头就看到许容与用泥巴堆出了一座桥。构架非常完整的一座桥，正是叶穗现在才学到的课程。 叶穗愣一下，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夸他厉害。叶穗凑到他跟前，赞叹道：“要不你帮我写作业吧？我们老师要求小组建一个体育场模型，我的部分还没完成。” 许容与傲然：“看我高兴不高兴吧。” 被叶穗瞪了一眼。她疑惑地来摸他的脸，被他后退躲闪：“喝了酒怎么脾气更大了呢？看来你真是从头到尾不可爱啊。” 出了手工坊，已经凌晨三四点。街巷宁静，白霜落地。叶穗和许容与站在马路上，冷得缩着肩发抖。许容与耷拉着眼皮，看叶穗迷茫四顾，她牵着他的手，却好似已经想不起来回去的路怎么走了。 许容与鄙夷地盯着她。 叶穗扭头看来，他当即移开目光。然而目光对上的，是一家不打烊的面馆中放着的电视机。面馆关着门，看不到营业的老板员工在哪里，电视机倒是激昂无比地播放着一段韩国女团的舞。 第23节 音乐声听不到，但是分明看到电视上漂亮姑娘们肆意的舞，扭动的腰肢，笔直的长腿，撩起的长发，魅惑的双眼。她们穿得清凉，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诠释“性感”。 叶穗站在他肩边，认真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半天，惊奇无比：“你喜欢看这个？” 她嗤笑：“男人啊，原来都一样。” 许容与被说得面孔涨红，尴尬地移开眼，想辩驳说不是这样的。却是叶穗手搭在他臂上，学着电视里的女团团员撩一下发，回头对他眨眼。她语气微妙的：“要不要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啊？我的身材差到哪里去了么？这样的舞，我也会跳啊。” “来，容与，搭把手。” 她手搭在他手臂上，将他当做一个木头、一个工具，用来借力。电视上的女团舞她看了一遍，就学成了七八分。绕着年少的男生舞动腰肢，疯狂而潇洒地踩着节奏激烈的舞步，一边跳，一边对他勾着眼笑。 她穿着高跟鞋不灵活，跳到最后一个舞步时又太过得意忘形，脚一崴向下摔。她“哎呀”惨叫一声，腰间伸来一只手，把她捞了回去。她狼狈地身子一欠，控制不住力的惯性，被许容与抱入了怀里。 脸贴在了他胸口。 叶穗慢慢抬眼，与低下头的许容与静静对视。 呼出的白汽交织在寒冷的深更半夜中。 他们在深更半夜的街头拥抱。 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只有几寸，唇与唇的距离也只有几寸，心脏贴着心脏的距离，比那些都要近。 他的大衣裹着她，她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气息，如冬阳。 他拥抱着肩膀纤瘦的女生，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如拥抱芳草般。 静静拥抱。 一言未发。 呼吸与呼吸缠绕，想要近一步，却又退一步。若远若近，若有若无，慢慢的，灵魂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打雷一样的心跳声，僵硬的手臂与炽烈的感情。那都不能放弃。 整个晚上都混混沌沌，像是做了一个梦。 怎么回去的ktv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说什么不清楚。许容与再一次躺到ktv包间里的沙发上时，满脑子都是叶穗带他偷偷溜出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带他做这个，带他玩那个，还围着他跳舞。 活泼灵动，风情肆意。 周末玩了通宵。幸好周一早上没课。舍友们回到宿舍睡了半天，睡醒时，拉着厚窗帘的寝舍内光线暗暗。本以为许容与肯定去设计教室了，谁想到下了床铺，舍友喝个水，转身冷不丁看到许容与拢着大衣，坐在黑暗的书桌角落里，默然无语。 舍友：“嚯！一个声儿也不出，你吓我一跳。” 许容与没吭气。 下来喝水的舍友：“大神，你也累了啊？没去学习？哎你休息怎么不睡觉呢？你一个人坐这里多久了？你不困啊？你在想什么呢？” 许容与心说他已经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三个小时了，他不困，他在想叶穗—— “分明是不应该的，分明是抗拒的。但是那梦游一样的经历太美好，让我流连忘返。我变得大胆，疯狂，变得不像我自己。我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笑，我想一直这么看下去。 这个梦真好，不管它是真的假的，它都真美。不管是谁在做这个梦，它都无与伦比。我的情感在抗拒它，可是我的情感也控制不住靠近。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浑浑噩噩的，已经深陷其中。我应该觉得羞愧，觉得对不起。可是我又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舍友在许容与面前挥挥手，打个响指：“容与，想什么呢？不会吧，通个宵把你通傻了？” 许容与终于回了神。 他开口说话，嗓子沙哑：“帮我一个忙吧。” 舍友：“你感冒了啊？” 许容与疲惫地摇摇头，拉开抽屉，取出几封信纸。这都是他哥哥写给叶穗的情书，一直放在他这里，他哥哥心大得让他无话可说。许容与揉着疼痛的额头，哑着声：“这几封信都是给叶学姐的。你帮我一起送给她吧。学长的比赛到了最后一步，我准备跟着学长加工通宵，没时间送信了。” 舍友一震：“什么意思？这是情书么？许容与，你一下子给叶学姐这么多封情书，这什么怪操作？” 许容与闭上眼，没吭气了。 答应了许容与，当天下午，这位舍友等到叶穗下课，忐忑不安地把情书全都交给了叶穗。 叶穗翻个漂亮的白眼，冷笑一声，接过他的信。她快速扫了一眼，全是许奕滞留的信。 舍友不安的：“学姐，那个容与他……” 叶穗：“不用解释，他就是个胆小鬼，又退缩了呗。” 她心知肚明许容与因为什么原因不敢见她，她有点生气，又烦躁。将兜帽一戴，叶穗走了，她还要监督马拉松协会成员的训练，哪有功夫关心许容与的情绪？ 他要是再打算来个“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那就不要见面了呗。 过了几天，十一月上旬的高校马拉松比赛开始，叶穗跟着东大“马拉松协会”的成员们一起坐上高铁，前往北京参赛。学生们坐了半个车厢，叶穗选了个靠窗位置，一上车就从包里掏出眼罩，准备睡半个小时，直接睡到北京。协会会长杨浩拿着名单点名，积极地鼓励大家振作起来，好好比赛。叶穗在翻自己的书包，将杨浩的声音当催眠曲。 忽然听到杨浩声音高了一个分贝，分外意外又惊喜的：“孟老师，你怎么也在这趟车上啊？老师你去北京出差么？” 杨浩高声：“叶穗！你们孟老师在这里！” 叶穗一个激灵，慌张转身立正。杨浩说的“你们孟老师”，让叶穗一下子想起给她上“建筑设计”的孟老师。孟老师天天在课上摧残她，给她留下了深刻阴影。叶穗硬着头皮看去，眼皮直抽，看到居然真的是他们建筑学院的孟老师—— 不光孟老师在，孟老师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另一个认识的男生。 认识的那个男生，默默地。 是许容与。 他眼皮轻轻一跳，分明也蛮意外在高铁上碰到叶穗。 孟老师已经笑呵呵地说了原因：“带两个学生去北京参加一个高校建筑模型的决赛，你们这是？” 杨浩连忙说自己这边也是去北京，杨浩不愧是会长，当即招呼着跟人换座，帮孟老师几个人调个好座位。杨浩真是多事，想着自己这边唯一一个建筑学院的，就是叶穗。他读错了叶穗给他的眼神暗示，回头宽慰地对叶穗一笑：放心，哥一定把最帅的男生分到你旁边坐。 许容与面无表情地被杨浩拉到了叶穗旁边的座位上。 大家都很满意：“互相照应嘛。” 许容与在叶穗身边站半天，没动。他问：“要我把你的包放上去么？” 叶穗假笑一声：“谢谢哦。” 他放完包回来，又站在她面前，不动。 叶穗疑惑地坐在座位上，挑衅般地仰头看他。她态度非常不耐烦：又打扰我干什么？懂不懂尊重学姐？ 许容与平静的：“请你站起来，我的座位在你里面。” 叶穗：“……” 丢人般地站起来，给他让座。 后方一排笑声，孟老师：“小年轻坐一起，就是有情趣啊。” 杨浩配合的：“是啊是啊。” 第28章 一段漫长的火车旅途， 中途无法下车，窗外是一浪浪金黄的麦田，或者是秋收过后干枯漫长的荒草。男生和女生坐在靠近阳光的车窗边， 车内音乐舒缓宁静， 后方老师和学生小声地讨论着。渐渐的，女生困乏，头一点一点地向下埋。最后女生将头靠在男生的肩膀上， 她这么睡过去， 阳光落在她脸上。幸福而温馨。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现实中，隔着一个人，叶穗盯着车窗外从眼前飞速掠去的银杏叶， 车窗上倒映出她旁边那个男生专心致志捧着一本书看的侧脸，她心里颇有些愤愤不平。这趟去北京的高铁不过半小时， 她就是睡神，也不可能在半小时里睡得着， 像电影中女生那样把头靠在许容与肩上。而且许容与从入座后，就变戏法般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书，在认真地看书。 明明是左右座，他们两个却像是属于不同次元似的。 叶穗满脑子浪漫温馨的电影爱情片段。 许容与满脑子的“我要好好学习”。 许容与看书中途， 思考书上一段话， 他在思考时， 心不在焉地从兜里摸出一块口香糖， 放到了嘴里咀嚼。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用怨念的目光瞪他， 许容与侧头， 目光对上自己的隔壁座，叶穗。 叶穗幽幽道：“口香糖好吃么？” 许容与：“……” 他淡淡道：“我没有了，兜里就那么一块，你饿的话忍一忍，马上就到站了。” 毕竟半小时的路程，慢也慢不到哪里去。 叶穗被说得窒住，呵一声：“我是问你抢东西吃的意思么？我只是寻个理由说话吧？” 许容与放下书，低声：“声音不要这么大。你想说什么？” 被嫌弃嗓门大的叶穗气死了：“现在不想说了。” 她戴上她的眼罩，往小桌板上一伏，整个人缩入自己的安全圈，不理许容与了。而许容与刚放下书，刚打断自己的思路，刚准备和她好好谈谈两人之间的问题，叶穗就抛弃他了。 许容与：“……” 叶穗想睡也睡不成，没过多久就到了站。一众学生呼啦啦地下了车，刚到车站，协会这些学生还没和来北京参加建筑模型大赛的几个人分开。杨浩不愧是能歌善舞的协会会长，正在积极和孟老师一行人打好关系，众人还在车站，杨浩很努力地劝说孟老师他们跟自己这边住一个酒店。 叶穗这样的路人就打着哈欠，无聊地跟在杨浩后面，会长走哪里她这样的小喽啰跟到哪里。 叶穗眼尖地看到孟老师和杨浩推辞时，许容与和他旁边的学长说了句话，许容与就离开了他们这个团队，不知道去哪里了。 而过了一会儿，杨浩还是遗憾地没有说服孟老师，孟老师以“订的酒店离比赛现场近”这个完美理由，推辞掉了杨浩的盛情。孟老师一行人要走时，发现少了许容与一个。许容与的学长正要跟老师解释许容与去洗手间了，对面的叶穗就积极地和孟老师打小报告：“老师，他趁你不注意溜了，肯定是嫌你话多，你快谴责他！” 孟老师好气又好笑地看一眼叶穗，转过来说她：“叶穗啊，出来放松是放松，别忘了我布置的那个小组建筑模型的作业啊。下周上课我是要重点检查你的作业的。” 叶穗不服气：“为什么呀老师？我最近很乖，好好上课好好写作业，没做坏事啊，为什么重点检查我的作业？” 一重点检查，作业肯定问题多多啊。毕竟建筑这门课，哪有完美的时候？ 孟老师：“因为你出了校门，这么不友爱，当着我的面就诋毁我看中的学生啊。我听别的老师说还是你的小男朋友？” 孟老师显然在开玩笑，大家都配合地笑出声，只有杨浩震惊而惊疑地看向满面涨红的叶穗，不明白许容与怎么就成她男朋友了。 叶穗努力澄清：“不是男朋友，不是男朋友。我怎么可能交许容与那种人做男朋友呢，他连块口香糖都不分享给我啊……” 孟老师目光意味深长，周围学生的笑声略微微妙，叶穗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回头，脸上神情微微一僵后，笑容甜美地继续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许容与用心读书，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是我配不上人家啦。” 她这才优雅地转身，果然，看到许容与已经回来了，站在自己身后。旁边那群无良的体院男同学，立刻笑得东倒西歪，还有的偷偷跟叶穗竖大拇指，夸她机警化解危机。叶穗略一得意，看向许容与，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东大作为世界一流大学，老师们都非常风趣宽和。孟老师就故意逗他们这对小男女：“许容与同学，你怎么看叶穗同学说的这话？” 许容与慢吞吞的：“叶学姐有丰富的恋爱经验，类似这次的修罗场事件轻松化解。我怎么看叶穗学姐的这话？我不配怎么看。” 哄堂大笑中，叶穗：“……喂——” 她伸手要打他一下，开玩笑那般。但他伸手过来，干燥的手心和她交握了一下，无人注意的，一个东西被塞到了她手里。手心握到实心东西，叶穗愣了一下，没打下去。孟老师看大家开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就招呼许容与归队，和杨浩他们分手。 第24节 孟老师一行人离开后，杨浩先前安排好的面包车也过来接他们了。叶穗坐到车上，摊开手心，才看到许容与塞给她的是一盒口香糖。她发着怔，攒紧手中的口香糖，侧头看向窗外。车内大男孩们还在笑闹，叶穗托着腮帮，美丽的眼睛与车窗凝视，心神早就飘远—— 她当时盯着他的眼神是有多饥渴，他才会特意去买盒口香糖送给他啊。 叶穗翻出手机，微信中和许容与的上一次聊天的窗口被落到了很下面，她翻很久才翻出来。像是陈年佳酿外表布满了灰尘，可是它的醇香，经年不散。叶穗想敲字说“谢谢”，突然她一愣，因为她看到自己和许容与之间的对话框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叶穗盯着这个“正在输入”，看了起码五分钟，对方还在输入。 这时，对话框叮的一声，叶穗以为他终于输入完了，把消息发过来了。但她定睛一看，发现发消息给自己的，不是许容与，而是舒若河。找她收集写作资料的大四学姐舒若河，会时不时跳出来，问叶穗莫名其妙的问题。例如这次，舒若河就毫无征兆地问她：“穗穗，你谈恋爱的话，明知前面是不好的，你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还是会悬崖勒马啊？” 叶穗怔忡。 如果她谈恋爱—— 她问舒若河：“爱情是命中注定的啊，如果它是悬崖的话，真有人能勒得住马么？” 她问住了舒若河。 舒若河过了很久，才犹犹豫豫的：“可以的吧。比如你那个许学弟，我觉得许容与就可以悬崖勒马。” 叶穗笑一下：“那可不一定。” 她再回到自己和许容与的对话框前，挑一下眉，发现对方还在输入。 而另一边和老师、学长坐在车上的许容与，长达十五分钟的时间，他盯着手机屏幕的对话框，想跟叶穗发条消息。但是他不知道发什么好，问她“你和我哥怎么样了”，她应该会生气；问她“你这几天过得好么”，她会反问回来；说“见到你很高兴”，她会说“那你之前在干什么”……什么都不说，就什么都没有了。 许容与认真地输入字，再删除，再输入。往往复复，如他想靠近，又想远离的心。 过了半小时，许容与才编辑出了一句话：“还饿么？” 这什么破问题。 叶穗并没有回他。 许容与要忙着配合学长参加比赛，这也是对他自己的一个锻炼。叶穗那边也要抓紧时间陪体院学生训练，给他们加油，做好后勤工作。许容与那边比赛情况怎么样他们不知道，反正叶穗这边时间挺紧的。叶穗好几天东奔西跑，跟着杨浩一起和各大高校的领导见面对话，友好交流，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到北京后抓紧时间训练两天，第三天就是正式赛事了。为了调整状况，第二天晚上，杨浩他们还借用酒店旁边的体育场抓紧时间练习。 叶穗从头到尾跟着他们，但是这一天傍晚，她坐在看台上的时候，忽然状态不太对，肚子开始一阵一阵地拧疼。暗自觉得不妙，叶穗头皮发麻，抓着小包包溜进了洗手间。一看之下，叶穗脸黑了。 例假突然来了。 她向来有水土不服的毛病，每次新学期，例假时间都会推迟一个多月，上次十月中旬刚来过，按说这个时候不会来，所以她没做好准备。她抱着一丝希望，翻看自己的小包，果然没在里面找到备用的卫生棉。而体育场人员荒芜，现在操场上只有在训练的杨浩他们，蹲在洗手间的女生，除了叶穗自己，她找不到别人。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发作，液体流量变多，她肚子更疼了，脸色微微发青。 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捏着手机，她走投无路，试探地给杨浩发个消息。 杨浩没回。 再给别的体院男生发消息。 也没收到回复。 叶穗心想：完了，他们肯定在训练，手机都放在看台上，没在身上。那她怎么办？要在这里蹲到地老天荒去么？ 长达十分钟的时间，叶穗肚子越来越疼，她握着手机犹豫不决，腿蹲得麻痛。除却杨浩他们的手机，她倒是有入住酒店前台的电话。酒店离这片体育场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她要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让帮她送一片卫生棉么？ 还有个选择，是……许容与。 现在有个问题，是陌生人好一些，还是许容与好一些。 但是转念一想，许容与说不定忙不开身，她只能选酒店前台呢？为了排除一个错误答案，叶穗试探地发了她和许容与之间这几天的第一条短信：“你在哪里？忙么？” 许容与那边竟然很快回了过来：“和学长参加会展，不忙。” 叶穗：“……” 完了。 错误答案没法排除了。 她到底是选酒店前台，还是选许容与呢？ 建筑模型会展那边，许容与和学长打声招呼，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他不太喜欢微信这种慢吞吞的、似乎总是欲言又止的聊天方式，几天以来，叶穗终于和他发了一条消息，非常微妙的，许容与心里松了口气。好像他长久以为一直被绳子嘞着脖颈，喘息困难，而今天，这根绳子，终于松动了。 许容与出了会展大门，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犹豫了很久，才接了他的电话。隔着手机，叶穗的声音听着闷闷的：“喂，许容与。” 许容与：“你有什么事么？” 叶穗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字。 许容与没听懂：“你说什么？声音大点。别蚊子哼。” 叶穗被他气死了，大声吼：“卫生棉！卫生棉！你听见了没！你耳背啊一直听不见！” 许容与声音里带笑：“……声音也不用这么大。” 叶穗：“所以你能过来么？” 许容与看了眼玻璃窗内被人围着的学长，算了算时间，学长这边应该还好，他说了声：“可以。” 叶穗哦一声：“那我等你。” 之后一阵尴尬，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容与咳嗽一声，挂了电话后，他一边飞快地查女生这方面的资料，一边走进会展找学长，跟学长请了假离开。许容与除了初中时候的生物课，再没接触过女生这方面的问题。一时间，记忆遥远，记性太好，也想不起来太多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只好一边囫囵百度搜索有用资料，一边找离自己最近的便利店。 搜资料后，许容与才知道原来卫生棉分这么多种类，这么多类型，这么多香味。而且百度说，每个女生喜欢用的都不一样，毕竟体质体型都不同。卫生棉买错了，容易侧漏。 许容与发消息给叶穗：“你喜欢用什么牌子的，夜用还是日用，多长多厚……” 叶穗崩溃：“你不能随便买么！不能自己拿主意么！” 许容与红着脸，眼中却浮起了微微笑意。在他记忆中，叶穗很少用感叹号和他说话。显然她现在很窘迫，完全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想到她现在尴尬的样子，他竟然有几分觉得……可爱吧。 许容与来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叶穗虽然和许容与通了话，但她还没有完全放弃酒店前台。她在崩溃边缘徘徊时，又过了二十分钟，许容与到了。沉默无比，他在女生洗手间外敲了敲门：“叶穗。” 一声不吭，门打开，一只手伸过来，把他递过来的塑料袋提了进去。 许容与淡着脸，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见叶穗扶着墙，颤颤巍巍地出来。她看着实在太惨了点，手一直捂着肚子，许容与俯身扶住她。叶穗颤声：“杨浩那几个废物啊。我人都走了快一个小时了他们也没人关心，我就知道他们没把我当女的。都不担心我被拐么！” 许容与：“对啊。” 叶穗握住他的手，意外无比，感动他居然认同自己。她泪光闪烁地仰头，许容与淡漠道：“一个连自己来例假都不记得提前做好准备的女生，确实挺容易被拐的。你到底是不是女的？” 话题回到了她最不想提的方向。 叶穗不高兴道：“我没准备是因为本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的！我例假推迟一个多月……” 许容与撩眼皮，扫她一眼：“推迟一个多月？你怀孕了？” 叶穗气得：“许容与——！” 她伸手要捶他，但是一站直，小腹就一阵拧痛，她“哎哟”一下，再次弯下了腰，拳头连碰都没碰许容与一下。许容与和她一起蹲下，盯着她看了半天，意外：“这么疼？” 叶穗面无表情：“你以为我是装的？” 许容与想了下：“你打算怎么办？” 叶穗有气无力：“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回酒店休息呗。给杨浩他们发条消息，说我身体不舒服先回了，他们自己慢慢练吧。” 许容与点个头。 在叶穗扶着墙缓缓站起时，她发现许容与还蹲着。她奇怪地看他，他看她一眼：“上来吧，我背你回酒店。” 叶穗：“啊……也没那个必要，酒店还是蛮近的……” 许容与：“我不放心。” 叶穗愣一下，心跳缓了半拍：“……你说什么？” 许容与低下眼，淡淡的：“你听错了。” 叶穗盯他半天，忽然莞尔，她弯下腰伏在他背上，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她贴着少年的后背，感受到他背上那条流畅的脊骨，看到他乌黑的发丝。她伏在他背上，忽然安静下来。 二十分钟的路程，许容与一路背着叶穗。 天终于彻底暗下去了，两排路灯稀稀疏疏，酒店的位置在郊区，路上行人很少。路灯下虫蛾飞舞，男生背着女生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无限拉长。叶穗趴在许容与背上，一开始还不自在，还尴尬，还没话找话地和他聊天。 后来她肚子越来越疼，头又有点晕。 叶穗怀疑自己大概是吹风受寒，精力越来越差，干脆闭嘴闭眼，趴在他背上假寐，不再吭气了。 许容与：“叶穗，脸不要离我这么近，我痒。” 她的呼吸浮在他脸颊上，一下一下的，热气拂上少年的面孔。从耳根开始，他脸越来越红。又香又软，独属于女生的香气围绕着他，一路不散。她看着个子高挑，背在背上，对他来说，却还是小。胸脯擦着他的后背，如松雪落在山石上，轻轻擦过，折磨却是漫长的。 有时像是甜蜜的梦境。 有时又像是可惧的不复醒的凌迟。 许容与轻声：“叶穗……” 她睡着了，没有回应他，只有香绵的呼吸贴着他的脸。还有她的发丝落在，落在他脖颈上，细软如沙。 许容与到酒店门口，在前台怪异的眼神中说明了情况，背着女生上了楼。他半托半抱，从她包里翻出房卡，将脸色苍白的女生扶进门里。叶穗原本想挣扎一把起来帮他，但许容与太靠谱，没什么需要她帮的。她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模模糊糊的，感觉许容与出去又进来。 他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了红糖水喂她，她想说这没什么用，但是没太多力气。 他贴着她的耳：“你好像发烧了，但是例假期最好不要乱吃药，你只能好好歇一歇了。” 叶穗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眯着眼，看他进进出出地安顿好她，他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站在床前接电话。接完电话后，许容与停顿了一下，就要出去。那一瞬，也许是生病的原因，也许是本来就不是什么坚强的人，许容与才要走，手腕就被床上的女生从被窝里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 叶穗声音沙哑，又透着一股寥寥懒意：“你要抛弃我走了？” 许容与顿一下，俯眼：“不是，我只是下楼和前台说一声。” 叶穗闭上眼，喃喃道：“真的么？那也不要走。我现在是病人，你不能抛弃我。而且你是惯性地说谎，我不相信你。” 许容与好笑，坐下来，低声：“我什么时候惯性地说谎？” 床上的女生喃喃自语般：“没有么？那你喜欢我，你怎么从来不敢面对呢？” 许容与：“……！” 他怔怔不语，呆呆看她。 叶穗忽然睁开眼，她搂住他脖颈，起身，侧过脸吻向他的唇。呼吸与他交错，脸与他紧贴。她这么大胆而肆意，长发缠绕他，像湖水浸泡他。她眼中含着水，清澈眼中，倒映着男生俊秀清朗的眉目。 许容与一动不动，全身僵硬如石：“……” 他仍然怔忡的—— 第25节 爱情像天上砸馅饼一样砸到他身上，使他迷醉，又使他疯狂；使他沉寂，又使他羞愧。可这天上砸馅饼一样的爱情，如果他不想要，怎么办？ 第29章 她在黑夜里，像睡莲一样幽静绽放， 满室芳菲。她温柔又缱绻， 动人又妩媚。战栗感， 从两人相贴的唇， 一点点，麻麻地传遍全身。动人的爱情有时震撼得像是盛大的悲剧，欣喜和难过同时到来，让人喘不过气。 她唇瓣的柔软， 眼睛的清如水， 睫毛上沾着的细小绒毛， 她妩媚眨着的眼睛， 好像在深情诉说“我只属于你”……这样的她，时时刻刻， 让他神魂颠倒。 可是他不能为之颠倒。 许容与费了很大力气， 才让自己僵硬着不要回应， 他以为自己拼足了力气， 实际上他只是艰难地将手放在叶穗肩上，用很小的力气将她推开。叶穗一个病人，被他一推，顺势就躺回了被窝中，似笑非笑地看他。 许容与面孔红如血，在只有洗手间亮着灯的昏昏光线下， 他觉得自己每一声喘息都那么大声。他心跳速度快得， 让他按着自己的心脏， 满是绝望。 叶穗怜悯地垂眼皮看着这个少年。眼角泪痣的他肤色发白，唇瓣水润嫣红，睫毛一直在颤，眼睛漆黑湿润得如要下雨，像是他不安的内心一样—— 叶穗再次为他这样的美貌而心动，她脸红，娇羞般地眨着眼看他，刻意卖萌。 许容与大脑空白，怔怔看着床上躺在那里的叶穗，他智商这么高，可是他此时想不出来该如何化解这场危机。好在他呆愣时，叶穗被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有消息发了过来。 许容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看叶穗只是盯着他看完全没有看手机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拿起她的手机。他回头疑问地看她一眼，叶穗压根不在意，仍然眨巴着眼睛，向他发送荷尔蒙的魅力。许容与被她撩得近乎崩溃，只好躲开她视线。 他以为自己声音冷冰冰，实际他发出的声音喑哑：“手机密码。” 叶穗噗嗤笑出声，懒懒报了自己的手机密码。 许容与打开叶穗的手机，看到是杨浩发来的消息：“你这就走了？人回酒店了？” 许容与迟疑了一下，发消息回过去：“她睡了。” 他以为这样能够暗示出拿手机的不是本人，哪怕杨浩质疑呢，也不要麻烦一个来例假的女生大半夜做什么了。谁知道可能学体育的脑子都少根弦，杨浩完全没看出这有什么不对，他以为叶穗在撒娇逗他，他还奇怪：“你睡了你怎么还回我消息？装的吧？” 许容与：“……” 装个屁。 他都想骂脏话了。 话说杨浩和叶穗……关系这么熟么？ 杨浩那边已经大大咧咧地说到自己真正的目的了：“你既然没睡就爬起来，给我们送点水吧。水喝完了，我们大概还要再多加训两小时才回去。赶紧的啊！有点集体意识！” 许容与无言，握着手机，转头问叶穗：“杨浩学长总是晚上找你么？你们关系这么好？” 叶穗慢悠悠：“吃醋了？他发来的消息？说什么了？” 许容与没打理她那个“吃醋”，他避过那个话题：“要送点水，我去送，你歇着吧。” 他说完就放好手机和房卡，向外走去。他垂着眼，特意绕开叶穗的床。叶穗看到少年颀长清瘦的背后脊骨，哎一声：“许容与——” 许容与不回头，只停下脚步，他后背僵硬，声音闷闷的：“嗯？” 叶穗声音娇而媚：“你回个头嘛。” 许容与冷冷的：“有事？” 叶穗撒娇一般：“回头嘛！” 她声音里夹着糖心，酥酥的，他全身肌肉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心跳又开始加快。许容与闭眼，驱除自己脑海中不切实际的云里雾里的幻想，可他还是不能抗拒她的要求。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头，皱着眉看向床上的“病人”。 叶穗张开手臂，声音里带着挑逗的笑：“真的要走，不过来抱抱我，亲亲我么？” 许容与警告：“叶穗！” 叶穗无畏地咬唇，她眼角上勾，尾犯桃花，她吃吃笑，满是天真和性感加混在一起所流露的招人：“只此一次，错过机会就再没有了哦，许容与。” 回答她的，是“砰”一声巨大门响。 许容与不知道是被她气走了，还是吓走了。 屋里叶穗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又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哟呼痛。 许容与去买了十几瓶水，浑浑噩噩地回了体育场，把水交给杨浩。男生们在跑道上调整状态，只有杨浩跑出操场来找许容与拿水。看到是他送水来，杨浩很诧异：“怎么是你？你和穗穗在一起？一整晚在一起？” 许容与情绪低落的：“嗯。” 他面色冷淡，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换在平时杨浩会多关心两句，但是马上就要比赛了他没这个精力，就只是安抚般地拍了拍许容与的肩。只是走前，杨浩不经意的：“许学弟，你嘴有点红啊，擦擦吧。” 许容与如被雷劈，顿时僵住。 杨浩对他一笑，眼神古怪复杂，却没说什么了。 许容与摸上自己的唇角，月光和路灯交相辉映，皎白柔光下，他看到自己指头上沾到的唇角的一点嫣红——那是叶穗唇上的口红。 而他一无所知，就这么走了一路，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 许容与脸色由淡转向涨红，他怔怔的，感觉自己的状态实在不对劲。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他该怎么办？ 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叶穗的状态就恢复了。高校之间马拉松协会的比赛就在上午，作为东大这边的后勤人员，叶穗跑前跑后地照顾运动员们。男生们参加比赛，和人赛跑，叶穗租了一辆自行车，全程跟随，并鼓励他们。 这场比赛还引来了不少记者，记者们对着叶美人全程狂拍。杨浩则不停给叶穗使眼色，要她好好表现，好给协会拉更多资金。 “加油！加油！” “坚持！再坚持！” 一上午，叶穗都被淹没在这样的氛围中。原本不紧张，闹得她最后都跟着选手们一起焦虑。 好在东大最后的成绩不错，有一男生得了第二，仅输给华大的学生，杨浩拉着男生去领奖时，笑得洋洋得意，心满意足。而男生下了台后，还被几个学生记者采访，大男孩局促又激动：“我太开心了，可是我、我我还没有女朋友……” 叶穗当即大笑，凑过去搂住男生的肩，笑眯眯：“没关系，我借给你拍照，当你一个照片的女朋友呗！” 其他男生听闻大喜过望，全都凑过来和叶穗拍照。叶穗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本就是男生们喜欢的类型；她还性格开朗，在男生中颇吃得开。这么亮眼的美女被淹没在人群中，让杨浩都不得不冲进去捞人：“可以了可以了！这是我们学校的美女，是我们东大的校花！东大啊，想看美女就来我们东大啊！” 杨浩真是一个尽职尽责为学校宣传的好学生。 而“咔擦”“咔擦”的闪光灯，一直包围着他们。 许容与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乱哄哄的现象。杨浩被从人群中挤出来，差点摔倒，后面伸来一只胳膊扶了他一把。杨浩当即道谢，回头一看，扶他的人是许容与。清秀斯文的少年，站在一群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许容与淡然无比，问：“叶穗呢？ 杨浩：“啊她在——” 他手指向人群，半天没找到人。 男生中的哄声出卖了叶穗：“再和我拍一张！给我当次女朋友！我要回学校炫耀去！” 叶穗来者不拒：“好啊。” 杨浩：“……” 许容与脸瞬间黑了：“什么叫做‘给我当次女朋友’？她在干什么？” 杨浩：“呃，这不是单身狗太多，穗穗给的福利嘛。这个……这个说明我们穗穗善良……” 许容与忍了忍，冷声问：“她这样合适么？让她真正的男朋友看到怎么想？” 杨浩茫然，左右看看：“谁是我们穗穗真正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么？” 许容与：“……” 他憋屈地：“……不是。” 杨浩：“那就没关系了。都是单身狗，和美女拍照是多好的福利啊。这种机会可不多啊！学弟，一起争取下么？” 许容与冷漠的：“不用。” 他转身就走，这种现场他一眼看不下去，胸口气闷无比。怕自己气出病，他还是直接走好了。但是杨浩是个热心肠的会长，不由分说，就拉拽住许容与，把他一起拖向人群深处。 杨浩拉着人大喊：“叶穗！肥水不流外人田！别光和别的学校的拍照，照顾咱们东大的学生！” 许容与抗拒的，深觉丢脸：“……” 但是杨浩威猛无比，凭着出色的体力，硬是拉着许容与挤到了人群深处的叶穗身边。刚好一个男生和叶穗合拍完，喜滋滋地拿着自己的手机去旁边欣赏，杨浩力气大，一下子把许容与推出去，推到叶穗身边。 杨浩：“许学弟来看我们比赛，你和许学弟不打不相识，和许学弟也拍张照。拍完后以后就不要吵架打架了啊。” 叶穗抬头，与她身边脸色僵硬的许容与目光对上。 叶穗眉毛一样。 许容与尴尬解释：“我不是来拍照的……” 但是叶穗莞尔一笑，在闪光灯亮起时，忽然主动地一把搂住许容与的肩，强迫他弯下腰。她还热情地侧过脸，将脸与他相贴，眉目冷清的少年侧脸看她，目中惊诧。她笑盈盈的，勾着他肩，拍了一张今天所拍照片中尺度最大的照片。周围一派哗然声，多少目光看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俊秀男生。 叶穗给别人拍完后，还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周围一个学生：“再帮我拍一张啊。” 她搂住许容与，不顾他的僵硬和退避，眉眼含笑地望向镜头，拍下了珍贵的照片。镜头中，女生欣喜地自我表现，男生则垂目看她，目光专注，柔情缱绻，欲说还羞。 而许容与好不容易调整好状态，打算配合叶穗拍照。他才试探地把手搭在叶穗肩上，他就被旁边一个男生挤开了：“哥们儿，让让，让让啊。你都和美女拍了两张照了，把机会让给我们呗。” 叶穗：“哈哈哈。” 许容与漠着脸，快速被男生们挤了出去，这次杨浩都救不了他。许容与一时生气，想要挤回去，但挤到一半就冷静下来，觉得丢脸无比，羞愧无比—— 他在干什么？和一群白痴争风吃醋么？ 他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许容与眼不见心不烦，被挤出人群后，干脆帮杨浩一起收拾奖杯等东西，搬回酒店。比赛结束，杨浩他们打算在北京多玩一天，明天再回学校。杨浩问起许容与他们的比赛，许容与说成绩不错，正在参加会展。等许容与再次回到比赛终点时，围在一起的人已经散了，叶穗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有打扫现场的阿姨看到过叶穗，许容与犹豫下，便没有给叶穗打电话，而是找了过去。许容与在赛场偏北角的墙根后找到了叶穗，她正蹲在地上，拿着一片面包喂猫吃。 猫奶奶一团，喵喵地小声叫着，尾巴轻轻擦过女生纤白的手臂。叶穗就蹲在那里，面包屑落在地上，她的睫毛上翘，如在亲吻日光。眸子清黑，肌肤瓷白，她温柔地看着猫，眼睛一眨不眨，口中还小声：“乖呀，都是你的，不要抢……” 许容与站在她身后，目光跟着柔下去。远远近近的树枝枯燥干冷，寥寥冷气下，雾气下潜，女孩眼中含着雾霜。她蹲在墙角悄悄喂猫的温柔模样，那在他眼中可亲乖巧。暖阳融融，她展现出不为人知的美貌品质，在这里发着光。 许容与看她喂猫看了许久，才轻声：“你对一只猫都比对人好吧？” 叶穗被他出现在身后吓了一跳，回头仰目，嗔怪而迟钝地：“因为小动物永远不会伤害我啊。” 许容与：“人类伤害你了？” 叶穗：“对啊，比如你。” 许容与：“我？” 叶穗喂完最后一点面包屑，拍拍手站起来，她手指许容与，发尾一甩时，眼波流动，她是个妩媚而可爱的女人。叶穗随意的：“你不就是经常气我么？但我预计今后不一样了。” 她含着笑，倾身看他，眼睛亮亮的：“让我猜猜，你是来向我告白的？” ——经过昨晚那个吻后。 第26节 毕竟谁也不能当它不存在。 许容与：“……不是。” 叶穗脸上的笑没了，她冷淡地身子转过去，背着他：“那就是来告诉我，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欲离开，手腕被身后男生握住。 叶穗停住步子，诧异回头，许容与平声静气：“也不是。” 叶穗疑问地看他。 许容与自嘲：“我怕我做不到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怕不小心碰到你，怕意不平。人生最怕意难平，我不想让你永远成为我的一个坎。我跨不过去这个坎，你却随随便便地就丢下了。我不能接受你比我好受。” 叶穗：“……” 她惊诧的：“许容与……” 顿一下：“你怎么这么变。态？这么三观不正？你接受不了我比你好过？你哥……你家里人知道你三观这么可怕么？” 许容与唇翘一下：“当然不知道了。” 叶穗：“那你又不肯向我告白，又不肯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你是要怎样？” 许容与轻声：“和你做朋友。” 叶穗呆住，古怪的：“做朋友？” 许容与：“退回之前的位置，我们做朋友。我想过了，你没那么喜欢我，我也没那么喜欢你。我可以把这种感情压回去，时间长了，我们真的就是朋友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哥，你也太肆意，不可能走回头路，答应和我哥复合。可我哥毕竟是我哥。我想和你做朋友，我从来没有过朋友，叶穗，做朋友我也会很珍惜你。我可以做你的后盾，看着你谈恋爱，帮你挑选合适的男朋友，帮你把关。” 他语气古怪的：“我就是，不想和你谈恋爱。” 叶穗垂眸，望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他匀称修长的指节贴着她的手，指节僵硬，贴着她的脉搏，轻微颤抖。所以她知道了他面上这么平静，内心何等煎熬。 可是爱不爱一个人，真的可以控制么？ 而做朋友？她未来的男朋友能接受得了她身边有个这么变。态的异性朋友把关？ 刹那间，叶穗忽然有一种微妙预感，她觉得，她以后……很大概率，可能……有许容与在，没法自由自在地谈恋爱了。 叶穗问：“你认真的么？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情么？” 许容与俯眼，认真的：“也许会有。我们，试试看。学姐，好么？难道你希望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么？” 叶穗盯着他半天，忽然笑开——不，她不希望。她不懂他在想什么，但她目前，真的对他有好感，不想丢弃。 她向前走，他往后退。她一步步向前逼近他，他一点点向后退去安全地带。两人的位置反过来一般，充满攻击力的是叶穗，许容与是那个等待法官宣判的可怜人。 叶穗眼睛明亮，笑容甜美。她痛快无比的：“好啊，我愿意退后一步，和你做朋友。” 她望他，不自觉地眼带勾意：“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你。” 许容与：“我比你不喜欢我更不喜欢你。” 叶穗：“不，我更不喜欢点。” 许容与：“我更加不喜欢。” 他郑重地想占上风，想说自己不喜欢她。他们一进一退，都迫不及待地表示自己喜欢的比较少，自己更可以全身而退。说到后来，两人都觉得幼稚，叶穗先笑出声，许容与顿一下，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叶穗伸个懒腰：“那请我吃午饭去吧，饿死了，一早上没停……” 话说一半，她看向自己抬起的手臂，许容与还抓着她的手腕。叶穗看他，他完全没反应，还在等着她说话。叶穗只好晃晃自己的手臂：“好朋友可以抓朋友手臂这么长时间么？” 许容与一愣，默默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眼皮轻跳，预感到和叶穗做朋友，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许容与解决完一件大事，松了口气，自以为自己和叶穗达成了和解。当天下午他回到会展那边帮忙，第二天上午，叶穗和杨浩离开北京时，忽然兴致一来，打算去他们的会展看一看。好歹她也是建筑学院的学生，对会展看都不看一眼，回到学校后被老师抓住提问，那多尴尬。 叶穗临时退了票，让杨浩他们先走。她本来打算给许容与一个惊喜，坐上出租车，才打电话告诉许容与，自己打算去看会展。 许容与沉默半天：“……你知道我们的会展今天上午是最后半天，再过半小时就结束了么？” 叶穗茫然：“我不知道啊……” 许容与淡声：“那你过来瞻仰一下博物馆的外形，绕着博物馆走一圈，就当你参观过会展，到此一游吧。” 叶穗：“你在嘲讽我对不对？昨天还说要和我做朋友，今天就嘲讽我？你这是朋友的态度么？” 许容与：“……” 叶穗到现场的时候，天飘起了小雪。她微微瑟一下，仰起头，察觉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她站在行人道上推着行李箱，静静凝望天上雪花时，听到身后脚步声。她仓促回头，没看清人影，一件男式大衣就披在了她肩上。 许容与淡声：“说了很多次了，请你穿多点。” 叶穗没吭气。 而他从后，手搂着她的肩，听她没说话，大约他觉得他语气太生硬，便换了温和的语气，求饶一般：“你能过来，我是很开心的。” 叶穗慢吞吞的：“我知道你很开心，就是，你搂着我肩，这好像不是面对朋友的态度吧，容与？” 她彻底转过身，与他直面。许容与这才看到她没有生气，而是笑容俏皮。她的脸与他俯下的面容几乎相挨，两人纤长的睫毛碰上，漆黑的眼珠望着彼此。许容与尴尬向后退，叶穗已经张臂，不顾他退后，她过来搂抱住他脖颈，开心道：“好啦，逗你玩的。抱吧，随便抱。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她突然扑过来，许容与怕她摔了，伸臂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抱离了地面。她挂在他身上，看他眼中映着春去春来，河川破冰，星河万里。 雪飒飒纷落，拥抱的男女生眉目噙笑。 第30章 初雪如沙， 漫天白意，像远方归客重来， 空气中飘来清新气息。 雪在北方并不少见， 但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多少路人在雪落下时， 便仰头观望， 满目欣喜。 许容与和叶穗站在博物馆外，他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叶穗身上，露出一段灰底白领的修身毛衣，精干而斯文。他还是很开心叶穗的到来， 尤其是叶穗答应他当朋友， 他心中像放下了一颗大石那般轻松。 只要他把持得住，他就不会背叛哥哥。 许容与拉着行李箱， 叶穗催他找地方躲雪， 毕竟博物馆的展出已经结束， 下午闭馆修整。两人在杉树下拉扯时，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非常欣慰地传来：“哟，叶穗来参观建筑模型会展？真是稀客。” 叶穗头皮麻了， 肩膀轻微颤抖一下。 许容与鄙视地看她一眼：没出息。 被叶穗快速踹了一脚， 他躲开。 叶穗才回头， 看到从博物馆的方向， 孟老师和之前那个来比赛的学长一起迈步而来。学长意气风发， 满目喜色， 孟老师眼里也带着笑。叶穗脱口而出：“老师， 学长，恭喜了啊？” 学长当即不好意思地笑：“没什么，没什么，不是什么大奖了。” 叶穗笑盈盈：“哪能这么说呢？给咱们东大争光了啊！老师我说的对不对？” 看到了女生身上的男生衣服，孟老师若有所思，他开玩笑地瞪叶穗一眼：“叶穗就是嘴甜。” 叶穗打蛇随棍上：“老师指导的也好，许学弟配合的也好。你们都是大功臣！我最佩服你们这种钻研精神了！” 她三两句话，说得孟老师和那位研究生学长眉开眼笑。不管叶穗是不是真心，她都恭维得人很舒服，还没忘了旁边的许容与。只有许容与清清淡淡地瞥叶穗一眼，眼神略微微妙。 许容与：“呵。” 他真想问她一句她知道学长参加的是什么比赛，得到的什么奖，又在哪一天得的么？ 在场所有人，他最知道叶穗的那点儿底子。 可惜他只是呵了一声，就被叶穗悄悄瞪了一眼，示意他注意说话。 几个人站在路边杉树下聊天，飞雪漫漫，孟老师乐呵呵的：“看来真是近朱者赤。叶穗认识容与了，都开始好好学习了。我还以为我们叶同学只关心别的学院的马拉松比赛，不在乎自己学院的模型建筑。” 叶穗谦虚：“哪能呢！” 为了期末考试多给几个分，叶穗凑到孟老师身边，鼓起勇气说大话：“老师，我对我们专业很上心，我很喜欢建筑的啊。你看杨浩他们都走了，我还折回来，就为了多看这个会展几天。前两天我也悄悄来看会展了，我就觉得学长的模型名副其实，是最棒的！” 许容与默默看着她编。 没想到叶穗马屁拍得太过，孟老师欣然道：“这么认真么？那这样，你们马学长的这次作品，回校后肯定会宣传的，毕竟是荣誉嘛。我到时候还准备在课上跟你们讲讲，但是叶同学既然也全程看了，你到时就在课堂上讲讲吧。我看看你的理解，再给你作补充。” 叶穗一僵：“……” 孟老师拍拍她的肩：“叶穗，好好做功课。老师也想看你这次月考成绩比上次高点。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成绩提不上去呢？多给容与丢脸？” 叶穗：“……” 许容与这时才慢悠悠开口：“老师，学长，一起吃午饭？” 孟老师摇头：“我和你们学长还要去开个会，哎，叶同学要不要跟去听听？” 叶穗立马一激灵，干笑：“我……可能……有点饿了……想吃饭……” 这么好看的女生，眼睛清澈如泓，她在飞雪下睫毛上沾雾，俏盈盈站着。濛濛间，她被衬得脆弱而出尘，有一种侘寂的美感。这样的可怜无助，谁忍心责怪呢？孟老师和马学长嘱咐许容与好好陪陪叶穗，就坐上车走了。叶穗和许容与站路边，怅然若失地望着轿车远去的尾气。 半晌无话。 直到许容与凉凉道：“怎么不一起吃午饭？接着编一编其他的赛事，孟老师一高兴，说不定就让你在课上讲讲这些赛事的发展历史了。你月考挂科的成就指日可刷新。” 叶穗回头，立刻反击：“那你不知道拦着我么？” 许容与：“我哪里拦得住，我看学姐你一眼，学姐以为我在挑衅，我胳膊都被学姐掐红了，我哪里还敢说话。不敢不敢。” 他施施然地挽起袖子，果然，他手臂上被掐红了几道。刚才他眼神几次微妙地不对时，叶穗都在掐他，制止他开口揭穿她。没想到许容与不开口了，叶穗自己挑战了地狱模式。叶穗好想哭，看到许容与胳膊上的红印，又很赧然。 但是许容与这张嘴…… 叶穗忍气半晌，想现在需要许容与，不能把他骂走。她忍了许久后，幽幽道：“那身为好朋友的你，这时候除了说风凉话，能不能给点什么建设性意见？” 许容与目中暖意略起。 他伸手勾住她的肩，淡道：“走吧。” 叶穗被他一拖，哎一声：“去哪里？” 许容与：“找地方给你补课。” 他回头，眼神非常复杂的：“我也是想不到，我一个大一学生，居然需要天天给大三学生补课。叶穗，你羞不羞愧？” 叶穗低下头，乖巧无比：“我非常羞愧。” 头顶传来极轻的一声笑，像乐章在耳边掠过，激起她心中战栗。 本是来看望许容与，万万想不到，叶穗最后和许容与一起坐在星巴克，拿着一叠草稿纸，由许容与给她讲解这几天会展的内容。两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桌上摆着两杯咖啡，两人的头几乎挨在一起。 许容与不是好的老师，他是上学时大家最怕遇到的那种学神级人物。学霸讲课尚且有迹可循，学神讲课，他的卷面大片大片的空白，让人跟不上他的思路。上次许容与给叶穗划重点时叶穗已经领教过了，这一次，幸好许容与讲的是会展内容，不是题目，叶穗很多知识不牢靠，但是许容与提醒一下，她还是能恍然大悟的。 叶穗经常指着草稿纸上的一个结构：“这个是我们大二时学过的，刚才没想起来。” 第27节 许容与淡漠的：“得意什么？这是人家做出来的模型，你复述出来有什么好骄傲的？” 叶穗：“……” 跟他一起学习真憋屈。 许容与把她当白痴一样看待，一开始还讲，后来觉得慢，他直接在纸上把建筑方案默写下来。笔尖在纸上点了点，许容与：“把这些背下来，差不多能在课堂上讲清楚这次会展的主要内容了。最重要的还是学长完成的那个模型，孟老师和学长们应该会重点提问。正好我那里有底稿，回头我打印出来传给你，你别弄丢了。还有什么……” 叶穗深吸口气，抬头。 她面对着窗子，对旁边低头写字的男生做鬼脸，面孔拧起，丑陋扭曲，十分张牙舞爪，小人得势之势。隔壁的一个小学生瞪大黑漆的眼珠子看这个漂亮大姐姐，叶穗看到了，又吐舌头揪脸蛋，对他扮个鬼脸。 这么有趣的漂亮姐姐！小学生被逗笑：“咯咯咯。” 许容与察觉到什么异样，他猛地抬头，看向叶穗。叶穗一把过他的脑袋，打断他的从容。许容与的脸和叶穗贴在一起，他心一抖，笔尖在纸上用力划出重重一道，毁了最新画的草稿图。叶穗浑然未觉，拉着许容与一起指着窗外：“容与，雪下大了！” 她说的不错，大雪浩瀚，如重重帘帐，铺满天地间。万物纯白，无声而静谧，是那样的璀璨圣洁。 许容与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垂下：“下雪关你什么事？最重要的是……” 他再一次被打断：“容与，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许容与拒绝。 他硬是逼着叶穗坐下，把题目记得七七八八，最后叶穗还是把书本一收，两人提着行李箱，就出去欲堆雪人了。许容与一直慢吞吞地跟在叶穗身后，叶穗换了羽绒服后，将他的大衣换了回来，但许容与并没怎么在意。她拉着他一起堆雪人，他心里是非常迟疑的。 他从小，就不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他都想不通她在开心什么。 她一个北方人，年年都能看到雪，她在稀奇什么？ 但是她站在街上张手接雪，眼神太美，太清，她像是雪地精灵一样，笑得纯洁而懵然，他便不忍心扫兴了。想来他抗拒不了这种熊熊燃烧自己的生命，无所谓的，不在意的，蔑视世俗的。许容与常觉得叶穗的生活态度有问题，可他又被她的错误吸引。 许容与便陪叶穗一起，在北京街头堆雪人。他在北京生活这么多年都没有这种闲情雅致，叶穗一个非首都人将他成功带偏。傍晚时候，路灯烂烂亮起，灯红酒绿下，雪光笼罩一切。雪还在浩浩然飘落，男生和女生冷得双耳、双手赤红，雪人却成功堆好。 最后叶穗还折了一根树枝，插在雪人的头顶，当做装饰。 她含着笑，在初雪当晚，拉着许容与一起，以雪人为背景，和他在首都街头合照一张。他们拍了很多照，像无数珍贵的记忆一般，照片中少年的态度在一点点变化，眼睛在一点点追随她。 叶穗翻看照片，在心里莞尔。 而许容与又催她：“快点走吧，太冷了。” 许容与还要陪孟老师他们在北京留一周，叶穗却是第二天就提着行李箱踏上了回校的路。许容与去高铁站送她，临别之际，两人目光交织，颇有些不舍。许容与心情古怪，暗忖自己有什么好不舍的？ 许容与便手插在裤兜，态度冷淡傲然：“快开车了，上车走吧。” 叶穗眼睛滴水一般婉转，光华潋滟。她望着他：“你没有话对我说么？” 许容与沉默了一下，目露迟疑，欲言又止。 叶穗心中一振，当即眨着美丽的眼睛，鼓励般地看着他，希望他勇敢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许容与受到了鼓励，勇气倍增。他手放在叶穗肩上，语气深沉地说点什么：“……好好学习，准备月考。别不及格。” 叶穗：“……” 她当即转身，提着自己行李箱就去检票口了——许容与，再见。就你这不会说话的调调，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 但是许容与又有什么错呢？ 错也错在东大有严格的月考制度。而且听说学校丧心病狂，正在筹备周考计划。学生们听说后花容失色，集体抗议。会不会周考那都是以后的事，叶穗回到学校后，如许容与所说，立刻马不停蹄地投身到了月考上。 许容与猜她会很忙，所以没打扰她。 只是她连续三天不联系，许容与却渐渐不安，晚上回到酒店，他握着自己的手机，迟疑无比。他非常想发消息给叶穗，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关心她。他的灵魂和他的肉体抗争，每次都让许容与精疲力尽。 和他住同一个房间的马学长洗完澡出来，看那个眉目如画般清雅的小学弟还在看着手机发呆，马学长随口说：“想发消息就发呗。跟自己女朋友客气什么？” 许容与：“不是女朋友。” 马学长诧异的，一边擦着湿发，一边回头看他一眼。马学长：“那你这个状态就危险了。和不是自己女朋友的人发消息这么犹豫，是打算出轨？孟老师不是说叶学妹是你女朋友么？学弟你可小心了。咱们学校的建筑院女生都是珍稀动物，你要是辜负了叶学妹，全学院的男生们都饶不了你。” 马学长是研究生，对本科里叶穗的风评一点都不了解。从来只有叶穗甩人的时候，没有别人甩叶穗的时候……话说，叶穗不找他说话，是不是因为他拒绝和她谈恋爱，她转换目标了？ 许容与的脸，默默沉了下去。 许容与在两天后返校，正好赶上月考。考完试，他人出了考场，就和叶穗发消息，问她考得怎么样，人在哪里。叶穗懒得废话，直接发消息说自己人在学三喝瓦罐汤。 许容与心中微微一软，想她是在邀请他共进午饭？还算她有点良心。 许容与略想了下，给她发消息说稍等一下。他先回了宿舍，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才骑自行车去学三门口。 还没到饭点，学三食堂空空荡荡的，许容与进了食堂大门，一眼看到了稀稀拉拉吃饭的学生中显眼无比的叶穗。但是叶穗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吃饭，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除了叶穗，还有许容与之前见过的杨浩那批体育生。 啤酒瓶大大咧咧地放在桌子上，已经空了一半，叶穗和这些男生推杯换盏，喝酒喝得好不畅意。许容与远远站在食堂门口，居然是杨浩先看到了许容与，热情打招呼：“许学弟，这边这边！” 叶穗仰头，一个银勺子还含在她口中，她猝不及防地看到许容与。许容与走到了他们面前，带来了室外的寒气。他盯着她，脸色不太好看。叶穗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没理，被杨浩拉着坐下。桌上继续喝酒时，叶穗眨了眨眼，察觉到略微的微妙。 男生们喝得醉醺醺，杨浩转身去小窗口端新的菜，叶穗起身，拿着酒瓶子坐到了许容与身边。他安静坐着，和伏在桌上的其他男生都不太一样。叶穗托着腮帮侧头看他，小声：“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许容与没吭气，恰时食堂的厚帘门再次被推开，几个男生走了进来。这几个男生看到了这一桌，眼睛一亮，就过来了：“许容与！还是叶学姐！你们在这里吃饭啊？” 来的是许容与的几个室友。 他们入座后，被叶穗介绍给杨浩他们。互相熟悉后，他们奇怪地跟许容与说：“容与，就为了和杨学长他们吃饭，你还特意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你以前不是还拒绝参加‘马拉松协会’么？你这是反悔心动了？杨学长，你看你能走个后门，再给许容与一个机会不？” 杨浩一凛，有些欣赏地看向这个最近总和他们相遇的许容与。杨浩豪爽道：“这有什么？容与，你太让我感动了。从来没有学生这么积极想参加我们协会过。这有什么的？你直接找我就是。要是不好意思，你跟穗穗说也一样啊。” 许容与一口酒含在口中，心情更微妙了：……谁说他想参加“马拉松协会”了？他最近常常见到叶穗和杨浩在一起，他也很烦！ 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许容与摇了摇头，多说多错，他没有多说。但是叶穗坐在他身边，她很容易察觉到他微妙的心事。众人开玩笑后，也不逼许容与表态，只有叶穗一直盯着许容与，冷不丁冒出一句：“洗头，换衣服？你该不会以为是和我的单独约会吧？” “噗——” 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许容与呛得满面涨红，低着头咳嗽。男生们惊了一跳，没想到有人这么不能喝。杨浩连忙招呼人拿白开水来，叶穗则忍俊不禁。她最清楚怎么回事了，坐在边上拍着男生的肩，他忽然狼狈的，这么可爱，让她想亲一亲他。 叶穗笑盈盈，贴着他的耳：“以为和我单独约会就这么郑重，你这个朋友真的很重视友情哦。” 调侃的、嘲讽的、戏谑的、勾引的，丝丝缕缕，缠绕向心脏。 许容与低着头，耳根发红，咳嗽得更厉害了。 这恐怕是许容与最出丑的时候了。之后杨浩等人心有余悸地酒瓶放得远离许容与，叶穗在边上幸灾乐祸般说许容与只有十七岁时，杨浩便开始反思，怎么能让未成年人喝酒呢？ 杨浩尽到一个会长的责任，好好照顾这个未成年学弟。但他越照顾，许容与的脸色越淡，态度越客气，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也许不愉快的人，只有许容与一人。 叶穗全程很开心，坐在男生圈中，她眯着眼，分外享受这一切。她和杨浩关系是真的好，她时而撒娇地叫杨浩“浩哥”，杨浩一直亲昵地喊她“穗穗”。他们两个每次深情款款地表演一通，旁边的许容与都被恶心一遍。 脸色愈发难看。 叶穗其实也没喝多少酒，她只是陪男生们吃饭。所以晚上回到宿舍后，她还有精力坐在桌前打开电脑，用cad软件绘图。她刚打开cad，许容与就发来了一个视频聊天邀请。叶穗随手接了，闲闲和他聊两句。看出她没喝多少酒，神智还非常清醒，许容与松了口气。 起码叶穗不是个酒鬼。 叶穗：“我在作图呢，你找我干什么？如果不是帮我绘图的话就不要耽误我宝贵的时间了。” 许容与淡声：“当然是有正事。我仔细考虑过，作为你最好的朋友……” 叶穗笑眯眯打断他：“许容与，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哦。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许容与：“……” 他忍住追问她最好朋友是谁的冲动，轻描淡写般哦一声：“那作为你的……朋友之一，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有必要提醒你，注意一下你平时的言行。例如你和男生走得太近，容易让人误会。我猜你和杨浩学长走得近，让你好几任前任都因此分手。我不是说你不能和男生交往，我是说请你注意分寸。稍微约束一下你的行为。” 叶穗停了笔。 她心中嗤笑。 抬眼面无表情地面对手机显示屏上的人：“那请问我该怎么和男生相处？作为一个并不觉得你和我走得近的男生你的建议是什么？” 许容与当做没听出她的嘲讽，他非常耐心，认真地回答她：“像兄妹一样，多点避讳。我相信你是很聪明的，不用我教。” 叶穗恍然大悟般：“哦……” 她完全放下了手上的作业，郑重其事地冲着手机显示屏里的男生，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她呼啦一下，两手一贴，发出砰一声，吓了宿舍其他女生一跳。其他三个女生悄悄看她，见叶穗居然在抱拳：“受教了，大兄弟！” 她的语气，像是在水浒传三国演义中，要和他认个兄妹江湖好照应似的，粗犷而大气。 许容与听出了她的讽刺。 他冷冰冰地回了过去：“不客气，大姐！” 同样是以兄妹相认的庄重语气。 叶穗恍惚：“……” 妈的，他一声“大姐”，叫得她以为自己今年三十八！ 第31章 第二天， 叶穗睁开眼，宿舍内暖气温暖， 窝在被窝里像置身春天一样。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舒服得不想起床。而在床上放空了二十分钟，叶穗想起来自己的建筑方案还没改好。 叶穗朝下铺喊：“文文，你们小组的作业写完了么？” 蒋文文趴在床上边吃面包边看小说，口里塞着面包， 说话含糊不清：“唔了（完了）。” 叶穗又问：“那作业啥时候交啊？” 蒋文文：“明天啊。你写的怎么样了？” 叶穗哀怨， 在床上抱头痛哭：“现在的肯定过不了关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辛苦， 我为什么要学建筑？我连作业都不能好好抄……” 像东大这样知名的建筑学院，不用问学生们忙不忙、做什么， 学生们永远在做三件事—— 绘图，做建筑模型，写建筑方案。 没有一刻能真正停下来的时候。 叶穗纠结很久， 觉得自己在宿舍大概只想睡觉不想写作业，最好激励自己学习的方案还是去烘托气氛最好的自习室。只是她这个人没有上自习的习惯， 宿舍的其他三个同学现在都在宿舍里或睡觉或忙自己的事……但是没关系， 叶穗知道有个人有良好的每天上自习的习惯。 虽然那个人昨晚还叫自己“大姐”， 把自己喊得老了十岁……许容与的嘴， 经常恨得让她想剁了。 叶穗给许容与发微信：“你在自习室么？旁边还有空位么？” 消息发过去，叶穗等着许容与给自己不去上自习的理由， 但是她等了十分钟， 消息泥牛入海一般， 一点回音都没有。 第28节 叶穗：“……？” 昨晚是他挑衅的吧？虽然最后是她气冲冲地挂了视频，但是一个男生，气量怎么这么小？她都不气了，他还气啥？ 叶穗耐不住，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对面床铺的帘子拉开，文瑶的脸从帘后露了出来，看到叶穗大早上就开始折腾。她下铺的李晓茹，虽然没说话，好似坐在桌前看书，但眼神也怪怪的，偷偷往叶穗的床铺看。 这一个电话，许容与接了，声音平淡：“有事？” 叶穗一个鲤鱼打滚从被窝中坐起来，盘着腿，她像个正室抓小三一样理直气壮地查岗：“你还在生气？你在做什么，为什么发你消息不回？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许容与淡声：“别给自己加戏，我在自习室的时候手机从来静音，我不知道你发了什么消息。” 叶穗语气这才缓和，她隔着手机和男生说话，眉目飞扬，灵动活泼。她笑眯眯道：“我要写个作业哎。” 那边男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叶穗就快速点头，“嗯嗯”两声后挂了电话。她再不复早上起床时的疲惫状态，而是活力满满地下了床，洗漱护肤化妆，一整套程序完美演绎。等她换完一套半身裙，还再涂了一遍口红，才背着自己的小包跟宿舍里的女生挥手。 蒋文文抽空扫她一眼：“约会啊？” 叶穗严肃道：“上自习。” “砰”，宿舍门被关上，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女生面面相觑：“……” 文瑶犹豫的：“穗儿上自习还化妆？她以前上自习没这么用心吧？” 李晓茹呵呵一声：“肯定是那个许容与在等她啊。” 蒋文文若有所思：“话说起来，这学期都快过完了，咱们穗穗都没有交新男朋友哎。这半年来，穗穗身边兜兜转转的，好像就许学弟一个吧？这次，该不会……是真爱？” 文瑶温柔笑道：“我当然希望穗穗这次是真爱了。但是她那个学弟比她小三岁……还有哥哥的关系夹在中间。我担心穗穗受伤啊。” 李晓茹却道：“我看他们两个是绝配，都不是什么好人，在一起正好为民除害。” 蒋文文白她一眼，没接这个话题了。 被她们讨论的叶穗，正骑自行车去他们学院的系馆大楼上自习室。她上楼后找到教室，推门进去，教室里有学生不经意地抬头看来，眼睛轻轻一亮，好似在用眼神说“哇，美女”。坐在靠墙第二排的许容与抬头，看了她一眼，目露怪异的了然。 教室门口站着的女生脱了羽绒服，里面就是漂亮的小裙子，连脚踝都露着。她长发飘飘妆容精美，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许容与已经懒得说她了。 叶穗坐到他边上，看他对自己的妆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光没反应，他都没开口说话，看到她来了，就低头继续翻书去了。叶穗略微顿了一下，心头觉得失落。她发怔了一会儿，才态度端正地把自己写的方案从包里拿了出来，开始改方案。 大概因为旁边坐着的是许容与，他不和她交流不玩手机不说话更不会中途走神，全程坐得如同一尊雕塑，叶穗难得地感觉到了一丝压力。世上最可怕的，便是学神坐在你旁边，还比你努力。她一个学渣，何德何能呢？ 许容与将一本书翻完，思考消化时，侧头看到叶穗皱着眉，苦大仇深地盯着她的作业，艰难无比地修改。他挑高眉骨，盯着她看了良久，竟渐渐看出神，大脑空空的，忘了自己本来在做什么。 叶穗本来就不专心，许容与盯着她看半天，她忽然侧过脸面向他，声音很小，却含着笑意：“你在看什么？” 眼尾轻轻向上飞，光化流波一般，欲说还羞，勾人万分。 许容与被她的眼神撩得脸皮一僵，握着笔的手猛然一紧。有片刻时间，他什么都忘了。紧绷的气氛缠绕在两人之间，若远若近。好一会儿，许容与垂下眼皮，轻声：“我昨天说的你没有考虑一下么？不要随便给男生错误的讯号。” 叶穗无辜死了：“我没有啊！” 许容与抬眼皮：“你这不是在勾引人的目光么？” 叶穗凑前，脸几乎与他贴上，他反应极快地向后倾身，警告盯她。叶穗与他面对面，疑问的：“怎么，我勾引到你了？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天生长得美，我有什么办法？” 她像只冬日晒太阳的小猫，慵懒地舒展肢体，尾巴雀跃地摇晃，借以传达她的得意。她乜着眼，眼波流媚：“我什么都没做，你在想什么呢？” 许容与低声：“……正是这样才糟糕。叶穗，你眼神能不能正一点？不要引人误会一点？” 叶穗面无表情：“不懂哦。” 她挑眉：“你来教？” 许容与迟疑一下：“我来教。” 当即二人放下手中纸笔，手肘撑在桌上，他们侧过肩，专心致志，身子前倾，目光盯着对方。许容与和叶穗伏在桌上对视，男生眸光清凉，女生眼波如泓。许容与誓要告诉她何谓“不勾引人地对视”，目光一眨不眨地看她。叶穗作出一副好学生的架势，研究着他的眼睛、情绪。她眼波尽量不乱晃，尽量眸心清正地望着他。 女生右眼的泪痣、男生左眼的泪痣，再一次照镜子般重叠。 二人目光还在对望。 只是看着对方。 一开始眼神平静，之后渐渐变得奇怪。对方的眼睛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们，明明对方一动不动，没有做什么，但是眼睛长得这么好看，其他部位也长得好看，心怎么能控制着不跟着乱动？ 一秒。 他的眼睛琉璃一样； 二秒。 她的眼睛原来不笑时也在诉情； 三秒。 他目不转睛地看我，好像世界只有我，他只爱我；四秒。 她脸轻轻向下，眼睛向上，她眼中有湖在波动，春风无岸；五秒…… 两人的呼吸若分若聚，眼睫剪翅般上扬，他们动人的眼波望着彼此，手心已经开始出汗。叶穗的心跳加速，视线向下移，她散发着自己的魅力，却开始在这种凝视下变得不自在。许容与发间渗了汗，觉得教室里暖气开得过热，过干。他喉咙滚两下，耳边轰雷一样，他觉得他的心跳声那么大，大得他近乎惊恐。 他的眼睛漆黑，撑在桌上的手轻轻动一下。片刻时间，他们距离越来越近，他躲不开，甚至想要伸手搂她入怀…… 许容与的手指轻轻颤一下，后方的一个学生尴尬地开口：“两位同学，你们谈恋爱能不能去教室外？大家都在学习呢，你们这样，感觉不太好。” 叶穗：“……” 许容与：“……” 侧过头，看到大半个教室的同学，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两人。 许容与沉着脸，和叶穗从自习室里出来了。出了教室，站在走廊里，两人面面相觑。叶穗忍俊不禁，许容与脸色却很难看。 他丢脸无比，生平第一次，他上自习，因为这么奇怪的理由被同学联名抵抗赶出教室——虐狗。 叶穗当即搂住他的肩，安抚他：“好了，不要生气了，我不是跟你一起被赶出来了么？快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许容与：“不去，我去设计室……” 叶穗拉住他手臂，似笑非笑：“那我再跟你说一句。许容与，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就是吸引人啊，你刚才是不是想……” 许容与立刻反手抓住她手腕，诚恳无比，态度端正：“我请你吃饭。” ……所以请你闭嘴。 不要说刚才的事了。 他绝不能承认，方才那一刻鬼迷心窍，他想吻她。 但许容与已经丢脸地发现，他不能让叶穗不散发魅力，不能让男生不喜欢她，就如他努力和她保持距离，效果却没多好一样。 叶穗乐不可支，被许容与硬拽走：“哈哈哈。” 叶穗以逗许容与为乐，但一说到自己的功课，就头疼。月考结束后，她再一次有两门课低空飞过，堪堪六十分。班导老师对她恨铁不成钢，担心她期末考试，便把叶穗叫到办公室，和她谈谈心。 班导老师不能理解：“我们专业的课有什么难度么？你整天写写画画不就好了么？成绩怎么就提不上去？叶穗，你是个聪明姑娘，我看你选修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课，你能不能把那些心思，往自己的专业课上放一放？” 叶穗：“……老师，我及格了不就行了么？对我要求能不能不要这么高……” 班导：“我是看你没有尽全力才说你的。你再过两年也毕业了，就你这成绩出去能干什么？丢东大的脸么？东大建筑系出去的毕业生，这点成绩可不行。” 班导不能理解：“你不喜欢建筑，当初为什么要报考这门专业？” 毕竟建筑是东大的王牌专业，在全国也赫赫有名，多少考生过独木桥，叶穗不喜欢的话为什么来学？ 叶穗茫然：“没有为什么啊，就是不小心临考发挥太出色了……” 班导：“……” 班导是个刚结婚的女老师，看到叶穗总是觉得她不争气，便拉着她谈心。她努力探寻自己这个女学生的内心，但叶穗看着笑嘻嘻的很好聊天，内心世界却不对人展出。女老师也试图和叶穗的父母聊聊，但她父母总是找借口有事，从来不来…… 班导叹口气：“叶穗啊，你家里……” 办公室门推开，一位男老师领着一个学生进来，两人说着话。班导还在跟叶穗讲话，忽然发现叶穗身子僵了下，快速扫了那个男生一眼。叶穗飞快打断班导的话：“老师，我错了，我会努力学习，尽全力的！绝不辜负您的信任！老师我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了！” 班导没拦住，愣着神，看叶穗快速告别，匆匆跑出他们的办公室。班导看向进来的老师和学生。那是个男学生，眉目清正身形如树，干净而舒朗。男生向叶穗离开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眼神略怪。 班导老师问那位进来的老师：“刘老师也和自己的学生谈心？” 刘老师哈哈一笑，努力掩饰语气里的自豪：“不是，我们容与这次考试还是系里第一，他来找我是问寒假系里实习的事。” 班导老师看向那个优秀的男生，顿时就十分羡慕了：“我们班上的叶穗要是也关心关心自己寒假的实习我就烧高香了。但我看我们叶穗压根没有想去实习的意思……哎我都不敢跟她提实习，她先把期末考试过关了再说吧。这次要是再重修一次，那就太丢人了。” 许容与垂下了眼。 他和老师说完了自己的事，出了办公室，走廊里无人。坐电梯出了系馆，许容与依然没看到人。他吐了口气，皱起眉。方才听到两个老师的讨论，叶穗的期末考试好像都要出问题……东大的规定很严，如果挂科的话，没有补考这一说，只能重修这门课。 他从老师那里听到叶穗有重修的可能，就坐不住了。许容与无法理解这么简单的课，有人怎么学都学不好。作为好友，他不能看她这么自甘堕落下去。 他给叶穗发消息：“在哪里？过来和我上自习。” 叶穗拒绝：“我在忙，你自己学习吧。” 许容与态度却很坚决：“忙什么？我过去找你。如果能帮忙更好。” 许容与难得展示出有爱一面，叶穗那边却很犹豫。她纠结了很久，才叹口气，自我放弃般：“那你来吧。” 叶穗报了一个地址，她在爱晚湖湖边。许容与看到是“爱晚湖”，眉蹙了下，略微迟疑。东大的爱晚湖是四个湖中最小的一个湖，但爱晚湖呈心型，它最为秀美，向来是学校里谈情说爱最好的去向。几乎每次过去，都能遇到无数对情侣恩恩爱爱。 叶穗居然跑那里去了……莫非有男生约她？ 没有男生约到叶穗，约到叶穗的另有其人。许容与到了爱晚湖畔，没怎么费心，便看到了在湖边长椅上坐着的叶穗。叶穗回头向他招手，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回头微笑时，让许容与的脚步迟缓了一下。 女生相貌文秀，看起来很普通的面相，但她是舒若河。 那个想拿许容与和叶穗当创作原型的学姐。 许容与已经很久没见这个学姐了，真没想到叶穗还在和这个学姐联系。两个女生一起笑着看他，许容与停顿了一下，走过去，语气冷淡地和舒学姐打招呼。舒若河微微一笑，没介意许容与的冷漠。许容与打完招呼后，就垂目望向叶穗：“跟我去上自习。” 叶穗责怪他：“容与，你真的很没礼貌。你不见我正在和舒学姐探讨知识么？我怎么能丢下舒学姐和你走？容与，我看你也很忙的样子，你要是着急的话就走吧，不用管我的。你好好学习，不要让我耽误你时间了。” 许容与却淡定自若，敏锐地听出她想逃避学习的意思。他慢悠悠坐下：“没事，我等你。好朋友就是要共同进退。你们在讨论什么，介意我听一听么？” 叶穗：“……” 舒若河：“……” 舒若河和叶穗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许容与看不懂她们两个那相视一笑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警觉时，舒若河已经笑着答应：“好啊，许学弟愿意一听，我更开心。” 她像模像样地拿着本子，在本子上写满了字，和叶穗讨论：“我觉得许容与这个扑倒你的动作略急，不太符合他磨叽的人设。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一定要爱你才对啊。” 叶穗：“亲啊！直接亲啊！快刀斩乱麻！不瞒学姐你说，我就喜欢直接亲！” 舒若河：“哈哈，你是喜欢许容与直接亲你呢，还是喜欢看这种情景？” 第29节 舒若河和叶穗讨论得煞有其事，什么亲不亲的，许容与在旁边听得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什么？扑倒？他和叶穗？许容与脸色微变，唇动了动，却没吭气。 叶穗转头看他，忍着笑：“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吧？” 许容与淡淡撩她一眼：“小说，我知道。我早说过和我无关了。” 舒若河诧异他居然没有出丑，还能记住。但是许容与定力真好，听她和叶穗这么说也能稳稳坐着。舒若河赞叹地看着这个学弟，旁边的叶穗悄悄给她使眼色。舒若河迟疑一下，拿出另一个小本子：“这个，是你们两个的船。戏……” 许容与：“……” 许容与：“请学姐注意用词……” 叶穗却在旁边迫不及待：“哇，学姐你动作这么快？我看看，我看看……” 她抢过小本子，翻看两页就面孔赤红，羞涩之下，眉目弯弯，却又快乐无比。舒若河有点尴尬，想把本子拿过来。叶穗想了下，却起身坐到许容与身边，把本子拿给他，兴致盎然：“容与，你看哦，学姐写的肉真香。你看看、你看看……” 许容与被她扯的，随意地向下瞥一眼。一目十行，就看到了无数个“胸”“颈”“腿”“插”。他脸色大变，猛然站起，面孔已经全然涨红，全无平时温淡平和的模样。男生眼睛湿润，睫毛飞颤，心跳瞬时加快。 许容与张口结舌：“你、你……你们……” 叶穗抱歉的：“我们就是这么低俗，低趣味啊。不如容与你还是走吧，不要和我们同流合污了？” 她为了不上自习，借口百出，期待地坐在长椅上，仰头托腮，对他眨眼卖萌。 许容与瞪着她，叶穗的肆意，让他压力极大。但他神经又岂是一般的强悍。他怒瞪她半天，忽然从唇角渗出一丝僵硬的笑，他施施然坐下，慢声：“没事，我受得住。你们继续讨论，我不介意。” 叶穗：“……” 舒若河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学弟学妹们的互动，心想年轻真好。说他们两个不暧。昧，谁又信呢？ 叶穗还在激许容与：“激吻你不介意看？” 许容与淡定：“不介意。” 叶穗：“露肉也不介意？” 许容与继续坚忍：“……我不介意。” 叶穗：“虽然名字会换，但是你是原型哎，被所有读者围观，猜测你是谁，你真的不介意么？” 许容与已经快疯了。 眼角隐红，唇线紧抿。 他僵硬而痛快，眼中风暴凛凛，清亮无比。叶穗瑟缩一下，手臂被期身而来的男生抓住。许容与紧盯着她，一字一句：“不介意，我完全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我只要你上自习！只要你跟我上自习去！” 叶穗：“……” ……她觉得她快把许容与逼疯了，怎么办？ 第32章 自习是一定要自习的。 叶穗找了很多借口， 但许容与只要有时间，就押着她去自习室或设计室、实验室这种地方补充知识。叶穗忍受得了一两天，忍受不了天天如此。她不得不装可怜，自揭疮疤：“其实我对建筑学有心理阴影，我爸以前就是建筑师， 工作时过劳死的。所以我虽然学的建筑，但我没那么热爱。就不要逼我了吧？” 许容与这个人却只是沉默了一下， 说出话后并没什么感情：“卖惨不能成为你逃避学业的借口。我知道你怪我多管闲事，但你以后会感激我。” 叶穗真诚道：“你说话的口气，让我好想叫你一声‘爸’。” “啪。” 她头被许容与拿书轻拍了下， 叶穗当即作出被打痛的样子， 又抹眼泪又捂胸。许容与只是目光凉凉地看着她演戏， 她也渐觉得没意思， 最后还是被许容与拉去学习了。 许容与拉她一起学习， 主要还是靠她自己自觉。毕竟两人不同年级， 许容与既是小学弟， 又是一进入学习状态就浑然忘我的人设，叶穗也不好意思总问人家问题， 打断人家思路。叶穗和许容与不一样，她不能像他一样坐在书桌前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注意力容易分散， 经常被本子上贴的一个星星、手机的一声震动吸引走注意力。 坐一小时， 叶穗能走神半小时。 对此她已经不强求了， 并且为自己连续多日进自习室的行为而自我感动， 动不动就给自己一个奖励。许容与对此无言，却也没真的如老父亲一般，连人家走个神都要严厉批评。叶学姐肯和他一起待自习室这么多天，许容与已经很欣慰了。虽然东大的专业课向来刁钻，然他相信她好歹也是高分考上东大的，再学渣，坐自习室这么久，考试也应该没问题了。 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十二月份的月考，叶穗平均分提高了10分，让老师们惊喜无比。 但是还是要上自习。 十二月份很多学生备考四六级，前来上自习的学生多了一大半。教室不太好占后，两人就将阵地转去了图书馆。许容与一如往日，坐在桌前看书一动不动，叶穗学上半小时，休息十分钟。在她不断地休息后，她手机电用完了。于是再一次的休息时，叶穗向许容与伸出了手。 叶穗：“有怕被我看到的信息记得提醒哦。” 许容与瞥她一眼，目光不屑。他还没说话，叶穗就打断他可能的类似“以为我是你”之类的风凉话，笑眯眯摸他的头：“哇，原来你对我这么不设防。学姐我真的好感动！” 许容与躲开她碰他头发的手，叶穗已经低头拿过他手机了：“你不介意我联网下载几个游戏玩吧？” 许容与：“我介意你学习不专心，你理我了么？” 叶穗被一噎，想到还要借人手机就只能拼命忍气吞声：“……手机密码。” 许容与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数字，叶穗拿到密码后，心满意足地拿着他手机出去玩了。站在图书馆二层自习室外的走廊上，叶穗好奇地翻了翻许容与的手机。他的手机非常没有个性，备忘录里的东西全是各类实验、演讲、讲座的时间表，日历上标的同样是各类课程的时间，图库里的照片全是世界上的著名建筑或当地有特色的房子，就连他和他爸妈发消息都会客气地说“谢谢”。 许容与手机里干干净净，没有太多饱含个人情感的信息。 叶穗怔了一会儿。 和许奕交往的时候，她也玩过许奕的手机，许奕会看球赛，会刷演唱会的门票，会不断有人敲他微信聊天。叶穗和许奕在一起时有非常多的共同话题，会聊很多东西。但许容与就不行。许奕像这个年龄的典型大男生一样生龙活虎，他弟弟许容与分外不典型，自制得都不像人了。 而且人家界面这么干净的手机，叶穗第一次拿到，也没真的好意思下载一堆乱七八糟的游戏。她犹豫下，只悄悄下载了一个b612，就站在走廊里自拍玩。她拍了几张好看的自拍后，从相机镜头里看到身后玻璃窗内埋头读书的莘莘学子。自习室敞亮安静，最靠近她这边的玻璃窗内，许容与坐在长桌前，桌上堆满了书籍。他一手握笔，时而抬目，眉目如春山黑水般悠然辽阔。 侧影倒映在玻璃上。 叶穗慢慢地移到合适的方向，拿着手机调整角度。她对着手机再次自拍了张照片，这一次，作为背景板的玻璃窗上，模模糊糊地映着男生伏案写字的身影。 寥寥淡淡。 叶穗握着手机欣赏这张自己和许容与的合照，不自觉笑出来。她充满心机地将这张照片发给自己的微信号，把照片传给她自己，她拿来做手机屏保。乍一看只有她自己的脸，没人注意得到玻璃窗上照出的男生影子。 做完这一切，叶穗再熟练无比地把今天所有自拍的照都从他的手机里删除。她左看右看地欣赏这张不显眼的合照，就像是心里含着的不为人知的棉花糖，外人只看到蓬松如云的棉花，内里甜蜜的糖汁，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脏砰砰跳，她想她暗恋着许容与。眉梢眼角全是情，只是不能说。 真是新奇而快乐的经验。 而叶穗一向对爱情充满热情。 她歇够了后，伸了个懒腰，打算回自习室继续苦读。不想就是这时，许容与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消息发了过来。叶穗没想多看，可她平时近视，这时候只是不小心瞧了一眼，就看清楚了谁发来的什么消息—— 明瑜水：容与，你上次说你回北京参加一个比赛，不知道后来怎么样。这两天没联系你，是因为倪阿姨说你们要考试。我仔细想了想，之前见面挺不礼貌的，对你有误解。倪阿姨让我邀请你参加我们学校圣诞节的舞会party，你有时间么？我们见个面聊吧。 叶穗发愣：“……” 这明显是个女孩的名字。 她之前从许奕那里听说过许容与相亲的事，也自己在学校见到过许容与和一个女生在一起。那个女生还非常漂亮，像个公主一样精致而高贵……该不会就是明瑜水吧？ 她迟疑了下，咬咬唇，还是拉开对话框，查看这个女孩的信息。 明瑜水和许容与的对话非常少，但是内容详实。通常是女孩发一堆消息，许容与回一段话。他回的内容简练又详细，详细得甚至让人觉得啰嗦，但是针对明瑜水的每个问题，他基本都会回答。每次他回完消息后，明瑜水都会沉默很长时间，过几天才会再来找他，然后再次被他打发。 但是明瑜水一直没有放弃。 这次还邀请他参加什么party…… 叶穗心里微妙，心想许容与都还没有成年啊，就有女生对他这么穷追不舍？ 她慢吞吞地回了自习室，坐下。 旁边的许容与头也不抬：“这次多休息了五分钟，接下来半小时你不能再出去溜达了。” 往常这个时候叶穗一定会据理力争自己的权利，但这一次她居然没有开口。许容与抬头看去，叶穗慢慢把他的手机推回来。她无意地说：“有个小美女给你发消息，邀请你去玩，我不小心看到了，没关系吧？” 许容与低头划开自己手机看了下信息后，停顿了下，与她慵懒如猫的目光对视。 他淡声：“没关系。” 两人之间气氛微微有些怪异。 他继续去看书，没碰自己的手机。叶穗也不翻开书，就托着腮帮看他，好奇的：“明瑜水是哪个小学妹啊？是不是我上次看到的那个？” 许容与冷淡的，明显不想多讨论：“嗯。” 叶穗仍然好奇满满：“那你不回人家消息，让人家就这么等着，没关系么？我看到你妈妈也知道你们两个在交往哎……” 许容与：“我们没有在交往，请你不要乱说。” 叶穗：“那为什么不交往？我看过那个女生，长得又乖又可爱，一看就是善解人意的女孩。你看你回人家消息那么啰嗦，人家都只是不说话，从来没说过你什么。容与，人家从十月份就和你聊了，现在已经快一月份了，要是我的话……” 许容与打断：“要是你的话，一任男朋友都谈到可以分手了，对吧？” 叶穗一滞。 她顿时面红，有些讪讪。她向来觉得合则聚不合则分，恋爱分手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此时被许容与冰雪般寒冷而剔透的目光盯着，她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恋爱恋的未免太不用心了……继而又心里泛酸，心想许容与当然用心了。都谈小女朋友谈了快三个月了，都还没确定关系呢。 圣诞节，是个转机吧？ 估计明瑜水也这么想。 叶穗：“那你……” 许容与有些厌烦：“你能不能开始看书，不要管我的私事了？我回不回消息是我的事，我没有说服你和男生如何相处，你也不要管我怎么和女生聊天。” 他一点不想让叶穗和明瑜水产生什么交际。甚至叶穗提起明瑜水，他心里会想逃避，觉得羞耻。他的家事是个烂摊子，他不想在她面前暴露。他自己可以处理好，他只是不想让叶穗看到。 叶穗：“……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去学习。你会不会去她们学校的party上啊？” 许容与沉默一下，躲开她的目光，他轻声：“……会。” 明瑜水很久不联系，他已经忘了这回事。可是她又和他妈妈倪薇说了，他答应过倪薇不故意搞砸。为了不让倪薇太关注自己，许容与只能去。最好的选择，还是让明瑜水觉得自己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明瑜水这边停了，他再作出消沉状，倪薇也会消停断时间。 叶穗不知道他心里打算，她憋了半天，再次追问：“那她是哪个学校的啊？” 许容与：“最后一个问题已经问完了，你学习吧。” 叶穗不死心：“再最后一个嘛！” 许容与直接不吭气了。 叶穗凑过脸，又是撒娇又是卖萌，他真的原则性强，说不回答就不回答。叶穗轻轻哼了声，心想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不知道了么？我并不是好奇你和明瑜水小姑娘怎么样，瞧你小气的，我只是想……好奇那个party而已。 当天回去宿舍，叶穗急忙忙给手机充上电。手机刚能打开，她就屏蔽掉许容与，在朋友圈发了条状态：“哪个学校圣诞节的活动是舞会party啊？好想去这么开明的学校玩啊！” 叶穗这种美人，加她微信的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多，朋友圈访问的人自然也多。她一条状态发出去，瞬间就有十几个人点赞，几个人在下面回答了—— “东大圣诞节又没活动是吧？东大的学生也太可怜了，还得去蹭别人学校的活动。” “哈哈，我们东大的教学理念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别的学校放假搞活动，我们学校从来不放假。” “不放假你们怎么去参加别人学校的活动？” 第30节 “瞧你这话说的，谁还没逃过几节课似的。” 几个人就在叶穗的状态下你一言我一语地留言，叶穗等了很久，一个人才回答了她的问题：“你说的是我们学校的圣诞party吧？” 叶穗赶紧盯着这个人名，她还没想起来这是谁，私人的聊天就过来了。给她留言的这个人问她：“你想参加我们学校的圣诞party？我们学校每人能带一个外校生进来，你要我给你搞名额么？” 叶穗想起来了—— 这人是她的前男友之一，叫余瞬，是东大的隔壁大学师大的学生。 当时两人分手的理由，是余瞬劈腿。 叶穗的这任前男友是花美男类型，不光帅得闪闪发光，还非常有绅士风度，对女生花钱从不心疼。女生们对他前仆后继，毕竟这样的帅哥，哪怕花心，和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成为他其中一任女友都是不亏的。 想余瞬当初追叶穗时也是轰轰烈烈，没想到说劈腿就劈腿。也多亏叶穗同样玩世不恭，换别的女生早就哭着闹着和余瞬开撕了。 叶穗感慨一下自己这位前男友，笑眯眯地给他发去一条消息：“谢谢哦，麻烦了！” 那边快速回了一个笑脸，附赠：“不客气，为叶美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他发了一个爱心过来。 叶穗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被许容与同化了，以前看到这种她自己心知肚明，笑一笑后却不会说什么，这一次却鬼迷心窍般回消息：“注意你的分寸。别发这么引人误会的表情，被你女朋友看到怎么办？我可不想惹麻烦。” 这次，那边很久没回消息。 叶穗再去朋友圈看了一眼，见没什么新内容的消息了，就打算放手机充着电，下去洗漱。但她脚才踩在扶梯上，一个电话就闪了过来。来电显示是“余瞬”这个前男友。 叶穗意外无比地接了电话，那边大惊小怪：“叶穗，你快去看看，你的微信号被人盗号了！有人盗了你的号，还劝我不要和你说话，幸好我聪明，一下子就看出问题了。你快登微信看看！” 叶穗：“……” 天啊，她为什么会有智商这么低的前男友……不，她为什么要鄙视自己的前男友智商？难道她被许容与的高傲传染了么？她怎么能像许容与一样歧视智商低的人？ 叶穗温柔道：“我没有被盗号哦，和你聊天的人，就是我啊。” 那边：“……” 半晌后，余瞬才踟蹰的：“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要不要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我有个学长就学的心理学，口风还挺严……” 叶穗：“……我只是想参加个舞会，又不想被你女朋友误会。请你不要多想好么？” 她解释了半天，余瞬那边才接受她仍活蹦乱跳，没有受任何刺激，一切改变，只能用“人都是会变的”这种理由来解释。余瞬这才放下心，轻松无比地和前女友聊了半天，拍胸脯保证帮她搞到票，两人才挂了电话。 而许容与那边，过了几天后，接到他哥的神秘电话。许奕问他：“容与，我让你转交叶穗的那些情书，你都交完了吧？” 许容与语气微妙的：“……嗯。” 许奕打听：“她怎么说的？” 许容与：“她什么也没说。” 许奕失望一阵，想叶穗果真铁石心肠。但他又抱着一份美好期待，不好意思地拜托许容与：“我给你寄一份圣诞邀请卡，你帮我给叶穗，就圣诞节我邀请她去滑雪。穗穗她就是爱玩，听说可以滑雪，她肯定会答应我的。” 许容与拒绝：“你自己送吧，我不去。” 许奕：“可你是我弟弟啊！我现在被老师抓着做课题研究，不然我早去你们学校了……你是我弟弟，你给她送卡片，不就是能代表我的心意么？而且你送了这么久情书，穗穗都没烦，说明她已经能接受你了。你再帮我一次吧容与。” 许容与打破他哥哥的美好幻想：“我没有送那么久情书，我直接一次性把你的情书给了人。” 许奕目瞪口呆：“……” 但是许容与的骚操作还没结束：“而且我也不建议你继续追叶学姐。她这个人朝秦暮楚，和每个前任都藕断丝连，和每一个男的关系都不错，身边随时有一堆备胎。学习还差，态度不端正，只会拍马屁糊弄老师，无法在学业上给你积极的导向。她性格太随便，你也太随便，你们在一起太外放，收不回来。你们两个在一起玩时很高兴，不在一起玩时也很高兴，彼此都不会成为对方的唯一。” “她看似对你热情满满，让你感受到爱，但是热情退得也比寻常人快。她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只会把你带得越来越偏，还会用她奇怪的理念给你洗脑。她意志又不坚定，对爱情又不忠诚，你跟她说的话她转眼就能忘……她就是不在乎别人。你还是选别的女朋友，别追回她了。” 许容与冷冰冰：“她的问题，不只是你认为的水性杨花而已。” 许奕：“……” 他呆呆地听着弟弟难得说一长串话，句句都在抨击他的前女友。他想替他前女友解释两句，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得不承认他弟弟的观察能力分析能力都远比他强，他没有想透的问题，许容与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 只是，许容与为什么这么说呢？ 许奕：“……好歹也帮我送了这么久情书，你对穗穗的意见怎么这么大？虽然你是站在我的立场帮我着想，但是在我面前这么说我想追的女孩，我感觉你要不要注意下你的言辞激烈程度呢？以后她成为了你嫂子，你和她关系这么差，我会很难办的。” “嫂子”。 许容与心中波澜起。 良久，他仍然语气平静：“我对她没有意见，我也没有和她关系差，我还和她是朋友。” 许奕心想那你真是太不委婉了，这么说自己的朋友。 许奕哈哈笑了两声，弟弟的话显然没有说服他，他仍坚持让许容与帮他送贺卡，成不成另说。只是和弟弟挂了电话后，许奕想了下，给叶穗发了消息：“我弟弟有些地方做的不好，说话也难听。我知道他不小心得罪了你，你不要跟他生气，多包容他。他不是有心的。” 叶穗茫然的：“……？” 许容与有得罪她么？没有吧？最近他和她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他还会拉着她一起上自习啊。 难道—— 叶穗小心求证：“他跟你说了我什么？” 她心里以为许容与应该对自己有好感，和许奕讨论这个很尴尬，但是……得罪她，好像就没必要了吧？ 许奕当然不会说弟弟的坏话，他像个嫂子一样，徘徊在弟弟和老公身边，帮两人调节矛盾。被叶穗逼问两句，许奕也只是说：“容与不建议我追回你，认为你不适合我。” 叶穗：“他说的没错啊！真的，你不要再送我情书了。我根本感受不到你的诚意，你在浪费时间你知道么？对了，你是不是又让你弟帮你给我送什么了？你又麻烦容与！容与很讨厌给我送这些的……对了，马上就圣诞节，你不会又要邀请我干什么吧？我告诉你，我有一个舞会party要参加，你别浪费人家容与的时间啊。” 许奕干笑：“……” 第33章 许奕没有告诉弟弟自己和前女友只是打个电话的功夫就被前女友见缝穿针地拒绝圣诞活动的事， 他本来想自己去见叶穗一面， 但老师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实习的活儿， 地点还不在这边。许奕放弃和叶穗见面的奢望后， 把希望寄托在了许容与身上。希望邀请卡发出后， 叶穗会被感动。 许容与则在心里第n次发誓再也不要掺和许奕和叶穗之间的事了。 他不看好这两人， 永远地劝分不劝和，可他心中燥意越积越重，那若有若无的羞愧之意，更是压得他都不想和叶穗见面了。尤其是许容与一次无意中在校论坛看到学校举办一个歌唱赛， 叶穗还积极参赛，在论坛上拉票。 他更心塞——她有空唱歌，没空主动和他联系说两句话么？ 他不找她，她就不知道找他么？ 为什么现在每次都要他找她？ 默默的，这两人竟像别着气一般，半个月没见过面没说过话了。 半个月后，邀请卡送到了许容与手里。这是张他哥哥在外地寄来的拜托他亲自给叶穗的圣诞邀请卡，估计着弟弟收到礼物了，许奕非常不好意思地给弟弟打电话：“邀请卡已经寄出去了，肯定就不能退回。我知道你和穗穗之间有点误会， 你不太待见她， 但是为了我，你就忍一忍， 帮我送个邀请卡吧？” 这么说的时候， 许奕其实已经准备听到弟弟的拒绝了。 他做好努力说服弟弟的准备。 谁知许容与说：“好。” 正准备舌战一儒三小时的许奕：“……” 许奕呆愣愣， 一脸恍惚地挂了电话——他还没给出理由呢，容与怎么这么好说话？难道容与终于和叶穗关系好一点了么？ 许容与有叶穗的课表。之前为了督促叶穗上自习，她的课表时间他比她自己还清楚。查看了她的课表，估计了她下课的时间，许容与直接拿着哥哥的邀请卡去找她。他在教室外站了十分钟，少年面容秀丽气质清寂，走廊里不时有路过的女生悄悄飞眼瞧他一下，许容与熟视无睹。 因为教室外陆续有男生出没，偷偷摸摸地趴在教室后门的小窗口向里看。两三个男生手里拿着信，紧张地或吞口水，或在走廊徘徊，还有一个自来熟，看到走廊里最安静站着的许容与，凑过去聊天。 这个男同学鬼鬼祟祟：“兄弟，你也是来找人的吧？” 许容与淡淡望了他一眼。 这位男同学在他肩上一拍，笑起来时露出两颗大白牙：“别说！让我猜！” 许容与心想你莫非在做梦，我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么？ 大兄弟看到许容与手中的信封，神秘一笑后，猜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是来找叶穗的？” 这个“也”字，太微妙了。 走廊里装作随意的几个徘徊的男生全都竖长了耳朵。 许容与不置可否，只问：“你们都是来找叶穗的？” 男生高兴地应道：“啊！” 许容与没吭气。 男生太无聊了，还非要跟他聊天：“兄弟，你也猜猜，我找叶穗干嘛？” 许容与不感兴趣地瞥他一眼：“告白？” 男生：“……” 许容与一猜就准，让他干笑了两声，然后高呼“同道中人”。男生和周围其他两个男生叹口气，目光再盯着许容与，他非常不自信地：“兄弟，我看你拿着信，你也是找她告白的？咱们聊聊天呗，你别这么冷漠嘛。” 许容与仍然不置可否，他都没想开口说话，可是这个人话太多。不光他话多，他还吸引了走廊里其他两个徘徊的男生，一起加入进来。几人聊得热火朝天，围绕着追叶穗的艰难，志气相投的，几人恨不得结拜为兄弟了。 许容与服气了。 如同几十只苍蝇在耳边一直嗡嗡嗡，他不理，苍蝇声还越来越大。许容与不得不开口：“我记得如果都是追叶穗的话，大家是情敌吧？情敌之间就不用搞得……气氛这么好吧？” 其他两个男生稍微收敛一下表情，但还是那个话多的男生，大手一挥：“没事，反正我们又争不过你。” 许容与：“……？” 男生：“你长得这么帅，就咱们说话这功夫，都好几个女生偷看你了。叶穗喜欢帅哥做男朋友，你知道吧？对了，我听说叶穗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追过他们大一的小学弟，听说那小学弟就长得特别帅。这是有多帅，才让叶穗倒追啊？” 许容与默默地看着他。 其他两个男生没听过这个：“真的么？我怎么听说叶穗没有男朋友？就是听说她现在还单着，我才想试一把。” 那个八卦的男生：“真的！我建筑系的老同学跟我说的。叶穗好像没追上那个小学弟吧，听说那小学弟叫什么容什么与的，今年北京市的高考状元。你说这种又帅又优秀的，叶穗想追也正常。” 其他两个愤愤不平：“他怎么能拒绝叶穗？叶女神多漂亮。” “这种读书好的人，都自视甚高，看不上咱们这样的。” 许容与：“……” 他继续默默地，在旁边看着他们聊。 几个人聊得非常热闹，听见下课铃声响了，都难舍难分。依然是那个八卦的男生，兴致勃勃地打开手机，说要拉他们几个进个群，有空了大家再一起聊。许容与好不容易可以摆脱这几个“智障”，怎么可能和他们加群，还要以后找机会继续聊？他拒绝了。 男生搂着他肩，非常理解的：“兄弟，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喜欢叶女神的，肯定志同道合。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咱们群里全是喜欢叶女神的。” 许容与神情微妙——什么叫“咱们群里全是喜欢叶女神的”？ 第31节 许容与掏手机：“加我微信。” 几人高高兴兴地加了微信群，许容与被拉进去后，微微挑了下眉。这群居然有快一百人，群名叫“穗穗的后花园”。他们加进群的时候，一个男生分享了一张叶穗在课堂上趴着睡着的图片。 许容与当即冷冰冰地给叶穗发去一条消息：上课在睡觉？ 叶穗立刻三连问：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睡觉了？你在监视我？ 他刚发完消息，切过去群里，见一群男生传阅照片，不要脸地夸：“穗穗睡觉都这么可爱。” “好想和穗穗上同一节课。” “她的同学们好幸福啊。他们班二十来个男生，都可以天天看到穗穗，这是什么待遇啊？他们班男生真是的，穗穗睡着了都不知道帮忙披个衣服什么的。” “穗穗这么可爱，谁忍心喊她起来呢？喊她起来的都是魔鬼！” 刚刚喊叶穗起来的许·魔鬼·容与：“……” 心情好复杂。 现实中，几个被男生拉进群的男生拘谨了一阵，都开始纷纷加入聊天。只有许容与不动，被那个八卦的男生看到。那个男生鼓励他：“兄弟，别害羞。咱们虽然都是喜欢穗穗的，但咱们公平竞争，谁也别把不良风气带进来啊。对了，兄弟，你怎么称呼啊？” 他想给许容与加个名字备注。 许容与非常自然地转移话题：“他们下课了，你不在叶穗下课离开前抓紧时间进去告白？” 三个一起站在走廊聊天的男生浑身一震，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真正目的。他们顿时忘记了加许容与好友的事，急匆匆冲进教室，还远远丢下一句：“好兄弟，谢了！” 许容与呵呵一声。 教室门打开，他站在教室外，眼睛看到叶穗有些迷糊地站起来，就被冲进他们教室的三个男生围住了。三个男生在许容与面前侃侃而谈，在叶穗面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叶穗眼波轻轻一转，已经了然，充满鼓励地看着几个男生，挨个等他们告白。 再拒绝。 拒绝的话非常有水准：“虽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你也很优秀，我们可以做朋友啊。友情难道不比爱情更长久么？” 叶穗一边说，一边收拾桌上的书。她心里还记挂着许容与怎么知道自己上课睡觉的事，她自然地抬目眺望，隔着向她表白失败的男生们，看到了教室门口的许容与。她的眼睛水洗一般，阳光落落，一下子就亮了。 她大大方方地露出一个笑。 许容与心情好了些。 正要进教室，旁边挤过来一个男生，神秘的：“同学，你是这个班的吧？能不能帮我给你的同学叶穗送一封情书？” 这个男生非常害羞，匆匆把一封情书递给许容与，不等许容与开口，他转身就加快速度，跑下走廊。 许容与无言，半晌纠结：他就这么适合帮人送情书么？ 定了定神，许容与只好拿起这封情书，还有他哥哥的邀请卡。他打算等几个表白失败后失魂落魄的男生离开后再进去见叶穗，就这个当儿，后面传来哒哒哒的奔跑脚步声。 面前几个表白被拒的男生强颜欢笑地离开教室，和教室门口的许容与勉强鼓励地笑一下，拍拍他的肩，下楼走了。教室里走出来的叶穗都惊了，心想许容与怎么和她的追求者这么熟？她脚步略微一迟疑，就看到教室外多了一个红透了脸的女生。 那女生面向许容与，紧张地递出一封信，结结巴巴的：“许、许、许……” 许容与走过她身边，脚步不停留：“我不帮送情书，谢谢。” 女生：“……？” 她瞪大眼睛，手臂僵硬地伸前，看许容与就这么与她擦肩，走进教室，走向那个漂亮的叶学姐。许容与把两封信扔给叶穗，叶穗一本正经地接过。 等到两人离开教室，叶穗才趴在他肩头笑得前仰后合：“你知不知道人家在跟你表白啊？你怎么能那么说？” 许容与低头，和老师发消息，口上漫不经心：“是么，没注意。” 沉默半天，他问：“你和人分手后还能做朋友？拒绝人表白后还能做朋友？” 叶穗侧头：“我能啊。你不能么？” 许容与：“我不能。” 叶穗笑：“你心眼好小啊。” 他顿一下，目光平直，并不看旁边的人：“我是心眼小，但你能，也不是你比我宽容。而是你没心没肺。别人捧着一颗心到你面前，你不珍惜。你没有真正爱过谁。” 叶穗：“噗。说的你多懂似的。你谈过恋爱嘛？” 她苦恼：“分手后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大家都是朋友啊。” 许容与：“我要是和谁分手，就老死不相往来。” 陡然的，叶穗瑟缩了一下，落叶刮来，她觉得有些冷地抱紧了手臂。 两人并肩在树荫下走，他低头发消息，她快乐笑起。手臂时而轻轻挨上，叶穗垂眸，看到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失神很久，她品读他的话中涵义，无声地笑起来。她碰一下他手臂，忽然轻声：“你放心。” 许容与：“嗯？” 叶穗眼睛里荡着柔意，郑重其事：“我要是和你分手，你尽管老死不相往来，我也会死缠你不放的。还有，我有话跟你说——” 许容与怔然，心猛地跳一下，他抬头看她，那句“你跟我说干什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煎熬一般，目中微微赤红，同时觉得尴尬，无措。 叶穗哈哈笑起来：“你圣诞别找我哦，我圣诞已经有约了！” 许容与低下眼。 她又忽然凑过来，弯腰倾到他面前，猝不及防，许容与向后退一步，叶穗眼睛琉璃一般，语气探究：“你好像很失望啊，容与？” 突然暧。昧，她的呼吸柔弱：“你在想什么？” 许容与盯她良久：“你又在试探什么？” 叶穗喃声：“大家都是朋友嘛。” 声音轻微，呼吸交错。目中神情躲闪，却又专注凝视。心有退意，叶穗摸着唇角，微微一笑。她继续挨着他肩膀走路，不再说话了。阳光如柱，从叶缝间穿梭而下，斑驳光点如星辰般，被二人踩在脚下。 他们的手，依然时而，随着走路的姿势，轻轻碰一下。 目光偶尔对上，再不动声色地移开。谁的手想握上去，谁又默默地移开手。谁在脑中幻想挽臂，谁在脑中提醒自己躲避。 分开的时候，俱出了一身汗，松了口气，许容与和叶穗双双心里庆祝——还好我克制住了，没越界。 接下来又是好久没见面。 许容与再一次见到叶穗，是在东大隔壁师大的圣诞舞会上。他受明瑜水的邀请去参加舞会，明瑜水提前和朋友们说好，让大家帮忙助攻。她还是觉得许容与条件很好，想试试交往。如果舞会成功，她就可以有男朋友了。 叶穗精心打扮，拿着入场券走进师大的报告厅中。学校把报告厅这个最大的场所交出去，给同学们狂欢。师大的学生们会布置，会场中布满了彩灯、圣诞树、五色线，音乐喧嚣，叶穗拿着一块糕点，兴致盎然地欣赏学校给学生的福利。 比起隔壁东大这样有名的和尚庙，师大这种综合性院校，女生人数和质量一下子拔高。会场中来来往往的全是美女，让东大偷偷溜过来的男生们激动不已。但即使在女生群中，叶穗也是鹤立鸡群的那类。 余瞬和一个女生正在说笑，心不在焉地目光扫视舞会中的男女。他把票托人给叶穗后，自己都没有过去，他在舞会中和女生调笑，但他兴致并不高。周围年轻人玩得欢，余瞬桃花眼眯着，却没有多少和女生勾搭的兴趣。太困了，他打个哈欠，推开自己身边的女生。余瞬接个电话打算离场时，目光忽然一顿，他眼睛看到了个子高挑的女生进了会场—— 像是夏日嘉年华，曼曼然飘来一阵雪。 日头热烈，雪上浇着一把火，绽放与燃烧并存。 叶穗张望间，肩被人从后一拍。她眯着眼回头，与男生一张英俊的笑脸对上。男生盯着她，眼睛里满是欣赏，语气充满惊喜：“叶穗！你真的来了？远远看着是你，还怕我认错人。” 余瞬惊艳万分地盯着自己这个前女友，从上到下，他目光不加掩饰地将她扫一遍：哇！太漂亮了！太好看了！这小脸蛋，这大长腿，这前凸后翘！他这位前女友的颜值和身材都太能打了！ 他望着叶穗，心里已经悔恨无比：当时为什么要分手？他之后再没交到这么漂亮、还不是网红脸的女友了。 平时不见叶穗时不想，乍然一见，心里死灰复燃，余瞬移不开目光了。 而叶穗抿唇一笑，落落大方地和他打招呼：“你好哇。” 她张望：“你一个人啊？你女朋友不在？” 余瞬一张花美男脸，明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穗，但他长得帅，这么不礼貌的动作，不但不显得猥。琐，还让人觉得他对你的欣赏毫不掩饰。余瞬笑着，冲叶穗眨个眼：“这话说的，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我现在单身呢，你别乱担心了。” 余瞬招呼她：“美女，来，想怎么玩，哥哥今晚就招待你一个了。vvvip待遇，好吧？” 叶穗眼波流转，已经要拒绝了，目光却忽然在场中看到了许容与。许容与旁边是几个女生，他也看到了她，眼睛轻微一缩。余瞬花蝴蝶一样围在叶穗身边，看到叶穗的目光，立刻拉着她上前：“你想认识？这个小姑娘叫明瑜水，是我师妹。走走走，带你们打个招呼。” 余瞬什么也不了解，带着叶穗上前，明瑜水那边吃了一惊，暗自觉得这个化妆化得非常明艳精致的学姐有点眼熟，但是没想起来。听余瞬介绍叶穗是东大建筑系学生，明瑜水还惊喜道：“许容他也是东大建筑系的。” 她开玩笑：“容与，叶学姐这么好看，在你们学校肯定很有名吧？” 许容与：“不清楚。” 叶穗眯眼。 明瑜水抱歉道：“对不起学姐，他不太喜欢上网的。” 余瞬在旁边看出了点儿门道，他的桃花眼向上扬，勾起叶穗的肩：“哈哈，这样啊。你们玩，穗儿，咱们走吧，跳舞去。” 明瑜水也笑：“那师哥再见，他不太会跳舞，我带他喝酒去。” 叶穗出了洗手间，在外面洗手时，隔壁男卫生间的门推开，许容与走了出来。他和她一起站在盥洗台前，洁白的台面映着两人的手，水如雪浪，浇过二人的手。女生手指纤细，男生修长。 彼此默然。 叶穗要离开时，听到许容与淡声：“要复合了？” 叶穗停住脚步，偏头看向后方：“你要交女朋友了？” 许容与垂着眼：“我要是交女友，你就和前任复合？” 叶穗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但她轻轻笑了下，并不打算多说这个。腰肢婀娜，她潇洒要离开，手腕被从后握住。人被一推，她吃惊一下，黑影罩来，她被许容与一下子压在了墙上。他低着眼，睫毛长润，眼睛漆黑中，透着几丝赤红。 叶穗心跳如雷。 她挣了下，没挣开。被小学弟压在墙上，这场景太奇怪了。她低下眼睑，紧张小声：“干什么？快放开我，这里人来人往，别被人看到了。” 许容与重复一遍：“你要复合？” 叶穗眼波流媚，懒洋洋的：“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不要互相干涉好不好。” 许容与喃声：“可是你是听说我要来，你才来的。我真后悔……” 叶穗疑惑抬眼，想知道他后悔什么。他话到一半，明显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两人对望，渐渐的，目光有些迷离，失魂落魄。他低下脸来，手松松地揽在她腰上，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叶穗看着他的脸贴近。 砰、砰、砰。 大约是一个拥抱的动作，也许之后还应该有接吻。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分明感觉到了他那个意思，他那个渴望。她的脸颊滚烫，怔怔不敢动，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贴过来。 他一手搂住了她的细腰，一手揽住她后脑勺，就这么抱住她。 他的脸轻轻与她擦过。叶穗怕痒地脸轻轻一侧。 视线纠缠，电光火石间，脑子忽然清明一瞬。音乐声已经很远了，许容与没有亲她，他的脸埋在了她脖颈间。他的脸搭在她肩上，侧着头，呼吸灼灼喷在她耳上，他不动了。 叶穗：“……” 她小声：“你在干什么？” 许容与唇贴着她的颈，轻声：“你头上有根白头发，我想帮你拔来着。” 第32节 叶穗：“……！！！” ——你这个魔鬼！你说什么！ 良久，叶穗忍辱负重：“那你帮我拔下来吧。” 第34章 光很暗， 呼吸时灼时轻，在耳边忽远忽近， 又像羽毛一样撩着人。 叶穗靠墙站着， 肩膀向下蜿蜒那条线僵硬无比， 她眼睛略微向上看， 看到许容与站直了身体。他面容发红，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多了。他这么小， 不应该喝酒。叶穗想着尽一个大姐姐的责任提醒这个小弟弟， 但是话在喉咙里滚了滚， 她与少年低下来的琉璃眼珠子目光对上， 脑子空了一下。叶穗目光飘虚，什么话也没说。 许容与手贴着她红透了的耳尖，手在她发间拨弄。叶穗目光平直，看到他的喉结。她目光向下，看到他衬衫扎进裤里， 一段腰线向内收缩，松松地衬着白衬衫，那么的紧窄，流畅。而正是这样的紧窄流畅，不含欲念，才愈发显得动人。 叶穗目光便一直向下， 一直盯着他衬衫上的皱褶波动， 和那波动下的腰线。 许容与手一直在她发间拨弄， 呼吸喷在她发顶。两人的身体相贴， 如果有别的学生过来，会觉得他们两个贴身靠墙，这种姿势不是什么全无暧。昧的关系。叶穗肩膀轻微向外挪了挪，头顶的声音传来：“别动，我还没找到。” 叶穗心想难道我还真有白发啊？ 这难道不是你突然倒过来的借口么？ 她有点尴尬。 眼前全是他的腰，她好像产生幻觉，觉得自己下一秒会扑过去，搂住这把让自己产生欲念的腰。她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自己被他抱进怀里，自己搂住他的腰。与他缠缠绵绵，与他接吻相拥。 叶穗口有些干。 她再次催问：“好了没？” 许容与心不在焉，还在敷衍：“没有，再一会儿。” 叶穗闭目，睫毛轻微颤抖，放在身侧的两只胳膊动了动。她握住拳头，努力抑制自己心中的冲动。叶穗再次声音干干地催问：“好了没？” 她一声叠一声，催得许容与焦躁。她本来就没有白发，许容与不过是做样子，心里其实也乱成了一团散麻。叶穗催得厉害，许容与胡乱在她发间拔了一根长发，就想不动声色地丢掉长发，敷衍他。但是他小臂上青筋才突一下，就听叶穗低声喃喃：“不管了，我忍不住了。” 许容与没听懂：“什……么……” 他骤然闭嘴，全身僵硬。 因为叶穗忽然伸出小臂，像自己幻想中的那样，与他面对面，她一步也不用挪，伸出手臂就能搂住男生的腰。他的腰僵硬又紧致，衬衫上散发着洗衣液的芳香，这一切都如罂粟般，让她沉迷。 叶穗紧紧抱住许容与的腰，脸贴在他颈上。 许容与僵硬着，一动不动。 既没有回抱，也没有推开她。 暗淡薄光，音乐远去，他们就在狭窄的通道里，任由女生拥抱男生。 抱了好一会儿，许容与才声音沙哑：“好了吧？” 叶穗恋恋不舍：“唔。” 她抬眼，眼睛含笑，又充满暗示：“你没话和我说么，容与？” 许容与垂下眼，沉默半天：“……没有。” 叶穗怔怔盯着他，默然不语。 通向这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其他学生过来了。两人迅速分开，整理了下衣服，各自一前一后，慢吞吞地回去舞池。叶穗坐下，点了杯果汁，才咬着吸管喝了几口，旁边就有哥们儿坐下了：“怎么不喝酒啊？你开始走文艺路线了？” 叶穗侧头，看到是余瞬那张花美男的脸。他提着酒瓶过来，坐在她边上，凑近她说话。 叶穗往旁边挪了点，懒洋洋：“别靠我怎么近。” 余瞬挑眉：“怎么？交新男朋友了？在哪？今天有过来么？你怕被误会？” 叶穗但笑不语。 余瞬观察她神情，开玩笑：“看来是有主了啊。” 叶穗：“没有，别乱说，我现在单身呢。” 余瞬手肘撑在桌上，打个响指：“那话怎么说来着？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穗儿，你笑成这样，我怎么看，你都是满脸桃花相啊。” 叶穗眯起眸，轻轻笑出声。原本心里就快活，余瞬这么一点明，她不否认不承认，咽下口中果汁，仰头笑出声。颈线修长，皮肤瓷白，眉眼生动，她格外的娇俏妩媚。她笑得这么好看，眼波流媚，花枝招展，吸引着余瞬的目光。余瞬目不转睛地看她，心里恋恋不舍，纳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和这种等级的美人分手。 叶穗忽然拍拍自己的脸，坐直身体，盯着余瞬。余瞬心里一动，以为她对自己也旧情未了，正要说话时，叶穗已经先开口了：“说实话哦，余瞬，你觉得我这样，男生都会喜欢的吧？” 余瞬脱口而出：“当然啊！男的就是视觉动物啊，穗穗，不会有男生不喜欢你的。” 叶穗自信一笑。 又拧眉发愁：“但是我怕他嫌弃我是草包。而且他本身也帅，追他的女生多，我应该也没那么大优势。” 余瞬发怔，心凉大半了。他追问：“……你真的在追一个男的？” 叶穗睫毛向上一掀，漂亮的眼睛里写着几个字——你说呢？ 余瞬沉默半天，干干道：“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叶穗眨眼睛，非常无辜。像个到处散发魅力、自己又说自己一无所知的妖精一般。 余瞬低声：“你是知道我想和你复合，故意拿这段话来婉拒我，还是说，你真的有看上的男生，打算出手了？” 叶穗笑起来。 又顿一下，反问回去：“你说呢？” 灯光照着叶穗的脸，迷离又鲜妍，摇曳动人。余瞬：“……” 他抹脸，叹口气。妈的，忘了叶穗和自己本质是一类人了。勾引异性或摆脱异性、拒绝或追求，都很有自己的套路。你很难猜她的心，猜她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同类人之间容易吸引，但是长期相处下去，就太难了——因为她讨厌你身上的某部分，就像她讨厌自己身上的某部分一样。 余瞬看开了。 他笑一把：“行，那哥就助你一臂之力吧。走，咱俩跳舞去。” 叶穗笑盈盈地伸手，搭在余瞬伸出的绅士手上。她挽着余瞬的手臂，走向舞池，期间路过许容与那对，叶穗目光不转，压根不看他。伴随着音乐，叶穗和余瞬搭配着，跳起了最常见的交际舞。 许容与眼中光清淡，若有若无地看向舞池，坐他旁边的明瑜水已经察觉到两人相处时的这种尴尬了。许容与一直沉默不语，对她彬彬有礼，但是这种不主动，本身就是一种语言了。明瑜水失望无比，心里叹气，但看着少年的侧脸，看他一直盯着舞池，明瑜水试探笑：“你想去跳舞么？” 许容与：“可以。” 明瑜水：“……” 许容与看过来：“怎么？” 明瑜水小声：“可是你刚才还说你不会跳舞啊。” 许容与肯定道：“我确实不会。但是……这么简单的舞步，看上去好像也没难度。” 旁边明瑜水的两个朋友推明瑜水的手，跟她眨眼睛暗示：“哈哈，确实，这舞挺简单的，你就带许同学去玩玩呗。” 跳舞要肢体接触，男女四目相对，那种氛围下最容易产生感情。明瑜水红着脸，害羞地站起来。她颤颤地伸手想握一下许容与，许容与比她先一步站起，向舞池走去，直接错过了女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出的手。 明瑜水目光暗了一下：“……” 男女交际舞，是最简单的那种。许容与和明瑜水进入舞池后，明瑜水正要教他怎么跳，他眼睛看着旁边人，手搭在明瑜水肩上，就迈了第一步。明瑜水顺着许容与的视线看去，看到是之前他们见到的许容与那个特别漂亮的师姐。那位师姐和余瞬肩与腰相挨，边跳边说笑，看起来气氛非常不错。 明瑜水：“你师姐和余学长认识啊？他们看着挺配的。但是余学长啊，我小声说，你别告诉别人，余学长特别花心，在我们学校是出名的。反正我入学到现在，每一次见到余学长，他身边的女生都不一样。如果你师姐要追余学长的话，我觉得还是需要谨慎些。” 许容与冷淡的：“她倒是不用追。” 明瑜水疑问看他。 许容与：“我这位学姐蛮厉害的，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位余学长，估计是我这位学姐的某位前任。两人顶多旧情复燃，谁追谁都不太现实。” 明瑜水：“啊……那倒是郎才女貌。” 她发现自己难得能和许容与说两句话，平时他一板一眼特别无趣，好不容易有了想谈的话题，明瑜水正想引话题让他说得更多些，他们就换舞伴了。和身边人一转，明瑜水愕然瞪大眼，被自己刚才说坏话的余学长勾走了腰肢。 余瞬低头俯看这个傻眼的瞪大眼珠子的学妹：“小师妹，刚才好像听你说我的坏话，类似我是种。马的意思？” 明瑜水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这、这、这也能听到？对不起学长，我不是故意的！” 余瞬嗨一声，眉目浓黑，态度散漫悠然：“叫什么‘学长’呢，多生分。咱们也是一个专业的，叫我师哥就行了呗。” 他对她低下头，俏皮一眨眼，明瑜水发怔看着他，脸蛋越来越红，咬着唇不说话了。 余瞬逗自己小师妹的时候，许容与和叶穗也成了搭档。他手放在她腰上，她手搭在他后背，两人照着旋律，礼貌地跳舞。许容与和明瑜水之间丝毫没交流出的感情，此时若有若无，藏在许容与和叶穗抬头俯眼的眼睛深处。 叶穗小声：“你好像又到处宣传我的前任了？” 许容与淡漠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让你前任太多？” 叶穗：“吃醋了哦？” 许容与：“没有，怎么可能？我只是作为朋友，对你交男友的眼光非常质疑。我哥就算了，那个余学长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你怎么连这种类型的前任都有？你挑选男友的眼光，太有问题了。我建议你慎重。” 叶穗：“那我如果挑你做男朋友，你也觉得我眼光不行么？” 许容与：“……” 他搂在她腰上的手骤然一紧，脚步乱了，直接跳乱了节奏。许容与发愣，停了下来，叶穗只好跟着他一起停下。音乐声不住，周围跳舞的男女舞步也不停，只有他们两个站在中央，面面相对。 良久，许容与低声喃喃几个字，没让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叶穗挑高眉，才要过问，周围男女一换，搭档再次交换，两人各自分开。之后两人再遇到了两轮，但彼此目光逃避，都没有再说话。 整个晚上，气氛都非常微妙。 当晚回去学校后，许容与和叶穗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辗转难安。月光清寒，从窗帘后飞进寝舍内。叶穗侧躺在床上，盯着白墙，脑中一遍遍回想在洗手间外，她搂住许容与腰的那个瞬间。 叶穗捧脸，在床上蹬腿，“啊啊啊”的，她在心里尖叫——好想抱他！真的好想抱他啊！她真的很有感觉啊！ 她探出半个身，对下铺小声：“文文，睡了没？” 蒋文文轻声：“怎么了？” 叶穗爬下床，钻进蒋文文的床铺里，和她讨论男生。叶穗非常郑重其事的：“我放弃了。虽然总是自省前男友不能碰，但是他又不是我前男友的所有物，他是活生生的人。再不道德，我也要碰了。” 蒋文文：“你说的许容与啊？” 叶穗懵了一下：“……这么明显么？” 蒋文文摸摸她的脑袋，认真点头：“非常明显。穗穗，你对男生的感情，从来没这么强烈又矛盾过。你都纠结一学期了，都没敢追人。我觉得你说不定遇到真爱了。” 叶穗托着腮帮，甜蜜地笑一下。然而她又发愁：“可是我觉得许容与不喜欢我。” 蒋文文吃惊：“不喜欢你？” 叶穗想了下：“可能也不是不喜欢……我感觉他是有感觉的，但是他太理智了，感觉这种东西，应该很难左右他。哎，我好喜欢他啊。” 第33节 许容与也在失眠。 寝室的同学们都睡了，许容与侧身躺在床靠外侧的方向，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噗通，噗通。从圣诞晚会到结束到现在，他的心跳好不容易平复下去，又会在想起叶穗时，再次开始狂跳。 他脑海中，一直重复舞池中她的玩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他的心跳已经背叛了他。 他想他不能喜欢她，可是他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抑制。 然而叶穗呢？ 她应该不喜欢他吧。 她玩世不恭，只拿感情戏玩。她的前男友一任又一任，他数都数不清。如果他抛弃哥哥给予的压力，去追求她，又被她拒绝，那多可悲？而如果她只是想和他玩一玩，很快抛弃他，他又该怎么办？ 丢弃羞耻和自尊后，最后还是一败涂地，怎么办？ 在这个深夜，许容与心中煎熬无比。爱情像鞭笞，他感受到甜美的时候，也被鞭刑加身，一鞭又一鞭地抽打。情感和理智在拔河，他涉身其中，左右无措。 只是觉得她不喜欢他。 都怪她不喜欢他。 过了几天后，明瑜水非常抱歉地给许容与发消息，说对不起耽误他时间。明瑜水不想和他谈恋爱了，这个小姑娘，从圣诞那夜，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兄余瞬。明瑜水说自己是经过认真考虑后，还是决定从心。她对许容与感觉到抱歉，觉得是自己甩了许容与，耽误了许容与那么长时间。 许容与：“哦。” 这场相亲，终于出了他满意的结果。 之后到了考试周，叶穗顾不上撩拨小学弟。她的成绩浮动太大，每次考试前她都要熬夜，才能堪堪过关。这一次叶穗认真学了一周，月考结束后等分数下来，她没有不及格，叶穗才开心了起来。 开心起来的她，第一时间是联系许容与，和他约顿饭。 许容与声音闷闷的：“不用了，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听他心情好像不太好，叶穗直接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半个小时后，叶穗在建院西楼楼下的长凳边找到正坐着发呆的许容与。坐在长凳上的羽绒服少年，目黑肤白，白云黑水般。他侧头看来一眼，睫毛在眼下映出一道影子，衬着那滴泪痣，有一种让人惊艳的美感。 许容与抬眼，目光寥落，静静看叶穗一眼。叶穗心跳砰砰，有一种拿出小镜子再照一遍脸的冲动。 镇定镇定。她是化了妆的，今天漂亮无比，许容与心里肯定满是惊艳，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叶穗对许容与露出笑，许容与沉默而望。这个人一点没夸她妆容的精致，好像睁眼瞎根本没看到一样，叶穗心里失望。但她仍然保持笑容，坐到他身边，关心询问：“怎么啦？看你心情这么不好。” 许容与默默看她许久。 叶穗疑问回望。 他才移开目光，淡淡道：“没什么，考试没考好。” 因为他一直分心，一直在想叶穗，考试才没考好。拿到成绩的那一刻，许容与前所未有的失落，意识到建筑系这个王牌专业，人才济济，每次他稍微停留，就会被人赶超。这么紧的学业，他居然在肖想学姐，因为这种原因考试没考好，真是太丢脸了。 丢脸得他完全不想看到叶穗，觉得在叶穗面前抬不起头。 叶穗一凛然。 心想这可是个学习怪物，成绩对他来说格外重要。看来是考得太糟了，他才这么沮丧。 同时心中一喜。 到了她展示学姐爱，关心小学弟的心理的时候了！等她像个大姐姐一样温柔地安慰他一番，他还不感激涕零，爱上她？ 叶穗担忧地问：“成绩是多少啊？我帮你分析分析？” 许容与没什么精神地报了自己的分数。 叶穗茫然地听半天，听他科科目目，百分制的学科，许容与分数不是100分，就是95分，没有一门科低于90分。这么优秀的成绩单，叶穗从来没考过这么高，她听完也不明白他在沮丧什么。 叶穗：“这不是挺好的么？” 许容与：“成绩只排第二，没拿到第一。” 叶穗想半天：“这次分数会影响你拿奖学金？” 许容与诧异：“不会啊。你为什么这么想？” 叶穗和他一样诧异：“既然不影响你拿奖学金，你在难过什么？” 许容与：“排名第二啊！不是第一啊！” 叶穗：“……” 她诚恳道：“打扰了。” 起身就要走。 她心里泪流满面——她在想什么呢？她居然想安慰许容与？他有什么好安慰的？人家因为没有拿到第一，成绩只排到第二，就伤心难过。她一个成绩中下游的差生，哪来的资格同情许容与？ 她拿60分有60分的快乐，许容与拿不到100分，就和被雷劈了一样不高兴。 大家是不同世界的人，还是不要互相伤害了。 叶穗起身要走，许容与伸手拉住了她，他“哎”一下，叫住她，声音充满犹疑，恋恋不舍。 叶穗眼睛里浮起了丝丝笑意。她就知道他不会就让她这么走了。 她矜持地侧过身，半个肩膀面对着他。她下巴轻轻向上抬起一点，问：“怎么了？” 许容与犹犹豫豫的：“有个事要跟你说，希望你听了别生气。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有变心。” 叶穗：“……” 她眯眼，瞬间警惕：“你要谈恋爱了，交女朋友了，打算抛弃我，和你小女友同进同出同吃同住？” 许容与一愣。 他说：“不是。” 许容与沉吟一番：“是不是不是这种理由的原因，你都不会生气？” 叶穗茫然：“应该吧。” 她担心什么呢？她担心许容与有喜欢的姑娘啊。她就是电影中那类坏女人，她自己得不到许容与，她也不许别的女人碰许容与。如果他没有，那她又生什么气呢？ 许容与看她：“我打算接下来半个月，一直到放寒假，都不和你见面了。” 叶穗：“……” 她顿时火冒三丈：“为什么？！我哪里又得罪你了？” 许容与：“没有。只是这次成绩下滑，让我意识到我的粗心。我不会再见你，我会专心备战期末考试。希望你也能好好学习，不要再到处玩了。” 叶穗更茫然：“可是之前你不是和我一起上自习的么？你学的不是挺好的？” 许容与：“并不好。” 他说：“你会耽误我学习。所以接下来半个月，我们不要见面了。” 叶穗醉了—— 她耽误他学习？ 她干什么了，她就耽误他学习了？？？天啊，第一次见到有男生为了学习，抛弃自己的好朋友啊。 第35章 叶穗非常爽快， 既然许容与说不要见面了，她又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他吧。 反正她也是要好好学习准备期末考试的。 许容与舒了口气，临走前， 问她：“我们还是朋友吧？” 叶穗对他神秘一笑，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就这样，许容与开始了自己和叶穗不要见面的实验。他认为自己总是想着叶穗那点芝麻大的事， 因此影响了成绩，非常不划算。他乐观地认为，只要不见叶穗， 他就能专注学习了。这学期把该学的补上， 下学期要准备大赛、学术论文， 他课业这么重，没有时间浪费在叶穗身上。 只要叶穗不在，他就能恢复之前心无旁骛的状态。 许容与信心满满地开始奔走于设计室和自习室之间， 但是两天后，他发现效果并不好。哪怕他不和叶穗见面，脑子里也想到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到之前的时，想她的眉目慵懒， 想圣诞节那晚两人在走廊她突然抱住他的感觉。想到这些心里就开始乱， 就不能集中注意力。 他目光无意地向旁边看，旁边座位或空空或坐了人， 但都不是叶穗。 许容与发怔抹脸， 觉得自己简直没救了。 一天下来， 他的课业效率竟然还不如以前走神的时候。 晚上， 许容与心情不好地回到宿舍。他在宿舍忙一会儿，舍友们也纷纷回来了，宿舍气氛变得活泼了起来。聊玩笑的时候，一个舍友刷着手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脚还踩在洗脚盆里，他人已经特别激动地站了起来：“你们知道么，今天我在系馆上自习的时候，见到叶学姐了，还和叶学姐一个教室。好久不见叶学姐，我和学姐打招呼，她还冲我笑了。” 许容与手中拿着一只针管笔，闻言出神。 这位舍友扭脸，责怪地看许容与：“容与，你怎么这么废？半学期都过去了，你还没和叶学姐好上啊？你要是能勾搭上学姐，咱们宿舍不就天天能看到叶学姐了么？现在肥水都流外人田了。” 如果是以前，许容与一定会说“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现在，许容与怔了一下，他问：“……你们都觉得我应该和她在一起？” 大家吃惊了：“当然啊，你们看起来多配。” “你不要有压力啊，现在姐弟恋也蛮流行的。女大三，抱金砖嘛。” “谁大学时不想谈恋爱啊？还是那么漂亮的学姐追你。怎么就你往外推呢？” 那位和叶穗待一个自习室的舍友声情并茂地描述：“今天看叶学姐坐教室，她好无助啊。一本书翻开，我从早上看到下午，她就没翻页几次。我看着都着急。” 另一个舍友好奇般问：“你没和叶学姐说话？” 之前舍友洋洋得意：“当然说了！我还知道学姐每天都占那个自习室，早早去上自习呢。” 都是男生嘛，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起叶穗，从叶穗这个话题延伸到建院其他女生，然后卡顿了一下，因为没有多少女生。于是他们自然地转移话题，热烈讨论起整个学校的美女，最后都讨论起隔壁师大的美女了。他们神神秘秘的—— “师大今年有个大一美女，刚入学时被拍到新闻里，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都火了一把，你们知道吧？她叫明瑜水，长相特别甜美，听说家里有钱有势，这是真白富美啊。她刚入学，隔壁男生们都疯了追她。她是北京的……容与，你不也是北京的么？这是你老乡啊，你认识么？” 许容与：“……” 不光认识，还相亲过。 但他没吭气，舍友们以为他不知道，也不在意。毕竟北京那么大，怎么可能谁都认识。他们讨论起隔壁师大的美女们，许容与一直在走神，心里乱七八糟地猜着叶穗在做什么。 叶穗在宿舍里发消息。 她对自己的功课还是有点心虚，尤其是听说这次的期末考会很难。她专心看了一天书，心里还是没底。晚上坐在床铺上，她就给自己班上的同学发消息，请求援助，请求帮自己补课。 第34节 美女有难，男生们自然义不容辞，纷纷答应，主动要求给她补课的男生，从周一排到了周五。 叶穗这才满意睡觉。 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床，许容与就在迟疑，他是去设计室继续做模型，还是去自习室看学术论文。他没有专门为期末考试复习功课，他的学习一直是比同期超前的。两个地点在许容与脑海中徘徊，等他出了宿舍，在食堂吃了早饭，骑着自行车，却不由自主地踏上了去建筑系馆大楼的路。 站在大楼下，许容与久久凝视，然后叹口气——他就随便看一眼。 他给舍友发条微信，问起那个偶遇叶穗的舍友，他昨天是在哪个自习室学习了。舍友半天没回消息，估计还没睡醒，许容与想了下，折返回食堂，买了点面包牛奶。他再次回到系馆的时候，舍友的消息才姗姗来迟。上了楼，许容与推开自习室的门，整个教室寥寥几人，低头苦读。 没有叶穗。 许容与：“……” 都七点十五分了，她还不来上自习？ 许容与无语地坐下。 牛奶和面包渐渐凉了，某人还没到。期间教室陆陆续续地进来学生，许容与时而看一眼，但一直到了八点钟，教室差不多坐满了学生，其中仍然没有叶穗。 许容与：“……” 一直到中午，都没有看到人。许容与怕她今天不来自习室而是去设计室了，就故作不经意地给她发条消息：“你今天上不上自习？” 叶穗很快回消息：“上！” 许容与：“你在哪个教室？” 叶穗那边犹豫了半天，问他：“……我自己上自习你也要查岗么？” 许容与只好道：“我想找你借一本大三的书，所以才问你在哪个教室。” 叶穗松了口气：“那你下午来找我吧。” 她报了个教室名字，许容与面无表情，因为这个教室正是他现在待的这个。并且他从中洞察了真相。许容与问：“上午睡懒觉不上自习？睡了一早上？打算直接吃午饭？” 他太可怕了，一叠问题跟质问似的，问得叶穗非常心虚，直接没回消息了。 而许容与又能拿叶穗怎么办呢？ 中午，许容与去了图书馆一趟，他在书籍前徘徊许久，半天后，还是抽了两本大三建筑系才用到的书看。他有点认命，想自己看看书，补充补充知识，如果叶穗有需要，他可以帮叶穗看看。 其实他和叶穗一起上自习，也许……也没有他想得那么糟吧？ 她待在他眼皮下，他天天能看到，说不定他学习效率反而会高呢？ 于是一中午时间，许容与都在看书，下午早早去了自习室，他还在看书。他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书蛮有意思的。下午大概三点的时候，教室从外进来了两个人。许容与先看到叶穗进来，他眼睛轻微一亮，慢慢站起来，正要跟她打声招呼，把自己旁边的座位让给她，他就看到跟在叶穗身后，又进来一个男生。 那个男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看起来还和叶穗很熟，叶穗回头，还笑着和那个男生说话。 许容与脸皮猛僵。 因为他站了起来，叶穗和那个男生很容易看到了他。叶穗和那个男生小声说句话，那两人就一起走了过来，看在许容与眼里分外刺眼。叶穗到了许容与面前，给两人介绍：“这是我们班的学委，张硕；张硕，这是许容与，咱们大一的小师弟，我朋友。” 张硕端详许容与一下，男生眉目清秀端正，气质纯然。张硕点了点头，友好地跟小师弟打声招呼。他看到了许容与桌上的书目，眼镜后的光闪了一下，张硕笑道：“小学弟这么早就开始看我们大三的书了？加个微信吧，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叶穗又在旁边小声问许容与：“你要找我借哪几本书来着？你也没说清楚。我现在复习呢，不能什么书都借你，咱们参考下呗。” 许容与的目的又怎么是借书？ 他随意说了几本书的名字，叶穗和他商量借他的时间，他也一口应了。从头到尾态度冷冰冰，看上去没什么人气。张硕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还以为这个小师弟和叶穗的关系多差。叶穗和张硕一起走到空着的桌前，张硕还问叶穗：“你这小师弟，看着对你的态度没多好啊。确定是要照顾的朋友，不是敌人？” 叶穗不在意：“没事，他说话就那个调调，习惯了就好。” 她显然根本没发现许容与有多不愉快。 许容与上了一天憋屈的课，一下午看叶穗和张硕头挨头凑在一起，张硕给叶穗讲课。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许容与脸沉了一天。他不死心，第二天继续去，发现给叶穗补课的男生又换了一个。 第三天，又换了一个； 偏偏这种时候，叶穗还发消息逗他：“你不是说考试前不见面了么？怎么我还天天能看到你呢？” 这种挑。逗，在叶穗看来是情趣，无伤大雅，但许容与天天看她被不同男生补课，这种消息简直是刺激他。 第n天，最后一根稻草压倒，许容与已经完全不想去找罪受了。 他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实现了自己和叶穗的约定——考试前还是不要见面了。 之后果然到考试前，两人再没见过面。并且可能是被叶穗气过的原因，许容与之后学习时没怎么想叶穗，他状态非常稳定地参加了考试。东大有优良的放假少的传统，并且向来暑假长寒假短，这一年的寒假，在过年前八天才放，还不包括学生实习要预留的时间。 到考试周期，其他高校早就放了假，东大学生心酸无比，不少人抱怨。但更痛苦的是大一新生。东大管理严格，大一学生不允许带笔记本电脑来学校，宿舍也不准联网。学生们想上网，各自想办法。平时这样大家抱怨一下就会过去了，大一学生麻烦的是，没有电脑，他们还要选课。 而校电脑室的电脑，哪能满足得了这么多的大一新生？ 再说，东大的选课系统，是出了名的难登录。传说中的“宝岛都回归了，东大选课系统还没登录进去”。 早早入学前就有高年级学长提醒选课时的艰难，大一学生们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所以到了期末选课时，许容与他们宿舍的同学们一琢磨，干脆道：“选课系统明天早上八点开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登上，咱们去校外的网咖通宵吧！” 大家兴奋：“晚上通宵打游戏！” 许容与可有可无，他不打算通宵打游戏，但为了第一时间成功登入选课系统，去网咖通宵确实是不错的方法。几个舍友再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多叫几个同学，约定一起晚上去通宵。 许容与选择了群发消息后，就把手机放下了。一会儿，消息陆陆续续地回过来，同学们大部分都选择了一起去。到最后，他们班百分之九十的学生选定了一家网咖，班长急急忙忙地帮大家去联系了。许容与刚放下消息，又一条消息回了过来，这一下，却让他目光一凝。 叶穗回他：“好啊，我正好有充分的选课经验，可以帮你一把。” 许容与连忙将消息向上拉，发现原来是他群发消息时，不小心把叶穗给加进去了。但叶穗一个大三学生，宿舍联网，又有电脑，她根本不需要熬夜去网咖选课。 收到许容与消息的时候，叶穗也诧异了一把。 其实大一学生没选过课，会非常紧张。但像她们这样，对选课早就没那么紧张和期待。明天上午开始选课，叶穗都打算等人稍微不那么挤了，再登录系统进去。她根本没把选课当回事。 但是许容与发消息过来……叶穗抿嘴一笑，想许容与一定是变相地想和她见面。 许容与再次发来消息：“我发错人了，你不用去。” 叶穗认为这个人口是心非。 她躺在床上玩手机，眯起眼睛，想自己也很长时间没看到许容与了。之前在自习室还能看到他，后来他就不出现了，也不懂为什么。叶穗拍拍脸，清醒了一点。她不和许容与杠，而是发消息问许容与的舍友，他们打算几点集合。 许容与的可爱舍友们，就是出卖许容与最快的人啊。 所以当晚八点，学生们在建院东楼前集合，中间多了一个大三学姐叶穗，大一学生们都惊喜无比。看到叶穗，许容与懵了一下，没想到他都说不用了，她居然还是来了。叶学姐大方地和大家打招呼，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男生们高兴无比，纷纷出来照顾学姐。 然后趁着学姐不知道，他们偷偷摸摸地给许容与竖大拇指：兄弟，干得漂亮！把这么漂亮的学姐拐来了。 叶穗一边和同学们打招呼，一边背着许容与发消息：“我来了，你高兴么？” 许容与回：“不高兴。” 叶穗回头，瞪向许容与。 中间有人头晃过，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没看到，许容与唇角轻微地上扬一下，目中也温情无比。他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般显眼好看，而目光，却专注地、不受控地，追逐向她。 贪婪地，忘乎所以地，理智不能约束地。 学生们进了同一家网咖，选座位时，叶穗非常自然地坐到许容与旁边。她偏头看他，眼尾上挑：“不介意吧？” 许容与：“我介意不介意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从来不听我的。” 叶穗嗔他一眼，低头开电脑。 许容与问：“考试考得怎么样？” 叶穗抬头，诚恳道：“爸爸，我全及格了，没有一门挂科，谢谢爸爸对我的关注和栽培。就是希望爸爸不要总盯着我一个人的成绩看。我不值得爸爸你浪费精力。” 她张口就是“爸爸”。 许容与低着头，冷冷道：“别乱认亲戚。” 但是叶穗蹲在地上，眼尖地看到他耳根红透了。她捂嘴，手搭在他膝上，眼睛弯弯，一阵轻笑。她明白这个原因，许容与总是口是心非，他口上不怎么样，心却是很开心的。让她看到他这副样子，也跟着快乐起来——他的好心情是因为她啊。 叶穗其实不怎么来网咖，她对上网和打游戏都没兴趣，她喜欢的是化妆买衣服。但是难得通宵一场，叶穗也乐于陪男生玩玩他们会玩的游戏。电脑屏幕界面全是热门游戏，叶穗挑得头晕眼花，问旁边许容与：“你们选哪个进去啊？” 许容与非常熟练地打开网址，口上漫不经心：“什么？” 叶穗头凑过来，想直接看他点哪个游戏。谁知道她凑过来，看到他打开的网址界面，满满的学术论文，密密麻麻，看得叶穗头一下子大了。叶穗眸子微瞠，许容与解释：“下学期开始和老师商量好会加入一项研究，还会参加一项设计图大赛，到时都需要论文辅助，我需要好好研究下。” 叶穗：“……” 她自来知道许容与和她不一样，她只要个学位证就可以了，许容与未来是不可限量的。 但是她仍然茫然：“……你来网咖通宵，看论文么？” 叶穗默默盯着他一直看论文，她盯着他半小时，他侧脸线条流畅，相貌清隽，人却一动不动。叶穗心有怨气，幽幽道：“你光顾着看论文么？不陪陪我么？不是说是我的好朋友么，你就这么忽略我？” 许容与醒过神：“嗯，你也和我一起看吧。你大五也要写论文了，没多长时间了。” 叶穗愣一下，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不用了，我才大三，离大五还有两年，我不需要现在开始……” 许容与握着鼠标的手一顿，他慢声：“这样啊。那确实太早，算了。” 叶穗连忙点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说实话，她真怕许容与变。态得，非要逼她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他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严格，她太害怕他用同样的要求对付自己了。幸好，许容与没有那么可怕。 谁知道许容与沉思一下，说：“我看了课程安排，东大规定，建院学生在校期间，必须要参加一个项目大赛。这个时间应该就是大三。你上学期我看你没有参加任何一项大赛的意思，想来你把参赛时间安排到了大三下学期。你课题选好了么？参加的项目有计划么？你说说你的计划，我听听。” 叶穗挣扎：“……我没什么计划啊。” 她一时间如面对教自己学业的老师，一阵紧张，背脊忍不住挺直坐端正。但仔细想想，许容与其实比老师更可怕。老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啊。叶穗吞口唾液，在许容与面前，她也为自己的没追求而羞愧一下：“我就想随便参加一个大赛，能入围，达到学校要求就行了。” 许容与：“不行。” 叶穗：“……” 许容与：“既然参加了，就要尽全力，要努力。如果拿不到第一，那参加比赛有什么意义？浪费自己的时间，只为了完成学院的要求？叶穗，人生不能随便浪费，要参赛，目标就要定到第一。但是我也理解你，你基础不牢，可能会很难。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制定计划，和你一起讨论。” 他手按在肩膀僵硬的女生肩上，态度温和而坚定地鼓励她：“之前是忽视了这个问题，对不起。但是从明天开始，我们制定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一定会帮你取得好成绩的。” 他心里想，这样，她也没时间去勾三搭四了。他也很奇怪，建筑学课业这么重，她每天哪来的时间到处招惹桃花。 叶穗想哭。 她明白了，许容与是个top癌。不管是之前的月考，还是现在对她大赛的要求，拿不到第一，他就不开心。他真心把她当朋友，不光他自己用功，还非要把她拉扯起来。 救命。 她之前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和这种人谈恋爱？以后如果和他谈恋爱，她的恋爱日常，该不会是整天和他一起待在设计室里做模型、画图、写方案吧？ 叶小姐满面菜色。 许容与还鼓励她：“加油。” 之后为显示对她这个朋友的重视，他关闭了论文界面，拉开文档，拉着叶穗一起，给她制定从明天开始的学习计划。 叶穗同学以头抢地，恨自己自作自受——为什么要怪人家专心看论文不和自己打游戏呢？人家专心看论文看得多好啊。 第35节 第36章 叶穗自己不想做计划， 没关系， 许容与主动帮她写计划书。叶穗木呆呆坐半天， 还被可怕的许容与拉去一起看论文， 还要做分析给他听。叶穗本以为自己通宵只要打打游戏听听音乐好了，她来之前还畅想自己和许容与能在游戏世界里发展点什么好玩的故事。她真没想到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真的老老实实被押着学习了一晚上。 每次想耍赖说我不干了， 面对许容与尽心尽力为她着想的面容神情，她心里都会产生一丝微妙愧疚，近而什么反抗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经历像一个不能忘却的噩梦， 导致叶穗精神恍惚， 以后听到和男生通宵去网咖， 估计都会花容失色， 严词拒绝。 第二天早上八点开始，选课系统开启，同学们最少奋斗的也要十五分钟，才能登陆进去学校的主页面。紧张的选课持续了一到两个钟头，在网咖的这帮学生才选完课。期间， 叶穗瞧了一眼许容与的选修课， 他选的全是“建筑日照”“建筑噪声控制”之类原本他们还不需要学的课。叶穗忍不住敬佩，同时坐得离他远了些。 学生们已经考完试， 再选完课，这学期就结束了。一时间， 刚刚进入建筑学大世界的大一男生们长舒口气， 瘫在座椅上养精蓄锐—— 辛苦的大一上学期， 终于结束了。 大家再见面，就是下学期的事了。 因为唏嘘之情，男生们选完课也没有一下子离开，而是吆喝着一起去吃个饭。叶穗跃跃欲试，有点想参加他们的聚会，但许容与不赞同，认为她已经熬夜了一整晚，这时候应该回去睡觉了。叶穗长叹口气，碰上一个生活作息规律的人，她的狡辩听起来那么不靠谱。好在她性格比较懒，他说怎样就怎样吧。 叶学姐和男生们告别，男生们看许容与穿上大衣和学姐一起站起，都心中了然，热情地跟两位一起告别。叶穗和许容与一起出了网咖，沿着小道往回校的路走着。叶穗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手插在兜里，全程耷拉着脑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校门。 太冷了，她一句话不想多说，既然出来了，她就打算赶紧回去，回宿舍里补救。 和她并肩的许容与，目光时不时倾斜，向她身上看去。女孩脸缩在白色绒毛下，鼻尖红红的，她睫毛垂落，如蝶翼停歇一般。眉清目秀的面孔，从侧方看，也动人无人。但她全程一句话不说，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 许容与有些不自在。 到校门的时候，他喊叶穗一声：“等我一下。” 叶穗嫌他麻烦，不耐烦地跺了跺脚：“那你快点。” 她磨蹭到了校门口传达室外，也不说进去歇一歇，直接就蹲了下来，等许容与回来。许容与没花多少时间就回来了，他递给她一块油纸包着的红薯。红薯热腾腾地送到她手里时，还在冒着白汽。叶穗惊喜地两手兜住，咬了一口。满嘴滚烫，说不出话，但甜糯的味道从舌苔翻滚，一径化到喉咙里去。张开嘴，便吐出热气。 同时捧着红薯的两手也因为太烫而不停交换。 叶穗声音骤甜：“哇，好吃！好好吃！这家的烤红薯太好吃了！” 见她吃得高兴，许容与心情也跟着愉悦。他蹲到叶穗旁边，眉目间略微荡出一丝笑意，旁边的姑娘看他手里没东西，就大方地伸出手，把自己捧着的红薯递给他吃。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么的灿烂若银河，鬼使神差，许容与低头在她没碰过的那边轻轻咬了一口。 叶穗笑眯眯凑来，脸差点与他挨上，鼻尖快撞到一起。她戏谑道：“许容与，心机男哦。” 许容与垂眼，躲避视线后，有些慌地咽下口中的红薯。他淡淡道：“听不懂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叶穗呵一声：“只买一个红薯，不就是想和我分享么？想趁机占我便宜哦，许容与？” 许容与冷冷道：“你谈恋爱的经验倒是丰富，什么套路都了然于心，吃个红薯都能想到怎么撩人。” 叶穗：“……” 她眯眼斜他：“小学弟语气这么大，天天教训学姐，一点礼貌都没有。” 许容与低声：“你有个学姐的样子么？” 他低头正要再咬一口红薯，叶穗一下子把手缩回，身子往背向他的方向一侧。叶穗说：“不给你吃了。我一个人还不够。” 许容与默默看着她背过去的背影，她蹲在地上，厚实的羽绒服挡住了全身，看上去像一只可爱的兔子。许容与心想她幼稚，好气又好笑在她肩上拍了下。叶穗没搭理他。两个人就这样蹲在校门口，许容与看叶穗一口口把红薯吃干净。 他最后挪了挪蹲的位置，让自己能看到她的脸，他才轻声问：“不生气了吧？” 叶穗埋头吃红薯，含含糊糊的：“嗯？” 许容与曲起食指，揩掉她嘴角沾上的一点渣滓，说：“就你不高兴早早离开网咖回宿舍睡觉的事。” 叶穗猛然抬目看向他。 少年平静地垂目，与她四目相对，瞳眸乌黑分明，清晰明亮。 叶穗心中顿时柔软，她弯眸而笑，柔声：“不生气了。你请我吃红薯，我就不生气了。” 许容与配合地唇角上扬一下，作出一个和她一起笑的动作，但其实弧度很小，显然他很敷衍。 叶穗吃完了最后一点红薯，低着头，她非常认真地将袋子收好。她睫毛上沾着霜，面色冷而白。许容与已经整理好心情，打算站起来，听她突然说：“因为明天我就要离校了，才想今天和你……们一起聚餐吃饭，留个纪念啊。谁知道你那么不解风情呢，催催催，非逼着我去睡觉。” 许容与脑子空了一下。 他怔怔反问：“你明天就离校？” 叶穗：“对啊，考完试了，不走还赖在学校干嘛？马上都要过年了。” 她伸个懒腰，转头问许容与：“你呢？什么时候放假？” 许容与轻声：“还要几天才能离校。” 叶穗“嗯”一声，摊手：“你看，这就是这学期我和你待在一起的最后时刻了。” 许容与久久不说话，他在这时心里不断挣扎，话到了喉咙眼，无数次想反悔拉扯，想说要不你不要回去睡觉了，我们出去吃个饭，聚一聚吧。就我们两个，没有别的人。但是这太暧。昧了。叶穗又通宵了一晚上，女生怎么能这么长时间还不休息呢？ 他既想珍惜最后的时间，又不想她继续熬，一时间情感和理智在心里挣扎，痛苦而纠结。 许容与纠结，叶穗心却很大。旁边的男生只知道盯着她看，她扬起长睫，忽然惊喜地，伸出手。手掌接到了自己想要的冰凉，叶穗快活而笑：“容与，下雪了！这边也终于下雪了呢。” 她的声音，掩盖了许容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问的：“你家在哪儿？放假在家大家还能联系吧？” 叶穗扭头：“你说什么？” 许容与沉默下，摇了摇头。 两人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一起蹲在校门口，仰头望着天地间飘扬的飞雪。雪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的飘絮，到后来的鹅羽。浩浩荡荡，东大校园寂静安详，笼罩在皓雪下，慢慢的，天地裹上一层极薄的霜白色。 叶穗说：“我们东大真好看。大概是建筑学太厉害的原因，学生老师们一起出力，东大的建筑都非常大气漂亮，是我见过高校中风格很明显统一的了。听说我们新校区的图书馆都成为了网红图书馆，不少外校人去参观，去录电视节目。可惜我们课太多，我一直没去新校区看过。” 叶穗兴致盎然：“下学期找时间，我们一起去新校区玩玩吧，容与？” 许容与“嗯”了一声。挺好的，这学期结束了，还有下学期。他和叶穗，会在一个学校上很久的学，做很多的事。一个学期结束，没什么的。 叶穗看他不怎么说话，就回头，扬眉看他：“怎么啦？刚才说你说得你不高兴了？怎么只让我一个人巴拉巴拉，你什么都不说呢？” 许容与平声静气，慢吞吞瞥她一眼：“我要是开口说了话，你又该不高兴了。我不想破坏你的好心情。” 叶穗噗嗤一乐，大度道：“你说吧。我只是懒，并不脆弱，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不高兴？” 许容与于是实话实说自己的真实想法：“你看东大的建筑这么好看，这么有特色，有没有想过画测绘图？我记得大二时应该有古建筑测绘的实习课，你应该对测绘熟悉一些。还有我们学校这些建筑的构建缘由，过程都是什么样的，大师们当时为什么选择这种风格，老师上课时应该断断续续讲过吧？我想向学姐讨教讨教我们自己学校建筑的问题，毕竟我们老师上课时还不可能讲到这种程度。” 许容与：“你说说吧，我听听看。” 叶穗：“……” 就看个雪景、夸一夸自己学校建筑好看，她就要被拉去学习？ 叶穗真诚道：“你还是闭嘴吧。” 许容与就知道她不想说这个，所以他莞尔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没再扫她的兴了。只是过了一会儿，许容与还是小声：“但是放假后每天要照我给你做的计划那样，至少在学业上花两小时功夫，这种事不能算了啊。” 叶穗：“闭嘴，不要说话了。” 许容与：“叶……” 叶穗怒：“安心看雪景不好么？你哪来那么多话？闭嘴闭嘴闭嘴！” 许容与忍俊不禁，没再开口，而是伸手拨拉她羽绒衣自带的帽子，给她扣在了发上。她不让他开口，他只能以实际行动来了。男生的手指擦过女生的长发而耳朵，叶穗浑身轻轻颤了下，但她仰目看雪，唇角带笑而不语。 雪比方才更大了，教学楼、会议中心、雕像、湖泊，全都被薄雪覆盖。满目雪白，天地因此显得辽阔而浩大。雪纷纷扬扬，空气也变得清新，呼气吸气间，胸腔有凉意丝丝缕缕。这么大的雪，这么宁静的世界。 许容与望着她的侧脸，她在看雪，他在看她。 他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每多看一眼，就觉得心中滚烫，万丈高楼拔地起，轰轰烈烈。他满心炽热，不能自已。 叶穗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好冷，回去了。” 趁着雪还没下大，许容与和叶穗骑着自行车，哆哆嗦嗦地向宿舍那边奔去。到了五斋楼下，叶穗已经顾不上欣赏雪景，她蜷缩着肩，胡乱地跟许容与挥了挥手，就要进去五斋。 许容与静静看她背影，看她消失在一楼，他才慢慢走回去。他想给她发条消息问安，他脑中想着两人刚才蹲在雪地里的气氛。他脑子乱哄哄，手指又僵硬，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满腔的洪水一般的感情，就要喷薄而出，随时都要摧毁堤坝，他该怎么办呢？ 大一上学期，在许容与的满腔怅然中结束。结束完学校工作，许容与和几个成绩出色的同学一起被老师带着去实习，在过年前的几天，老师带着他们走街串巷，让他们绘制当地有特色的建筑风格，并耐心给他们讲解。东大建筑课非常重视实习实践，学生向老师请教的话，老师也会倾囊相助。 许容与期间试图给叶穗发过消息，聊一下自己在做什么，问起她干什么。 她的回答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非常的笼统。并且叶穗好像兴致不高，对许容与的消息爱答不理，并不会像在学校时那样立刻回他的消息。她放假后，简直和在学校像是变了个人。看出她的冷淡，许容与也不再试图和她交流了。 心里隐隐觉得失落。 直到小年夜前一天，许容与接到家里电话，催他赶紧回家，别在外面消磨时间了。这时候，老师也给他们解散队伍，大家各自准备回家过年。在车站将老师同学都送走后，许容与想了下，决定给家里买点特产。他在市区逛了一下午，买了些东西，晚上随便走进一家甜点店。 “叮——” 推门而入，小店门边挂着的风铃摇晃声清脆。 女店员热情洋溢的声音紧跟其后：“欢迎光临——” 女店员抬头，许容与望去，双双愕然。 许容与：“……” 然后他对面的女店员，即叶穗，调整好表情，开心欢迎他进店。她在递单子时站在他桌边，对他眨眼睛，显然非常高兴能在这里偶遇他。 然而许容与却没觉得多开心，他满心疑惑：她不是早就回家了么？怎么这时候还在外面打工？ 第37章 许容与愣了一下后， 还是推门进来了。叶穗像模像样地过来询问他需要什么甜点或饮品。 许容与问：“为什么在这里？” 叶穗：“勤工俭学， 补助家庭， 完成学校实习任务， 丰富野外生活，增加生活阅历……你挑你喜欢的理由选呗。” 许容与冷冷瞥她一眼， 眸心甚凉。她无所谓地一笑， 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两人对视半天，谁也没认输，许容与终是别开目光， 先败下了阵， 低头点单。 点单时， 许容与简单说了两个， 叶穗面上保持微笑，实际上她捋一下耳边垂下的发，非常不起眼地弯下腰，在他耳边小声说：“照顾我生意，点个我们店里最贵的呗。” 许容与淡漠道：“强买强卖啊？不怕我投诉？” 叶穗小声将声音拉长：“容与——” 她尾音一拐十八里， 声音又极甜极嗲， 像是一团棉花糖在月亮上打了个勾，硬生生转了一轮。被她这甜腻的嗓音一喊， 战栗感从尾椎骨升起，许容与头皮一下子麻了。 他握着甜品单的手指轻轻颤了下， 声音有丝不稳：“别叫我容与。” 叶穗用可怜而无辜的眼神看他。 他嘴上那么讨厌， 实际上还是如愿点了店里最贵的小蛋糕。虽然许容与和叶穗家庭各有各的问题， 但许容与起码家境优渥，他从没有在金钱上为难过。何况他点了单，叶穗非常开心地对他露了个笑脸，扭腰转身去服务别桌客人了。 第36节 许容与盯着她的背影，看她在客人间忙碌。这家店在本地开了好几家分店，生意不错，许容与进来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好些客人，小桌很快坐满，叶穗忙得更是前脚不沾后脚了。但再忙碌，她也保持着面对客人时的亲切笑容。 叶穗平时笑得非常懒散，性感，带着股子勾人的味道。但她不勾人的时候，也很勾人。 许容与一时间有些嫉妒被她笑容以待的客人。 他告诫自己平常心、平常心，心情却仍然很难平静。一会儿，叶穗将一杯咖啡给他端过来。许容与才诧异他没要这个，叶穗对他微微一笑，俏皮可爱。她小声说这是她亲自磨的咖啡，免费请他。 叶穗：“我怎么能真让你掏钱呢。” 说完，隔壁桌客人一声喊，叶穗只来得及对许容与眨个眼，就蜜蜂般忙碌碌转走了。 喝一口咖啡，醇香温暖，许容与长舒口气。 心中郁气顿消，取代的，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窃喜。她偷偷对他好，只对他特殊照顾，这感觉真的非常奇妙。像是两人之间讳莫如深、却心领神会的小秘密一般。 许容与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出了一会神，看向窗子的方向，意外地在窗上看到自己唇角微微含笑的样子。他吃了一惊——他在笑么？ 但心情是真的不错啊。傍晚十分，华灯初上，本地市中心这么多的店铺，他绕开了所有可能选择，独独走进了这家店，和叶穗在校外相遇。店里装饰文艺，音乐舒缓，更是叶穗这样的大美女级别的服务生提供服务。就算作为一个普通客人，许容与心中也惬意十分。 他犹豫了下，掏出手机，对着桌子拍照。他难得心机一次，他明明在拍桌上的咖啡，但却把窗子照了进去，所选的角度，使窗子模模糊糊地映出叶穗的身影。但如果不仔细看，不特意去找，甚至不认识叶穗的话，谁看了这张照片，都不会找到叶穗。 悄悄拍了这么张照，许容与尴尬地咳嗽一声，暗自唾弃自己真是幼稚。 但是他更幼稚地点中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他暗自炫耀，朋友圈寥寥无几的几个评论和点赞，没人发出照片里还有个美女，满足了许容与想炫耀又不想被人知道的心事。 他摆弄手机时，叶穗声音在耳：“亲爱的，你的蛋糕到了。” 许容与手一抖，心一慌。但他仍然镇定地关了手机屏幕，不让她看到自己在看朋友圈。许容与清寒目光凝在她脸上，声音清冽而充满质疑：“亲爱的？” 叶穗脸红了一下，知道自己一时口误，叫出了一直想喊的那个词。她眼神飘忽，手背在身后，腰背挺直眼睛不看他，快速道：“我们对客人都这么热情。” 说完，不等许容与再问，她端着盘子就赶紧走了。 许容与盯着她仓皇逃开的背影，垂下眼，又是忍不住地，唇弯了弯。 却突然，椅子和地砖间传来一声极刺耳的摩擦声，许容与隔壁桌一位穿着讲究的女士站起来，声音极大，惊动了整个甜品店：“你这个服务生怎么回事？为什么对我男朋友笑得这么暧。昧？你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男朋友么？” 许容与看去，店中其他客人一起看去。窃窃私语声断断续续，开口指责的女士大概二十七八，穿着妆容都像是社会上的精英人士，没想到却突然这么发难。叶穗站在流言中间，有些懵。那桌姑娘气势强硬，她的男朋友却有点小帅，男人尴尬地站起来，拦自己的女朋友：“你误会了，算了算了……” 姑娘生气地甩开男朋友的手，指责叶穗：“算了什么算了？她就是勾引你！” 叶穗：“……” 她懵了一下，就非常迅速地反应过来，脸上仍挂着笑容：“抱歉，我是对你们两个笑，不是只对你男朋友笑。笑是我们的规定，我绝对没有勾引你男朋友的意思。如果您不喜欢我笑，我就不笑了。” 客人声音更尖锐了：“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敏感了？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心思？一晚上眼睛往这桌不知道飘了多少次，还说自己没有勾引？现在社会怎么回事，一个个小姑娘有没有点廉耻心……” 她话题分散开，显然不止在说一个叶穗，明显在说更多的人和事，精致的面孔被气得扭曲。店里有人已经开始偷偷地拍小视频，这位女士的男朋友更难堪了，声音稍微大了点：“不要闹了，有什么事回家说……” 女人眼睛盯着叶穗，不肯放：“我告诉你，我以后就盯着你了，甜点这么久了也不上来，只要是个男的你就上去搔首弄姿，一个小姑娘，一点没有自尊自爱，专想勾搭男人。怎么，想当情。妇？看你年纪小小的，也不知道上学，歪心思倒是不少。这个社会就是因为你这样虚荣的姑娘多了，男的才总被诱惑，分不清谁是谁非……” 叶穗：“我真的没有勾引你男朋友……” 她这么一说，女人更加生气，争吵的声音更加大。店里另外一个店员连忙过来解围，跟客人道歉：“对不起给您造成误会，叶穗你快跟客人道歉。” 叶穗心里无奈。 她长这么漂亮，身材又好，其实她打工的时候，喜欢偷偷看她的男人很多。她也经常遇到这种纠纷。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辩，只要乖乖低头认错就行了。何况，她有点窘迫，因为许容与也在现场，让他看到她这么丢脸的时候……有别的店员在旁边解围，叶穗不假思索的，顺遂就要再说一遍“对不起我错了”。 后方就传来清淡男声：“我替她道歉，对不起，引起大姐你的误会了。” 叶穗的手腕被从后握住。 叶穗一怔，回头，看到是许容与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有些着急，怕他因此闹事，但他垂目与她对望一眼，那眼神，比她还要冷静。叶穗就怕他为她出头闹事，搅黄她的工作，所以他眼神清清凉凉地看来一眼，她脑中一顿，心竟然瞬间就平静下来了。 许容与不是不理智的人。 许容与喊的那位女士却一下子呆住了，没想到有人会在这时候出头。她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转头来看，原本气势汹汹，看到许容与清如远山的眉目时，女士神情明显一松，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尖锐了：“你你你叫我什么？‘大姐’？” 许容与：“我十七岁，叫你大姐应该没错吧。” 女士窒住，她当然看出这个男生还很小，但不知道竟然还没有成年，一时话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知道说什么，许容与就继续了：“很抱歉让大姐误会，但是叶穗她真的不是在看你男朋友。我就坐在你的隔壁桌，叶穗眼睛往这里瞟，她看的是我，而不是你男朋友。而她之所以看我，是因为……” 他停顿一下，回头看叶穗，叶穗懵懵地看着他。许容与抬手，示意他们看自己和叶穗相握的手。他淡声：“她看我，是因为我们是情侣。” 叶穗愣一下，但在许容与看来时，她对他抿唇一笑，像是默认他的说法一样。店里人一下子哗然，剧情转折，俊男美女搭配，年龄都差不多，看着却是比刚才赏心悦目多了。 女人下不了台面：“你是说我冤枉她么！” 许容与冷淡的：“没有啊。顾客怎么会错呢，顾客是上帝，服务人员只有劈头认错的架势，怎么能说顾客不对。但我不是这里的服务生，我可以说出真相啊。我还要再劝大姐一句，你的生活压力大，可能和男朋友相处还有一些不愉快，这点不愉快在这个时候爆发，把火气发到无辜的服务员身上。这些可以理解，但我认为，大姐你对自己男朋友品行这么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多花心思□□你男朋友不要盯着别的女人看，而是要怪别的女人太好看，迷了人眼？” “大姐你既然不可能让全世界的漂亮女人消失，那还可以选一个瞎子当男朋友，这样不就更好么？” 周围已经有忍不住的噗嗤笑声了，连叶穗也咬了唇忍笑。她盯着男生的背影，心想许容与说话就是这么难听啊，他只是正常发挥而已。 女人：“你！你！你怎么说话的！” 许容与仍然平静的：“你冲我吼什么呢，我和你一样是顾客，我们之间有纠纷，你指望我退后一步让你么？” 女人：“你哪个学校的？我要投诉你！” 许容与：“学校放假了，真是不方便让你投诉了。 女人：“我要告你家长！” 许容与轻笑：“这是自己没理就找家长告状么？我可以明确表示我家人都只会站在我这边，你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跟我说吧。” 许容与真是拉怪一把手，那个女人明明一开始针对的是叶穗，硬生生被许容与气坏，完全忘了叶穗，和许容与争吵起来。原本想吓吓这个学生，一般学生听到告学校都会心里忐忑，但这个男生丝毫不畏，说话还说得有理有据。 到最后，店里的人都在看热闹了。 女人下不了台。 另一个店员又在劝：“两位客人别再吵了，和气生财。大过年的，都火气小一点，不要吵了……” 那个女人的男朋友也说：“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吧。” 女人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点骑虎难下，她男朋友一拉，她顺势甩开男人的手，狠狠瞪一眼叶穗和许容与，转身推开玻璃门出店了，她男朋友赶紧追了出去。店员这才松口气，向店里其他客人道歉。 许容与和叶穗说了几句话，叶穗转头和另一个店员商量，许容与临时免费帮他们来照顾客人。 店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晚上十点，叶穗下班，许容与才和她一起离开店。出了店，锁上门打烊，叶穗挥手和另一个店员挥手告别。许容与在旁边闲然站着等待，看另一个店员走远了，叶穗转过身，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和后背，抱住他。 她声音里满满是开心：“容与！” 她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笑：“我今天真的很高兴见到你。” “你刚才站出来，我好怕你会大闹一场，搅黄我的工作，拉着我离开，说不要打工了。” “你没有那么做，我很开心。” 许容与原本抗拒她的拥抱，但他俯眼看到她清水般的眼眸，湖泊荡漾，春色葳蕤，又潮湿无比。他心空了一下，轻声反问：“为什么？” 叶穗：“我以前的男朋友们啊，看到我受委屈，通常都会生气，要么打架要么大吵，闹得大家下不来台。我就不停丢工作。虽然知道是为我好吧，可是我本来就这样……很容易扯入这种纠纷。打零工也没那么容易啊。” 叶穗：“还是我们容与成熟，了解我。” 许容与淡漠道：“我不了解你。” 他反驳她：“我没那么做，只是我没有那个资格而已。” 叶穗心中一荡，抬眼：“……男朋友的资格么？” 许容与：“不是。我还在上学，自己的学费生活费都是靠家里，我拿什么来为你出头？我就算想照顾你，可我连成年都没有。我不理智的话，只会结果糟糕。如果不想让你打零工，我可以说‘我养你’。可是我没有资源养你。” 叶穗一愣，连忙说：“没关系啊。我也不喜欢什么‘我养你’这种话，很空啊。而且会把我养废。我才不想被人养废，以后什么都做不了。” 许容与平静的：“可是如果有条件的话，我想将你养废。对你格外好，什么都给你，无微不至地照顾你，离开我你就寸步难行，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我对你好。你就离不开我。你成为一个废人，才能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叶穗：“……” 她默默从他怀里退出。 她小声：“……你这是对朋友的态度么？” 许容与：“是。” 叶穗双眸湿润，水汽氤氲。她踮起脚，伸手摸他的额头，含笑担忧：“容与，我有没有说过你的思想很危险，你三观不正啊？” 许容与淡声：“说过。” 寒夜中，周围店铺接二连三地关门。城市夜景寂寥空旷，灯火微微弱弱的，风铃外，叶穗再次上前，拥抱他：“那我再悄悄告诉你，女生都喜欢你这种三观不正。你以后拿这种话对你喜欢的女生说，她一定会做你女朋友的。” 叶穗抬头，眸中更湿润了：“可是我会嫉妒的，怎么办？” 他轻声：“你不用嫉妒，我不会交女朋友的。” 许容与终于伸臂，紧紧抱住她。 两人在夜里拥抱，依依不舍，眷恋无比。 许容与跟叶穗一起走路，送她回她的家。到这一晚，许容与才知道叶穗就是本地人，她家在附近一个单元楼里。一路上，许容与接到几个电话，是家里阿姨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许容与说：“明天回。” 阿姨放下心：“那就好。一定要在小年前回来啊，一家人难得聚一次，小年当晚你要是不在，你爸爸妈妈都会不高兴的。” 许容与：“嗯。” 阿姨挂电话前多嘴一句：“先生和太太让我给你打电话的，他们虽然嘴上不说，但都非常爱你的，关心你的。你知道吧，二少爷？” 许容与：“我知道。” 挂了电话，他继续和叶穗走夜路。叶穗踢着脚下石子，笑眯眯：“明天你回家啊？赶紧回吧，我要是你爸妈都急死了。” 许容与不置可否，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单元楼下。这是一栋已经有些年代的家属楼，从外表看灰扑扑的，藏在大街小巷中，楼上灯零零星星，看上去住的人已经没几口了。 叶穗：“上楼喝口水吧。” 许容与委婉拒绝：“这么晚了，不太方便吧。” 叶穗回头看他，黑夜中，她的眼睛带着笑，漫不经心：“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有我一个人住。” 说完她也不等他，转身走向楼道。许容与愣一下后跟上，问：“你……不和你爸妈一起住？” 叶穗随口：“我妈再婚了，和她的新老公住她老公那边。这是以前我爸买的房子，现在就我一个人住。” 年久失修的楼道，走一路，也没亮几盏灯。黑暗中，少年握着她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叶穗侧头对他笑：“不用担心我啦。这房子时间这么久了，我就等着拆迁呢，说不定到时候我就成了小富婆啦。” 第37节 就是可惜，如果真的拆迁，恐怕她妈又要来和她争了。 许容与问：“过年你也在这边一个人过？” 叶穗：“不要把我说得这么可怜好不好？明天我妈会请我吃大餐啊。过年时也有大餐。我妈小气得要命，难得请客，多好啊。” 许容与：“可是，你不和他们一起过年。”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再次开口了。 叶穗掏出钥匙开了门，请许容与进去。她有点窘迫，请他进一个不到四十平的小房子。叶穗不停解释：“肯定没你家大没你家好，但是我一个人住嘛，也够了。家里有点乱，因为我长期不在嘛。你别嫌弃啊。” 许容与并不嫌弃。 屋里连个椅子都没有，他不得不坐到床边，仰着头，端详她的小屋。女生非常窘迫地忙前忙后收拾，就怕他觉得她招待不周。许容与安静坐着，心软成一片。虽然她性感，虽然她勾人，可是他从没见过她这么像女生的一面。 温柔的，害羞的，不安的，将她的世界大大方方展示出来。 叶穗忙乱地端着水壶去厨房接水烧水，她说让许容与上来喝口水，家里却一滴水也没有。许容与坐在外面，一直没说话，但她进去厨房的时候，许容与望着虚空出神时，突然接到自己哥哥打来的电话。 许奕说：“我们研讨结束了，打算回去。你是不是还没回家啊？我看你朋友圈，你还跑去喝咖啡，看地址还在上学的那边？” 许容与：“对。” 许奕语气高兴道：“那太好了，我正好过去找你，我们收拾下东西，一起回北京呗。不过你这么久了还没回家，你们实习就要求那么严格么？可是我看别人大一不用实习啊？” 许容与：“可能是优等生的特殊要求吧。” 许奕：“……” 许奕问：“所以你现在一个人待着？不寂寞么？” 许容与沉默许久。 许奕几乎以为手机信号断了，喂了好几声后，许容与“嗯”一声后，许奕才说：“我在火车上，信号可能不好。刚才是问你……” 许容与轻声：“我和叶穗学姐在一起，她家就在这边。” 这明显是一个许奕意外的答案：“啊……” 许容与垂眸：“哥，你还要过来么？如果你想追回她，这可能是唯一一个机会了。她现在心情低落，如果这样你都追不回她，那我问心无愧，之后，我都不会让了。” 车上信号断断续续，许奕听得不太清楚，还有些字眼被吞了：“……？” 他茫然：“你在说什么，穗穗心情不好，那你帮着让她高兴点啊……算了，车上信号不好，等我到了再联系吧。” 第38章 当天晚上， 许容与在叶穗那里只稍坐了一会儿， 就说走了。时间太短，他真的一杯水都没有喝到。叶穗摸摸鼻子，想起来也觉得又尴尬又好笑。许容与要走， 她不好意思地提出要送一送许容与。许容与没否认，他和叶穗一起出门，叶穗锁门完扭头，发现他静静地看着自己。 目光清凉，水中月一般， 明明幽静，看着却多几分可怜， 孤独。他的目光，深情而脆弱，像是要告别什么一样。 他总是冷冷清清的样子， 但通常都是疏离、冷漠、客气的那种冷清， 像这种让人心口揪起的自怜感， 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叶穗疑问看他：“……？” 许容与摇摇头，没多说：“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地下了楼，气氛和刚才叶穗邀请他来她家时分明不一样。叶穗琢磨，好像是她进厨房的前后，许容与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她出来后再面对他， 他就没有之前对她的态度热忱了。叶穗满心疑虑和忐忑， 乱猜着是不是自己家里太小太乱， 冒犯了许容与这样的贵公子。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说？道歉， 说没有招待好他么？ 她的一颗心都捧到他面前来了，他这么冷漠，还要她怎样呢？ 到了楼外的路灯下，许容与转身，俯眼看向叶穗。两人面对面站着，路灯暖色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交叠在地上，影子亲密如拥抱一样。单元楼透出的灯光稀拉，面前的女生个子瘦高，皮肤白皙，她睁着不明所以的眼睛看他。 她站在月光和路灯下，披散的长发盖住大半张脸，睫毛纤纤，挺直的鼻子下，露出的脸颊腮若桃红。她唇瓣轻扬，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与她的眼睛交映，再加上她右眼角的泪痣。 呈现一种混乱的、让人迷离的、颠倒众生的、罪恶般的美感。 叶穗调整好心情，手插在衣兜里，盈盈而笑道：“那我不送你了，慢走啊，容与。” 她转个身，臂弯被男生修长的指骨扣住。她低头看一眼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抬头再看他。许容与轻声：“明天见。” 叶穗眨了眨眼，目中露出几分惊喜色。她猜他的意思是明天还能见面。可是明天不是小年么？他还不回家么？为什么还能见面？ 许容与再次说：“打扮得漂亮点。” 他眼中，叶穗的眼睛如星辰被点亮一般，骤然而亮。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心脏猛然抽了一下，抓着她胳膊的手也僵冷无比。 叶穗确定他的意思是明天还能见了，她非常得我行我素，也不追根问底，他才透出这个意思，叶穗就非常明快而迅速地点了头：“嗯！” 快得好像他会收回话似的。 许容与慢慢说：“打扮漂亮点，明天上午我去接我哥，中午我哥和你一起吃顿饭。” 叶穗迷茫了一下：“你不来？” 许容与轻轻“嗯”一声：“我已经买好了回北京的票，我哥实习了快三个月，好不容易回来。他知道你在后，想和你见见面。我回北京，还有别的事。” 叶穗沉默下来，目中光慢慢暗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电视剧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情节，只是没想过这么可笑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头上。一时间，叶穗对许容与失望无比。 她冷笑了一声，推开他抓她的手臂就要走。 许容与再次扣住她，他压着眉，眼睛盯着她，低声：“别任性。” 叶穗：“我哪有任性的资格？你真是厉害，媒人当得不错，这就要把我让给你哥了。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宽容大度？” 许容与垂着眼：“我也没有逼你和我哥怎样。你不想一起吃饭也可以拒绝。我难道能绑着你和我哥约会么？” 叶穗笑起来非常迷人。不光笑，她还扬眉勾他一下：“为什么拒绝？我不拒绝啊。如果你哥明天向我表白，我立马答应。毕竟通常来说，旧爱复燃，更为炽烈呢。” 她这么轻。佻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许容与。叶穗跳开两步，他往前迫两步。 许容与拧眉，他抓她手臂的力道紧一分，唇紧紧向下压一道。男生幽黑的眼睛盯着她，火星乍一下溅开，似有几分隐忍的怒意。许容与非常忍耐的：“不要任性！” 叶穗：“左不要任性，右不要任性，你到底是要我怎样？” 许容与声音放大：“我要你选你喜欢的！” 叶穗愣住，呆呆看他。 许容与长相一派冰清玉洁谦和有度，但他脾气修养显然和外表不符。他立在叶穗面前，背脊挺直，面容僵冷，一字一句：“你不要为了故意和我作对，拿你自己的感情开玩笑。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喜欢什么，爱什么，不是一个玩笑就能绕过去的。请你为你的人生负责！如果你喜欢我哥，就接受他。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吊着他。请你不要拿感情当游戏。你这么随便，迟早会害死你自己。哪怕你真诚一回吧！” 冷冷看她一眼，他冷酷无比，说完装逼话，把叶穗弄得愣在原地。他松开她手臂，非常霸道总裁地转身走出路灯影子。 叶穗：“……？” 叶穗先是被他劈头带来骂了一通，被他的嘴毒都说懵了，好像她是多么不负责任。结果他自己说得爽了，转头就走——这什么破学弟！她不要这种破学弟！ 叶穗跺脚，气得胸脯起伏，尖叫一声，她冲过去，从后对着他膝弯抬脚。五厘米高跟鞋，狠狠踢向他膝盖弯。许容与非常敏锐地躲开，膝盖骨还是和她尖锐的细高跟擦过，这女人心真狠，踢得他当场差点扑街。 许容与：“……” 叶穗扬下巴，非常张牙舞爪地回应他：“你滚吧你！我会好好和你哥约会，吃饭看电影玩狼人杀！你就滚回家，躲回你的小被窝里揪着小手帕哭吧。等我和你哥复合了，你就乖乖叫我‘嫂子’吧！你敢不叫，我就让你哥打死你！” 许容与气得发抖：“……你真是不可理喻！” 叶穗：“滚吧。不想和你说话了。” 她过完瘾，也怕许容与这种没风度的人过来打她。所以稍微看他手臂有抬的动作，叶穗非常矫健地一跳三米远，头也不回地冲向单元楼。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他。 许容与伸手捏着眉心，非常无语地盯着她。 好好一个告别，被叶穗气得，他真的想揍她。良久，许容与苦笑一声，心想这就是叶穗啊。 鲜活的、明亮的，张扬的、慵懒的，使坏的、蠢笨的……那都是她。通通是她。 叶穗第二天早上还收到许容与的起床提醒，告诉她许奕大概几点会到。叶穗哼了一声，压根没回这个人的消息。她唇咬梳子，对着镜子扎头发，有条不紊地开始刷粉、化妆。倒不是真的为了迎接许奕精心打扮，而是今天小年，她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 叶穗对今天的畅想非常完美。她早上打半天工，中午和许奕吃饭，下午和妈妈喝下午茶，晚上她一个人在家里看电影，和过世的爸爸一起庆祝节日。 许容与把许奕叫过来陪她一起吃午饭，某种角度看，陪伴孤零零的她，也挺好的啊。 出门上班前，叶穗非常虔诚地将爸爸的照片放到钱包里。她轻轻亲了一下黑白一寸照，小声：“爸爸，下午我就和妈妈一起吃下午茶了。我也好久没见妈妈了，我知道你爱她，但是她有了新家庭，你也不想去打扰对不对？下午我带你偷偷看她一眼啊。爸爸，咱们就看这么一次，平时就忘了这个刻薄寡义的女人，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照片上的中年男人戴着眼睛，儒雅英俊。他望着叶穗，就好像以前那样，露出非常无奈的笑。就好像以前那样，总要调节妻子和女儿之间的矛盾—— “穗穗，一梦，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他那么爱叶一梦那个女人，爱到生的女儿都跟着叶一梦的姓。但是他过世后，叶一梦快速嫁给别的男人，速度快得，让叶穗都怀疑叶一梦是不是背着她爸爸搞外遇了。有次和叶一梦吵架时，叶穗气狠了说出口，当场被她妈妈扇了一巴掌，扇得她摔倒在地。她当时倒在地上心脏痛得，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可是她的妈妈毫不留恋地锁门出去了。 那是叶穗和叶一梦关系触到冰点的最开始吧。 她恨着叶一梦。 可是有时候又渴望叶一梦的爱——哪怕是她抽空和自己喝个下午茶。 她和她爸爸一样，在那个女人面前，都好贱啊。 叶穗无奈地对着镜子笑了笑，出了门。 上午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店里上午只有她一个服务生，但好在今天过节，来甜点店的人不多，叶穗能应付得过来。时间一点点接近中午，想到中午要约饭，她心情也越来越好。和许奕吃饭其实也不错，虽然不打算和许奕复合，但是这个前男友胜在养眼，而且性格也好，当朋友一起吃饭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店里客人不多不少，叶穗站在柜台前看账单的时候，店门库风铃声响。叶穗反应迅速地抬头微笑，对着店门口非常热情的：“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胖男人。男人大腹便便，留着小胡子，一双小眼睛精明地四处扫望，一眼看去，非常油腻。虽然形象不够好，但胖男人穿着讲究，一看就非尊即贵。叶穗对这种中年男人却没太多兴趣，都没有多看两眼——她这只是甜品店，再贵的甜点也贵不到哪儿去，这胖男人有没有钱，对她没有吸引力。 但是叶穗的长相，却让胖子眼前一亮。 现在满大街网红脸，这种真正的小美人，太珍贵了。 胖男人整了整西服，迈着悠闲的步子，挪到柜台前，要了两杯奶茶。叶穗记录好后：“好的，先生您可以先去入座，一会儿我会把您要的奶茶给您端过去。” 胖男人笑眯眯：“不用不用，这会儿又没什么人，我等一等就好了。” 叶穗无可无不可，他愿意等就等呗。她转悠着调奶茶的时候，胖男人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即使系着围裙也显得曼妙纤细的腰肢，目不转睛。男人闲闲地和她聊天：“小妹妹，你干这行多久了？每天这么多客人，辛苦吧？” 叶穗抿唇一笑。 她道：“叔叔，我是大学生，放假勤工俭学来着。赚点零花钱呗，没什么辛苦的。” 她非常认真地称呼“叔叔”，男人眼眯了一下，似笑非笑。胖男人继续和她聊：“大学生？大学生放假怎么干这个？你什么专业的啊？” 叶穗不想说太多：“我们专业实习没钱拿。这个薪水高呗。” 反正经常有客人喜欢和他们聊天，打听东打听西，叶穗就把他当普通客人一样看待，随口说两句。男人听闻，非常可惜：“小妹妹，以你的条件，想要打工哪用干这个？我公司正好有个职位，也是招学生去临时帮忙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叶穗笑眯眯：“不需要啦，我只是随便玩一玩嘛。” 男人将一张名片放在了柜台上，笑着：“多了解了解再说。” 第38节 叶穗也不和他对着干，她将调好的奶茶放到柜台上，见客人坚持无比，就伸手接过名片。她接名片时，男人的手若有若无地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勾。叶穗面上带笑，心里狂骂死胖子，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个死胖子一看就是想找她玩玩，也不看看他自己什么样。叶穗虽然前男友多，对感情不抗拒，但她前男友个个帅气出众。她这个人交男友不看钱，看脸，她自己这么好看，绝对受不了男友又肥硕又油腻。叶穗只是不想得罪客人，但她收下名片的那一刻，就决定永远不会打名片上这个电话。 反正今天结束后她就不会再来这里打工了，让死胖子自己找去吧。 而就是这一瞬，胖男人的手恋恋不舍地与女孩子的手擦过，店门口风铃再响。叶穗向门口看去，这一看，她还没说出“欢迎光临”，门口的妇人就非常愕然地：“叶穗？！” 美妇人开口那一刻，胖子以和他身形完全相反的灵敏度，快速缩回了本来想握住叶穗的手。他转身，对门口妇人露出笑，并疑惑看看叶穗：“老婆，你过来了啊，我已经叫好奶茶了。老婆，你认识这个小姑娘？” 叶穗怔忡着，与门口的妇人对视。 进了店的这位妇人一身珠光宝气，身材婀娜纤细，摘下墨镜后，面容姣好美丽。她已经四十多岁，然而肌肤细嫩唇瓣嫣红，保养得如同刚过三十岁一般。她手扶着门柄，诧异地拧眉，蹙眉的动作，温柔自怜得，让人想为她捧心。而她眼睛里流光一转，华光漾漾，店里的男人女人眼睛都盯着她看了。 叶穗也是美人，店里的客人看着叶穗就赏心悦目。但眼下他们看到这位妇人，才知道什么叫颠倒众生的美——和年龄完全无关。美人越老，风情越是动人。 再一看那个胖男人，和美人站在一起，年龄差距都快有二十岁了。众人纷纷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叶穗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进来的美妇人，便选择了沉默。 因为这个女人，正是她妈，叶一梦。 那显然那个想揩她油的中年胖男人，是她新的后爸。 叶一梦乍然在这里看到女儿叶穗，叶穗愣了一会儿，几乎怀疑自己记错时间，自己明明是说的和叶穗约的下午，怎么这会儿就见到了？叶一梦还没惊愕完，就听她老公问她是不是认识这个小姑娘。叶一梦回过神，非常尴尬地笑了一下，含糊道：“认识。” 她的这任老公名叫张新明。 张新明一听漂亮的老婆认识这个小美女，心里不觉又痒，又怕。痒是因为想让老婆介绍他认识这位美女，怕是因为担心叶一梦知道他想勾搭这位美女。 张新明缓了缓，要再说话试探老婆，叶一梦的眼睛就先望着他，非常不悦的：“让你买个奶茶，为什么这么久？我刚才看到你车好像在外面被人划了，你不去看看么？” 胖男人一听就慌了，留下两杯奶茶也不拿，赶紧往店外跑去。 叶穗无声嗤笑一声，低下头拿抹布擦着流理台。 叶一梦打发走了老公，踩着高跟鞋走到柜台前，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女儿。叶穗始终不说话，叶一梦忍不住压低声音：“你怎么回事？见到我也不打招呼，有没有礼貌？” 叶穗见到她，说话语气就不好：“我这不是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嘛。叫您‘妈’的话，怕您的新老公还不知道您有个女儿，那您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咯。” 叶一梦眉一扬，动作和平时叶穗挑衅人前一模一样。 叶一梦：“你怎么在这里打工？多丢脸，别干了，赶紧回家去。” 叶穗抬眼，笑眯眯反问：“回哪个家呀？” 叶一梦往四周瞥一眼，似乎怕人注意到自己和叶穗的聊天。为了赶时间，她语气非常快速：“爱回哪里回哪里去。总之别在这里。你丢脸不丢脸，跑这里打工！干什么？等着勾引富二代？” 叶穗猛地将抹布一摔，冷冰冰：“你眼里就只有勾引男人么？我打工自己赚钱，哪里丢脸了？” 叶一梦不耐烦的：“这种小破店能挣几个钱？” 叶穗翻个白眼，简直懒得和她废话。 叶一梦：“你不是勾引男人是什么？你就是虚荣心作祟！” 叶穗火大：“我不能自己打点零工赚点钱？我不得给自己攒生活费？不然还指望你？你连你自己都顾不好！” 叶一梦怒，很容易和女儿吵起来：“怎么不是虚荣心？你读个书能花什么钱？你不是还不让我动你爸爸的钱么？那么多的钱不都是给你的？你还缺钱？就是不富裕，平时省一省也行了。你非要抛头露面……你这就是虚荣！” 叶穗气死了。 她打个工，被叶一梦说的好像她在做小姐一样。而且爸爸留的钱都是学费，叶一梦是对大学有什么误解，觉得她平时不需要花钱？ 叶穗咬牙切齿，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让两人的争吵被外人听到：“爸爸娶过你这种女人，我真为他觉得羞耻！” 她这么一说，叶一梦脑子一下子空了。就像炮火冷不丁点燃，叶一梦炸了，声音抬高，顾不上店里的看客们。她厉声：“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叶穗扬着下巴，冷笑：“你嫁给爸爸那么多年，都对建筑学一点都不了解。你不知道我们专业有多能耗钱，不知道我们的绘画工具有多少种，不知道我们天天要买模型材料，买木板，买塑料，买有机玻璃，买石膏……我们每次放假都有非常多的实习，每个实习都需要自己掏钱包……你觉得这些不用花钱么？我不趁没有实习的时候打工赚钱，难道还指望你给我掏钱么？” 叶一梦一滞，心里略微虚一下，却压根不服输：“那你为什么要在这种市中心的热闹地段？我不相信你！” 叶一梦伸手来拉她：“你跟我走，钱的事再商量，反正你别在这种地方丢脸了。” 叶穗甩开她的手：“我不！” 叶一梦当然不接受自己被拒绝，再次伸手来拽她。客人们看得不知所措时，门再次被推开，之前离开的胖男人回来了。他看到自己老婆和那个小姑娘拉拉扯扯，愣住：“一梦……你们两个在干嘛？” 叶穗咬着腮帮，盯着进来的男人，再看向略微有些僵硬的叶一梦。她冷笑着威胁：“放开我！我不跟你走！你敢不敢告诉你老公我是谁？你不敢。所以我们就是陌路人。请你松手，别管我！” 然而叶一梦拽着她的手，根本不松开。 母女二人无声对峙。 男人走过来，满目疑惑。 叶一梦睫毛飞快颤抖，她怒道：“有什么不敢的？你就该被我管！就该听我的，跟我走！” 她转向旁边男人，她面容气得通红，咬着牙，破罐子破摔般掷地有声：“老公，之前一直没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我有个女儿。只是这个女儿不听话，总让我生气。现在你看到的这个小姑娘，就是我的女儿！” 她眼睛里像是蕴藏着暴风雪般，疯狂又迷乱。 她转向叶穗，冷笑：“现在肯跟我走了吧？我绝对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给你爸丢脸！” 叶穗尖叫：“你才是给我爸丢脸！你满脑子龌龊思想……放开我——” 她贴着屁股的裤兜中手机震了震，许容与发来一条消息，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浑身颤抖，被自己的妈妈气得受不了。 许容与在火车站中，发给叶穗一条消息：“我哥不来了。我陪你吃午饭，可以么？” 但他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回复。 许容与握着手机的手，轻微颤抖一下。他望着灰蓝色的天空，默默出神——就这么讨厌他么？ 第39章 许奕说好下车， 都约好弟弟接车了， 但他在火车上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到软卧间，发现本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睡的软卧房，多了一个娇小的姑娘。个子小小的， 脸也小小的，肉肉的，透着一股子娇憨。她坐在床边，手搭在小桌上， 一支笔在桌上摊开的草稿纸上写字。明明看着娇小，写字的架势却透着一股子高贵装逼。 许奕愣愣进来，还以为自己进错了房间，又出去， 再进来了一次。 他再次进来后，坐在桌边翘着二郎腿写字的姑娘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姑娘长相娇憨， 看人的眼神却非常高冷。 姑娘：“你的书？” 她指的是摊在桌上一堆翻开的书目。 许奕以为自己占用了小桌耽误了人家， 他连忙过来收拾，非常爽快地笑道：“不好意思啊， 你刚上车？” 姑娘轻轻“嗯”了一声， 许奕合起自己的书的时候，无意间往旁边扫了一眼， 他发现姑娘写在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和词， 他都认识。于是收书的动作稍慢了些， 许奕低头看一眼，惊讶的：“你在照着我的书刷司考题库？” 陌生姑娘：“看你有几道题做错，忍不住自己再做了一遍。” 她转着手中笔，长相恬静，笑容偏淡，轻轻睨许奕一眼：“你对照答案看看我做的对不对？” 许奕半边身麻了一下。 怎么说呢，这姑娘看他的这种睥睨眼神……他受不了女生的这种眼神。以前喜欢叶穗，喜欢的也是叶穗身上那种散漫，吊儿郎当。虽然事后发现，他的前女友也太散漫了。 许奕回过神，坐下后翻开书对照答案，同时随口问：“你也是法学生？” 姑娘：“嗯。大三法学。” 许奕意外抬头看她一眼：“我也是大三的。你们学校这么晚才放假？和我弟的东大有的一拼了。我弟他们学校寒假才放二十天，你们这是比他们还晚？” 姑娘唇角带笑：“不是，和我同学旅游完，今天坐车回北京。我家和学校都在北京。” 许奕挑了下眉，显然这是个外形娇憨、内里非常有主意的姑娘。这时他已经对完了答案，非常意外地抬头：“你全对啊。是蒙的还是真的会？” 女生偏头，笑问：“为什么要蒙？勾引小哥哥么？” 许奕目中带笑，他笑起来，愈发衬得面容英俊。许奕开玩笑：“听说现在女生只喊帅哥是‘小哥哥’。” 女生：“哦，你这么自恋啊？” 许奕爽朗大笑，觉得这姑娘很好玩。他这个人本就亲和，喜欢交朋友，当即合上书，打算和这姑娘认识一下：“你好，我叫许奕，和你都是北京人。之前去上海跟我们老师参加研讨会，今天才回来。” 姑娘看着男生伸出的五指匀称修长的手，慢吞吞地伸手，轻轻挨了一下：“我叫尹合子。” “好特别的名。” “不知道，我外公取的。” 许奕对这个姑娘感兴趣，觉得她又冷又软，又温柔又高傲。尹合子像迷一样，况且又和他是一样的专业。许奕相谈甚欢，到站后就不想下车了。他给弟弟发条消息，补了车票，回到软卧间，继续和尹合子聊天，打算一路聊到北京去。 在外等了许奕半小时的许容与，这么容易就被他哥哥抛弃了。许容与给哥哥打电话，还因为火车上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没法多交流。 这是上天都不给许奕和叶穗续缘的机会啊。 许容与在火车站站了半天，出了车站，望着灰色天幕，他觉得一阵轻松。就这样吧，不管背负着什么样的感情，他都不想再退后让路了。他给过机会，帮忙争取过了，哪怕是让叶穗和许奕好好告个别呢……但不告别，其实也没什么。 本来已经买好了回家的票，许容与站在垃圾桶前，面无表情地将票撕掉。票纸乱蝶一样飞入黑漆桶中，他给家里打了电话。 这次是他妈妈倪薇直接接的。 倪薇声音高雅，说话时含着笑意，显然心情不错：“怎么了，容与？” 许容与顿了一下，揣摩下倪薇的心情，问：“妈妈怎么这么开心？” 倪薇：“有几个阿姨来家里打牌，我赢了不少。不说这个，你是什么事呢？快到北京了吧？是让家里司机去接你么？” 许容与：“不是，我下午再回去。遇见了一个同学，去他家里吃午饭，盛情难却。” 倪薇眯了眼：“男生女生？” 许容与：“男生，普通同学。” 倪薇“哦”一声，不再说什么。毕竟离北京不算远，许容与就算下午再回来，也来得及。挂电话前，倪薇半开玩笑：“和你同学吃个饭没什么。不过容与你要是谈恋爱了，一定要告诉我和你爸爸一声。我们比你经验多，能帮你参考参考。” 许容与默了良久，冷不丁问：“为什么非要参考？怎么不去给我哥参考？因为管不了我哥，只能管我么？” 倪薇那边愣住了。 显然没料到许容与会这么说。许容与一直是非常乖顺的孩子，从来没有忤逆过她。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她瞠目结舌，然后是浓浓的不悦—— “许容与——” 许容与吸口气，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他快速地结束：“对不起妈妈，我只是不喜欢总被查岗。我同学来了，我先挂了。” 倪薇的话没说完，就被许容与挂了电话。她呆坐在沙发上，握着家里的座机，慢慢的，浑身忍不住气得发抖。许容与这些年太乖，她都快忘了许容与最开始的叛逆。倪薇本能想把电话拨回去，但是才拨号码，家里的阿姨就过来了：“太太，那几位太太等您打牌呢。” 倪薇一顿，还是不甘心地放下了座机。她撩了撩半短卷发，练习了一下标准微笑，才起身向客人的方向走去。但倪薇心里已经决定，等许容与回来，绝对不会轻易打发掉这件事。 许容与打电话给叶穗，那边挂了他几次电话后，直接关机。许容与愕然，开始有些忐忑，没想到叶穗对他的怨念大到要关机。他对她造成的伤害，大到这个程度呢？ 第39节 许容与不敢再磨蹭，他看了下时间，直接打的先去市中心的那家甜品店。 甜品店中，客人们已经全走了，店里要打烊，然而店员的家庭矛盾还没有解决。胖男人张新明惊愕地看看娇妻，再看看从天上掉下来的漂亮女儿。但是轮不到他发表感想，他的漂亮老婆和漂亮女儿各站一边，俱是吵架吵得眼中含泪，泪珠顺着睫毛滴滴答答地落在腮帮上，母女二人都是哭得楚楚动人。 张新明看得一阵心疼，权衡之下先劝娇妻：“哎呀老婆，不要哭了，孩子不懂事嘛。” 又对着叶穗：“那谁，你别气你妈了，今天是过节的，这么吵不好……” 叶穗冷笑。 她裤兜里的手机一直不停响，她气得干脆把手机摔了出去。手机砸在地上，瞬间噼里啪啦，四分五裂，里面的卡都掉了出来。手机砸到叶一梦脚边，吓得叶一梦一声尖叫，厉声：“你砸什么手机？叶穗，我看你想砸的不是手机，是我吧？” 她委屈万分：“我做错什么了？我不就是叫你跟我走么？” 叶穗：“我不去！你们阖家欢乐，我去干什么？为了不给你丢脸？” 她情绪激动起来，也是目中含泪，大声喊：“我就和我爸守着空房子过年！有我爸在，我不需要你！” 叶一梦冷笑：“有脸提你爸。我看你爸看到你交那么多任男朋友，一点也不检点，现在还打算勾搭富二代，他也得被你气死。” 叶穗脑子轰一下，但她不服输，用同样的尖锐语言攻击回来：“那可未必！我怎么也不如你，我是还没勾搭上富二代，不如你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你结婚的时候没想过我爸，现在才想起来？” “你、你、你！”叶一梦气得跺脚。 她像少女一样，被气坏了还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她生得妩媚动人，脾气偏极端而天真，不讲道理。永远只能被人捧着，不能被人忤逆。叶穗不肯如她愿，她便对叶穗很不满意。 叶一梦没有为人母的那种自觉，行事作风永远的自我。她不满女儿，伸手就要来扇叶穗巴掌。张新明吓了一跳，为难地在中间左右拉架。但叶穗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叶一梦被张新明拉着，叶穗抬手抓住她妈妈的手臂，将她向后猛然一推。 叶穗：“你别想再打我了！我早不是那个会被欺负没处伸冤的小女孩了！” 被女儿推得趔趄，叶一梦茫然无比，怔怔看叶穗。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叶穗，眼圈又红了：“你这个贱货，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一点也不听话？跟我走有什么不好的，我在害你么？你怎么这么防着我？也不让我花钱，也不让我去你身边看你。” 叶穗：“你不也是结婚不愿意承认我么？” 叶一梦：“我不是怕你搅和我的再婚么！你搅和我多少次！” 突然间，叶穗觉得这场闹剧非常可笑。她的永远长不大的妈妈，眼里都是别人的错。然而她以后是不是也要变成叶一梦这样？ 两个人推搡着，再次吵得厉害。张新明满头大汗，显然没想到自己的老婆和这个便宜女儿的杀伤力这么大。两人都是尖叫着想推对方，他肥胖的身子拦在中间，很快出了一身汗。 再一次分开，叶穗手撑在柜台上，盯着她妈妈捂着胸口喘气的模样。叶穗忽然觉得疲惫，不想和她吵了：“你就这么活着吧……但是你记得，当初要不是你非要买那么贵的包包，我爸也不会天天加班过劳死。” “他死了，就没有人再爱你了。你结多少婚，找多少新老公，都不会有人比我爸爱你了！” 她一说，叶一梦的眼神瞬间变了，像刺一样扎过来。 叶一梦：“明明是你要上舞蹈课，他才加班拖时间，等着去接你。如果不是为了接你，他才不会死。你居然有脸说我？” “我没人爱？你和我一样！” 她上前，伸手要再给叶穗一巴掌。 叶穗发怔，泪珠挂在睫毛上，她看着叶一梦女士的脸在眼前放大，看着她挥起来的手。张新明已经劝不动了，坐在旁边喘气，以为这个便宜女儿这么精干，肯定不会吃亏。但是叶穗居然没有躲，就那么呆呆站着。看她妈妈面孔扭曲，某一瞬间，眼里带着对她的恨意—— 叶一梦是真的觉得老公是被这个女儿害死的。 而叶穗同样真的觉得爸爸的过劳死，就是因为叶一梦总是奴役老公。 她们这对母女啊……真是一模一样。 可怜可悲。 叶穗眼睛含着泪，就等着叶一梦的巴掌落下，但突然，店铺门被推开，她的整个人被一只手拉开。她被拉得趔趄向后，那只手稳稳地拽着她。男生的另一只手臂抬起，挡住了叶一梦落下的巴掌。 “啪”一声，叶一梦的巴掌，打在了男生的手臂上。 所有人为这变故愣住了。 男生回过头，叶穗泪眼婆娑中，看到是许容与熟悉的面容。也许是泪水给他加了滤镜，在她眼中，他比平时更加眉目悠远，气质卓然。他皱眉的样子，也比平时好看得多。他低声问她：“没事吧？” 叶穗茫然摇了摇头。 许容与回头看向那边被老公扶住的美妇人，盯着对方半天，他问：“您是叶穗的妈妈？” 叶一梦脸上也挂着泪，语气有些沙哑，她警惕地看着这个明显和女儿关系匪浅的陌生男孩：“你是谁？” 许容与：“叶穗是我学姐。阿姨，不管你和叶学姐有什么矛盾，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好，你都不应该打女儿。叶学姐昨天还告诉我今天下午你会来和她喝下午茶，她那么期待你的出现。你这么毁了她的期待。阿姨，你不应该这样。” 叶一梦愣住了，看向别过头、大半身子躲在男生身后的女儿。她迷惘的，想叶穗居然期待过和她一起吃饭？ 叶一梦怔了半晌，说：“我只是想带她走啊，她在这种地方，人来人往，干什么啊……穗穗，妈妈错了，你看你叔叔已经认识你了，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吧？” 张新明被老婆看一眼，又想到漂亮的便宜女儿会到自己家里，他心里一荡，连忙点头：“对对对。” 本来对老婆隐瞒自己有个女儿不高兴，但是这个女儿……比老婆更好看啊。还这么年轻。 许容与眉皱得更深了。 按他的脾气，和这样的夫妻说话不会多好听。但他不了解叶穗的家里事，又顾忌着得罪了她家里人，说话便尽量客气了：“叔叔、阿姨，叶学姐不是你们的私有物品。如果她不想去，你们应该尊重她。” 他回头，看着女生目光分外温柔：“你想去么？” 叶穗沉默地摇头。 叶一梦眼中光一寒，瞬间又要大骂。但她的目光对上少年平静的目色，不知为何，居然心虚了一下。张新明又在旁边察言观色，劝她说算了算了。叶一梦勉强整理好自己，又和叶穗说了几句服软的话，叶穗没理，叶一梦的火气再次被激了上来。为了避免让外人看热闹，叶一梦拉着张新明，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许容与默然。 心想她妈妈真的，很不怎么样啊。叶一梦都不知道他是谁，就放心地把女儿丢下走了。 本以为自己的亲生母亲软弱，倪薇又太强势，自己过得很压抑。但是和叶一梦相比，倪薇这个母亲已经是不错了。起码不会当众给他难堪，不会让他烦恼生计，让他只用专心学习……虽然恨不得控制他的一切，但这些却都可以规避。 而叶一梦…… 许容与蹲下，将地上被砸坏的手机碎片一一捡起，又收起来她的手机卡。叶穗一直呆呆地坐在旁边，不看他，眼泪却一直掉。许容与默然不语，他自己打扫完了甜品店，将垃圾碎片扫干净，回头问叶穗：“可以关门了么？” 叶穗点头。 他便拉着她的手，带她关门，离开了这边。而叶穗是个没主意的，又心神紊乱，许容与拉着她走，她心情低落地，他去哪里，她跟到哪里。他搂着她的肩坐上车，她望着窗外发呆，一路无言。 男生女生离开了五分钟后，先前离去的叶一梦又风风火火地回来。看到甜品店已经关门，叶一梦脸色瞬间煞白。张新明气喘吁吁地跟在她后面，到了近处，就看他老婆又在掉眼泪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忘了问刚才那个男生是谁了？他们两个就那么走了？叶穗随便地跟一个男的走了？” 叶一梦翻包找手机，打不通叶穗的电话后，才想起她女儿把手机给摔了。 叶一梦发怔半天，气得骂：“这个贱货！” 张新明只好在旁边劝：“算了算了，那个小男生看着不错，修养气度都挺好的，看着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穗穗不会吃亏的……改天我帮你一起劝她回来，跟咱们一起住吧。” 叶一梦吃惊，她转头看老公：“你……不生气我骗你么？我没说过我有女儿的。” 张新明叹口气，佯装无奈：“有什么办法呢，老婆怎么都是对的啊。” 叶一梦被逗笑，嗔了他一眼，眼波风流妩媚。张新明看得心里一醉，上前握着老婆肌肤细腻的手腕，哄着老婆。叶一梦却是看着他油腻的面孔，心里一瞬间闪过厌恶，别过了头。 有钱倒是有钱，可是远不如叶穗她爸爸英俊……但是脑子才想起那个男人，叶一梦就暗示自己打住，不要再想了。 她回过头，努力让自己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新老公，欣赏新老公的优点。她需要人爱，需要人宠，需要过优渥的生活……这个人是谁都无所谓啊。 “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吃午饭，然后陪你去买手机。”许容与对叶穗说。 叶穗恹恹的，赌气道：“不买手机，我没钱。” 许容与：“……我给你买。” 叶穗：“没钱还你！” 她一句一呛，换平时许容与一定呛回来了。但思及她心情不好，许容与耐心地克制自己的脾气：“我不用你还钱，当给你的过年礼物。” 叶穗别头：“那我没钱还你礼物。” 许容与没吭气。 叶穗踢他一脚：“有钱公子哥真是了不起啊。” 许容与平白无故被她踢一脚，火气一下子上来。他回头，警告地看她一眼，她非常挑衅地睁大眼睛，就等着他发怒。她像小孩子一样故意和他对着干，许容与一瞬间觉得她可怜，又可爱。 他叹气，伸手摸摸她的发，轻声：“傻。” 叶穗：“敢说学姐傻，你有没有礼貌？我不要和你这种小屁孩一起吃饭了，你哥呢？不是说好和你哥吃饭的么？” 许容与脸僵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微紧。 又走了一段路，他闷声：“……你还真喜欢他？” 叶穗轻轻“嗯”了一声，没看见旁边的许容与脸色蓦地冷了下去。 她盯着前方虚空，慢慢说：“许奕这时候在就挺好的。简单，爽快，还长得帅。我可以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约会，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他不会问我乱七八糟的问题，他直接可以带着我放松。” 许容与：“……” 他冷冷道：“那真是对不起了，他回北京了。并且我昨天告诉过他和你在一起，他压根没想起你。你的前男友，并没那么在乎你。” 叶穗望他一眼，眼神幽幽。 许容与心里一咯噔，暗自反省自己怎么回事，怎么就忍不住又开始说她了。叶穗一定会更加不高兴的吧……他才要补救，就见叶穗盯着他，幽幽说道：“其实你也不差。长得帅，气质好，还特别理智。和你在一起，只要你闭嘴，应该也挺能解压的。” 许容与被她说得愣了愣，没想到她突然就开始夸自己。 他低下眼：“谢谢……” 叶穗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高兴什么？你能改掉你说话难听的毛病么？你不能。所以你还是不如你哥。哎我怎么就和你待一起呢。” 许容与：“……” 叶穗走一段，发现许容与没跟上，她回头，蹙着眉：“不是说一起吃饭么？你又怎么了？小男生就是麻烦，这么幼稚。还是成熟又简单的哥哥好啊。”她满脸郁闷，一副“算了凑活下吧”的表情。 许容与：“……” 所以是他幼稚么？！ 第40章 许容与说好回家的日程， 越推越后。从昨天推到今天中午， 又从今天中午推到下午。下午接电话的阿姨就已经很为难了， 不知道怎么和许家长辈交代；然而很快她不用烦恼了，许容与回家的时间又推了。 最后一次，许容与说：有点事，回去再说。 这个时候， 许奕都已经回到家了。 倪薇觉得自己被许容与耍了， 在家里暴跳如雷， 恨不得打电话过去问许容与到底是怎么回事。幸好家里有客人，微微制住了倪薇的火。再紧接着大儿子就匆匆出了门说找朋友玩， 倪薇顾大的顾不上小的，再加上丈夫许志国在旁边的劝说，倪薇女士只好咬紧牙关， 忍下了这个气—— 等许容与回来再说。 许容与还留在叶穗那边。 第40节 中午时叶穗因为和叶一梦吵得太久，错过了吃饭时间，许容与带她去吃饭的时候，街上还开着的店就不多了。年关接近，颇有些无趣。何况叶穗心情欠佳，也没有吃饭的胃口。最后两人随便找了个餐厅凑合了一下， 许容与就和叶穗一起去买手机了。 许容与耐心地和导购询问价格， 性能，并在网上查信息。 叶穗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吊着眼， 全程脸色冷漠。明明一张美人脸， 但此时冷艳无比，手机店的人转一圈，竟是没人敢和她搭讪。而许容与买好了手机，把卡插上，将手机还给叶穗的时候，叶穗才说了这么一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改天我把钱打给你。” 许容与：“……嗯。” 在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再招惹她了。 两人出了手机店，站在四通八达的交通大道前，许容与一时有些茫然。他问旁边的叶穗：“下午想去哪里玩么？我陪你。” 叶穗懒懒地乜他一眼：“去ktv。” 许容与了然。 原来是要唱歌解压。 但半小时后，叶穗带路，熟门熟路地领他进了她常去的一家ktv，许容与就木了。叶穗根本不是来唱歌，她过去就叫了一箱酒，坐在小包里，脱了外衣，长腿在茶几上一搭，就开始特别豪爽地喝酒。 许容与：“……” 许容与：“喝酒怎么不去酒吧？” 叶穗嗤笑：“因为酒吧白天不营业。” 许容与：“……” 她就是个不良少女。平时会掩饰，偶尔会放纵。 他早就知道。 抽烟喝酒烫头，个个不落。此时这张扬无比坐在沙发上大马金刀喝酒的架势，和走江湖的夜店女王也差不多了。包间里音乐声开得巨响，但她根本连点歌的兴趣都没有，坐那里，一瓶接一瓶地吹。雪白的面容很快被染得晕霞般，眼角飞红，眸若含水。闪烁摇晃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光芒斑斓，照不清她迷离的眼神。 酒液顺着脖颈向下烫，长颈如白鹤仰头般，优雅中透着一丝脆弱。 许容与静静站半天。 他在劝她不要喝酒和给她讲心灵鸡汤之间挣扎。 最后，许容与坐到她身边，他伸手碰她桌前的酒瓶子，打算陪她一起喝。但原本只是面无表情自己喝自己酒的叶穗，却伸手抢走了他要碰的酒。许容与顿一下，再去拿另一瓶，又被她抢走。 许容与：“叶穗？” 叶穗懒洋洋地靠着沙发，眯眼看他：“你不能喝。” 她声音里满是萧索：“姐姐再落魄，也不能诱惑未成年人犯错啊。” 许容与想说其实再过几个月他就成年了。 却是叶穗脖子往后一仰，细长的血管拖着瓷白的肌肤，蜿蜿蜒蜒，雪中石径般，中有水流湍急。黑瀑般的长发哗然散下，落在肩上。映着黛色眉眼，樱色唇瓣。灯光下，她的脸颊和黑发一起，迷醉般。这显山露水一样的美，让许容与发着怔，半边身子，就那么无知觉一般地麻了。 而叶穗含糊地闭着眼：“你不能喝酒，你还要送我回家呢。” 她没等到许容与回应，歪头去看他，正好撞见他快速地转了脸。 许容与身子僵如磐石，侧脸掩在黑暗中，他声音冷冰冰的，像掩饰什么一般：“你说的有道理。” 叶穗嗤一声。 不理这个总是一堆心事还不说的小学弟了，她专心地一酒解千愁。喝酒喝得越多，思维越混乱，现实中的痛苦就好像能越少一些。只要遗忘了那些，让自己麻痹了，那些痛，就可以再一次熬过去了。 虽然每一次都伤筋挫骨一般痛。 但其实也还好。 不要再想什么爸爸、妈妈，不要再计较自己无家可归，不要想都要过年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爸爸是穷小子，那边亲人早过世了。妈妈是逃出家的富家小姐，家里不认，她也不记得什么外公外婆啊。过年了，她妈妈可以躲去新的老公那里，可是叶穗搞砸了一切。 她再一次搞砸了自己和叶一梦之间摇摇欲倒的关系。也差不多搞砸了自己和许容与之间的可能吧。 谁看到了女孩家这么复杂的家庭关系，还有勇气和她在一起呢？何况他那个人，那么的理智，冷漠。她就这么又失去一个爱人了……呜呜呜。 哽咽着，泪水落下。手握着酒瓶，一杯酒接一杯地给自己倒，幸好她不是千杯不倒。不然越喝越清醒，那可怎么办？其实她是无所谓的，随便的。许容与在不在身边，他会不会看到她最糟糕的样子，她都意兴阑珊，不在乎了。叶穗性格中有极端的遗传自她妈妈的那一面，她平时很努力地控制，可是她永远缺少一些东西，让她一直在寻找。 喝醉了之后怎么办……就随便了。 她伤心得又哭又嚎，只是许容与一直在旁边：“叶穗，再喝半小时就不能喝了。” 过一会儿，他冷冰冰：“二十分钟。” “再一会儿：十五分钟。” ……叶穗想，这个人真的好烦啊！从来没有人在她喝酒时，不停地这么烦她。但是烦闷时，丝丝缕缕的，她又觉得安全。 “不能喝了，叶穗。”许容与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身子轻轻晃了下向后倒，许容与握住她的肩膀。她几乎被他半抱在怀里，她喝得醉醺醺的，却闻到少年身上的气息。她在他怀里晃，仰头眯着眼看他。 越看他越帅。 浓密的短发，微蹙的眉骨，料峭的眼睛。还有那青山白水一样的气质，那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慢。他还陪她一起上自习，给她写解题步骤。他搭建筑模型时，他写方案时，他上课时，侧脸幽静，越看越帅，越看越勾人。她知道校论坛里好多大一新生都拿着他的照片问这个小哥哥是谁，她知道他也收到过很多女生的情书…… 像那个明瑜水大小姐，还有在她教室外给他递情书的小学妹…… 他这么帅！可是他不属于她！ 叶穗手捧着他的脸，许容与警惕一个醉鬼又想干什么。他手扣着她的肩不让她摇晃，上身微微向后倾。他警惕着叶穗，却见女生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紧接着，滚烫的泪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掉。豆大的泪珠挂在叶穗脸颊上，她哭得非常伤心。 许容与愕然。 只是不让她喝酒，她反应这么大？！ 他一下子也慌了，连忙说：“你喝，你喝，你接着喝。” 他面对喝醉的美人，不想着沾点便宜，居然还要她继续喝。叶穗更伤心了，泪水掉得更多了。这一下，许容与更加不安了。叶穗一把推开他，蹲到地上，开始捂着脸哭。 喝醉酒的叶穗和刚才的冷傲美人完全不是一个人。刚才的美人拿下巴对他冷笑，现在的美人脆弱得，他都不敢碰她。许容与慌了神，蹲到她旁边：“你……你、你别哭啊，我、我错了。我再不说你了，你想喝酒的话继续喝吧。” “你别哭了好不好，是我错了。” 但是他根本不清楚她在哭什么。 他越劝，她从两只手封间露出的眼睛越湿润。她耸着肩，看一眼他的脸，悲从中来，鼻尖哭得通红，呼吸都快喘不上来。她觉得自己和许容与之间完了。上天为什么这么对她？没有爸爸了，妈妈跟人跑了，现在特别喜欢的男生，也被她吓跑了……她以后是不是真的像妈妈诅咒的那样，孤苦伶仃生活一辈子？ 是不是也得找富二代求包。养啊？ 如果不听话就会被打被虐吧？ 然后她不小心犯了错，就要被人赶出去流落街头。富二代能不能再送她一套房子。她养个猫吧，让猫陪她一起吧。可怜的猫猫，居然要陪她一起老。而且她运气这么不好，猫猫要是生病了，跑丢了，找新的主人了，出意外了，死了……她该怎么办？ 叶穗哭得全身发抖。 许容与跪在一地酒瓶边，她哭得他六神无主，茫然无措。他人生十几年养成的气度，在这个蹲在地上捂脸哭的学姐面前一败涂地。他抖着手，搭在她肩上。他轻声又无措的：“别哭了啊，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别难过了，世上可怜的，不是只有你一个啊……” “叶穗……叶穗……” 可是她就是不理他。 许容与眼眶跟着发红，他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他愿意放弃一切求她别哭了。她哭得他快疯了，他头皮炸裂，不知道怎么是好。许容与沙哑着声音，颤抖的：“穗穗……” 她抬头，乌黑的眼珠子盯向他。 她有反应，许容与再次试探地：“穗穗？” 许容与温柔的：“你为什么哭？” 叶穗抽抽搭搭的：“我的猫死了……” 许容与快速在脑海里回忆昨天在叶穗家做客时见到的情况，他确信自己的观察能力，他不可能见过一只猫。许容与艰难的：“……你还养了猫？我上次没见到啊。” 叶穗：“……我还没养啊。” 许容与：“……” 他手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捂脸。她湿漉漉的面容与他对望，两人蹲在地上，灯光在头顶摇晃。她眼睛通红，他也不比她好多少。许容与温和地问：“穗穗，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叶穗：“爸爸。” 总逼她写作业、见面就问她成绩、她一直想跪下喊爸爸的人。 许容与：“……” 行吧。 爸爸就爸爸吧。 许容与镇定地接下这个身份，他拉着她的手，和她商量道：“那穗穗，我们不要喝酒了，回家好不好？喝酒对身体不好。爸爸之前应该说过吧？” 叶穗非常清晰的：“你没有说过。” 许容与自打脸：……行吧，可能叶穗爸爸活着的时候，叶穗还没这么放荡。爸爸不会教女儿不要喝酒，也可以理解……但是女儿骨子里是什么样的，她爸爸心里没数么？ 许容与只好道：“那我现在说，喝酒对身体不好。我们回家吧……回家，爸爸陪你……” 他艰难地：“……玩积木？” 叶穗漆黑的眼睛打量着他。 她冷冷地：“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 许容与：“……” 他心里满满的冷嗤，心想难道你现在很理智么？ 叶穗扭过头，声音放空：“……我要去坐摩天轮！” 许容与：“现在？！” 叶穗：“嗯。” 许容与试图和她商量：“穗穗，你这样……醉醺醺的，人家工作人员不会让你坐的。而且今天小年，摩天轮可能不开。” 他才这么一说，叶穗已经止了的泪珠，又开始望着他，滴滴答答地掉了。 许容与大惊失色，立刻：“坐坐坐！我们立刻去坐！马上去坐！工作人员不会赶你的！” 许容与不可能扔下一个醉鬼，他再次把回家的时间推迟了。而且这一次，为怕家里打电话质疑，干脆连具体回家时间都没通知。不提家里的气压如何低，许容与现在正努力想办法应付叶穗。 许容与一个三好学生，这辈子没做过这么丢脸的违规的事，偏他思路还非常缜密。但隐隐的，他在做这些时，内心有一根弦，却觉得激动无比。他为了掩饰叶穗醉鬼的身份，买了香水，喷得太多，喷得他自己呛了好几次；买了帽子戴在她头上，让她一路低着头，别被人看；他没坐过摩天轮，查了资料后微愕，没想到本地的摩天轮居然一圈下来会转三十分钟。 于是许容与看看旁边的醉鬼，忧心忡忡地又准备了一个塑料袋。 最后，为了醉鬼不打扰到别人。原本每个座舱可坐八个人，许容与一咬牙，干脆直接买了八个人的票。他拖拉着叶穗赶去时，天已经黑了，夜幕如歌，垂在江面上。许容与嘱咐叶穗：“低头，别说话，乖乖跟我走，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然就不带你坐摩天轮了，知道么？” 叶穗眼睛瞪圆，特别亮。她乖巧地点头，还伸手，郑重地牵住了他的衣袖。她这架势，估计他把她卖了她都不知道。这时候多庆幸，幸好是他在。幸好不是哥哥在。 许容与心里发软，难得的温柔如泉，全都涌向她。 他叹口气，将帽子往这个醉鬼脸上一盖：“傻！” 第41节 叶穗不服气要反驳，许容与就拉着她走了。许容与本以为小年夜，来坐摩天轮的人会很少，他还紧张一把，怕检票员发现叶穗这个醉鬼。但是来坐摩天轮的人，并不少。摩天轮悬在整个江面上，放眼周围40公里，正是本地非常著名的旅游景观。每天来这里想参观的人不少，许容与靠着自己的冷静，硬是平静地把检票混过去了。 男生女生买下一个座舱八个人的票，工作人员见怪不怪，毕竟小情侣中有钱的愿意这么做，也为数不少。座舱门关上，工作人员去检查别的座舱了，许容与伸手掀开盖在女生大半个脸的帽子，她懵懂地看他，许容与心里好笑，说：“可以说话了，穗穗。” 他取出塑料袋。 叶穗看他，惊讶的：“你要吐了？” 许容与：“嗯，被你身上的味儿熏得想吐。” 叶穗：“……” 她反应迟钝，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头，露出一个伤心的眼神。从许容与角度，看到她脸竟然蹭到她衣领，小心地闻了一下。 许容与眸中带笑，为她偶尔流露的可爱而心动。他伸手抚摸她的发丝，轻声：“你怎么这么傻？塑料袋是给你准备的。三十分钟啊，你吐了的话我还得给人打扫，希望你别再挑战我的极限了。” 叶穗头晕晕的，没听懂。她没听懂，还眨了眨眼，偏过脑袋懵懵看他，无辜的样子，分明是跟他卖萌。 许容与伸出手，她想了下，向他怀里凑过来。 他都不知道拿这样的学姐怎么办了，然后叮一声，摩天轮开始转动了。座舱开始缓缓向高处升起，舱中的人轻轻晃了一下，叶穗一把推开了许容与，向窗口跳去。她没看见许容与被她推得脸黑了。只惊喜地“哇”一声，脸贴着玻璃。 许容与在对面，沉着脸冷冷看她，心想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吐。我不信你一个醉鬼坐三十分钟摩天轮都不晕。 叶穗喝醉了，她哪里知道旁边男生那种心思。她靠着窗，跪坐在座位上，和所有人一样，脸贴着玻璃，向窗外看。风声在外呼啸，万千灯火在她眼前飞了起来。江面广阔，人间浩远，周围此起彼伏的，许多人都开始拍照。 叶穗眼睛清亮而寂静，盯着江畔和灯火。 一瞬间，觉得人间变得那么遥远。 她心中万千心事，在周围的欢呼声和惊奇声中，那些心事飘远了。她心跳一时快，又一时慢。她静静的，却又感觉到一阵悲凉。她脸贴着玻璃，不仅看到城市灯光，还看到别的座舱中的男男女女。情侣在拍照，父母在吼着不让孩子乱动，中学生兴奋地叽叽喳喳…… 而她回头，再看一眼，自己身边的人，是冷冰冰的许容与。 别人都有人爱，就她没有…… 许容与惊愕：“你怎么又哭了？这也哭？” 手忙脚乱地凑过去，忍着头疼给她找纸巾擦眼泪。她哭得，都快成为他一个心理阴影了。 天边绽放出烟火，砰一声飞向半空，那是小年夜的庆祝方式，摩天轮上百来人抬头，都看向江面上的烟火。城市不让放烟火，今年只有政府策划的少量几场。所有人屏着呼吸，向上空看。 烟火烂烂，色彩斑斓，如一个个绽放的梦境般，亮在所有人头顶。 所有人：“哇！” “放烟火了！” “真美！” 烟火巨大的声响中，许容与正在给叶穗擦眼泪。她低声说了几个字，烟火声太大，许容与听不清楚，他凑近她耳边，无奈又温柔：“你说什么？你又有什么要求？” 叶穗哽咽：“我说，没有人爱我。” 许容与怔住，抬头，与她脸对着脸。他们眼角的泪痣，如照镜子般对应。许容与不说话，看叶穗眼神空空的。她一边仰着脸看天上的烟火，一边重复：“为什么没有人爱我？” “爱我的爸爸走了，妈妈不爱我。前男友都有更喜欢的，想要的男朋友被我追丢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人爱，就我没有呢？” “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茫然的，无助的。 眼睛通红，就这般伤心地看着他。她眼中的泪，砸在他给她擦眼泪的手上。 那一瞬间，许容与心中一烫，眼眶瞬间跟着她一起红了。 他知道他完了。 烟火声越来越密集，江面上的场景越来越大。叶穗忽然推开许容与，他趔趄被一推，伸手没拽住她。而叶穗在座舱中站起来，手成喇叭状放在唇边，她大声质问：“为什么没有人爱我？！” “我不漂亮么？” “我对人不好么？” “为什么不和我做朋友，不做我男朋友，不做我亲人？不爱我，不宠我，不保护我，不陪我长大？”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眼泪滚滚，叫得歇斯底里，眼睛里有火在燃烧。她焚烧着自己生命一般，大声喊叫，眼神又疯狂，又迷醉。 许容与低声：“别喊了。” 叶穗喘着气，回头看他。 许容与闭了眼，好像她还没有晕，还没有难受，他就有些不舒服了。他睫毛轻颤，脸色苍白，手握成拳，在身子两侧轻轻发抖—— 他知道前面是悬崖。 他知道不能爱她。 可是他就是爱她！ 就是爱她！ 他睁开了眼，看着这个醉鬼，淡漠地开口：“有人爱你。” 下一瞬，他忽然站起，扣住她的腰，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他紧紧抱住她，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叶穗懵一下，却不甘如此。她在他怀里抬起眼，与他垂下来的目光对视。紧接着，她仓促一笑，苍白的唇瓣抖了抖。 踮起脚，她搂抱住他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江上光芒万丈，烟火远离尘嚣，人何等渺小。万古苍穹下，谁能凭这一腔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第41章 叶穗搂着许容与脖颈， 她闭着眼，在漫天烟火下的摩天轮中， 侧着脸亲吻他。 脸贴着脸， 重力落到他身上。她睫毛颤抖，吻地深情而用力。酒精上脑，不管不顾，她的感情炽烈而迅速，升温得非常快。她需要一个爱人， 需要一个人陪着她， 爱着他。 她唇与他相撞，舌抵上他的牙。 许容与向后退了下。 叶穗不死心， 继续向前吻他。 他再次后退了下。 唇始终没张开。她胡乱而用力的亲吻，只是在他唇角打转。 叶穗心一下子凉了。 她醉得昏昏沉沉，心却一下子揪得痛。她不再踮脚试图吻他了，而是睁开眼， 仰着脸窝在他怀里， 目光迷离而难过地看着他。 许容与与她呼吸相错，摩天轮一点点升高，长达三十分钟的时间，它终于即将升到最高点， 而玻璃舱外的烟火， 笼罩着他们。叶穗手臂仍搭在许容与脖颈上， 男生垂头， 呼吸与她轻微蹭着。 清清的目光温和得像是捣碎的月光， 让人沉醉其中。 叶穗再次想亲他，他再次后倾了一下。叶穗有点生气，松开手要丢下他，腰却被他搂着。她扭了下，没挣开男生的怀抱。她有些气鼓鼓地瞪向他，质问他是什么意思。 许容与手指托住她的腮帮，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细嫩如滑的肌肤。他眼睛漆黑，声音淡淡：“穗穗。” 叶穗不满地：“嗯？” 许容与：“你这个醉鬼，我真怕你明天就忘了今天的事。” 叶穗心想才不会。 她张口要反驳，许容与淡漠道：“我才不信一个醉鬼的话……穗穗，哪怕这些你明天就不记得了，但我还会说清楚。我一直在找理由不爱你，可我失败了，我投降了。所以你和我谈恋爱，要是敢无缘无故地和我分手，我就再不会原谅你了。休想我像你的其他前男友那样和你做朋友。” “还有，一个女生不要太热情。” 他垂着眼，清澈目中倒映着面容绯红的少女：“你太热情，就显得廉价，男的都有劣根性，他们就不会珍惜你了。你这么热情，你让男的做什么呢？” 叶穗：“……” 真扫兴。她的头有些晕，她真的不想听他啰啰嗦嗦地又在教育她。他哪里是小学弟，他比所有的老师都要恐怖啊。 不想听许容与又开始教育自己的叶穗身子在他怀里再次一拧，不想搭理这个人了。但她头才轻微一侧，许容与就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头亲了上来。 叶穗：“……！” 酒精好像瞬间从体内清空。 他闭着眼，低头吻她。一手抚着她的脸颊，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她慌乱地向后趔趄一步，他抱紧她，让她始终置身在他怀中。 摩天轮升到了最高处。 烟火“砰砰砰”地在天上炸开。 叶穗笔直站着，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烟火照亮她的脸。她睁着眼，看许容与颤抖的睫毛与她面容相挨，鼻梁与她摩擦。他没有亲吻的经验，并不知道怎么吻心爱的女孩。但他耐心地尝试，让她张口，试探地与她唇齿相磨。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当星河垂在天上，当城市的高楼大厦彻夜不眠，当摩天轮发着光，但烟火如瀑垂照他们，他们好像置身在时间的尽头一般。没有尘埃，没有外人，没有呼吸，只有彼此的缠绵。 他的亲吻这么温柔。 与他平时冷硬、对她爱答不理的风格一点也不一样。 天地间轻悠地唱着缓歌，短短一瞬，忽有一种感觉，好像所有的放荡放逐，都是为了等待生命中的这一刻。 叶穗眼角的泪落了下来。 她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在许容与睁开眼，试探地用目光询问她时，她张臂抱住他，全心全意地接受这个吻。 清晨时分，叶穗站在穿衣镜前刷牙。昨天醉酒的女生早上起来后，头发乱糟糟的，脸蛋也仍有好几道还没消的红痕，稍微动作大点，头还会晕。叶穗一眨不眨地与镜子里刷牙的自己面面相对，刷着刷着，她不自觉地就眉眼飞扬，唇畔露出笑。 忍俊不禁好几次。 脑海里有个美梦。 梦中其他的都不太记得的，就记得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许容与手托着她的后脑勺，非常强势地亲吻她。 她现在刷着牙，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叶穗刷完牙，找到梳子梳发。她哼着歌，在屋子里晃悠悠地瞎走，梳齿轻轻擦过发尾，眼睛在屋子梭巡。叶穗努力地回想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并且四处找自己的手机在哪里。她还没找到手机，路过阳台上，不经意往外面瞥了一眼，一下子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穗心里猛地惊喜一下。 也不找手机了，她丢下梳子，拿了钥匙穿上鞋，匆匆忙忙地下楼。出了楼道，叶穗跑向单元楼前的花坛。背影清隽瘦削的男生就坐在花坛边，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他低头在看手机。听到脚步声，男生回头看了一眼，站了起来。 许容与打量着这个穿着卫衣就在大冬天跑出来的女生，眸子轻微一缩，他语气尽量平淡的：“醒了？” 叶穗：“嗯……昨晚你送我回来的？” 第42节 许容与点了下头。 叶穗面对他，再想起那个似梦非梦的脑海中两人亲吻的记忆，心花怒放的时候，觉得有一丝赧然。她非常不好意思地，向他飞了一眼，眼波勾勾搭搭，欲说还羞，非常的妩媚：“你大早上就在楼下等我么？不冷么？哎你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万一我起得晚，万一我没看到你，那你是不是要傻乎乎地一直等下去？” 叶穗口中还有一个“你这个傻瓜”没说出来。 许容与沉默了一下，说：“我不会傻等，我会打你电话。昨晚给你手机充满了电，打电话你听得见。” 叶穗：“……” 她先是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了下。 然后喃喃：“……原来你连我手机都拿走了啊，难怪我早上起来没在熟悉的地方找到我手机。” 许容与：“找不到手机，可能是因为你家里乱得像猪窝一样。” 叶穗：“……” 许容与：“如果不是昨天太晚，我都想帮你把你家里收拾一下。” 叶穗默默看他。 许容与扬下眉，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叶穗：“我真的很怀念昨天的许容与……昨天的许容与特别温柔，说话也不会这么直接，一点也不考虑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许容与唇角轻微上扬，非常浅淡地笑了一下。他说：“看来你的心情恢复了，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叶穗愣了半天，才不可思议地说：“你用你的嘴毒来测试我心情有没有好转？？？你是什么怪物啊许容与？！” 许容与再次笑了一下，笑容依然浅，垂眼看她的目光，却非常专注，温和。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尴尬起来。 半晌，许容与沉吟着：“昨晚……” 叶穗不好意思的：“昨晚……”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又同时停下。 默默看对方一眼，两人更加尴尬了。 叶穗谦虚地：“你先说，你先说。” 许容与没客气，直接问：“昨晚你强吻我的事还有印象吧？” 叶穗：“……？” 她震惊问：“不是你强吻我么？” 许容与：“那就是有印象了。” 叶穗顿一下，声音拖长：“嗯……” 她的桃花眼眨呀眨，盯着许容与，目中光充满暗示，又大胆火热。她笑容满满，这个样子，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许容与咳嗽一下，转开脸躲过她火热的目光——看来他昨晚提醒她矜持的话白说了，醉鬼果然不记得了。 许容与垂着眼皮，不看她：“我是一会儿十点的车票，不能再拖了。走之前，我就是来和你解决这件事的。解决这件事的方式，我想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也没有什么异议。但是在此之前，我先向你说声对不起。” 叶穗糊涂了，心又凉了。 她一时以为许容与说的“心知肚明”，是要向她表白的意思。可是他又先说了对不起……叶穗心冷了下去。想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么？他亲了她，也不打算进一步？为什么？是因为他哥哥，还是她的家庭？ 叶穗心灰意懒，寒着脸，不想听了。 见鬼的“做朋友”吧。 她一点都不想继续做朋友了！ 许容与拉住她手腕。 叶穗冷冰冰：“松手。” 许容与却不松，他轻声：“你不原谅我我也要说，叶穗，对不起。我喜欢你，想追求你，想和你在一起。你对我像谜团一样，你吸引力无所谓地散发，我抵抗不了。我不能放弃你，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应该能感觉到，对不对？” 叶穗侧过脸，迟疑地看向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容与：“我想和你试试。可是我不能让你直接做我的女朋友，叶穗，对不起，你能够接受和我不公开关系地，私下谈恋爱么？” 叶穗：“……” 她眼睛刷地一亮，为他终于说出口的求爱。 但她同时又不解的：“为什么不公开关系？我们郎才女貌，很登对啊。” 许容与轻声：“因为我家庭的关系。我爸妈，控制欲比较强……他们希望我直接相亲，找个合适的姑娘，毕业后就结婚。我一直没有明确反抗过，因为我觉得他们既然付出那么多，要求一些回报是应该的。哪怕我现在开始反抗，我在一开始，也不能把你卷进来。我不能让我爸妈伤害到你。” 叶穗怔然。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许容与。 许容与脸色微微苍白，却还在继续：“我爸妈不可能轻易接受我走和他们期待相反的路，他们也不可能接受你这样的儿媳妇。我爸妈一定会要求门当户对的。你的家庭，在我家这里，是个很大的障碍。还有你本人……我爸妈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美貌，性格，以及很一般甚至是差的学业。我要是娶你的话，我不能一下子刺激到他们，让家里大爆炸。所以我只能在一开始偷偷和你谈恋爱，慢慢改变我爸妈的观念。所以，非常对不起。” “我非常对不起你，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接受我，试一试。” 叶穗：“……” 她喃喃：“不是……我们不是才开始么……你为什么都想到要结婚了……你不是未成年么……你怎么想的这么远……” 她痴了，呆呆地看着许容与。 她和许容与的哥哥许奕谈过恋爱。 她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许奕和许容与的完全不同。 许奕从来没说过他家庭如何，只是在他和她的日常相处中，叶穗看出许奕家境很好，许奕也没否认。许奕就是和她谈恋爱，没考虑过未来，没承诺过以后，他就是在享受现在。如果许家家教那么严的话……只有许容与会在一开始和她说明啊。 叶穗低头。 许容与声音微微颤抖：“我就是这样的。如果你害怕了，你可以拒绝我，我不会缠着你的。” 他身子绷直，目光紧盯着垂下头的女生。他外表表现得那么平静，实际他非常紧张。他知道自己的毛病，知道自己这么可怕的规划，会吓到别人。没有人会在一开始想到那么远的未来，对叶穗这种性格肆意的人……更是最不愿意被约束的。 他等着她的回答。 叶穗忽然抬头，望着他笑了一下。温柔的，爱怜的，心生喜悦的。 生活在她绝望的时候透来一束光，送来一个人。她怎么能说不要呢？她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搂抱住他脖颈。她脸贴着他的颈，感觉到他大动脉的跳动。叶穗亲昵而认真的：“我答应你。” “容与，让我们做一对地下情人吧！我不在乎你想的那些弯弯绕绕，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现在拒绝了你，就没有以后了。你这么固执可怕，你一定再不会见我了。” 她对他露出笑：“容与，我们在一起吧！” 许容与盯着她的眼睛，判断她是不是认真的，良久，他才微微露出笑。 男生低头，与女生额头相抵。 承诺一般，许容与搂着她腰，与她一字一句道：“叶穗，你会知道，我是最适合你的男人。我会对你好到，让你舍不得和我分手的。” 叶穗：“哈哈哈！” 她仰头大笑，非常喜欢他这样的自信。她飞个媚眼，笑眯眯：“哈哈好，那我就等着看我是怎么舍不得和你分手的。我最长的男友记录也不过半年，容与，加油哦！” 许容与目中也带了笑。 他松开楼她的腰，看了下时间，说：“我该走了。” 叶穗“啊”一声，恋恋不舍地：“我送送你？” 许容与：“不用了，站了这么久，你快回去吧，不要感冒了。” 叶穗欲言又止，但还是郁闷地点了点头。她跟着他走了几步，望着他修长的背影，他回头示意她进去时，叶穗怅然若失道：“拜拜……哎刚谈恋爱，就只能明年再见了。” 许容与：“怎么会。” 他说：“每天可以视频啊。” 叶穗刚想说“你家教那么严，视频没关系么”，就听他说：“你跟我一起来完成一个建筑模型。我看了下谷雨杯设计大赛今年的报名时间，你从现在开始准备的话，是能赶上的。正好我也要选一个大赛，你和我一组吧，我们还能一起学习进步。” “寒假期间虽然见不到面，但是每天视频，在不同的地方一起画图写方案，也挺好的。从现在开始准备，你不光会完成学院大赛任务，还能和我一起取得好名次。做什么事就要做到最好，一会儿我回到家后，我们就视频聊下方案。我大概三小时能到家，这三个小时，你先去上网查一下谷雨杯这届的资料信息。” 叶穗头一下子晕了：“……” 这个魔鬼top癌，他又开始了么！ 她哭丧着脸，有点不想交这个男朋友了呢——“真的，容与，我刚才不是真心的，但我现在真心地说，我还是蛮希望明年再和你见面的。” 许容与知道她什么意思。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温和道：“加油，好好查资料。叶穗，不把你成绩提到年级前十，我怎么甘心呢？” 叶穗面无表情：“你快滚吧！” 第42章 许容与说到做到。 当天下午回到北京， 先没管其他事， 把自己关书房和叶穗视频。他真的拉着叶穗去讨论谷雨杯建筑设计大赛的细节， 和叶穗商量两人做什么设计。叶穗也不是完全不上进，毕竟学校规定他们大三必须参加一项大赛， 她虽然因为拖延症的原因一直想把大赛往下学期推， 但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认真地提了自己的意见。 叶穗抓抓头发：“我们大三的课， 老师要求的设计都是尺度大、功能流线复杂的， 上学期我们设计的是幼儿园，下学期应该是图书馆博物馆这类的。我们参加大赛肯定也是设计复杂点的， 感觉对你们大一生来说太难了……我看咱俩还是各管各的吧？” 许容与：“呵呵。” 他打开了cad软件，非常熟练地随便拉了几条线。 和他视频的叶穗当然看到了， 震了一下：“……你们大一好像不让学计算机绘图吧？不是说基础会不牢靠么？你……”她的大惊小怪，在对上新晋男朋友清冷的眸色后， 默默咽了下去。 叶穗甜甜对他飞个媚眼：“好吧， 你不是别人，你是容与。” 许容与：“那简单点，就设计博物馆怎么样？” 叶穗：“……这也没有简单点吧？我都还没学到这里……” 许容与：“学习的乐趣就在于探索。如果你没意见，我们就这么决定了。” 叶穗其实蛮有意见的，但是她隔着电脑屏幕，看许容与映在屏幕上的精英范侧脸，还是干笑了一声， 没好意思说自己体会不到这种学习的乐趣。她努力挣扎了一把， 怎么说也是小学弟， 知识要比自己浅，自己一定要在前期抓紧机会在许容与面前显摆。 这让叶穗得到乐趣。 一下午的时间，他们讨论细节的时候，许容与很多没想到的地方，叶穗就赶紧老气横秋地批评他一通，再告诉他答案。 许容与看她眉飞色舞的高兴样子，微微一笑，没说嘲讽她的话。 许容与一下午把自己关书房的时间里，家里的阿姨上楼了一次，进屋看到他在和同学讨论什么学科上的东西，就没再打扰。傍晚的时候倪薇回到家，听到许容与已经回来了也不置可否，等到吃饭时，许志国、许奕都回来了，许容与才下楼，和家里人见了面。 第43节 许志国一派温润儒雅的中年政府官员风范。他在北京市的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工作，一年四季地忙碌奔波，难得见两个儿子一面。看到许容与，许志国坐在沙发上，捏着眉心疲惫地点了点头。没像妻子那样满面寒霜，许志国说话慢悠悠的：“回来了啊。” 许奕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时而笑一下，手下噼里啪啦。 倪薇亲自接了丈夫的大衣去挂了，冷冰冰问许容与：“不是说好的前天回么？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你是有什么国家大事，比我和你爸还忙？” 许容与淡声：“对不起，不是什么大事，和同学之间的一点交际，不如您和爸爸工作忙。” 倪薇眉一挑。 许容与望向她：“正好有些事借此机会，也想和爸爸妈妈商量下。吃完饭再说，好么？” 许奕从手机上抬起了头，若有所思地看眼许容与，他匆匆和尹合子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开饭了，今天先不聊了啊。我估计我们家又要“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许志国夫妻和两个儿子入座，晚餐开始。这一家子平时天南海北地忙，相聚的机会很少，但他们在一起吃饭，仍然是食不言寝不语，每个人的用餐礼仪都非常得当。倪薇恐怕对许容与有一腔不满，都在这时忍了下去。 但是吃完晚饭，阿姨们收拾完家离开后，坐在客厅前，这一家人就要谈话了。 许志国先开了话头，慢慢说了自己一年忙碌的工作，之后倪薇也说了自己的，夫妻二人关心了一下两个儿子的学业。成绩一亮，许奕例行地得到了许志国夫妻叹气的一道目光，他不为所动，并笑嘻嘻：“不过我篮球打得好，这学期代我们学校参加了不少比赛。” 倪薇瞪他一眼。 许志国赞赏地看着许容与：“许奕，还是要向容与学习。和专业有关的课外活动可以多参加些，其他的就收收心吧。” 倪薇眼睛微微一眯，转了话题：“容与是要跟我们说你这两天做错了什么吗？” 许容与沉默了下，抬眼望向她：“我一直发过消息，没有和大家一起过小年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妈妈还要我说其他的什么错。” 倪薇盯着他良久，许容与冷冷淡淡的，没避过她针尖一样探索的目光。倪薇懒得和他多话了，伸手：“手机拿来。” 分明是要查他的手机。 许容与没有动，手肘仍撑在桌缘，淡淡道：“我不会再让妈妈看我的手机了。我已经上了大学，即将成年，我自己能对自己做的每件事负责，不需要妈妈为我的一言一行把关。爸爸妈妈请了教育学家管我和哥哥，我想专家的意思也是管大放小，并不是说孩子的每件事都要汇报。我拒绝妈妈你的这种行为。” 倪薇：“……！” 许奕心想完了，他捂脸，心里哀嚎一声，然后赶紧打圆场：“哎妈，容与说的其实也有道理。我不也不让你看手机嘛，你看我弟也这么说，你就听听嘛……” 许志国在旁边：“许奕，不要添乱。” 倪薇冷冷看着许容与，身子微微前倾：“你觉得我干涉了你？如果不是我对你的事见见上心，你能有今天么？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读书，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么？你对得起我在你身上的付出么？” 许容与：“正是我认可妈妈在我身上的付出，我才用子女和父母说话的态度和妈妈你说话。我以子女的身份请教，希望妈妈不要对我不相干的事干涉太多。学校的老师都认识我，去上什么课都有人问我……这种感觉，并不愉快，我像是全天在被你们监视一样。” 许志国看妻子脸色不好，便帮话：“是我请的你们老师照顾你。什么监视，说的那么难听？我这么忙，你们老师也没跟我天天告状啊。我和你妈不过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不要养成你哥那样散漫的性子。” 许奕挑眉：“哎……”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许容与不急不躁地问：“我哥有哪里不好么？我不觉得。我知道你们对我和我哥其实是一样，我被明着管，他被暗着管，不管我们什么事，你们都心里有数。但这么强的控制欲，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我很不喜欢，我希望爸爸妈妈放手。” 许奕：“……妈你不会也整天派人监视我干什么吧？” 他心里一顿，想到他在火车上才认识的尹合子，他妈不会就已经知道了吧？ 倪薇瞥他一眼，无动于衷：“这世上多的是父母对孩子不管不问。像我和你爸这样的地位，本来没时间管你们两人的事。正是关心你们，爱护你们，我们才牺牲自己的精力操心你们。容与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怪我们多事？我们在你身上白花了这么多心血么？还是你觉得我们没资格管你？” 许容与不为所动。 他实在是一个太过冷静的人，倪薇这么说，他仍然平平静静的：“我希望妈妈客观一些，不要总用是否是血缘关系来让我产生愧疚感。我正是将你们当做是爸爸妈妈，才愿意说这些。如果我哥说这些，你们就不会多心。为什么我说这些，你们就要想到别的方面？” “我是珍惜你们，才愿意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许志国若有所思地盯着许容与的侧脸，微微恍神。他压根没想到许容与会说这些。这个少年，心里有主意，他知道。但是许容与一直是那么沉静，沉默。他和妻子对容与的安排，容与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为什么现在…… 倪薇声音微微抬高：“既然承认我是妈妈，这个家就是听我的。我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你不认可，请你离开！” 许奕立刻站起来：“妈你说什么呢？再怎么吵也不能这么说。你让容与去哪里？！” 倪薇话一说完，目中就浮起悔色，但大儿子这么一帮腔，她反而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地盯着许容与，看他怎么收场。 许容与停顿了半晌。 说：“看来妈妈是不认同我的话。” 倪薇：“对。” 许容与垂目：“那希望我们双方互相冷静些时候，思考下今晚的谈话吧。” 他起身，离席。 身后一直静默，没有人开口。 许容与和倪薇的这次大战，导致家里一直低气压。别人家过年喜庆无比，这一家过来做事的阿姨，却是大气不敢出。这家的家长摆明在给儿子冷暴力，用早餐的时候，倪薇特意嘱咐：“不用准备二少爷的。” 倪薇冷笑：“他不是不要我管么？那就什么都不管他了。” 许奕欲言，被倪薇一瞪：“要不要把你的饭也撤掉？” 许奕只好心里同情弟弟一把，悄悄背着倪薇给许容与发了条消息。他怕死了家里的低气压，吃完早饭就匆匆出门溜了。倪薇对长子的没心没肺恨铁不成钢，低骂了一句。 许容与下楼吃饭时，阿姨们一脸为难，倪薇拿着张报纸坐在客厅冷眼旁观。许容与根本没求助，他打了个电话，家里听着他说什么木板啊泡沫之类的，没有听懂他说什么，但许容与直接出门。 倪薇在他出门前凉凉道：“要买你们那什么建筑材料？挺贵的吧。不要我管，那就也不要花家里的钱。” 许容与顿了一下，说：“我上学期有接私活，我有钱。” 倪薇哼了一声。 许容与侧身，看向她：“而且我有特等奖学金，你是不是忘了，妈妈？” 倪薇脸一冷，不理会他了。 许志国对许容与的意见没那么排斥，他反而来劝倪薇，但是倪薇并不认同。她说一不二，这么多年下属对她战战兢兢，她不容人辩驳的性格早就深入骨髓。许容与挑衅她的威信，她自然不会轻易后退。而许容与这个人也是不后退。两个人就像杠住一样。 除此之外，许容与每天都关在书房里做他的建筑作业。 除夕当天，许家按照惯例，一起去许志国的父母的大院里过年。出门的时候，倪薇看着许容与从楼上下来，忽然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今天开的车是我的吧？不让我管，还要坐我的车么？” 许志国在一边不赞同的：“薇薇，少说两句，别和孩子计较。” 许奕赶紧：“哎呀妈，你别说了，你干嘛要分得那么清楚啊？你还非要把容与赶出家啊。” 倪薇：“我没有把他赶出家啊。我只是突然觉得我需要时时提醒他一下，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他。” 许容与与倪薇对视良久。 他轻声：“妈妈既然对我这种态度，那我没必要出门了。到爷爷奶奶那里反而让人看我们家的笑话。” 说完，他就上楼了。 许奕：“……” 许奕服气了：“你们两个都在干什么啊？” 倪薇寒着脸，被许志国劝着上了车，许奕回去上楼，找许容与谈心。许志国夫妻在车上等半天，最后是许奕一个人出来的。许奕把车门重重关上，沉着脸坐到后座上。隔半天，他说：“妈你今天太过分了！” “除夕的时候我们把容与一个人丢家里？” 倪薇嘴硬道：“我没有不让他上车。他自己不来，我还要求着他来么？” 许志国：“哎……” 叶穗一个人窝家里很无聊。 她妈妈在那晚之后又给她打了电话，语气平和了很多，跟她道歉说自己那天过激了。叶一梦委婉地说既然叔叔都知道她了，特意邀请她去妈妈那里过年。 叶穗拒绝了：“我去你那里了，我爸怎么办？” 叶一梦说着说着就烦了：“你能不能别提你爸？你故意掐着点气我吧？你……” 她没说两句，叶穗就挂了电话。 不打算去妈妈那里，叶穗打算一个人把春节给消磨过去，节后人多了，她就出去实习去。毕竟东大要求每学期都要实习……她还没开始呢。 所以叶穗玩游戏的时候，许容与的视频邀请突然过来，她吓得手机脱手而出。说实话，现在许容与一找她，她就有点心慌。镇定了一下，接受了视频邀请，看到许容与的背景还是他家那间书房，叶穗心里有产生了些阴影。 她假笑一声：“你们家好奇怪，除夕你都还在书房待着，不休息啊？你昨天不是还说你们家年年过年都在你爷爷奶奶那边么？” 许容与靠着椅背，揉了揉僵硬的脖颈，漫不经心：“我去了，谁陪你过除夕呢？” 恐怕倪薇不会想到许容与是刻意不去的。 而听到许容与这话，叶穗怔了一下，难说的，她心里涌上一丝暖流，想原来他是为了陪她……男朋友这么善解人意，哪怕陪她的方式是一起画设计图，叶穗也认了。叶穗拿着手机走向电脑，一边感动，一边干干道：“开电脑继续写方案对吧？” 许容与怔了一下，问：“你过除夕的时候，还这么用功？” 叶穗惊喜：“不用么？！” 她对着手机就“啵”了好几下，红唇贴上屏幕，明明没什么，却看那头的许容与仓促地向后躲，他还用手挡了下脸。嫌弃状满满，只有少年的耳根微红，眉眼里含着笑。 许容与轻笑：“怎么舍得在除夕的时候奴役你呢？除夕时不是一起看电视吃大团圆饭的么？你有安排么？” “有哇有哇！”叶穗说，眼睛一转，“我本来就包了饺子的。咱们一起边看节目边吃饭。” 许容与：“嗯。” 如此就这么安排上了。 叶穗那边积极起来，忙着让男朋友看自己开心的样子。许容与这边，则是坐在电脑前，拿着笔继续写建筑方案。她不喜欢总在工作，许容与却觉得这是乐趣，他根本不觉得除夕时自己在写建筑方案有什么凄惨的。只是他知道他的这种想法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叶穗那边吃饺子，许容与这边也随便从厨房端了盘饺子。中途许奕给他打电话，还是想说服许容与和他们一起过年，被许容与拒绝。许容与一边低头工作，一边时而抬头，看一眼屏幕里的叶穗。 傍晚差不多时候，叶穗忽然接到一个同城电话，说有人订了礼物给她。叶穗忙跳起来，冲对面的许容与笑嘻嘻：“有人给我送礼物，我去看看啊。” 一会儿，她懵懵地抱着一大束玫瑰回来。 玫瑰鲜艳，饱满欲滴，埋在女生怀里，花与人同美。 叶穗问许容与：“你还送我花啊？” 许容与微微颔首，矜淡冷漠。 叶穗却一点不在乎他这个样子，她心中满满的激动甜蜜，在收到这捧花时到达了极点。她冲到手机前，心跳仍然很快。她不停地：“天啊天啊！你居然送我花！你还有这么浪漫的时候啊。” 许容与看她那么开心，自己的情绪也被感染。他微微笑了一下，停下了手中活，望着她：“我说过我会对你好得让你离不开我。我没有开玩笑。” 他温和道：“虽然你总是不高兴我找你写作业，但是我也能做很多其他的事。” 许容与垂目：“叶穗，我说过，有人爱你的。” 叶穗：“……” 城市禁烟火，外面一直到现在都静悄悄的。她听不到那些杂乱的声音，只听到许容与的声音。隔着一个小小的手机屏幕，她望着那个少年，她的心跳快得让她承受不住。 砰、砰砰、砰砰砰。 第44节 她太有冲动，想见他一面，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拉着他又跳又叫！ 这是她的男朋友！ 为什么她只能和他视频聊天！ 叶穗抚着自己的心脏，她脑子乱哄哄的，她让自己的心跳不要那么快。她与许容与相望，眼中满满的、浓烈的爱意让许容与躲开了目光，又悄悄看她一眼。她在她的小房间里穿着睡衣抱着玫瑰，人比花娇，她满怀爱意地看他，浓烈欲烧。她的目光强烈得，像是用燃烧的生命在爱一个人。 许容与撑不住这么强烈的目光，再次垂下了眼。 他尴尬的：“好了。” 不好。 叶穗望着他，眼睛亮亮的，喃喃自语：“容与，我好想你，好想见到你啊……” 许容与：“对不起……” 叶穗：“没关系，我给自己定制了一个你的娃娃，真人大小，厂家保证和真人一模一样。花了我上千，心疼死我了。我真是幸运儿，求了厂家半天，人家答应我我可以明天下午去取货。马上，我就可以邀请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假娃娃入驻我家，我就不用你时时刻刻陪着啦。我有娃娃了！” 许容与：“……” 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见识过世上还有人有这种神奇思路。 以至于面部表情稍微皲裂了一下。 叶穗还在笑眯眯地看着他，并且在男朋友脸色略微不自在时，她作出恍然大悟状，问；“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你送了我礼物，我却没送你礼物。你不开心？那，要不我送你一个我真人大小的娃娃给你？容与，这就是地下恋情啊。你不敢让你爸妈知道你和我谈恋爱，你玩娃娃总可以吧。” “而且男生更加方便啊。就当是充气娃娃嘛。学姐任由你玩哦。看我对你多好啊……这就是学姐送你的新年礼物了！” 许容与：“……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不需要。” 叶穗笑嘻嘻：“要吧要吧！” 她使命逗弄许容与，许容与一直拒绝。但就是这么抗拒，他仍然坚持着没有关了和她的视频聊天。叶穗心里知道他多能忍耐啊，逗他的心思便淡了，对他的喜爱就多一分。 他一整个晚上都陪她看电视，聊天，说话，和她一起守夜，最后和她道别。 而正是他这么好，叶穗心里的冲动就愈发强烈。 她知道明明说好的是地下恋情，她不应该乱来，但是她真的……想见他。就偷偷看他一眼也好啊。 这种念头无法驱除，第二天早上睡醒时，叶穗的想法仍然没有淡下去。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心里念头坚定，就决定坐车去北京，悄悄看一眼许容与。 这里离北京那么近！ 而且她知道许容与的家庭住址啊。以前和许奕谈恋爱时，许奕邀请过叶穗去他家里做客，那时候叶穗没去，但她是知道许容与的家庭住址的。叶穗想得很简单，听说许家是一个独立院子，她不进去，就在外面望一眼。 许容与总要出门吧？他出门的时候，她躲在外头看一眼就好了。 这样的心思，导致的结果，便是大清晨，许家没有人，许容与慢悠悠地锁上门，出去想找点吃的。他刚出了家门，就和垫着脚在他家墙外探头探脑的女生面面相对。 清晨微风凉澈，墙头花树生机盎然。 许容与：“……” 叶穗：“……” 好尴尬。 第43章 许容与和叶穗站在自己院墙左右两边面面相觑。 许容与就随便套了件冲锋衣， 手插在兜里， 又酷又冷，很明显是临时打算出门的样子。而叶穗背了个包， 轻装上阵，在他家院墙外徘徊，既像是游客，又像是网红来四处找地拍照的。 许容与沉默。 叶穗非常尴尬又非常自来熟， 她颤巍巍地抬手挥了挥， 小心翼翼地和出门的许容与打招呼：“这么早啊，你出门干什么？” 许容与默默看她：“买早点。” 叶穗：“咦，你们有钱人家里的阿姨都不给做早饭么？” 许容与：“……回家过年了啊。” 叶穗眨眨眼，想起来许容与说自己是一个人留在家里，其他人都出去了。她心中怜惜， 真是小可怜儿啊。 许容与向她走过来了， 皱着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眼神里的意思是“不是说好是地下情人么”。 叶穗：“我如果说我是来北京旅游的你信不信？” 许容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置可否， 再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叶穗：“……我毕竟是你前嫂子啊。” 许容与眼光微沉。 叶穗笑眯眯：“你吃醋也别跟我甩脸子啊， 你哥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我也没办法。” 她才说完， 许容与就抬手， 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叶穗被打得哎哟一声捂额头， 愤怒仰头， 看他沉着脸：“脸真大。” 说起他哥， 许容与就一阵烦躁， 心想他得先把这事跟许奕挑明了。 叶穗看他脸色变来变去，任劳任怨地低下头，等着听她这位难说话的男朋友的训导。说实话别人可能不信，许容与明明比她小三岁，但通常都是许容与把她当小学生一样训来训去。 然而许容与只是说：“进来吧。” 叶穗：“啊？” 许容与嘲讽一般：“你不是背包来旅游的么？把包放我家里，好轻松出去玩啊。” 叶穗诧异地抬头，看许容与已经扭身，去开大门了。她连忙跟上，非常意外的：“我还以为你会骂我一顿。不是，以前遇到这种事你不都要把我讽刺一通么？你现在怎么脾气变好了？” 许容与漫不经心：“有点讨厌的学姐和有点麻烦的女朋友，你说我态度为什么会变？” 叶穗唇微微翘起，她跟上许容与的步子，在后看着他瘦长料峭的背影，轻声抱怨：“有点麻烦的女朋友，听着也不是什么好词。” 许容与：“知足吧。我目前忍耐力就到此了。” 叶穗：“哈哈哈！” 她当即从后一扑，跳起来揽住他后颈，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她还背着包呢，又这么猛力一跳，许容与黑着脸，差点没被她扑得给台阶绊倒。他正克制着自己想骂她的冲动，就听叶穗甜甜蜜蜜地在他颈上亲了一下：“容与，我们好像穷小子私会大家闺秀哦。我不会被你赶出去吧？” 许容与：“你先下来。” 叶穗：“说句好听的啊。” 许容与冷冷道：“大家闺秀也会把穷小子赶出去的。” “穷小子都给大家闺秀送花，大家闺秀为什么还要赶人呀？”叶穗手搭在他肩上，砰一下，五指灵活地一握一张，一只鲜艳的玫瑰就出现在了她指间，照入许容与眼皮下。 许容与一怔。 叶穗拿着花，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微微侧脸，与她含笑的眼睛对视。 沉默半晌，许容与轻声：“叶穗，你真的很会撩人。” 叶穗挑眉，不说自己谈恋爱的经验多了，说了他又要不高兴，她只是对他飞个媚眼，一直淡着脸的少年脸色就轻轻暖了。他脸侧回去时，后腮已经半红。玫瑰在他目光中摇晃，许容与被逗的，噗嗤笑出声。 几分不好意思的：“谢谢。” 难得见许容与害羞的样子，叶穗心里一动，想送他更多的花了。 大年初一，哪里人都很多。 许容与他们家是真的厉害，家住二环，去哪个景点都方便。但是二环内的景点，又必定是人最多的。叶穗他们家离北京也不远，以前也常会来这边玩，一般的景点对她来说没什么稀奇的。今天再加上一个许容与，情侣嘛，叶穗查了下，决定两个人一起去欢乐谷好了。 坐地铁一路南下，地铁上人越来越少，叶穗问许容与：“你以前来过欢乐谷么？” 许容与一直在低头拿着手机查攻略，淡淡说：“没有。我没时间。” 叶穗想了下，能在北京二环内住别墅院的家，父母工作很忙是可以理解的。她顿时脑补了一出许容与小时候如何孤独寂寞被父母丢在家里或学校不管的小可怜儿形象。叶穗伸手抚摸许容与的头，他头往旁边一偏，躲开她这种充满慈母涵义的动作，叶穗已经习惯了，仍然自我感动道：“是因为你爸妈工作忙，没时间带你和你哥来游乐场玩吧？可怜的容与。” 许容与面无表情，抬头看她一眼：“是因为我很忙。” 叶穗开玩笑：“你一个小屁孩你有什么好忙的？忙着学习么？” 许容与看着她。 叶穗尴尬了：“还真的有人热爱学习不喜欢出门玩啊。” 她怎么交了这么个男朋友啊。 突然想到许奕说自己的弟弟曾经休学过两年，休学过两年还能十七岁读大一，如果他不休学的话……可是就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叶穗喃喃自语：“魔鬼啊。” 几乎可以想象下学期的水深火热了。 虽然不如迪士尼，但作为一个主题乐园，欢乐谷已经很不错了。今天是放假，父母领着孩子来玩的人不少，像叶穗和许容与这样的情侣也不少。在这里，看着五彩缤纷的童话城堡，叶穗心渐渐放开，偷偷露出一个笑。 觉得在这里没人会认得她和许容与，两人可以大大方方地做情侣了。 叶穗放眼望去，别人情侣都是手牵着手，亲亲密密，交头接耳，说说笑笑。 她再看眼自己这边—— 她和许容与肩和肩之间的距离，几可跑马。她眼睁睁看着一辆粉红马车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许容与也没什么觉得不对。他一边走路，一边拿着地图看地标，非常得专心致志。 只有侧脸是帅的。 叶穗想试图和他牵个手吧，他手全程拿着他那张破地图看。而好不容易他看完地图了，把地图收好，叶穗手慢慢地挨过去，就看他的手非常自然地插入衣兜里了。 叶穗：“……” 许容与若有所思，在脑中判断了一下，做了决定：“这里有三块是最刺激的必玩项目，离我们最近的是‘水晶神翼’，据说是亚洲第一台飞行式过山车。难度比较高，排队的人应该少一些，我们先去玩这个吧。你应该不晕车吧？” 说完，没听到回应，许容与蹙眉扭头，看到叶穗无语的眼神。 许容与：“这里人这么多，我说话你不回答我的话，我怎么知道你在不在旁边？” 叶穗心想你也觉得人多，那你怎么就不知道两人牵下手呢。你的兜里就那么暖和么？ 不过是挺冷的。 叶穗也把手插入兜里，快步往前跑两步，走到了许容与前面：“走了走了！” 许容与慢慢地跟上：“走错方向了。” 第45节 叶穗：“……好想掐死你哦。” 许容与不解地看她一眼。纵他高智商，此时也不知道女朋友的小烦恼。好在叶穗性格开朗，也不和许容与计较这个，她很快投入玩乐中。两人真的一起去坐了“水晶神翼”，城堡和丛林间，飞轨穿梭的幅度非常大，看着确实蛮刺激。等他们坐上了旋转座椅，座椅方向九十度向下，当所有人都变成头朝下的坐姿时，大家才微微感觉到不安。 紧接着，过山车出发，飞天遁地，越来越快，时而上翻，时而全身旋转，来来回回。车上的人便一路—— “啊啊啊啊——” 吓得大脑空白，全身冷汗，只觉得人要掉下去了。 所有人一起崩溃大喊，有的人脸色煞白吓得全程紧闭眼睛。叶穗也是一会儿闭着眼，一会儿睁大眼睛看，她全程跟着众人一起“啊啊啊”大叫，飞上飞下的感觉，格外刺激。 等从过山车上下来，叶穗手软腿软，是被许容与扶下来的。 她声音发虚：“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就没听你叫啊。你不害怕么？” 许容与默然。 其实他怕的方式和她不一样。他都是默默地在心里怕，越是怕，越是不说话。他就是那种全程闭着眼睛不敢说话的人，下来的时候后背湿了一片，手心也满是汗……但是看眼女朋友煞白的脸，想她估计叶穗怕的，许容与淡声装逼：“有什么怕的。” 叶穗果然佩服他：“你好厉害啊。” 许容与唇角微微露出一个笑。 而叶穗两手一拍，兴奋地拉住他：“我们再去坐一遍吧！” 许容与：“……” 他说：“你不是挺害怕的么？” 叶穗：“但是也很好玩啊。” 她回头冲许容与灿烂一笑：“而且有我男朋友在，我觉得安全得不得了。” 她不知道她男朋友都被吓得说不了话了。 而这只是刚开始。 许容与发现叶穗这个人，真的是非常大胆。她总是要挑战高难度的游戏，而且第一遍害怕，第二遍就会兴奋地笑出来，第三遍会开心地大喊大叫。许容与全程身体紧绷，抿着唇不说话，就默默陪她把那个“水晶神翼”玩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一拨时，叶穗还想再回去玩，许容与终于拉住了她：“玩玩别的吧。” 叶穗：“对对对，你不是说这个游乐场有三个难度最高的游戏么？刚才那算一个，其他两个在哪里？” 许容与这时候好后悔自己一开始跟她的介绍。 他说：“不记得了。” 叶穗这么活泼：“没事，我问下工作人员呗。”说完就丢下他，她哒哒哒地跑去和工作人员对话了。 许容与：“……” 回来后，叶穗一边领路，一边还和他讨论：“刚才那个真有意思，我都有点怕，你都不怕。” 许容与看她的眼神非常微妙，纠结。 叶穗：“怎么了？” 许容与：“没事。” 叶穗：“哎你玩这个都不带怕的，那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挑战蹦极，跳伞，冲浪这样的极限运动！” 许容与心情低落地应了一声。 他试探地转移话题：“你不想去拍拍照什么的，玩点女孩子喜欢的游戏么？” 叶穗非常认真地表示：“什么叫女孩子喜欢的游戏？许容与，你这是直男癌，对女士有偏见。并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玩没有挑战度的游戏，也不是喜欢刺激的就不是女生了。你看我哪里不像女生了？” 她当即摆个poss，大长腿，细腰，扭肩。周围男生的眼睛悄悄扫过来。 许容与只好叹口气，拉着这个浪起来没边的女朋友快走。 叶穗乐不思蜀，一直晚到晚上花灯高照，九点钟快闭园的时候，她才恋恋不舍地同意离开。这一天的游玩，许容与对叶穗有了新的认知。她不光是个喜欢卖弄风情喜欢拍照的小美人，她还是个浪货蹄子。 浪起来让人害怕。 许容与叹口气。 叶穗忽然一阵心虚，问他：“我白天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她想起来自己一开始的初衷，确实是拍几张好看的照片，跟许容与秀一秀自己的大长腿，小蛮腰。结果她没有抵抗住诱惑……本来还想装装害怕的小女生样子，想往男生怀里缩一缩……但是人家所有项目都有安全带啊！她想往男朋友怀里缩也没办法动嘛！ 所以就解放天性，好好玩了一天……现在想起来，许容与的脸好像就木了一天。 坐在地铁上，叶穗慢慢靠近他，小心翼翼问：“你不会因为我太爱玩跟我分手吧？” 许容与垂目与她忐忑的目光一对，慢悠悠：“你有前男友因为你太浪和你分手吧？” 叶穗：“……” 许容与目中便带了了然的笑，说：“我不会，我能凑合。” 叶穗当即笑起来，不顾地铁那么多人看着，就挨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反是许容与非常不习惯地挪了挪位置，看着地铁外飞快穿梭的光影，许容与默默想到——他要习惯的，岂止是一个太浪的女朋友呢，他还要习惯叶穗的过度热情呢，比如动不动抱一下吻一下什么的。 他太不习惯人这么靠近了。 但是自家女朋友……就忍了吧。 虽然他一天都没和他女朋友牵手，但许容与认为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晚上叶穗本来想住酒店，但许容与说：“我家没人，你又没钱，直接住我家吧。” 叶穗脸黑了一下，敲他：“说话不要接人短好不好？说我没钱的时候考虑下我的心情啊！” 但她还是跟着叶穗去买睡衣，准备住他家了。 他们家四个卧室，一个是许志国夫妻的，两个是许奕和许容与的，还有一个是客房。但客房在一楼，今年冬天在装地暖，还没有弄好，就一直锁着门，暂时不接客。许容与不知道，他回来后进来看了屋子后，才知道客房不能睡人。 许容与和叶穗面面相觑。 叶穗：“要不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许容与皱了下眉，这么晚，她跑来跑去……而且这么漂亮的女生，一个人住酒店，也不安全。 许容与咳嗽一声，慢吞吞问：“要不，你睡我房间？” 叶穗：“……” 她脸刷地红了，本来很随性的姑娘，这时候也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叶穗低下头，躲开许容与的目光，结巴道：“这、这个进展有点太快了吧？” 叶穗低头看着自己的鞋，纠结：“可你还是未成年啊。” 许容与莫名了一下：“这和我多大有什么关系么？” 叶穗欲言又止，抬头看他一眼，见他一脸坦荡，她一时间茫然，也被他的坦然所感染。她奇怪莫非自己的开放程度还不如一个许容与？也对，现在观念多开放呢，何必不好意思呢。许容与真是放得开呢。心里夸了男朋友一顿，这么一想，叶穗就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啦，我不是怕你不好意思嘛。” 许容与脸上微微别扭，他确实让一个女生睡他的房间很那个……嗯。但是事已至此……许容与淡声：“没事，我能凑合。” 这真是一个能凑合的学弟啊。叶穗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痛苦答应：“好！” 她大无畏地向前走一步，亲密地挽上他的手臂，一副牺牲的模样。 许容与看眼她挽住自己手臂的胳膊：……睡他的卧室，他也没什么怪癖，她至于一副这样的表情么？ 许容与要换床单被罩。 叶穗刚进男生卧室，新奇地参观他的房间时，就被他要换床单被罩的动作弄得懵了一下。她略微茫然，心想有这个必要么？ 叶穗噗嗤笑，眼波流媚：“你这也太有仪式感了吧？” 许容与被她说得懵了一下，才说：“不要不讲卫生。” 叶穗闭了嘴：……好叭。 为了表现自己也有贤惠的一面，她主动帮许容与一起铺好床。之后叶穗跪在床上试探地跳了跳，笑盈盈：“我觉得蛮好的。” 许容与点点头，说：“一楼二楼都有浴霸，有浴缸。洗漱的话，你凑合着用下我妈的护肤品好了。” 垂着眼不看她，他神情淡淡：“叶穗，晚安。” 说完，他转身就要出门。叶穗拉住他手臂，她坐在床上，看他回头看她，视线依然不和她对视。叶穗奇怪的：“你去哪里？你不和我一起睡？” 许容与猛地抬目看来，目光如锥如电：“……” 叶穗：“……？” 许容与：“……” 漫长的沉默后，他艰难而不可置信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睡？我去我哥的房间不可以么？” 叶穗：“啊……” 她脸上一抹恼红，瞬间知道自己误会什么了。她连忙放开他的手臂，讪讪地往后坐，正想打个马虎眼掩饰过去，许容与已经明白了。他全身僵硬，眼睛瞠大。少年脸一下子红透，他一天没对她动手，好的涵养却在晚上破功了。许容与在这时果断上手，伸手就掐住她的脸捏了捏。 叶穗唔唔唔说不出话。 少年爆红着脸，咬牙切齿，羞愤无比：“叶穗，你怎么能有这种念头？难怪你问我未成年好不好……你羞不羞啊？” 叶穗比他更加羞愤欲死—— 她从他手下挣扎出来，捂着自己被掐红的腮帮为自己辩解说：“我是真没想到一个男的比我还纯洁啊。” “啪——” 她又被打了。 叶穗：“啊你又打我！你别以为你比我小我就不会还手哦。你打人多疼啊……哎哟哎哟……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这不是你秀色可餐，我忍不住嘛，谁让你自己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才误会了啊……不就是睡你的床啊！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和我对视！我以为你不看我的眼睛是因为你在害羞啊！” 许容与怒：“我是啊！” 叶穗被揍得趴在了床上，惨叫：“那你也太害羞了！我就没遇到过你这样的男生，我想歪了情有可原。” 许容与：“你又提你的前男友！” 叶穗冤枉死了：“你这个醋缸子！我根本没有提，是你自己太敏感了。你还掐我……你再掐，我就和你分手了！许容与，你你你住手——” 被男朋友压在床上一顿狠掐，最后许容与摔门而去，叶穗捂着头趴在床上，忍气吞声双目含泪—— 她发现她男朋友真的很喜欢家暴她！ 她要发论坛，发微博，让大家谴责这个男朋友！ 第44章 回到哥哥许奕的房间， 许容与仍觉得心跳过快，全身躁得慌。尤其是过了一会儿，他关着门，听到外面的走路声，卫生间那边传来的放水声。叶穗大概也终于有脸皮薄的时候， 全靠摸索， 没来问他……只是，她要洗澡了啊。 第46节 流水声淅淅沥沥， 断断续续。 许容与呆坐一会儿， 镇定地戴上耳机，心中默默想：家里有同龄女生，确实不太方便…… 努力把叶穗从脑海里屏蔽掉， 许容与拨了电话给爷爷奶奶家， 向还在那边的长辈们问好。许容与作为一个半路到许家的孩子，长辈们当初对他的去留还存有争议，时过境迁， 现在大人们对许容与的态度，整体就非常客气。 昨晚除夕通过电话，今天是第二通电话。许容与从不在这种大面上出错。他问了新年好后，爷爷奶奶乐呵呵地应了，还问他：“是不是和你爸妈吵架了？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在家， 不过来这边？不如现在过来吧， 人多热闹！” 许容与客气而礼貌：“不用了， 我作业多， 要看的资料多，没空过去。我也没和爸妈吵架。” 奶奶不赞同：“你这孩子！都上大学了，哪有那么多作业？我可是知道，现在大学和我们当初不一样了，我们以前是大学管得严，你们现在的大学都不管你们。我看你就是不想过来……二媳妇，你过来说说他！” 许志国在许家排行二，许奶奶说的二媳妇，自然就是许志国的妻子倪薇了。倪薇女士有个好处——她在私下里和许容与闹得多不愉快，但她永远顾大局，不会把矛盾弄到明面上给人当笑料。 许奶奶把电话让出后，倪薇就接了，声音听起来情绪还好：“怎么？” 许容与再次在电话里轻声：“妈妈，新年快乐。” 倪薇非常冷淡地“嗯”了一声：“一个人在家吃的？自己做饭？” 许容与：“出去吃的。” 倪薇：“哦。” 许容与：“您和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倪薇：“大概明天下午吧，怎么，你有话跟我说？” 许容与一顿，猜到她指的是什么了，便道：“这两天的事对不起，让您生气了。但是有些底线我是不能放弃的。” “嘟！”他一说完，那边就立刻挂了电话。 可想而知倪薇的愤怒。 偏转过头，倪薇还能微笑着和周围观察她的人笑盈盈说：“容与打算睡了，跟我们问晚安。” 周围一片人：“哦哦哦，这孩子，还是这么客气。” 而一会儿，许容与就收到他哥许奕给他发的一个大拇指。许奕对这个弟弟在母老虎头上拔毛的勇气敬佩不已。 许容与捏了捏眉心。 第二天早上，许容与按生物钟六点准时起床，整理好哥哥的房间，他洗漱完毕六点十五站到自己的房间门外。站半天，许容与露出有点不好意思的神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喊叶穗起床。 但他理所当然不觉得有人需要睡懒觉。敲了敲门，他隔着门轻声：“叶穗？” 喊了大概三四声，门里大吼：“别烦我——！” 许容与骇得后退了一步，想了下，直接去书房了——他设想得非常完美，让叶穗再睡一会儿。等她醒了，两个人一起吃个早点，把家里差不多收拾收拾，就送她离开。而下午，爸妈他们回来后，并不会发现任何踪迹。 许容与坐在书房里开始翻书，日常获取新知识，提升自己的专业技能。他是那种注意力很容易集中的人，以前和叶穗一起上自习，他需要特意分出精力，才能注意到叶穗在做什么。而这种特意分出精力，有时候就会非常累。现在叶穗还没起床，许容与投入学习大业中，很容易就进入心无旁骛的状态了。 外界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过了不知道多久，好像听到走路的背景音，这个也没有引起许容与的重视。他停下手中笔，思考问题时，突然听到男人的一声咳嗽。许容与又是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家里这时候不应该有男人的咳嗽吧？ 注意力一下子放开，许容与听到了楼下走路的声音——有人回来了！ 许容与猛地起身，心中就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人知道叶穗在自己家里！ 刺啦一声，推开椅子，许容与几步出了书房，向自己的卧室跑去。他目光向楼下一梭，已经看到了熟悉的管家伯伯的身影。心里惊骇，站到自己房门前，许容与都顾不上敲门，按住门把柄就扭开了门。房间里光线昏暗，某人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甜，许容与连人脸都没看清，就又急又快地尽量压低声音：“叶穗，别睡了！” 叶穗：“滚——” 她窝在被褥里，要大声喊人滚，许容与哪里敢让她喊出声？他一急之下，快步上前，跪在自己的床上，就伸手捂住下方姑娘的嘴。叶穗一个激灵，清醒了，睁大迷瞪的眼睛，看到一个俊俏的美少年眉目凌厉，俯身捂住她的嘴。她晃着手臂“唔唔唔”挣扎，从下方爬起来。许容与面容冷峻，直接将她压到怀里，一叠声：“是我，是我！你别叫！” 叶穗眨眨眼，眼如水洗。她长发柔软而蓬乱，睡衣松松垮垮露出大半个肩，整个人纤瘦而迷离，被他扣住肩扯在怀里，叶穗茫茫然然，透着一股难见的自怜美。 许容与看到她雪白浑圆的肩膀，目光就移开，他松开了捂她嘴的手，干干道：“我家里有人回来了……” 叶穗慌了，小声和他说话，声音似喘：“那怎么办？” 完了—— 任谁看到这一幕也会想多啊！何况许容与不是说他爸妈强势，不能让他爸妈知道两人现阶段的关系么？ 上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管家伯伯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少爷，二少爷——” 许容与额上出了汗：明明放假的时候，管家伯伯说自己明天才会回来工作的。为什么今天就来了？ 眼下无措，叶穗想着“完了”，许容与却还不想这么容易认输。管家伯伯的声音就在门外了，许容与躲闪不能，他一下子把叶穗推到床上。叶穗“咚”一下被他按倒，睁大眼睛，就看他沉着脸，自己也上了床。他抱紧她，咬下牙关，分明做了一个决定。他俯下身，直接将她往下方拽一拽，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而他就以“在上面”的姿势，将她压到了身下。 侧脸贴在枕上，被子重重一蒙，将两个人一同罩到了里面，许容与闭上了眼。 下一刻，门被直接推开了。 管家伯伯站在门口，直泄的阳光流入卧室中，看到床上拱起一块，男生趴在床上睡得沉沉，管家愣了一下。他疑惑：“二少爷？你怎么还没起？现在都七点半了啊……” 许家睡懒觉的人，通常只有许奕一个。其他三个人，基本早上六点起床，开会的开会，听新闻的听新闻，看报纸的看报纸，各忙各的事。这一家人事业心都非常重，管家在许家干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早上七点半了，许容与还没起床。 正是因为以为许容与早就起了，管家才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卧室门，而眼下一看…… 床上的少年颤着睫毛，迷糊地睁开了眼，向阳光窜入的地方扫去，声音沙哑：“我昨晚睡得晚……” 管家连忙说着不好意思，把门关小。 许容与没起来，仍趴在床上，他闭上眼喃声：“伯伯，你不是明天才回来么？” 管家笑眯眯道：“是大少爷跟我打了电话，说只有二少爷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人做饭。正好我老婆领着儿子走她娘家亲戚去了，我就临时过来照应一下。我还带了几个花匠，准备今天把院子布置一下……二少爷，您起床么？” 他就猜是许奕。只有他这个哥哥会这么多管闲事。 二。 许容与含糊的：“嗯……” 管家贴心地关上门：“那二少爷起床吧，我去给二少爷做早饭。” 门关上了。 一片寂静中，被子猛地被拉下，脸贴着他胸口的女生长发沾在脸上。从身下钻出的美人小人鱼一般，发如海藻，微微有些汗渍，她喘着气：“天啊，真刺激，跟地下接头似的。” 许容与也是一身虚汗，他手搂着她的颈，臂弯松松地贴着她的长发。将她压在身下，少年脸低下，面容发涨，和怀里的女生一起喘着气。 喘着喘着。 一层薄薄睡衣，女生柔弱的胸脯起起伏伏，贴着他。那水流中带着电，绵山中裹着心脏……一下又一下，慢慢地，酥酥地，雪纷纷然地飘起又荡落，就那么贴着他的心脏。 许容与僵住了。 身体瞬间就…… 叶穗眼睛向下移…… 许容与立刻往旁滚开，他裹住被子，人往后一翻。慌乱中，他直接推开叶穗，裹着被子从床上摔了下去，咚一声砸在了地上。叶穗惊讶地眸子圆睁，又含着丝丝缕缕的揶揄笑意。她哎一声，趴在床上俯身，伸长手臂要去拉掉下床的少年。 叶穗脸微红，神情却很正经：“哎呀，这有什么的，人身体的正常生理反应嘛。你躲什么？” 许容与脸涨红。 他大约前十七年的脸红次数，都没有从昨天到今天这么多。这样的悲愤，他都不想要这个女朋友了……许容与深觉丢脸，不想面对现实，他紧紧裹住被子，闭上眼。叶穗这个坏女人，长腿一跨就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蹲下身就来扯他的被子。 叶穗：“哎呀，容与，别害羞。我帮帮你嘛……” 许容与：“走开！” 叶穗：“你别这么抗拒嘛，我就奇怪了，你都有女朋友，就一点都不想和自己的女朋友发展更亲密的关系……” 许容与：“我不想！你走开！” 叶穗就不走，趴在他身边非要逗他。看他面容绯红，睫毛颤如蛾翼，羞耻得眼睛都不敢抬起，整个人裹得那么严实和毛毛虫一样。她靠近一分，他往后蹿一分，抖一下，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一样……而他越是躲，她就越感兴趣。 叶穗：“容与，让我看一看嘛……” 许容与从被子里伸出手，抬目严厉地望她一眼。眼睛清澈，水若流动，他轻声：“叶穗，你再招惹我，以后每天和我学习的时间就加长一个小时。” 不爱学习的叶穗感受到了一股强大阻力：“……” 叶小姐伸出的手僵住了。 她镇定地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笑眯眯：“逗你呢，学姐怎么会欺负你呢？学姐只是关心你啊……对了，你们家管家是不是在一楼做饭啊？那我正好抓紧时间，在二楼赶紧洗漱。” 许容与垂下眼，轻轻一哂，似叹：“……你可真不爱学习啊。” 叶穗站起来，开了门，悄悄向外看了一眼，才出去。她走后，许容与再停顿了一会，才大汗淋漓地从被子里爬出来。他一脸复杂地，将昨晚才换好的被褥摘下，换了新的，拿着被褥去洗衣房了……叶穗溜回卧室，看到许容与给她手机上发了条消息：“去我书房待着——离楼梯最近的那间。” 叶穗想那我也得先换了衣服啊。 她把睡衣脱下，把自己的衣服穿好。拿着睡衣纠结了一下，叶穗打开许容与的衣柜，稀里糊涂地把睡衣丢了进去，等许容与以后处理吧……之后拉开门，小心翼翼地前行，这时候她不得不在心里感慨，幸好许容与家里有钱，家这么大，想藏一个人，还是容易的。 而许容与人在一楼。 他看了眼管家伯伯做饭的身影，就去了玄关口，打开鞋柜，给叶穗的鞋套上塑料袋，塞进了她的书包里。许容与拿着书包上楼，正好遇到管家转身从书房出来，那架势分明是准备上楼叫他吃饭的。 怀抱着一个女生书包的许容与身子僵住：“……” 与管家伯伯面面相觑。 他怀里的书包粉粉嫩嫩，贴纸和小星星粘得五颜六色奇奇怪怪，还挂着一个小狐狸的挂件，晃晃悠悠，从男生的手臂弯露了出来。 许容与镇定的：“我新买的书包。” 管家：“……这怎么像女生的……” 许容与：“个人爱好，伯伯不歧视吧？” 管家默默地让了路，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个子高挑背影清矍的少年抱着他那个花花绿绿的书包上了楼，一下子拐进了书房。等许容与上了楼，管家才想起：“饭做好了，二少爷你记得下来吃啊。” 许容与声音飘忽的：“……嗯。” 许家二少爷，今天非常奇怪，不光早上七点半了都还没起床，他还给自己买了个花花绿绿的书包。早上吃早饭时他也不在楼下吃，而是端着面包牛奶去了书房，还锁上了书房门在里面吃……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 而书房里，许容与拿面包喂饱了叶穗后，叶穗来回转圈：“怎么办怎么办！你家里有人，我怎么走？” 叶穗灵机一动：“你们家不过二楼，我运动细胞发达，从二楼跳下去应该没事吧？” 许容与靠在书桌旁，低着头看书，闻言骇然，开口想拦，叶穗已经打开了他书房的窗，一条长腿跨在窗台上。但是一会儿，叶穗又哭丧着脸默默缩回了长腿：“你们家院子里好多人，我根本出不去嘛。” 许容与说：“你没听管家伯伯刚才说的？他叫了几个园丁今天来我家收拾院子，院子里全是人，你当然出不去。” 叶穗气馁无比地坐下，托着腮帮，仰头看他，无辜地眨眼睛：“人家当时满脑子都是你抱住人家，压在人家身上，人家心里小鹿乱撞，哪里听得见你那个伯伯说什么了？” 许容与从书里抬起眼，撩眼与她扬起的清水眸对视了一眼。 他眼中分明有笑，有涩，有羞。 第47节 但他别开目光，冷冰冰地说：“别乱挑。逗。” 叶穗：“呸！” 你就嘴硬吧。 管家来了家后，只是开始收拾家里，许容与锁了书房门，平时他的书房也不让人进，管家当然不会进来多事。半天的时候，叶穗就在转圈圈。她应付不了这种状态，就着急得不行：“我一定要走！现在只是你家管家回来了，要是等你爸妈也回来了我怎么办？” 许容与低着头，一直靠在书桌上翻书，看得非常认真。 看他这样，叶穗就来气，伸脚就踹他一脚，微怒：“你就不为我着想么？要是被你家里人看到了，我不就成为专门到你家勾引你的狐狸精坏女人了么？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许容与被踹一脚，吃痛地往旁边挪一步，冷冷看她一眼：“我拿着你花花绿绿的书包，被当成是变。态，被管家伯伯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一早上……我说什么了？你就忍着吧！你只要乖乖别乱跑，你不会被我爸妈发现的。我爸妈从来不进我的书房，等晚上没人了我再送你出去。” 叶穗：“那我上厕所怎么办！” 许容与思索一下：“……我去给你买个纸尿裤？” 叶穗当即扑过去掐他，他被她掐得笑出了声。男生低笑，声如清泉。她趴在男友肩上，侧头咬牙，看他这样，没来由的，叶穗也不觉得这是多严重的事了。漂亮的叶小姐搂着自己的男朋友，甜蜜蜜地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笑半天，她也认命了，但还是气鼓鼓，觉得自己倒霉死了：“那我现在躲你书房，哪里都去不了，我干嘛？” 许容与：“和我一起继续写建筑方案啊。” 叶穗满脑袋问号：“啊？这么紧张的时刻，我都怕我出不了你家门，你还要强迫我学习？不是，你一点都不慌么？” 许容与慢声：“慌有用么？理无专在，学无止境。” 叶穗转过头，捂住脸装哭：……这个魔鬼啊！ 第45章 叶穗当然不愿意在这时候把时间用到学习上， 但是许容与不管她， 人家自己坐到书桌前开始写方案了。小小一间二十平的书房，叶穗就无聊地在旁边转悠， 拿起他书架上的书， 翻看几本又没兴趣地放下。 抓抓头发， 叶穗最后干脆也搬来一个椅子， 坐在许容与旁边。她伏在桌上，和他一起弄那个建筑方案——反正下学期她也是要用的。 上午就这么平静地过去， 中午吃饭时，依然是许容与下去端了饭菜上来，和叶穗一起吃。管家对他这种闷在书房里吃饭的习惯很奇怪，但毕竟不是自己家的孩子， 也就懒得管。 下午大概三点左右的样子，楼上学习的男生女生听到了车鸣进院声。 叶穗猛一下抬头， 神经高度紧张地看向许容与。 许容与镇定地说：“别慌， 是我爸妈回来了。” 叶穗抓狂：“正是你爸妈回来了我才慌的呀！” 许容与对她勉强一笑，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说实话他的养父还好， 对孩子不是太关注；但他的养母管理着那么大一家公司， 蛛丝马迹很难瞒过她的眼，许容与对自己也不太有信心。 但是这个家完完全全， 都是许志国和倪薇打拼下来的。许奕尚且不具有话语权，他又何德何能呢？ 许容与抹把脸， 嘱咐叶穗：“我爸妈轻易不会上来进我书房， 我也会尽量拖着不给他们进我书房这个机会。不经过我允许， 管家伯伯也不会进来的，你……随机应变，不要怕，知道么？” 叶穗哀怨地乜他一眼，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上：“呜呜呜。” 许容与低头，与她脸贴脸，温柔道：“就算被发现，也不要怕，我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叶穗怔怔望着他贴来的面孔，他这么冷漠疏淡的一个人，却对着她不停解释……叶穗弯起眼眸，眼底流光般妩媚动人。 她张开手臂。 许容与愣了一下，咳嗽一声，才俯下身抱了抱她。他抱着她柔软又纤瘦的身体，心中好笑，想着叶穗原来也是这么喜欢撒娇的。 许容与出了书房门，最后静静的看眼叶穗，他心里跟自己保证——我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 出了书房，正好看到楼下去开门的管家。管家客气地询问：“二少爷，你出来了啊？书房需要收拾么？” 许容与淡淡的：“不用，我作业还没完成，模型散了一地，伯伯不要进去动乱了我的东西。” 管家理解的：“好。” 毕竟这家男主人就是在城规院工作的，以前书房里也经常会有不让人碰的建筑模型。现在这家的小儿子也学建筑，管家就非常理解了。 许志国和倪薇进门，许奕在后跟着。进门的时候，许奕仍兴高采烈地手搭在倪薇肩上，眉飞色舞地和倪薇侃大山。 许志国微不满：“许奕，说话看路着，别拉着你妈。” 倪薇优雅而矜持，丝毫不在意：“没事，别人家儿子这么大了都不和爸爸妈妈亲了，我蛮喜欢小奕缠着我的。” 许奕立刻乐呵呵的：“那妈你放心吧，我这个人就是话多，我肯定一闲着就找你唠嗑，就是怕耽误了你这个大总裁的工作。” 许志国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两个啊。” 许容与站在窗口，看着他们，眼底神色清清淡淡。他心想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没有顾虑，没有误会，想表达什么就可以表达，不想表达也不会有人疑心。 真正的亲情才应该是这样的。 不用去斤斤计较，不用去算计。不用去思考我给了你多少爱，你必须用同等重要的东西来回报我。不用去想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给你的一切都收回。 真正的亲情……是收不回来的。 能轻易说收回就收回的，还是不那么重要吧。可是如果他连这个也没有，是不是太可悲？ 许容与垂下了眼，太阳斑驳的光映在他侧脸上。光影葳蕤，少年神情不辨。他沉思一下，上前开了门。 许志国三人走到了门口，正打算开门时，门从里面打开，许容与的面孔出现在了门口。他向后退开一步，让出进门的路，温温淡淡的：“爸妈，哥，你们回来了。” 刹那时间，说笑的三人抬头，看到许容与，说笑凝固一般，戛然而止。如针入水，瞬间的寂静，让人意识到格格不入。 许容与沉静的，只是眸子缩了一下，神情却自始至终不变。 而晚了那么将近一秒，几人的神色才恢复正常—— 许奕非常热情地冲过来，给了许容与一个拥抱：“容与，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好想你啊。” 许志国慢悠悠地换拖鞋，点头：“容与啊。” 而倪薇就非常冷淡的，只剩下点个头，连话都不说。 几人回到家，先到客厅坐下歇歇。管家为他们端上茶水，许奕当即倚在沙发边，和管家笑眯眯地问起管家一家过年的事。管家也非常喜欢这家这个性格张扬开朗的大儿子，含着笑回答。 倪薇接了个电话，去旁边用英语回电话。女人瘦削，背影刚硬。无论是国语还是英语，都被她说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厉风格。 许志国低头喝茶。 许容与正要起身告退，许志国忽然问他：“容与啊，我听你们蔡老师说，你下学期想参加谷雨杯的设计大赛？” 许容与心里一顿，不动声色地捧着茶杯，仍然坐着：“是。爸爸见过蔡老师了？” 他心里想蔡老师一直觉得他和叶穗之间有事，并喜欢拿这个开玩笑，不管他怎么否认都无所谓。如果蔡老师见了爸爸…… 许志国摇摇头，叹气：“现在年纪大了，老同学都各奔东西，想见面哪有那么容易……我只是和你们蔡老师通了电话，你们蔡老师才说起你，夸了一通。看起来东大的老师们都挺喜欢你啊。” 管家说完后出门去了，许奕玩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在旁边插话：“当然喜欢容与啊。不管什么年代，老师都会喜欢优等生吧？” 被许志国看一眼：“所以你怎么不上进一点？” 许容与轻轻地松了口气：只是通电话，那蔡老师应该没机会说他和叶穗如何如何。这种开玩笑的话，不适合在电话里和多年老友唠嗑。 许志国又问了问许容与的计划，并给他提出一些建议。倪薇接完电话，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许志国想起一事：“对了，我之前有本设计模型书，好像放到你书房了吧？拿过来看看。” 许容与立刻站起来。 许志国：“你别上去，让管家——” 许容与：“只有我知道书在哪里……” 许志国好笑：“这有什么难找的？我之前还去你书房看过，在靠门那个书架的第三层。你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老李——” 倪薇：“老李在院子里和花匠安排工作呢，正好我上楼一趟，我去给你们拿书吧。容与你就坐着听你爸给你上课好了。” 许容与面无表情，却当即上身向后轻轻一退，手肘猛地往右边撞了一下，撞得一旁专心玩手机的许奕一个错愕，手里的手机差点飞出去。轻描淡写的，许容与目光和望过来的许奕目光对上。 稍微一顿。 多年兄弟间难得的默契上线。 在倪薇已经转身上楼时，许奕刷的一下跳了起来，长手长脚地步子往前一跨，追上了倪薇：“哎，妈！哪里敢劳您老人家辛苦？我去帮他们拿书好了！正好我上楼换衣服打算出门呢。” 许奕一句话就吸引了倪薇注意力，侧过脸：“出门？你又要出门干什么？” 许奕：“和老同学见面啊。” 倪薇：“许奕你多大了，你那些老同学都什么货色——” 许奕怕她唠叨，捂住耳朵就从她旁边窜过去，刷地拉开许容与的书房门，又砰的一下关上。倪薇在外怒敲了两下，许奕不开门，倪薇只是骂了他几句，就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许奕轻松一耸肩，他妈真就没有能拧过他的时候。 应付完门外的妈妈，许奕心里也奇怪着为什么许容与希望是他来拿书。结果他转个肩，眼睛一直，看到了一个大美女站在他身后。 许奕抽了口气。 大美女被他吓得也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面面相觑。 许奕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叶穗？怎么会是你？不是，你怎么在我家？你怎么在容与的房间？这是怎么回事？！” 叶穗干干道：“这个说来话长……” 楼下的许容与略微抬高声音：“哥，你还没找到书么？不然我上去拿吧。” 许奕立刻回答：“找到了，等着——” 他望着叶穗，满肚子疑问之下，伸指点了点她。许容与和叶穗……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个程度了。而且，叶穗还是自己前女友……许奕心里怪怪的，若有若无的感觉，让他觉得许容与和叶穗之间有些什么…… 叶穗双手合十，眨着眼望许奕，对他满满哀求和期待：“帮帮忙帮帮忙！容与说不能让你爸妈知道我在你家。” 许奕：“……” 这倒是真的。 许奕仍然一脑子问号，但是到底没有多说，他从书架上拿了书，出门时小声说：“容与说得对，小心点，别被我爸妈知道。有事联系我。” 叶穗眯着眼：“谢谢你啊，许奕。” 许奕摆手：“客气。” 许奕没骗他们，他下楼给许容与拿了书，人就出门了。过一会儿，倪薇也一身正装出了门。许志国没有出门，而是去院子里看园丁们整理院子，并和他们聊天。许容与上了楼，进了书房。 刚进去，女生就凑上来，搂抱住了他的腰。 叶穗可怜兮兮地抬头：“吓死我了。” 许容与没吭声，伸臂半搂住她。他踟蹰一会儿，低下眼睛，问她：“见过我哥了？” 第48节 叶穗漫不经心：“嗯。” 许容与：“他……没说什么？” 叶穗也觉得奇怪：“你哥是真傻还是假傻？他一点要问的意思都没有，我听下面声音，他还急急忙忙地出门了。他就不觉得我在这里不对劲么？” 叶穗从他怀里跳出，摸着下巴，震惊无比：“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前男友对我在他弟弟书房出现这事，一点都不想过问？！” 许容与慢悠悠：“你这么在乎我哥关心不关心你？” 叶穗一顿。 她抬头嫣然一笑：“我的魅力不容置疑。这么重要的事，有疑问么？” “啪！” 许容与这个人辣手摧花，他黑着脸，抬手就在她额头上拍了下，被叶穗不甘示弱地反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许容与皱着眉，没理会叶穗掐自己胳膊，而是掏出手机给许奕发了条消息：“谢谢。” 许奕一会儿才回他：“客气。” 许奕并不傻，他只是不计较而已。他不计较，但许容与仍记得最开始，哥哥为叶穗牵肠挂肚夜夜诉苦的日子。曾经和现在对比鲜明，而现在这种宽容，更让许容与愧疚。 许容与再发一条：“我会跟你解释的，对不起。” 许奕：“我这边还有事，回头再说啊。” 之后终于再没什么惊险的了，晚上七八点，倪薇回来，和许志国两人看了会儿电视。之后倪薇打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怎么惹到了她，她怒骂了两句。夫妻二人就此洗漱睡觉。 管家离家，和夫妻二人告了别。 二楼书房，许容与和叶穗一起站在窗帘边观察楼下情况。 叶穗看看时间，咬牙问：“现在可以走了吧？都十点多了，我再不走，今晚还能找到酒店么？” 许容与观察了一下，轻声：“我爸妈刚睡下，按说不应该轻举妄动，不过……小声点，走吧。” 叶穗紧张死了。 听许容与说：“别走院子正门，有摄像头，万一后来被发现就糟了。你跟着我，我们避着摄像头走。我知道院子右边墙根有块松了，容易爬墙，摄像头还被我哥弄坏了，我爸妈不知道。我们从那里走。” 叶穗：“你们家院子里还装摄像头？你爸妈把你们当贼一样防？不是，你哥还把摄像头弄坏？你怎么知道？” 许容与淡声：“我试过。” 叶穗：“……” 怎么试？为什么试？ 这家人真的，都好奇怪啊。 这么奇怪的一家人——按照许容与的说法，以后会是自己的婆家？ 咳。 叶穗说自己运动神经发达不完全是吹牛，她和许容与蹑手蹑脚，在院子里树木掩映下的墙根，找到了容易爬墙的地方。许容与在下面扶着她，她当机立断，先自己爬上墙，把自己的书包往墙外一扔，再小心向外翻。 许容与一直：“小心些，别着急，小心！” 叶穗：“啰嗦！” 感谢马拉松协会，感谢协会会长杨浩对她的多年栽培，她真的顺利爬完了这堵墙。许容与仰着头在墙内观察，看墙头的女生翻坐在墙上。许容与不放心，说“等等”，他往后退两步，助跑一段，长手一攀，跳上了墙。 坐在墙头的叶学姐非常捧场，鼓掌：“啪啪啪！” 许容与脸瞬间燥红，斥她：“你不要这么夸张。” 叶穗翻个媚眼过去，差点把他呛死。 许容与嘱咐她：“我先下去，在下面接着你。” 叶穗：“嗯嗯嗯！” 她的小男友不光学习好，运动也不错嘛。叶穗心里夸着许容与，许容与跳下墙后，叶穗却没有等着。她眼珠一转，打算逗逗他。所以他刚跳下去，她就跟着跳了，没让他接。 两人前后脚地跳下墙，蹲踩在地上。 许容与抬目，看到什么，怔了一下，站起来。 叶穗跟着站起，但前方有男生修长的身影挡着，她什么也没看见。叶穗就挨过去，如寻常般，从后搂住许容与的腰开始撒娇：“哎呀，那么危险，吓死我了，求抱抱啊。” 许容与尴尬地扯下她搂他腰的手：“叶穗，先别——” 叶穗就不：“我冷啊。” 许容与不肯让她搂，她非要抱，就和平时与他玩笑时那样。两人牵牵扯扯勾勾搭搭，晃着身，位置一转，叶穗从正前方埋入了许容与怀里。 后方一声清晰的咳嗽。 叶穗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她仍树袋熊一样挂在许容与身上，两只手还插入他口袋里，这么亲密的姿势，偶听到侧后方有声音，她的半个身子都麻了，第一个念头是—— 不会还是被他家人发现了吧？ 叶穗僵硬地探出头，看到一男一女站在她和许容与面前。男生，是许奕；女生，是一个脸小而圆、气质高冷的陌生女孩。 四人骤然相遇。 前男友和前女友身边各带一个异性，前女友身边的异性还是自己的弟弟。 这个修罗场一样的见面现场，让在场的四人全都沉默了。 尹合子眯眼，看着他们—— 许奕：“……” 许容与：“……” 叶穗：“……” 第46章 这场见面， 最无知的， 就是尹合子了。院外斜坡道，尹合子看向许奕， 目中带着疑问， 许奕才触电一般， 非常尴尬地介绍：“啊， 这是我弟弟，和……叶穗。这边是尹合子。” 几人：“……” 这介绍的内容都怪怪的， 除了许容与，其他人都不配拥有身份么？ 尹合子含笑向前伸手，要和叶穗握手：“是弟弟和弟弟的女朋友吧？” 孰知她话一落，几人更尴尬了。 尹合子这次是真的不解了。 还是叶穗善解人意， 上去握了握她的手，又退回到了许容与身边。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许容与最淡定：“哥， 你和……你朋友怎么在家门外？” 许奕：“啊，有份礼物忘了拿， 过来拿一下。尹合子他们家司机在坡下等着的。对了， 你……和叶穗这么晚的，是干什么？” 许容与：“帮叶穗找个酒店。” 尹合子在旁边说道：“找酒店么？我舅舅开了个酒店， 离这不远，不如我帮忙问问吧。” 她对叶穗善意一笑。 叶穗怀着怪怪的心情， 回她一笑。 许奕就在一边说：“那你帮忙问问吧。” 当着他们的面， 尹合子就拨了个电话， 挂电话后，尹合子微微笑：“那叶穗，我就领走啦？你们放心吧？” 许奕：“当然当然。” 许容与望眼叶穗，叶穗笑眯眯点点头，他就也点了头，低声：“我明天就找你。” 尹合子失笑：“不用这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知道你们恩爱。” 她话一落，空气中再次弥漫着尴尬情绪。 尹合子：“……” 她实在不懂，为何许奕这个弟弟一和这个美女凑到一起，她但凡说起这两人的关系，这几个人也不否认，但就是……尴尬呢？ 尹合子若有所思。 之后她带走了叶穗。 坐上车，和两个男生挥手道别，车里两个姑娘却一派安静。 叶穗窘迫之余，也忍不住对尹合子这个姑娘产生好奇。这个姑娘看着高冷文静，但也会开玩笑，看着便是一身的学霸气场。感觉跟许奕不像是能有交集的…… 叶穗好奇问：“你和许奕是怎么认识的啊？” 尹合子：“回北京的火车上，刚认识没多久。” 叶穗主动搭话，尹合子就想了想，选一个不太重要的内容作为切入点：“你怎么直接叫他名字啊？一般情况下，不都应该跟着弟弟一起喊哥哥么？” 叶穗眼睛笑得弯起来了。 她一下子来了兴致，将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全脸来。车中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光微弱投入，照在叶穗面上。只看得肌肤皎白，面美如玉，朦朦胧胧地散着柔光一般。 乍然一眼看去，尹合子作为一个女生，都被惊艳了一把。 叶穗笑盈盈：“你看我多大？” 像这个年龄的姑娘，都是嫩嫩的，小小的，美女更会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尹合子真看不出。 她愣了一下，若有所觉：“你不是和他弟弟一般大么？” 叶穗：“不是呀，我今天已经二十了，我比容与大三岁。” 尹合子吃了一惊：“姐弟恋啊。” 叶穗点头。 尹合子再仔细观察叶穗一番，想想方才见到的许奕的弟弟，就笑道：“你们确实郎才女貌，蛮配的。是我狭隘了，以前听说姐弟恋辛苦，因为男生都是不成熟的，姐弟恋会很累。但看你们两个，就觉得还好。” 这种客气话，接下来的流程，就应该是叶穗大吐苦水，说许容与如何幼稚，如何让她辛苦了。从而引出更多话题，和尹合子有话聊。 但是叶穗顿一下，她心虚了。 第49节 她怎么能厚着脸皮说许容与幼稚她成熟呢？ 叶穗就只是带着笑，含糊地点头：“是啊是啊。” 尹合子：“……” 转瞬又没话题了。 她也有点尴尬了。幸好叶穗也是个自来熟的，尹合子问完了她，她就来反问：“你是在和许奕谈恋爱么？” 尹合子脸色略微不自在：“没……” 叶穗懂了：“哦，那他就是还在追你阶段啊。你这么好看，许奕真是有眼光呢。” 尹合子失笑：“别夸我好看可以么？一个真正的美女眼睛都不眨地夸我好看……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叶穗噗嗤笑了起来。 话匣子一打开，她对尹合子也产生了好感。这位姑娘虽然看着高冷，但人非常不错，坦率，真诚，不太喜欢假大空的话……嗯，许奕挑女友的眼光，终于进步了哎。 终于不再是只看脸了。 尹合子帮叶穗安排好住宿的时候，许奕和许容与也进了家门。兄弟二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开灯，直接上了二楼，进了许容与书房，才把门关上，灯打开。 许容与靠在门口，许奕站在桌边，低头看那一桌子的图纸铅笔模板。 许奕：“爸工作时就是这样，桌上堆满了这些东西。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看到我弟弟做和我爸一样的事情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许容与低声：“对不起。” 许奕回头，与少年眼睛对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坐了下来，尴尬道：“没什么……我已经没那么放不下叶穗了。” 许容与：“和那无关。我不想为我自己辩解，从很久以前，我就喜欢叶穗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一直欺骗自己……可我最后还是没忍过那条界线。” 许奕没说话。 他将夹克一脱，胸脯微微起伏。许奕唇成一条直线，英俊的面孔在灯影下，严肃冷然。 他并不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他让弟弟帮忙照顾叶穗，帮自己追叶穗。他这半年一直忙着做课题，忙着跟老师到处开会……他是慢慢放下了叶穗，但他真没想到弟弟先背叛了自己。 许奕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容与垂眼：“从见她第一眼开始。” 许奕：“……” 许容与眉目低落，眼睛看着虚空，思绪却回到那个嘈乱的停电傍晚，那个和他贴墙面对面站着的姑娘。汗渍顺着脊背向下蜿蜒，荷尔蒙也在不动声色地影响着他，若即若离。 他抗拒得很辛苦。 许容与茫然的：“从见她第一眼，我就喜欢她。可是那时候我不能表现出来，我非但不能说喜欢，我还要恶语相向，让她离我远一点。我没对谁说过那么多过分的话，只有对她。我那时候就害怕，怕她的靠近。” “我从一开始就背叛了哥哥。行为努力克制，心不由自主地追随。她问我我是不是喜欢她，我矢口否认，可是已经没勇气。我想到再见不到她，就非常难受。所以我假借朋友名分，继续和她在一起。直到、直到……前段时间，我忍不住向她告了白。” 他在摩天轮上丢盔弃甲，觉得哪怕背叛一切呢，他认了。可是看着叶穗落泪，他就是——难过啊。 许容与喃声：“我想她太散漫，想她对我也没多在意，想她那么多前任，想她只是想谈恋爱，是谁都无所谓。我每天从睁眼就开始数她的缺点，然后到见到她面，我就开始——” “我就是喜欢她啊。” 就是喜欢啊！ 就是没有办法啊！ 许容与自嘲一笑：“我想我要告诉你，但是你一直不在家里，我也缺乏勇气。就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了今天。” “爱上哥哥的前女友这种事，我也觉得羞耻。” 许奕猛地站了起来，双目赤红盯紧许容与。他高大威猛，是校队元老成员，他向前跨一步，揪住许容与的衬衫，就将弟弟抵在了门上。而沉着脸，许奕一拳挥了过去—— 眉目清秀的弟弟躲也不躲，睫毛浓长，双目潮润，如热带森林般茂密幽邃。他眼也不眨，就看到哥哥一拳挥来，擦过他的下巴，而再过了两秒，许容与才感觉到痛。 下巴出了血。 却谁也没管。 许奕抵着他，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说？半年了，我们有这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一直忍着不说？” 许容与闭目：“对不起——” 许奕声音如暴风般剧烈：“如果你早点说，你不早就可以和叶穗在一起了么！” 许容与蓦地，睁开了眼，怔望着他。 许奕与他对望。 长久的。 许奕低声：“容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像是一个合格的追慕者么？我有理由怪你么？是我让你帮忙照顾她，你不愿意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心里多挣扎。我让你递情书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的难过。为什么要为了我轻飘飘几句话，就一直忍下去，连自己的心都可以不顾忌呢？” 许容与张口，嗓子却干干的，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开不了口。 而许奕失落地笑了一下，久久凝视他：“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合格的哥哥，从你到我们家开始，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我以为你在这个家里束手束脚，只有在我面前才好一些。但是我还是太自大了吧？你觉得你在欠我们，所以你在迁就我们……” “你本来喜欢的是航天吧，爸爸说让你学建筑，你二话不说就改了。” “妈妈喜欢那种睥睨所有人的掌控欲。她从我身上得不到，你轻而易举就让步让她从你身上得到。” “还有我。我想要个弟弟，你就做那个我希望的弟弟。我希望别人家的弟弟是怎么样的，你就成为怎么样的。但我知道你本性骄傲，不愿意被人呼来喝去。只有对我，对我——” 他声音颤抖。 许奕情绪变得激动，陈年烂谷子的事，他都拿了出来说。很多东西他都知道，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就选择看不见。但是他其实看见了的…… 先打了弟弟一拳，许奕再忽然伸臂，将肩膀单薄的少年猛力抱入怀里。许奕声音沉沉地，压抑着那些：“容与，真的不用这个样子。我对叶穗的喜欢，恐还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我没那么喜欢她……你喜欢叶穗就去追求她吧，想爱谁就去爱吧，不想听妈妈的话就去反抗吧……你没有欠我们什么，我们没权利要求你必须如何如何做，才能是我们爱的人。至少我，是想做个好哥哥的。” “我相信爸爸妈妈也是爱你的，只是方法有误。所以你希望你反抗，但是你，别和我们生分了。虽然只是养父养母，可是毕竟、毕竟……容与，高兴点，我们都爱你。” 许容与唇轻轻向上勾了勾。 他说：“谢谢。” “我知道，所以我在反抗。我没想和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许志国，倪薇，许奕，都在尽量把他当成家庭成员看，他如果动不动就要脱离家庭，如果成年了就说我要离开，再也不和你们这些对我不够爱的人打交道……那他才是真的混蛋啊。 不够爱，可是也在努力爱。 书房灯光下，许家兄弟凝望着彼此。 半晌，许奕笑了，依然是邻家大哥哥的那种好看阳光的笑容。 许容与也微微露出笑，内敛温和。 兄弟二人握拳勾手，就此和解—— “哥。” “弟。”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许容与和许志国夫妻在楼下吃早饭。倪薇之前说不准家里阿姨准备许容与的早饭，但是过了一个年，来做饭的阿姨尝试着加上这家小少爷的早饭时，女主人倪薇只是瞥了一眼，也没说话。 安静用早饭时，许奕混混沌沌地下了楼，到餐厅晃一圈。脸没洗，发顶翘起一根毛，许奕幽灵一般地晃过去，许志国和倪薇都惊讶地看去。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非常默契地一起低头去看手表，确定现在是六点半，不是十点半，二人是真正的迷糊了。倪薇：“小奕，你今天是有什么事么，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许志国难得的对大儿子赞同夸道：“终于知道不睡懒觉了。很好，新年新气象，就要从今天开始。” 许奕笑呵呵。他喝完水后，弯腰，手搭在椅子上，正好站在切面包的许容与背后，慢悠悠说：“爸妈你们想多了，我今天是和容与说好，一起去滑冰。对吧容与？” 许容与淡淡的：“嗯。” 当即，许志国夫妻目中露出失望的神色——他们无数次希望许奕不要吊儿郎当地，趁着年轻多学点有用的知识，以后不说报效祖国，自己的人生稍微不要那么空洞……结果这话对许奕如耳旁风一样，听过就算了。 倪薇严厉的：“你再这么混玩下去，毕业后找不到好的工作不要求到我们面前来。我和你爸不会为了你找工作的，我们丢不起那个人。” 许奕惊讶：“哎，不送我出国了？太好了！” 倪薇一滞，顿时知道自己总说要把许奕送出国的话被许奕知道了。她当即瞪一眼这个儿子，不说话了。 许奕终于从餐厅晃走了。 他走后，许志国语重心长对许容与说：“多劝劝你哥哥。” 许容与：“嗯。” 倪薇淡漠的：“我和你爸真的不会为你们兄弟两个的前程去拜托老朋友，在朋友面前丢脸。不管是你，还是你哥。资源给了你们，你们自己不珍惜，我和你爸是不会多管的。” 许容与垂目，仍然淡淡的：“嗯。” 看他这副冷淡样，和许奕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正好是两个极端。倪薇气得胸腹起伏，唇动了动，当即要嘲讽出来。但是被许志国拍了拍手，倪薇嗤一声，没再理这两个孩子的事了。 某种程度上，倪薇算是妥协了—— 随便吧。反正她不管许容与的事了，许容与有事了也别来烦她。 她就等着看是不是万事真如他意，他永远求不到她这里来。 当天上午，许奕和许容与出去后没多久，许志国也走了。倪薇一人在家，约好几个太太来家里打麻将。她等人的功夫，家里阿姨就抱着一身女式睡衣，一脸不可思议地从楼上下来了。 阿姨问：“太太，这是你的衣服么？” 倪薇扫一眼粉红色的睡衣，目露嫌弃，问：“你觉得我会穿这种幼稚的衣服？” 阿姨不解了：“那……这是从二少爷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被塞到最下面，要不是太太吩咐我把所有的换季衣服收拾了，我都没发现。” 倪薇眼皮轻轻一掀。 她做了个“稍等”的眼神，开始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倪薇问：“老李，昨天你不是来我们家帮忙收拾院子么？你有没有发现容与有什么异常的？今天来打扫卫生的阿姨说他房里有一套女式睡衣。” 那边的管家印象太深刻了，迟疑道：“也没什么，就是二少爷早上起得太晚，早饭和午饭都在书房吃。还有……二少爷给自己买了个女款书包。” 倪薇：“哦，没事了，谢谢哦。” 挂了电话，倪薇给家政阿姨一个眼色——女款书包见着没？ 阿姨迷惑着摇摇头。 这个阿姨在许家干活也有些年头了，此时就不由忧心忡忡地多嘴：“太太，这怎么回事啊？我听说现在有些青少年教育心理出了问题，有什么性别认知障碍……二少爷不会就是这样吧？偷偷穿女装……” 倪薇：“……” 她本来一脸漠然，此时都不由觉得可笑，笑出了声。 在阿姨茫然的目光中，倪薇津津有味问：“比起这个，难道不是许容与背着我谈恋爱了这个理由更正常么？” 她冷笑：“他不光谈恋爱，还背着我把女生领到了家里，藏了一天！许容与，他胆子可真是太大了啊。” 第50节 阿姨慌张问：“那太太……是不是打电话叫二少爷回来？” 倪薇懒懒的：“叫人家回来干什么？没听人家说不希望我干涉人家私事么？我说呢，之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说不想我管他了，还想着是叛逆期终于到了，原来是谈小女朋友了。哦，之前明瑜水那么好的姑娘……也是因为这个搅黄了吧？这小女朋友厉害，还没见过呢，就要把我们容与的魂勾走了。” 家里阿姨是知道倪薇不允许孩子早恋的，心里为许容与担忧时，却见倪薇不慌不乱，只是打了个电话，根本没有以前那种暴怒的反应。 倪薇漫不经心地：谈恋爱嘛。 谈呗。 参考她长子许奕的恋爱经验。她不觉得小儿子的恋爱能持续多久。等许容与在外面磕得头破血流了，才知道谁是对他好的。 倪薇连想打听那个灰姑娘的兴趣都没有。 酒店里，叶穗坐在床上发呆，总觉得自己昨天忘了什么事。猛地，她想了起来，慌张给许容与打电话：“我把我睡衣藏到你衣柜里面，你回去记得收拾了啊，别被发现了。” 许容与：“……” 叶穗忐忑不安：“我是不是说晚了？” 许容与：“没事，那个不重要。开下门，我在你门外。” 既然已经打算不再听倪薇的话了，睡衣什么的，也就是糟糕一点而已，暴露的早一点而已。没什么的。 第47章 叶穗趴在床上， 手机玩了半天，刷地一下跳起来，冲去门口开门了。打开门，少年一身灰色羽绒大衣，背着一个黑色旅游包， 手上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一壶水。 抬目刹那， 少年眉目间蕴藏的寒霜破冰， 崩一下，泻洪一般， 春水乍然而破。 许容与将水和早饭递过来， 淡声：“问过酒店大堂，没见你下去吃早饭，所以出去给你买了点，趁热吃吧。” 叶穗有些懵地接过食品袋，怔怔看他。叶穗忽然笑起来， 张开手臂：“容与！” 许容与一动不动，眉目清冷。 叶穗才不理这个性冷淡的人什么毛病， 他不主动，她就上前一步抱住了他。许容与弯腰配合她搂抱，任由她感情热烈地搂住他脖颈， 将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许容与不得不伸出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身子， 抱着她艰难地迈了一步， 进了屋把门关上。他才松口气， 叶穗已经抬眼，再次感动地轻轻地嗔他一眼：“容与，你太好了吧？我都没说，你就给我带水带早饭。你还有没有带别的？” 许容与故作无意：“有。给你买了口罩和帽子。” 叶穗：“哇！” 她表现得这么夸张，好似他做了什么惊天大好事一样。许容与被弄得不好意思，低声问：“怎么了？” 叶穗：“夸你呢。你真是我交往过的最好的男朋友了。什么事都想在我前头，和你在一起满满的安全感……” 许容与说：“别把我和你前男友们比。” 叶穗瞥他：“哦……” 她声调拉得老长，带着份儿故意和挑逗，还有心知肚明的揶揄。许容与侧过脸，脸有些红了，但他性格又岂是肯轻易输她的？隔着衣服，许容与捏了捏她腰上的肉，低声：“胖了一斤了吧？” 叶穗：“……” 她说：“你知不知道女生的体重不能提？” 许容与轻笑：“真的胖了一斤啊。” 叶穗：“别拿你吹毛求疵的毛病用到我身上！” 她抓狂无比，在他怀里气得不行，结果一看他，许容与竟然在笑。虽然笑得浅淡。但是他平时几乎不笑……叶穗眼珠轻微一飘，便问他：“我睡衣丢你房间真的没事么？” 许容与“嗯”一声：“没事。” 他给家里阿姨打过电话了，知道他妈妈已经知道了——那就完全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不知道倪薇会怎么对付叶穗。 许容与心中忧虑，又觉得抱歉。他有心跟叶穗说一说，但看她现在这么高兴，又不想打扰她的兴致。 叶穗心还在睡衣上，先是懊恼当时太紧张给忘了，接着又怪许容与：“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拿着我的书包，我找不到地方，我就不会把衣服塞你衣柜，还给忘了。” 许容与瞥她一眼：“倒打一耙。” 叶穗暧。昧地冲他一眨眼：“倒打一耙本来就是女朋友的专利呀。” 她心里太喜欢自己这个小男友了，贴在他身上，与他一起靠着门腻歪。她历届男朋友的颜值普遍颇高，但在那么多帅哥中，许容与也能脱颖而出。睫毛长，眼睛黑，皮肤白……像瓷娃娃一样。 叶穗凑到他唇边。 许容与别开脸，略狼狈：“干什么？” 她轻飘飘：“亲一个呗。你怎么从来不亲我啊？” 许容与仍然侧着脸，他耳根已经红了，声音却仍然清清凉凉的：“我没有从来不亲你。我们亲过两次。” 叶穗幽幽道：“还都是交往之前亲的。怎么反而交往了没有了呢？” 许容与冷冷道：“国家规定未成年不能早恋。” 叶穗扫兴：“……你有病啊？” 她不理许容与的躲避，捧住他的脸，强行要和他接吻。她的红唇先是贴着他的脸，慢慢蹭到他唇上。许容与身体向后退，全身绷得如石头一样，脸也被她蹭出了一道红痕。 许容与轻声：“好了，别闹了。” 两人在屋子里一直贴着那面墙嬉闹，直到门被从外敲了敲。许奕的声音非常清楚地从外传来：“容与，叶穗，咳咳，你们两个还没好呢？” 旁边一道女声慢悠悠地：“你别催啊。你弟弟和女朋友小别胜新欢，你不能多给人家一点时间？” 屋内的许容与和叶穗：“……” 叶穗的手已经伸进了男生的大衣里，搭在他腰间的毛衣上，而男生呼吸微乱，与她蹭着额头，手用力地拽住她手腕不让她乱动。茫茫然，两人对望。 叶穗不可置信：“怎么是许奕的声音？许容与，你没告诉我你哥也来了啊？他来干什么？” 许容与身子僵了一下。 叶穗眯眼：“你忘了？天啊，你才多大啊。这么重要的事你都能忘了？” 许容与冷漠道：“如果不是进房后你非缠着我，我也不会忘。” 叶穗想了下，当即笑眯眯：“好吧，我魅力太大，这种理由我是可以接受的。” 许容与骂她：“脸皮真厚。” 少年低头，黑色眼眸倒映出她的笑容，真是一个漂亮得过分的女生。叹口气，许容与伸手，整理她额前的刘海，又拿手背擦去她唇角晕了的口红。 而叶穗太喜欢他整理自己了！ 叶小姐仰着脸，看他一直在拨弄她的刘海，她从他眼睛里能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兴致忽来，叶穗问：“容与，我去染一头粉毛，你高兴么？” 许容与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叶穗手上比划，解释道：“就是粉色的头发，像樱花一样的颜色。我皮肤白，染粉色会很好看的。不过就是很另类了。” 许容与：“……” 他真的震惊了一把，在他眼中，女生只有黑色的长发才好看。从他认识叶穗开始，叶穗就是一头秀美黑色长发，他都没想过她剪短发……她居然还想染粉色的头发？ 许容与虚心求问：“你为什么要染？” 叶穗：“好看啊。” 许容与不觉得。 她还说：“而且我收到一家杂志的约稿，给他们当模特，人家有个要求就是粉色头发。我想趁寒假把这个实习弄完，毕竟不少钱呢。” 许容与沉默半天，说：“你要是觉得好看，就染吧。” 叶穗心花怒放一把，但也知道自己的特立独行很让人为难，以前男友就有接受不了的。她戳戳他：“那你喜欢么？” 许容与又沉默了半天，违心说：“你喜欢我就喜欢。” 这时，门外再敲了敲。 门中两人再次羞愧地想起许奕和尹合子还在等他们。 叶穗：“你哥哥和你嫂子等我们干什么？” 许容与心里喜欢她这个嫂子的称呼，就含笑道：“约我们去滑冰。” 叶穗：“好好好，我喜欢滑冰！” 磨蹭了那么久，许奕和尹合子终于等到许容与两个出来。再次看到叶穗，许奕还是微微尴尬，他飞快地看了旁边的尹合子一眼，才说：“收拾好了？那我们走吧。” 许容与：“你们先去吧，我们有点事。” 叶穗快乐地在他旁边点头。 许奕奇怪：“你们有什么事？” 许容与：“叶穗不喜欢现在的黑发，她想染个粉发，换个风格。我陪她做完头发，再去找你们汇合。” 一语激起千重浪。 尹合子作为一个女生，都愣住了：“粉色的？” 她仔细将叶穗上下打量。看叶穗的打扮穿着……嗯，叶小姐十根手指全都做了精致贴钻的美甲，她穿短裙踩过膝长靴，卫衣露一半肩，只靠着外面的羽绒服兜着，她还戴着银灿灿的大耳坠……又酷又美，像个不良少女。 想不到许容与看上去这么高冷的人，喜欢的女生是这种类型。 许奕这才正眼看叶穗，大惊：“你穿成这样，不冷么？” 叶穗甜甜蜜蜜地挽住许容与的手臂：“我男朋友觉得好看啊。” 许奕再问：“一头粉毛？你什么毛病啊？好好的黑发不好么？” 叶穗再次强调：“容与喜欢，容与觉得我好看！你的意见不重要！” 而许容与面无表情，接受他哥哥和未来嫂子的敬仰注目礼。 许奕坚决不相信他弟弟会有这种审美：“容与？” 许容与：“哥，你不要直男癌，我就觉得很好看。” 许奕：“……” 他给许容与竖了个大拇指，无话可说了。而尹合子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过招，她眸子轻轻扬了扬，在叶穗和许奕的身上各停了两秒，非常短暂。 她智商极高，有所察觉许奕和叶穗的关系没表面那么简单，不然许奕不会基本不看叶穗，但是既然他们都不说……尹合子当做不知，只是沉静看着。 许容与真的跟叶穗一起去弄头发了。叶穗一开始只是开玩笑，看他能不能接受。但他能接受，和她一起踏入美容店的时候，叶穗就决定大换装了。 第51节 上午的时间，基本就做了个头发。许容与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候，在手机上搜了一堆惨不忍睹的粉色头发的照片。 心想都是自己女朋友了，再难看，也要凑合着夸，闭着眼睛吹。 他根本不觉得一头粉毛会好看，但是叶穗喜欢另类，他只能努力跟上女朋友与众不同的审美。百度出来的照片，丑得让许容与想要昏厥。一想到一会儿自己也会看到叶穗这个样子…… 许容与努力的盯着照片，试图看出美感在哪里，并且绞尽脑汁的搜刮可以怎么夸她的词。 “容与！” 许容与心烦意乱的时候，叶穗清脆的声音喊过来。他一个激灵站起来，她人已经跳到了他面前，笑盈盈看他。 樱花粉是很清爽的一种颜色，但少有人能驾驭得好。只有冷白皮，人美，樱花粉才会好看。而这些，叶穗恰恰都有。她的审美并不是许容与想得那么奇怪，虽然听着另类，但她知道自己怎样好看。 她咬着唇笑，手拨弄着自己的长发，粉发配雪肤，她精致的，如同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女。 而男生说着不喜欢另类，又有几人抵抗得住精致漂亮的漫画女主呢？ 许容与呆愣许久，眼睛里明显写满了惊艳。 叶穗仰头：“哈哈哈！” 她太喜欢男生这种惊艳的眼神了，尤其是属于自己男朋友的。 出了美容店，许容与提议为她照几张好看的照片。 叶穗：“被我的美貌倾倒了么？好啊，但是你会拍么？拍得不好看我可是要删的。” 许容与轻轻瞥她：“我知道，我会p图，会把你p得和美少女一模一样。” 叶穗：“……” 她被男朋友的技能震了一把，小声问：“你怎么会？” 许容与轻描淡写：“决定和你交往后，我去网上查过给女朋友拍照的攻略。这么简单，我怎么不会？” 他在前面走，穿着冬天大衣，背影也修长高挑，整个人像衣架子般，侧脸温淡，气质卓然。 他走半天，发现叶穗没跟上，便回头看她。 叶穗立在原地，眼睛清泓一样，她全心全意地望着他。叶穗轻声：“给我带饭带水，买口罩买帽子，陪我去欢乐谷玩，给我买花，会给我拍好看的照片……容与，你真的像你说得那样，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我再不会找到比你更好的男朋友了。” 她问：“你把我宠坏了，如果又不要我了，那我怎么办？” 爱情中，她少有的出现患得患失，害怕他会离开她。他们才认真谈恋爱几天啊，她就怕失去他了。 许容与淡淡看着她，说：“那希望你保持住现在对我的感情，以后如果吵架了，就记得我对你多好，别和我分手。” 叶穗：“我们为什么会吵架？你是指……你每天逼我做题画图的事么？哦，这是很可能吵架的。你说的很有道理。” 许容与：“……” 她快步冲上前，手掐他的脸：“嗯，我要好好看看现在的你。我就靠现在这么好看的容与，来扛过魔鬼容与对我的摧残了。” “啪。” 理所应当，她又被她男朋友家暴了——拍她额头。 许奕和尹合子在冰场待了一早上，尹合子原本不会滑冰，都被许奕教会了。两人无所事事，到下午才等到许容与和叶穗。看到叶穗的头发，许奕愣了一下，脸色稍缓和——挺好看的，虽然回头率百分百，但是这回头率起码不是因为太难看引起的。 幸好弟弟的女朋友颜值能打啊。 也幸好许容与心脏强大。 经得起叶穗这么作来作去。 换做是自己……许奕想他肯定会和叶穗吵的。两人分手，不就是这种争吵次数太多，感情完全被消磨掉了么？ 尹合子坐在椅子上，温和地夸进来冰场的叶穗，她夸得非常肯定：“很好看！” 叶穗偏头对她一笑，嫣然若花开：“谢谢！你也很好看哦，嫂子。” 尹合子脸刷的红了，她窘迫道：“别这么说，我和你哥只是朋友……”她眼角余光看到许奕和许容与在另一边说话，许容与冷冷淡淡地站着，时不时望过来一眼，看的是谁十分显然。 尹合子羡慕并迟疑道：“你和容与感情真好……不过你们还这么小，你就叫我嫂子……难道你都确定你以后不会和容与分手，肯定会嫁他了？” 叶穗愣住了。 觉得这位姑娘太当真了吧？现在“嫂嫂”“弟妹”什么的，大家都是随口叫叫，心里高兴。谁又会当真呢？ 但是显然，尹合子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姑娘。 于是叶穗也认真回答她：“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嫁许容与，但我知道我要是说分手，很大可能会被他打断腿。为了不被他家暴，我还是先认下他未来老婆这个称号吧。” 她说着便笑起来，眉目飞扬，娇俏又妩媚。 笑容感染得尹合子和她一起笑起来：“叶穗，你性格真好，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 叶穗：“哈哈。” 但她知道她不只是要人喜欢她，她还需要人爱她。她像她妈妈一样需要爱情，渴望爱情。如果没有人爱她，她该多可怜。 许容与本来只打算进来坐一坐，他不打算滑冰，他连作业都拿过来了，就准备一边看叶穗玩，一边写作业。但是他人都来了，叶穗怎么会允许冰场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呢？ 叶穗非拉着许容与：“来来来，我们一起。” 许容与：“不用了，我不喜欢人多。” 叶穗：“人也没很多啊。你不喜欢人，我们不靠近他们就行了。” 许容与：“我不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 叶穗：“之前去欢乐谷也没见你不喜欢啊？你不要矫情了好吧。” 许容与仍然说“不”。 叶穗忽然问：“你不会滑冰是吧？” 许容与：“……” 旁边坐着的许奕早就笑倒了，尹合子也忍俊不禁地看着他们两个。少年满面赤红，叶穗温柔地拉住许容与的手，把他带走了：“没事，我教你滑冰。别怕在我面前掉面子，容与，我们是一起的啊。我不会笑话你的。” 叶穗以为自己会看到许容与丢脸的一面。 例如肢体不协调之类的。 她已经做好温柔以待的准备。 但是结果很失望，许容与学的……还是蛮快的。这可能就是学神和普通人的区别吧？人家只是不愿意学，但学起来效率远比一般人高，因为人家可以迅速掌握要点。 到目前为止，叶穗还没发现许容与有什么学不会的。 许容与慢慢滑了一圈，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回头看到女朋友失望的脸，他眯眼：“我看你很希望我滑倒的样子？” 叶穗慢慢滑到他身边，冰场一片雪白，她面对着他，倒退着滑，若有所思：“确实蛮希望看到你摔的。你摔伤了，骨折了，我就可以说是我的责任，天天照顾你，喂你吃饭，扶你上厕所。你完完全全就得依靠我，听我的。你敢骂我一下，我就不给你吃饭。这种完全掌控你的感觉，想起来就挺好的。” 许容与瞪她：“神经病。” 他伸手去打她，她敏捷一躲，但他身子一晃，叶穗又想起男朋友滑冰还滑得不好，又赶紧来扶。许容与却推开她，不需要她。两人这么纠缠着，一起摔倒了。 五体投地，肢体交缠。 叶穗惨叫：“哎呦，你压死我了！” 场外的许奕和尹合子连忙站起来：“你们两个没事吧？” 许容与和叶穗这对互相坑对方的乌鸦嘴，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后，都失去了滑冰的兴趣。 疯玩了一天，四人又约了个晚饭。本是高兴的时候，要结账的时候，叶穗忽然想起来一般说道：“对了，我明天早上的票，我打算回家了。” 其余三人一起抬头看她。 许容与没说话。 许奕诧异：“你不在北京多待几天？” 叶穗笑道：“不了。北京物价这么高，我哪消费得起。我还得回去，过了初五，我就该准备实习了。总不能真完不成作业，返校后又要被老师骂了。” 尹合子：“哦……那，再见。” 许奕：“再见。” 叶穗和他们道了再见，再看许容与。许容与侧过脸，没看她。 第二天早上八点的票。 叶穗早早退了房，背着包出酒店。她有些近视，正眯着眼打算晃去地铁站的时候，在酒店外看到了男生熟悉的身影。 许容与静静看着她。 她愣一下，笑起来走过去，正要开口，许容与低声：“我来送你。” 叶穗：“……？” 然后笑起来，美眸湿润，温情缱绻流动，爱意辗转千回。站在地铁站外面风口，她与男生对视，目不转睛。 第48章 叶穗来北京的时候， 没带什么大件行李。所以许容与送她去车站， 两人也是两手空空。地铁站站一路， 叶穗一直扭头悄悄看许容与， 他手抓着车顶圆环，黑色立领风衣挡住了下巴。从侧边看，只能看到他墨黑的眉宇，脸庞干净又清朗。 叶穗和许容与都是地铁中独特而亮丽的风景。 许容与买了站票， 一直进了站， 叶穗马上要上车了，他才与她面对面站着，往上扯一扯她的衣领。许容与说得都不爱说了：“多穿点， 别感冒。衣领拉那么低也并不会给美貌值加成太多。” 叶穗嘿嘿一笑，乖乖地：“嗯嗯嗯。” 许容与望她满面的笑容快要流出来一般，眼睫轻轻一颤，他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叶穗却凑过来，拉一拉他的衣袖，声音甜甜蜜蜜的：“容与， 看我。” 许容与没什么心情地、可有可无地抬眼向她看去。 多美的一个姑娘啊！眉眼风流，粉发飘逸， 她是从漫画里走出的绝美少女，一颦一笑都婉约娇俏。而顶着这么张勾人的脸， 叶穗鼻子一耸， 眼睛向上翻， 嘴巴歪斜，做出一个奇丑无比的鬼脸来。 许容与：“……” 叶穗看他只是眉毛动了一下，整个人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于是更加使劲地做出鬼脸。各种从抖音上看来的鬼脸，脸挤成一团，东边鼓西边塞，舌头伸长如吊死鬼，嘴歪眼斜眉毛抖……她竭尽所能地丑给他看！ 丑得过路人都忍不住瞩目。 许容与漠着脸半天，在她一连串搞怪下，还是忍不住，嘴角一翘，笑出了声。他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推，嫌弃道：“丑死了。” 叶穗收了自己夸张的表情，笑眯眯道：“丑萌丑萌对不对？容与，有没有高兴点啊？” 第52节 许容与无话可说，良久才不好意思地轻声问：“我不高兴得这么明显？” 叶穗：“不明显啊。你跟谁都这张别人欠你钱的脸……但是谁让学姐疼你呢？” 她踮脚，像模像样地拍了拍他头，诚恳道：“容与，高兴点儿。” 许容与吸口气，心想自己不能那样。他比叶穗小三岁，本来就怕叶穗嫌他幼稚，所以总是尽可能地装得成熟点，和她在一起时不要让她总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年龄的差距……眼下岂不是一朝回到革命前？ 许容与当即恢复了老气横秋的样子。他取出手机摆弄，哗啦啦金币响声清脆，叶穗站他对面半天，在他看过来时，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手机的声音。 之前叶穗为了还许容与买手机的钱，加了他的支付宝。现在这清脆的金币响声，就是支付宝的到账声。叶穗打开app，发现许容与转给了她5000元。 许容与俯眼看她。 叶穗：“不不不，我不能收你的钱……” 许容与：“我自己接小活的私房钱，和我家里无关。” 叶穗心动一下：什么活这么赚钱？她也想接……啊不对，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托叶一梦的原因，叶穗对金钱交易非常敏感。她常年觉得叶一梦的男朋友、老公换来换去，都是因为叶一梦在找人给她买单。叶一梦是个被宠坏的公主，老公去世后她没有经济来源，她就是靠着美貌，换金主为她的高消费买单。 叶穗对此深恶痛绝。 所以哪怕她和自己的妈妈一样毕生在寻找爱情，但她自认为还是不一样的——她只是谈恋爱，只找帅哥谈恋爱。不管男朋友有没有钱，她都不花男朋友的钱。 叶穗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拒绝：“我不要。” 许容与沉默了下，说：“叶穗，不要和我这么生分，把我排挤到你生活之外。男朋友给女朋友花钱，天经地义。如果你跟我谈恋爱，你不可能回避得了金钱这个问题。” “我比你有钱，我比你穷。都会是你纠结的原因。我尽量让你不感受到其中的差距，但你也不要过分敏感，把男朋友对女朋友的爱，上升到太严重的高度。” “我想给你花钱，就和你想给我花钱，道理是一样的。如果你不想，只有精神恋爱不打算涉及金钱，只能说明你不够爱我。你是么？” 叶穗：“……” 她的男朋友平时不说话，一说话起来，果然不咋动听……嘴嘚吧嘚吧，大道理一堆堆压下来，她不收他的钱就成了不爱他了……叶穗还能说什么呢？ 她压力巨大，觉得自己真的很难摆脱许容与了。 看她收了钱，许容与目中才带了笑，温和道：“以后缺钱了告诉我，知道么？” 叶穗瞥他：“知道了，爸爸！” 额头又被打了。 说话的功夫，已经可以进站了。排队的众人纷纷检票进站，许容与拉着叶穗，在最后关头嘱咐她：“到家了给我发消息，中午要好好吃饭，下午和我视频。你的实习工作什么样，也要和我说。天气冷，不要再穿着单衫到处浪。有困难就跟我说，别忍着……” 周围人行来注目礼：“……”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父亲来送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女儿出国门呢。这唠叨的也太具体了。 叶穗忍俊不禁，又怕了许容与。她哈哈笑着，脸色古怪，也觉得许容与问候自己的话奇奇怪怪的。等他说得差不多了，叶穗努力把两人的关系拉回情侣在线—— 她声音很大，力求过路的人都知道两人是情侣而不是父亲和女儿的关系：“亲爱的，我要走了，说句‘宝贝儿’来听听？” 许容与一个顿，满腔的倾诉欲打住了。 叶穗眨着眼睛满怀期盼地看他。 许容与冷冰冰说：“你不觉得‘宝贝儿’这个词非常油腻么？” 叶穗觉得“宝贝儿”这个词真是无辜死了：“亲爱的，也许别的中年大叔会说得很油腻，充满猥。琐感。但是你不一样啊！我就想听你叫我‘宝贝儿’，用宠溺的声音喊我睡觉，给我讲床头故事，给我唱情歌……” 许容与喉结滚了滚。 他唇动了动。 叶穗盯着他的喉结。 半晌，许容与咳嗽一声：“……你上车吧。” 叶穗恨铁不成钢地白他一眼：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啊！连个“宝贝儿”都说不出口！ 车确实快开了，她没空和许容与啰嗦了。瞪他几眼后，她背着包就跑向检票口。忽然又听到身后的许容与抬高声音：“叶穗——” 叶穗充满期待地回头。 许容与说：“记得学习！” 叶穗大窘，觉得他太讨厌了：“……滚吧你！” 靠着车窗，不可能看得到许容与。然而脸贴着玻璃，叶姑娘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甜蜜得想要爆炸。 叶穗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她有一个浪漫不起来、连情话都不会说的小男友，小男友连和她亲亲都不肯，都害羞。 可她喜欢他。 她还是喜欢他。 满车的情侣甜蜜往来她都不羡慕，她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最好。 车开动了，缓缓驶出北京火车站。叶穗心里感动着，忽然收到一个语音消息。她打开消息，将手机放到耳边，听到了男生低凉醇美的声音：“宝贝儿。” 叶穗：“……！！！” 容与啊……容与。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死而无憾！ 什么男友能比许容与好！ 什么人能比许容与对她更好！ 她果断的，立刻录了声音，做成自己的闹铃，好让自己每天能够在他的声音中溺死。 叶穗回到了自己的家，刚歇下来，第二天就去给杂志社拍了模特照。有一次，她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边和许容与聊天，一边抬头，不经意看到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自己居民楼下。 叶穗还在回答许容与的问题：“嗯嗯，对，你放心吧，我真的每天都有想建筑方案怎么写。虽然我还没动笔，但是我脑子有在动啊。” 叶穗：“真的真的！你别催了！” 其实能考上东大，她学习能有多差啊？只是被自己的男朋友对比的，自己像个渣渣。 叶穗和男朋友聊天之余，漫不经心的看眼那辆奔驰。她心里诧异了一把这么个老居民区，房子全是老旧破损，怎么还有这么好的车停在楼下？ 她走过车时，车门打开了，一个肥硕油腻的中年男人身体从车里挤了出来。张新明作为叶一梦的新老公，面对这个便宜女儿时，脸上满满是笑：“穗穗，你回来了啊？你妈和我过来接你回家，可你总不接我们电话，叔叔就只好来这里等你了。” 叶穗警惕往后退：“我不回你们家过节，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哎，你这孩子，真是的，还和你妈闹别扭呢？”张新明一脸硬挤出来的好笑表情，向叶穗靠近，他搓着手，“真的，你妈妈在我跟前哭了好几晚。家里都给你把房间收拾出来了，你一个人过节不来和我们住，跑哪里去了？” 叶穗冷漠无比：“和你无关，反正我不去。” 胖子急了，伸手要来拉她。车门另一边打开，叶一梦气急败坏地下了车：“叶穗！” 叶穗嘴角扯了扯，飞快看那个讪讪缩回想拉她的手的胖男人，再瞥一眼她那个一无所知的妈妈。她真的无话可说，当即从两人身旁跑过去，一溜烟进了单元楼。 之后叶一梦敲门，敲得整栋楼的住户都跑出来看，叶穗也没有开门的意思。叶一梦见她真的没有和自己走的意思，又在外面骂了一通，哭了一通，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张新明走了。 叶穗站在楼上，躲在窗帘后，她眼睁睁看到关上车门前，张新明抬头，色眯眯地盯着她这边的屋子看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上了车，开车离开。 叶穗垂下眼睛。 她问许容与：“你在干什么？” 坐在床上，本来只是无聊地和许容与聊聊天，没想到她才问了一句话，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背景音嘈杂，许容与的声音清清淡淡，却让人觉得安心：“发生什么事了？” 叶穗茫然：“啊？没什么事啊。” 许容与淡声：“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在参加一个晚会，你还问我在干什么，分明是心不在焉。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说有烦恼都告诉我么？” 叶穗握紧手机，别扭了一下。 她想起来许容与说他被他爸妈硬拉去参加什么晚会，晚会上都是不认识的人，他待得也非常无聊，所以一直在和她聊天。没想到她心不在焉下，犯了这种低级错误…… 叶穗沉默着。 许容与声音淡漠的：“到底什么事？叶穗，你不会希望我今晚就坐车过去找你吧？我们距离，可没有那么远。” 叶穗吓了一跳：“别别别！” 他爸妈本来就对她没好感，她要是再从人家的晚会上拐走了人家的小儿子，没有见过面的公公婆婆还不恨死她了啊？ 叶穗支吾一下，说了自己继父的事：“……他对我不怀好意。” 许容与：“他做什么了？” 叶穗：“还没还没。我只是能感觉到啊……你知道我，咳咳，对这方面很敏感的。” 她说得尴尬，因为平时基本只要她提出这么个意思，许容与就会不愉快。但是这一次，许容与没有在意这个。 他走到了僻静的地方，周遭声音小下去了，他声音坚定无比：“住校去，叶穗。” 叶穗：“啊……也没这个必要吧，你太夸张了……” 许容与冷声：“我是男的，我知道男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你住到学校去，叶穗。你能联系到宿管那边的负责人么？不能的话我……” 叶穗：“可以的可以的。我经常住校，和领导还是蛮熟的。你放心吧。” 许容与轻轻“嗯”一声，挂了电话。 “容与——” 他站在酒店走廊，望着玻璃门外璀璨的灯光。他身后的晚会现场，华丽得像一个辉煌宫殿，灿烂高贵。 过堂风走，而他立在风暴漩涡，回头刹那，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跟自己说—— 他还是太弱了、太弱了。 他还得成长得更快些。 带她离开她的家庭，给她最好的一切。 晚会现场，倪薇等贵妇人坐在一起，讨论起各自的儿女。倪薇平时工作繁忙，这种给子女相亲性质的宴会她参加得不多，但她两个儿子都是英俊不凡，尤其是小儿子，出类拔萃，让她很容易成为贵妇人们搭话的对象。 听人夸自己的两个孩子，倪薇眉角眼梢荡着丝丝自矜的笑意，抿了口红酒。 有人说起：“之前明家那个明瑜水丫头，真是不得了。听说喜欢上了一个花花公子，明家夫妻两人听说后都快吓晕了。哎，对了，之前不是还有人介绍明瑜水和你们家容与相亲么？” 倪薇轻笑：“可惜明小姐看不上我们容与。” 其他人：“怎么会看不上？哎，现在的孩子就是不知道父母心，我看明家夫妻头发都愁白了……今晚本来明家夫妻把他们女儿都骗过来了，但我听说那男的要去赛车，明瑜水那丫头就追着跑了。” “现在小姑娘都喜欢那种坏男生，没法说啊。” 第53节 众人讨论着，倪薇嘴角轻轻扯了扯。他们聊天时，看到少年走过，气质高远空旷，宁静似夜。 瞬间静谧中，有个太太一声招呼，许容与听到声音，看到倪薇后，就走了过来。 那位太太问了许容与几个问题后，问倪薇：“你们容与什么时候成年？” 倪薇优雅而客气：“五月份我们会办生日宴，给容与过成人礼。到时候请你们赏光呀。” 众人连声答应，之前说话的太太算了算年龄差得不算太多，就说：“我有个侄女，也是非常优秀，现在正好放假着，你看要不要找个机会让两个孩子见见面？” 倪薇还没开口，许容与便礼貌拒绝：“对不起阿姨，但是可能不行。” 一座的阿姨们全都向他看来，倪薇也向他看来。倪薇轻轻一笑，问出了众人的疑惑：“怎么不行？难道容与你交小女友了，妈妈却不知道？” 她似笑非笑，眼如飞刀。她当然知道根底，但她就是在问许容与认不认。 许容与不能认。哪怕倪薇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是倪薇在装不知道。他若是认了，倪薇可能就采取行动了。 他这个妈妈，某方面看，偏激又幼稚。 许容与慢慢说：“我没有交女朋友。” 众阿姨们放下了心，继而又疑惑既然没有女朋友，为什么都不和女方见见面。 许容与回答他们，眼睛看着倪薇，话是说给倪薇的：“我打算后天返校，回学校做我的模型。” 倪薇眯了眼。 贵夫人们连忙追问什么模型，等许容与耐心说了自己参加的是什么大赛，这个赛事的难度和面对高校的方向，众人又是一顿夸，更加觉得这个少年优秀了。 在一派夸赞声中，倪薇和许容与目光凉凉地对视。 许容与态度淡然地回望她。 倪薇压下心里的火，知道许容与又在和她博弈，且他知道她顾面子，这么多人面前，她不可能翻脸。而倪薇又是说一不二的人，她现在不翻脸，以后也不会翻旧账。 倪薇呵呵笑一声：“好，你回学校吧。” 顿一下，倪薇说：“许容与，下不为例。同一个招数不能用两遍，知道吧？” 许容与微微笑一下：“知道了，谢谢妈。” 叶穗听了许容与的话，在发现张新明第二天还把车停在她楼下后，她就果断返校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进东大西门，保管室大爷看她的眼神，分外古怪，欲言又止——一头粉毛！ 一头粉毛！ 这是学生，还是社会上的不良少女啊？ 于是，叶穗刚要进校门，她都和宿管阿姨在电话里说好了，结果被门卫拦在了校门口。叶穗所有的证件都在包里最底下塞着，拿出来不方便，被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真是欲哭无泪：“我真的是东大学生啊。大爷，我是建院大三学生，我真的不骗你……” 大爷不相信：“学生证拿出来。” 叶穗：“我学生证在行李箱最里面塞着，我真的不方便啦。” 大爷：“那你打电话让人证明你是你。” 叶穗长叹口气，擦把汗正要拨电话时，一个温雅的男声插了进来：“不用打电话了，我证明这位是叶穗同学。” 叶穗诧异，扭头，看到一辆银色宾利停在校门口，因为门卫和她扯皮，那车就一直没开进来。这时，车里下来了一位身材挺拔的青年，青年眉目温润无比。 叶穗迷惑地看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这个青年对她一颔首，微微笑道：“叶穗同学是吧？我是你们这学期的助教，正好管理你们小组的作业。叶穗同学……嗯，非常的有特色，我自然认识。我姓陈，你叫我陈老师就好了。” 男人非常年轻，又俊朗。叶穗红着脸伸出手，要和人握手。她手伸出后，才觉得这不是学生对老师的态度。要缩回手时，没想到陈老师目中含笑，竟然伸手和她碰了一下。 陈老师点头：“叶穗同学，以后请多指教了。” 陈老师人非常优秀，大学和研究生都是东大毕业，博士是去的海外，回来后直接回东大任职。算起来，他也算是东大这批建院学生的学长。 陈老师不光帮叶穗在门卫那里确认身份，还亲自帮叶穗提行李箱，将她送去了五斋楼下。叶穗站在五斋楼前，看到陈老师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于是，叶穗打开朋友圈，特意屏蔽了许容与，以及许容与的舍友。叶穗小心地发了一条消息——“我们院新来了一个助教，今天我在学校门口碰到了，真人特别年轻！特别帅！陈老师说以后他管我们小组的作业，天啊啊啊啊幸福地昏过去了！” 她的朋友圈人众多，消息一发出去，听说新助教是个年轻帅哥，一瞬间，留言人数暴增，都问她有没有具体消息，有没有拍照。 叶穗害羞地承认：“拍得很模糊。” 而许容与，在返校的火车上，刷到了这条消息。 他挑眉。 他不是从叶穗的朋友圈刷的消息，他是从“穗穗的后花园”的群聊里刷的图。叶同学恐怕想不到，自己在学校还有后援会，而自己的男朋友，还是她后援会常年潜水的成员之一。 火车上，许容与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刷新。再三确认自己被女朋友屏蔽后，回头看看群里叶穗和人欢快的互动，许容与沉默了：“……” 第49章 许容与依然待在“穗穗的后花园”中， 他真的很难相信自己被自己的女朋友屏蔽了——群里陌生人都能看到的朋友圈， 他问了一圈自己的舍友，舍友们也没看到。 叶穗同学做的真是彻底啊。 许容与不急不缓，在群里发言：“这图片不会是p的吧？” 群里兄弟们还没顾得上回答他，第二张图就甩了出来——叶穗在继上一张发表了自己对新来的助教老师的评价后， 因为被朋友圈的伙伴们追问， 她又发了一张比较模糊的照片，以证明新来的陈老师确实帅。 朋友圈顿时一圈女生的哗然：“啊啊啊啊啊真的好帅！” “好想去你们建院旁听啊！这位助教老师上的哪个老师的课啊？” 而因为叶穗的同班同学， 只有她和蒋文文两个女生， 对新来助教老师的帅气，男生们反而没感觉，一片沉默。在女生们追问叶穗的时候，男同学们疑惑地留言：“哪里帅了？” 叶穗同学回答：“眼睛眉毛鼻子，哪里都蛮有型。分开来看可能一般， 但组合起来就格外的有韵味，这大概就是气质吧。古人说的那什么，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她一个工科女生， 为了夸新来的陈老师， 还绞尽脑汁拽了拽文， 一群男生立刻转而夸她文采斐然。 叶穗的朋友圈和乐融融的时候， “穗穗的后花园”中， 哀鸿遍野。男生们哭嚎着：“叶女神又有看上的男神了！上半学期叶女神没交男朋友， 我心惊胆战又庆幸， 没想到下学期还没开始，她就有目标了。” “这个人我真的看着很普通，我也不差啊。为什么我找穗穗表白的时候就被发好人卡？” 许容与冷冷地发言：“学校禁止师生恋。” 群里顿时沉默：“……” 俗称的一人聊死一群，说的就是许容与。 群里没人吭气了，许容与接到了群主的私聊：“兄弟，你也太实诚了。” 许容与人在火车上，信号迟了一秒他才收到，他慢悠悠地发了一个“？”。 群主：“这年代还说什么禁止师生恋啊，大家都是背地里悄悄地来，等到毕业不就好了嘛。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兄弟你干嘛说破？” 许容与心里并不急，敲出的字去透着一股子威严质问：“师生恋本来就是禁止的。如果我发现我的同学和我任课的老师在谈恋爱，我会怀疑这个老师的人品和公正度。对自己的学生下手，这位老师的私品我不敢苟同。学校规定不能师生恋，本来就是在保护学生。你敢保证谁心里没点想法？” 群主：“……” 这位兄弟也太刚正不阿了吧。从来没在群里说过话，一说话就这么义正言辞，堵得人无话可说。 群主只好干笑：“其实到不了那个程度……叶女神的爱说变就变，哪怕偷偷谈恋爱，估计也就两三个月，没那么严重……” 许容与淡淡的：“你拦不住要举报的人。” 群主想跪他了。 群主默默下线了。 叶穗的学校生活过得非常滋润。 她本来还没找好实习，但是陈听飞，即他们院新来的助教老师提前来学校踩点，租房子，陈听飞发现她还没找到实习后，就干脆帮她联系了个设计院。叶穗感激的时候，她还被自己的男朋友催设计大赛的建筑方案，焦头烂额之际，又是陈听飞来指导她的作业。 陈听飞看了两天叶穗的作业后，笑道：“叶同学还是蛮有急才的，但是我们建筑学的作业不能光考虑想象力，还得和实际相结合。叶同学可以把自己的天马行空稍微往回收一收。” 叶穗：“谢谢老师指导。” 两人在校园里边走边说，陈听飞去教工食堂，叶穗也想去蹭饭。她听过陈听飞的建议后，心里佩服不已，灵机一动：“陈老师，不如你来做我们设计的指导老师吧？” 陈听飞怔了一下，温润的眉目中浮起遗憾之色：“我的资历还不够做你的指导老师。不过你平时有问题，可以向我提问。我随时解答。” 陈听飞又顿了一下：“我知道你下学期要交设计图大赛的作业，但是你不是自己独立完成的么？你和你们班的哪个同学一起参赛？我看他的图就画得非常不错，功底扎实。一般男生很少比女生手绘出色的。” 叶穗听人夸自己的男友，心里一阵为许容与高兴：“那他可能是例外。他不是我们班的，是大一的一个小学弟，叫许容与，人特别出色。” 陈听飞意外地看叶穗一眼，疑惑叶穗怎么和一个大一学生认识。不过他看看叶穗一头粉色的长发……嗯，这么个性的姑娘，做什么都不意外。 和陈老师说了一路话，吃完饭，两人分开，叶穗无聊地打算回宿舍时，收到了一条消息。收到消息，叶同学一呆，继而心花怒放，找了辆自行车就骑上，往校东门赶去了。 在东校门口丢下自行车，叶穗眯起眼，看到一个男生推着行李箱，正从校门外进来。空旷的校门口，梧桐垂立。男生身量瘦高，风衣穿在身上，板挺有型，气质卓卓。 他清清淡淡地望来一眼，背后的校园景观沦为他的背景，黯然失色。 叶穗惊喜：“容与！” 她奔过去，不等许容与放下行李箱，就搂住他脖颈，亲亲密密地拥抱他一把。门卫大爷擦擦眼镜，眼睁睁看着眉眼清正的男生被那个一头粉毛的不良少女拥抱……他眼角抽了抽。 年纪大了，确实不太能接受得了学生染一头樱花粉。 许容与微微躬身，任由她抱。有时候女朋友的过度热情，能够让他感受到强烈的爱意。这种感觉驱淡了他对女朋友的微微不满—— 许容与早两天就到该市了。但是他到了后，先听爸爸许志国的话，去拜访爸爸的老同学，自己的老师。在各个老师家里拜访一圈，等回校的时候，就到了今天。 这两天，许容与从“穗穗的后花园”中，见证了叶穗和陈老师关系的突飞猛进。 虽然很大可能是陈听飞来学校来得太早，满大一个东大，他新学期要带的学生，只有一个叶穗在校。 想到这里，许容与站在校门口，教育他的女朋友：“在校不要和我搂搂抱抱，说好的地下恋爱呢。” 叶穗翻个白眼，心想女朋友投怀送抱你还有意见，你到哪里找我这么主动好推倒的女友啊？ 许容与嗤声：“你是不是在翻我白眼？” 叶穗确认了一把自己低着头许容与不可能看到后，抬头张望。 许容与瞥她：“看什么？” 叶穗：“看你是不是在我心里装了个全方位摄像头，怎么我做什么你都知道呢？” 许容与面无表情。 叶穗虚伪地弹了弹他衣领上不存在的土，给他正了正衣领，笑盈盈抬眼，眼波如流：“亲爱的，你是住进了我心里吧？” 她肤白如瓷，眼藏秋波，高高瘦瘦地依偎在他身前，一眼又一眼地飞来媚眼…… 第54节 亲爱的什么的…… 许容与再面不改色，面对他嬉皮笑脸挑。逗他的女朋友都败下阵来。许容与表情松下来，露出一个浅笑，伸手捏捏她的脸皮。 他凑近她的面孔，呼吸与她相缠，轻声：“这是什么做的脸皮？怎么就知道甜言蜜语？住进蜜罐里了吧？” 叶穗娇滴滴地捏着嗓子：“没有呀。是我仗着自己长得美，知道我怎么作你都爱我。对吧对吧我亲爱的男友？” 许容与忽然狼狈地侧过脸，脸通红一片。 他才见到她，心间就滚烫一派，轻轻嘶一声—— 亲爱的男友叫得这么自然…… 一看就有经验。 许容与提前到校，叶穗是非常开心的。虽然她男朋友的到校理由，是监督她和他一起完成设计模型。他都背了一行李的建材模板，叶穗佩服得想哭。 她请许容与去学五吃饭，跟许容与介绍：“学五放假时一直开着，我听说除夕的时候他们还准备了年夜饭……反正比我自己弄得要好。早知道我除夕就在学校过好了。” 许容与：“现在也不晚，早点到校，早点开始学习。” 叶穗：“……” 她不太想和许容与说话了。 许容与毫无自知，筷子在餐盘上戳了两下，漫不经心说：“我看了你下学期的课表，你任务还是蛮重的。为了帮你完成下学期的任务，我规划了一张表格，发给你看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意见。没有的话就按我的表格执行吧。” 想到男朋友放假期间还要求她每天自习一小时，叶穗腿肚子有点软了。 叶穗：“那个，容与啊，你真的要提前返校？你爸妈，还有你哥哥，多舍不得你啊。要不然你还是回北京去吧？你不要担心我，我一个人也蛮好的，真的！” 她义正言辞：“虽然我们还没公布关系，但我不能让叔叔阿姨觉得我是诱拐你的坏女人。你回家陪陪亲人，多孝顺啊对不对？” 许容与微微一笑。 听叶穗诱拐他回家去，他听了半天，在她停下后，忽然出其不意地转了话题：“听说你们大三来了个新助教，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东大毕业的，也算是我们的学长？” 叶穗一口米饭卡在喉咙里。 她心虚地想到了自己在朋友圈发的关于陈老师的花痴言语。 小腿肚子更抖了。 注视着男友的男神，自我安抚许容与不可能看得到她的朋友圈，她咽下了口中的米饭，镇定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许容与：“昨天去拜访蔡老师，听蔡老师说起的。” 叶穗松了口气——和她无关就好。 许容与垂目：“陈老师是不是很帅啊？你到校这么早，应该已经见过了。” 叶穗道：“还行。没有你帅哦。” 许容与目中噙笑，抬眼慢悠悠：“不对吧？我听说陈老师眼睛眉毛鼻子，哪里都蛮有型。分开来看可能一般，但组合起来就格外的有韵味，这大概就是气质吧。古人说的那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叶穗：“……” 真的，她觉得这段话非常耳熟。 许容与是不是给她的朋友圈也安了摄像头啊？ 叶穗干笑一声：“哪能呢！” 许容与：“陈老师……” “容与，我不许你这么妄自菲薄！”叶穗忽然站起倾身，隔着餐桌，她双手捧住许容与的面孔，许容与骇得向后躲了下，握着筷子的手僵硬着，脸却被女朋友捧着动不了。 叶穗美丽的眼睛专注地凝视他，非常认真的：“容与，你每天都不照镜子的么？你才是最帅的啊。什么陈老师张老师，都比不上你。你就算不相信自己的美貌，也要相信我挑男朋友的眼光啊。你在我眼里，才是最完美的！” 许容与：“……” 他意志如果不坚定一点，就要被女朋友的彩虹屁吹得飘飘欲仙了。 然就是他知道是假的，叶穗这么诚恳地对着他的脸吹他，许容与也忍俊不禁。 他有点故意的：“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夸我，但我就是忍不住想杠一下——既然你选男友的眼光这么高，那不知道在你眼里，是我帅，还是我哥帅？” 叶穗：“……” 许容与目中似笑非笑：“想好了再答啊。你说我哥帅，我会吃醋；你说我帅，我会替我哥不值。” 叶穗喃喃自语：“……你这个魔鬼，你为什么要来校？你还是回北京去吧！” 许容与的嘴，只在于他想不想说，不在于他能不能说过她。 叶穗诚恳道：“我们还是讨论讨论我学习计划的问题吧。我忽然发现我还是很热爱学习的。” 许容与轻笑，被女朋友狠狠剜一眼。 怀疑自己的朋友圈泄了秘，叶穗都不敢在朋友圈乱发东西了。当晚回去心里痒痒，叶穗偷偷登录自己常年不用的微博，在微博上说：“我怀疑我男朋友知道了我在朋友圈夸我老师帅的话，我跟我男朋友见面时腿都被他吓软了。为了以后防他，我还是把微博捡起来用吧。” 叶穗的微博之前只是发了几张自己的自拍照，圈了那么几万的颜粉。但她常年不登博，微博就渐渐人迹罕至，没多少活粉了。这次她突然冒出来，一群粉丝立刻跳了出来：“啊啊啊太不容易了！我终于等到女神回归了！” “可是女神你为什么已经有男朋友了呜呜呜！” “女神放心吧，你在这里随便说话，我们都不会告诉你男朋友的【爱心】。” “只有我疑惑女神你男朋友帅还是你老师帅么？为什么你夸你老师帅，你男朋友都要吃醋？” “我实在想不通女神你都这么好看了，你男朋友难道不应该捧着你么，怎么还跟你闹脾气？打一顿就好了。” 叶穗觉得大家可能有点误会，就着重回答最后一条：“可能是因为我男朋友的颜值不比我差吧。在我男朋友眼里，我大概就是‘你以为你是有多好看’那种水平。” 叶穗再捡了一条答复：“【害羞】我男朋友蛮帅的，是我喜欢的那款。缺点就是学习太好，嘴还毒，我总说不过他。他还总打我……” 晚上跟老师联系好二斋的住宿问题，许容与把宿舍大扫除了一番。他看了看手机上没有叶穗给他发的消息，就坐在书桌前开始写方案。中途收到一个同学的消息，让他上网下载一个pdf文件。 他登上自己常年不用的微博账号，在同学的指导下去找那个资料，不想他才登陆，就发现自己特别关注的po主发评论了。 许容与沉默。 他知道这是叶穗的账号。 之前加入学校的叶穗后援会的时候，里面就有同学爆出叶穗的微博账号。但是大家说叶穗的微博账号没什么意思，她常年不登录，不发话。不过许容与本着全面监视的原则，把女朋友的各个社交账号能加的都加了个遍。 半年过去了，叶穗的微博一点动静都没有，学校里的同学都取消关注了，许容与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个账号居然活过来了。 许容与挑了挑眉，点了进去。 入目的就是叶穗对自己的一串吐槽。 他拉开评论，评论里全是在心疼女神的：“天啊女神你怎么了？这种男朋友还不分留着过年？” “居然家暴我女神，是可忍孰不可忍！女神甩了他吧！” “女神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家暴只有0次和n次的区别！这个坚决不能忍！” 叶穗看来是慌了，手忙脚乱回答：“不是家暴不是家暴！是他喜欢打我额头，其实我也喜欢掐他的……” 大家的评论非常严格：“明白了，渣男贱女。” 但是这条很快被举报了。 叶穗一阵心塞。 许容与欣赏半天她的微博，他心情复杂。夹在一群关爱女神的评论里，他发了一条：“你男朋友对你要求严格，你不反省一下是什么原因么？” 天啊，这种评论！ 叶穗见不得人说许容与不好，但同样见不得自己被说不好。她气愤地回了这条：“杠精你是刚从直男癌学院毕业的吧？遇到事就指责女方，男的就是完美的？” 叶穗还点进去他账号，看了下他性别填的是“女”，于是更生气了：“原来是女的，女的还这么跪舔男的，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敬佩敬佩【抱拳】。” 默然片刻，许容与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叶穗气不打一处来，看到这个一串无意义数字当id的号，她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黑粉特意注册了小号来气自己的。眼不见为净，她愤怒地把这个账号拉黑后，还嫌不够，又去举报了这个账号。 许容与被女朋友的火气弄得很无语：“……” 同学给他发消息：“容与，你资料下载完没有？怎么不回我消息了？” 许容与回过神：“稍等。” 他和女朋友掐架掐得太入神，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了…… 所以说，早恋真的会影响学习。 第50章 许容与第二天送叶穗去设计院， 他在设计院门外看了下，确认是正规的， 才放心地让女朋友进去。 他将买的早饭递给叶穗。 叶穗心中触动，笑盈盈接过。她与他黑眸对视刹那， 心想许容与总是不忘记这个。她起床起得晚， 他都习惯给她带早点了……叶穗笑道：“怎么样， 我没骗你吧？陈老师帮找的实习公司， 还是不错的吧？” 许容与瞥她：“你怎么不让陈老师干脆直接送你上下班？” 叶穗瞪他一眼， 也自知自己不该提起陈老师，就笑哈哈地转移了话题。许容与哪里都好， 就是有的没的醋，他都喜欢拿出来怼她， 有点故意的味道。 叶穗跟他挥手道别：“那我进去了啊？” 许容与：“嗯， 中午……” 叶穗：“中午不用给我送饭， 公司管一顿饭的。容与你白天干什么？要不要我请假陪你？” 许容与一个大一学生没有要求实习，而且他在年前就跟着大二的学长学姐做过古建筑测绘了， 现在完全没什么事。满校园都没几个学生， 许容与一个人待学校多寂寞啊。 许容与淡声：“我一天的计划满满当当， 我觉得你与其担心我没事干，不如关心下你自己是不是太闲。” 叶穗浑身充满了干劲：“……好了你走吧。知道你是大忙人一个， 纡尊降贵来送我我太感激了。我这就去上班， 这就去工作， 争取做祖国的栋梁， 为我社会主义大建设做出自己的贡献！” 许容与失笑， 眼看她进了公司，自己才转身离开。 回到学校宿舍后，许容与直接开电脑，经过老师的介绍，他和一个甲方联系，接了一个设计私活。忙了一上午，把合作敲定后，许容与去接了杯水，坐在桌前准备歇一歇，吃完饭再继续工作。 他闲下来的时候想到自己昨天微博账号被叶穗举报的事，不知道结果如何了，他登上去看看。许容与捏着眉心，心想如果真被举报成功了也挺麻烦的……他这个号用了好几年，不太想换。 登上微博后，许容与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被举报成功。他不太懂微博的功能，想着试一下，直接敲过去给叶穗发了条私信。 没想到居然发送成功了。 许容与不知道这是自己又被叶穗从黑名单放出来的原因，他只以为这是举报不成功的原因。于是，他给叶穗发了一个“笑脸”。 第55节 以示举报失败。 叶穗隔了一会儿，在工作闲下来时登录微博，准备吐槽公司对实习工的压榨，就看到了昨天那串数字id给自己发来的私信——“笑脸”。 这是挑衅啊！ 叶穗一般心软，她都是前一天掐架，第二天就会找机会把黑名单重新放出来。但是放出黑名单后，又来挑衅她的人，这真是独一份啊。 正好工作上受了气，叶穗硬邦邦地骂了回去：“low不low啊你？滚！” 网上键盘侠多，经常会有素质低的、现实中过得不好的人在微博上彰显存在感。这是叶穗不怎么玩微博的很大一个原因——当初她随便发几张自拍，就被人评头品足攻击。受不了这种待遇，叶穗才常年不登录。 现在把微博捡回来玩，叶穗打算把它当成朋友圈用，也不准备忍着气被骂了。 回完消息，她已经预料到对方即将到来的骂架了。她正要把这个人再次拉黑，没想到这个女人发来了下一条消息，竟然意外地没有大骂出口，而是语气平和—— “这个时间，你不用上班么？怎么在玩微博？” 叶穗：“……” 咦？这满满的教导主任的质问的语气……她相信杠精应该是找到新的攻击她的理由吧？ 叶穗从来不怕架，正好这会儿没事，她就回了过去：“姐姐我工作很闲，正好在休息，不劳你费心【得意】！” 那边停顿了一下，消息回过来：“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叶穗怔住了，觉得意外无比。 她的语气真的称不上好，但是对方居然没有跟着她的语气一起杠。现在仔细想来，其实这个女人除了昨天第一次留言时说话内容和语气都不动听外，之后她根本没像泼妇一样骂街。 这个女人就是发了一串省略号，就被她拉黑，而且举报了……人家今天和她说话，依然没有动怒，大骂脏字…… 这个杠精，也许不是一般的杠精。 自我反省，大概是叶穗上网太多，脾气太坏，才看谁都在杠她。也许人家只是单纯的说话语气那个样子……比如她男朋友许容与，说话难听么？难听。但人家只是实话实说。 想到这一层，叶穗略微心虚。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和证明自己的猜测，她试着和这个人多交流：“我和我男朋友挺好的啊。” 对方：“是么？不是还因为你的老师在斗气么？” 叶穗：“……所以我决定不在朋友圈乱发东西了啊，我在微博上说不让我男朋友知道就好了啊。” 对方：“你觉得这个方式能解决根本矛盾么？” 叶穗：“……” 她确认了，这个女人，真的不是杠精。但也是真的，说话真的不咋好听。总带着一种训斥口吻…… 换个时间，叶穗可能就翻个白眼不理了。 但是现在，她真的很好奇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于是她接着往下聊了：“根本矛盾是什么？你又不认识我们，在网上听我的只言片语又能知道多少？我和我男朋友之间没有矛盾！” 对方：“……” 又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对方直接说：“根本矛盾是你男朋友介意你和异性关系好，而你自己也知道，不然你不会心虚，特意把你男朋友屏蔽出你的朋友圈。” 叶穗：“……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朋友圈屏蔽我男朋友？” 对方淡定十分：“猜的。” 叶穗沉默许久，领导喊她，她去忙了一会儿工作。到中午吃饭时间，她拿出手机，想了很久后，让自己心平气和，才有空回了这个人的话：“你并不了解我。我不是只和异性关系好，我对谁都一样。总不能因为我有男朋友，我就不能跟异性说话跟异性笑了吧？” 那边隔了一个小时，才回她消息：“那你男朋友和你的异性朋友的区别在哪里？玩的好的异性叫男朋友，玩的一般的就是普通的异性朋友么？” 叶穗怔住了。 她手指按在手机显示屏上，盯着对方回过来的消息，良久没有回话。她坐在公司食堂，心却已经乱了。好几个公司员工跟她打招呼，她盯着男人们的脸，都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对爱情定位不明确。 她模模糊糊地产生了这个意识。 长期因为长得过分漂亮，她和同性的关系充满虚伪和攀比，厌烦久了，她就会和异性的关系更好些。但是时间长了，她身边的异性，真的只有杨浩这么一个算是铁哥们儿类别的朋友，其他异性，都或多或少对她心存爱慕。 为了维持关系，她假装不知道。 网上随便一段聊天，让叶穗心乱了。 她下午工作时出了好几次错，被骂了好几回，灰头盖脸。无心工作，叶穗干脆请了两小时假，想要想通这个问题—— 她是不是对许容与不好？ 她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一个小时，期间又有男人来邀请她去喝咖啡之类的。 叶穗含笑拒绝。 她在通讯录上翻找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找自己的好哥们儿杨浩说这个问题。叶穗对杨浩开门见山：“我谈恋爱了。” 那边很清闲，杨浩发过来一条语音，听着没什么热情：“哦。” 他对她的恋爱速度司空见惯，并且不以为然。 叶穗停顿一会儿，说：“我是不是对我的男朋友都不太好？” 杨浩语气激动了：“你又被分手了？” 叶穗：“……” 一脸黑线。 但是她莫名心慌，真的有点担心许容与和她分手。她仔细想想，自己一堆缺点，搭配许容与那么完美的人……许容与除了年龄比她小，就没什么缺点了。反而是她，一直在拖他后退。 许容与现在是被她无拘束的个性和过度的美貌所吸引，但是许容与那么小，没遇到过几个出色的女人。他家条件那么好，一旦他见多了漂亮又优秀的女人……他就会和她分手吧。 叶穗忍气吞声和杨浩说：“还没有被分。但是我觉得快了……” 杨浩没回话了，过一会儿，电话打过来了。 叶穗接了电话。 “喂！”杨浩的声音生气勃勃，对她的新恋情充满了兴趣，“谁啊，你和谁在谈恋爱？” 叶穗：“无可奉告。” 杨浩就不多问了：“穗穗，不容易啊。难得见你才谈恋爱，就怕自己不够优秀被分手。稀奇稀奇！” 叶穗：“你怎么知道我才谈恋爱？” 杨浩长长支吾了一下，他看了叶穗的朋友圈，叶穗在朋友圈狂夸新来的助教陈老师，但是她不肯说自己谈恋爱的对象是谁……师生恋毕竟不能光明正大讲嘛。 杨浩非常理解，理所当然就觉得是因为对方是老师，叶穗才不敢说自己和谁在谈恋爱。 而且陈老师符合叶穗的描述——陈老师确实很优秀啊。叶穗担心自己被分手是正常的。 杨浩理解的：“你说你才谈恋爱，我就猜你刚谈没多久呗。我说实话啊穗穗，你要好好谈恋爱的话，得改改你那一身懒散的毛病。多少男人都被你给气跑了啊？” 叶穗：“那身为男人，你觉得我对象，咳咳，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杨浩：“温柔的，善良的，贤惠的，会做饭的。不要浪……” 杨浩给叶穗支了不少招。 叶穗半信半疑。 许容与其实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天生认真，和女朋友在网上讨论话题。后来女朋友不理他了，他就去忙自己的事了，没把网上的聊天放在心上。 下午六点的时候，许容与接到叶穗的电话。她的声音不像微博上那样□□味冲天，许容与和她争论了一早上，这会儿听到她甜美的声音，精神还有些恍惚。 叶穗甜甜道：“你下楼吧，我在二斋楼下等你。” 许容与：“工作结束了？” 叶穗：“嗯。” 许容与：“晚上要一起做方案，本子拿了吧？” 叶穗：“嗯！” 许容与：“晚上不出去乱逛，不给你买零食哦。” 叶穗：“嗯！” 许容与迟疑，有点疑惑这还是叶穗么……他不放心地试探两句，她催促他赶紧下楼，保证自己什么准备都做得充分的。 许容与下了楼。 出了大楼，他还没张望，旁边一个女生就伸出手拦住了他，抱怨道：“你看哪里啊？” 许容与向旁侧躲了下，才认出是叶穗，他吃了一惊。 因为叶穗显得，嗯，很不一样。 许容与对自己的女朋友有明确认知—— 长得美，也从来不浪费自己的美貌。 永远化着妆，十根手指晶灿灿一片。长发永远飘逸，红唇永远鲜艳，衣服也永远不好好穿。怎么能凸显她的好身材，她就怎么来。 一件羽绒服在外，叶穗里面的穿着，永远时髦新潮。衣服价格不贵，但她身材好，怎么穿都是杂志模特那样的衣架子。 走在路上bling bling地发着光，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所以许容与一下楼，本能地就去找视觉效果最突出的人。结果一个穿得灰扑扑的、戴着羽绒服帽子的女生从旁边冒出来，搂住了他的手臂。 许容与手臂僵了下。 奇怪地将她上下看了看：过膝靴短裙针织衫大耳环全不见了，只能看得见拉链拉到脖颈的大黑羽绒服。一头炫丽的每次都让他眼角直抽的粉色发也藏在了帽子里，她仰头，他只能看到她弯弯而笑的眉眼。 叶穗笑眯眯地抬手晃了晃：“给你的。” 许容与一看，她给他带了小蛋糕。 叶穗：“我找食堂师傅教的，水平还可以的。这是我特意给你带的晚饭哦。” 许容与：“……你怎么了？” 叶穗：“没怎么啊，我就是想对你好一点啊。” 许容与咳嗽一声：“你这一身衣服……” 叶穗：“哦，你不是一直念叨我多穿点嘛。我寻思着我都有男朋友了，好身材给我男朋友看就行了，就换了穿衣风格。怎么样，还好吧？” 第56节 她特意转了一圈，让他欣赏。 许容与沉默：“……” 叶穗兴致盎然道：“我打算改走贤妻良母的路线，以后好好照顾我男朋友的衣食住行。以后我给你送早饭午饭晚饭，一切以你为先，做一个优秀的女朋友！容与，开心不开心？” 许容与看着她的笑脸，勉强道：“嗯，开心。” 叶穗满意：“我就知道我多照顾你的话，你会非常开心的。对了容与，我找好了晚上写作业的地方，我们一起吧？” 许容与：“为什么不等我来找？” 叶穗茫然抬头：“啊？这种事很辛苦啊，我帮你你不高兴么？” 许容与沉默一下，更加勉强地说了一声：“谢谢，我很高兴你为我着想。” 叶穗大度道：“不客气。” 然而，对许容与来说—— 他如果喜欢贤妻良母型的女朋友，他为什么喜欢叶穗？ 他如果真的喜欢穿着打扮非常普通的女生，他为什么只念叨叶穗穿厚点，从来不批评她化妆美甲？他还支持她染樱花粉的头发？ 而且，他满满的控制欲。 许容与喜欢操心，喜欢投喂叶穗，喜欢对叶穗的事方方面面的掌控。他喜欢给叶穗定计划，监督她完成。叶穗是个没计划没欲。望没要求的姑娘，她对身边的事都随随便便好说话，许容与的控制欲正好可以发挥，而不被她讨厌。 他被许志国夫妻安排了这么多年，一直强忍着。好不容易能自己安排自己的事，安排叶穗的事……这种爱好居然又被剥夺。 —— 和女朋友一起去咖啡厅做作业，叶穗去上洗手间的时候，许容与想了下，给叶穗微博发消息：“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你懂么？” 叶穗给他回复：“姐姐，不懂的是你。我男友有深度，他爱的是内涵。别的男人可能是视觉动物，但我男友肯定不是。” 许容与：“……” 他冷冰冰敲字：“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要不要打赌？” 叶穗：“神经病！” 她为什么要和一个网上的陌生人拿自己的男朋友打赌？又想拉黑这个数字姐姐了！ 第51章 叶穗回去餐桌前，许容与盯着她看两眼， 没忍住：“你没去……补一下妆？” 叶穗心一惊， 想自己脑子里一堆事，居然忘了补妆了。她连忙从包里掏出小镜子， 当着许容与的面搔首弄姿半天。忽想到男友正坐在对面盯着她看，自己这样显得太轻浮。 叶穗缓缓放下小镜子， 对许容与落落大方地露齿而笑：“我喜欢自然美，这样子不好看么？” 许容与静坐良久，在叶穗笑脸快僵的时候，昧着良心，他慢慢地：“……好看。” 但是本来还可以更好看一些。 叶穗难得认真安排自己和男朋友的约会，财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还蛮……辛苦的。 比如她工作前要算自己几点起床，几点吃早饭，叫男朋友一起吃早饭，男朋友送她去公司会不会耽误人家时间，男朋友中午饭怎么解决，晚上饭怎么解决，晚上两人一起去哪里学习逛街…… 这些都是她没有经历过的。 叶穗是享受型人物， 无拘无束，不喜欢管别人的事。以前男朋友和她在一起时因为她不会问东问西，大家很自在。但时间久了， 也难免会觉得女朋友对自己不上心。叶穗下定决心在许容与身上改正自己的缺点。 东大正月十九才开学，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 叶穗努力对许容与整日嘘寒问暖—— “容与，你起床了没？我在二斋楼下等你，给你带了早点。” “容与，午饭你去吃西门的东门鸡腿炒饭吧，我已经跟老板娘说好了。” “容与，你六点再出门吧，我们公司今晚加班，我恐怕回不去。” 坚持了三天后，叶穗苦着脸，觉得贤妻良母真是太辛苦了，她有点想放弃了。中午休息，叶穗把长发扎起来，趴在办公桌前，学着自己男朋友以前给自己做的计划表那样，把自己一天要做的事划拉下来。她趴在桌前拿着水彩笔勾勾画画，写完一天的计划，密密麻麻的，她看到这么多事，顿时有些花容失色。 叶穗咬着笔，有点想半途而废了…… 旁边一个公司的正式员工路过，看到她的计划表，凑过来多看了两眼，夸道：“穗儿，厉害啊，想不到你是这么有规划、自控能力这么强的人。每天的事你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你简直不是人啊！” 叶穗抬头，与同事真诚的夸赞眼神对视两秒，她干笑一声，谦虚道：“哪里哪里。” 同事停在她桌前看计划表，人不走了：“哇，你连和男朋友逛街的时间都算得这么清楚？这个，有点太过了吧？” 叶穗：“还好吧？我看容与……就是我男朋友啦，他一天的计划就安排得这么细。” 同事：“你对你男朋友真的好上心。坐几路车去哪个店都安排得这么细，你男朋友和你生活在一起一定很放心。” 同事盯着叶穗脂粉不施的漂亮脸蛋半天，弯腰小声：“穗儿，说实话，你刚过来实习时，我还对你有刻板印象。觉得你这么漂亮，能干什么啊？但是现在看了你的计划表，我就知道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以前的偏见，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叶穗：“……哈、哈哈，我就是这么有计划的人，我也没办法。” 在同事敬佩的目光下，叶穗背上顶着硕大压力这座大山，继续吭吭哧哧地做自己日程的计划表了。 当天下班，许容与来公司楼前接她，两人一起去叶穗早计划好的咖啡店去吃晚饭和写方案。许容与清清淡淡地走她身边，叶穗出大楼旋转门前，又被中午那个同事竖了大拇指，她只好顶着偶像包袱和男朋友见面。 许容与两手插在衣兜里，站得笔直，眼皮不抬，人非常冷淡：“走吧。” 叶穗亲昵的：“别走别走，先把这个茶喝一口哦。我刚才在办公室才煮好的，说是清肠胃。” 许容与：“……” 他默默地照她说的喝了茶。 叶穗又神奇地变出一块提拉米苏，笑眯眯：“你昨天不是说过我们公司楼前的甜点好吃么？我今天给你买了哦。知道你争强好胜，这块大的给你吃，小的我吃哦。” 许容与无言：“……我为什么要在这么奇怪的方面争强好胜？” 叶穗：“喂，我把大的让给你，自己吃小的，我牺牲多大啊，你感激一点好么？” 同事从旁边走过，又夸张的：“叶穗真的好疼你的男朋友啊哈哈。” 叶穗维护自己的偶像包袱：“没有没有。” 提拉米苏快戳到许容与眼皮前了，许容与往后退开了一步，他看眼叶穗，叶穗眼睛里写满了爱意：吃吧吃吧，我特意给你买的。 许容与心想我昨天想吃，就代表我今天也想吃么？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昨天已经吃过了？为什么不问我一下？ 但是……叶穗好不容易奋起一把，他还是应该鼓励的。 许容与明明心情不好，明明不喜欢女朋友这个样子，他还是心疼了一下叶穗的付出、自己的无情。吃了一小口后，许容与虚伪地夸了一句：“辛苦了，挺好吃的，我非常喜欢。” 叶穗笑眯眯：“喜欢就好。” 偏过头，她脸丧了下去：他为什么要说喜欢？他要是说不喜欢她的安排的话，她顺理成章就可以卸下身上的重任了啊。 谁想做什么贤妻良母啊！ 晚上一起写完方案，许容与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看到叶穗还趴在桌前写写画画。他目中温和一分，惊讶地发现女朋友居然有爱学习的时候。看来她这两日状态调整得非常不错……虽然他不喜欢她的多事，但是任何良好的改变都需要鼓励嘛。 许容与拉开沙发坐下。 对面叶穗抬头：“容与，你觉得我这两天做的不太好对不对？” 她眼里写满了对象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 许容与心疼一下，想自己的女朋友一定少被人夸，她肯定是想求表扬，需要支持，虽然他不太喜欢，但是……许容与说：“不，挺好的。” 叶穗顿时很失望，叹口气。再次抬头时，她担负起自己一身的包袱，眼睛里写满了支支吾吾。 许容与：“嗯？” 叶穗贝齿咬着下唇，她脸颊飞红，神色非常的难为情。许容与耐心等待半天，叶穗终于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容与，明天就是元宵，我们一起过哦。” 许容与目中闪过温色，他忽然也觉得几分赧然，轻轻“嗯”了一声。 叶穗又道：“我们实习是没有工资的你知道吧？” 许容与：“知道。” 他不解：“到底怎么了？” 叶穗期期艾艾，她本来坐在许容与对面，但是现在觉得不方便，她站起来，长腿一跨，越过了茶几。她拿着手上一页纸，非常不好意思地跟许容与说：“让让，让让。” 许容与莫名其妙地被她往里挤，一张单人沙发，她硬要挤过来和许容与一起坐。许容与手脚都没地儿放了，无语看她，叶穗头从他腋窝下穿过，以非常亲密的姿势靠在他怀里，硬是和他挤到了一张沙发里坐下。 许容与：“……” 叶穗抬头，小声：“容与，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许容与目中了然和疑惑二色一起浮起。 他说：“上次不是给了你五千？你又用完了？你买什么了……” 他本能想教育她，但是一想她每天操劳那么多也蛮辛苦，就闭了嘴不说话，而是掏出手机准备给她转钱了。 叶穗大觉冤枉：“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谈恋爱真的很花钱的！马上开学了，我还要留生活费。但是你看看，我们每次喝的咖啡，买的甜点，哪个不花钱啊？还有明天是元宵，两个人一起玩总要花钱吧？又是一笔账出去了！我又不赚钱，上次的模特钱还没给我结，只能找你借点钱了。” 许容与准备给她转账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头，若有所思：“你每天要花多少？” 叶穗委屈死了：“两个人一起，怎么也得两三百吧。” 许容与表情淡淡的，暂时看不出他什么态度，因为他语气也很平和：“你生活费还剩多少？” 叶穗说了一个数字。 许容与眼神凉凉地：“这个数字不对吧？” 叶穗顶不住男友的眼神压力，只好重新说了一个数字，比之前说的数字直接砍了一半。 许容与：“你没钱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还剩下两三天就开学了，钱花光了你才告诉我？” 叶穗还没觉得怎样：“没有花光啊，谈恋爱本来就费钱嘛，买衣服本来就费钱嘛。我只是忍不住买了衣服鞋子，而且衣服鞋子其实也没多贵……” 许容与：“没见到你穿过。” 叶穗心虚了一把，干笑：“买完了我才想起我现在不需要那些。但是太好看了，我就想留着……” 许容与没有笑：“……你不赚钱你花这么多？你有没有点计划？你知道我们的建材模板还没买全么？知道实地测绘需要钱么？知道考察估测需要钱么？下学期还没开始，你就花钱成这样了？有没有账单？拿来我看看！” 叶穗被训得一下子懵了。 她瞪他：“你这么凶干什么？你整天什么都不做当然不觉得花钱了。而且我都是拿我自己的钱在补助好吧？我下学期的生活费也没着落呢，我都没有抱怨。我要不是实在凑不出来，我才不会跟你说。” 第57节 许容与言简意赅：“账单让我看看。” 叶穗：“你不会是怀疑我乱花钱吧？” 她有点生气，她每天多辛苦地在管账啊，算得脑子都疼。明明不想干，偏偏包袱一堆，最后许容与还不体谅她的不容易，还来质问她钱都花哪里去了……她又没花他的钱！ 许容与安抚她：“我没有怀疑你乱花钱。” 叶穗表情稍微一缓。 结果许容与仍然：“把账单拿来看看。” 叶穗：“你！” 情侣之间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么！ 她气愤地把自己平时记的账单扔了过去，别过头，理直气壮地等着他看完了来跟自己道歉。结果许容与拿过一支笔，就开始拿着她的账单勾勾画画了。一大片一大片刺啦过去的划掉线条，代表他觉得不重要的支出。 许容与冷冷淡淡的：“例如今晚的两个蛋糕，我说我需要了么？你还乱买了茶叶，我看你是被人哄骗买的假货，还拿来给我喝。三无产品吧？中午还跟同事去吃人均一百的自助，叶穗，心里没有点数么？别人请你你就去？你……” 叶穗：“喂！” 她这次是真不高兴了：“你不要抨击我的生活方式！” 许容与抬头：“我希望你认真审视你的生活方式。” 他语气平静，显然不觉得他自己有多过分。叶穗就看他拿着那支笔，在她的本子上刷刷刷划去一杠，刷刷刷再划去一杠。一张纸上被他看过后，全是被划掉的线条，好像她每天安排得百分之八十的事都是没必要的一样。 他从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都对她进行了攻击。 他虽然不开口，但他手中那支笔划一次，叶穗盯着他青筋微突的手骨，心里就恼一次。 他翻了页，翻到明天的事务安排，看到人均两百的日料餐厅，他手上顿都不顿一下，就划了过去。 叶穗扑过去抢救：“这个不能划！元宵节的日料店很难预订的！我托了同事关系才订下来！这个不能取消！容与，一年就这么一次啊，你不能划！” 许容与眼皮不眨：“我们都是学生，花的父母的钱。人该有廉耻自尊心，不必要的消费你之前已经占太多了，之后要补救回来。” 叶穗：“你是说我没有廉耻自尊心了？” 许容与抬眼，平静的：“我没这么说。” 叶穗冷笑：“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许容与捏了捏眉心，他显然不理解她在气恼什么。许容与低声：“不要无理取闹。叶穗，你知道你有点过了。” 叶穗：“我不知道！过分的是你！” 许容与顿一下，做了让步：“好吧，你如果特别想去这家日料店，明天我们就去吧。” 叶穗站了起来，抓了抓头发：“根本就不是日料店去不去的问题。我这段时间劳心劳力，从睁开眼就开始想两个人一天怎么过，你衣服起个褶子我都要关心一下。我还想给你买衣服买鞋子，想尽法子让你过得比以前没谈恋爱时好……你非但不体谅，你还在全盘否定我。” 许容与：“第一，我没有全盘否定你。” “第二，你抱怨你每天很累，难道我不累么？我让你管我的方方面面了？谁让你每天那么操心了么？你做的安排都是我喜欢的？你把我的事搅得一团乱，我有说过你什么吗？” “第三，一切都是自愿的，互相迁就的，不要抱怨。” 叶穗：“……” 她看着许容与那非常平静的样子，好像她又生气又羞怒，全是无用功，根本影响不到他。她觉得心凉，原来她做那么多，每天让自己那么辛苦，许容与真的没有领情。 她真的……第一次遇到这么冷心冷肺、心怎么都捂不热的人。 叶穗一下子丧气，赌气道：“那什么安排都不要有好了。明天就约自习室约会吧！别人元宵节出去玩，我们就自习室！” 许容与眯眼：“你认真的？” 叶穗：“没错，我认真的！学习让我振奋，使我快乐！反正比跟男朋友待在一起快乐！明天我哪里都不去了，我就要待在自习室学习！” 许容与：“那你可能忘了还没开学，自习室不开门。你在咖啡店坐一晚，还不如去你的日料店。” 叶穗气得说不出话。 两人对望。 半天她才说：“那你错了，我有陈老师的电话，陈老师会帮我安排好的。” 许容与脸沉了下去。 他警告：“不要在这时候提陈老师。我们吵架的事，你把陈老师扯进来干什么？” 他没有说“你在无理取闹”，但他的态度就是那样的。叶穗扯嘴角，对他挑衅一笑，然后许容与额角轻轻一抽，就看叶穗当着他的面，打了电话。和他说话时她还带着一股子愤懑，电话接通后，她声音就非常甜美了：“陈老师你好，我是叶穗。” 许容与当即站起来。 叶穗早就准备，他站起来欲抢她的手机，她机灵地闪开。许容与伸手来拽她手臂，将她拖过来。叶穗语气飞快，和手机那头的陈听飞说事。许容与抢到手机时，叶穗已经通话完毕。 她痛快十分地笑：“陈老师答应把办公室让给我们自习！许容与，你不是就喜欢押着我自习么？明晚我们就快乐地自习个够吧！” 许容与盯着她半天，看她不打算改主意。他放开了拽她手臂的手，无所谓道：“我当然怎么都行。你不要把自己气哭就好。“叶穗仰头嗤笑：“我当然不会。” 但是今晚不痛快的约会结束，叶穗心里就气得不行。可是她不想发泄，发泄出来就应证了许容与的话，她在自己找罪受。但是她心里委屈满满，想他为什么就不能稍微低一下头？ 他语气那么硬邦邦，怎么是对女朋友的态度？ 他就不能……和她互相吹捧，彼此达到人生巅峰么？ 叶穗给两人约了元宵的自习，许容与无所谓，她自己一晚上翻来覆去，又气又委屈。尤其她半夜睡不着，委委屈屈地打开朋友圈，发现许容与那边安安静静的什么表示都没有，她更难过了。从床上爬起来，她给许容与打电话，许容与居然关机。 ……大概已经睡了吧。 晚上两人闹成那样，他还能睡得着？ 这是一点都不在乎她吧？ 叶穗多随和大度的人啊，这次却被许容与气得胃疼。 第二天早上，叶穗懒得给他叫什么早饭，叫他起床了。她上班前洗漱时，盯着镜子里脂粉不施的姑娘，一肚子气又涌了上来。暗骂一句，叶穗扭头，就把自己那些收起来的新潮无比的衣服重新翻出来穿上了。 男人算什么玩意儿。 她要丢掉自己贤惠的偶像包袱，打扮得漂漂亮亮！ 化妆完毕，踩上高跟鞋，叶穗雄赳赳气昂昂地上班去了。 过了半小时，许容与在五斋楼下给她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女朋友非常虚伪地笑：“不好意思哦，我已经在公司了，晚上再见哦。” 许容与：“你们公司好像这个点还没开门吧？” 正站在公司写字楼外穿着长裙光着腿肚子哆哆嗦嗦的叶穗被许容与一句话堵住了，她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假笑道：“哎呀我领导来了，我先挂电话了哦，拜拜。” 不过傍晚许容与来接叶穗，终于见到了她本人。看到她一身长裙过膝，人高高瘦瘦，跑过来时腰细腿长摇曳婀娜，许容与眼睛轻轻亮了一下—— 他的女朋友，明眸皓齿，顾盼生姿，裙摆飞扬如浪，人如仙女一样动人。 许容与咳嗽一声，笑着将水壶递过去：“很漂亮。” 叶穗美眸轻扬，似笑非笑，没接他的水。 许容与：“……？” 不知道她又在闹什么。 两人真的回东大了，叶穗联系了陈听飞老师，陈听飞从校外公寓开车过来，第一次见到了叶穗口中的小学弟。陈听飞带领两人上了系馆大楼，把办公室的门给两人打开，钥匙给了叶穗。 陈听飞：“你们两个上完自习把门锁了就行，明天我再来拿钥匙吧。” 叶穗桃腮染笑，青春美丽：“谢谢老师！” 陈老师望着她轻笑：“不客气，回头记得请我吃饭补回来就行。” 许容与神色一顿。 陈听飞点个头，人就出办公室了。青年面孔俊郎多情，背影风流倜傥，看上去不像老师，倒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出来历练。许容与若有所思，想到在校门口看到的这位陈老师开的卡宴……确实是个有钱人。 他正想和叶穗讨论一下，问下叶穗陈老师的情况，叶穗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前，把书本拿了出来，心无旁骛地翻开。她低头认真看书，一副不准备和许容与多话的样子。 叶穗拿书挡住了脸：“不要打扰我，我要学习！” 许容与：“……” 他不是完全的没感觉。 他情商再低，也察觉到女朋友对他的态度有问题。 许容与头痛一下，茫然而无措。他还真的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主要是他都没懂叶穗有什么不高兴的，自习室是她订的又不是他。他问她确定不确定，是她自己斩钉截铁说确定，现在她又闹什么脾气？ 没有经验的许容与，怔坐半天，想到了一个可能有经验的人。 他给自己的哥哥发消息：“哥，你惹嫂子生气了怎么哄嫂子高兴？” 许奕：“买东西啊。怎么，你惹叶穗生气了？那完了，穗穗脾气多随和，你得大出血了。” 许容与心想我正在努力改她乱花钱的毛病，怎么还能继续乱买东西？ 他没理许奕的八卦，许奕再追问，他也不搭理。许容与决定依靠百度，搜了这个问题后，发现网上还真有和他一样有这种烦恼的网友。 大家提供的答案，非常骚——“干啊。” 许容与：“……” 他满脑子问号，虚心求问：“干什么？” 网友们非常热情：“就是干啊！” 许容与：“……？？？” 百度吞字了吧？ 第52章 许容与坐在旁边查百度， 除了一开始那个没怎么懂的， 后来真让他查出了不少哄女朋友的方法。许容与精神一震，开始认真揣摩。他此人做事时容易心无旁骛， 哪怕看个百度，都看得聚精会神。 叶穗在隔壁桌用眼角悄悄溜他。看他侧脸线条润泽，垂下的眉眼丁点不移不动。叶穗咬了咬牙，暗恨他的无情——猜都不用猜， 许容与肯定真的在学习。 他压根就没觉得她在生气， 也没反省过他做错什么。 叶穗愤愤不平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朋友圈，她正大光明地发了一个气怒的、头上冒火的表情包。表情包才发， 下一秒就多了很多关心她怎么了的留言—— 蒋文文：“穗儿没事吧？大过节的生什么气啊？” 余瞬：“要不要出来约啊？去蹦迪？” 第58节 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的明瑜水紧跟着回复了余瞬一条：“……” …… 林林总总，留言不少。 可惜就是没有她男朋友的。她特意不屏蔽他，他都看不到她的朋友圈……这种毫不关心她的男朋友， 要来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 用余光偷看许容与的叶穗，心里冒出“分手”的念头—— 他又喜欢教育她，不留情面，家境又太好， 和他在一起家庭迟早成为一道难关。他还比她小， 成绩比她好太多，未来发展大概和她也不是同一层次的， 平时生活理念和她也不一样……两人根本不搭。 但是这个“分手”的念头才冒出来， 叶穗就被吓了一跳， 赶紧浇灭。她和许容与谈恋爱不过一个月，就想分手。这当然属于她的常态，一觉得不合适就分手。但是许容与之前警告过她分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草率分手的话，她肠子会悔断的。 而男朋友还在看他的手机，一点没看她。 叶穗闷闷不乐地往下划拉朋友圈，看到今晚过节，大家都在吃汤圆、逛灯会。连她妈妈叶一梦，都在开开心心地和老公开车自助游……看了叶一梦的朋友圈，叶穗才知道为什么张新明没来烦自己了，原来这对夫妻出去旅游了。 叶一梦连通知她一声都没有。 她妈妈……越来越忘记她这个女儿的存在了吧。 近而不逊远则怨。 就像她和她妈妈一样吧。 自从爸爸去世后，合家欢就没有她的一份儿了。有男友的时候，想和男友好好过节，伪装出合家欢的样子，他还嫌她不切实际，批评她乱花钱…… 叶穗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机，眼圈慢慢红了。越是看朋友圈上面的过节分享，越是感觉到自己的孤独无助和委屈。大过节的，别人都在花天酒地，就她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上自习，旁边那个叫男朋友的人有和没有的区别在哪里……呆呆坐在办公桌前，无人安抚下，一腔委屈越放越大。 缓缓的，眼睛变得潮湿，鼻头发酸。眼睛一眨不眨的，一滴滴热泪就涌上眼睫，滴答滴答地向下掉。 豆大般的泪滴溅在桌上，落在手背上。 许容与忽然转过头来，轻声：“叶穗……” 他怔住了。他天生观察力敏锐，很多时候不是特意看都能看出区别，更何况叶穗是真的低头在落泪。她哭得无声无息，只有眼泪掉，她自己一声没吭。 许容与一把拽住她肩膀，另一手拂起她落在颊畔上的碎发。他强行将叶穗座下的转椅转到自己这面，便看到叶穗面容湿润，被水浸过一般。美丽的女生在他面前落泪，她看到他的面孔，泪水滴答滴答，掉得更多更快了。 叶穗非常狼狈地扭过脸不让他看，她狠狠地拿手背擦了下自己的脸，脸颊被擦出一片红痕，睫毛湿哒哒地黏在一起。她抿着嘴，又傻又可怜。 许容与俯下眼，轻声：“你……哭什么？” 叶穗不吭气。 许容与：“……不是你非说要在这里上自习么？” 叶穗立刻回头，滴答落着水的眼睛隔着雾气重重瞪着他，她厉声：“我说我明天要去跳楼你也鼓励我去么？” 许容与懂了。 既觉得不可思议，又确实有些愧疚。 许容与看她落泪就心里不舒服，只想赶紧结束：“好了好了，那我们出去吧……” “出去干什么？现在都几点了我和你出去干什么？”叶穗肩膀向斜上一挑，撇开许容与搭在她肩上的手。她从转椅上站起，跳出了这么大点儿地方，站到了办公桌后的空地上，“今天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你到现在才说出去，早干嘛去了？” 许容与默住了。 他慢慢说：“早些的时候，我不知道你生气。” 叶穗指着他：“看，你就是这样！” 她边落泪边说话，理直气也壮，气势比谁都高。她睥睨他，许容与忍不住心烦气乱。他本来就看不了她哭，她还又来指责他，火气顿时也有些向上冒。许容与尽量平静道：“我是怎样了？” 叶穗：“永远这么冷静，不生气不难过，不高兴不失望。我说什么你都有话等着我，准备来训我……这像是谈恋爱么？我真的给自己找了个爸爸么？” 许容与也恼了，他跟着她站起来，仍然努力平心静气：“我不冷静怎么办？跟着你一起大喊大闹？有问题了不应该静下来解决问题么？而且昨天的事，你仔细想想，我真的错了么？让你不要乱花钱也没错吧？” “可我就是要乱花钱！我就是要！”叶穗声音抬高。 “我一年才能过几个大节？我爸我妈都不在，我借钱都要过个好节，让自己不要那么可怜，又有什么错？就算超过我自己的承受能力，可我只是跟你借钱，也没让你替我承担吧？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啊你天天训我！整天让我记那些破账，逼着我学习，我现在连吃个大餐的机会都没有么？” 许容与微怔。 他有些茫然：“你……这么重视这个元宵节？对不起，我不知道……” 叶穗：“你当然不知道了，你生活幸福美满，有父母有哥哥，在家里是最受宠的孩子。你不把元宵节当回事，你当然不知道我有多珍惜了。” 她掉眼泪：“我还给你买茶叶。因为你说你肠胃不好，我就上网问人，买了那么点儿茶叶，也没见过你多喝两口……因为你嘴挑嘛，高贵嘛。当然看不上了。” 许容与愣半天，有些挫败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家庭的和睦只是表象，那些热闹不属于他。他从初中就习惯了一个人，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可能他确实冷心冷肺，或者温暖离开得太久了他已经忘了那种感觉……总之他确实不奢望什么春节，什么元宵节，什么端午节。 都是他一个人。 一直是他一个人。 他表现得不需要那些，就真的不需要那些了。他不知道叶穗和自己不一样，不知道她这么看重小小一个节日。而他没有理解她的口是心非，他搞砸了这一切……因为他和叶穗之间的问题太多了，顾左不顾右，他没想这么多…… 然而，他唇颤抖，怔望着她，半天说不出自己家庭没她想得那么完美。倪薇不是他的亲妈妈，许奕也不是他的亲哥哥，那些人并没有理由对他太好。他和她一样是可怜人……可是他站在这里，面对着心爱的落泪的姑娘，心乱如麻，自尊心和羞耻心拉扯着他。他太难说出这个从不对人说出口的秘密，太难去剥开自己心里的伤疤公示给人看了…… 许容与脸色渐苍白。 他的眼睛很黑，暴风雪蕴于其中，幽暗又肆意，带着许多疯狂。他唇齿艰涩，声音颤抖，走向她的四肢僵硬无比：“听我说，叶穗，我……对不起，我……” “我……” 叶穗垂下眼。 丧气无比。 自嘲无比。 她报复一般地嗤笑一声：“和你谈恋爱谈得太无聊了，你根本没那么喜欢我。” 那个转身走的姿势，潇洒无畏，充满了叶穗那强烈的个人风格。 许容与眼皮崩一下抬起。 她踩着高跟鞋，眼皮耷拉着什么也不看，转身就拉开门把柄，要出门。她的手腕被从后拉扯住，暴风从后袭来。许容与的气息靠过来，叶穗侧过肩躲避，伸手推他。手腕却被他握住不放。他眼睛漆黑，一下子将她推得靠在门上。 叶穗穿上高跟鞋一米七出头的个子，仰头也才能和他下巴堪堪对上。 他抓她手腕的力道很重。 叶穗近乎尖叫：“许容与！” 许容与：“别叫我。别说和我谈恋爱无聊。” “和我谈恋爱，不会无聊的。一定不会的。” 他发誓一般保证，冰凉的鼻梁与她相贴，轻轻蹭着。 叶穗仰头看他，轻声：“容与，对我来说，你还是太小了……” 许容与淡漠的：“你以为你对我来说就是完美无缺的？你又是多称职的女朋友？你只顾着你自己高兴，喜欢就来不喜欢就走，发脾气不说原因，突然闹也让我看不出征兆……你是我遇到的最麻烦的难题！” “我讨厌你和异性关系好，和谁都亲亲热热做朋友。讨厌你对感情太儿戏，不付出不培养不磨合，一旦觉得没那么好转身就走。我还讨厌你总说我年纪小，说我是弟弟，觉得和我有代沟……更幼稚的人，更不负责任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有多完美，才什么辩解机会都不给我就转身离开？” 叶穗：“……” 她眼睛里还眨着泪花。 却开始瞠目结舌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许容与的嘴，得理不饶人！她哪里说得过他！她为了他低声下气做那么多自己本来根本不会做的事，到头来无理取闹忘恩负义的人好像只有她一样？ 叶穗扬下巴：“行，你辩解吧。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她冷笑：“但我就是不要逻辑的人。我倒要欣赏欣赏你怎么用你这么厉害的嘴来说服我。” 许容与手臂撑在墙上，他垂目，入神般地看着她仰起的脸。那个慵懒的、随意的灵魂，在叶穗身体里复活，肆意而无拘束，嘲笑着他的谨慎小心。她的灵魂告诉他：我不在乎其他！我只要爱！我只要它在。 而它当然在。 少年撑在墙壁上的手指轻轻一动，一声清脆的“啪”声后，办公室的灯熄灭了。 骤然降落的黑暗，让叶穗不适地眨了下眼。 接着，她的唇被堵上了。 他亲上了她的唇角。 叶穗：“……！” 唇齿相挨相撞，他偏头，鼻端和她碰在一起，不依不饶地亲吻她。 叶穗肩膀一缩，受惊一般地头向后一躲，唇离开了他。 黑暗中，她感受到许容与与她相贴的呼吸。 叶穗颤声：“你干什么？” 许容与：“证明我不想当什么弟弟。” “让你欣赏我怎么用我这么厉害的嘴来说服你。” 他冷然无比：“你选一个理由吧。” 叶穗呆半天，大脑短路一样喃声：“那你关灯干什么？” 许容与低声：“我害羞啊，学姐。” 一声“学姐”，噙在唇齿间，缠缠绵绵，似笑非笑，似有情，似无情。他声音在她耳边飘，叶穗飘飘然时，下巴被一抬，他垂下脸又亲了过来。 缠绵悱恻。 多情深情。 并不熟练的吻技，生疏青涩。她与他贴着脸，感觉到他脸的滚烫。然而一下又一下，他用心揣摩，耐心地撬开她的红唇。叶穗的心跳开始加快，在吮吸间，她一身的火气开始脱离灵魂。 叶穗嘀咕着推他的胸：“讨厌，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许容与轻声：“我永永远远对你好……” 叶穗眨眼睛，许容与微笑着亲上她的睫毛，眼睛，换来叶穗发痒的笑声。 她一下子被搂住腰抱起来！ 黑暗中五感更加清晰。 光怪陆离，五彩缤纷，世界在亲吻中旋转……叶穗僵硬地站着，被他不断地顶。她渐渐控制不住，渐渐痴了，她张臂抱住他的脖颈，加深这个吻，教他如何吻得更舒服、更动情…… 第59节 “啪！” 叶穗衣兜里的钥匙落了地。 她纤细紧窄的腰肢被男生轻轻托着，手掌按压着，一下又一下。那出于本能的反应，何等取悦她。 她踢掉了高跟鞋，踩在他鞋上，胡乱而迷醉地拉扯着，腿与他蹭着…… 忽然，门被推开，陈听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咦，怎么关灯了？” 许容与一把推开叶穗，弯下了腰。 “啪”。 墙上的灯被推开门的陈听飞老师打开，陈老师凝视办公室，吓了一跳，见原本以为坐在办公桌前的叶穗和许容与，居然和他距离不过一尺。那两人挤在一起，许容与弯下腰蹲在地上捡钥匙，叶穗的粉红长发一半扎一半披，她蹲在地上捡她的高跟鞋…… 陈听飞眯眼，怀疑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叶穗：“他在捡钥匙。我……帮他捡钥匙。” 陈老师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高跟鞋上，叶穗干干道：“我帮他捡钥匙的时候，脚崴了一下，鞋子掉了，我在捡鞋。” 许容与飞快地抬眼看了陈老师一下，又低下脸，他低声打招呼：“老师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听飞：“……我回来拿个教案。” 陈听飞再把这两个学生盯了两秒，叶穗脸皮非常厚地对他露齿而笑，倒是那个大一新生耳根通红，没怎么抬头。陈听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教案，扫了眼桌子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拿了东西准备走得陈听飞敲了敲门，提醒两人：“叶穗同学！” 叶穗眯着眼笑得非常乖巧：“嗯？” 陈听飞警告：“你们两个，不要在办公室胡来，知道么？” 许容与脸涨红，完全没敢抬头。叶穗非常自然地做出听不懂老师话的表情，陈老师才带着满心疑虑重新关上门，欲言又止地走了。而门关上，隔了那么半分钟，许容与才抬起头，与蹲在对面望着他笑的叶穗四目相对。 叶穗干脆坐在地上，手上晃着自己的高跟鞋，吊儿郎当的：“容与，你不行啊。脸皮这么薄，怎么跟我混？” 显然，一吻定情。 她突然不生气了。 这就是叶穗，脾气来得快，走得快。很少有事让她念念不忘。 许容与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她的没心没肺。她没心没肺，却摊上多思多虑的他……也是劫了。 许容与轻轻笑起来。 他伸手来拉叶穗：“走吧。” 叶穗：“去哪里？” 许容与：“过节日。怎么能让我们穗穗在这里待一晚上呢？” 他忽然开玩笑一样地叫她“穗穗”，叶穗还真没听他这么叫过，他叫得温柔又多情，叶穗的心冷不丁酥了一下，麻麻的。她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叶穗咬着牙抵抗许容与的攻势，扭过脸故意说：“去什么去？我还要上自习呢，要去你自己去吧。” 许容与低头凑来，她往后仰头。而他笑着，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许容与目中星光盈盈，倒映在她眼中湖水中。他出神半晌：“我爱你。” 叶穗：“……话题转得太生硬了，我不吃这套。” 许容与不以为然，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和道：“叶穗同学，让我有机会弥补错误，对你好一些，可以么？” 叶穗低着头，怦怦心跳。他随意的道歉，调动她全身的血液。她心想他温柔体贴的时候真动人，她也爱他。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优雅而矫情地伸出了手，被他拉了起来。 第53章 许容与和叶穗出了东大， 茫茫夜海，叶穗已经不生气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这么晚了，两人还能去哪里。叶穗被许容与拽着手，还小跑着跟在他后面劝他：“算了吧容与，太晚了， 肯定哪里都是人。灯市也全是人，想想也没太大意思……” 许容与握着她手腕， 回头看她一眼， 眼睛漆黑而沉静，像藏于热带雨林的琉璃珠一般， 黑得非常纯粹。叶穗盯着他的眼的时候， 脚步不禁慢了一步。 恍了一下， 才听到他说：“交给我。” 好叭。 叶穗追上他，笑嘻嘻问：“许家小少爷要使用特权帮女朋友过节哦？” 许容与竟然接了她的玩笑话，非常顺理成章地说下去：“许家小少爷不用使用特权也能帮女朋友过节。” 叶穗捧脸， 被他那回头一笑砸得心花怒放头晕眼花：“天啊，小学弟真会讨姐姐欢心！” 被难得嘴甜的小学弟哄得晕头转向的叶小姐直到被许容与拉上公交车，才“呃”了一声—— 咦？公交车？ 公交车！ 好、好叭。 公交车一路往市中心走，晚上车上没什么人，许容与和叶穗上车后，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后排靠窗的座。许容与坐在窗边， 叶穗坐在他旁边。叶穗左右看看， 车上除了专心开车的司机， 只有一个老太太昏昏欲睡地打着盹，再剩下的，就只有她和许容与了。 望着许容与侧脸轮廓，叶穗微微一笑，手在座位下，一点点，摸进了许容与的风衣兜里。 她的手握住他放在兜里的五指修长的手。 许容与侧头看她。 路灯照进车内，女孩仰着脸，脸上一派濛濛的介于晕黄和皎白之间的柔光，细小的鼻侧的绒毛看得分外清晰。剔透的黑眸，艳红的唇，瓷色的肌肤，黑暗让她年龄无端缩小，像个十几岁的青涩的小姑娘一样懵懂，惹人怜爱。 叶穗仰脸，冲他甜甜一笑：“学姐手冷，衣服没兜，借你暖暖手啊。” 许容与垂目，浓长的睫毛覆在眼上，他低声：“只是暖手么？” 叶穗懒洋洋的：“嗯？” 就见这个总是显得不近人情、不肯靠近她的男友，突然张开他的大衣，将她拖进他怀抱里，用他的大衣裹住了两个人。叶穗的鼻头贴着他的衣领，抬头，嗔笑般地与他对视，眼睛里盛满了星光。 叶穗小声：“容与，很懂嘛。” 她的额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点都不痛，更像是亲昵的抚摸。叶穗周身都是许容与身上那种清寒偏冷的气息，他的大衣里全是他的味道，她有些沉醉地深深吸一口气。本来为了美色穿得比较少，现在被他抱着，全身热烘烘的，脸也通红了。 许容与和她咬耳朵：“叶穗，你看。” 叶穗蛇一样扭动，蹭着少年平直的肩膀：“我申请一下啊，希望我的男朋友以后可以叫我‘穗穗’。” 许容与拒绝：“你的男朋友还在和你进行地下恋情，为了少些麻烦，还是大名保险。希望女朋友能够理解一下。” 叶穗哼一声。 她再被拍额头：“叶穗，你看。” 叶穗便缓缓地、不在意地偏过脸，顺着许容与的目光看去。透过窗子，他们看到一路蜿蜒的灯火游龙。五彩缤纷、绚烂多彩，城市像被打翻的颜料，泼墨一样，肆意挥洒。灯光照在窗上，浮在少年男女的面孔上，也映在他们的眼中。 灯如海。 星如昼。 人如蚁。 广播上循环播放着今年该市斥巨资打造夜城灯市，从某条线到某条线，是旅游出玩的热流高峰。请出游的旅客行人注意交通保证安全，禁止烟火爆竹…… 搭配着广播声，叶穗入神地看着车外从眼前流过去的灯市，许容与清淡的声线在她耳边解说：“我查过，这条公交线一路过去的灯都非常好看，人不算多，还能看到全景。我怕去灯市的人太多，就想这样看一看。当然如果你想去灯市，我们现在就可以下车。” “不用，”叶穗声音柔软若低吟，与他的手紧紧握住，“这样就可以了……照你的计划走吧。你总比我想得周全。” 她靠在许容与的肩上，看了这么一路灯。看过去，走马观花，往年的情形都在脑中一一闪过。最开始是和爸爸妈妈一起逛庙会看花灯的小叶穗，后来是爸爸去世后跟妈妈置气自己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在城里游荡的叶穗，再后来是太寂寞了、一定要在这天拉个人出来陪自己的叶穗…… 她不要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待着太可怜了。 再匆忙，她也要在这天扒拉出一个男朋友来取暖。 叶穗肩膀轻轻瑟缩了一下。 许容与便抱她抱得更紧了些。他说：“还是冷？我就让你穿衣服穿多点啊。” 顿了一下，他补充：“我不是批判你，我就是建议你穿暖和点。” 显然他被叶穗晚上的大爆发吓怕了。 叶穗却只是仰脸，甜甜蜜蜜地对他一笑。她眼中水光盈盈，欲说还休。她一言不发，只是搂紧他，轻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坏女人都爱好男人。 都会被好男人感化。 这是真的。 而且叶穗小声补充：她也不算坏女人。她只是寂寞一点，只有一点而已。 两人在终点站下了车，又到了上次的摩天轮附近。这里是城市的市中心，摩天轮也是非常显著的城市标志。二人没走到跟前，仰头已经看到在半空中转动的摩天轮。 但是那里人山人海。 叶穗一看之下脸就绿了，死命不走：“我不要去坐摩天轮！人太多了我不想排队！” 许容与睥睨她：“你小声点。没人让你坐摩天轮！” 叶穗放下心，她拍拍胸口：“我以为你们大直男的思路都是哄女朋友就要带她坐摩天轮，跟她在最高处表白接吻啥的。不是就好。” 许容与沉默望她一眼，默默删除了自己从百度里搜的这条“带女朋友坐摩天轮，在最高处跟她道歉表白”的建议。 许容与选了备选方案。 他和叶穗一起进了星巴克。 刚进去，叶穗：“嚯！” 人超多啊。 位置坐满不说，好些人还在排队站着，聊天聊得非常大声。 叶穗刚张口，知道她要说什么的许容与回头瞪她一眼，眼底略有些狼狈：“没人要你在这里排队，你也不用喊。” 叶穗：“……如果你不是瞪着我说这话的话，我还比较相信你是真的没打算让我排队。” 许容与暗恨，把备选方案也删除。但是已经来了这里，他还是排毒，买了两杯咖啡，一碟新品甜点，打包带走。两人出了星巴克，一人一手一杯咖啡。吹着寒风，叶穗扬起装着小蛋糕的袋子，眼睛亮晶晶地向着江水面一指：“去那边坐吧。” 许容与说：“我正有此意。” 第60节 叶穗回头看他沉静的侧脸，在他没看她的时候，她拉下眼皮，对他做一个鬼脸，看着他笑：许容与还在死鸭子嘴硬哦。跟我玩浪漫这种手段，你哪里是我的对手？ 两人没有上桥，而是就在江畔栏杆外停下。叶穗靠在扶栏上，开开心心地打开她的小蛋糕，拿出小勺子，笑眯眯地喂给许容与吃。 前方是江面上的摩天轮。 周围是人流如注路过，向桥上挤去。还有小贩卖小饰品，学生架着画板写生。 头顶星光如练。 远处灯城璀璨。 叶穗凝望着这一切，牙咬着小勺子，喃喃：“真好看。” 许容与没说话，而是望着她的侧脸。 叶穗望着江面，眯起了眼睛：“好幸福。” 许容与惊讶：“这就幸福了？” 叶穗：“对啊。我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带我来这里哎。这是我们本地的标志性建筑哎。那时候我爸每次都给我和我妈一人一个棉花糖，我妈小孩子脾气，还总和我比谁的棉花糖更大，我爸更爱谁。” “那时候我妈对我也很好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她还会讲故事给我听。” “但是现在……” 现在大家就像仇人一样。 爸爸是她和妈妈之间的粘合剂，爸爸不在了，妈妈就走丢了，叶穗就成一个人了。 叶穗垂下眼，吃一口过甜的蛋糕，露出一个略微悲伤地笑。 她的幸福真简单啊。许容与：“你等我一下。” 叶穗不以为然的：“嗯。”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理会许容与走了。她是本地人，这个城市留着她太多的回忆。她走过这个城市的每一寸土地。她不愿意离开这里，总觉得叶一梦已经抛弃了自己的老公，如果自己也走了，那她爸爸一个人流落异乡，多可怜。 但是不离开这里，又总是挣不开往事的束缚……没法向前走。 叶穗有些茫然的。 她望着江水金波，对自己的未来一派迷茫。东大毕业后，以东大建筑系在全国的名气，她可以轻松找到年薪十万以上的工作。但是做建筑师，真的是她的梦想么？她在继承爸爸的遗愿，她靠近又抗拒，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建筑学…… 而且东大总是要求建筑学院的学生实习，每学期都有数不完的实习。越实习，叶穗越觉得自己不喜欢朝九晚五的工作。但她都大三了，还有两年就毕业了……她毕业了该做什么呢？ 许容与回来了：“叶穗。” 他忽然将棉花糖递到了她眼皮底下。 叶穗眼睛睁大一瞬，然后笑了：“我就知道我说棉花糖，你肯定要去买。哎，好老套。” 许容与右手拿着一个卷轴，闻言一顿。 叶穗靠在栏杆上晃着腿，心安理得地把吃完的蛋糕和袋子丢给男朋友，又接过棉花糖接着吃。她随口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许容与嘴角扯动，表情冷淡：“没什么，都是好老套没创意的东西。” 叶穗哈哈笑，脚尖轻轻抬起，踢了他膝盖一下：“不要这么计较。” 许容与瞪她一眼，才把卷轴拿来。她没手打开，就只是眨着眼睛催促许容与。许容与慢慢地打开卷轴，惊讶地“哇”了一声，因为这是一幅画——只是素描图，画的却是叶穗。 靠江的美人垂眼，长发飞扬，风情万种。 她的神态被捕捉得惟妙惟肖。 叶穗自己乍一看，都被画中自己的风情惊艳了一把——她还有这么好看的时候呢？ 这，画的真好。 叶穗当即指责许容与：“你看看，你还说不让我乱花钱，不让我订饭店。你自己不也是乱花钱？画的这么好，肯定不少钱吧？你这个败家子啊！” 许容与含笑：“你喜欢就好。” 叶穗：“再喜欢也不能败家啊。你这是乱花钱！” 她理直气壮地拿着他平时说她的话来堵他，念叨一通，抬头，与许容与眼中的笑意对上。他一直在笑，温柔地看着她，和画中的美人。叶穗脑子懵一下，忽然静了下来。 许容与验证了她的猜测：“我画的。” 叶穗张口结舌。 许容与抬手，抚了抚她发顶，揪了下她头顶的粉毛。许容与叹气：“叶穗同学，我们是建筑系学生，当然会画画了。我只是借了别人的画架画板而已，掏了材料钱。” 叶穗找茬道：“为什么还要你掏材料钱？你这么帅，都不能免了材料钱？谁说的颜即正义呢？” 许容与一本正经：“可能是因为借我画板的同学是男的吧。” 叶穗：“哇，原来我男朋友没有去勾引漂亮的女孩子，鼓掌鼓掌！” 她靠在栏杆上，一手还抓着棉花糖，两手就拍着鼓掌。她自己一边拍掌，一边眼含水光，噙笑笑得前仰后合。脚不知道踢了哪里，身子向前一摔，许容与连忙伸手接住她。 她撞进了他怀里，不忘高高举起棉花糖，免得弄脏他的衣服。 两人一低头一仰头。 严肃对视。 然后情难自禁，都笑了起来。 对视之下在同一个位置的泪痣，墨滴入水般摇曳风姿，随着少年男女笑得没心没肺。 吃完了棉花糖，喝完了咖啡，江畔的人走了大半，叶穗和许容与还在江边。叶穗坐在扶栏上，许容与就站在她身后，随她一起仰头，看着天上的烂烂星河。 叶穗问：“容与，大学毕业后，我要做什么呢？” 许容与漫不经心：“我很高兴你这么早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但是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叶穗：“那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家里人不会嫌弃我啊？” 许容与淡声：“那就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了。我的问题不用你担心。” 叶穗：“你这话说的，你的问题不就是我的问题？” 许容与怔了一下，然后唇轻轻翘了一下，显然高兴她有这种认知。但是许容与仍然低声，将话说清楚：“叶穗，你没必要为了我勉强自己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你为了让我高兴去改变自己的特色，我也并不会高兴。就拿最近的事来说……我不说明白，你能懂吧？” 叶穗低落的：“嗯。” 她茫然片刻，扭头问他：“那你毕业后要做什么？” 许容与平静的：“继续读书吧。研究生，博士，博士后……也许还在东大，也许在清华，也许出国。建筑学就是这样的，本科知识只是启蒙而已。既然已经学了这门专业，我当然要学好。” 叶穗：“……哦。” 这个top癌，又开始了。 但是叶穗也挺高兴的，推了推他的肩：“你终于不用你的高要求来要求我了啊？” 许容与沉默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可能不是这块料。大学顺利毕业就行了。” 叶穗：“……” 许容与：“……” 叶穗：“……” 叶穗面无表情：“要是不想上明天的被女朋友推下水的头条新闻，闭嘴吧您呐！” 许容与笑一声。 但是叶穗脾气来去多么快。 过一会儿，她又自我调节好了，她手指轻轻蹭一蹭他的胸，抓住他前襟的立领毛衣。许容与眼皮一扬，对上她勾勾搭搭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叶穗非常矫情地，小腰一扭，身子向前轻轻一歪。许容与无奈地伸手，搂抱住了她倒过来的上半身。 许容与脸微红。 他尴尬：“别闹。” 叶穗非常随便的：“没闹啊。容与，把你晚上跟我啵嘴时候说的那个再说一遍呗。” 许容与脸沉下——啵嘴时候？怎么说的这么坦然不要脸？ 叶穗提醒：“就那个我永永远远对你好那句。” 许容与不吭气。 叶穗指尖冰凉，如蛇一般爬上他的颈。她的上半身柔软地贴在他怀里，大半身重量都依偎着他。她轻轻吐气，红唇贴着他的耳，碾磨着，看到他后颈的肌肉一点点僵硬，绷紧，青筋起伏嶙峋。 许容与咬紧腮帮牙关。 叶穗的手指勾着他的颈，轻轻地画圈，长发落在他肩上。周围路过的行人加快脚步，想这真是伤风败俗。然也幸好天已经晚了，摩天轮早就停了，这边的过路人已经不多。 灯光落在水上，叶穗美丽的面孔散发着妖娆的魅力，她拿他当柱子，而她藤蔓一样缠着他。叶穗用指甲轻刮他下颌骨：“说嘛，说嘛。说我永永远远对你好……” 雪山逶迤在水中央，银河当空。许容与全身僵硬。他怀里的姑娘，腰又直又细，又软。 他置身冰火两重天。 他第一次知道女人这么可怕。 她神通广大，她在念咒语麻痹他。她让他生。也让他死。 他艰难地吞咽口水，目视江水粼粼。爱若悲剧一样绚丽盛大，使他喃声：“我，永永远远……” 叶穗的唇贴住了他，缠绵与他亲吻。 许容与僵硬地，向后退一步，同时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向下，捉住她抚摸他腰下三寸的手。叶穗调皮对他一眨眼，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叶穗失笑：“不要装得这么纯情好不好？” 许容与握紧她的手，不让她乱动。他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唇却不碰她。叶穗腰被他掐得疼痛，她拧着眉要挣扎，许容与却紧扣着她不放。既不让她离开，也不许她靠近。 呼吸在一寸之内缠绵。 许容与眼皮半耷，慢吞吞说：“还有两个月。” 叶穗：“嗯？” 寒风凛冽，尘嚣茫茫，许容与慢慢抬眼：“还有两个月，我就成年了。” 抬眼间，风夜迷离，摧枯拉朽。叶穗呆呆看他，忘了词：“啊……” 许容与眼睛紧盯着她，星火燎原，光华流转。他一字一句地磨着她通红的耳尖，轻轻一咬，热流涌窜：“你给我等着。” 叶穗嘻嘻一笑，周身发热—— 有点期待哦。 第61节 第54章 叶穗恢复正常了， 不再提什么帮男朋友带早饭带晚饭之类的事。这些事重新变成了许容与在做。二人就如同失忆一般，绝口不提之前的事。 东大正月十九开学，十七下午大部分学生已经陆陆续续开始返校，寂寞了不到一个月的校园重新热闹起来。但到了十八下午， 叶穗的实习才结束。 苦熬了半个月的实习工作结束， 设计院反正不用付薪金，唯独可惜一个好用的劳力又走了。那些设计院正式的设计师建筑师们对叶穗依依不舍， 叶穗出了公司大门， 则是大大松一口气—— 终于逃离工作了。 许容与来接她下班， 她领着男朋友，开心地去一家杂志社领了自己当模特的工资。叶穗发了条微博炫耀自己的酬劳，敬请粉丝们期待她的平面模特作品登上杂志封。 叶穗发一条微博。 许容与掏出手机， 打开了“特别关注”一栏。 他关注的这位po主不知道是有多喜欢炫耀，不光在自己的朋友圈分享， 还在微博分享， 还特意点开私聊， 给他在微博上的那个id发了一条非常详细的炫耀内容：“……数字姐姐，我牛批吧哈哈哈？” 许容与抬眼皮撩一眼走在自己前面一无所知刷微博和朋友圈刷得正开心的叶穗，他漫不经心地回复了微博上那位神经病po主一条非常严肃的评论：“很棒。再接再厉。” 顺便给她点了个赞。 叶穗眉眼弯弯，她可能有受虐倾向， 这个数字姐姐说话语气总是很冷淡、很不友好，但是她竟然慢慢地发现了这个姐姐冰冷语言背后的柔软内心。想这位姐姐现实中应该是一个高冷御姐， 然而豆腐心。 关了私聊， 再看微博上和朋友圈的评论， 大多内容乏善可陈：“发张自拍啊！” “我女神终于有靠脸赚钱的觉悟了，想到精心养护的小仙女要被更多人看到，有点小难过【委屈】。” 叶穗乐不可支，她沉浸于大家夸她神颜的世界中，忽然灵机一动，转头问自己现实中的男朋友：“容与，我去做个直播播主怎么样？我可以教我的粉丝们怎么化妆、怎么穿衣服，跟大家分享我的日常……就美妆播主吧！我看那个好像很赚钱。动不动就月入五万十万的。” 许容与：“……” 他委婉的：“这和你的专业有什么关系么？” 叶穗：“没关系啊。” 叶穗明白他的意思了，瞥他一眼：“我要是像你一样能靠专业赚钱，我还用得着拍杂志做模特么？但是你看看，我实习不实习，人家根本不给钱啊。我还得靠副业养我的专业……我的专业是最能花钱的了！” 许容与唇抿成一条线。 其实他不喜欢叶穗去做什么直播播主，并不是歧视这种职业，而是他觉得这种取悦大众的职业，没什么意义，对社会硬实力没什么贡献，无法推动社会的发展与进步。女朋友要卖脸……他不赞同。 但是看眼叶穗亮晶晶望着他的眼睛。 许容与又想反正叶穗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趁着年轻，多尝试些可能性也好。 叶穗晃悠悠地走在行人道上，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许容与。 许容与突然伸手拽她胳膊，她被拉得一踉跄，正好和后面走来的一个人擦了下肩，双方都吓一跳，互相道歉。笑容抱歉地送走路人后，叶穗斜眼看许容与，指责他：“不同意就不同意呗，用得着把我推出去撞人么？你要把我撞得缺胳膊少腿么，你好狠的心啊。” 许容与冷冰冰：“你不会自己看？后面是树！” 叶穗回头看了一眼：“……哦。” 许容与：“我也没有不同意。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叶穗纤长的手指点下巴，故意问：“这么支持我哦？那我去泡富二代做小三你也支持哦？” 许容与反问：“不泡富二代做少奶奶，为什么要做人家小三？” 叶穗苦恼道：“找不到缺少奶奶的少爷啊！” 许容与点头：“冤枉你了。那大概因为我是隐形人吧。” 他语气平淡地怼人，听着还蛮刺激的。叶穗现在听多了，开始觉得他这种人设很带感。 叶小姐仰头，哈哈笑出来。两人走在绿荫道上，再一会儿就靠近东校门了，叶穗瞅一眼左右无人，她扑了过去，分外热情地抱住自己男朋友的肩。 跳上去，笔直双腿勾住他的腰，将他扯得一半肩向下垮，差点摔倒。 许容与这个尴尬癌，立马就脸红了，身体也绷紧了：“干什么？快下来。别让人看见了。” 叶穗努嘴，凑近他。 许容与脸向后退，眉头皱起，嫌恶地盯着她。 叶穗：“亲爱的，啵一个呗。明天就开学了，我们就成普通的学姐学弟关系了。学姐为了你的名声，就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地牵手啵嘴了。抓住最后机会，咱们爽一把呀。” 许容与：“……你认真的？” 叶穗勾着他的腰，手搂着他脖颈，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许容与：“……在这里？” 叶穗眯着眼慵懒笑：“亲爱的，你一这么说我就知道你愿意了。但是姐姐我是个直肠子，以后愿意的话就直说，别和姐姐拐弯抹角，可以么？” 许容与冷冰冰：“直肠子都是没有进化的禽。兽，你是么？” 叶穗：“喂——” 他飞快探身，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蜻蜓点水一样轻微而柔软。 叶穗与他直视，许容与目光不移。叶穗噗嗤一声笑，缓缓地，张开了手臂。许容与没想到她这么大胆，连忙弯腰去捞她。这么又拧又抱的，叶穗就如愿被许容与推到了树上。她的双腿仍然勾在他腰上，胸向上拱，她被他低头索吻。 头顶阳光穿梭叶缝，光线被裁剪得断断续续。天地旋转，叶穗被亲得眼角绯红，唇瓣水润。 她仰高芦苇一样细长的脖颈，手按住他粗硬的短发，看到他身后的灰蓝色天幕。 许容与低声说话，声音覆在她颈上，闷闷的：“我最讨厌你用手段勾引我，这让你想起你在我之前到底经验有多丰富。” 叶穗轻笑：“勾引你才是爱你。别的男人怎么不见我勾引呢？” 他便不说话了。 男生的喘气声喷在她下巴和颈上，麻麻的，痒痒的。 叶穗晃着神，出神般地、疑惑地看着他——真喜欢他。 竟然还是这么喜欢他。 激情燃烧得轰轰烈烈，居然一直没有退散？ 在校门外亲得难解难分，因为觉得是短期内最后一次，所以许容与难得的分外动情，让叶穗疑惑他被什么覆身了。他这么热情，她都有点招架不住了，连连叫停。 从他身上跳下去，叶穗捂着腰哀嚎：“容与，我的老腰哇——” 许容与斥她：“别大呼小叫，把关上门那点儿事嚷得天下皆知。” 他在她瞪过来时，又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拍了一下，迟疑的：“我给你捏一捏？” 叶穗便坏笑：“我没问题啊，我担心你控制不住哦。” 理所当然，她又被她男朋友家暴了——这次不是拍额头，而是拍她的腰。 叶穗心里暗忖，也不知道许容与什么时候敢拍她的屁股。 许容与这时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下后，咳嗽一声：“我去超市给到校的舍友买点东西，你去不去？” 叶穗裹紧自己的小皮夹，摇头：“不去。太冷了，我要回宿舍了。” 许容与望着她。 叶穗盯过去：“你是不是瞪了我一眼？就因为我不陪你去超市？” 许容与说：“没有。我走了。” 他顿一下，低声：“晚上联系。” 叶穗懒洋洋：“晚上联系不了。我要改实习论文。” 许容与沉默了。迟疑片刻，他没有说话。只睫毛下垂，眸色温淡。他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声不吭，别无所求，宁静而孤独。 叶穗心一下子软了，说：“明天联系吧。” 许容与眉目温和下去，轻轻的：“嗯。” 走开两步，他提醒她：“记得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叶穗无奈极了。 她捧着心保证：“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那么不检点的女人啊。要我把我的心剖给你看你才信么？” 为什么她不盯着男朋友有没有搞外遇，她男朋友天天盯着她有没有和异性多说一句话呢？这顺序不太对吧？ 许容与笑了一下，对她挥了挥手，显然心情不错。 叶穗松口气：可算送走这位大爷了。她还是挺怕自己说要改实习论文，许容与来句“我帮你”吧。许家小少爷的高标准高要求，她自认是很难在一晚上达到的。 本以为这是自己和叶穗今天的最后联系。许容与还有些发愁开学后怎么和她隐晦地联系。 谁想到许容与从超市买了一塑料袋啤酒，提着回东大，到东校门口，他竟然又遇到了叶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叶穗居然还没进校。 许容与挑高了长眉。 叶穗非常心累，拿着自己的手机站在校门口，辛苦十分地和新来的门卫掰扯。她的长发本来扎着，这会儿粉色长发柔软地散在肩上。女孩肌肤赛雪，大眼翘鼻，配着自己的一头粉发，她整个人如樱花纷落般好看。 是从漫画中走出的女主角。 进进出出校门口的学生都哇地一下，扭头看她，偷偷拍照录视频。 叶穗一手扯着自己的一绺粉色长发，掀开长发让人看自己的脸蛋，一手拿着手机，就快糊到那个耿直的门卫小哥的脸上了：“你看！是我啊！就是我啊！东大校花评选里面的这个第二名就是我本人啊！建筑系大三学生叶穗啊！” 门卫小哥盯着她手机里的照片：“长得不一样啊。” 叶穗崩溃：“一样啊！真的一样啊！照片是ps过的啊，这又不是我p的我怎么知道啊……小哥，你多看两张照片好不好？我真的是东大的风云人物啊。” 旁边的学生们快笑死了。 门卫小哥还是半信半疑。 突然叶穗听到一声嘲讽：“还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学校风云人物的？” 她耳尖一动，扭过头，看到了许容与。心累的叶穗一把拉过许容与：“来来来，容与！你跟他证明我真的是东大学生，我不是社会不良少女要混进东大校门！” 新来的门卫小哥还是不可置信有学生会把头发染成粉色：“这个学生你怎么证明她是东大的？” 许容与：“……登学校官网学生信息页不就行了么？” 他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叶穗被看得脸红了：“……” 第62节 周围学生放声大笑。 搞完这一切，叶穗灰溜溜地拉着许容与赶紧从校门口逃走。跑出一段，叶穗气得跺脚：“丢人死了丢人死了！我肯定又要在校论坛被人嘲讽了！我又要被骂是没脑子的草包了！” 许容与唇勾了一下。 看她跳脚跳得厉害。 叶穗忽然转头，看着他：“容与，要不我还是把头发染回黑色吧。” 许容与望着她一头粉发。 他招手。 她跑到他身边。 他懒懒地伸手勾了下她的发，他态度温柔得非常古怪：“不用，大家习惯就好了。我觉得非常好看，粉发挺好的，它会帮你好好进步的。不要染回黑色。” 叶穗半信半疑。 但是许容与很少夸她，她就这么接受了。 只是低头，叶穗眼尖地看到他提着的塑料袋里的一袋子啤酒罐：“你喝酒？” 许容与愣一下，然后咳一下，耳脖子红了。 许容与微弱的：“我是男的……” 他心中略微紧张。 但是叶穗只是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似没想到他开窍这么快。叶穗感慨了一句“大学真是大染缸”，就没管他了。她并不在乎这个，又去纠结她要不要染回黑发。许容与微微松口气。 叶穗最后还是听从了男朋友的建议，就维持现状吧。 因为她男朋友非常认真地说他喜欢。 叶穗就维持着这么个造型去上课。 上了第一天课。 回来后叶穗就想杀了许容与—— 她终于明白许容与为什么不建议她把头发染回去了。 因为她顶着一头粉毛，上什么课，教授往台下一看，不管认不认识她，都抬手点她：“这个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对，就是你，不要东张西望，就是一头粉毛的这个女生。” “那个粉毛女生站起来收一下作业！” “粉毛女生，你说说你设计这个博物馆的思路。” “粉毛女生……” 叶穗上学从未上得这么战战兢兢过，上午时蒋文文都还和她坐在一起，下午上课时她的好朋友蒋文文同学就躲着她了——唯恐老师叫叶穗同学回答问题的时候，误伤到叶同学旁边的学生。 叶穗：“呜呜呜。” 许容与在哪里？ 她想宰了她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男友！ 第55章 叶穗发了一条微博：“约会又开始了【微笑】。” 发完后没理会粉丝们对她为什么用“微笑”这种生无所恋表情的疑惑， 叶穗泡上一杯枸杞咖啡，戴上了耳机。她盘腿坐在床上小桌板前， 打开了revit软件，听着耳机里男朋友的指点，开始了肝设计图的工作。 “谷雨杯”的报名已经开始， 叶穗没法再混日子， 她只能被许容与逼着一起报了名，从此开始每晚熬夜肝图的日常。 这本是建筑学专业学生的常态—— 加班？不至于。 就是常常熬夜而已。 改不完的建筑方案，画不完的设计图， 做不完的模型。 顶着一头粉毛，叶穗以自己从未有过的热忱， 投入到学习中。耳机里许容与偶尔传来的清淡声线，成为她唯一的提神利器。叶穗叹口气， 又喝了一大口苦涩的咖啡。 许容与提醒她：“你坐下来两个小时， 唉声叹气了至少三十次。请你打起精神。” 叶穗揉脸：“困啊。都十一点了，平常这时候我都准备睡了。” 许容与想了下：“怎么能让你不困？” 叶穗：“不做作业了可以不？” 许容与：“亲爱的你再说一遍。” 不提许容与宿舍里那几个室友突然听到许容与说“亲爱的”时齐齐回头露出的毛骨悚然表情，叶穗这边嘀咕：“我就知道不行。” 悔不当初啊。 她本来自己参加设计赛， 稍微差不多一点，能够入围， 完成学院对大三学生的要求就行了。许容与偏要插一脚， 要和她同一组作业。她被许容与的美□□惑，还受到他那甜言蜜语般的鼓励， 脑子一抽， 真的跟他组了一组， 去完成设计…… 但是和许大神同一组作业，是人类可以完成的么？ 刚开学就晚上夜夜熬夜白天天天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叶穗同学，心里苦如猪胆，整日在崩溃的边缘晃来晃去。 叶穗再喝一口咖啡，将杯里那点咖啡粒舔干净。她将杯子往桌上一砸，郑重其事：“好，那我们退而求其次。” 耳机里点击鼠标的声音一直很规律，很显然对方一点也不困。许容与还抽空应了她一声：“嗯？” 叶穗要求：“你现在下电梯出宿舍，来我们五斋楼下，咱俩搞一发二十分钟以上的，让我精神一下。” 许容与：“……” 他磕绊了一下，才无比羞耻的：“你要不要脸？” 叶穗嘻嘻一笑，捧着腮帮坐在桌前，喃喃自语：“好想你赶紧成年啊。” 许容与语气冷淡：“……你真的很不要脸。” 叶穗目光深情地盯着作图软件中的线条，脑子里却浮现某人清秀隽永的面孔。叶穗心里发痒，哀叹自从开学后，能和许容与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一大半。她每天少有的乐趣，就变成了—— 一、挑。逗男朋友； 二、数着日子等男朋友成年。 她还要再逗一逗许容与，借此来提神，宿舍门被推开，上自习的舍友们回来了。李晓茹回来后看一眼还在写作业的叶穗，她惊讶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端着盆就去洗漱了。 文瑶同学面孔泛红，柔声和叶穗打了个招呼。 高坐在床铺上的叶穗探身往下一看，盯着文瑶的脸蛋，哦一声：“刚和你的小男友约会回来吧？简直吃了十全大补丸哦。” 文瑶脸更红了，又羞又嗔地瞪一眼叶穗。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低头闷了一会儿，目光闪烁，仰头轻声：“穗儿，你还没有男朋友么？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啊。” 戴着耳机的叶穗，故意声音很大：“是啊，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 她话说给耳机那头的许容与听，那边一点反应都没给她，叶穗暗自翻个白眼。 她这个漂亮又娇嗔的白眼被下面的文瑶看到，文瑶以为叶穗在烦恼到现在都还没有男朋友的事，便建议：“要不我让程刚再帮你找找？你这么好看，喜欢你的很多哎。” 程刚，就是那个小文瑶一届、曾经追过叶穗的文瑶男友。上学期的时候，文瑶因为这个男友和叶穗关系一直挺别扭，但过了一个学期，不知道这对小情侣之间发生了什么，文瑶很明显自信了很多，也不再话里话外地试探叶穗了。 也许感情好了，真的能激发女人爱管闲事的心。文瑶就突然热情起来，想帮叶穗介绍对象—— 好歹和叶穗同宿舍三年，她算了解叶穗对男人的态度。叶穗哪怕刚分手，没目标，但只要是节日前，她一定会匆匆忙忙拉一个男的当她男朋友，陪她过节。哪怕之后再甩了。 叶穗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 谁知道这一次，明明处于空窗期的叶穗，却一点没有平常遇到各大节日就会慌张的心态。叶穗非常淡定地摇了摇手指，笑眯眯：“不用了。有男朋友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在我过生日的时候拉着我写作业么？我受够男人啦。” 耳机里男声清淡：“你已经挤兑了我一晚上，适可而止一点。” 叶穗闭了嘴。 她挑战许容与的底线，探触角一般跳来跳去，并以此为乐。只有这样不断的试探底线，却不碰底线，许容与对她的容忍度才会越来越高，对她的要求越来越低。时间长了，她会是许容与心里最与众不同的人。 #恋爱神棍叶小姐，在线性感推算# 蒋文文推门进来，听到了叶穗和文瑶的聊天。蒋文文呵呵一声，懒洋洋道：“瑶瑶你就别操心咱们叶同学了吧？叶同学说不定有对象的。” 文瑶：“哎，是么？” 叶穗一惊：“哎，是么？” 哪怕耳机那头的许容与，听到她们女生宿舍的对话，都吃惊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笔。但紧接着，叶穗没有给许容与继续听八卦的机会。宿舍的女生们回来了，为了隐私，叶穗给许容与发了一条消息后，就切断了聊天，和男朋友说拜拜了—— 但是蒋文文怎么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她和许容与应该瞒得蛮好的吧？ 李晓茹出来后，蒋文文去洗漱。叶穗坐立不安地等了很久，一边做图，一边时而看一眼忙进忙出的蒋文文。等到宿舍熄灯了，蒋文文上了床，叶穗才踩着梯子下去找蒋文文。 推推蒋文文，叶穗钻进她的被窝，和她说悄悄话。蒋文文翻个白眼，给她让出位置后，两个女生躺在一起，蒋文文伸手，羡慕地抚摸叶穗的淡粉色长发：“你可真厉害。粉色头发都敢染，班导没找你谈话么？” 叶穗：“谈了啊。” 蒋文文：“然后呢？” 叶穗麻木道：“我以为班导会强迫我染回黑发，不要影响校风，我都做好准备了。但是班导夸我现在学习比以前用功多了，上课都不睡觉了，都是我头发的功劳。班导鼓励我再接再厉，说我这种督促自己学习的方式挺好的。她让我放心染我的发，校领导谈话的话她会帮我说情的。” 蒋文文噗嗤笑出声。 她喃声：“想出这个法子督促你学习的人，也是真的很了解你哎。” 叶穗气哼哼的：“嗯！” 可不是了解她嘛！死命夸她粉色长发多好看，她每次说染回去，他都能把她夸出一朵花，让她不好意思染……恨死许容与了！ 叶穗眼珠轻微一转，她侧过脸，好奇地看蒋文文：“但是谁说我交男朋友了啊？” 蒋文文在黑暗中抽气笑。 她说着气音：“你现在这状态，不是交了个天天逼你学习的男朋友，就是你突然发愤图强自我觉醒。我相信一个寒假不至于有什么事刺激你开始好好学习，唯一的理由，就是你男朋友很厉害哎。” 叶穗没吭气。 蒋文文笑盈盈：“让我猜猜，他是学霸吧？” 叶穗迟疑一下，觉得蒋文文是自己在大学唯一的朋友，死命瞒着也不好。她轻轻的，带着笑，“嗯”了一声。 蒋文文：“很帅吧？” 叶穗鼻音带笑：“嗯……” 第63节 蒋文文：“家世也非常好？” 叶穗：“嘿嘿。” 熄灯了一段时间，月光隔着窗帘如海水一般轻柔泻入。黑暗中，蒋文文看到叶穗眼睛里流动的星光，叶穗捂着嘴忍笑。她这副拼命掩饰欢喜、眼睛却提起男朋友就想笑的样子，让蒋文文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蒋文文：“该不会还是我们同一专业的吧？” 叶穗眼睛瞪圆地看她。 蒋文文最后试探：“该不会你们的关系还不好对外公开，所以必须欺着瞒着不敢让人知道？” 叶穗睁大了眼睛：“也没这么夸张，但是公开确实对他不好……哎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怎么猜出来的啊。” 蒋文文闭嘴，神秘一笑，却不肯说。 叶穗又追问了半天，她好奇死了，自己拼命兜着这个秘密，谁都不敢说，她都不敢在朋友圈炫耀，怎么蒋文文反而知道了？叶穗推了蒋文文半天，蒋文文却故意逗她一样，只是说：“好啦好啦，我也是猜的啊。你放心吧，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她伸手揉叶穗的粉发，再次羡慕了一下她的好发质：“我会帮你们保守秘密的啊。” 而也许因为这个共同秘密，接下来几天，叶穗和蒋文文同学形影不离。叶穗认为蒋文文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对自己隐瞒好朋友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她从小就异性缘好，却不讨女孩子喜欢。所以难得有个朋友，就会很珍惜。 打饭做笔记什么的都是小事。 蒋文文是个简单的姑娘，接受了她的殷勤，并且真的嘴严，她在跟叶穗保证过后，再没提过叶穗的男朋友，甚至都没跟叶穗本人打听过。叶穗很感激蒋文文这种守口如瓶的行为。 但是叶穗和蒋文文形影不离的话，许容与便有些微不满。 叶穗总是叫苦自己忙，但实际上许容与要比她忙得多。叶穗手头上只有她的专业课和“谷雨杯”大赛的事，许容与却是除了这两项，因为成绩优秀，他通过了校方的考察，开始修大二的课，同时选修了研一的课，再在老师的指导下，在写一篇论文。 每天要做大量实测考察和沙盘模型； 整天常驻在图书馆，在知网上看资料，查论文。 他每天同时做这么多事，女朋友一旦忙起来，他不光见不到叶穗，每天抽空和叶穗聊天的时间，除了一起做设计的那一两个小时外，再没有了。 当许容与终于熬夜，抽出了一下午时间，打算和叶穗好好待一会儿的时候，叶穗非常惊讶地回他消息：“啊？可是我下午有课啊。” 许容与语气微鄙夷：“嗯，我知道你的课表。‘恋爱学理论与实践’这门选修课嘛。上学期我亲眼看着你选的，想拦都拦不住，你非要选这么一门选修。” 叶穗：“喂喂喂！你选修你的研一选修课，我选修我的恋爱选修课，我没攻击你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你也不要攻击我的恋爱脑好么？何况‘恋爱课’怎么了？有整整2个学分哎！而且一点都不难！我完全可以满分通过的！” 她喜滋滋：“这是多么适合我的一门课啊。我们学校真是英明。” 她突发奇想：“可惜那门‘减肥课’我没法达标，不然我一下子就能拿到4个学分了。而且都能满分通过！我多厉害！” 许容与赞叹般：“你就整天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很厉害。” 叶穗：“呸！术业有专攻，你不懂就不要打扰我上课。没事不聊了啊，我现在可是一节课都不逃的好学生呢。” 许容与轻笑：“是么？是不想逃还是不敢逃呢？” 叶穗：“……” 不想理他了。 许容与逗了女朋友一把，见她不回消息了，他咳嗽一声，见好就收。聊天这么会儿功夫，许容与人已经到了她上课的教室外。许容与低声下气地和女朋友打招呼：“一会下课的时候，我进去和你一起听下半节课吧？” 叶穗：“啊？不用了哎。我已经有蒋文文陪我了。” 许容与：“……” 他微失落。 也迟疑。 本来只想和叶穗独处一会，但再加上她的同学，就有点尴尬了。许容与也有点怕自己整天和叶穗聊天写作业上课，会被蒋文文看出来。所以虽然不舍这个机会，许容与犹豫下，还是决定就这么算了。 然而他还没敲字，叶穗就非常大度的：“没事，你来吧。文文已经猜到我们的关系了，她嘴很严的，不会大惊小怪，你放心吧。” 许容与：……是么？ 他再在教室外等了五分钟，下课铃声响了。叶穗从教室里出来，看到他，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克制着自己的动作，没有扑过来搂他抱他，但她眼神看他一眼，许容与就微微侧了脸，耳根红了—— 她咬着唇，发尾扫过脖颈，风情自带。 叶穗咳嗽一声，非常镇定地过来拉他的手腕。许容与僵了一下，听叶穗非常自然地：“来，许学弟，跟学姐一起听课吧。” 许容与心想这样好么？ 他强行被叶穗拉进教室，果然看到了蒋文文。蒋文文是个看起来就一心热爱学习的工科女生，果然如叶穗所说，蒋文文一点也不八卦。看到叶穗把许容与拉进来，蒋文文只是惊讶地看了许容与一眼，同时对他流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许容与：“……” 观察敏锐的他，一眼看出蒋文文眼底微弱的同□□，顿时愕然：他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许容与含蓄地和叶穗的这位闺蜜打了个招呼：“学姐好。” 蒋文文客气：“许学弟好。许学弟还跟着我们穗穗一起上课啊，真是……热爱学习啊。” 这“热爱学习”，说的蛮奇怪的。 许容与眉轻轻一扬，正要试探下这位学姐是什么意思，他胳膊就被叶穗一扯，叶穗强行吸引走他的注意力。她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画了粗线条，只展示给许容与一人看—— 我的生日是哪天？我最喜欢什么礼物？请大声背一遍！ 许容与唇紧抿，盯她眼波若流羞答答的眼神片刻，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真的脸皮很厚哎！变着法子提醒他，管他要礼物。 他目光平和忍笑地看着叶穗，想她怎么这么又撩人又含蓄呢？ 蒋文文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心里更同情许容与了。当叶穗低头写字时，阳光落在她发顶打着旋儿。许容与目光宁静地看着她，平生相见，长眉已开。 这是男生掩饰不住的爱慕眼神……作为叶穗的好友，蒋文文无数次从周围男生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神。 他们爱恋地望着叶穗，叶穗满不在乎，我行我素，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许学弟多好啊。万物凋零，浪漫虚假，而许容与只看到叶穗。 从大一上学期到这学期，一直和叶穗在一起。但是……叶穗已经有男朋友了啊。许学弟不过是暗恋罢了。 心里替这么优秀的许容与难过，蒋文文也并非真的一点八卦心都没有。她挣扎了半天，还是背着那两人，自己敲手机打字，联系了一个人：“会长，你说的是真的，穗穗可能真的在和陈老师谈恋爱啊。我问过穗穗，那什么帅啊同专业啊不能公开啊，完全符合陈老师的条件。” 陈老师，即他们新学期的助教，陈听飞老师。尽管叶穗同学已经在寒假就在朋友圈夸了陈老师一番，新学期开始后，陈听飞的年轻英俊，还是吸引了不少别院同学来上他们的课。 蒋文文一次和杨浩聊天，杨浩无意中说起叶穗谈恋爱的事，他怀疑是陈听飞，深深为两人的未来担心。 现在，蒋文文再爆了料：“穗穗和陈老师恋爱，许容与许学弟又暗恋着我们穗穗，现在还缠着我们穗穗不放……这是一场三角恋啊。” “马拉松协会”会长杨浩，一个体育专业的爱好八卦的高大男生，当即和蒋文文探讨这段恋爱关系，两人得出结论：“……哎，师生恋，年下恋，都太苦了啊！” 杨浩和蒋文文隔着手机，一阵唏嘘。因为共同的好朋友叶穗的关系，两人竟难得的产生了话题。 隔壁桌，许容与面相斯文，目有疑虑，低声：“你那个好朋友，一直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干什么？” 叶穗回头望一眼：“你看错了吧……” 她警惕：“警告你啊，不要勾引我的好朋友。我和闺蜜爱上同一个人这种事，一旦发生，我铁定和你分手选我闺蜜啊。” “啪——” 她被男朋友一巴掌打得趴在了桌上，许容与：”你敢不选我？” 叶穗泪花都要被他打出来了，捂着自己的额头哀嚎。周围同学看过来，不满许容与对漂亮的叶穗这么残酷。但许容与镇定无比，即使被女朋友在下面狠狠掐了一把腰，他也岿然不动。 隔壁蒋文文看过来，目光中依然满满的同情。 叶穗这次看到了：“……？” 许容与：“……？” 所以蒋文文到底在同情什么？ 第56章 “恋爱学理论与实践”这门课， 真的有课本。 课上以辩论、讨论、研究心理学为主，老师传授恋爱的学术专业方面问题，学生们积极探讨怎么才能找到对象。据说， 结课的时候需要演小剧场或参加辩论赛， 以此来算成绩。如果在上课的这学期内， 有同学能够脱单， 老师会酌情给满分结课。 如此奇葩。 让许容与匪夷所思。 他从自己不能公开的女朋友这里， 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神奇的选修课。整个课上， 听同学们热烈讨论“怎么找到对象”，许容与如石雕般， 无言以对。且因为他的俊朗和沉默，还有女同学主动找他辩论，老师也来感兴趣地旁听—— “这位同学， 你对爱情有什么想法， 有什么期待， 都可以大胆说出来。大家不会笑话你的。” 许容与：“……” 他说：“我没什么想法。” 叶穗趴在桌上，双肩瑟瑟颤抖，她脸埋在掌中，斜过眼睛悄悄看他，许容与怀疑她都快笑得抽过去了。 偏偏一个学姐非常见不得许容与这副过度斯文的样子，不赞同地纠正他：“不要这么害羞。一个人怎么可能对爱情完全没想法？这位同学， 你可以想象一下， 如果你有了女朋友， 你真的对自己的另一半一点想法都没有么？” 许容与一脸平静：“没有。” 学姐：“……” 这个长相俊秀的男生， 不是太害羞，就是真的榆木疙瘩，完全没思想。 学姐失望地找许容与旁边那个笑得快抽过去的女生：“这位粉头发的同学，你总有想法吧？” 叶穗抬起一张漂亮的脸蛋。 眯着眼，狐狸一样灵俏。 她非常诚恳地说：“我有想法的，我希望男朋友不要太干涉我，总问我在哪里，在干什么，跟查岗一样。希望男朋友不要那么上进，学习不要太好，我会太有压力。男朋友不要总怼我，我也会受伤的。希望男朋友给我私人时间，可以让我在外面好好玩而不是打电话不停催我。希望……” 学姐：“……” 一对奇葩。 旁边的男生没话说，这个女生滔滔不绝，对男朋友的期许这么具体。 许容与静静看着叶穗侃侃而谈。 学姐的脸都木了，老师好笑地看着他们，学生们已经被叶穗的发言弄得笑成了一团。蒋文文非常惊讶地睁大眼，想不到叶穗对陈老师的不满意这么多。而叶穗终于换口气的功夫，许容与接了话：“我突然想到了，其实我对女朋友也是有想法的。” 因为叶穗太能说了，提问的学姐赶紧把说话的权利交给了叶穗的同桌许容与。 许容与眼睛就看着叶穗：“我希望女朋友好好学习，期末考试到年级前三，拿到奖学金。” 叶穗：“……” 第64节 叶穗沉默了。心里莫名浮起一丝烦躁——怎么又是学习啊！就不能不提学习嘛！ 学姐干笑：“……这位同学也是真的很有想法啊。” 一堂“恋爱课”上得趣味十足，就是后半堂课，叶穗完全不想再和许容与搭话了。等下了课后，蒋文文慢吞吞地收拾书本，眼睛看到许容与和叶穗说了什么，叶穗转头跟自己打声招呼，背上包就和许容与走了。 蒋文文感觉怪怪的。 等蒋文文出了多媒体教室，意外地发现叶穗和许容与居然还没走。这两人没走，教室外台阶下站着一位背影挺拔修长的青年，和两个人说话。蒋文文眼睛一下子闪了一下，打招呼：“陈老师！” 原来过来的人是陈听飞。 陈听飞去教职工食堂的路上，正好赶上他们下课，看到叶穗和许容与两个人出来。看到叶穗，陈听飞就把人喊了过来：“叶穗同学，你们小组的那个作业，我看了下不行，一会你通知一下你们小组的成员，晚上去设计室加工吧。” 叶穗一下子垂头丧气，哎哎应了一声，问：“陈老师，不能通融一下么？” 陈听飞好气又好笑：“我通融了，到时候你们老师看到你们的作业，还是会打回来啊。你们一次性做的漂亮点不好么？” 陈听飞目光转向叶穗旁边的许容与，目光微微闪了一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经常看到这个大一的小师弟和已经读到大三的叶穗在一起。陈听飞问过几个建院的教授，知道这个叫许容与的同学成绩远比叶穗好。这两人还要一起参加那个设计赛……不过陈听飞对这个许容与同学，感觉一直淡淡的。 不是太喜欢这种骄矜冷淡的学生。 陈听飞对许容与点了点头：“你可以监督监督叶穗的作业。” 许容与：“嗯。” 陈听飞嘴角轻微扯了下——看，所以他不喜欢许容与。 一身富家子弟的清高劲儿，对老师敬重心不够，为人太冷，不像叶穗一样热情。 这样的两人怎么扯到一起去？ 蒋文文过来，陈听飞又和蒋文文同学点了下头。他只是一个助教，并不负责蒋文文那一组的作业，女生过来，陈听飞只是客气而冷淡地问了两句，鼓励了学生一番，最后再叮嘱了一下叶穗抓紧时间，陈听飞才走。 叶穗垂头丧气地跟陈老师挥手道别：“本来还想请老师你吃饭的，但是老师你这么狠心，这顿饭就免了。” 陈听飞佯怒：“你别给我掉链子，让教授找我的麻烦，你一辈子不请我吃饭我都不生气。” 叶穗仰高脸，不说话了。 陈听飞欲走的时候，许容与倒是想了下，跟了上去：“陈老师，我有问题请教你。叶……学姐，我们改天再约吧。” 陈听飞诧异地看一眼许容与，微妙地点了点头。 叶穗眼睁睁地看着许容与给了她一个眼色后，就跟着陈听飞扬长而去。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叶穗不可置信，回头看向蒋文文：“他就这么走了？我被放鸽子了？不是，他们俩都不是同一个年级的吧，有什么问题可问的？陈老师是我的老师啊，我都没问题问啊！” 蒋文文：“嗯……” 她安慰叶穗：“可能是为了避嫌吧，你应该理解的。” 她一直以为叶穗的男朋友是陈听飞。刚才看到叶穗和陈老师谈笑风生，更加确定了。 叶穗耸了耸肩。 听蒋文文小声：“不过你男朋友……对你要求好严格啊。” 她指的是陈老师如果和叶穗谈恋爱的话，居然都不帮叶穗改作业，而是让叶穗自己去设计室改。 但这话听在叶穗耳里，就是许容与对她很严格。而许容与对她确实很严格。 叶穗叹气，有气无力的：“别提了……提起来我都想哭。” 蒋文文看叶穗一脸郁郁，连忙又安抚她：“不过蛮帅的。” 叶穗又噗嗤笑起来。 快乐来得如此容易——“那倒是。” 叶穗快乐地说：“为了他的脸，我可以忍受他的高要求。” 许容与跟上陈听飞，是说起叶穗的生日，希望陈老师赏光，到时候可以帮叶穗庆生。 陈听飞非常惊奇。作为东大的助教，他虽然已经快三十了，但比起那些教授来说自然非常年轻。且陈听飞明面上是助教，私下其实非常爱玩。只是这一面被他掩藏得很好，他很注意这一面不被学生们发现。 也就刚来东大时见到了一头粉发的叶穗，恰恰叶穗玩得开，竟然逗得陈听飞忍俊不禁，才多关照一下叶穗的功课。 但是老师和学生之间天然有壁，陈听飞从来没想到许容与会邀请他去参加叶穗的生日宴。 陈听飞婉拒：“这样不好吧？你们学生之间自己玩会自在点，我要是去了，你们都会拘束。” 许容与沉静的：“叶穗挺喜欢老师您的。虽然不太合适，但她把您当朋友。她的朋友不算多，但都挺放得开的。老师你去，我相信那些同学不会不自在。叶穗喜欢热闹，我还是希望她认定的朋友们都能陪她一起。” 陈听飞垂目。 温润面孔在黄昏光下如罩圣光，朦胧婉约。 良久，陈听飞笑了一下：“好吧，我考虑一下。” 许容与低声：“多谢老师。” 他道了别后，转身离开。少年手插入衣兜，很显然是一个要摸手机的架势。陈听飞在他身后看着，见那个少年拿出手机，说不定就在联系叶穗……陈听飞慢悠悠地喊了他一声：“许容与。” 许容与侧过脸，回肩，目光疑问地看过来。 陈听飞扬眉：“我以为你应该不喜欢我。” 许容与：“确实不喜欢。” 陈听飞啧一声：“这么诚实？那你还来邀请我？” 许容与：“但其实叶穗的很多朋友我都不喜欢。” 陈听飞：“那你不喜欢的人可真是有点多啊。” 许容与微微笑一下。 确实，应了陈听飞的嘲讽，叶穗的朋友，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的，许容与不喜欢的，还真是挺多的。 然而许容与淡声：“那又怎么样。她喜欢。” 陈听飞怔住了。 看许容与就那样走了。 叶穗身上很多特性许容与都不喜欢。 他批评过。 可他也没有强制她改过。 所有他喜欢的，不喜欢的，加起来才构成了叶穗这个人。他不能只喜欢她的优点，拒绝她的缺点。 而且被叶穗看作是朋友的人，虽然许容与暂时没好感，但他也挺想认识的。 挺想走进她的世界。 三月中旬，是叶穗的生日。 许容与本来冷冷淡淡，但叶穗三番两次耳提面命，不停在他耳边念叨她想要什么礼物，许容与就是再瞎再聋再麻木，他也不可能忘掉。叶穗看他不说话，但他本来也不爱说这些，然而叶穗已经提醒到这一步了，她暗自发誓，如果许容与这都要当做没什么，她就和这个人分手！ 生日前一晚，两个人在五斋楼下分手。许容与慢慢总结了晚上设计图的错误，看她听得要打瞌睡了，才放她回去睡觉。 叶穗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容与！” 她眼睛亮晶晶地仰望他。 许容与俯眼看来。 叶穗：“明天我没课哦，你有什么安排没？” 许容与：“去设计室。” 被叶穗踢一脚。 叶穗狠狠白他一眼，问：“行行行，你不提前说就不说吧。我不问了，那我要不要打扮得很漂亮很靓啊？” 许容与多高冷啊，又高又瘦地戳在那里，一动不动：“你随便。” 叶穗：“……” 她威胁：“反正我就等着明天，你要是不让我满意，我就要跟你算账！” 她揪住男朋友衣领威胁他，眼睛看到路灯下有学生过来，又连忙放开许容与，转身急忙忙地跑进宿舍楼了。 人已经不见了。 没和他道晚安，没和他肉麻，难舍难分。 许容与一个人站在五斋外的风口，等了很久也没见人回来，他叹口气，低声：“穗穗，晚安。” 叶穗的生日，她只告诉了许容与一个人。生日这天是周末，她早上起来得并不早，早上九点钟，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女生都不在。约会的约会，上自习的上自习。 毕竟大三快结束了。 像叶穗和蒋文文这样属于建院还好，建筑学是五年制，大三时期并不急着做什么，叶穗有大把时间考虑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然而像文瑶和李晓茹的专业，到了大三下学期，他们就要考虑还剩下的一年该怎么结束了。 叶穗在宿舍里化完妆，试着潮流时尚的衣服，许容与的电话姗姗来迟，喊她下楼。 许容与在楼下等了不到五分钟，叶穗就下了楼了。许容与看着她，1米68的身高，肢体细长五官明艳，三月份她就穿着裙子赤着腿晃了。但是，非常的漂亮，大方。 心照不宣，许容与唇角扬了扬。 叶穗故意问：“看着我笑什么呢？被姐姐的风采迷倒了？” 许容与没理她的抽风，他看眼时间：“不错，这次只让我等了五分钟，值得表扬。” 叶穗笑眯眯：“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许容与看她：“怎么不背书包？真不打算去设计室了？不改图改作业，打算荒废一天学业了？” 叶穗：“是啊，打算出校门，去外面找个会给我过生日的男朋友来着。这可比写作业重要多了。” 叶穗捧心，认真道：“我的梦想，就是毕业后能够立刻穿婚纱，我老公又帅又有钱对我又好。还剩下两年我就毕业了，我可得抓紧时间找老公，没空学习呢。” 许容与张口要批评她的不思进取。 但是想到今天是她生日，他又闭了嘴。 只是淡淡怼了一句：“你的梦想挺难实现的。” 叶穗夸张地手捧心，泫然欲泣：“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我男朋友打算抛弃我，不想娶我了？你说实话吧，我承受得住。” 她突然唱戏，演得生动十分，可见心情真的非常好。 许容与却没陪她把戏演完。 只嫌恶地看她入戏的样子一眼，许容与平静的：“婚姻法规定，我国内地男子法定结婚年龄是22岁。” 第65节 叶穗默默算了算，怎么算怎么不对。 许容与转身走了。 她追上去，掰着手指头数给许容与：“法定年龄到了的啊。我男朋友现在17岁，建筑学是五年制，五年后他就是二十二岁，正好可以娶我啊。你怎么算的啊？许容与，你是不是数学不好？你高数怎么学的？” 许容与：“你男朋友肯定不是五年制毕业。” 叶穗：“啊……” 他一说她就反应过来了。 许容与是学霸啊。别人的大学五年制，许容与的大学，很可能不是五年制。学霸对自己的人生满满都是规划……叶穗不想和他讨论了。 而且，叶穗沉默了下。 她只是在逗许容与啊。 她并不是真的打算毕业后就结婚，结婚时一定嫁给他。她毕生在追求完美的爱情，真正的爱人。她有旺盛的爱心无处安放，她需要人来爱她，她也需要发泄自己的爱。那个人是不是许容与，她并不确定。 只是谈恋爱。 那就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不管明天，不管结局。 叶穗跟许容与坐上了校车，一车的学生，两人仍没敢过分。等中途换车，两人坐在出租车上，叶穗才挽住许容与的手臂，靠在他肩头，甜甜蜜蜜的：“我就知道我们容与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容与不会忘了我的生日的。这不就带我出来了么？” 许容与没说话。 叶穗兴致勃勃的：“今天的安排是什么？一起吃饭么？去哪里啊？你说嘛，现在都出校门了，没必要再保密了啊。” 许容与仍然硬邦邦的：“没有安排。出校门是被你逼着出的，坐上出租车也是被你骂上来的。完全没安排。” 叶穗：“呸！” 她才不信。 到了地方，叶穗跟着许容与进了一个会所。她惊诧了一下，知道这里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且价钱不低。只有她和许容与两个人的话，约在这么个地方，平时那么节约的许容与这时不怕花钱了……叶穗温柔地看着许容与的后背，含情脉脉。 到了包厢外，许容与让出位置，示意叶穗开门。 叶穗笑道：“我猜猜，是不是布置了特别浪漫的房间？给我准备了一人高的大蛋糕？吃正宗的西餐，从法国运来的……” 许容与笑了下：“都不对。” 叶穗心脏砰砰，满心都是好奇。她回头对许容与一笑，笑容明朗，又透着几分小女孩的羞涩和紧张。叶穗握着门把柄，小声：“那我开门了啊？” 许容与：“开啊。” 叶穗手在门柄上用力，又一次地回头看许容与：“我真的开门了啊？” 她是真的紧张。 许容与目光温和下来。 他温和地露出一个笑容。 叶穗怔怔地看着他唇角难得的笑意，他却不说话了，而是直接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直接替她开了门—— 门打开，五颜六色的彩带直接喷了上来，亮晶晶的彩纸星星撒向开门的女生。男生们声音很大很热情：“surprise！” 直接喷到了叶穗面上。 叶穗睁大了眼，有些懵地看到一屋子这么多人。站在最前面喷她彩带的是杨浩为首的一众体育学院的学生，他们笑容热烈，在学校时又和叶穗关系最好。喷完彩带，杨浩直接上来，给了叶穗一个“哥们儿”式的拥抱：“穗穗，生日快乐！” 杨浩在她耳边低声：“小没良心的，怎么不告诉我们你今天生日？” 叶穗茫然的：“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 杨浩被拉开，一个文静的女生走了上来。是叶穗上学期才认识的大四文学院的学姐舒若河。在和叶穗说明创作《却爱她》之后，舒若河只和叶穗在通讯app上联系，平时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现在舒若河正在准备论文答辩，即将离开东大，她非常的忙碌。而她今天也来了。 舒若河拥抱叶穗：“学妹，生日快乐呀。” 叶穗懵懵的：“谢谢学姐。” 舒若河：“不客气。” 她对叶穗眨眼：“《却爱她》已经上市了，成绩不错哦。一会儿我给你看。” 再紧接着，明明早上去上自习的蒋文文也跑过来，笑盈盈地抱住叶穗：“穗儿，生日快乐。” 叶穗抬眼，竟然看到许奕和许奕的准女朋友尹合子。这两人居然也来了，让叶穗吃了一惊。许奕在这边上学还能理解，但是尹合子是在北京啊。然这两人郎才女貌地站在对面，尹合子捧着生日蛋糕走上来，如温柔的大姐姐一般浅笑：“穗穗，生日快乐。” 还有叶穗班上的学委张硕等男生，也跟叶穗笑着打招呼。 然后再冒出一人，是高大英俊的隔壁师大的风云人物——余瞬。叶穗的前男友。 余瞬大大咧咧地上来：“前女友，生日快乐啊。” 之后还有其他几个前男友。不知道许容与怎么知道的，他们和余瞬一样，被请来参加前女友的生日，还非常自得其乐地跟叶穗打招呼，有的还心大地把自己的现任也带了过来，全然不觉得尴尬地来祝叶穗生日快乐。 明瑜水这个曾和许容与相亲过的漂亮大小姐，这次是独自来的，她也给叶穗带了礼物，略微不安地祝这个不太熟的学姐生日快乐。她时不时看眼许容与求助，时不时再看眼一板一眼不搭理她的学长余瞬。余瞬桃花眼闪烁，和另一个漂亮的女生扭头说话，明瑜水非常不甘心地撇过脸，对叶穗微笑。 最后走来的，是慢悠悠的陈听飞。 叶穗惊愕：“陈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陈听飞和平时在校时完全不同。在校时他是正经的老师，出了校门，私服一换，陈听飞更像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人会在大学任教。陈听飞似笑非笑：“有人请，当然是出来玩的啊。穗穗，我能叫你穗穗吧……生日快乐啊！“叶穗被推着往前。 许容与就站在她身后。 她一个个看去，一个个朋友和她打招呼，笑容满满，真挚满满。叶穗愣愣地看着一屋子人，眼睛一点点红了，目中水雾浮起。猝不及防的，当陈听飞打开自己要送的礼物时，叶穗一滴泪掉了下来。 溅在陈听飞拆礼物的手上。 陈老师惊讶地抬头。 看到叶穗眼中水光潋滟。 叶穗转头，咬着唇看一眼许容与，再看眼一屋子人，她说了一声“抱歉”，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眶红红的，一下子推开人群跑出包厢，砰地关上了门。 一屋子人惊愕，面面相觑。 许容与低声：“抱歉，我出去看看。” 丢下一屋子人，他追了出去。叶穗跑得快，拐了个弯，她看到洗手间，毫不犹豫地跑进去。许容与愣了一下，还是咬牙跟进了女生的洗手间，只是记得把门从里锁上。许容与回头看叶穗，微微不安：“怎么了？为什么哭？” 叶穗红着眼看他，眼泪还在滴滴答答。 她捧着脸蹲下去，哇地一声大哭。 许容与跟着她蹲下，手扶在她肩上要安慰她。就听她哭哭啼啼的，结结巴巴的：“呜呜呜我很喜欢……我爸爸过世后我生日从来没这么多人过……呜呜呜你把我的朋友全都请来了……我爸爸去世后从来没这么多人给我过生日……我太喜欢了，呜呜呜，我太喜欢了！” 许容与忍俊不禁：“那你哭什么？” 叶穗泪汪汪。 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又可怜，又可爱。无名的心酸远去，她的心柔软一片。 她颤抖的，崩溃的，发疯的，想死去活来的—— “我太喜欢了，我太喜欢了！”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这么多人对我好呜呜呜呜呜呜……” 许容与轻声：“好了好了，别哭了。来，亲一个。” 叶穗哭得厉害，打着嗝掉眼泪：“呜呜呜，你不是说，不在外面承认我么？不要我和你拉拉扯扯，不要亲我么？你怕别人知道我们谈恋爱，呜呜呜，我都不敢和你走太近，就怕被你爸妈知道了。你哥今天也在，他那么傻，会不会说漏嘴啊呜呜呜。” “你爸妈恨死我了怎么办呜呜呜……” 许容与露出笑。 他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他低头，亲上她哭得通红的鼻尖。他心疼无比，怜爱她无比。千言万语，难以诉尽。胸腔被堵住，她哭得他跟着她一起难受。又舍不得，又心中酸涩，又爱她至极。 他低声：“傻子。” 叶穗还在哭：“呜呜呜。” 被他紧抱着，脸贴在他胸口； 被他低头索吻，被他爱，被他一辈子心动。 第57章 满腔的孤独、爱意、感动，乱麻一样扯在一起。实在太开心了， 说着不应该哭， 但是靠在男生怀里， 叶穗的眼泪仍然如掉了线的珠子般滴答滴答。她的泪珠沾在睫毛上， 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 精心化的妆也晕了。她睫毛湿哒哒地看一眼许容与。 许容与忍俊不禁。 从来见她傲得不行、我行我素的样子，还是难得见她这么无助可怜的时候。 许容与手捏住她鼻子，嗓音里含着笑音：“来， 抽一下，把鼻涕擦干净。” 叶穗：“……”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被他这种行为给逗笑了。哭半截， 蹲在地上和他对望， 脸上还挂着眼泪呢，叶穗又开始笑起来了。 许容与便俯下来，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不是很深情的吻，却充满了宠溺， 让人心里一下子温暖。 叶穗破涕为笑， 蹲在地上，就仰头笑起来：“哈哈哈……” 又美又娇，又娇又媚。 然后她摸了半天上衣， 向许容与伸手：“你有湿巾么？我衣服穿的少， 湿巾都在我包里， 没带出来。” 许容与于是递给她湿巾。 叶穗手遮住脸吸鼻涕， 一边夸他：“谢谢你啊容与， 你真是个精致boy。连湿巾都有，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许容与怼她：“那可不一定。没有我，叶小姐今天肯定蹦迪去了，我看叶小姐会比现在开心。” 叶穗笑起来。 她张开手臂搂他，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蹦迪哪有我们容与重要呢？” 她眼睛里盛着星光，既欢喜，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叶穗喃喃：“没有人我才一个人玩，如果有人陪我，我怎么会喜欢一个人的生日呢？” 第66节 许容与俯眼，迟疑了下：“你妈妈连生日都不给你过么？” 叶穗：“我爸爸的去世是我们家从前和现在的分水岭。我妈妈很恨我，我的存在让她想起我爸爸。我过一次生日，就提醒她一次曾经的日子又过去了一年。她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过，她怎么会给我过生日呢？” 许容与默然。 片刻后：“没关系，以后我们年年在一起。” 叶穗还在擦鼻涕，闻言撩眼，目色温柔地看他冷峻面孔一眼—— 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所谓的“年年在一起”。 但起码今年，她会深深记住的。 包厢中，男女生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杨浩等体育学院的男生们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商量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陈听飞老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倒红酒，鲜红的酒液在高脚杯中轻轻晃动，他娴熟的手法，吸引了和这里大部分人都不是很熟的大小姐明瑜水。明瑜水悄悄看眼这位老师，诧异地想叶穗的这位老师看起来也是有钱公子哥啊。 说起有钱公子哥，明瑜水又黯然失色地看一眼余瞬。余瞬正和叶穗的其他前男友聊得火热：“哟，哥们儿，看不出，你也是我们穗穗的前男友啊。幸会幸会，大家都不容易啊。” 明瑜水：“……” 而许容与的哥哥许奕，本来也应该在男生们很玩得开，但这次他旁边跟了个尹合子。许奕便亦步亦趋地照顾尹合子，此时他正和尹合子坐在一起。许奕低头漫不经心地玩手机，尹合子在一边担忧问：“你给容与发条消息，问问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回来。” 而舒若河则是和蒋文文聊天。 蒋文文正被爆炸消息弄得一愣一愣：“……《却爱她》是以我们穗穗和许学弟为原型的？” 舒若河：“对啊。要我送你本样书不？我书正预售着呢。” 蒋文文很纠结：“不是……这个……学姐，你有没有觉得，穗儿在和许容与谈恋爱啊？” 舒若河吃惊。 蒋文文脊背一绷，身子微微前倾，以为找到了同盟，也有人第一次发现这事—— 谁知舒若河非常茫然地看她一眼：“啊？他俩不是一直在谈恋爱么？你不是叶学妹的室友么？你不知道？” 蒋文文：“……” 蒋文文崩溃并怀疑，看一眼那边体育生中杨浩一脸沉思的样子，她呆呆道：“我不知道啊。” 她一直以为是叶穗和陈老师。 但是今天这情况……叶穗哭着出去后，是许容与追出去的。 但是，如果叶穗和许学弟谈恋爱的话，就算是姐弟恋，但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吧？ 蒋文文喃喃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一旁明瑜水黯然失魂地远离男生们，坐在她们旁边，慢悠悠说了一句：“还是能理解的。许伯父家家教很严，是不可能允许许容与和叶穗在一起的。” 舒若河不赞同：“真爱无敌啊。” 明瑜水叹口气，许是想到自己的事，她再看了一眼余瞬，望眼那边的许奕和他高冷的女朋友，明瑜水轻声说：“我们这样的家庭，子女婚姻，大部分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包厢里正各自聊着，半闭的门重新被推开，叶穗美丽的面孔笑盈盈出现在了门口。 叶穗露出非常迷人的笑容，挥手和大家打招呼。 朋友们热烈鼓掌：“欢迎欢迎！大美女回来了！” 许容与跟在后面，关上门。看叶穗已经非常自如地摆出了平时的样子，开开心心地和一屋子朋友打招呼。被追问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今天是她生日，叶穗笑眯眯：“怕麻烦啊。” 许奕轻笑：“你怕麻烦我们，倒不怕麻烦容与？” 叶穗冲他扮个鬼脸。 许奕旁边坐着尹合子，许奕还没如何，正在喝红酒的尹合子一口水喷了出来：“穗穗，你别故意逗我笑啊。” 一时间，包厢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许容与坐下，没有开口说话。他本就不是高调爱说话的人，沉默地坐在那里，淡然地聆听着他们说话。叶穗回头看他一眼，他对叶穗微微一笑。只是很淡的笑，却如定海神针一样，让叶穗生起了无限勇气。 于是叶穗重新回头，如花蝴蝶一样，非常享受大家的包围。 当天一整天都在疯玩。 他们包了那个包厢，又是唱歌又是玩游戏。叶穗献唱无数次，跳舞无数次，这群人里零星的几个女生，便看男生们非常捧场，不管叶穗做什么，他们都噼里啪啦地鼓掌，一直喝彩。 逗得叶穗不停仰头笑，眉开眼笑。 几个女生看得出来，叶穗确实在男生中很受欢迎。不光长得美，她性格也好，大大咧咧，随和自由，还能歌善舞，会说会笑。有时候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落在男生眼中，都是风情万种。 男生们喜欢这种玩得开的女生。 虽然叶穗的正经男朋友，一直安静坐着。 然而许容与虽然一直很冷淡，但他的存在感却一直不低。因为叶穗时不时就会回头看许容与一眼，期许许容与的赞同或否认。许容与目中若是有笑意，叶穗便会非常开心地回头继续玩。许容与若是皱眉，叶穗便会调整自己的方式。 叶穗一直会偷偷看许容与。 尹合子若有所思，侧头和许奕咬耳朵：“穗穗很怕你弟弟的感觉。” 许奕抽空回头：“啊？” 尹合子看眼他英俊的脸，无奈一笑：“没事，玩你的吧。” 浪了整整一天。 到晚上，尹合子要回北京了，许奕当然要去送。男生们也互相告别，杨浩等一群人喝得大醉，东倒西歪地回了宿舍。叶穗兴奋得脸通红，一张张翻看白天的照片。夜里，蒋文文爬上她的上铺，和她一起睡，就会自动说起许容与。 夜色清寂。 女生宿舍对面床铺的两个女生已经熟睡，蒋文文和叶穗面对面睡着，望着对方皎白如玉的面孔，蒋文文轻声：“原来你还是和许学弟在一起了。” 叶穗咬唇笑：“我们配不配？” 蒋文文想了想：“不好说。感觉不是一类人啊。我本来很担心你，但是今天白天看你经常偷看他，我又替你高兴。” 叶穗：“嗯？” 蒋文文伸手，摸了摸她散在枕头上的柔软长发，突然另起一问：“你头发是寒假时染的？许学弟知道么？” 叶穗：“当然知道啊。他和我一起去的。” 蒋文文早就猜到答案了。以前没这么想，但是一旦知道这两人在谈恋爱，蛛丝马迹便都能对的上。蒋文文摸着她的发，衷心说：“许学弟对你真好。不约束自己的女朋友，欣赏女朋友的美，并且愿意让大家一起欣赏，不限制你穿衣打扮，还允许你染这么个性的头发。这么好的男朋友，现在不好找了。” 叶穗便笑起来。 听人夸许容与，她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叶穗嗔道：“什么啊，他鼓励我染发，只是为了让我鹤立鸡群，让老师们代替他监督我学习。其实我很讨厌他这点的……他的top癌让我压力特别大，我本来没觉得我有多差，硬生生被他逼着迎难而上。我每天和他在一起，被他对比得都好像我天天在玩一样。可是我又不能说……我本来都是人家眼里的差生了，还要拉下人家的成绩，那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但叶穗又说：“不过除了这点，他其他都很好啊。他真的很尊重我哎。他说他讨厌我和异性走得近，可你看他今天还请那些男生一起……我平时穿裙子露肩什么的，他都不说。我说我想要做什么，他总是在鼓励我……” 叶穗捂脸，非常甜蜜地笑：“其实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去当直播播主什么的，哈哈。他会嫉妒，他还觉得那不是什么正当职业，纯属卖脸……但只要我高兴，他还鼓励我尝试。” 叶穗翻个身，平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叶穗喃声：“其实我知道，许容与是实干家，他很讨厌花里胡哨的东西。他理想中的学业和职业，都是能够为社会做出贡献，而不是独乐乐的那种。我不知道他受到的教育是什么样的……但我挺羡慕他受到的良好教育的。一定是很好的教育，许家才能养出这么好的容与吧。” “我才不会去当什么直播播主呢。我想向许容与学习，我还是不知道我以后该做什么，但总是想向许容与靠得近一些。” 叶穗脸微红。 她在黑暗中兀自笑：“文文，我才知道一场好的恋爱，不光只有心动，它还会教你上进，让你成长。” 她再翻个身，重新面对蒋文文。她比划着：“文文，我想长长久久地和容与谈恋爱，和他在一起。我今天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在那个会馆回头看许容与的时候，他只要在那里，我就觉得安心。我很怕他抛弃我，怕他放弃我。我很害怕，觉得他这么出色，我配不上他……我就想嫁给他。我突然有这种想法，我却很高兴。我很高兴我有一个这么喜欢的人。” 蒋文文低声：“我也很高兴。穗穗，你能遇到理解你、包容你的人，是很不容易的。” “穗穗，别害怕。就像舒学姐那本书一样，舒学姐提前写好了he的结局，你和许学弟也要努力啊。” 叶穗的生日结束得非常圆满。 虽然第二天，许容与就重新拉着她去做设计图了。五月份要把做好的模型交给大赛组，统共也没多少时间了。叶穗重新天天被男朋友催着学习，但她有个好处就是非常听话，许容与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是一个很随便的人，自己管不了自己，许容与约束她，她就老老实实地跟着走了。 三月份和四月份的月考成绩，叶穗一次比一次排名高。 陈听飞在学校里遇到她，都夸了她好几次。 四月份的时候，许奕过来东大，他找许容与有点事，忙完事情后，许奕没走，反而给叶穗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两个人沿着青年湖散步，气氛有点怪。见到许奕，叶穗很尴尬的：“你找我干什么？你怎么不找容与？” 许奕：“容与在写论文……他才大一吧，就在写sci论文。我快大四了，也就准备一个毕业论文……我爸妈对我是绝望了，就让我不要打扰容与。” 叶穗干笑一下，sci论文啊，和她距离也挺远的。而且许容与何止在写论文呢，人家还在修大二的学分，研一的选修课……经常被男朋友碾压得很慌的叶小姐另起话题，不说许容与了，而是恭喜许奕找到新的女朋友。 没想到这个话题也让人唏嘘，许奕叹了口气：“我和你同病相怜啊。” 叶穗：“哎？” 许奕：“尹合子嘛，就和容与一样，是学霸。所谓的学霸……你懂吧？” 叶穗当即和他握手，差点流泪：“我懂！” 所谓的学霸，就是无时无刻不在碾压他们这种学渣。自分手后，叶穗和许奕的弟弟谈恋爱，许奕找了新的女友，两人之间一直挺尴尬的。但是这话一说，许奕和叶穗之间产生了难得的革命友谊，惺惺相惜。 两人相视一笑。 许奕走路着，一脚踢起一颗石子。他慢悠悠：“其实这次找你，是问你容与成人礼的事啊。你应该知道容与下个月生日吧？我爸妈肯定给他大办成人礼，到时候肯定请很多人。你去不去？” 叶穗：“我就不去了吧？” 许奕：“嗯？” 他侧头看叶穗：“为什么不去？你怎么和容与一样，提起这个就一副尴尬的表情？” 叶穗：“当然尴尬啊！我要是去了，你爸妈不就知道我是容与的女朋友了么？那你爸妈还不吃了我啊？不敢去不敢去。” 许奕啼笑皆非，他说：“不是，你怕什么呢？你就以普通同学的身份参加就行了啊。你不故意跟我爸妈说，我爸妈怎么知道你？” 叶穗瞥他一眼。 她站定，忽然撩起自己的长发，眉眼流波。她作出一个非常娇媚的表情，眼神清冷高贵，又透着诱色，似是而非地看一眼许奕。许奕怔住，脸突然红了，后退一步。 叶穗：“看吧，我这么美，谁抵抗得住我的魅力？我要是在，你们家肯定一眼能看到我。然后我这么漂亮容与还不理我，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所以我还是不去了！” 许奕：“……你真是对自己的美貌很自信啊。” 叶穗调皮地对他送个秋波。 她开心又怅然，自我安慰：“没关系，我不去了，把礼物带到就好了。” 许奕没有说服叶穗参加许容与的成人礼。 四月下旬，许容与给班上同学发请帖的时候，大家都摩拳擦掌，纷纷说一定去北京。同学们从平时的日常谈吐，隐约看出许容与的家庭是有钱人，他们都好奇有钱人的成人礼怎么过，当然要去。 叶穗却躲了出去。 第67节 她跟老师申请了一个实习，直接躲去了西北地区。许容与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找借口说实习很忙，可能去不了。 许容与在电话里低声：“来吧。没必要躲成这样。” 叶穗：“什么躲啊？我是真的很忙啊。我也很遗憾去不了，可我就是去不了，回来我给你补礼物嘛。” 许容与轻声：“叶穗，你才是我最好的礼物啊。” 叶穗怔住。 她良久没说话。 隔着手机，听到对面男生的呼吸声。 许容与也沉默着，静静等着她。 那瞬间，叶穗目中炽热，想要落泪。好似从他话里，听出千言万语道不尽的孤独一样——她多自我的一个人啊，怎么遇到他，总是想哭呢？ 叶穗嘻嘻哈哈地大声挂了电话：“我们领班找我，我先走啦。” 然而叶穗一颗心，再平静不了了。 她告诉自己要体谅许容与。她没有信心出现在他的成人礼，还不在他爸妈眼皮下露出痕迹。然而许容与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成人礼，他邀请她的时候，她觉得他那么孤独，她蠢蠢欲动。 既不想毁了他，又不想错过他。 左右为难。 叶穗一直很为难。 为难到许容与过生日的那一天。 她刷朋友圈，从许容与的舍友那里刷到了许容与成人礼的布置现场。舍友还拍到许容与的侧脸。有钱人家的宴会，除了他们这些学生，许家请了不少社会名流。许容与的同学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请合唱团来—— “许家太有钱了吧！不知道的话，我还以为许容与是要结婚呢。” “听说原本是要去什么海岛，还被许容与拒绝了，他们家才退而求其次。” “原来我的同班同学这么有钱！跪了！以后一定紧紧抱住许大神的大腿！求带我装逼带我飞！” 西北某山沟地区，气候干燥，遍地贫瘠。叶穗坐在山地高处，在测绘休息期间，她爬树登山跳高，到处找信号好的地方。她不停地刷朋友圈，看到许容与的舍友们、许奕、尹合子、明瑜水他们都更新了朋友圈，显然都在成人礼上，只有许容与的朋友圈干干净净，一点过生日的痕迹都没有。 叶穗嘟囔：“这人怎么回事啊？自己过生日也不见他高兴一点。” 她简直想打电话过去。 但又制止了自己。 然而百爪挠心，不能抵抗。 于是下午的时候，叶穗灰头盖脸，还是去和领班请假了。她直接坐车，先回东大，去校乐队那里借了一把吉他背上。叶穗坐上高铁，自从寒假结束后，她再一次踏上了去北京的征途。 一路上心跳加速，坐立不安—— 她还是不能错过他。 她决定要去北京一趟。 叶穗告诉自己说，她不去闯他的成人礼，不让他爸妈看到她。她只蹲在许家外，等许容与的成人礼结束后，她悄悄把许容与叫出来，把自己的礼物送给他就好了。他说她是他最好的礼物，她就把最好的她送给他。 祝她的少年，所向披靡，就此成人！ 第58章 高档宴会厅， 黑木镶板， 光线璀璨，院门口喷泉涌浪。说是成人礼宴， 更像是社会名流的交际场所， 何等的金碧辉煌。 许容与的同学们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是那种在门口多站一秒想拍照、都会被保安拦住的场所。 他们目不暇接，高校出身的他们尽量维持着礼仪礼貌， 但是看到这么多平时不可能见到的大人物， 仍有种昏昏然的不真实感。许容与穿上西服， 笔挺而瘦高，明明是非常清隽出色的相貌，但他并没有多少表情。 他从楼上下来时， 被几个舍友拦住拍照。 舍友小声抱怨：“容与，你摆个笑脸啊， 看你家这么有钱， 你也没高兴一点？” 一个舍友悄悄往楼上看了一眼， 看到许容与的父亲许志国先生， 正在和一位政界高官侃侃而谈， 双方相谈甚欢。舍友感慨：“没想到你爸居然是许志国先生……咱们老师还拿他十年前设计的那个国家级别的博物馆举过例子， 这么牛逼的大能居然是你爸爸。” 许容与被开玩笑地推一拳：“哥们儿， 不够意思啊！你有这么好的资源，还藏着掖着不说！” 再一个舍友：“不说他爸，许容与他妈也厉害啊。女强人啊！管理一家那么大的公司！经常在经济频道看到的大人物……居然是我同学的妈妈。哎呀我不行了， 我酸了。这是什么阵容啊！” “许容与， 你们家的人都这么牛批吧？现在说你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当过啥高官我都不意外的。” 许容与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作出一个笑的动作，但眼里仍然没有笑意。他和朋友说了几句话，走到角落里，给叶穗发了条消息。叶穗没有回他，他蹙着眉，低头看手机。 身后传来女人含笑的优雅唤声：“容与，过来！” 许容与回头，看到是倪薇。倪薇已经将近五十，然保养得当，身材苗条，看上去也不过三十来岁。倪薇一身修身的黑色晚礼服，正举着酒杯和几位商界大亨说话，看到许容与，就招手让人过去。 许容与过去后，低声和各位长辈打了招呼。 倪薇含笑：“这个就是我的小儿子容与了，现在在东大读书，大一快结束了。” 几个大亨来之前，当然了解背景，看眼倪薇介绍的少年，众人一阵夸：“容与是因为东大是许先生的母校，才去东大读书的吧？倪太太，你和许先生可是有子孙福啊。东大的建筑学可是很厉害的。” 倪薇骄矜轻笑：“这孩子当初非要去东大，不然我和他爸，更想让他留在北京，清华才是建筑学最厉害的。可是我们容与不听话啊。” 这分明是炫耀自己儿子的成绩出色。 众人一听就懂。 他们都知道倪薇的大儿子许奕学业一塌糊涂，倪薇从来不提自己大儿子的成绩，只有这个小儿子，才给倪薇炫耀的机会。这些人平时工作都和倪薇的公司有往来，董事长家的小儿子，他们自然一个劲儿地夸—— “这说明容与孝顺啊。” “平时回家什么的还能和许奕跟上。兄弟俩在一个地方读书，挺好的。” 倪薇微笑：“我们家容与成人了，以后有机会的话，还要麻烦各位多多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 许容与一脸平静地完成这个项目。 人散了，许容与告退要走，身后倪薇淡声：“站住。去你爸那里，让你爸带你见见那些建筑师、设计师。你在我这边摆脸色没关系，别得罪了你爸那边的同事。” 许容与回头，看向倪薇：“我没有摆脸色。我平时就是这样。” 清冷的少年站在暖色灯光下，眉目低下，睫毛如羽。多么秀美，也和这个辉煌璀璨的宴会多么格格不入。倪薇眼睛里寒气一闪，盯着他：“那你装也给我装出高兴的样子来。我儿子过成人礼，全程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不想人揣测我们家人不和。” 许容与平静看着她：“那你就不应该把我的成人礼办得像是你自己的交友会一样。” 他嘲讽：“我高兴不高兴不重要，你的朋友们有没有尽兴才是重要的。” 倪薇一怔。 然后脸沉下了。 她走近他，不让外人看到她和许容与之间的剑拔弩张，但是她握酒杯的手因用力而发白。她语气沉沉：“许容与！” “这个成人礼是为你办的，我和你爸为了让你认识这些大人物，为了让你以后的路走的顺一些，才办了这个宴会。你可以不喜欢这种方式，但你不应该践踏我和你爸爸的心血，对你的期待。” 许容与垂眼，心里忽然一阵烦躁：“什么叫践踏心血？我必须优秀，才对得起你们的栽培？是不是我不够出色，你们就要收回对我的爱？这都是有条件的么，妈妈？” 倪薇冷冷地看着他，唇抿成一条线。这是她动怒的前兆。 “嗳，容与，妈，你们说什么呢，”许容与肩上搭上一只手臂，比他还高一点的男生胳膊压在他肩上，许容与向后退了一步，自己和倪薇之间的火。药味稍微消散，全靠和他勾住肩的嬉笑着的大男生，“这么热闹的时候，你们别吵架了啊。” 许奕看向倪薇：“妈，你真是的，我弟平时就这个样子，容与就是不爱笑嘛，你逼他干嘛？” 又面向许容与：“容与，你怎么回事啊？爸妈是为了给你介绍大人物，拓宽你的人际关系。你就算不喜欢，也不应该在今天和妈吵架吧？太让人寒心了啊。” 许容与抬眼望向倪薇，倪薇仍然面无表情。 许容与轻声：“对不起，妈妈。我心情不好，对你发了脾气，是我的错。我没有怪妈妈多事的意思，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也没有表达好我的意思。我是领爸爸妈妈的情的。” 倪薇的脸色在他道歉后，才缓和了。 倪薇盯他两秒，放过了他：“……去你爸那里吧。” 许容与：“嗯。” 他转身便走。 许奕又跟倪薇嘀咕了两句，许容与的余光，看到高大的男生死缠烂打，硬是让倪薇笑出了声，脸色彻底缓和了。倪薇拍一拍许奕的肩，亲昵又责怪。这才是一家人真正的温情时候——不会因为什么就不爱你。 许容与移开目光。 许奕却从后追了上来：“容与，你怎么回事？” 许容与撩眼皮：“嗯？” 他怔了一下，说：“可能人太多，不喜欢这种场合……我没事。” 许奕：“这是你的成人礼啊！就像妈说的，你装也装出点高兴的样子来吧？” 许奕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容与，高兴点。” 容与，高兴点。 这话许容与经常听到。 可能因为他宠辱不惊的脾气，喜怒不形于色，越来越少少年人该有的活力。每个人都会说他，让他笑一笑，让他高兴点。 可是他从十岁多就被人收养，就要看人眼色行事，就要为了不被送走而努力优秀，就要为了得到这家人的亲情而煞费苦心—— 他的人生陷入荒原，四面茫茫大雾笼罩，人迹罕至。他孤独无比，他哪来的那么多高兴呢？ 总是让他高兴一点，但是这世上值得高兴的事并不多吧。 宴会上，许容与再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他发给叶穗的消息，叶穗依然没有回复。 身后同学喊他：“容与容与！快过来，寿星分蛋糕啊！” 许容与回头，面向自己的同学们。他沉默一下，想到许奕和倪薇的话，想了想，许容与慢慢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走向他们。而这个笑，就让大家满意了：“哎呀不容易。你一晚上可算像个过生日的样子了。” “你们家太可怕了。你要是都不笑一笑，我们都不敢在这里待了。” 大家吵嚷着让许容与切蛋糕：“快快快！十八岁生日快乐！” “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晚上十点左右，大家才陆陆续续离了场。许容与的同学们来给同学过生日，许家自然给同学们安排好了房间。一个个都是五星级标准，许容与的同学们又感动得要哭了。他们在朋友圈不停地发图，没有来参加许容与成人礼的同学，都嫉妒无比。 早知道许容与的生日宴这么夸张，怎么说也该来参观参观啊。 第68节 蹲在许家别墅外下坡路的叶穗，刷了一晚上朋友圈，终于刷到生日宴结束了的消息。 叶穗长舒一口气：幸好这是五月份。要是冬天让她在寒风中蹲几个小时，她可能早就哭了。 叶穗找到能够挡住她人的树荫下，她蹲在路边，一边刷手机，一边等许家他们回来。怕许容与他们不回来，叶穗还专门给许奕发了条消息。收到许奕说他们打算回来的消息，叶穗才放下心。许奕还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穗：“别乱打听。和你无关。” 许奕：“说好的分手还是朋友呢？你对前男友这么残酷？问你一句话你都不回答？” 叶穗懒得理他这个自来熟：“小心我告诉尹合子小姐，我是你的前女友！” 许奕这才急了：“别别别！她这人也太难追了，到现在都还没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你这要是一搅和，她知道你是我的前女友了，肯定更没戏了。” 叶穗笑眯眯：“那你就老老实实帮我监督容与在做什么呗。” 一会儿，许奕给她传了张照片。 许奕偷偷摸摸拍的。坐在车里，光线昏暗，但是许容与的轮廓却被照得非常清晰。 他侧着头在看车窗外，短发及耳，一滴泪痣清晰地落在眼角。 叶穗怔怔看这张照片，小心翼翼地保存好，心里滚烫。她手指摩挲着图片，想好久不见许容与，她真是有些怀念他，有些脑补过度。连他这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她居然看出了几分寂寞…… 今天是他生日，他怎么可能寂寞呢？ 他应该很开心才对啊！ 她就是来让他更开心的！ 叶穗同学背紧了自己的吉他，打开手机戴着耳机，继续熟练旋律，为一会儿做好准备。 十点半，躲在树荫角落里的叶穗，感受到车灯的光，她抬头，看到一辆加长版林肯缓缓驶上了坡，开向许家院门。车拐弯的时候，车前灯照得叶穗眯着眼，用手挡住半边脸。车最贴近她躲避方向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她冷不丁看到了坐在车里的许容与。 侧脸明晰。 峻而整。 蹲了大半宿的叶穗一下子有了精神，拼命克制住自己，她才没跳起来冲车挥手。重新精神起来的叶穗拍了拍自己的脸，用手机里的镜子功能，她从小包里掏出口红腮红等物，开始给自己补妆。 又站起来，在原地蹦蹦跳跳，让腿不那么酸。 把白色衬衫重新扎一下，扎出最柔软的腰，扎出自己最性感的样子来！ 叶穗对着手机里的镜子甜甜笑，勾眼笑，确定自己风情万种了，才满意收了化妆品。叶穗笑盈盈地对着许奕发给自己的许容与的照片，小声自言自语：“容与，我真羡慕你哦。你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女朋友，千里迢迢来给你过生日。你一会儿你不感动哭，你女朋友就要哭了。” 十一点的时候，再没有见到许家有新的车开进来，想来许家人应该都差不多回家来，准备睡觉了。叶穗这才给许容与发了一条消息：“容与，你睡了么？” 五秒后，消息回过来：“在写论文。” 叶穗：“……你真是刻苦。” 生日宴回来都还继续写论文。而且看许容与这架势，明显又是要熬夜的样子。 叶穗微心疼他：“你不要老熬夜啊，熬夜会熬出一身毛病的。千万别觉得自己现在年轻，就过度透支自己的健康。” 许容与：“没事，我心里有数。把这一页改完我就睡了。” 叶穗：“……” 这次反而是许容与再次发消息过来：“今天实习怎么样？” 叶穗给他发了条语音：“容与，你出家门一趟。” 许容与怔住。 刚刚从浴室出来、坐在书桌前不过十分钟的许容与呆坐着，看着自己的手机，将女孩发的那条语音再播了一遍。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心里忽然有不可思议、不切实际的大胆猜测，这个猜测让他的血液沸腾，让他全身僵住…… 叶穗的下一条语音来了。 她害羞地笑：“我在你家门外等你啊。” “刺——” 书房内，椅子划拉开，许容与向后跌坐，脊背重重撞在椅背上。刹那间，他手盖住脸，全身冰冷的血液，如喷洪一般，轰轰烈烈地倾泻而下。 将他浇得淋漓尽致。 许容与关上门，出了庭院。五月天，他随便套了衬衫裤子出门，头发都未完全擦干，眸子也清润一派。站在院外寒风中，许容与刚张望一下，手腕就被右后方突然冒出来的女生抓住了。 许容与扭头看去—— 叶穗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长筒包，白衬衫，黑牛仔，粉色长马尾。她笑着站在他面前，非常的清爽而明艳。 许容与眼睛一下子亮了。 反握住她的手：“穗穗……” 叶穗食指放在唇边：“嘘嘘嘘！别说话。快快快，跟我来。” 她像是从黑夜迷雾森林中偷跑出来的精灵，拉住他的手，轻灵无比地将他从钢筋铁骨的城堡中拐走。许容与不能思考，不能说话，他只是被她拉住手跑。她慌张而灵动，不时回头看，唯恐担心他的家人追杀出来。 她就是一个拐走王子的坏女人。 许容与看着她背后跳动的马尾，勾住唇，目中光越来越亮。 其实也没跑出多远。 叶穗只是把他拉到了许家大别墅的对面胡杨林前。叶穗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眼对面的别墅，问许容与：“我们在这里唱歌跳舞的话，你家应该听不到声音吧？” 许容与：“你怎么来北京了？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我？” 叶穗嘀咕：“应该听不到声音吧。哎你看你家灯都熄了，是不是你们家家人要睡了？” 许容与：“你怎么过来的？晚上怎么办？酒店订好了么？你太胡闹了！” 叶穗抬头瞪他一眼：“你很快就知道我是不是胡闹了。” 两个人鸡同鸭讲，各说各说的，最后话题竟然奇异地归于一处。叶穗左右看看，确认这个时间点，这边不会有人了。她张开双臂，眼尾勾挑，笑得像一只可爱而迷糊的狐狸：“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啊！容与，抱一下！” 许容与不动。 站得如树般笔挺。 且面无表情。 许容与冷冰冰：“问你的问题呢。怎么不回我消息？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晚不回来，你要在我家门外等多久？你酒店有没有订好？做事情前的规划呢？” 叶穗：……妈的这个人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还没开始他就开始数落她了。一腔情趣喂了狗，要不是看他长得帅，她早就生气了。 叶穗白他一眼，当做没听到他咄咄逼人的问题。她把自己背的小包卸下来，丢到许容与怀里：“来，拿一下。” 许容与接了她的包，皱眉：“干什么？” 叶穗低头把马丁靴的鞋带绑好，再站直，把衬衫系到肚脐眼儿上方，打了个结。被后背的东西一磕，她后脑勺被砸，哎哟一声后，叶穗再次弯腰把自己背着的半人高的背包从后背取下，让许容与接住。许容与懵懵地接住重物，看叶穗拉开拉链，一把吉他被她抱了出来。 她摘掉皮筋，长发散肩过颊，芳香拂过少年的面孔。 许容与抱着她吉他的手臂僵硬，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再看她凑身，从另一个包中翻找，找出了一对猫耳，戴在了头发上。 叶穗从他怀里抱过她的吉他，手放在弦上，叮一声划过，试了一下音。 许容与静静看她。 叶穗往后跳开一步，抱着吉他，对他飞了一眼。 眼波荡如醉歌。 粉发上的猫耳轻轻晃动。 又帅又可爱。 许容与傻了一般地看着她。 叶穗开心无比道：“容与，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她大声：“我是来给你唱情歌的！” 叶穗调皮地对他眨眼：“许容与先生，你的女朋友要送你一首《恋爱循环》，你听好了哦。” 黑夜路灯下，女生抱着吉他，弹唱出声。唱的是一首非常卡哇伊的日文歌，许容与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如被定住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她。 看她领口半透的衬衫，露出一点儿雪丘起伏的影子；看她线条干练的牛仔裤，裹着修长笔直的双腿；看一把吉他在她手下震动，看她一本正经地戴着猫耳跟他卖萌…… 她站在光和影的交错出，路灯的光追随她，树木的影子罩住她。一半明亮，一半幽暗。她边唱边笑，边弹，边忍不住扭动腰肢跳舞。她尽情地舞动身体每个部位，为了逗他开心。 霎时风过。 全部的光打在她身上，那么的亮—— 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裤。她走进他的世界，走进荒漠中，她唱着歌，不羁又潇洒。她向他走来，如冬去春又来，星坠日又升。 刹那间，光年流转，他便看到她走来时，身后一树树的花绽开，一片片的土地泛绿。 天光的尽头，日月苏醒。繁华开尽，芳菲满园。 叶穗弹完一曲。 看许容与只是呆傻一般，从始至终没动，就那么看着她。 叶穗摸了摸耳朵，疑惑莫非自己的水平太差，许容与根本不觉得好？叶穗将吉他向上抱了一下，笑道：“不满意啊？那我再给你唱首歌吧。叫《星球爆炸》，是我原创的哦。我还没给别人唱过呢。” 她红了脸，弹着吉他，清了清喉咙： “……女巫的尾巴离开，星球开始爆炸。 我们躺在芒草上，看到亿万年岁月爆炸。 看那……“ 她可爱非常的，唱着歌，还围着他转圈，他看她一眼，她就对他眨一下眼。眼睛里亮亮的，星辰的光跃动。许容与想还听什么歌呢，他从她的眼睛里，就看到星球爆炸了啊。 那么的亮！ 那么的爱！ 情不自禁，许容与笑出了声。 叶穗当即：“哇，你笑……唔。” 她被他上前搂住后脑勺，被抱入她怀里。中间横着一把吉他，许容与却低头，不管不顾地亲上来。 一辆车开过来。 坐在车中的倪薇，清楚地看到了一切。 第69节 第59章 黑夜星落， 尘嚣空灵。 叶穗后脑勺被少年罩住， 他俯下脸来，与她面对面，唇贴唇。他深情无比地亲吻她，手指轻轻拂过她颊畔肌肤。他的目光专注，专注中火星燎燎。叶穗分明不是许容与肚子里的蛔虫，可在这片刻，她忽然就明白他深深喜欢着他。 虽然总是在怼她，不怼她的时候他就话很少。虽然他安静地坐着， 不露痕迹，一言也不发。可他只要望来一眼，便如骤雨后的清风，袭上她心尖。她心中便觉得满满欢喜， 便久久回望他。 叶穗喘气：“容与，容与……” 许容与与她双唇摩挲，并不理会。 叶穗艰辛地从唇缝中溢出一句：“我的吉他……你咯得我胸疼……你稍微退一下， 让我放好吉他。” 许容与：“……” 满腔的激荡，被叶穗的现实打破。 他只好退开一点， 看叶穗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吉他放好。然后叶穗站直，微弱的路灯光下，许容与看到她胸前的一点软白。许容与咳嗽一声， 移开了目光。叶穗无知无觉， 或者她知道， 也不在乎。叶小姐非常鸡贼地暧。昧一笑，张开手臂跳起来，扑到许容与怀里，抱紧他。 叶穗笑道：“来，亲爱的，咱们继续亲呗。不要在意刚才被我打断的事。” 许容与败给她了，目中含着笑，在她红唇凑来时，他又非常嫌恶地伸手，手掌捂住她的唇，把她推开。 许容与：“没心情了。” 叶穗奇怪了：“这要什么心情？食色性也啊。” 她对他羞涩地眨眼：“姐姐还奔着今晚来给你献。身，给我们容与送大礼的目的呢。” 许容与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他心情可见是真的好，平时她这么说，他肯定立马要斥责她，但是这会儿，怀里抱着又香又软的姑娘，许容与声音里带着醇醇的笑意：“你矜持一点。” 叶穗娇俏的，对他露出甜丝丝的笑容：“容与……” 她仰着巴掌大的脸，眼睛曜石一样黑亮，皮肤像雪一样白，又乖又不乖。她就挂在他身上……太招人喜欢了。 许容与低下头，在她鼻尖上轻轻啄了一下。 叶穗噗嗤笑起来。 眉目飞扬，眼波撩起。她出卖她的色相，专门勾引他。 他心知肚明。 许容与又在她闭上的眼皮上轻轻吻了一下。 叶穗仰头：“哈哈哈。” 没有亲她的唇，但叶穗洋洋得意，她分明已经感受到许容与对她的喜欢—— 他太喜欢她这样的姑娘了。 倪薇坐在车上，看不下去了。 吩咐司机继续上坡。 车前灯向许家宅院对面的胡杨林打过来，刺眼的光照向搂在一起亲吻的少年男女身上。光直射过去，车喇叭声在寒夜中尖锐无比。许容与搂叶穗腰的手一下子发紧，他低头和叶穗说了一句话。 叶穗吓得当即从他身上跳下来，迎着过亮的车灯，叶穗慌张地回头看来。她美丽的脸蛋，被灯照得煞白无比。 许容与没说话，但他握紧叶穗的手。在叶穗吓得轻轻发抖时，他上前一步，非常坚定而平静的，将叶穗拽到了他的身后。而面对车门打开，从车上盈盈下来的倪薇女士，许容与：“妈。” 叶穗瑟瑟发抖，慌张茫然。她鼓起勇气，从许容与身后悄悄探出来一点：“阿姨好……” 但是她看到倪薇睥睨过来，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连鱼尾纹都透着一股子煞气。妈呀，叶穗怂了，缩回许容与身后。她在心里哀嚎—— 她其实胆子蛮大的。 但这是许容与的妈妈啊。 她不是胆小……但是许容与的妈妈看上去也太可怕了吧？ 之前许家其他人先回家，倪薇因为要开个会，没和他们一起。结果没想到晚回来一个小时，倪薇在自家家门口看到了这么震撼的一幕。倪薇还以为自己给许容与时间够久了，许容与该想通了，没想到在成人礼这晚，许容与带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然而倪薇是优雅而冷静的。她心里气得要疯，但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出气。就见她眼角余光也不给叶穗一个，倪薇只看着许容与，开了口：“回家。” 许容与与倪薇对视：“我先送叶穗回酒店，再回家。” 倪薇：“我让司机送她，你跟我回家。” 许容与：“不。她专程来给我过生日，我不会在这时候丢下她不管。” 倪薇冷眼而望。 显然不接受这个解释。 许容与态度稍微软一些，说：“不应该让女生一个人离开，这是做人的礼貌，妈妈不应该阻止。” 倪薇目色一冷。 她这个小儿子平时不说话，但是该说的时候，嘴可是很利落的。倪薇毫不怀疑，如果她不退一步，许容与能跟她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倪薇唇轻轻勾了一下。 她平淡道：“好。我们各退一步。你不要跟我介绍她是谁，我同意你送她离开。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许容与：“我下午的课。明天上午吃完早饭后回学校。” 倪薇“嗯”一声：“好，明天上午，我们好好谈一谈。” 许容与点下头。 倪薇便让开路，就这么走了。高跟鞋哒哒踩在地上，平稳而用力，如她这个人一般。拉下车窗，司机一脸后怕，看向这家的小儿子和小儿子的女朋友。司机咳嗽一声：“容与，要不我让我朋友来接你和你的……朋友？你知道，咳咳，我是给董事长打工的，不方便送你们离开。” 许容与说：“不用了王叔。我们自己走就好。下了坡就好打车了。” 司机王叔：“好。那个……小少爷，别真的惹怒你妈啊。董事长脾气可不好惹。” 许容与承他的情，他紧握着身后发抖的女朋友的手，温声对司机说：“放心吧，王叔，我心里有数。不会和我妈闹得太僵的。” 两个人下坡后又走了十五分钟，才打上的。叶穗一直没回过神，不敢说话，上了车，她才缩到男朋友怀里，都快哭了：“你妈太吓人了吧！但是幸好她没为难我。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你妈问我是谁。” 许容与揉了揉她的发。 叶穗从头上摘下来猫耳，抱着她的吉他，她瞥目，看到了自己发尾粉色中新长出来的黑色，更想哭了：“都怪你！不让我把头发染回来……你妈看到我这样，肯定觉得我是不良少女，街头混混，带坏了你。她对我的印象一定糟透了。呜呜呜，怎么办啊。” 许容与轻声：“没事。我妈不会太为难你的，放心吧。” 他这个人向来有让人安定的力量，再大的困难，看一眼他的脸，就不觉得可怕了。叶穗再一次仰头，习惯性地从男朋友脸上找支撑自己的力量。幸好，她再一次找到了。 许容与很平静。 于是叶小姐也放下心来。 容与这么淡定，应该也不是太糟吧？ 然而她心里还是乱糟糟的，如果早知道会见到他妈妈，她应该好好把自己拾掇一下……起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许容与低头，看她又烦恼起别的事来，他目露忧虑之色—— 傻穗穗。她根本不懂。妈妈一个眼神都不给她，这是完全不在乎她的表现。倪薇根本不把叶穗放在眼里，她连了解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许容与确实不担心倪薇伤害叶穗。 倪薇不是那种人。 但是他又清楚地明白倪薇的手段和固执。 这绝不是一个他坚持、就能轻易胜利的战争。 这是一场硬仗。 他不怕艰难。 他怕的是叶穗放弃他。 许容与将叶穗送回酒店，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凌晨了。许家漆黑一片，他上床睡觉。晚上发生的事，许家人暂时都不知道。但是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许志国看一眼下楼来的小儿子。 许容与脚步一顿，明白他爸爸已经从倪薇那里知道了。 家里还不知道的，是还在睡懒觉、不打算起来吃早饭的许家长子许奕。 许志国放下报纸，看向许容与：“容与，你是怎么……” 倪薇慢悠悠打断丈夫的话：“你不是还要开会么？你先走吧，这件事交给我，我和容与谈就行。” 许志国思忖了一下，站起来。他对许容与说：“不要让我们失望。” 倪薇提醒丈夫：“我和你说的帮容与做的那个申请，你多操点心。” 许容与开口问：“和我有关的什么申请？” 倪薇轻笑：“你暂时不用知道。事情还没办成，等办成后再提也不迟。” 许家人从来没有事成前提前炫耀的习惯，他们家向来是奉行守口如瓶。倪薇不说，许容与眼皮轻微跳了下，他想了下利害关系后，便放弃追问了，而是去了餐厅吃早饭。 许家已经恢复为小少爷准备早饭了。 显然将近半年的抗争，许容与还是赢了的。倪薇已经放弃对他身边的事必须掌控这种习惯了。 也不能说是放弃……用冷眼旁观更准确些。 那种盯着他看，好整以暇地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的心情。 许志国出了门，吃完早饭，许容与去了客厅，倪薇正在打国际电话。他等了十分钟后，倪薇的电话打完，点头示意他坐下，才有空来管他的事。倪薇问：“这学期快结束了，你这学期功课怎么样，都干了些什么？” 许容与如实把自己在做的事汇报了一遍。 倪薇脸色好了一些。 她点头：“不错。还好你没有真的疯了。” 许容与抬目：“什么要‘疯了’？我谈恋爱，在妈妈眼里，就是疯了么？” 倪薇冷笑：“放着门当户对的婚姻不要，非要和贫民窟里出来的谈恋爱。美其名曰‘释放自我’‘少年意气’。不是发疯是什么？” 许容与唇轻微动了一下，显然要反驳。 但他又沉思了一下，放弃惹怒倪薇的行为，只淡淡说：“我不和妈妈争辩这种无用话题。随便你怎么想。” 倪薇点头：“不错，这种争辩确实很无用。我们直接说关键。” 顿了一下。 第70节 倪薇：“分手。” 许容与目光平直：“不。” 倪薇缓缓道：“许容与，我给了你很长时间的机会了。我可以理解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风风火火，不管不顾。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我给你时间。但是几个月过去了，爱情再甜蜜，你该冷静下来了吧？你既然还没有分手，那我就有义务提醒你，你这场恋爱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永远不会接受一个不适合的儿媳进我的家门。与其到时候长痛，不如现在分手。” 许容与说：“我不会分手的。我喜欢她，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我会为了她重新规划我的未来。妈妈对我的期待，我会从其他方面补回来。她是很好、很可爱的姑娘，妈妈你现在只是不了解她，你了解了，你也会喜欢她的。只要你不要从一开始就带着偏见看她。” 倪薇停顿一下：“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姑娘，离开这个家，放弃我和你爸爸，放弃你哥哥？” 倪薇冷冰冰：“要么选你爱的姑娘，从这个家出去。要么放弃你的爱情，我们依然是一家人。” 许容与：“我不会离家出走，做这种让你们伤心的事。许家给了我一切……我不是白眼狼。我只是想在中间找到一个平衡，让你们可以接受她。” 许容与站起来，轻声：“妈妈，我从来没要求过你和爸爸，从来没求过你们什么，是么？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我也是这个家的成员，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开心。和哥哥一样，我也是你的儿子……你能够为哥哥放弃那么多原则，为什么不为我放弃一点？我希望你能够稍微地放下你的傲慢，哪怕一次，为我考虑一下。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这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倪薇怔然：“……” 她手握住沙发扶手，身子微微后靠，仰头看着这个小儿子。他昨天刚过完了生日，他已经十八岁了。十八岁，就是成年了。恍惚间，许容与来到这个家，也有七八年了，近十年了。还记得他当时跟着他妈妈来到他们家，又拽又傲的小男孩坐在沙发上，非常不屑他妈妈对许家的低姿态…… 容与他的亲生父亲，曾经和许志国是战友，曾经救过许志国的命。因为这个原因，在容与的亲生父亲去世后，深受抑郁症困扰的容与妈妈找来时，许家才同意照顾这个孩子。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许容与和当初大变样，他已经这么高了，长这么大了…… 倪薇眼神露出几分怔忡，她缓和了语气，思考措辞：“容与，妈妈不是害你。妈妈也是过来人，知道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在想什么。你又是少年天才，恃才傲物，一心的傲气，我说什么你肯定都心里不屑，不认同我。但是你是我儿子，我需要跟你说清楚。” “容与，许家在政界、商界乃至文艺界，都有利益牵扯。为维持这种关系，进许家的儿媳，一定要能撑得起来。对你是这样，对你哥的老婆，我和你爸爸的态度也是这样。不存在对你哥宽容，对你严厉的说法。何况你现在还这么小，才十八岁。你只是在谈恋爱，根本到不了谈婚论嫁那一步。” 倪薇：“我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能接受你谈恋爱。我之前急着让你相亲，确实是急了些，你如果是对这种行为不满，我可以退让。反正你还小，你不急着结婚，前面还有你哥在，我和你爸不会太逼你。哪怕你要谈恋爱，谈一场属于你们年轻人、不考虑门第往来的恋爱，我都可以理解。” “我给你几年时间，让你去谈恋爱。但是你要跟我保证，几年后，你要和不合适的恋爱对象分手，你把自己整理好，回来和我为你挑选的人结婚，承担起自己该尽的义务和责任。不要太自私。” 以倪薇的强势来说，她确实已经做出了很大的退让。 倪薇问：“如果你可以接受这个条件，我不会多问你的事，你愿意和谁谈恋爱就和谁谈。我不会再问一句。这种话我不会跟你哥说，但我跟你说……因为我相信容与你是说话算数的人，答应我的事，不会反悔。” 许容与出着神。 倪薇说她可以给他时间，让他去恋爱。 只要他到时候放弃，回归家庭就可以。 如果他同意了，他就可以和叶穗恋爱了。至少几年，倪薇都不会打扰他了，不会给他安排相亲了。他可以放心做自己的课题，完成自己的学业，不用在这上面费心。 而且谁知道几年后，他还会不会和叶穗好呢？说不定那时候，两人已经分手了。 他既谈了恋爱，也没有和家里闹翻。 皆大欢喜。 许容与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打开手机，倪薇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优雅矜淡，似乎根本不担心许容与的选择。而许容与划开屏幕，看到叶穗给他发的消息。温柔中，透着小心翼翼—— “容与，我想了想，我先回兰州了，等周末我就回东大了。不敢和你一起走，怕你又被你家里人骂。昨晚回去，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啊？如果为难了，你别伤心啊。你爸妈是爱你，才会为难你。怪我不该偷偷找你，你明明都提醒过我你家里人不同意的。对不起啊。” 但她话头一转：“可是我喜欢你啊。昨晚难道你不开心么？” 送了个他个“亲亲”的表情。 许容与脸上，轻轻露出笑。 他握着手机，想他作出选择了。不管未来如何，不管几年后他会不会和叶穗分手，在此时这一刻，叶穗都进入了他人生的规划中。 她就是他规划中的一部分。他不能丢开她。 倪薇看到他眼神的变化，心里一咯噔。 缓缓放下咖啡杯，倪薇垂目，她少有的耐心，用在此时：“容与，人这一生很长，也很短。不是非谁不可。许多人你觉得很重要，时过境迁，会发现他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你的未来还会遇到更多的人，看更好的风景。如日升日落，潮涨潮落，都是自然规律。哪怕她现在对你很重要，她也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 “不。”许容与轻声。 声音很淡，却铿锵有力，如针坠大地。 倪薇脸色难看。 因为许容与目光低垂，声音温和而寂静：“她不只是我人生的过客。那些让我欢喜的，骄傲的，我不会任它离去。” “她是我爱的人。” 许容与抬了头，露出自己秀美清俊的面孔。 他缓缓的：“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几年后，我也不会分手。作为现在的我来说，我的未来有她，我会娶她。我做好和妈妈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妈妈不放弃，我也不放弃。迟早有一日，我会让你们接受她是我的爱人，让你和爸爸同意她进我们家的家门。” “我不放弃她，也不放弃你们。我都要。” 倪薇刷地站起来，胸脯被气得起伏：“许容与！” 许容与看着她，微笑：“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查过她。但她不是一个没有名字的人，以后妈妈会不停地听说她。为了避免妈妈自己调查查出来的误会，我直接告诉妈妈你好了。” “她是单亲家庭，妈妈却多次改嫁，她和自己的妈妈并不亲。她三月份时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她大我三岁。学习不太好，但是她能弹会唱，跳舞也跳得好，非常受男生的欢迎，并且现在在我的监督下，也在努力好好学习。她曾经是我哥哥的女朋友，我哥哥喜欢过她，分手是因为两人性情不和，多次误会，最后无法挽回。” “然而虽然她和我哥谈过恋爱，是我哥的前女友，现在，她是我的女朋友。” “她叫叶穗。” 刚刚睡起来，顶着一头鸟窝的许奕打着哈欠下楼，猛一下听到楼下弟弟的声音—— “是我哥的前女友。” 许奕一个激灵，一下子就醒了。啊啊啊啊！他心里崩溃尖叫，喊着“完了完了”。许容与怎么把这个说了！许容与彻底疯了么！ 哪怕许奕，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许奕趴在楼梯扶手上，俯身偷偷往楼下看。家里的管家和保姆全都被派出去了，楼下只有两个人。许奕见他妈已经被许容与气得脸色煞白，手指着弟弟，浑身颤抖。 倪薇厉声：“我更不同意了！” “我绝不可能接受我大儿子的前女友嫁给我的小儿子！还比我的小儿子大三岁！” “姐弟恋？哈，许容与你做梦吧！” “许奕你给我滚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哥哥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无辜被牵连的许奕：“……” 关他什么事啊！ 第60章 倪薇快要被两个儿子气疯了， 战火波及到了许奕身上。不再是简单的谈恋爱那么容易—— “许奕，你一天天都在干什么？听说你也在谈恋爱？我告诉你， 不许！尹合子不能进我们家门！大四后我们就给你安排好了，你给我出国留学去！” 许奕一点就炸：“凭什么？为什么？” 他和许容与不一样。 许容与得到的爱是有条件的，许奕却是肆无忌惮的。倪薇发火，许奕能脸一沉， 直接跟他妈杠：“你不喜欢穗穗就算了，合子你怎么也不喜欢？合子是家境还是成绩让你不满意了？你以为你许家大门是有多高贵，谁都等着巴结呢？你就是见不得我和我弟谈恋爱！” 倪薇越怒越冷静。 她手扶着沙发扶手，好整以暇地嗤笑：“许家当然不高贵，但我们不接受贫民窟的儿媳，同时也不接受只会搞学术的儿媳。” 许奕咧嘴一笑， 挑高眉峰。 他似笑非笑起来，带几分大男孩的邪气。 许奕说：“你以为我会听你的么？你威胁容与一旦他谈恋爱， 你就要放弃他， 你大可以用同样的条件威胁我啊？你以为我会在乎么？我弟是善良， 懂事， 对你和爸孝顺， 不反抗你们的安排。你们对他从来不公平，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是被偏爱的那个么？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容与想要的我唾手可得所以我从来不在乎。妈你根本威胁不到我。” 倪薇冷声：“你的吃穿用度，哪点不是靠的家里？离开这个家，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你哪来的理由认为你离开这个家你可以活得像现在这么潇洒？” 许奕呵一声：“我有手有脚， 这么大的人了， 还能饿死我不成？别说你用这个来威胁我，就是拿来威胁容与！” 他手指旁边的许容与。 和剑拔弩张的倪薇与许奕的状态不一样，许容与安安静静的，长眉压眼，眸深鼻挺，他非常的幽静，置身事外一般。 这样的冷静。 许奕手指许容与，看到弟弟清凉的眸光，心都跟着静了一下。然许奕咬着腮帮，还是把话说了下去：“就算我弟弟才成年，你拿不再供养他这样的话去威胁他，也是没用的。社会上能干的活多的是！” 倪薇：“不知天高地厚。” 许奕看到了倪薇眸底的轻蔑。这如迎面打来的巴掌一般，一下子激怒他，却同时让他冷静下来。多年的家庭高压，许奕的脾气又能有多好呢？他是性格潇洒宽容的人，很多事情他不看不问，但他不傻。 许奕懒得和她多说了，他刚睡醒，连早饭也不准备吃了，直接大步走向门玄关，换鞋拉门就要出去。 倪薇一慌，起身：“你干什么？” 许奕回头。 英俊的脸大半藏在阴影后，他痞笑一声：“离家出走，养活自己！” 倪薇：“你站住！” 她被这个不听话的长子气得脑仁一抽一抽，浑身都在颤抖：“离家出走？许奕，你的教养呢？从小我们就是这么教你的么？我说不动你，说你一句你就敢离家出走？” 许奕：“你从小的教育，是让我们听话，顺从。只有听你的，我们才能过得好。但是只能听你的，我们自己的灵魂呢？生我养我，是为了让我替你活下去么？完成你的期许，继承你的愿望？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代替我活下去？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插手，还要我干什么？当你的傀儡么？” 他厉声：“你和爸爸都忙，都有事，以为请了最好的教育专家，给够了钱，铺好了路，我和容与就该对你们感恩戴德。但是如果教育专家那么厉害，容与当年为什么休学了两年才继续读书？他妈带他来的时候，你们说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许奕声音越来越高，他看向立在客厅中的许容与。许容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眼里光轻轻晃了一下，如水波一般。许奕看到他，心中便骤痛—— “他那时候刚失去爸爸，又失去妈妈！他才十岁出头就在读初中，到了我们家，还要听许家人讨论要不要收养他，一个外来的孩子凭什么继承你和爸的财产。他才十岁！你们就当着他的面讨论那些！然后他生病了，不爱说话了，成绩大滑坡，在学校待不下去，你们就请心理医生教育专家，研究我弟弟是不是和他妈妈一样，是不是遗传了抑郁症，或者有自闭症！”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你们给了很好的条件，就是对他好了么？你们施恩一样养育他，他从此就是你们的玩具，任你们摆布，连谈个恋爱，都是偷偷摸摸的么？” 许奕目中忍泪： “你们试问，那时候除了我，你们谁陪容与说过话，问过他在新家待得好不好。是，爸爸很忙，他工作永远那么忙，他是大建筑师，整个北京的城规院都是他负责！整天不是考察就是出国，没工夫管家里的事。你是大企业家，跨国公司，商业合作，连在飞机上都要开会，没有一刻空闲……我是被你们放养大的，被你们请的教育专家那么管大的，长大了，你们又怪我懒散，不听话，学习不好。” “又把对优秀子女的期待放到容与身上！因为容与满足了你们对子女的幻想，你们才对他好。这都是有条件的！容与十岁就在读初中，他年纪那么小，就算聪明，心理年龄能有多大，他能有多成熟？他在休学的那两年只和我说话，我磕磕绊绊地开导他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他是少年天才，可是世间多少伤仲永，容与自己不努力的话，他怎么走到现在？” “他发烧时还在看书！他没有任何爱好，就是在学习。我还记得他刚来我们家时，那么拽，那么傲，谁都不理。可是后来呢？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爱说话。你们又说他心思重，猜不透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你们知道他以前喜欢过天文，喜欢过物理么？他来我们家前，他也学过下棋，学过跆拳道。可是他后来呢？没有任何爱好，没有任何喜恶。他不高兴，也不难过，看什么没有兴趣，也没有厌烦，他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他长得那么帅，但他从来没收过女生的情书。他的生活成了为了你们的期许在努力。而我能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都偏向我，我不能多说什么。当我弟在读书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当他翻资料熬夜的时候，我又在干什么？正是因为他那么优秀，你们才爱他。我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他有什么错？他平淡无比的生活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特别鲜活的姑娘。不在乎他的冷言冷语，不在乎他的怪脾气。那个姑娘和他玩，逗他笑。她活得和他一点也不一样。她那么热爱生命，他好奇不是很容易的么，喜欢不是很容易的么？他好不容易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你们就要他放弃。你们真的，太过分了！” “妈，你们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失去我和容与！” “啪”。 第71节 摔门而走—— 大厅中长久的宁静。 许容与看向倪薇。 倪薇饱受打击一般，跌坐下去。良久，她表情空白，都没有说话。对她来说，她一直以为不管是事业还是家庭，她都平衡得非常好。她一直很自豪，想忙成她和许志国这样的大人物，仍操心着两个儿子的事，他们是好父母，是人生赢家。 但是在今天，许奕撕开了这个假象。血淋淋的伤口黑洞一般，吸食着倪薇的精气神。 她手盖住脸，忽然浑身发冷。 许容与怪他们就算了，他们对容与的要求确实很严格，可是为什么，连许奕也怪他们？是不是许奕不肯好好读书，也是对她和许志国的报复呢？这个不成熟的儿子，用自己的不成器报复着她和许志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倪薇疲惫的：“容与，你和小奕一样，也在怪我们吗？” 许容与：“没有。我一直很感激爸爸妈妈对我的栽培。” 倪薇：“容与……” 许容与：“要我去追哥么？” 倪薇沉默良久。 说：“你去吧。劝劝你哥……你是好孩子，你和那个谁的事……我会再想想的。” 许容与颔首：“多谢理解。” 倪薇：“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许容与：“妈妈肯再想想，我已经很高兴了。” 虽然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高兴的意思。 倪薇靠在沙发上，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出门。清泠隽永的少年，肤色白皙，眉眼浓黑，像从墨画中走出一样，从容淡定，不急不缓。他安然无比，望来一眼，轻轻点下头，示意倪薇放心，他会说服许奕回来。 倪薇便真的放下了心，她失神地看着许容与出门去—— 小儿子那种天然的不带苛责的沉静气质，太容易放心了。 然许容与走后，倪薇又茫然的，她真的错了么？ 许容与出门后，给许奕发了条消息：“在哪？” 许奕回了个定位地点。 许容与没再回消息。 但许奕不甘寂寞，又发了一条：“哥的演讲这么精彩，你一个表示都没有？” 许容与目中微微带了笑。 他其实天生喜欢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随和的人。 如对叶穗。 亦如对当年二傻子一样非要挤到他身边和他玩的许奕。 许奕总觉得他很孤独，很可怜，总在忧愁他会不会因此自闭。虽然许容与并没有那么脆弱，但是有人关心他，感觉是真的很好。 于是许容与给许奕发了一条：“谢谢。你的演讲很好，记忆力不错。就是词加的有点多，卖惨卖得让我尴尬。” 许奕回了个得意的叉腰笑的小人表情—— 他在许家大厅那段慷慨激昂的演讲，是早在寒假时期，许容与就给他的。 当时许奕刚刚撞破弟弟和叶穗的事，弟弟对自己忏悔后，就发了他这么长的演讲稿让他背。 说有备无患。 许奕当时不以为然。但以许容与的严格……许奕是硬生生被弟弟押着背，时不时抽查。他真的很同情叶穗，遇上许容与这种要求严格的人，叶穗也太倒霉了。 许奕唏嘘之时，又收到许容与的消息：“哥，抢走穗穗，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许奕：“没事。” 其实现在想想也对，他和叶穗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恋人。两个人都喜欢在外面玩，没有一个顾家，谁出去都玩得不着家……这种吸引力很好，但感情也很难维持，误会也会多，彼此都不放心。 只有许容与这样的，尹合子这样的，才能牵住他和叶穗这样的人吧。 但就是……也挺害怕许容与和尹合子这种人的。 许奕慢悠悠，心情复杂地给弟弟发了消息：“你们俩个遇到彼此，也不知道是谁的劫。” 许容与返校后，过了两天，叶穗就回来了。 叶穗来跟学弟去设计室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探听许容与妈妈对自己的态度。许容与漫不经心：“没事，她出差了。” 叶穗：“啊？你妈好忙哦。” 许容与：“嗯。” 叶穗抚摸下巴，推推他的手臂。在他看过来时，她思索：“容与，你说，你妈妈会不会来找我，给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你？那你说我要不要收钱，收的话又要收多少呢？” 她眼睛亮亮的。 显然为这种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剧情而心动。 她男朋友这次居然没有打她。 只是目光凉凉地看她一眼：“钻钱眼里去了？” 叶穗嘴撅了起来，白他一眼。他平平静静地走路，她越走越慢，显然对他的冷漠无情很不满意。一会儿功夫，叶穗和许容与之间就差出了二十米的距离。叶穗虎着脸，但已经走出一大截的许容与停了脚步，缓缓的，他回过头来，看向她。 许容与叹气：“对不起，我说话难听，没有情趣。你别跟我计较。” 叶穗当即笑起来。 她的快乐来得太容易了。 他一道歉，她立刻跳起来，追上了他。现在已经被许家父母知道了，在学校里，叶穗就不藏着掖着了。她走上前，挽住许容与的胳膊，批评他：“容与，我说真的，你真的得改改你说话这个天然嘲讽的调调啊。我是你心爱的女朋友，特别包容，当然不跟你计较。但如果你出了校门进了社会，一个毛头小子说话这么不冷不热，你看谁不揍你啊？” 许容与淡声：“说什么话自然匹配什么样的实力，我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叶穗：“可是你好可怜啊。你看你连朋友都没有。除了你们宿舍那几个和你做室友的，你们班级什么活动人家都不找你。” 许容与凉声：“自然比不上你人缘广，走哪里都有人找。” 话才这么说，他们前面就遇上一个许容与不记得脸的男生。男生非常高兴地打招呼：“叶穗，许容与！” 许容与茫然：“……” 这谁？ 他女朋友非常自来熟地露出笑：“哎，薛晨同学，你去哪里啊？” 那个男生笑眯眯；“部长请吃饭，你们去么？” 许容与：“不去。” 薛晨不以为然：“那穗穗……” 许容与淡漠无比：“她要跟我去设计室做模型，没空吃饭。” 男生看向叶穗，叶穗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但在许容与的强大压力下，叶穗还是点了点头。男生咂舌，觉得叶穗也太不容易了。他只好说：“那行吧……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放假？会长和其他高校联名举办高校自行车大赛，问你去不去？” 许容与平静的：“不……” 叶穗狠狠掐一把他的腰。 叶穗高声：“去啊去啊！等我弄清楚我们的考试时间，我和容与都去！” 男生答应了，才走了。 人走后，叶穗瞪许容与：“你看你这个人，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太不热爱生活了！” 许容与：“你去就行了，给我报名干什么？你报了我也不去。” 叶穗：“呵。” 她不以为然，心想你就嘴硬吧，学姐我大度，懒得理你。 叶穗放开他的手臂，蹦蹦跳跳去踩地上的水洼。昨天下过雨，她一脚一脚地踩在水上，白色帆布鞋很快弄脏。许容与皱眉，露出不赞同的表情，觉得她闲得慌，这踩在水上弄一脚泥，多脏啊…… 但是他看着她修长的腿，笑盈盈的侧脸，活泼的四肢…… 许容与便把自己的不赞同忍了下去。 他望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半天。 良久，许容与轻声：“叶穗。” 叶穗随意的：“干嘛？” 许容与轻声：“你干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别和我分手啊。” 叶穗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许容与笑了一下，眼里却没笑意：“就是以防万一。” 叶穗笑眯眯：“我不会和你分手的！你这么有钱，我就要脸皮厚厚地嫁到你们豪门去！而且你陪我玩，给我带饭带水，给我背包提鞋，我迟到让你等你也不生气……我男朋友对我这么好，就图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会和你分手哒。” 她跳过来拥抱他：“你是担心你妈妈欺负我么？没关系的，我脸皮很厚的！你妈妈就算指着我鼻子骂，我喜欢你，我也不会和你分手的。” 许容与忧郁地笑了一下。 他洞察力敏锐，他太了解自己女朋友的本质。 随意，洒脱，自由。她是风，清风徐徐，不留痕迹，自由自在。 谁能约束的了她，关的住她呢？ 他又想。 她不和他分手，仅仅是因为他对她好么？ 他把她照顾得太好，太舒服，所以她舍不得和他分手么？ 明明当初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叶穗离不开他，可是当觉得叶穗就是因为这种理由离不开他的时候，许容与又有了别的不甘心—— 为什么不能是因为爱他，才离不开他呢？ 叶穗是把他当朋友，当玩具，当家教，还是当恋人？ 她有像他对她这样，爱他么？ 倪薇真的出差了。 第72节 一直没有来打扰许容与和叶穗的校园生活。也许许奕的话真的触动了她，她和许志国都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来针对许容与的这段恋情。然而许容与清楚，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果然在六月份，许容与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收到了牛津大学交换生的offer。只要再面试一下，就能彻底拿到。 为期一年。 这种程度的offer，只有他爸爸能为他申请到。出了院长办公室，许容与打电话给许志国。那边似早有准备，在等着他的电话。许容与问：“是因为我和叶穗谈恋爱，你才给我申请的这个？” 许志国淡声：“容与，别质疑你爸爸的专业。我如果知道你在和不适合的人谈恋爱，我和你妈妈会直接给你申请出国留学的机会。而不仅仅是交换生。” 许容与没那么容易被模糊焦点：“妈妈寒假时候就知道我在谈恋爱。” 许志国仍然很平静：“但我们都以为你会很快分手。” 许容与沉默。 许志国说：“我听你妈说了。怎么，为了那个姑娘，你要放弃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如果要这样放弃，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许志国语气淡淡的。他和倪薇不一样。倪薇情绪非常外放，语气严厉，家里看上去总是她在做主。但其实，许志国和自己妻子在站在同一边的。他不说话，因为有他妻子在冲锋陷阵，通常情况下，他只用扮和事佬就行。 许志国说即使许容与放弃这个机会，他也会尊重。 但是许容与为什么要放弃？ 放弃，不就证明了许志国和倪薇的猜想——他爱的那个姑娘，不但帮不了他，还会将他拖下去，让他成为庸庸碌碌的一个人。 而平庸，许家无法接受。 连许容与自己都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 许容与低声：“不管你和妈妈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你们看着吧，我不会为此就不再是我。” 许志国漠然：“哦，希望你喜欢的姑娘也这么想。” 许容与默然。 许容与带叶穗去校外吃她一直想吃的一家法餐。 叶穗整天被他拉着学习，头晕眼花，看到烛光晚餐，她感动得都想哭了。叶穗不敢相信：“你突然这么浪漫……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她警惕：“你不会是来找我分手的？” 许容与：“吃你的吧。等你吃完再说。” 他怕他先说了，她就没心情吃饭了。 叶穗很放心他，她享受了一顿丰盛晚餐后，许容与才说了牛津大学交换生的事。 叶穗：“……” 她迷惘，慢慢放下刀叉。美丽的眼睛中映着伤感：“所以你真的要跟我分手？” 许容与：“没有。我只是说我要去当交换生。” 叶穗：“这和分手有什么区别？” 许容与：“这怎么就是分手了？只是一年时间而已。你连一年都接受不了么？” 叶穗明白了，这是他家里的要求了。他家里对付这段恋情，不来找她的麻烦，直接找上的是许容与。 叶穗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推了？一年啊！” 许容与深吸口气：“叶穗，请你理智一点。这是牛津大学。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而且只有一年……这是我爸妈给我们的考验，你连这个都接受不了，以后怎么……” 叶穗太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了。 为什么要接受？两个人都不在一起谈什么恋爱？他学习已经这么好了，何必要去更厉害的大学？以前她想过许容与志不在这里，但是她顶多想到他会去清华读研……他当时说他可能会出国留学，叶穗心想的是希望他不去，如果他非要去的话，而两人那时候还没分手，她只能想办法跟着一起去。 但是现在……九月份他就要入学！ 她追马不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拿到同样的机会啊！他家里那么有钱，他又是小少爷，跟家里闹一闹就可以不去的机会，为什么他非要走？ 而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她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 叶穗手指自己：“不是。你指望什么呢？你指望我这种女人等你一年，为你守身如玉么？” 许容与有点不开心了。 为她这么不可思议的语气。 为什么她这么不可思议？ 他冷冰冰：“为什么不可以？你是哪种女人？不能等人么？自我看低自我打压，你不是人么？” 叶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能接受你出国！我不能接受男朋友不在身边的恋爱！如果我特别开心时，想找你说话呢？你可能在睡觉。如果我特别难过，想要你安慰呢？你可能在忙着课题。你现在就论文缠身天天修学分，出了国还有时间关心我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会在，我开心难过的时候你全都错过。我为什么要谈这种恋爱？” 叶穗坚定的：“所以你不能去！我就是，不能接受异地。你只要跟你家对抗一下，说你不去，你爸妈就你和你哥两个儿子，父母对子女就是会心软的啊。你家和我家这情况又不一样。你去求求家里就行了，不要让我为难啊。你看你成绩这么好，就算不出国，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许容与睫毛重重地颤一下，呼吸哽在喉间，被她的眼睛盯着，他有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颤声：“你真是……太自私了。” 气氛一下子凝滞下去。 第61章 晚餐之后， 余温已凉。 大厅正中的钢琴前， 优雅舒缓的旋律从职业钢琴师修长的十指下如水般流淌而出。推着餐车的白衬衫侍者， 愉快用餐小声说话的客人， 还有玻璃窗上照出的光，光中沉坐的静谧男女。 叶穗眼睛不自禁地看向窗。 沉闷的气氛，让她放在膝上的手指紧张地蜷曲， 极为不自在。这是她和许容与认识后，吃过的气氛最糟糕的晚餐。她看到的玻璃窗上倒映着许容与秀雅的侧脸，下颌线条利落，他垂下的睫毛上，昏黄色的灯光在跳跃。 他如深河般沉静。 哪怕深河中的刀剑已经立起，铿锵尖锐之声即将破水而出。 叶穗喃喃道：“我不能接受男朋友不在身边的。我需要人陪着我啊。我需要知道你在做什么。需要我打个电话，你能马上接听；需要我叫你一声，你就来楼下找我。我也可以去找你， 我去北京加上去你家，才一个小时而已。但是从这里去伦敦，那得多少个一个小时。两个人就是应该在一起啊。如果不在一起……我会想东想西，我会害怕。” 许容与低声：“不是这样的。即使在异国他乡， 仍然可以视频， 可以打电话， 可以聊天。不是只有在一起才是恋爱，我们要勇敢点， 要走出去。你我都不能保证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叶穗眼中空落落的， 她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可我想的就是一直在一起啊。” 她问：“容与， 你是说，哪怕这次你留下，你也不能保证以后我们都在一起么？每次出去的机会你都不会放过？比起跟我在一起，你更向往更宽广的外面世界？你从来没觉得我们毕业后，会住在一起，会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会一起逛街一起吃饭？” 许容与默然。 他意识到了两人之间巨大的区别。他已经看到了那个黑洞横在两人之间，吞噬着他们的感情。他的眼睛漆黑，话说得很慢：“我从来没想过要限制你的未来发展。” 叶穗轻轻笑了一下。 她笑容中透着几分小女孩的天真：“可我想限制你的未来啊。” 她的眼睫垂了下去。 她轻声：“容与，你真厉害。你不需要人陪伴。可我做不到。我可以忍受你的严厉，可以被你逼着天天写永远写不完的方案，画永远画不完的图。但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就会很慌。所以你回北京了，我就要去找你。我去兰州实习了，每天都要听到你的电话，还央求你来找我。可你不来。你说你手上的活太多，要我不要任性。” “认识你后，我都不去蹦迪，晚上不出去玩了啊。我喜欢和你谈恋爱，喜欢听你说话，喜欢看你被我气得不想理我，喜欢逗你开心。这都要你陪在我身边啊。我不喜欢学习，对建筑学没那么大兴趣，但是你陪着我一起上自习，我就愿意听你的。我特别不喜欢一个人待着，我讨厌一个人待着。” “别人都有人陪，为什么我没有呢？如果爱我，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呢？” 许容与心上，蓦地轻轻刺了一下。 他的理智在告诉他不能低头，低了头就输给爸爸妈妈了。许志国夫妻从一开始就将叶穗看得很低了，他们认为叶穗会把他拉下去，会毁掉他光明的前程未来。他说不会的。他会变成更好的他，也会拉着叶穗一起。 他规划了那么多。 可是他没想到叶穗这么抗拒。 叶穗眼睛中映着悲伤的神情，轻喃：“尤其是每次过年过节，我就特别的不安。别人都有人陪，为什么我没有呢？以前我哪怕随便从路上拉一个男的，我都要有人陪在我身边。我只要有人陪在我身边就行，你想的却是学业前程。你走了，我就又是一个人了。” 许容与盯着她很久。 他心中堤坝，在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水雾时，溃不成军。他说：“我不走……” 叶穗打断：“不。” 她抬头，眼中含泪，却望着他笑：“容与，我忽然发现我们的差距好像特别大。我们来做一套问答题好不好？请你遵从自己的本心回答，别试图猜我会怎么答。我想看看我们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许容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嗯。” 叶穗从网上找了一个男女朋友速配的问答题。 第一个问题：能不能接受对方在有你的时候，仍不避讳异性的追求？ 叶穗的答案：可以接受。 许容与：不能接受。 第二个问题：会不会有不愿意对方碰触的秘密空间，有不想见到对方的时候？ 叶穗：有。 许容与：没有。 第三个问题：能接受对方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有时候不愿意见到自己么？ 叶穗：可以。 许容与：不。 第四个问题：能接受异地恋么？ 叶穗：不能。 许容与：能。 第五个问题：会插手对方的事业么？ 叶穗：不会。 许容与：会。 第六个问题：能接受对方的不思进取，没有目标么？ 叶穗：能。 许容与：不能。 …… 许容与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题目一道道向下，他心里就有了答案。他能猜出叶穗的答案……他一开始想过为了顾忌她，可以和她答一样的答案。但是念头只一瞬，他想难道他可以骗叶穗一辈子么？ 第73节 他就是他，他有他的骄傲，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活成另一个样子。 许容与沉默地答题。 一共二十个问题，答完后，他和叶穗交换答案，互相看对方的答案。 视线向下划，越看她的答案，许容与的心越往下沉。他握着手机的指骨用力得发白，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抬头，看到叶穗手托着腮，他的手机屏幕放在她面前的餐桌上。 叶穗在笑。 笑得很自嘲。 她抬了头：“许容与，我数了一下，二十个问题，我和你答案相同的，只有两道啊。” 一道是：能接受对方的事业远比自己成功，和自己的差距巨大么？ 叶穗：能。 许容与：能。 另一道是：和对方分手，会把你击败，让你痛不欲生就此爬不起来么？ 叶穗：不会。 许容与：不会。 许容与和叶穗沉静地对望着。 他从叶穗的眼底，已经看到了结果。 叶穗伸手，慢慢地将他的手机还回来。他低头看着她伸过来的素白的一段手腕，他沉默不语。视线一直低着，听叶穗说：“那就这样吧。” “我们不适合。” 叶穗起了身：“对不起。容与，和你谈恋爱很开心，我很喜欢你。但是，我不能为你失去自我。” “我们分手吧。” 许容与没吭气。 他一直低着目光，自始至终没说话。 她取走她的手机，她要和他aa付账，她跟他说“再见”，许容与肩膀僵硬地坐着。他的侧脸看上去那么平静，叶穗低头看他一眼，觉得他一点也不伤心，她心里就更难过了。 她想开玩笑般，凑上来亲吻他一下，与他吻别，与他好聚好散。 但他一直低着头，不吭气，不回应。 叶穗怅然的：“容与，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么？” 他仍然没回答。 叶穗抬起手背，在自己眼睛上轻轻擦一眼。她笑盈盈地弯腰，跟他说再见。她看他始终不动，疑心他不想再看到自己，就非常尴尬地小声：“那我先回学校了。” “……学弟，对不起。” 叶穗出了法餐厅。 坐电梯下了楼，出了大楼。她在楼前的空地上发呆半天。她站在楼前，高挑明丽，双腿又细又直。过往的路人都偷偷看来，目露惊艳之色，还有的犹豫着要不要来搭讪。美人却不在乎他们，她仰头向刚才的法餐厅那层楼看去。可是天这么暗，连星星都看不到，她更看不到她喜欢的少年了。 叶穗仰着脸。 眼睛轻轻眨了眨，蓦然间，她想起许容与曾经和她说过的—— “我要是和谁分手，就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 叶穗揪住胸前衣服，一下子就痛得喘不上气。她鼻头发酸，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没有忍住，砸了下来。她轻轻哽一下，蹲在地上抽泣，眼泪模糊了视线。 到底要多少的喜欢，才是爱啊？她不知道。她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分手，这么痛苦过。以往每次分手，都是感情已经消磨得差不多，对对方已经没什么期待，所以好聚好散。这是第一次，她分手的时候，心里仍喜欢着他。 喜欢不说话的他。 也喜欢滔滔不绝的他。 喜欢他笑起来时眸底的温柔。 也喜欢他站在她宿舍楼下等她时她迟到时他的冷脸；喜欢他被她挑。逗时不自在的脸红。 喜欢他有时候和她硬杠，有时候又会害羞地往后退一步。 喜欢他出神时的样子，喜欢他眼里会倒映着她的影子。 最喜欢她嘻嘻哈哈地逗他笑，他忍俊不禁，前一秒还面无表情，后一秒就破功，跟她一起笑起来。 容与、容与！ 他那么好！ 可是为什么他和她的距离那么远！ 她一辈子都接受不了不能陪在自己身边的恋人，就像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不求上进的恋人吧。他从本心里就不喜欢懒散的混日子的姑娘，即使这一次勉强在一起，以后也还是会分手的吧。 叶穗喃喃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不适合，总是要分手的。我不早就知道么？” “最开始的时候，不就是只想和他玩玩，不许未来么？” 现在真的不用许未来了。 因为他要走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叶穗又开始哭起来。 上气不接下气。 东大老校区建筑面积达140万平方米，偌大的校区，如果不是刻意，想遇到一个认识的人，其实蛮难的。 每天去认真上课、吃饭、回宿舍，叶穗竟然没见过许容与一次。 她恍惚地，好像突然才想到许容与是大一学生，和他们大三学生上课的地方都不一样。五月份的时候她和许容与还在忙着“谷雨杯”的作业，五月份将模型完成后，叶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能见到许容与的可能了。 偶尔能从朋友圈中许容与的舍友那里了解到许容与的动态。但是三个舍友只是在吐槽许容与：“许大神又是彻夜不归，把设计室当宿舍用了。” “许大神的论文被选中了，好羡慕！” “宿舍东西太多，我们把杂物都扔到大神床上了，反正他不回来，哈哈。” 短短一星期，叶穗胖了一圈。有一次在学校官网的交换生名单上看到许容与，她点进去页面，看到是学校特别奖学金的辩论赛。这种关于特别奖学金的会议，叶穗从来没有参与过。她观看视频，看到许容与发言时，他短发乌黑，面孔俊逸秀美，一身西服上身，看着更加挺拔修长。 看着瘦了一点。 明月清风一般，少年正在长大，眉眼轮廓越来越明晰，他专注盯着幻灯片的侧脸，看上去甚至比分手前显得更卓尔英俊，丰神俊朗了。 叶穗疑惑：他到底是因为分手瘦了，还是因为赶报告给累得瘦了？ 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自己的重要性？ 考试月，叶穗不急着复习，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宿舍里，拿着电脑偷窥着前男友的特别奖学金发布会。本来只是偷偷看他的神颜，结果听进去了东大这些学霸们的发言，一个比一个成绩斐然……叶穗心里忍不住替许容与捏了把冷汗。 等看到许容与拿了奖，叶穗脸上露出放松的笑。 但紧接着脸就僵了：她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给已经分手的前男友鼓劲？ 分手了不和她做朋友，那就是路人！ 叶穗同学愤愤地关上电脑，穿了衣服下楼，直奔学四的狗不理餐厅——化悲愤为力量，一想到许容与，她就去食堂大吃一顿！ 六月底，东大的考试陆陆续续结束。叶穗在东大三年，这恐怕是她第一次应付考试月应付得得心应手的时候。理由是她这学期一次课都没逃，天天被许容与监督着学习……她还真的不愁期末考试。 考完后，自我感觉良好，估计成绩也不错。 可是突然的，又想起许容与曾经说过的，要把她的成绩提高到年级前五。 然而……他现在肯定在忙着牛津大学的offer吧？她考试成绩怎么样，他也不在乎了吧。 叶穗低下了头。 叶穗已经大三了，这学期结束，学院给她安排了实习工作。他们建院总是安排很多的实习，然而一点工资都没有。叶穗对朝九晚五的忙碌的工作深恶痛疾，可是她都没有人吐槽。 很久以前她都和自己的异性朋友们说。 但是许容与做了她男朋友后，她就变成跟许容与说了。 分手后……叶穗竟有些不想找她的异性朋友们了。 叶穗懒洋洋地在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去实习。突然，她接到了杨浩的电话，杨浩问了她实习的时间，就喊她一起去骑自行车，去爬山—— “穗儿啊，你这一天天的见不到面，哥都快忘了你了。现在考试好不容易结束，出来玩呗。隔壁的那个什么自行车大赛都结束了，你都说好去却没去，我就不跟你算账了，但这次咱们借了他们比赛的自行车搞活动，你这个吉祥物，怎么也得来吧。” 叶穗没精神，打个哈欠：“不去了。我还要去实习呢。” 杨浩沉默下，说：“明年我就大四了。” 叶穗没听懂：“啊。” 杨浩：“大四了，要准备毕业了，马拉松协会的会长我就要卸任，让给下面一届的学弟学妹们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举办的集体活动，以后就没有了，你还是不来么？” 他这话，听得叶穗一阵难受。 大家都长大了，都要慢慢分开了。这是不可避免的。 叶穗：“我去。” 杨浩露了笑：“可以带家属哦。那你把许容与叫上吧。” 叶穗恍惚了一下。 这是分手后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许容与的名字。 叶穗不想跟人说她和许容与分手了，就说：“啊你说什么？信号不好，听不到啊。” 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那边的杨浩：……？？？ 叶穗又在搞什么呢？ 杨浩是个多事的。 给叶穗电话打不通，他干脆直接给许容与打电话，热情邀请许容与去参加他们协会举办的郊游活动。杨浩振奋的：“准备在山上过夜！睡帐篷！烧烤！载歌载舞！” 许容与没吭气。 杨浩：“你是不是和你家那位吵架了？我让她联系你，她直接关机了。” 第74节 许容与熬了一夜该论文，早上走在校园里就得到杨浩电话的轰炸。他脑子不太清醒，便揉着眉心，疑问：“我家那位？谁？” 杨浩：“穗儿啊。” 许容与：“……” 他慢慢的：“……哦。” 杨浩：“跟你们这小两口说话费劲死了。所以你来不来啊？” 许容与垂下眼，淡声：“来。” 杨浩笑起来：“还是你好说话。那行，我把时间表发给你。” 杨浩租好了自行车，约定了早上八点，大家一起出校门去。男生们先集合得差不多了，杨浩看下叶穗还没来，也懒得打电话，浩浩荡荡一群男生，直接到了五斋楼下，杨浩才给叶穗打了电话。 叶穗在电话里急急忙忙：“我刚睡起来！已经在下楼了！你别催！” 许容与安静地立在男生们中间，过一会儿，果然看到叶穗只背着一个小包，风风火火地从五斋楼里冲了出来。六月天，她穿着露肩吊带、热裤，踩着帆布鞋。女生急急忙忙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涂口红。 而看到她亮相，男生们眼前一亮，吹起了口哨：“哟，大美女来了！” 叶穗眼神一顿。 前男友太出众，她一眼看到绿荫下的许容与。 许容与目光却没与她对视，他的眼睛轻飘飘地从她肩上向下扫，在她的脖颈上停顿了一下，再往下，又在她的两条又白又长的腿上停顿了一下。最后才移开目光。 叶穗心上一咯噔，不露声色地低头，扫视自己身上被他看过的地方：……怎么了？他目光那个停顿是什么意思？是她吃胖了的原因么？ 他眼神是不是嫌弃了一下啊？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觉得许容与表情自始至终没变化，但是叶穗好歹和他好过，她发誓她真的有一瞬看到许容与眼底的嫌弃了啊—— 妈的！他凭什么嫌弃她啊？ 她这么美！ 也许吃胖了一点……但这不是因为分手了的原因么！ 叶穗简直想质问他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么多人呢，叶穗忍了下去，笑嘻嘻地跟大家打招呼。而众人已经招呼好说要走了，叶穗耳朵灵，听到许容与声音清冽，和杨浩低声：“杨会长，我突然想起我忘拿了一样东西，我想去取一下。” 杨浩还没回答，叶穗在一边嗤笑：“事儿妈。” 杨浩：“……” 许容与沉默地看来。 叶穗撩一撩自己的长发。 一个学期过去了，她的黑发已经长了回来。和许容与分手后，她去理发店特意处理了一下头发，如今的长发便又黑又浓，发尾稍微有点儿卷。 叶穗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长发，漂亮的眼睛一掀，瞥许容与一眼：“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合适么？你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 杨浩：“……” 他心想你是忘了刚才我们这么多人等你的事了？ 许容与懒得理叶穗这个杠精，他跟杨浩说：“你们先走，我回二斋一趟，一会儿去找你们。” 说完就走了。 叶穗对杨浩说：“你也太好说话了吧？他说什么就什么？你看现在都几点了？我们还要等他啊？要不别让他去了。他又不是我们协会的，而且我听说他们搞设计的身体都不好，爬山说不定爬不动，还要我们帮忙呢。大家不是一个道上的，就不要一起勉强玩了吧？” 杨浩：“……” 杨浩幽幽说：“你和你男朋友置气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你也是搞设计的？你把自己连着一起挤兑了你知道么？” 叶穗：“……” 脸稍微红了一下。 但她心想许容与已经不是她的男朋友了。 可是她不想跟人说。 而许容与……他为什么也不说呢？ 不过像他这种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奇葩，不解释也正常。 叶穗轻轻叹了口气。 第62章 学生们骑着自行车， 浩浩荡荡地行在盘山路上。这是马拉松协会的集体聚会， 参与的人除了协会成员，就是成员带的家属。算下来， 一行人也有四五十人了。协会成员大都是体院的男生， 各个体力好，骑自行车毫不费劲。不过他们带的家属体力就差些， 经常需要男生们停下来等一会儿。 艳阳高照。 日头越来越晒，前路看起来无边无际。队伍中的女生们脸被晒得发红，哭丧着脸， 都有些后悔跟过来登山。 在女生中， 叶穗是个例外。 她体力非常好， 上蹦下跳不在话下。队伍中的女生们都是男生带过来的，和她关系不是很熟，但是休息时，叶穗还是跟杨浩商量后， 一瓶一瓶地给大家发水。她活泼大方，笑容灿烂， 前前后后地照顾队伍中体力差的女生们， 于很难得的场合，她竟然得到了平时不喜欢她的女生们的友谊。 而男生们在树下站着喝水， 等女生休息好时，他们也在看着叶穗的背影， 感慨—— “还是咱们穗穗体力好， 一点都不累。” “哎我女朋友要是像穗儿这样让我省心就好了。” “嘿嘿， 我没女朋友。穗儿就是我女神！穗儿要是是我女朋友就好了，身材这么好，你看她那腿……脸蛋也漂亮。还不粘人，玩得开，能唱会跳……” 男生们默默点头。 杨浩从后一巴掌拍上去那个盯着叶穗背影看得眼睛都直了的男生：“喝多了吧你？乱说什么呢？” 打断那位兄弟的畅想。 杨浩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站在另一棵树下的俊逸男生。许容与拧开瓶盖喝水，垂着眼，阳光笼在他乌黑的发顶上，少年长长的睫毛也渡上了金色，秀美无双。风向他身上吹拂，而他长身玉立，料峭挺拔。也没看这边。 杨浩尴尬地领那个乱说话的兄弟跟许容与道歉，不该乱yy别人的女朋友。 许容与看了这边侃大山的男生们一眼，没说什么，拧好瓶子就走开了。 男生们更加不自在。 就不懂许容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登山的队伍里。 他也不和他女朋友说话，也不和他们说话。他们都是学习不怎么样的差生，之前才在东大官网上看过许容与的风采，知道叶穗的这个男朋友不光拿到了特等奖学金，还拿下了为期一年的牛津交换生名额，还完成了一篇核心期刊论文。 这是怎样一个学霸啊！ 举手抬足间，都是他们理解不了的属于优等生的风采。 差生们天生对这种学霸心怀敬仰，和这种人也说不到一起去。因为他们关心的话题，许容与说不定觉得幼稚。而且叶穗这位男朋友，真的，从头到尾，都是清清淡淡的，没说过几句话—— 还是和他们不是一类人吧？ 但是也不见许容与和叶穗说话啊。 杨浩想了想，走过去和叶穗说话了，谈起许容与。叶穗皱眉，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她回头，看一眼独自站在一边、不合群的许容与—— 杨浩觉得许容与不合群。也觉得叶穗肯定和许容与吵架了。借此机会，想让叶穗和许容与说说话，两人和好。 许容与不合群是真的。 但他们两个不是吵架，而是分手。 叶穗没搭理杨浩的话，但接下来的路，再次骑上自行车后，她就有点漫不经心，频频回头，看向许容与。和体院的男生们相比，许容与单薄清瘦很多，他没有发达的肌肉，充足的体力。和男生们一起骑自行车，其他男生们放肆嚣张，敢张开手臂踩着车在马路上炫技，许容与只安安静静的。 额上渗了汗。 脸色有些白。 但他抿着唇，目光沉静专注，背着他那么大的书包，始终没开口让人停下等他。 叶穗有些出神。想这就是许容与的品质啊。哪怕出了汗，哪怕有些跟不上，可他绝不开口认输。绝不承认自己不如人。 分手后，叶穗是有点怨许容与的。 但是这会儿，她悄悄回头看他，见他脸色一点点苍白，她的心又软了下去。想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时也不锻炼的建院学生，长期伏案工作，他会一身职业病，体能也没多好。非要和体院的男生们拼体力，许容与得多难受啊。 中午吃饭时，众人到了半山腰，围着湖水开始用午饭。杨浩看了下路程，说后面的路就没法骑自行车了，得大家步行。大概下午三点就能到山顶，上面有住宿和吃饭的地方，大家加把劲儿，现在随便垫垫肚子，等上了山，大家再好好吃一顿。 众人齐应：“好！都听会长安排！” 叶穗慢吞吞地落在后面，趁别人围在一起吃饭时，她看一眼，果然许容与又是那么独，独自一个人坐着啃干面包。有女生看不过去，红着脸去给他送零食，他冷漠拒绝。女生讪讪离开。 叶穗站到许容与身后。 他坐在湖边树下，清风徐徐，这边倒是清凉了很多。他慢慢地吃着他的面包，叶穗站在他身后，看到他后背衬衫湿了一片，随着他肩膀耸着，后背透出形状诱人的蝴蝶骨。 引人遐想。 叶穗重重咳嗽一声。 许容与拿着面包的手顿了一下，他偏过清秀白皙的面孔，静静看了她一眼。 仍然没说话。 叶穗抓了抓头发。 反正她脸皮比较厚。 这恐怕是两人分手后的第一次对话。叶穗面上笑盈盈，心里却有点儿紧张。她慵懒地靠着树，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慢悠悠问：“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许容与语气淡淡的：“因为我是人类，肚子饿了需要吃饭。” 叶穗：“……” 她被许容与一句话噎回来。 愣了一下。 叶穗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留在这个队伍里干什么？” 许容与彬彬有礼：“因为我喜欢这座山的形状，闲着没事想爬一爬。” 叶穗：“……” 他这一句一噎的风格啊！ 第75节 突然有一种回到他们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句句反话，自带嘲讽……啊啊啊啊！因为分手了，所以许容与不把她当女朋友，不照顾她了，又开始句句怼她了么？！ 叶穗冷下脸：“喂，我是为你好。你却不领情。你说你留在这只队伍里干什么？你和谁很熟么？你有跟哪怕一个人有话说么？从头到尾拉着一张脸，一直摆着一张不高兴的脸。我们队伍里漂亮的女生都不敢跟你说话喂！你真的太不合群了。我是怕你一个人孤单，才劝你离开的。反正你又不和我们玩，也和我们玩不到一起去。” 如果他们没有分手。 叶穗会强行把许容与拉到她的世界里，强行把她的害羞又不爱说话的男朋友介绍给大家。她会陪他一起，让他不那么寂寞，不是总是一个人。 可惜，他们已经…… 许容与垂目，淡声：“你们队伍里漂亮的女生不敢跟我说话？你希望我接受搭讪？” 叶穗：“……”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扬起，撩目看来。 叶穗看到他额上的汗渍，看到他挺直的鼻梁，喝水后润红的唇。 还有喉结。 她手脚忽然麻了起来，头被太阳晒得昏沉沉的。她明明是很会和男生聊天的女生，和人说话时眼波流动，风情顿现。但在许容与看来时，她突然变得笨拙，突然不知道怎么散发自己的魅力……叶穗抿唇，默默走开了。 许容与在背后喊她一声：“叶穗。” 叶穗本能停步，懒懒地：“嗯？” 那磨在人耳边、带点儿沙哑和娇嗔的嗓音。 许容与看着她的背影，又高又瘦，长发玉腿，站得有点……性。感。 许容与没吭气。 叶穗等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故意勾引他似的。 她咳嗽一声，改掉自己的一身风情，正儿八经地回头：“有事？” 许容与淡声：“别担心我，觉得我不和你们说话，就是不高兴。” 叶穗愣了一下——她并没有担心他！ 她还没解释，就听他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我的高兴点和你不一样。我在听你们说话，我只是没有开口而已。并不是对你们有意见。我在想事情，我有我自己的兴奋点。“叶穗随口问：“你的兴奋点？女人还是学业？” 他目中光轻轻跳了一下。 叶穗瞬间收回了目光，笑嘻嘻：“不好意思，我过界了。” 她轻松地哼着歌走开两步。 听到后面男生平淡的回答：“女人。” 叶穗后背僵住：“……” 她回头，和他平静的目光对视两秒—— 哪个女人？ 是他的兴奋点？ 他在说什么？ 脸颊微微发烫，明明分手了，却还是会为他的一句话就心猿意马。真是可悲。叶穗心里自嘲，然而面上，她只是偏着脸，眼皮微耷，美目波光潋滟。和许容与凝视片刻，两人都没有说话，古怪的气氛却在游动。夏日闷热，蝉声在天。叶穗欲言又止，突然听到杨浩的喊声“集合了”，她恍过神，如同背后有洪水猛兽追逐似的，赶紧逃走了。 队伍里有女生。 许容与是很俊秀的美男子。他内敛如水的气质，在一群五大三粗的体院男生中，格外珍贵。上午骑自行车时每个人都很累，大家还很平和。到下午爬山的时候，因为路途并不是很险峻，就有女生溜达着溜达着，到了许容与身边。 该女生圆脸大眼，是被一个男生邀请过来的。但她显然对邀请自己的男生不感兴趣，反而对这只队伍里气质最佳容貌最佳的许容与感兴趣。一开始她还担心队伍里那个最性感最漂亮的叶穗来勾引这个帅哥，但叶穗没过来，女生就非常大胆地撩许容与—— “同学，这段路不好，咱俩一起结个伴吧？” “同学，你怎么称呼啊？你也是马拉松协会的么？” 许容与低着头，说话说的很漫不经心。叶穗在男生堆中走着，耳朵竖的高高的，听他们聊什么。许容与声音太低了，她都听不清楚……叶穗走得越来越慢，恨不得贴上去听。 她心里咳一声。 心想她的前男友年纪这么小，她身为前女友兼学姐，有责任为小学弟把关新的女朋友。 看那个女生一直缠着许容与。 叶穗没忍住：“学妹，这位许同学，他下学期就要去英国了。” 意思是你撩他也没用啊，人家是要离开这里的。 女生愣了一下，却仍害羞的：“这样啊，那可以加个微信号聊不？你一个人在英国也没人陪，我可以陪你说话啊。” 叶穗咬紧腮帮。 许容与看她一眼。 她别开目光。 不合时宜的，想到两人分手时她填过的问答—— 介不介意对方被异性追？ 那时回答不介意。 那她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第63章 那个女生到山上后一直缠着许容与。 叶穗有些闷闷不乐。 但她自觉自己最优秀的品质就是分手后不和前男友藕断丝连， 暧。昧不清。所以哪怕心里酸得不行，叶穗自我安慰是因为分手的太快了， 她对许容与还有些旧情难忘。 她捂着自己的心脏，告诉自己：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 而且她悄悄观察，许容与对那个女生也是爱答不理， 高冷非常。难得，她认识到他这种高傲的性情有多投她现在的好。 到晚上众学生们忙着支架子烧烤的时候， 那个对许容与有意思的女生，终于被许容与的冷脸打败， 捂着受伤的心脏黯然离开， 不再试图热脸贴人冷屁股了。叶穗抱着肉串在帮男生们干活，看到这一幕，高兴地翘起了唇，哼起了歌。 因为心情太好，转身的时候她蹦了两下， 差点撞到身后杨浩怀里抱着的杂物上。 杨浩斜眼看她：“去去去， 和你男朋友玩去！别在这里添乱。” 叶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挠挠头发，向女生那边走去。男生们聚在一起研究着怎么搭帐篷， 女生们也站在旁边指点。不多会儿的功夫，他们在山上的帐篷就像模像样地盖了起来。负责的同学数人头分配晚上的帐篷，两人睡一个帐篷， 女生这边正好多出来一个。女生们都犹豫着， 在山上一个人睡一个帐篷， 大家还是有点害怕的。 叶穗心情好，见没人主动举手，就自己凑上去：“我吧。我一个人睡，我睡相不好，还会打呼噜，一个人睡正好。” 女生们松了口气，投来感激的目光。 叶穗露齿而笑，脸小小的嫩嫩的，笑得像春水妩。媚似的，负责分配帐篷的男生无意间看了她一眼，脸就刷地红透，赶紧低下头去不多看了。正好一阵风来，叶穗抱紧自己的双臂哆嗦了一下。 男生注意到了，问：“你没带衣服？” 到山顶了，随着日头落山，温度渐渐下降，其他女生都穿上了夹克开衫等外套，就叶穗还是上山时的清凉打扮。刷得雪白的帆布鞋踩在草地上，其上两条瘦长的腿白嫩嫩的，赏心悦目的同时，让人替她觉得冷。 叶穗唇都有点儿白。人却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早上起迟了，没带衣服。” 男生和她相熟，当即二话不说，脱下外罩就扔给她。叶穗笑眯眯地接过，正要披上时，忽然感觉到一道冷寒的目光灼灼在后，盯着她。她回头，猛一下撞上许容与的目光。她抱着男生衣服的手紧了下，在许容与的目光下，她莫名有点难堪。 从前她根本不在乎这种事。 现在分手了也不应该在乎。 她还是无法无天自由自在的叶穗。 但是……许容与的目光只清清淡淡地望来一眼，叶穗自己还没想通，就对男生脱口而出：“不用了，我不冷。” 她把衣服礼貌地还回去。 男生意外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了，继续低头去记录分配事宜。 之后再一阵子，叶穗都忘了这件事了，她被叫去干一个活，转过一个帐篷时，和从里面出来的许容与打个照面。他在五大三粗的男生中，干净而清透，他只是心不在焉地抬头，看到了她，目光清如泉水，沉若深河。寥寥一眼，四野空寂。 只一眼，叶穗如被诱惑般，呆呆看着他。 他唇角嘲讽地向她的方向压了压。 醒过神，叶穗有点尴尬。不想承认自己刚才有被他色。诱，不太想面对他，脚下向左一拐，就要躲开他走。 没想到左边是个木桩。 把她绊了一下。 叶穗赶紧调整方向掉头，然而身后是杨浩盯着她做事的殷殷目光。 脚再往右拐……刚从帐篷里出来的许容与仍在看着她。 许容与欣赏了一番她的这顿折腾。 叶穗心里恼火，暗骂自己怎么回事，怎么见到他，不是心虚，就是走不动路。她应该向许容与学习，多学学怼人的话。凭什么她状态这么奇怪，许容与就总是清清淡淡的？ 叶穗低下头自我开解的功夫，见许容与一弯腰，人就进帐篷里了。 她松口气，让开这条路要赶紧溜走，没想到只是一秒，他人就重新钻出来了。他长手长脚，弓着身子出来，随手将一个东西往她脸上扔来。 “啊！” 叶穗被砸了一脸。 她气愤地把他丢到她脸上的衣服扒拉下来，见是一件女式的开衫，被许容与扔了过来。 他扔给她开衫……叶穗抱紧衣服，心蓦地一疼。 想她和许容与都分手了，这衣服明显也不是她穿过的，那显然就是他原本买了打算送她，之后又没机会送。结果他看她现在穿得这么少，就把衣服给她了……她心里一顿，想早上出门时，许容与忽然跟杨浩说他要回去拿个东西，该不会就是给她拿衣服去了？ 这…… 是个女生，都会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啊。 他对她的好，分手后都让她目中潋滟波动……她红着脸，又难过，又失落，又开心，又迷惘。她抱紧他给的衣服，低着头难过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分手了就不要对她这么好啊。 他对她这么好，她会舍不得他的啊。她怎么离开他啊。 许容与凉凉道：“给我妈买的，没看颜色是中老年女款？” 叶穗：“……” 第76节 她说：“不是啊！年轻的女孩子才穿这样的！” 许容与漫不经心：“哦，买错了。送你了。” 叶穗声音轻轻的，在他面前，她都没有风情可以卖弄了，只是怯怯的，像个恋爱中的卑微小女生一般：“这怎么好意思……我不能收的呀。” 许容与：“那你把衣服的钱打给我。2000块钱。” 叶穗：“……！！！” 她震惊地抬眼：“两千？！一个开衫两千？！你抢钱么？” 她涨红了脸，硬邦邦地低下声音自怜道：“许少爷财大气粗，是我多话了。衣服送我就行了，就当分手费了。” 她一个穷学生，哪里掏得起那个钱啊。 许容与闲闲瞥她一眼，唇轻轻弯了下。 他不跟她废话了，手插在裤兜，目光不看她，就这么走了。 叶穗低头。 在衣服上轻轻嗅了下。 隐约有他身上的气息。 她便抱紧衣服，悄悄抬眼看一眼许容与挺拔的背影，怔怔出一会儿神，她心想—— 谁以后做了许容与的女朋友。 那该多幸福啊。 那得多幸福啊。 连分手后都对前女友这么好。 而叶穗心里已经酸得……想哭了。 晚上学生们围在一起，举办篝火晚会。基本除了许容与，每个人都乐在其中。许容与安静地坐在圈中，看到叶穗套上他给的那件开衫，重新恢复了生气。她开朗十分，在男生们的簇拥下大大方方地走到最中间，直接开嗓子唱歌。 还招手让杨浩来发表辞退会长前的感言。 带头鼓掌。 杨浩被弄得没办法，好气又好笑地站起来。结果不光发表了感想，还被人推着和叶穗一起唱了歌。 叶穗如交际花一般，发着光。 许容与静静地看着他那个发光的前女友—— 热情，肆意，活泼。 看似大大咧咧，很多事情都不会多想，但她心地又很善良，不好意思让别人为难。有人求到她跟前，她就会帮忙。可惜她真正的好朋友没几个，大部分时候就只能自己玩。 但她真适合这种聚集目光的舞台啊。 许容与想，比起当个建筑师，学建筑，叶穗更适合，可能是那些吸引人目光的职业。比如歌手，比如娱乐圈人士，再比如她曾经异想天开的想做的什么直播播主。 他真不知道叶穗以后会做什么。 他想对她做出安排……可惜，他太年轻了。她又太不愿意听他摆布。 两人之间相差整整三岁……许容与低头，心想若他是比她大三岁就好了。那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助……他年轻的，不足以承担她的人生。 篝火晚会完美结束，众人一直玩到晚上十一点，才解散了去睡觉。别的帐篷里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夜话，但是女生们没有人喊叶穗过去跟她们一起睡觉，叶穗耸肩，对此无所谓。她太习惯自己不讨女孩子们的喜欢了，虽然她自觉自己什么也没做。叶穗默默地抱着东西，回自己的帐篷中，把自己裹到睡袋里强行入睡。 别的帐篷里大概兴奋得聊天到十二点才睡了。 叶穗却是中途惊醒，从睡袋里钻出来，打开手电筒，她看到现在才凌晨一点。但她躲在一个人的帐篷里，怎么也睡不着了。一个人睡在这里，有点儿寂寞，静谧中，山间偶传来几声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还蛮吓人的。 叶穗坐了起来，她百无聊赖，拿出自己的手机。 手指从屏幕上的人名一个个划过，犹豫下，她给自觉最安全的杨浩发消息：“你睡了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人回复她。 叶穗静了一下，手指点在“亲爱的容与”这个名字上，她在输入框中打字，却又删除，心想都分手了，她这样藕断丝连的，算什么啊？联系谁都不能联系他啊。 她又听到了山里头的一个声音。 叶穗哆嗦了一下。 实在睡不着。 越想越害怕。 她咬紧牙关，穿上衣服爬起来，举着手电筒哆哆嗦嗦地钻出了帐篷，想看一看还有哪个帐篷里有灯。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觉得尴尬，她厚着脸皮去凑合一下吧……她钻出帐篷，看到四面黑漆漆的，天地寂寥，空荡荡的帐篷包围着她，好像只有她一个人醒着。 又一声呼声响起。 叶穗打个哆嗦，她哭丧着脸，还是试探地给许容与发了条消息：“你睡了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她试探地，给所有人群发了消息。 她没有指望谁。 然而许容与回了她：“？” 虽然只有一个问号，但她一下子看到了希望。这时也不管和前男友说话会不会尴尬了，叶穗怕他又不理她了，赶紧问：“你怎么还没睡？你也睡不着么？” 许容与：“……” 叶穗茫然时，许容与给她发了条定位共享，言简意赅道：“我在画图。” 叶穗：深更半夜……他画什么图？而且还给她发定位共享……这意思是说他人不在帐篷里？ 说实话，他就是发来了定位共享，叶穗都不敢过去。她纠结了一会儿，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还是抓着手机，硬着皮头找过去了……有人陪着，总是好啊。 叶穗在山巅尽头的凉亭里找到了盘腿而坐的许容与。一只手电筒的光放在凳子上，他拿着笔，在画架上作画。听到脚步声，许容与回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力又回到自己笔下了。 只这一眼，他已经看到她散着发，白着脸，发着抖的样子。 许容与心里顿了顿。 叶穗站在他身后，拧眉，看到他画图的框架……她喃喃自语：“你在画山下的建筑群？这个？能看清么？我看着下面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啊。” 许容与淡声：“白天爬山时看的，那时候没时间画，现在想起来了，把记下来的画下。” 叶穗不知道说什么，只干干道：“……你真有建筑学学生的架势啊。走到哪里都先看建筑。” 许容与问：“你过来干什么？有什么事？” 叶穗：“哦，也没什么事，睡不着，出来转转呗。” 有许容与在，她再次听到山里头传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狼的叫声，就没那么害怕了。她长腿一跨，进了凉亭，坐到了他边上。没敢亲昵地凑过去，她只是侧过脸，目光专注地看他。 笔尖在纸上轻轻刷过。 手电筒的光游水一样映在他侧脸上。 他一直低着头作图，没再和她说话。叶穗看着他半天，茫然地问：“建筑学到底是有什么魅力，让你这么着迷？你一直这么画画画的，听说建筑师就是这样的，你是为以后工作做准备么？” 她心想以前是男女朋友的时候，他都没对她这么认真过吧。永远在忙他的学业…… 许容与停顿了一下，抬头：“建筑是一个城市的筋骨，是最充满创造力的理工科。不仅要求专业，还要求审美。在我们之前，多少建筑大师设计出了巅峰之作，穷极一生我们都不能完全探索清楚。建筑师也不是你口中的只会画画，他是统筹，是整座建筑背后的心脏。叶穗，你记住，建筑师不是描图工具。建筑师是比描图工具远伟大的职业。” “你深入了解了，才会爱它。” 叶穗怔然。 此一刻，她看着许容与，从他身上看到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当他手轻轻抬起，指着山下的建筑，指着自己画板上的建筑图给她看的时候，她想到工作的男人自信满满，最充满魅力。 她心重重跳起。 这个男人多么出色！十八岁就已经修完了大一大二的学分，成绩满绩，有一篇sci第一作者论文，还即将去牛津大学留学……谁在年轻时遇到这样出色的男人，不为他心动呢？ 情难自禁的，被他的话所牵引，想要看到他所认识的这个建筑学的世界，是不是远比她看到的有意思的多…… 许容与侧过脸来，看向她。 叶穗故作不在意地移开目光，掩饰自己的心跳。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地僵着。 她又坐了半小时，许容与才收了画板站起。她跟在他身后，向那一片帐篷走去。走到了她的帐篷边，许容与停下脚步看她。叶穗咬了咬唇，干笑：“那……晚安。我睡了。” 许容与目色很淡：“嗯。” 叶穗掩饰着心里的害怕，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留下陪她，她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在帐篷里坐一会儿，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她试探叫一声：“容与？” 没人理她。 她想他应该走了吧。 她呆坐了一会儿，却一点都不困。尤其是黑暗中，遥远的地方再传来一声类似狼叫的声音，叶穗的脸又白了。她哆哆嗦嗦地，拉开自己的帐篷，想往外钻。结果月光清寒地照在帐篷外的空地上，她呆呆仰头，看到男生清瘦的身形。 影子落在她身上。 罩着她。 她仰头，没看到他的表情。 但是许容与就这么站着，他根本没走。 她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叶穗目光忽然热起。一声不吭，但他俯身，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向后一推，男生钻进了她的帐篷中。刹那时间，叶穗意识到许容与什么都知道。只是她不说，他也懒得问。可他什么都知道……幽黑中，他钻进了她的帐篷，侧身将拉链拉上。 曲着腿，手拖着她的后颈。 不想叶穗忽然疯了般，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许容与一愣，僵住了。 因为她突然扑了过来，扑到他怀里，仰起脸，乱七八糟中，她仰头，冰凉的唇贴上他嘴角。 她热情又惶恐地亲吻他。 她眼里盛着月光，四肢如藤蔓般缠上他。想她丢掉了自己最优秀的品质——分手后，她还在和前男友藕断丝连。 第64章 黑暗中， 感官被无数倍放大。 第77节 像置身一个绚丽多彩的梦境。 许容与的唇原本柔软冰凉，在叶穗的攻势下， 他的呼吸很快加重了。跪在睡袋上，许容与艰难地拉住叶穗的手腕，他轻轻向后退了一寸距离。叶穗的手臂仍抱着他的脖颈，他向后退一点，她的脸就贴着他的脖颈， 灼热的呼吸与他交错。 贴着他脖颈的脸颊， 感受到他颈上大动脉的震动。叶穗仰头看她，但帐篷中光太暗， 她只觉得太热了，却看不到他的脸色。 许容与难堪的：“……你在干什么？” 叶穗低低笑。 贴着他的脖颈， 她笑得甜美又快乐。叶穗的长指甲， 在他的后颈肌肤上轻轻抠过，许容与轻轻发抖，只觉得脊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叶穗的声音甜丝丝中，透着一丝慵懒：“容与，想不想做点坏事啊？” 许容与呼吸紊乱：“什么？” 叶穗亲了他有点胡茬的下巴一下， 没说话， 长腿却动了动，膝盖向上顶一顶， 朝着他腿中间的位置。许容与身体僵住， 握住她手的力气加重。他低头警告看她， 但一片黑暗， 女孩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叶穗亲密地搂着他，就好像他们没有分手一样。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勾引着他的心魂：“小弟弟，你那时候总让姐姐等你，不让姐姐碰你。姐姐的心都痒死了。你还说等你十八岁以后就好了，让姐姐等着你的十八岁……姐姐等得好辛苦哇，也没有等到你。” “小弟弟，想跟姐姐睡一觉么？不是字面上的睡，”她手指甲还在刮着他的后颈，胆大妄为道，“是你以为的那个睡。” 许容与不吭气。 他握着她的手不推也不放。 他如雕塑般，僵硬地戳在这里。 叶穗便唇轻轻一翘，懂了。许容与是愿意的……可是他的好教养，又让他羞耻万分，说不出口。大约和前女友滚床单，对他来说太不可思议了……然而没关系，两人中，有一个肯主动就好了。 叶穗又抬头去亲他的唇。 他的唇起先抿着，后犹豫了一下，慢慢张开了唇，含住了她的舌尖。 亲吻才入佳境。 叶穗才知道许容与就是纸老虎。 他装得那么淡然镇定，让她觉得他什么都有把握。可是在帐篷中，当她脱了吊带抱他时，她觉得少年的脸几乎完全红透了。他一直往后缩，往后躲。叶穗长腿一跨，坐在了他腿上，拉住他的手，将他向自己怀里指引。 暗黑中蕴藏着青涩的果实。 饱满、娇妍。 花香与月光，渗入帐篷中。 男生额上的汗滴了下来，他闷着声，呼吸却越来越烫。他不习惯，不自然，他无所适从。叶穗多喜欢他啊，她爱他从容冷静的一面，也爱他这样惊弓之鸟一样慌张害羞的一面。她碰他一下，他躲一下。 叶穗闷笑：“就你这胆子，你当初让我等什么啊？” 蓓蕾被他报复一样地咬了一口。 这个晚上，是混乱的一晚上。 他们躲避着所有人，在小小的帐篷中做着这样的坏事。都是第一次碰触到对方的身体，充满了求知，又饱满着涩意。夏夜炎炎，男女依偎在一起亲吻时，汗水滴答，身上的气息搅混，荡着月光，仿佛许着天长地久的愿望一般。 bra、内裤……全都丢开了。 少年第一次总是很快，淋漓一下，他泄了气。但叶穗不以为然，仍抱住他，许容与低下了脸。她的指甲在他后背划过一道红痕，他咬过她耳后的肌肤吮吸。叶穗颤抖着，汗流浃背时，丝丝缕缕的感觉攀登……她轻轻哼出来，许容与伸手捂住她的嘴。 少年喘着气，声音沙哑：“别出声。” 叶穗：“呵，瞧您这点胆儿！” 叶穗的眼中亮晶晶的，她在他身下点头笑，眼睛笑得月牙一般。他情不自禁，低头就亲上她的眼睛，亲上她眼睛下的泪痣。叶穗侧过头，也亲上他的泪痣。有一瞬忽然觉得难过，想他们的泪痣方向长得如照镜子一般，这么契合，为什么不能天长地久呢？ 算了，不想了。女生腿勾紧他的腰，将他更紧地埋向自己怀中。她还小声咬他耳朵：“想换别的姿势么？” 许容与：“什么？” 叶穗：“嘿，别说你从来没想过啊。” 许容与轻轻笑了一下，坐起来，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腔，听到了他的笑声。于是她也跟着快乐起来，想这是分手后，她再一次见到许容与笑了。 太难得的。 她就希望她的容与，高兴一点。永远比她看到的更高兴一点。 她就想让他多笑一笑，他生活中总是一副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样子，但她希望以后，只要他想到叶穗，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她希望她带给他的，全是快乐。 第二天早上，叶穗躺在帐篷中，还没睁眼，就听到了外面男生女生的说笑声。她从睡袋里爬出来，闭着眼摸衣服起来，突然磕绊了一声，摸向自己的腰和腿。叶穗睁开眼，呆了半天，才想起昨晚自己和许容与做了什么混账事。 许容与天不亮就走了，她困死了，懒得搭理，睡到这会儿，才醒了。 叶穗露出一个笑。 出了帐篷，伸个懒腰，迎着晴空蓝天，顿觉神清气爽。 腰被从后撞了一下。 叶穗一声哎哟，回头，看到抱着一个大锅的杨浩同学。叶穗：“别撞我的腰！我腰疼着呢。” 杨浩瞥她一眼，桃花满面，妩媚灵动，眼睛眯着，大清早就开始勾引桃花了……杨浩都被她勾得魂荡了一下，才咳嗽：“悠着点啊。你腰怎么了？还不能碰一下了？昨天白天不还好好的么，难道昨晚你干什么体力活了？” 叶穗大大方方地回答：“是啊！” 杨浩白她一眼，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根本不相信她。而余光一扫，杨浩看到了刚走出帐篷的许容与。许容与好似刚睡醒，站在帐篷前，眼睛漆黑，站得笔直，却在发着呆……杨浩喊了那边一声：“许容与，看着你女朋友，别让她到处浪，勾引我的社员。” 没想到许容与看过来一眼，脸突然红透，飞快转过了脸。 叶穗在杨浩身后笑得张扬：“哈哈哈！” 杨浩：“……？” 搞不懂他们这对情侣，大清早就这么怪怪的。杨浩抱着他的锅走远了，回头看，见许容与立在原地似在迟疑，看着叶穗，也不走过去。只是看一眼叶穗，脸红一下……杨浩若有所思。 他们又在山上玩了半天，下午的时候等到了上山来的大巴，杨浩干脆包了大巴直接送同学们回校。叶穗上了车，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把许容与昨天给她的开衫往脸上一罩，就开始睡觉。许容与慢她好多步上车，见她旁边座位已经有了人，许容与迟疑一下，跟人换了座，坐在她旁边。 他一肚子话，沉吟着想和叶穗说。 但叶穗从上车开始，就睡得天昏地暗。 中途大巴停下补给时，许容与下了车一趟，回来时，看到叶穗还在睡。他无奈一叹，伸手将罩住她脸的衣服拉下来，摇了摇她的肩，轻声：“叶穗，叶穗。” 她闭着眼蹙着眉，眼下有黑眼圈，被他推着肩，脑袋一歪，靠睡在他肩上。被这么一磕，叶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眼睛水雾雾的，她又唇红齿白，面颊粉嫩，许容与看她一眼，长睫轻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了。 他在心里想：……这个美人儿，实在是太好看了。 叶穗含糊地揉眼睛：“叫我干嘛？” 余光看到左右无人，许容与才把一粒药和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叶穗茫然，头仍靠着他的肩，看着他偷偷摸摸伸过来的手……叶穗：“这是干嘛？” 许容与低声：“米非司酮片。” 叶穗：“什么？” 许容与眼角红得不行，他非常难堪地：“紧急避孕药。” 叶穗：“……” 噗嗤笑出声。 她眨下眼，从他手里接过了药片后，就着矿泉水喝下去。这时她已经睡醒了，干脆捂着自己的心脏，失落无比地看着他：“容与，我看错你了，你真是一个狠心的爸爸。你都不要你的孩子，还不让我要。” 许容与轻轻抬眼。 他眼睛幽静看她：“你想要我们的孩子？” 叶穗一愣。 在他沉静的眸色下，她有点尴尬地放下自己捂着心脏的演戏的手。她讪讪的：“开个玩笑嘛。” 许容与轻声：“这种事是很严肃的，我会当真的。你不要拿这种事和我开玩笑。” 叶穗：“……” 她低下头，非常认真的：“对不起。” 许容与还要再说什么，但是大巴休息时间到了，下车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他不方便再和叶穗说什么。许容与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叶穗撇过脸，不太想和他说话。 许容与眼中的光轻轻黯下去了。 他多么聪明。她虽然一个字没说，但他已经猜到她的意思了。 叶穗刻意撇过脸，就怕许容与要和她谈昨晚的事。和他做。爱，感觉很好，她并不后悔……但是她和许容与不一样，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就怕他说要和好。 她不敢面对他，又心虚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还怕自己意志不坚定，看他一眼就会点头和好……她心里还喜欢着他，不然昨晚也不会鬼迷心窍地勾引他，可她仍然是个自私的姑娘，不愿意忍受那如果和好后、一定会有的寂寞。 许容与安安静静地坐着，车再启动了，他也没有和她说话。 叶穗有点放下心，又有点失落。 她拿出手机，把玩了半天后，登录微博，给那个总是批评自己的id是一串数字的陌生姐姐发了私信：“姐，你在不？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和我男朋友已经分手了。” 和她肩并肩坐在座位上的许容与，正在检查自己的论文错字，收到了微博中的提醒。他登录微博看了下消息。 许容与：“……” 许容与默默地回了一句：“哦。” 叶穗觉得这个姐姐回复得很冷淡，但这个姐姐一直很冷淡，她以为这是这个姐姐从头到尾都不看好自己和许容与的原因。叶穗凄凉地笑一下，觉得难堪：“姐，你说对了，我意识到了我和我男朋友不合适，你以前的预言，都是对的。” 许容与：“……” 他冷冰冰：“我预言什么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合适？” 脑洞大开、自己加以理解理解得很透彻的叶穗不以为然，跟这个姐姐诉了一会儿苦后，她又害羞的：“但是，昨天晚上，我一个没忍住，和我前男友滚床单了。” 数字姐姐回复了她一串省略号：“……” 叶穗继续害羞：“我是没忍住，被我前男友的美色和体贴所迷倒，我前男友为什么没有忍住，我就不知道了。” 数字姐姐依然没说话。 叶穗自说自话：“姐你不问我爽不爽么？” 许容与：“……” 许容与冷漠地抬眼，眼神复杂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靠着窗的女生。叶穗低头刷微博，本来就提防着许容与来看她的手机。他看过来，她就立刻抬头，护住自己的手机屏幕不让他看：“你看什么？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你能不能尊重人，别偷看？” 许容与嗤声：“我用得着偷看？” 叶穗狠狠白他一眼。 看他侧过脸去了，她低头给数字姐姐继续发消息：“吓死我了，差点被我前男友发现我的微博号。就他那可怕的控制欲，要是发现了他肯定天天视监我，幸好没发现。” 正在视监前女友的许容与问：“你怎么定义你们昨晚的性行为？” 第78节 叶穗：“就分手炮啊。我前男友那颜值、那身材……不睡太亏了。” 数字姐姐没吭气了。 叶穗等了一会儿：“姐姐？姐？你不在了？” 那个陌生姐姐再没理她了。 现实中，她的前男友站起来，跟前面一个同学说：“学姐，能换个座位么？” 叶穗：“……” 她非常茫然地看着许容与寒着脸，和前面的一个女生换了座位，自始至终一眼都没看她。 回到东大后，叶穗按照学校的安排，去实习了。实习工作很辛苦，忙碌之中，叶穗偶尔会想起许容与，想到那个汗流浃背的晚上。那是这个荒唐暑假中最美好的一晚，每每想到，心旌摇曳，笑意掠眼。 然后又轻轻一叹。 许容与像从她的世界中彻底失踪一样，没再联系过她。她不知道他的暑假在忙什么，偶尔刷到同学们的朋友圈，看到他们去新校区玩，叶穗又会想到自己和许容与也约过一起去新校区玩。别的专业都陆陆续续搬到了新校区，只有建院死守老校区，多可惜啊。 然而到这学期已经结束了，这个愿望都没实现。 叶穗心里有点难过。 便又会把那美好的一晚上拿出来回味……还会想到第二天在大巴车上，清隽的少年将紧急避孕药递给她……她异想天开，想那时候许容与为什么没有说复合？她觉得他有那个意思……他是看懂了她的逃避，才没说么？ 八月下旬，叶穗返校前，恍惚之时，终于收到了许容与的一条消息。他告诉她，他明天早上八点就要登机离开。叶穗一下子慌神，想到他这是真的要走了。木已成舟，她没有挽留，他也没有拒绝那个让他可以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叶穗给他回消息时手都在哆嗦：“你等等我啊！我去机场送你！你等等我再走啊。” 许容与回她：“嗯。” 又加了一句：“别着急，我会等你的。” 但是怎么能不着急呢？ 许容与直接从北京坐飞机，而叶穗人还在西北地区的小县城里和建筑工人一起干活。她慌慌张张地坐车回省会，跌跌撞撞的车上，她又哆嗦着查去北京的机票。她想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北京一趟，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她不能让许容与就这么走了。 她会遗憾死的。 怎么都买不到票。票太难买了。她着急无比，眼泪都要掉下来。又告诉自己不要哭，要镇定……她要去北京！多贵的票她都要去北京送他！ 七点的时候，许志国夫妻，还有许奕，都在机场给许容与送行。许志国夫妻没有再提许容与小女朋友的事，许容与顺利地出国，没有因为前程跟他们胡闹，夫妻二人都松了口气。小儿子第一次出国，一家人不管多忙，都来机场给他送行。倪薇为许容与安排好在伦敦的住宿，许志国为他安排好导师。 夫妻二人的想法一样：“在异国他乡不用委屈什么，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 倪薇更直接：“我和你爸爸经常会出差，如果有需求我们会过去看你。你不必降低自己的生活条件，委屈自己。” 许容与：“谢谢爸爸，谢谢妈妈。” 许奕：“容与，到英国后多和我视频啊！千万别出了国就忘了我们啊！” 许容与颔首：“不会的。” 倪薇和许志国打量着小儿子，目中都露出满意之色。夫妻二人示意许容与可以进安检口了，许容与却淡声：“我还要等一个人。” 他话一出，许志国还好，倪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但是想了下，倪薇冷笑一声，没有开口说什么。 而差不多七点十五分的时候，叶穗喘着气从楼外跑进来。她双手撑在膝上，汗水滴在鼻尖，抬头，向机场中络绎不绝的人群张望。半天看不到人，叶穗急得眼睛通红，直到一个清凉的男生在她身后：“叶穗。” 叶穗回头，惊喜：“容与……伯父、伯母好。” 她尴尬的，看到许志国夫妻都在。许志国儒雅十分，点了点头。倪薇挑眉，上下打量她，正要开口说什么，许奕一把将夫妻二人揽住肩：“哈，爸妈！早上出来我都没吃饭，现在把弟弟送到了，咱们去吃饭吧！” 硬是把两个不满的长辈拖走了。 回头，许奕笑容灿烂，跟叶穗做了一个鼓励的表情。 叶穗双目发热，仰头，看着许容与。她胸脯起伏，好久才忍住眼泪，让自己露出最阳光的笑容：“容与，我没迟到，我来送你了。” 许容与：“谢谢。” 二人对望。 人来人往，他们久久地凝视着对方。 目光眷恋、幽静，想躲避，又躲不开。想靠近，又不对。 叶穗目中水波荡起，潋滟情深。 许容与侧过脸，低下视线，轻声：“我有东西给你，你要不要？” 叶穗忍着泪点下头，努力地笑，声音很轻：“要啊。” 他手上提着一个包，叶穗本以为是他要带给的，他递给她，她才知道这是给她的。许容与说：“给你买了个礼物，还放了个防狼喷雾，一个平板。你这么漂亮，要学一学防身术，不要光让男人爱你，还要学会从男人的眼皮下保护自己。平板里有我给你制定的学习计划，下载的资料……你喜欢就看，不喜欢就算了。我不会再逼你了。” “以后每天早上起早点，去吃早饭吧。总是不吃早饭，胃就不好了。不要总和杨浩那群男生疯玩，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我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你，让你不开心了，没有做到承诺的对你好得让你离不开我，对不起。我不是合格的恋人，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不强求你来什么异地恋异国恋了，你高兴才好。我知道你怕寂寞，就不应该强迫你。” “你以后不要谈恋爱谈得那么频繁了。只有两三月的时间，爱情怎么会那么容易呢？找一个对你好的、欣赏你的、你也喜欢的男生，好好地和他恋爱吧。不要提和我的事……男生不会喜欢你总提前男友的。” 许容与对她轻轻笑了一下。 叶穗的眼泪已经砸下来了。 许容与凝视着她：“再见了，学姐。” 他转身，提上他的行李箱，向安检口走去。 叶穗哭得不能自已，眼泪不停地掉，模糊了视野。她看着他离开，看着他离开……她崩溃地蹲在地上，捂住脸，忍住哭声，可是眼泪停不下来。 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上喜欢的人。 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许容与的错。 可是他们的一腔被时光辜负的爱意，到底要如何才能成全？ 第65章 再一次的开学季， 叶穗已经是大四学生了。 她收整好心情返校， 竟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蒋文文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叶穗来得这么早， 并且在擦她的书桌， 心里惊讶了一下。但是想到许容与去牛津了，叶穗这个暑假估计过得不太好……蒋文文小心翼翼问：“你在打扫宿舍卫生吗？擦桌子？” 叶穗回头， 面容清丽，黑发垂腰，让蒋文文目光晃了一下。叶穗的粉发完成回归了黑发， 乌浓似瀑流， 现在的她和普通大学生一样，不过是更加漂亮些，出挑些。叶穗对蒋文文笑了一下， 非常小心的，从她的包里翻出一个人偶， 摆在了自己的书桌台灯旁。她拿着湿巾，给手捧的陶瓷娃娃又擦拭了一遍。 看到精致的人偶， 蒋文文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亮起， 心生喜欢——“穗儿， 这不是你么？” 这个木偶人， 做得太精致完美了。完全捕捉叶穗本人的神。韵， 抿着红唇儿， 眼尾上翘，充满了活力和灵气。小人儿穿着镶着水钻的藕粉色轻纱公主裙，发上戴着镶嵌珍珠的配置。她的黑眼睛又大又亮，皮肤又白又嫩，睁大眼睛看向宿舍中的同学。 无论是人偶的妆容，还是眉眼间的距离，相似度都与叶穗本人十分契合。 蒋文文目瞪口呆：“哇！” “哎呀，这么好看，是定做的吧？你在哪里买的呀？” “一定很贵吧？” 叶穗抿了一下唇。她目中笑意很淡，更多的是浮起的忧郁。叶穗低头，与自己书桌上的小美人儿对视，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小美人儿的脸，她开口说话，又得意，又失落：“许容与送我的礼物。” 蒋文文：“啊……” 学校里没人知道叶穗和许容与分手的事，但蒋文文知道许容与去牛津做交换生的事。 蒋文文安慰叶穗：“没事的，许学弟不是只去一年么？一年很快就过去了。等他回来，你们又可以形影不离了。” 叶穗偏头：“我们形影不离？” 蒋文文：“是啊。你们总是在一起，你自己没感觉么？许学弟经常来听我们的课，你上学期不是也听了不少他的课么？他上了你的选修课，你去上了他的，回来不是跟我抱怨说他修的课太高深你听不懂么？” “经常看到你们在爱晚湖边散步啊。” “你们也经常去学五吃饭。” 蒋文文笑：“你和容与，是咱们建院出名的郎才女貌啊。而且是真的，许学弟成绩那么好，专业排名一直第一，又写论文又参加竞赛的，才大一，就是咱们院里的出名男神了。而你嘛……又是真的漂亮。大家都觉得你们还是蛮配的。经常有学弟学妹偷拍你和容与，把照片传上bbs，你难道不知道？” 叶穗愣了一下，说：“上学期开始……不，是我和他交往开始，我就没再怎么登过论坛了。” 蒋文文同情地点头：“理解，你们家容与看你看得那么紧，你哪有时间玩啊……他是不是连你上厕所的时间都要精准计时？” 叶穗勉强笑了一下，长睫上晃着阳光，她出了下神：“也不是。他对我还蛮宽容的。我迟到的次数多了，他就会延迟时间，不会强求我。” 她喃喃：“是啊，他很少强求我。” 就连异国恋，她表示了不愿意，他也没强求。 东大遍地都是她和许容与的记忆，她的大四，要怎么才能读下去啊？ 蒋文文看她目有暗色，连忙拉开话题，又说起叶穗桌上的陶瓷娃娃：“许学弟送你的这个人偶漂亮是漂亮，但是他也太不懂了吧？送一个你自己给你干什么？要送的话，不应该送一对么？再送一个他自己的人偶给你，这样才成双成对啊。” 叶穗：“他就是太懂了。” 才只送她的人偶，不送他的。 寝室气氛沉闷下去，直到文瑶和李晓茹进了宿舍，看寝室里没人说话，文瑶笑问：“怎么了？开学第一天就不高兴？” 李晓茹瞥一眼叶穗，说：“许学弟出国了，穗儿又有一堆追求者了。穗儿应该高兴才对啊？” 李晓茹并不知道叶穗分手的事，她这话说得不像样，文瑶扯了扯她的衣袖，叶穗的目光看了过来。 叶穗用挑货物的眼光看她：“看来你是那种脚踏几条船的人，就觉得我也是啦？不过你好像没机会脚踏几条船哦。有人追你么晓茹？要不我把我的追求者电话告你几个吧？” 她撩起自己的发，腮畔噙笑，美目盼兮：“哎，没办法，追我的男生太多了，我不用脚踏几条船，也断不了喜欢我的人。爱慕者太多，我们容与都要吃醋酸死了吧，这可怎么办呀？” 李晓茹硬邦邦道：“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上学期间，学生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穗儿，你上学期没有挂科吧？” 叶穗仍然笑着：“没有哎，非但没挂科，我还拿到了我们院里的一等奖奖学金。不光天生丽质，还聪明绝顶，说的就是我吧？” 李晓茹脸气得青了。 文瑶赶紧调和气氛：“我给大家从家里带了点儿特产，穗穗，文文，你们快过来看喜欢什么。” 李晓茹不说话了，她余光看到叶穗慢悠悠走过来，明明也没做什么，但她弯着腰浅浅一笑，摇曳生姿，颠倒众生……李晓茹心里唾了一下，想：真是婊里婊气！ 上学期许容与过生日，请了他班里的同学，回来后学校都传开了许容与家里有多厉害。听说许容与的爸爸就是著名的建筑师许志国先生，东大建院一定是看在许容与家里的关系上，才给叶穗高分通过。没想到名校名院也会走后门，叶穗的成功，让她们这些辛苦攻读学业的女生的努力变得像笑话……这个社会真的太不公平了。 李晓茹嘴碎，叶穗无所忌惮。 大四生活开始，宿舍里都变得忙碌很多，文瑶一开始还担心宿舍气氛不好，但事实上，李晓茹并没有和叶穗起太多冲突。因为李晓茹和文瑶的化工专业已经到了最后一年，大四一年，她们要准备找工作，或者继续读书。文瑶和家里商量，决定直接找工作，毕业后和她的男友一起去上海发展，两人最好都能签到上海的公司。李晓茹则在争取保研，继续读书。一时间，大家变得更加忙碌。 第79节 叶穗和蒋文文好一些。 建筑专业是五年制，他们现在只是大四，还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才会毕业。不过因为是混合宿舍，看到李晓茹和文瑶为前程早出晚归的忙碌样，叶穗和蒋文文也感受到时间紧迫，受到了不少激励。叶穗打开了许容与留给她的一整个平板的资料，默默地想她也该考虑以后的发展。 开学第一个星期周末晚上，有人约叶穗去蹦迪。叶穗本来想拒绝，但突然想到许容与已经不在她身边了，不会再限制她出去玩的时间了……她咬牙，想自己要摆脱许容与留给她的阴影。叶穗坚定地答应了蹦迪的要求。 但是当晚在酒吧，只待到九点钟，叶穗就落寞地离开了。她发现她无法再心无旁骛地玩，她心里不安，脑子里总是记挂着她还没有写完的作业，还是如果她成绩下滑，许容与的皱眉……平常这个时候，许容与肯定和她一起在自习。 她抬头看灰蒙蒙的天空，想他此时在牛津，一定也是在更加努力吧？牛津那边冷不冷，他的朋友圈怎么一个消息也不发呢？ 九月中旬，叶穗在教室中上课。她托着腮帮，望着窗外出神，忽然听到“许容与”的名字，一个激灵回过神，看到整个教室的同学都在盯着她，台上的老师也在笑看她。叶穗微慌，又有点迷茫。她想她不过是走了一会儿神，也没有逃课……这都被老师抓到了？ 叶穗硬着头皮站起来：“老师，对不起，我走神了。” 台上讲课的教授没有批评她，反而依然和颜悦色地笑了笑：“我是说，你和院里的大一生许容与同学上学期不是报名了‘谷雨杯’大赛么？你们设计的那个建筑面积四千平的国际博物馆拿到了建筑设计奖的特等奖，我也是上课前才听到消息。” “还有奖杯、证书，一个小时前，举办单位已经和院里通了电话，会直接寄过来。对了，还有两万元的奖金。再加上会有记者采访。” 叶穗懵懵地站着——“特等奖？我么？” 她人生从来没有这么高的成就过啊。 一时间，课上同学们全都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厉害！看不出啊穗穗，你深藏不漏！” “难道平时你都在藏拙么？” 显然大家都觉得，大一学生和大三学生共同完成的建筑设计，付出最多的一定是那个大三学生。虽然许容与很出色……但是叶穗肯定也很厉害啊。 叶穗被夸得涨红了脸。 又听到老师说：“已经有一家资质很不错的投资方联系咱们院里，想买下你们的方案版权，还有其他跟院里关系不错的设计院也来问消息。所以我问下你的意思，希望一会儿下课了，你来系馆一趟商量下这事。” 叶穗：“……” 卖方案版权？ 这下来，就得不少钱吧。如果真的要建博物馆，花费绝不是几百万就能解决的事，还有土地等一系列问题……而且让东大建院这所建筑学排名数一数二的学院大能感兴趣的投资方，给版权费一定不会太小气的。 她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懵了——她暑假时还在抱怨免费实习没有工资，九月份就眼看着要变成有钱人了？ 同学们：“哇！发了！” “穗穗real牛逼！” 叶穗在同学震惊和赞叹羡慕的目光中，懵得更厉害了。她对建筑学热情不足，上学期的作业，完全是许容与押着她一起完成的。虽然当时看到模型，她也知道一定会拿奖，但是她没想到这么厉害……叶穗说：“老师，我现在就能回复你，这个大赛的特等奖都是许容与的功劳，如果真的卖版权的话，我没资格做主的。” 老师笑道：“没关系，上课前一小时，院里已经和许同学通过了电话。许同学目前正在跟着牛津的教授们做一个国际上有关建筑环境的项目，具体内容不方便透露，但是他现在很忙，没时间应付国内这些事。他已经把这些事全权授权给你处理，这些你到系馆和院里再谈就知道了。” 叶穗：“我？我负不了这么大的责啊。” 老师：“许同学没时间，要不你们私下商量？” 叶穗坐下了。 下了课，在跟老师去院里前，叶穗手心已经紧张得捏满了汗。她本来不想打电话，因为觉得这会儿许容与应该在睡觉，但是教授淡淡说了一句：“学建筑的，还有不熬夜的？” 自己几乎从不熬夜的叶穗羞愧地低下头。她颤抖着打了一个国际长途，想象着那边的声音，她已经半个月没和他说过话了，他过得好不好，他想不想念她——电话在叶穗的惶恐不安中拨通了，那边男声清冷疲惫：“喂，你好。” 叶穗：“……” 她说：“我是叶穗。” 许容与：“我知道。你拿着你的手机和我打电话。” 叶穗：“……” 她干干道：“你还没删除我的电话啊。” 许容与：“你也没删？” 叶穗站在教学楼下，侧了侧身，躲过等她的教授探寻的目光，她不想让许容与多心，便道：“删了啊。刚才管老师要了电话重新加上的。” 许容与：“嗯。” 他便不吭气了。 微薄的呼吸隔着听筒，淡淡的。就好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一样。 叶穗低声：“你又在熬夜啊……”心想你让我锻炼身体，你自己怎么还在熬夜？ 许容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打电话来，是问那个‘谷雨杯’建筑设计特等奖的事吧？我手上课题和项目太多，实在抽不出空，只能全权授权给你和院里。什么访谈之类的，都要辛苦你了。对不起。” 叶穗连忙说：“没关系！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我本来就比你擅长啊，我来就好。我就是怕我做不好，让你失望。你要给我什么指点意见么？我记一记啊。” 她心想许容与往往意见很多，不管她做什么事，他都能提出一堆建议，教她怎么更完善。 但是这一次，许容与淡淡的：“你随便来吧，我不在意这个。” 叶穗愣了愣，心里痛了一下。她发呆，他已经不给她提意见了，不想管她的事了么？这是…… 真的分手了啊。 许容与那边轻声：“你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挂电话吧。我这边的事实在有点多。” 叶穗咬了咬唇。 挂了电话后，一阵寒意席卷了她的全身。九月天凉，枫叶满目，然而到这一刻，叶穗才感受到凉意。她和许容与分手的时候，她都没这么遍体发凉过。因为她笃定她和许容与只是观念不和所以分手，她是爱着许容与的，他心里也一定有她。 他分手以后也喜欢她，不然不会在机场时等她，不会送她陶瓷娃娃，不会给她那么多学习计划和模型资料……她自信地以为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但是这通电话……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了。 再一次想到许容与说过，他和人分手后，一定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他的性格。他确实这么说的。基本，他也是这么做的吧……如果不是她打电话，他不会给她打电话。她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但他忙着他的课题作业。 他已经不爱她了。 她的爱情死去了。 等在楼下的教授喊一声叶穗：“叶同学……” 叶穗转过脸看向自己的老师，她双目泪濛濛，水光如碎钻般，眼里已经聚满了泪意。她看向教授，教授吓了一跳：“你这个女娃娃哭什么？难道许同学反悔了不愿意授权给你？那你也用不着哭啊。” 叶穗哽咽：“没有，他同意了，他把所有荣耀的机会都给我了，呜呜呜！” “谷雨杯”特等奖，多大的荣誉啊。有这项荣誉加深，她毕业后也好找工作，会拿到非常棒的offer。叶穗还在上课时就想通了这个，她满心感动地和他打电话，可是她都没有来得及感谢他，他说话声音就那么冷淡，她的心就跟着凉了—— 这是许容与给她的分手费。 一定是这样的。 他再不喜欢她了！ 教学楼下，教授目瞪口呆地看着叶穗泪如雨坠，也不晓得这个漂亮张扬的女学生怎么就哭成这样，哭得像被劈腿了一样。 而在牛津大学的一间设计教室，如叶穗预想的那样，仍开着夜灯翻资料的许容与，在挂了电话后，拿湿巾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汗。他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因为常日的熬夜。 建院学生没有不熬夜的。哪怕出色如许容与，他想要更多的成就，他也必须熬夜。他非常珍惜这一年交换生的资格，他如饥似渴地吸取着前辈们的经验……只希望自己能更强些。 再强一些。 然而这会儿，许容与出着神，看着自己一堆设计图纸旁放着的一个陶瓷娃娃。他留下的这个陶瓷娃娃是他自己的，叶穗的那个他送给了她。他身边没有留下她的东西，只有手机里的几张照片。 漆黑的夜晚，万籁俱寂，许容与安静地坐在灯光下，闭了闭眼。 希望他的拔苗助长，对叶穗起到的是积极的作用。希望他没有做错。 他需要时间，需要成长。他希望叶穗能够意识到这些。 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做错……可是她不愿意和他异国恋，他只能出此下策了。 十月份的时候，应付完了“谷雨杯”特等奖带来的荣誉，拿到了奖金和版权费，她拿了自己的，剩下的由院里打给许容与。自从上次在电话里听到许容与冷淡的声音，叶穗没有再试图联系他。 她的前男友已经彻底放弃她了，她何必自讨没趣？ 叶穗本想回归本性放肆地玩，但是她顶着“谷雨杯”特等奖得主之一的名号，天天活在全院师生的关注下，每个人见到她，都用赞叹的眼神看她。不瞒各位，叶穗已经摘掉了自己头上的“草包”名号，被大家说成是“学霸”了。 叶穗压力很大。 天天被人夸，偶像包袱也有点重。 为了偶像包袱，叶穗只好翻开许容与留给她的学习计划，真的硬着头皮好好学习。务必不要让自己的人设崩了……全院师生以前对她成绩不在意，但她现在有这么大的荣誉，要是月考再倒数，她怎么面对全院师生的殷切期望啊？ 叶穗又有点怪许容与多事了……干嘛把模型设计得那么好？ 现在因为偶像包袱，叶穗在十一放假时，都没办法像往年那样出校门到处浪，而是乖乖地坐在教室里看书。他们的助教老师陈听飞在院里的设计教室里偶遇过叶穗好几次，陈听飞目光惊讶，没想到叶穗现在真的成了“学霸”了。 陈听飞轻笑：“看来找个学霸小男友，真的有助于成绩的提高？难道许容与隔着国际，都还指导你学习？” 叶穗哭丧着脸：“一言难尽。” 陈听飞似笑非笑，给了个她“加油”的眼神。 而叶穗本就是学院出名的女神，不少人追她。现在她的男朋友在国外，她本人又变得更优秀，追她的男生就更多了。叶穗现在还真的没有太多谈恋爱的心情，她就怕自己的月考过不了……心烦意乱下，总是笑嘻嘻的叶穗同学冷若冰霜，高冷非常。 没想到这样更加吸引人。 追她的男生比以前还要狂热。 十一月的时候，叶穗和蒋文文一起回五斋，在五斋楼下，看到围聚了一圈同学，中间用玫瑰花摆出心型图样，又摆了一圈蜡烛。看到这个阵势，叶穗眼皮一跳，本能预感不好，她掉头就要走，没想到哄声中，一个男生从人群中捧着花走出，跪在了她面前。 男生激动地红着脸：“叶穗同学，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请接受我对你的爱意，做你的女朋友吧！” 学生们：“哇！” 因为轰地一下，从五斋楼顶，高高垂下两条红色幅条，张扬无比：“一心一意，永随叶穗！” 学生们：“好浪漫哇！” “答应他吧！答应他吧！” 男生跪在怔愣的叶穗面前，仰头深情地看她：“叶穗同学，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从大一你入校开始，我就在偷偷地观察你。我知道你喜欢这种轰烈浪漫的阵势，我知道你喜欢……所以你别拒绝我，答应我，试一试吧？我真的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 他确实知道她喜欢的是什么。 她喜欢爱就大声地说，而不是像许容与那样沉默；她喜欢满满的爱包围着她，而不是像许容与那样总是不好意思表达；她喜欢有浪漫的告白、浪漫的约会，而不是像许容与那样永远拉着她自习；她喜欢男朋友主动地来找她逛街、牵手、玩闹，而不是像许容与那样需要她要求；她喜欢肆无忌惮地玩，喜欢大笑，喜欢胡闹，喜欢所有的记忆都和男朋友一起，喜欢男朋友爱她胜过爱一切，永远陪着她，永远不离开她，永远让她知道他爱她，而不是像许容与那样……冷静地离开她。 楼下全体学生见证，五斋最美丽的叶穗，被一个优秀的帅气男生表白。有人说叶穗还没有跟前男友分手，有人说叶穗的男朋友在国外叶穗现在这是劈腿……但是被人这么大肆追求，谁不羡慕她呢？ 叶穗低头，看着这个男生。 她说：“我已经有男朋友啊。” 男生自信的：“但是我比他更适合你，你可以和他分手。” 叶穗问：“你可以教我功课么？” 男生一愣：“我是医学院的啊。” 第80节 叶穗：“你能每天六点起来，七点准时让我吃到早饭么？连周末都不迟到，风雨无阻。” 男生：“……我尽量。” 叶穗：“如果和你约会，我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你虽然很生气，可以批评，但你能做到不发火么？” 男生：“……我、我尽量。” 叶穗：“我的异性缘好。如果有其他男生追求我，你会不会把错怪到我身上，跟我生气？” 男生：“……” 叶穗：“能支持我的兴趣爱好，永远鼓励我么？” 男生：“……” 叶穗：“能不对我的衣着妆容发表意见，能够保证我跟你说什么你都去私下了解，然后给我忠实的回馈，永远不因为我已经忘了这个话题而敷衍我么？” 男生：“……” 他说：“我可以努力去做到，但我不能保证。叶穗同学，你提的这些要求，男的很难做到的。” 叶穗：“可是有人做得到啊。” 叶穗一个个问题，问得他哑口无言。周围学生们原本围观，等着一场浪漫的求爱。但心型圈的蜡烛都要灭了，现场的气氛反而越来越冷。这是一个失败的求爱，被求爱的女生提出很多不可思议的无理的要求，打散了男生的热情。 人渐渐散去了。 陈听飞在叶穗被求爱的这周末遇到叶穗。陈听飞正准备离开学校，看到叶穗坐在青年湖边发呆。遥遥看着，湖水清碧，波光粼粼，她坐在夕阳下，长腿张大伸开，懒懒地坐在石凳上，竟有几分寂寥。 她孤孤零零地坐着，没有平时的活力，坐在夕阳下，像要融入湖水中般。 也许是被她周身少见的孤独气质打动，陈听飞停了脚步：“叶穗同学。” 叶穗回过头，看到英俊的青年老师。她眼神有点空，呆了一会儿才说：“陈老师好。” 陈听飞：“……你周末就没事干，坐这里发呆？” 叶穗呆呆的：“啊……也没人找我玩啊。” 她垂下蝶翼一样的长睫，低头盯着自己纤长的五指，又陷入静默中。 陈听飞忽而有一丝不忍，他刚认识叶穗时，这个姑娘一头粉毛，笑得青春靓丽，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陈听飞说：“叶穗同学，既然你周末没事，不如帮老师一个忙？” 叶穗：“什么忙？” 陈听飞：“我要回一趟北京，因为以前的高中同学结婚了，当时高中时和这个同学打过赌，我需要临时找个女朋友出席。不知道叶穗同学有没有兴趣？可以付你薪水哦。” 叶穗眨了眨眼，恍惚一瞬。 怎么又是北京啊…… 然后又想起，哦，陈老师好像是富二代，他每天进出校门的车都是卡宴。陈老师本来可以找别人帮忙，大概她丧得，他都看不下去了，才提出带她出去玩一玩吧。 叶穗想了下，答应了下来。 假扮陈老师的女朋友，参加陈听飞同学的婚礼，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惊喜意外发生。陈听飞出了校门，就不再是一本正经的老师，而是恢复了他的贵公子风格。不过照顾着叶穗是他的学生，陈听飞虽然借叶穗来挡了波同学们的催婚，但也没有让他的同学们为难叶穗。一群富二代们调侃陈听飞的女朋友年轻漂亮，陈听飞只是笑。问起叶穗的具体事情，陈听飞就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挡了回去。 总之，叶穗在陈老师同学的婚礼上，只是起到了一个“老陈的小女朋友长得漂亮啊”的作用。 晚上婚礼结束，陈听飞送她回酒店，让叶穗等一等，明天跟她一起回校。叶穗面上答应下来，中途饿了，下楼吃饭，撞见陈听飞正要出门，看样子是要出去和他的那圈子人玩。陈听飞非常自然地对叶穗笑了一下，叶穗也回以一笑。 但是回到自己的酒店房间，无穷无尽的寂寞扑面而来，叶穗躺在床上，满心的空虚，无以发泄。她实在没办法一个人待在孤零零的酒店，想了想，叶穗换了衣服，踩着高跟鞋，就这么出门了。 她去了离酒店三条街的一家夜店，进入群魔乱舞的环境，就觉得像是回到自己的世界一样。和陌生人在黑暗中一起跳舞，蹦迪，闭着眼唱歌，喝酒……这样的活力，混乱。 然而这样仍不足以让她痛快。 当舞池中有男人向她发出邀请的时候，叶穗的脸淡了下去，她委婉拒绝后，那个帅哥耸了耸肩，又去找别的美女。而叶穗离开舞池，坐到吧台上，开始点酒喝。 她是那种即使喝得多了，第二天也不会断片的人。但是许容与不知道。所以她可以靠着喝酒耍酒疯，可以颠三倒四，可以胡作非为。酒瓶子在她跟前堆得越来越多，她越发得难过，觉得自己可怜，孤独。 平时都感受不到的寂寞，在这时席卷向她。不知道喝了多少，她思维都有些混沌了，她趴在吧台上半天，拿出手机，想都不用想，开始拨一个电话。没有等多久，那边就接了电话。 男声还是那么的清凉冷静：“你好。” 叶穗趴在台上，在混乱的音乐中，她大声：“为什么要跟我说‘你好’？你不知道是我么？” 那边静了一下，许容与问：“你在哪里？你喝醉了？” 叶穗：“你管我？！你不是已经不管我了么？你不是已经放弃我了么？我告诉你，我现在和一堆帅气的小哥哥玩，一群男的追我！我们通宵，唱歌，蹦迪！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许容与：“叶穗！” 他声音放温和：“乖，听话。穗穗，别在那里胡来。你给我发个定位……” 叶穗眼中的泪掉落，她听他声音温柔下来，就心痛得受不了。她握着手机，痴痴地问：“容与，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已经完全放下我了？你是不是有新的女朋友了？你见到了和你一样出色的女生，是不是已经觉得我很糟糕了？你是不是觉得以前和我的交往很丢脸？” 许容与：“不……” 叶穗声音带着哭腔：“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追回我？！” “你为什么不来求我复合？为什么不对我好了，不关心我了，不问我成绩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你没那么喜欢我，所以你不来追回我，我说分手你就同意了。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这么冷静，讨厌你从来不感情用事！你为什么不追我？为什么总要我追你？为什么你不主动，总要我给你机会？” “你为什么不追回我呢？” “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 “你连朋友圈都不更新，你故意不发你的任何消息，你就等着我找你……我告诉你，我比你恋爱经验丰富的多，你别把我当傻子！我是不如你聪明，可我也是凭实力考到的东大，你干嘛这样？你就等着我受不了……我告诉你，我再不会主动走向你了！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不会等你的！你去国外和你的洋妞女朋友玩吧！” 但她前言不搭后语，紧接着，又低低地捂着脸哭，可怜兮兮的，凄凉十分的：“你为什么不追回我呢？” “你真的不再喜欢我了么？” 北京的寒冬，一个女生，在夜店趴在吧台，哽咽难言，哭得一塌糊涂。而距离她八千多公里的牛津，天雾蒙蒙的，许容与立在人来人往的学生中，听着她在电话里的哭声，他的眼睫颤抖，眼眶慢慢跟着发红。 眼睛发红，心跟着难受得喘不过来。 他沙哑着声音：“不是这样的……” 第66章 一方是凛夜寒冬， 一方是阴云沉沉。英国的冬天是寒冷的， 冷风袭过，许容与站在莫德林学院城堡前，青石钟楼落在他视线内，白鸽振翅飞上高楼，风声赫赫时，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女生在冷夜中的呜咽声，让他久久伫立。 伫立而不语。 双目已微红。 异国异地的距离无法克服， 她在混乱的夜店中哽咽，对他进行控诉， 质问他为什么这样。他知道她喝醉了， 喝醉了的她才会这样无理取闹， 而这让他更加心如刀绞。她声音沙哑， 听在许容与耳边， 他一声不吭， 心已经随着她泣血无数次。她只是哭泣，他却觉得自己像死了一万次一样。 一个男人最失败的， 便是让自己心爱的姑娘落泪，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然而许容与更失败的是， 他连眼睁睁看着都做不到。他只能想象，想她长发凌乱， 面孔酡红， 寂寥一个人坐在酒吧里喝酒。 他多希望给她最好的。 可是她这么难过。 许容与声音空落落的：“对不起， 你别哭了。” 叶穗在哭，或许没听到他的声音。 许容与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声音里不露出情绪，告诉她：“你别乱跑，好么？” 喝醉酒的姑娘哽咽：“你说什么？我凭什么听你的？” 许容与低声：“穗穗乖，你不要乱跑，我让人去接你。穗穗乖，你如果听话了，我就买糖给你吃。” 叶穗思维很慢，并且委屈道：“为什么要买糖给我吃？我不喜欢吃糖。” 许容与改口：“给你买糖人。” 叶穗安静下去，没再说话了。 许容与便再次叮嘱：“别乱跑。” 半夜三更，蒋文文在宿舍里躺在床上看小说，混混沌沌快要睡着了，她猛地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还是国际长途……蒋文文迷茫地盯着手机半天，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有接。但电话第二次拨过来时，她还是犹豫着接了。 那边的男生声音冽冽如清泉，却紧绷着：“蒋文文学姐，你好，我从院里老师那里要到的你电话。我是许容与，不知道学姐记不记得我。” 蒋文文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何德何能啊，居然能让许容与给她打电话。 几番折腾，许容与先打电话给学院，从自己的班导老师那里将电话转到大三的班导那里，再得知了蒋文文的电话。许容与从蒋文文那里得知叶穗和陈听飞老师离校了，也不知道具体干什么去了，许容与于是再次把电话拨给学院。几经辗转，许容与终于和陈听飞通上电话。 他语气僵硬的，请陈听飞老师帮忙找一下叶穗。 于是再过了半小时，陈听飞才在乱糟糟的夜店里找到叶穗，把趴在吧台上懒洋洋看人家表演节目的女生带走。陈听飞扶了扶鼻梁，半托半抱着叶穗从夜场出去，就他两人这样的衣着，还真没人想得到这是老师和学生。等安顿好叶穗，陈听飞才给许容与回了通电话。 许容与低声：“谢谢老师。” 陈听飞轻笑：“不客气。不过许容与同学，如果你不能管住自己的女朋友，起码做到远离她，不要让她伤心难过。这个不难做到吧？” 许容与淡声：“多谢老师提醒。但是我和叶穗之间的事，不劳老师费心了。” 陈听飞耸肩。 他在校外真的没什么老师的模样，许容与冷冷清清的，陈听飞再想到自己从东大带走叶穗时，叶穗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的凄凉样……陈听飞顿了顿，笑眯眯回敬许容与：“怎么不劳我费心呢？许同学这么聪明，难道不好奇穗穗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么？半夜三更的，怎么只有我找得到她呢？” 许容与声音冷淡：“老师想说什么？” 陈听飞：“没什么，就是提醒你喜欢穗穗的男生，还是蛮多的。比如……” 陈听飞故意将语调拖长，到最后却又不说下去，而是暗示般地笑了笑。他笑得轻慢，隔着听筒，成熟男人的低笑声，让身在牛津的许容与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紧了紧。 许容与唇抿成一条线，语气僵硬：“请老师注意自己的师德。如果老师诱惑了叶穗做不妥当的事，我会包括但不限于向学校举报。” 陈听飞轻笑。 他懒洋洋说：“小男生，可真是受不了激啊。我年轻时也这样啊……哈，逗你的。许同学，还有什么事需要老师代劳的？” 许容与挂了电话。 他受不了陈听飞漫不经心的样子，这哪里是大学老师的品性……许容与垂下长睫，心事重重。 他想陈听飞心里有数，就算真的对叶穗有好感，但碍于学校，他应该也不敢来什么旷世绝恋师生恋……但是叶穗这么好，活泼可爱漂亮，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的性格又多么讨人喜欢，喜欢她追求她的男生，该有多少啊。 许容与心里烦躁不已，与失落并存。 叶穗第二天早上起来，酒醒了，坐在床上，就深觉丢脸地趴在枕头上翻滚。 昨晚自己的发疯历历在目，她哭得一脸水，趴在陈老师肩上追问“为什么许容与不追我”时，鼻涕流了陈老师一肩。叶穗长发散乱，面容赤红，心里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 第81节 她怎么就主动打电话给许容与了呢？ 她疯了么？她怎么这么贱啊？人家从来不给她打电话，从来不想她，她怎么那么贱，连他电话都倒背如流，能够想都不想地拨出去？她居然还哭得要死要活，一个劲儿地追问许容与是不是不爱她了，非逼着许容与说到底爱不爱她……太可怕了。 太丢人了。 这样一来，她放不下许容与的事，不就暴露得清清楚楚了么？ 叶穗脸越来越红，越来越滚烫。她谈恋爱谈得这么多，从来没有一次分手后，她像个怨妇一样求人复合。这种哀求来的感情有什么意思？以前看别人分手后，女方哭哭啼啼地求着男人别走，叶穗都不以为然，认为女的贱骨头……可是她怎么也居然做出这种事呢？ 脸呢？尊严呢？让许容与看了笑话吧？ 脑中一片混乱，昨晚的记忆随着叶穗的清醒，记忆也越来越清晰。叶穗慢慢地想起来，她好像不光在夜店像个怨妇一样控诉许容与，被陈老师送回酒店房间后，许容与打电话过来，她好像又扑在床上跟他呜呜咽咽了很长时间…… 叶穗哆哆嗦嗦地翻出自己的手机，看到最上面的一条通话记录，通话记录显示整整三个小时……就是她和许容与的通话。 天啊！ 许容与和一个醉鬼都聊了些什么啊？ 怎么就能聊三个小时？ 这段记忆叶穗明明记得自己头痛欲裂，趴在枕头上就昏昏欲睡……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能和许容与打电话？这整整三个小时的通话……该交多少话费啊？ 叶穗心疼无比，坐在床上，试探地拨了个电话——果然，她的手机已经欠费停机了。 一通国际电话，彻底让她的手机欠费了。 ……这得有多少话，值得和一个醉鬼说三个小时？ 叶穗简直想打电话质问许容与，她握着手机，心脏又突突狂跳。几绺长发拂在面颊上，叶穗咬着唇，美丽的眼睛轻轻闪烁，想到整整三个小时的通话……许容与一定跟她说了很多。可他那么不爱说话，能跟一个醉鬼说什么说三个小时啊？ 何况之前，她还在夜店时，哭诉他的绝情。 叶穗垂下了眼睫。 一通醉酒，她把自己和许容与之间的关系彻底弄僵了。 她虽然不记得回酒店后自己和许容与打电话能说什么，但她记得自己在夜店时问许容与“你为什么不追回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她将尖锐的矛盾抛到这个程度……如果许容与不给她个说法，或者他还是不理她，那么他们之间，就是真的完了。 她的姿态已经卑微。 她不可能再给他机会，不可能再主动走向他了。如果他还喜欢她，他不想真的结束两人之间的牵绊，那他一定要给她个回复。爱她，或者不爱她。已经忘记她，或者不能彻底忘记她。如果他不想和她真的老死不相往来，这个时候，他一定要说点什么…… 叶穗猛地从床上跳起：“坏了坏了！手机欠费了！他就算想找我也找不到啊！” 她得充话费去！ 万一许容与给她打电话却打不通，误以为她彻底放弃了呢？ 叶穗心里暗暗唾弃自己，她真是贱。可是爱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心中尚有期待，又怎么会想念他。如果可以潇洒放弃，又怎么会是真的喜欢过他。喜欢过一个人，谁又能真正做得到绝情，封闭所有可能性呢？ 叶穗出了房间，匆匆坐电梯下楼。她在酒店前台要找服务员帮忙联系陈老师时，看到陈听飞和一个气质高傲的九头身美女从旋转门进来。那美女戴着墨镜，穿着西服，很有商业精英的意思。陈听飞却是皱着眉，目中带有不耐色。 看到叶穗，陈听飞反而乐了，招手：“穗穗睡醒了？” 美女当即转头，隔着墨镜，叶穗都感觉到一阵灼灼的目光打量过来。 叶穗眨眨眼，看陈听飞根本没有介绍的意思，她便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小跑着过去，不好意思地跟陈听飞说：“老师，你帮我充下话费，我回头给你钱好不好？我手机停机了。” 陈听飞扬眉：“好啊，充多少？” 叶穗笑嘻嘻地让陈听飞帮她充了话费，陈听飞和她聊得不错，但陈听飞旁边那美女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冷。说实话，有点吓人。所以冲完话费后，不等陈听飞说什么，叶穗就挥手跑开，笑盈盈：“老师，你和这位美女姐姐忙你们的事吧。我出去玩一玩，等回校的时候你再叫我就好啦。” 陈听飞：“哎，你这个……” 叶穗一眼看出他旁边那美女不好惹，不给陈听飞开口的机会，就跑开了。 手机能够正常使用后，叶穗也没有等到许容与给她的电话。她心有点冷，但她自然不会再主动地联系他了。她已经很卑微了，她不能更卑微了。出了酒店，叶穗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散步。 北京啊……她来过挺多次的，说实话，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想玩的地方。 而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溜达，在地铁站来来去去地晃，心事重重的叶穗，再次视野宽阔、抬起头时，愣愣地发现她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许容与他们家的大别墅外。 叶穗仰头，看着篱笆上泛黄的青藤，院中植下的参天大树叶子流出高墙……这个地方，她都来过两次了。 每次都是来找许容与。 叶穗失落地笑了笑，心想这次却不是了。他人在牛津，她就算站在他家高墙外，也不可能喊一声，许容与就走出他家的华丽城堡，偷偷溜出来见她啊。 叶穗叹口气，转过肩，打算离开这里。但是转过身，看到自己身后的情形，叶穗一下子深吸一口气，说话开始结结巴巴了：“伯伯伯伯母！您您您好！” 她身后，静静地停着一辆黑色奔驰。 车门打开，许容与那个高冷的妈妈，倪薇女士一身裁剪得体精致的小西服，正站在叶穗身后，不知道看了叶穗多久。女生的脸涨红，无措地抬起美丽的眼睛……倪薇摘下了墨镜，整张面孔让叶穗看得清清楚楚。 倪薇冷漠十分，眼皮微微下撩，看叶穗的目光，像看路边随便一只野猫野狗一样。但是也不一样，看野猫野狗时不会嫌弃，倪薇看叶穗的目光，却像是看什么不合时宜的脏东西、她本来不想看、但这个脏东西挡了她的路、她就勉为其难地看一眼。 叶穗心里针扎一样，被刺了一下。她不安地站在倪薇面前，再随和，也能意识到倪薇对她的不喜。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直面久经社会沙场的成功职业女士的审视，叶穗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站了。 她手足无措。 倪薇淡漠的：“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的房子不能拍照，你走吧，别让保安来赶你。” 叶穗脸白了一下。 她僵硬地笑了一下，在倪薇优雅地走过她身边时，她鼓起勇气，小声辩了一句：“伯母，我不是游客，我也没有拍照……我叫叶穗。伯母可能不认识我，我和许容与……是朋友。就不小心走到这里，才想起他出国了，目前不在家。” 倪薇停下了脚步。 高雅清新的香水浮在未入社会的女生鼻尖，叶穗看到倪薇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她。倪薇的目光，带着一丝微妙的惊讶，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叶穗”。 倪薇真的瞧不起许容与那个贫民窟出身的小女朋友，她刚调查到叶穗的妈妈多次改嫁后，就不让人调查了。什么样的妈妈，生养出什么样的女儿。叶一梦在倪薇眼里就是一个贪图富贵、无所不用其极地勾搭有钱人的妓。女，这种女人生出的女儿，自然也削尖了脑袋，勾引许容与，想嫁进许家大门。倪薇对许容与非常失望——许容与让她多去了解了解叶穗。可是他的小女朋友到底是什么货色，他脑子真的不清楚么？ 这种攀权附贵的灰姑娘，倪薇见得多了，根本不想理睬。 就想拖。 她的小儿子实在太年轻了，等小儿子大上几岁，见多了优秀的女人，自然会放弃之前那个灰姑娘。倪薇这种身份的人，当然懒得和那个灰姑娘多说话，没想到这个叶穗居然跑到她家门外，还跟她介绍说自己是谁。 倪薇盯着叶穗。 冷厉的目光，让叶穗身体僵硬。 慢慢的，倪薇说：“叶穗是吧？听说你和我大儿子谈过恋爱，现在又是我小儿子的女朋友。还听说你在东大读书，比我小儿子大三岁……能够在东大读书，我相信你也是高材生，也知道寡廉鲜耻是什么意思。” 叶穗脸色不自在：“伯母，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倪薇平静道：“我没有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远离我的家庭。至少，不要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让我看到你。我答应过许容与，不对你和你的家庭出手。我也希望你尊重我，不要来挑战我的忍耐力，然后哭哭啼啼地又去和许容与告状我欺负你。” “我们互相尊重，互不影响，好么？” “请你离我的家门，远一些。” “我相信我的儿子，也相信你身上一定有什么独特的东西吸引了我的儿子。只是我不相信这样。我可能对你有偏见，但你也没有做出什么让我没有偏见的事。我不会像电视剧里的恶婆婆一样欺负你，但我也不会让你进我的家门。” “希望你自重。” 叶穗怔怔的，垂下了眼。 她不安的，羞耻的，尴尬的，笑了一下。如同被放大镜照了一遍，身上所有缺点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觉得许容与的妈妈真是太可怕了……她不敢多说一句话，默默地走下坡，不敢多看许家大门一眼。 叶穗和陈听飞当天就返校了，叶穗精神不振。她握着自己的手机，一直也没有得到许容与的消息或电话。当晚，叶穗独自一人坐在青年湖边，青年湖芦苇荡悠悠，与湖泊一起荡在人的心底。冬日晚上，独坐湖边的人，只有叶穗一人。 叶穗坐了很久后，自嘲一笑，将手机里有关许容与的照片、信息，全都删除了。 就这样吧。 这场恋爱，就这样画上句号吧。 许容与根本没那么喜欢她，她再也不要为这个人黯然神伤了。 她要放弃这个人……从明天开始，迎接新的一天，新的穗穗！ 当晚在青年湖坐了太久，回到宿舍后好像有点感冒，喝了药后，叶穗昏昏沉沉地爬上床。因为第二天没课，她手机关机后，睡得天昏地暗。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也不知道几点了，反正肚子很饿。 叶穗打着哈欠，想洗头时，出去打水时才发现宿舍楼停水了。叶穗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那个面容苍白、脸微浮肿的姑娘半天，她抓抓自己有点油的长发，嘟着嘴思考半天，还是胡乱梳了个丸子头，把卫衣帽子往发上一挡，决定就这么出去吃饭了。 对于喜欢化妆的叶穗来说，这恐怕是她最不在乎形象的一次了。下电梯的时候，同路女生都用古怪眼神看她，似乎想不通叶穗怎么把自己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叶穗就这么一路打着哈欠出了五斋，脚踏出五斋大门，凉风灌来，叶穗被激得眯起了眼。 她有点近视，又是刚刚睡醒，一路揉着眼睛，到这会儿看东西都不是很清楚。于是，站在宿舍楼前吹着冷风的叶穗同学眯着眼，不停地拿手揉自己的眼睛，想让视线清晰一点。 冬日融融，金光浮照。清晨薄雾如纱，浩渺无边，罩住整个东大校园。懒洋洋站在宿舍楼前的叶穗，额发被从云层后打来的一束金光照得浮上一层淡金色。她眼睛中泪汪汪，就这么不停地揉着眼睛想让视线清晰的功夫，忽然看到薄雾金阳中，一个人缓缓走出。 从雾中走出，从太阳中走出。 穿着海蓝色立领风衣，手插在衣兜，身形瘦削修长。 他缓缓走来，眉目在薄雾中一点点清晰，面容清隽，气质出尘。风衣轻轻扬起衣角，他抬起眼，金色的光荡在漆黑的瞳孔中，皮肤白净，一身书卷气和孤傲疏离气完美结合，目光清清淡淡，看人一眼，说不出的宁静致远。 叶穗：“……” 她眨一眨眼，再眨一眨眼。 人越走越近，直到停在她百步之外，他目光静静地看向她，下巴和鼻梁勾勒出优雅而动人的弧线。 这是许容与。 许容与看着她，语气平静，说出了第一句话：“你吸。毒了？” 叶穗：“……” 像做梦，又不像是做梦。而且这梦也太真实了……连许容与的毒舌都一脉相承。 但紧接着，叶穗一个激灵，想到了自己刚睡醒时在镜子前看到的自己的形象。油腻腻的头发，眼角上挂着的眼屎，干燥脱皮的皮肤，浮肿得像金鱼的眼睛，还有苍白的脸色……可不就是吸。毒的样子么？ 叶穗迟疑的：“……许容与？” 许容与向她微微颔首：“叶穗，我回国了。” “我们谈一谈。” 叶穗呆呆地站着看他：“……” 她表现得这么痴呆，许容与微蹙眉，以为她没听清，就再重复了一遍。他向前走几步，叶穗好像才终于清醒过来，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然后一声尖叫，猛地捂住脸，转身就往宿舍楼里跑去。许容与快步上前，拽住她手腕将她扯回来。 他语气急促：“叶穗！” 叶穗用卫衣挡住脸，缩在自己的衣服里不敢抬头，许容与还在拽着她的手腕不放，她又气又急，涨红了脸。许容与握她手腕不肯放，以为她要逃，而叶穗死不回头，红着脸大声喊道：“谈谈谈！想谈什么都行，但你先放手！你放我回去洗脸洗头换衣服啊……” 人生最绝望的，就是用自己最糟糕的形象，面对疑似来跟她求和的前男友。 第82节 第67章 许容与：“……” 本来清冷的面孔一怔， 他唇微妙地翘了一下，似忍俊不禁。 许容与手一松， 叶穗就头也不回地重回五斋楼内。疯狂按了电梯， 冲进了电梯门内。一直回到自己宿舍， 她“啪”地一声推开门， 吓了宿舍里还在睡觉的李晓茹一跳。 李晓茹火冒三丈：“大早上你干嘛？神经病啊。” 叶穗没理，她站在宿舍的穿衣镜前， 扯下卫衣帽子，看着自己红透了的脸。吹了个冷风， 叶穗现在清醒了。她脸红， 不是因为害羞、激动，而是因为深觉丢脸。她在心里尖叫—— 啊啊啊啊许容与居然回国了！ 她居然以自己生平最糟糕的形象让他见到自己！ 分手后再遇见前男友，哪个姑娘心里没有一腔不甘，哪个姑娘不想以又美又瘦的大变样形象惊艳一把前男友， 让前男友后悔去吧？叶穗和那么多男友分过手，每个再见她的前男友都要感慨她更美了……只有许容与！ 他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意外！ 分手后重逢， 叶穗确实大变样了。但是是变胖了，变丑了……当许容与从薄雾金辉中走出， 高瘦矜贵， 如霜似雪， 清俊秀美得一如往日， 甚至因为他面孔瘦了些， 比往日更加好看……那真是把邋遢的叶穗对比得太惨烈了些。 叶穗捂着自己的心脏， 后悔得想撞墙， 紧接着想起宿舍停水了……不然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套个卫衣打算蒙混过去，就这么出去吃饭。 叶穗呻。吟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蒋文文发消息：“你是不是去上自习了？能给我买两瓶矿泉水回来么？宿舍里停水了，我要洗脸洗头。” 蒋文文很快回了她一个消息：“稍等。” 而再一会儿，蒋文文：“你男朋友给你买水去了，你下楼找他吧。你是不是把你男朋友账号删了？他说他没法给你发消息。” 叶穗：“……” 她抓狂：“你知道许容与回国了？！你怎么让他给我买水？” 她的崩溃让蒋文文很迷茫：“怎么了？你男朋友回国后第一时间来找你，你不高兴么？是他给我发消息说他给你买水的啊。又不是我告诉他你要洗脸洗头的。你是不是已经见过你男朋友了？” 叶穗：“……” 真是一言难尽。 她一直没告诉人自己已经和许容与分手，而许容与又那么聪明，她在楼上崩溃时，他就心知肚明地联系了她的好朋友。 ……该死的许容与！ 恨他永远这么冷静、聪明！ 好像永远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一样。 许容与在五斋楼下等了一会儿，见之前从他身边逃脱的姑娘又出来了。仍然是罩着那件卫衣，油腻的发藏在卫衣帽子里，叶姑娘沉着脸，面无表情地小步跑来，从他怀里拿过他买给她的矿泉水。许容与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叶穗根本不抬头，低着头就这么再次走了。 许容与莞尔。 等许容与再见到叶穗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校园的雾已经散去，暖阳烂烂地照在宿舍楼前，重新走出五斋宿舍楼的叶穗，和之前他见到的那个已经判若两人。 她换了大衣裙子穿上，黑色打底袜上套着过膝长靴，一头飘逸的长发随着她走动而从女孩娇嫩白皙的面颊上拂过。叶穗对路过的男生女生们弯眸而笑，唇红齿白，青春靓丽，那双翘起的眼眸，分外勾魂摄魄。 许容看着她下台阶。她的美是跳动的、活跃的、张力四溅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 许容与看她向自己走来，他露出笑，向她伸出手。 然后看着叶穗目不斜视，与自己擦肩而过，步伐轻慢，长腿跨起，继续走向前方。 许容与：“……”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意识到叶穗没那么好哄了。 许容与抬步，跟上她。他稍微和她错开两步，跟在她后方，低声：“我昨天一直在飞机上，所以没给你打电话发消息。出了机场后发现你好像把我号码拉黑了，也没法给你发消息。我估计你回学校了，所以来楼下找你。” 三言两语解释了他为什么没给她打电话的原因。 叶穗心中郁气稍微缓了一点，却也没那么容易。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巧合。如果不是她在夜店发疯那场，他仍然冷冷清清的，不会和她主动联系。他胜券在握，就好像只要他回国了，她就会找他，或者只要他给一个态度，她就会重回他的怀抱一样。 骄傲自信的男人，风度翩翩，平时有多让人心动，现在就有多让人讨厌。 长靴“哒哒哒”地踩在地上，叶穗一声不吭，就好像以前和许容与谈恋爱时那样。那时他不说话，她说个不停；现在他解释，换她一言不发了。 一言不发最折磨人。 因为不知道那个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猜不透那个人的想法，满心都是不安。不知道那个人爱不爱自己，原不原谅自己，为什么不说话。 许容与眼睫轻轻颤抖，垂下了眼睑。 他继续轻声：“你是要吃午饭，还是吃早饭？” 叶穗回头，看了他一眼，与他清黑的眸子对上。她心里浮起一丝难过，看着他英俊的面孔、温雅有度的气质，他仍然是那个样子，不着急，不生气，不难过，冷静地判断着她的想法。 他是让她心动的少年，孤傲清泠，如同倒映在湖中自怜的水仙一般。叶穗回头与他对视一眼，不可控制地为他不改的容色气质所迷。这让她觉得自己可怜，又对他多了很多无缘无故的怨怼。 虽然明知道两人已经分手了，他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但是爱情不讲道理，她就是怪他。 哪怕他似乎是为了她专程回国了，她还是怪他。 就是怪他。 叶穗冷冰冰地回答许容与：“谁告诉你我不是要吃午饭，就是打算吃早饭？你又猜到我是刚睡起来，出来吃饭的了？是不是还猜到我又不好好学习，在心里想我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在国外辛苦做项目的时候，我就知道睡大觉，在夜店胡闹，还把你闹回国了？是不是觉得你回国一趟就是纡尊降贵，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感谢你百忙之余还抽出时间解决和我之间的问题？” 许容与：“……” 他皱了下眉，几分惊讶地看她。 没想到她说话会这么尖锐。 许容与蹙着眉，声音平和无比：“我没有那么想。我确实是回来想和你谈一谈我们之间的事，但我也没要你感激我。我也没有怪你不去学习……我说过随便你怎样高兴了。” 谁知道他这话却捅了马蜂窝，他一句“随便”，叶穗就炸了，冷笑一声，转过头，走得更快了。 许容与有些不解。 他再追上去，低声：“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你现在脾气怎么这么大？” 他这话，真是女生最讨厌的一句话了！ 她气了半天，他都不知道她在气什么，还怪她脾气比以前大了……难道她平时嘻嘻哈哈，在他眼里她就是没有脾气的么？ 叶穗大声说道：“我现在脾气就是这么大！顺便告诉你，我现在嗓门也特别大，你和我说话时最好离我三步远，免得我的大嗓门震坏了你娇贵的耳朵！” 许容与：“……” 他倒是真的被她的大嗓门吓得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听到她嘲讽他，街道上路过的学生都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许容与向来教养良好，叶穗像个泼妇一样对他横眉怒对，他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 但是盯着她，许容与不再试图说话了。 叶穗故意问：“怎么不说话了？被我的大嗓门吓得不知道说什么了？许少爷专程回国，那肯定还得抓紧时间回牛津去吧？我这么耽误小少爷的时间，少爷不跟我生气啊？许少爷不是最会怼人了，怎么不怼我？” 许容与慢慢说：“对不起。” 叶穗怔住，疑惑看他。 许容与：“我不知道你这么生气。是我错了，你想怎么骂我都行。我不会还嘴的。” 冬日阳光映在他眼中，又清又暖，他的睫毛微微掀开，漆黑的眼睛望她一瞬，她便浑身发软，大脑空白，沉浸于他的眼睛深处。然后才听到他的声音：“叶穗，我从来不觉得处理和你的问题，会耽误我回牛津求学的时间。” “你的需求，是优于牛津对我的吸引力的。” 叶穗嗤之以鼻：“都分手了，你当然说什么都行了。” 许容与轻声：“穗穗，容我狡辩一句，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和你分手。哪怕当初在机场时劝你找一个爱你的男生好好谈恋爱，我也从来没说过我和你已经彻底结束了。” “我回国，是为了和你谈，爱情是否只有激情，没有缓冲。当我无法满足你的需求时，我该怎么办？” 叶穗呆呆地看着他，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不说谎，他不拿这种事开玩笑。叶穗的心“咚”地一声巨跳，她扭过了脸。 不让许容与看到，她轻轻地拿袖子擦了自己的眼角—— 她还是怪他！ 还是怪他！ 可是他一句话，就让她心软。 她喜欢的这个男孩，又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可是每每他一开口，就会勾她的魂，吸她的魄。他冷静的样子真迷人，她抵抗他的吸引力，实在好辛苦。叶穗撇过脸，继续走自己的路，但是他清冷沉静的话荡气回肠，已经回荡在她心口—— 爱情是否只有激情，没有缓冲。当我无法满足你的需求时，我该怎么办？ 第68章 叶穗还是没有和许容与谈。 她说不过他。她从来就说不过他。 所以她保持沉默。 许容与大概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表示得很明确了， 便没有再说话。 于是叶穗一路出东大，许容与默契地与她保持着一百步的距离， 跟在她身后。 叶穗烦他，上了校车后，就从身后背着的黄色小樱书包中扯出耳机线， 戴着耳机开始听歌。她眼睛看着公交的玻璃窗， 窗上照着车里熙熙攘攘的人流， 许容与就立在人中， 鹤立鸡群，清高傲然。叶穗记忆便不受控地想起上一次和许容与吵架和好后，两人乘坐在公交车上，她将双手伸进他的兜里， 撒娇让他给她暖手。 叶穗移开了目光， 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叶穗下了公交，许容与从车上台阶上走下；叶穗乘坐电梯， 许容与躲开一个即将撞上他的姑娘， 走向上升梯；叶穗坐在地铁座位上闭着眼听歌，许容与站在她三步外， 目光时而轻轻落在她身上；叶穗听着地铁站口的卖艺歌手弹唱，往碗里放了一张纸币， 许容与走出地铁站口， 风衣被风吹起一道弯弧；叶穗和行人道边的野猫玩耍， 从兜里掏出瞄糖喂去， 她粉白色的手指被小猫舔过， 她便笑得轻快妩媚，许容与安静地站在后方看她。 光怪陆离的城市，钢筋铁骨的建筑间，他们并行而走，一前一后。像是两道完全没有交集的直线，又像是彼此守望、会交互的线条。他们不看对方，手抄兜走得曼然而高贵。但是前路始终一致。 她每每悄悄回头，都能看到他在身后跟随。 他有时走慢了，拐个弯，便看到她高高瘦瘦的背影停在红路灯前，像是等他。 毫无关联、又彼此依偎。 冰冷的城市，陌生的人流，只有他们是一起的。 最后，许容与跟着叶穗进了一家孤儿院。叶穗非常熟练地和院长护士们打招呼，在人看向她身后的许容与时，叶穗懒懒介绍：“一个免费劳工，随便用。” 院长是四十多岁的女人，看着叶穗的眼神分外慈爱，听到叶穗的口无遮拦，她伸手嗔怪地戳一下姑娘的额头：“调皮。” 许容与没说什么。 似乎大家怎么安排，他都接受。但他斯文清秀的面孔，贵公子一样的气度，和这里的气氛确实不太相合。院长和他说话时都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回过头时，院长把叶穗拉到一边，担忧道：“你的男朋友？怎么让人家过来咱们这种地方呢。” 第83节 叶穗做个鬼脸。 嬉皮笑脸地大声说：“这里怎么啦？难道这不是凸显出我非常善良，经常做义工么？这是我的优点啊！” 院长嗔怪：“作秀就行啦。哪个小年轻吃得了苦啊？” 叶穗耸肩：“那更好。让他知难而退。” 叶穗显然经常来这里做义工，和院长他们说了几句闲话，就进去看这里的小孩了。许容与这个人冷冷清清，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同情心的样子。院长担忧地看着他，许容与淡漠无比地跟叶穗进了一个房间。他站在屋门口，看到屋子里的小朋友，微微吃了一惊。 因为这里的小孩，都是身体有缺陷的。 有十一二岁大了，还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拿着大勺子舀饭吃，米粒掉了一围脖；也有三岁的小孩脸上一道特别明显的长疤，另半张脸是被火烧过的痕迹。有小孩在哭，有小孩在闹，还有的在拍手傻笑。这样一群孩子，在这里是稀疏平常的现象，但叶穗相信许容与一定是第一次看到。 叶穗口上气许容与，说管他去死，但她心里其实担心他吓着，或者他那么冷冰冰，他的态度吓到这里敏感的小孩。所以边走进房间，叶穗边回头，向后方的许容与看去。看到一个小孩脏兮兮的手抓住了少年的裤腿，手上糖浆沾到了许容与裤子上。小孩仰头，张大嘴，说话漏风：“锅锅（哥哥）！” 许容与低下头，淡漠的眼，与小孩对望。 叶穗心脏揪起，心想高贵的许小少爷怎么会允许别人脏兮兮的手碰到他，连她有时候蹭他一下他都嫌恶不已，这小孩一定要被许小少爷的冷脸吓哭了……叶穗赶紧要走过去，谁知道许容与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小孩两秒，问：“什么事？” 小孩“啊啊啊”地张嘴，因为话说不清，他很着急，发出的声音有点尖锐，小孩着急地伸手指向屋外。 许容与淡漠的：“我听不懂。遇事不要这么着急，宁可慢一点，也不要急躁。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叶穗：“……” 不愧是许容与的风格啊。 那小孩在他淡然无比的态度下，竟然真的静了下来，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并且许容与看了他两眼，就跟着出去了。 叶穗：“……” 跟过来看的原来很担心的小护士推推叶穗，跟她挤眉弄眼：“穗穗，你男朋友好酷啊。” 叶穗哼一声：“日常装逼犯而已。” 但心里却笑起来，偷偷摸摸地开出了一朵花。 叶穗发现许容与竟然是很有耐心的一个人。他以前教她做题时总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你是笨蛋么”的表情，但他面对这些身体有缺陷的小孩时，却耐心很多。不管是帮人换衣服，小孩把脏东西弄到他身上，还是给人喂饭，许容与十足的耐性，让人刮目相看。 下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在院子里陪小孩们玩耍。叶穗和许容与帮着院长把小孩子的衣服晾起来时，叶穗累得坐在了地上。她迎着阳光眯眼，看许容与被早上那个说话漏风的小孩子牵着裤腿带走，许容与蹲下，听那小孩在他耳边说话。小孩看许容与的眼神虔诚而信赖，半天的照顾，他已经把这个哥哥当成真心朋友。而许容与始终没表现出过度关心，他始终平静。 秀美的侧脸，流畅的下颌，微凸的喉结。 看得叶穗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她想每个人的方式不一样，小孩子们喜欢她这样漂亮开朗、不歧视他们的大姐姐，但同样，他们也会喜欢更冷静的许容与。哪怕许容与从来没表现出喜欢过他们，但他眼里没有厌恶、害怕、歧视、同情，虽然他不紧不慢、不够热情，可是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好脾气吧。 叶穗眯着眼，看许容与走了回来。 院子里小孩子们玩耍，许容与坐在了她旁边，与她一道看着孩子们。 叶穗看到他的风衣上不知被哪个小孩弄的泥巴，她美眸转了转。坐在比许容与高了两级的台阶上的叶穗伸长腿，戳了戳许容与的腰。他微微侧脸向她看来，叶穗盯着他的衣服，故意问他：“少爷一会儿要去买新衣服吧？” 许容与：“当然。” 叶穗便笑起来。 心想这还真是他的风格。衣服弄脏了一定要换掉，有条件的时候，他从不勉强自己。 叶穗又问他：“刚那小破孩跟你说什么啊？” 许容与淡声：“和你无关吧？” 叶穗冷眼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许容与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对叶穗太凶了。他还没有追回她，怎么能对她态度这么恶劣……许容与回头看那漠着脸、手臂垂在膝盖上的美女一眼，他抿抿唇，找了个话题主动和她搭话：“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上次看你去敬老院，这次看你来孤儿院。你经常来这些地方么？” 叶穗伸个懒腰，阳光落在她身上：“是啊。我爸过世前，每周末都带我一起去做义工。那是我们父女间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光……后来我爸爸没了，我就一个人继续来了。来这里的次数慢慢多了，就有种我爸爸还在的感觉。就感觉他在天上对着我笑，鼓励我说，穗穗加油，穗穗是最棒的。” 许容与重复一遍：“穗穗是最棒的？” 叶穗一脚踢向他的腰，恶狠狠地：“你又不是我爸爸！别学我爸说话！” 这个女人恃宠而骄，不可理喻。许容与跟着她跑了一天，她见识到自己的吸引力，就洋洋得意起来，还敢伸腿踹他，且力气不小，许容与被她踹得腰痛，额心跳了跳，他忍耐地往下一级的台阶上挪坐过去，远离叶穗的暴力。 叶穗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人关系还僵着呢，她不好直接扑到他身上问他腰被自己踹得疼不疼，于是叶穗蹙着眉，道歉般地主动找个话题和他说：“不过许容与，看不出来，你对小孩子挺有耐心的啊。你对小孩子比对我温柔多了，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 说完，她脸忽然红了一下。 觉得许容与一定会调戏回来，问她“谁是孩子妈妈”。 但是叶穗悄悄看去，许容与怔了一下，倒没有调侃的心情。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低声：“这些当然是有原因的。” 叶穗脱口而出：“什么原因？” 许容与说：“我是打算告诉你的，只是不知道你还愿意不愿意听我说。” 他看着她剔透的眼睛，向她伸出手：“晚上我订了会所用餐，女主人愿意赏光了么？” 叶穗盯他半天，想到他一白天让着她的行为，她手托着腮帮，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纡尊降贵地放到他手上。她高坐台阶，像女王一样俯视他，慢悠悠：“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吧。” 许容与一般说什么，就会做到什么。 两个人离开孤儿院后，叶穗和许容与一起去商场给他买了身衣服。旧衣服许容与直接打算扔掉，叶穗眼皮抽了抽，本能舍不得，但是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她撇过了脸，当做没看到他浪费的行为——她是不会给他洗衣服的！ 反正他家里有钱，他爱扔就扔吧！ 许容与看她两眼，轻轻一叹，目有失落。他刻意的行为仍然不让她有所表示……她还是蛮难哄的。 两人进了一家新开不久的会所，叶穗是本地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跟着许容与进了包厢，叶穗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从他身后探头一看，目有惊艳色。这里的环境布置的……室内中间有一座假山，模拟假山水瀑流水哗哗，下方冷雾腾腾浮起，林木宛若藏于仙境中。室内整体光线比较暗，到处种植着植物，餐桌就在树屋前。绕过木桩，走过高树灌木花丛，天花板上铺展开一幅幅巨树延伸的画卷。 两三点微微的灯火在假树间闪灭，像是萤火虫飘忽一般。 将大衣脱掉，叶穗高冷地坐下，扬下巴：“环境不错啊。你怎么知道的这地方？” 许容与拉开椅子入座：“我哥推荐的。” 叶穗怔了一下，想原来是许奕。但果然是许奕才会关注这些。想到许奕，叶穗就轻轻一叹，手托着下巴：“说起这个，我想起上次才和尹合子聊过，大四了，尹合子被保送了他们学校的研究生。你哥也打算考去北京，和尹合子团圆。” 许容与正在低头看菜单，闻言抬头看她一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热爱八卦的叶穗说：“我是说，你哥学习那么差，他要怎么才能考到尹合子的学校和她团聚哦。而且许奕跟我说你爸妈打算让他出国留学，根本没打算让他在国内读研……你爸妈为了限制你哥，好像都停了你哥的生活费了。你哥还管我借钱呢。太可怜了！” 许容与：“他怎么跟你借钱，不跟我借钱？你和我哥关系好像一直不错？你好像到现在都很关心我哥的事？” 叶穗坐在他对面，身子前倾，胸脯饱。满地贴着木桌，本是一个诚意满满的说八卦的架势。但许容与这话一出，叶穗身子仍然前倾着，眼睛却眨了眨，再次眨了眨。 叶穗目中含笑，慢慢地向后靠着椅背而坐。她的长腿轻轻一勾，搭起了二郎腿，白色宽松毛衣托着黑色连裤袜，臀部被紧紧裹着，压在椅子上。她长发披肩，往后这么一靠，只差再点燃一根烟、举一杯酒，就十足一个放浪形骸的夜。总会小姐的模样了。 但是叶穗和许容与交往后就没有抽过烟了。 因为她矜贵的男朋友受不了那个味。 叶穗现在就懒洋洋地坐着，含笑挑眉：“嗯啊，当然关心你哥哥了啊。我还很后悔，当初怎么就和你哥分手了呢？要是早知道我会是你们许家的媳妇，我干嘛不跟你哥，要跟你呢？跟你哥多好啊，你哥会直接为了女朋友和家里干架，被限制刷卡、限制生活费，他都熬了下来……而你呢，吃香的喝辣的，在国外小日子过得那个美，独独忘了国内的可怜小情人。还是做你哥的媳妇好。” 许容与握着菜单的手指僵硬得发白。 明知道叶穗是故意用这种话气他。 她用尖锐的语言伤害他，刻意激怒他。 可他确实被成功激怒了。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脸色隐隐苍白。许容与安静地坐着，唇轻轻翕动一下，他漆黑的眼睛直视她，却没有说话。 叶穗其实心很软，她看不得许容与这样受伤一样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屈服，不能轻易妥协。谈恋爱是拔河，男女双方博弈，不是她赢，就是他赢。他现在已经占上风，她不能输得太彻底。于是叶穗狠下心，垂眼：“怎么了？干嘛不说话了？” 许容与：“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穗眼睫轻轻一颤。 听他说：“你在往我心上戳刀子，我不想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你，所以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穗咬住唇：“……” 许容与合上了菜单：“吃完饭再说吧。” 叶穗乖乖闭了嘴，她其实心很软，她只是想气他，却也不想伤害他。所以许容与说自己在戳他刀子后，叶穗就没再说什么了。她心里自嘲，想他还是知道怎么拿捏她。 算了算了。 先吃饭吧。 除了和许容与的口舌摩擦，这顿饭还是很不错的。叶穗安静地享受着这顿晚餐，伴随着良好的就餐环境，两人宛如在浓密雨林中幽会一般，叶穗的心情好了起来。用过餐后，许容与端正坐着，看对面的姑娘眉目清婉，心情分明很不错。 叶穗抬头四处张望：“这里每个包厢都是这样的么？” 许容与：“不一样，环境布置的各有特色吧，我不太清楚。” 叶穗兴奋：“太好了！那我们以后经常来这里约会，把每个包厢环境都探索完！”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以后约会”。 许容与轻笑一声：“好啊。” 叶穗收回自己的笑容和兴奋的眼睛：“我的意思是我自己的约会，刚才口误，你别误会啊。” 许容与没和她进行口角之争，他淡淡一笑，问她：“吃好了？” 叶穗点下头。 许容与深吸口气：“好，那我们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吧。” 叶穗没说话。 而让她震惊的，是许容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叶穗，我不是你口中的真正的许家小少爷。我是被许家收养的。” 叶穗傻掉了：“……” 许容与声音清和，淡淡地沉在包厢中。他不紧不慢，神色淡漠，对面的姑娘因为紧张而身子前倾，他却一直靠着椅背，平静疏冷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你问我为什么能和孤儿院的小朋友和平共处。因为以前有段时间，我觉得我和孤儿也差不多。我亲生父亲是军人，退役后做点小生意，后来生病死了。我亲生母亲有抑郁症，我爸死后没多久她就跟着去了。他们把我托付给了许家。” “许志国爸爸和倪薇妈妈，都不是我的真正亲人。因为许志国爸爸以前参军时，我爸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所以许家收养我。许家不欠我什么，倪薇妈妈一开始也不愿意收养我。但是他们后来还是同意了。我不觉得他们是多好的父母，但是他们对待我哥其实也就那样，他们已经尽力把他们认为最好的给我了。虽然很多时候我可能并不认同。” “但我是寄人篱下。我和我哥不一样。你说我哥可以跟家里闹，我为什么不去闹？因为那实在太忘恩负义了。我也想像普通孩子一样对父母提出很多要求，可是普通孩子的要求父母就算做不到也会不记仇，然而我的养父养母不一样。那些原本不属于我，我如果不能让他们放心，最好也不要给他们找麻烦。我也不想离家出走，用我自己的前程威胁他们……叶穗，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用任性的方式恩将仇报。” “我和你谈恋爱，就是我做过的最出格的事了。我爸妈让我出国做交换生，我觉得这是考验。我从来不觉得如果我和你谈恋爱，我家里会轻易妥协。许家家门很难进，连我哥的女朋友我爸妈都不满意，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但我又不想和你分手，我只想慢慢地来，一点一点让他们改变主意。” “所以我总希望你可以更优秀一些，优秀得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我太着急了，总是怕你哪里不好，让我爸妈不满意，怕他们强迫我们分手。我妈妈是控制欲很强的人，我多怕我逼疯了她，让她去针对你。所以我一直在控制这个度。让我既爱你，又不足以刺激到我妈妈。” “这个很难。但我从来不怕这些。我有些不开心，但我本来就从来没有多开心过。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这个过程多难，我都能挺过去。我求学，参加各种竞赛，投入各种项目……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更出色些，为了不让我爸妈失望。别人家的孩子如果不优秀，也可以得到爸爸妈妈的爱。可惜我不行。” 叶穗怔然看着他。 第84节 他的眼眸沉静，海一样，吸食她的魂魄：“我是个不讨喜的孩子。” 他说着这些话，她心里已经为他觉得难受，但他表情还是清清淡淡的，没有一点儿难过的样子。叶穗动容：“容与……” 许容与对她淡淡笑了一下：“没事。这些从不让我难过，只有你会让我难过。” 他看着她，发了一会儿呆，慢慢说：“其实你真的不是学建筑学的料。我以为你爸爸是建筑师，你怎么都会有点基因。但发现哪怕我强迫你读书，你的水平，其实也就这样。你永远成为不了我对你寄予厚望的大建筑师。” “我以前也对此失望。所以我出国的时候，会说随便你吧。我其实想过，如果你成为不了一个优秀到让我爸妈刮目相看的人，那么我来努力吧，把你的份一起完成，让我爸妈不为此责怪你。而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可是你想做什么呢穗穗？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总觉得我在强迫你读书，可是哪怕你有一点自己想做的事业，我都会支持你。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那就先努力把学业提上去，不好么？把学业提上去，起码有一技之长，漫长的一生中你想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时候，起码可以让我放心，让我放心，你有一技之长，你不会把自己饿死。” “穗穗，我一直很担心你。你太没有定性了。我不知道我严格要求你，会不会磨掉你身上的灵气。可是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了。放任你，让你继续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你可能会开心，但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会觉得我对不起你，我明明可以拉你一把，却没有拉你，反而放任你堕落。我从来不想逼迫你，我只是想你以后不为这些年而后悔。哪怕到时候，你已经和我分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怕到时候你有了新的男朋友，或者结了婚，提起你读大学的这几年，你会笑着说当时的男朋友没有放弃过你，你感激我在你身上的投入。而不是只是说你有过一段恋爱，但你已经不记得我是你的第几任男朋友了。” “我很对不起你。没有平衡好这些，让你不开心了。你质问我为什么不追回你，我也很难过。我是想哄好你，而且我知道我可以哄好你。但是之后呢？明明知道你害怕一个人待着，我还强迫你和我异地恋异国恋么？我一直很矛盾，我妈妈是个可怕的女人，我必须强迫你跟我一起承受么？你原本，不用承受这些的。” 他出神一会儿：“所以我有时候希望我比你大三岁。不用大多少，只要给我三年……只要三年，我都可以搞定这一切。不让你跟着我吃苦，不把你一个人痛苦地留在国内。你想要的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三年……但是我没有这个时间。” “我确实想过就这样吧，等我回国后再说。但是你那么难过，我又会不忍心，觉得对不起你，”许容与垂下眼，“我不是个浪漫的人，我不会浪漫。我不太爱说话，也总是有很多事不让我开心。我是个寂寞的人，穗穗。我没有朋友，亲人也不都是我的，我觉得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有活着的感觉。” “所以我想过了，我还是争取一把吧。我尽力努力达成你的要求……你接受或者不接受，起码我争取过了。” 叶穗望着他，他说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一滴滴地挂在腮帮上。她默默地哭了很久，她说一句，她掉一滴泪，她的眼神碎钻般动人，而女孩双目发红地看着他。 看他手在桌下轻轻按了一个什么按钮，啪嗒，屋内的灯全都亮了起来。绿色雨林，灯火如海，密密麻麻地包围着，如同无数只萤火虫张开翅膀在天上飞舞。萤火虫包围着他们，而包厢门推开，侍者捧着一束花进来。 许容与起身，接过花，看向叶穗。 叶穗还坐在桌边，泪水濛濛地看着他。 许容与捧着花，对她微微笑了一下，矜淡美好。他垂目，单膝跪在了她面前，轻声：“穗穗，我们和好吧？” 叶穗眼睫上挂着的泪滴掉落，她从桌前离开，她发着抖站在他面前，俯眼看着他。她既觉得难过，又觉得开心。感觉自己错失了很多，又得到了很多——灯火如海，叶穗眼睫上的泪珠落在许容与的手上。 他抬头，看她又哭又笑。他神色清淡的，再次对她笑了一下。 而这一笑，心酸又寥落，叶穗红着眼，用手背擦自己脸上的泪，骂他：“讨厌……你弄得像是求婚一样，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容与……” 第69章 叶穗又哭又笑，终是在侍者重新关门退出去后， 她扑入了许容与怀抱。黏腻的泪水温暖， 贴着许容与的脖颈。叶穗眼眶通红， 抬头看他一眼， 她的长睫毛如被雨打湿一般，沾在一起，雾蒙蒙的。叶穗声音沙哑地哽咽：“你太讨厌了……遇到你后，你总是让我哭！总是让我哭！” 把她气哭， 又会把她感动哭。 她说：“小弟弟你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么？姐姐怎么觉得你撩妹好熟练啊。” 许容与淡淡道：“那我只撩过你。” 两人中间隔着一束花，他垂在眼角的泪痣，如水中月般， 几分魅惑。叶穗还在掉眼泪， 许容与又问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同意复合么？” “同意啦！”叶穗哭着， “你跟求婚一样地求复合，哪个女孩子受得了啊。” 她又紧紧搂着他脖颈：“你太可怜了！呜呜呜，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你要是早告诉我这些，暑假的时候我就不会跟你分手了呜呜呜。容与！容与！” 许容与轻声：“我和你交往， 又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叶穗仍然哭得不能自抑， 她在他怀里轻轻抽泣。她是性格多开朗的姑娘啊， 每一次和前任分手， 她都做不到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她还会跟许容与说话。可是她又在怨许容与……她总是觉得他一定是不够爱她， 因为不够爱她， 他才不争取她。她想她一定不要他一求和， 她立马心软。 可是她现在才明白！他不争取， 是他想保护她。她又不是没见过他妈妈，他妈妈确实很可怕，他妈妈说一句话她就害怕……她都害怕得不敢和他妈妈说话，可是许容与为了她，和他妈妈直接开战！ 养父母施与的爱那么困难，条条框框充满了限制。那么每一次，当她故意挤兑许容与，叫他“小少爷”时，他心里多难受啊。她每一次表现羡慕他的家庭时，他是沉默了多少次，才会无动于衷啊？ 她亲爱的容与！ 可怜的容与！ 她才明白，她和许容与之间，只要许容与跟她求和，她真的不用去考虑……她一定会答应他。 叶穗哑着嗓子发誓：“我以后再不乱喊你‘小少爷’了。” 许容与：“没什么。我爸妈对我挺好的其实。我们顾忌太多，他们反而会伤心。你就当做不知道我是收养的孩子好了。” 他虽然比她小三岁，可是他太成熟，更像是她人生的导师一样。所以他说不要顾虑，叶穗就仰着头，含着泪点头。 她眼睛红、鼻子红，嘴也红，脸上肌肤被水洗刷一遍，妆都哭花了，看起来真的有几分滑稽。许容与轻轻咳嗽一声，目中含笑，他伸手，轻轻搓了一下她鼻子上的粉底……叶穗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形象，哭花了妆，她在许容与眼里一定是花花绿绿的丑八怪了！ 叶穗尖叫一声，立刻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急声：“忘掉！忘掉你刚才看到的我的样子！” 许容与半责怪：“打扮这么漂亮出门，不知道自己不能哭么？” 叶穗：“那怪谁！是谁来我面前刻意煽情！” 许容与莞尔。 她手捂着他的眼睛，脸上只露出他挺拔的鼻梁和润红的唇。他是白云黑水一般美好的少年，气质出众，肉体也出众。他唇轻轻弯着噙笑的样子，让人那么心动。叶穗只看了他两秒，就毫不犹豫地，亲上了他的唇。 许容与微骇，向后退了两步。 她唇齿与他相撞。 他眼睛被女孩手捂着看不见，她的芳香已经溢满他的怀抱。这是午夜梦回时，他常常想念的。不是独独叶穗喜欢和他肢体碰触，其实他也喜欢她动不动来靠近他，走近他。 他是喜欢她闲着没事，就来戳一戳他的手臂；喜欢她只要一过来，就一定挽他的手臂，缠在他身边；喜欢她看到什么好玩的，听到什么笑话，都第一时间和他分享，和他一起笑。 叶穗谈恋爱是奔放的，热情的，让人快乐的。她不光需要满满的足以溢出来的爱，她自己也会给予那丰盛无比的爱……谁不喜欢她呢？ 他控制欲满满，总想掌控她的一切。但他又不好意思靠近她……所以她的爽朗大方，对他来说如恩赐一般。十几年的生命，叶穗是唯一一个能忍受得了他的怪脾气、不会被他的毒舌给气走再不理他的姑娘。正是她的大大咧咧，他才能得到她的爱。 何德何能呢。 许容与伸手，轻轻搂住了她的手臂。 叶穗放开了捂他眼睛的手。男生女生温润如水的眼眸撞上，情深若许，亲吻如密语一般动人心弦。鼻尖和鼻尖撞上，触觉麻麻的，软软的，让人开心得心里忍不住冒出花来。许容与靠到了身后的树屋上，叶穗喘着气，唇与他分离。 她伸手，笑眯眯地在他脸上比划：“容与，你长得真好看哇。眼睛好看，嘴巴好看，鼻子也好看。咦，鼻子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许容与目中带笑，又有点不好意思。时隔半年，他又有点不习惯她的热情了。 许容与：“你又人来疯了。” 叶穗白他一眼：“你不喜欢我人来疯么？想清楚再说哦，你真的不喜欢么？” 说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又吻住了他的唇。 许容与：“唔……” 他低低的叹声绕在她耳边，喑哑又性。感，如沙子般轻轻从海水中淘出。叶穗耳一麻，搂他的手臂用力，如雪如圆的胸隔着薄毛衣贴着他的衬衫。她的腿勾在他腿边，一边忘情吻他，一边轻轻蹭他。 许容与脸上的红色，从耳后根弥漫到了脖颈处。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有了反应。 非常慌乱地、尴尬地推开她。 叶穗乐不可支：“哈哈哈！” 许容与无奈看她一眼，尴尬道：“嗯，我们回校吧？” 他被叶穗瞪一眼：“许容与，不要扫兴。” 两人出了会所，手牵手地在步行街上穿行。夜亮如昼，步行街上有无数个像他们这样的男女情侣穿梭其中。叶穗是非常享受和许容与牵手的时候的，他总是记挂着她的爱好，给她买豆汁奶茶，给她买糯米糖墩儿、油酥烧饼、熟梨糕。叶穗甜甜蜜蜜的，吃一路，也回头喂他吃一口。 许容与不怎么吃。 叶穗说：“你看你这么瘦，肯定是天天熬夜熬出来的。希望你注意身体，熬夜少一点。不然得了胃病，那我还得照顾你，多辛苦啊。能不能让我少辛苦一点？” 许容与愣了一下，目中有了温度。他侧眼看她漫不经心的侧脸，心中开心她第一次想到和他的未来，第一次在话里提到她也会在以后的岁月里照顾他。不管能不能实现，起码这一刻，叶穗是心里有他的。 叶穗回头，看他目中的笑，她挑眉：“哇，又在脑补什么，把自己逗得高兴了？” 被许容与瞪一眼，警告她适可而止。 叶穗不怕他啊。 她今晚已经知道，原来他这么在乎她，这么喜欢她。他把她划入他的人生规划中，他计划着怎么和她天长地久。叶穗忍不住笑，她咬一口熟梨糕，真是太甜了。她握紧和许容与相牵的手，回头看他时，她觉得自己恐怕从来没这么喜欢一个人。 那种失而复得的爱。 她的爱从来就没有失而复得过。只有许容与能让她死灰复燃。 她恍惚有一种感觉，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不管她和许容与还在不在一起，只要看到他，她都会不管不顾地放下一切跟他走。她是忘不了这个人的。 叶穗眸子恍了一下，回过神后，她掩饰掉自己心中的强烈爱意，问许容与：“你什么时候回牛津啊？” 许容与低声：“明天中午的机票。” 叶穗意外，回头看他一眼。 许容与没躲避她的视线：“我就是回来解决和你的事的，我在学校的项目远没有结束。” 叶穗问：“你就肯定你一煽情我就会答应你复合么？如果我今天不答应呢？你打算怎么办？” 许容与纠正她的话：“我没有用煽情来挽回你，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请假，继续多留一天。一天又一天，总是要解决了一件事再去解决其他的事。” 叶穗默了下，微微笑。她心想这真是许容与的风格。他从来不会丢三落四。 许容与看着她的面容，看她眼睫飞扬、若有所思，他猜不透她的想法，因为不能完全控制她而心里烦躁。许容与轻轻问：“你需要我多待几天么？我可以继续请假。” 叶穗愣了一下，摇头：“啊，不用。你回去吧。” 她非常认真地，转身与他面对面，仰头看着他：“容与，我打算好好考虑我的未来，规划我的人生。我打算改变自己浑浑噩噩的生活态度，向你学习。” “容与，我想认真的，和你谈一场异国恋。” “对我来说可能很难吧。但我想试着往前走几步。” 她美丽的眼睛眨呀眨，会说话一样看着他：“你会在路的尽头等着我，对不对？” 许容与定定看着她。 然后他如同发誓一样回答她：“是的，我会一直等着你。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都会等着你。” 两人到底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去酒店开房。叶穗非常珍惜和男朋友相处的最后一个夜晚，就拉着他在街市上到处逛。这边充满历史感的古建筑不少，当许容与有介绍的兴趣时，她也会留下来听他讲述。 她温柔地看着他，想她自己也许不那么喜欢建筑学，但是看着许容与的眼睛，他眼睛里写满了他对自己专业的敬畏和认真……于是她想她也有些爱上他眼中的建筑学了。如果世上的建筑学像许容与的眼睛那样真诚动人，她一定会爱上的。 许容与还和好奇的叶穗讲牛津的天气，牛津大学的人文……虽然他语气冷淡内容乏善可陈，但其实许容与的口才一直很好，叶穗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对他的世界感兴趣了很多，重新和许容与和好的第一天，她不再只关注自己，而不在乎他怎样。 两人在马路边上看到一个艺人抱着吉他弹奏。 叶穗伸手让许容与帮她拿着奶茶，许容与猜到了几分，想制止，但叶穗已经哒哒哒地跑到了艺人身边。她笑容甜美，一会儿就借到了吉他。抱着吉他试了试音，叶穗对躲到五十米远外路灯边上的男朋友皱了皱鼻子，心里嫌弃他的尴尬癌，但她还是清清嗓子，开始对他唱起了欢乐的情歌。 第85节 唱的是最近满大街因为抖音火起来的流行歌曲——《想你》：“想你想你想着你 有些模糊记忆 看你看你看着你 藏在心中秘密 我等你等你等着你 想和你在一起 是你是你就是你 记住你的气息……” 歌曲本是男女合唱，叶穗大咧咧地唱了最前面的合唱部分，就一直挤眉弄眼地望着自己的男朋友，不停地跟他使眼色，让他过来跟她合唱。她的声音清亮，又是身材好、脸蛋美的姑娘，她抱着吉他唱歌时，就吸引了伫立的行人观看。于是顺着姑娘的明眸，过路行人都看到了姑娘的恋人，是怎样一个小帅哥。 许容与手捧着她喝了一半的奶茶，脸迅速涨红。 他是多怕尴尬、多不喜欢当众告白的一个人啊。叶穗跟他眨眼睛的时候，他就扭过脸，向路旁边的行人看，就是不肯看叶穗。但是他本能又被自己热情洋溢的女朋友所吸引，眼角余光会偷偷飘向她，于是看到她更用力地跟他挤眼睛。 许容与尴尬死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在叶穗揶揄的目光中走上前，站到了她旁边。叶穗让他看她手机百度出来的歌词，许容与瞥了两眼，就过目不忘地记住了。当叶穗将话筒递给他的时候，许容与声音紧绷僵硬，他这个从来只注重学业的天才少年，恐怕是第一次当众和人对唱情歌：“看着你的照片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我该用什么字眼 有些事是否改变 那断了线的誓言 离开我的世界 爱情从未实现……曾几何时多少日夜 我想我正在想着你 没你不适应 我想我只想抱着你 你就是唯一！” 周围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好听！小哥哥小姐姐又帅又有才华！” “天生一对！郎才女貌！” “小哥哥你和你你女朋友站得近一点嘛，我帮你们拍视频呢！” 许容与觉得丢脸死了。可是侧头与叶穗眼睛对视上，当她再一次把话筒递过来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和他一起笑起来。他开始慢慢放松，开始一点点不觉得当众唱歌是受罪，他学着像叶穗一样接受与人分享自己的情绪。 街头两人弹着吉他唱歌的小视频传到了抖音上，还小火了一把。此是后话。 后半夜，外面实在太冷了，叶穗和许容与还是订了酒店。不过时间难得，一点都不想浪费，错过两人相处的片刻时光。后半夜下了小雪，许容与坐在酒店的阳台下看着夜景小雪出神，叶穗从后推门走出，坐到他旁边，握住了他放在兜里的手。 叶穗非常自然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正在想事情的许容与回神，垂目看向她。 叶穗喃喃自语：“容与，我想过了，你回牛津后，能够保持每天和我视频两小时么？我觉得哪怕不能碰到你，我也想看到你。我想习惯没有你的日子……我是不如你那么冷静啦，但是慢慢来嘛。” 她忐忑地等许容与回答。怕他太忙，小心斟酌，给出了两个小时的期限。 许容与点下头：“嗯。” 叶穗高兴起来，因为知道他只要答应，就肯定能做到。 然后她红着脸，害羞地说：“我好想去牛津看你……但我没钱，你也说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打算多培养培养。我想开始做直播播主……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是靠脸去搏出位！我想跟我的粉丝们分享分享我的日常，做点什么有用的事。比如教女孩子怎么化妆、怎么穿衣服，跟大家介绍我们的古建筑啦，我去做义工时也跟大家分享，让更多的人来关注我做的这些……我想做点有意义的事，站在你身边的话，就不会显得我一点用都没有。” 许容与向来支持她做点什么，她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许容与心里高兴，开心她终于要走出自己的安全区了，他慢慢说：“这很好啊。” 叶穗笑眯眯：“我攒到钱了就去牛津看你！我成绩提高了就告诉你！我要是写出了漂亮的论文也和你分享！” “随便你妈妈怎么说我吧，我虽然害怕她，但我不会跟你分手的！容与，你放心，你好好做你的学术去吧，我不会那么脆弱，在后方给你添乱的。我呀，我也要努力我的人生，变成一个优秀的人！” 许容与怔怔看着她。 叶穗疑问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睫毛颤了颤，回过神后，身子微微靠前，他低头，与她冰凉的额头相抵。阳台外雪花纷乱，天地间银装素裹，这方小小的天地间，许容与与心爱的姑娘额抵额，低声说：“穗穗，你怎么这么好呢？” 他一言说出，叶穗的眼睛蓦地通红了。 不，她不好！ 她好什么呀！ 她离不开他，大吵大闹，让他分心，让他牵肠挂肚；她讽刺他，欺负他，让他被她气得从英国飞回国；他总为她担心，担心她的成绩，担心她的乖张任性，担心她不能好好爱他……她是这么一个欺负他的坏姑娘！他却说她怎么这么好呢！ 她何德何能，才配得上他啊。 叶穗红着眼，抱紧了他清瘦的肩膀。她侧头吻上他的耳尖，厮磨着喃声：“容与……” 许容与：“嗯？” 叶穗：“想做么？” 许容与懵了一下：“什么？” 叶穗这个坏姑娘，字正腔圆，态度端正，如同修女：“想做。爱么？” 许容与：“……” 叶穗便笑起来，脸歪倒在他颈窝间。她亲爱的容与，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红着脸不吭气！既拒绝又不拒绝！ 这多可爱呀！ 第二天中午，叶穗送许容与登机，再坐高铁回到东大，到宿舍里摘了围巾，捧着一杯水坐在窗台边，笑盈盈地看着天地银白的东大校园风景欣赏。 蒋文文上厕所回来，看到她面上桃花荡漾的风情样儿，心里笑一下。她知道叶穗昨晚没回学校，肯定是和许学弟待在一起。蒋文文故意问：“笑这么荡漾，穗穗你开。房去了？” 叶穗回头，非常认真地：“比开。房还爽呀。” 她和她的男朋友复合啦！！！ 她爽得想宣告全世界啊！ 冬日宿舍，叶穗和自己的好友笑成一团——爱情是养育她的阳光雨露，她离不开爱情，更离不开许容与。 第70章 叶穗认真地和许容与谈这场异国恋。 她发现自己接受不了异国恋， 终归到底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距离让她无法对男朋友放心。但是当她真正投入时， 她发现这些问题， 在许容与面前都不存在。隔着视频， 远隔重洋， 她只要看许容与一眼， 心就会安定下来。 他沉静的模样，让她无比地相信他。让她数着日子等待两人重逢的时候。 叶穗走在校园中， 和身在牛津的正在写论文的男朋友分享自己身边的新鲜事：“我刚开始做直播播主，第一期和第二期教大家化妆和穿衣服，粉丝都特别热情，给我亲亲抱抱， 不停刷礼物。后来我试着跟大家讲咱们的专业，介绍建筑学给粉丝， 效果就不好了， 看的人寥寥。” 许容与坐在书桌前， 低着头看他的资料， 他以前做事时格外的专注， 现在不得不练就了一心两用的本事， 一边忙自己的事， 一边和叶穗说话。好在叶穗性格好， 知道他忙， 也不会坚持要他只能听她说话。即使许容与很长时间不吭气， 叶穗也能巴拉巴拉讲很久。而通常， 许容与都会回答她，例如这次：“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讲解得太高深的原因？你如果实地考察，当做旅游节目那样跟人介绍当地建筑，再适当引申，效果会不会更好些？” 叶穗：“我试过啊！不过效果也不好。这就算了，本来就是冷门知识，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但我才直播了两次讲解建筑，就被人骂我滥竽充数，说我误人子弟，肯定没有学过建筑学。大批人黑我骂我，气死我了！” 许容与淡漠的：“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庸人才不遭人妒，你不要理就行了。” 叶穗：“不行，我就要理！凭什么我要在网上被骂啊？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容与你不知道，我以前还玩微博的时候，发照片就被人骂我网红脸，气得我后来就不玩微博了。这次我转行做直播播主，还是科普知识呢，居然还骂我。” 她嘟着嘴，跟男朋友又撒娇又抱怨。 她以前也被人说三道四，但其实她不在乎，随便那些人怎么说。但是现在她有许容与了，她就想跟许容与说这些。有趣的，无趣的，她都想和他分享。 许容与无动于衷。 叶穗看他不理解，把手机上的视频窗口缩小，打开自己的直播账号，一条条跟他念自己被骂的评论。叶穗说：“……你看看，骂我什么的都有！我上镜头的时候脸胖了点，因为前一天没睡好水肿，就被骂我以前骗照。我说我们学校是老四校之一，挺厉害的，被骂我吹吧，被骂现在除了清华其他的都落魄了。我说我吃个饭去，都被骂我装模作样，镜头外肯定天天节食减肥，就知道在镜头前骗人……反正我说啥都被杠。” 叶穗：“我昨天晚上和他们对骂了一晚上，那么一群人骂我一个，气死我了！” 视频中的许容与抬眼，看了她一瞬。他看到叶穗眼角微红，显然是熬了夜。他这个在自己学业上都很少熬夜的女朋友，居然为了网上的黑粉熬夜骂架……许容与无语：“你真是闲得慌。” 但是顿了顿，许容与问她：“所以你骂赢了，来跟我炫耀？” 叶穗哭丧着脸：“骂输了。他们说的话很多好有才，我都接不上话。骂不过他们。” 许容与啧一下，对她的行为评价道：“你就是窝里横。” 骂他时脾气很大，怎么骂别人时就只能输？ 但叶穗跟他说这个当然有求于他：“容与，帮我骂回去！” 许容与眉骨轻轻挑了下。 他意外了一下，没想到叶穗把这种事交到他身上，她明知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许容与说：“为什么让我帮你骂回去？” 叶穗吃惊：“容与，你对你的才能一无所知么？你这么能怼人，就应该发挥你的口才帮我在网上骂回去啊。” 许容与：“……” 叶穗扬下巴，趾高气扬：“容与，帮我骂架去。容与，把他们都骂走再也不敢来找我。容与，疼疼你女朋友啦。” 许容与静了两秒，快速在脑海中查看了自己一天的计划表，然后抽出了一小时的时间，说：“账号密码告诉我。” 叶穗当即笑得花枝乱颤，红唇贴在手机上，亲亲热热地“啵”了他一口。许容与嫌弃地皱眉，身子还应景地往后退，非常客观地说：“把你嘴擦擦，手机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 叶穗：“……” 心里骂你是扫兴鬼成精了吧。 叶穗以为自己一定忍受不了异国恋，但是她和许容与恋得有声有色。十二月份的时候，她拿到了自己直播兼职的第一笔钱。因为她一直致力于利用直播频道做点于社会有益的事，所以短期内的收益并没有其他那些美妆播主高。但叶穗也凭着自己的美貌提升了名气，小赚了一笔。 第一笔钱到手，她就兴奋地计划着去英国看自己的男朋友。 她偷偷摸摸，没有跟任何人告诉这个消息，圣诞前夕，她忙完院里的作业，却跟许容与说自己要跟老师去做一个实测，环境比较差，网络不好，就不和他视频了。许容与向来支持她专注于学业，赞许地夸了她一句，并不介意她不跟他视频。而利用两天时间，叶穗已经站到了牛津的土地上。 第一次站在异国他乡啊。 她对自己的英文也不是很自信。 但是看大异域风情的大街，各地来往的外国男女，叶穗睁大眼睛，又害怕，又兴奋。牛津大学的风景不如剑桥那么精致，更像是整个城市形成一个统一而独立的风格，不设校门，没有规矩，整个城市都是牛津大学的一部分。 第86节 站在大街上的叶穗，悄悄发了个微博定位，跟粉丝们宣告了一下自己要直播这次旅游视频。她一步没走，就打开了视频软件开始直播，简单告诉粉丝们自己来旅游，然后边走，边跟大家介绍这边的建筑物特色。 粉丝们无言：好吧。虽然还是讲建筑，但起码是换了个国家，还是在牛津大学直播！ 还是很有噱头的哎。 许容与一直有视监自己女朋友的习惯。因为有些事叶穗不会跟他说，但会在微博上跟陌生人抱怨。她会和陌生人分享自己和男朋友的日常，会抱怨自己男朋友的冷血无情，会发各种好玩的东西。叶穗的直播许容与可能赶不上，但他百忙之余看她微博两眼的时间，还是有的。 刚从一个国际学术论坛会议上离开，许容与拿着手机，点开推送，习惯性地看叶穗的状态。他皱着眉，对叶穗两天不联系他的行为，还是有点介怀。明明说好每天两小时的视频通话，他能抽出时间，为什么她一忙起来，就像是约定作废一般？ 许容与想他下次得跟叶穗说清楚，不许这么双标，只要求别人不要求自己。 想了这么多的许容与打开手机软件，看到了叶穗最新发的一条微博。那条记录下，她太洋洋得意，还发了坐标定位。 这个坐标…… 冬日的牛津，许容与下楼梯的脚步停住，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一个外国学生大声跟他打招呼，他抬起头，总是沉寂如秋的眼睛，此时亮得如同冬雷。 冬雷震震，轰于此心！ 许容与快速下楼，越走越快，边走，边进入叶穗的直播室。他心跳得极快，一开始只是快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他在茫茫人海中，拿着手机四处张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瞬间意识到她在干什么，在哪里。她竟然、竟然……！ 叶穗悠闲地在街道穿梭，许容与一路追赶着她的脚步。叶穗没打算立刻去见许容与，她打算等直播完，吃完晚饭，再给许容与一个惊喜。她闲庭信步地行走于异国他乡，一辆电车到她面前，她一边举着手机跟观看直播的粉丝们介绍她的下一程，一边准备上电车。 身后一道大力，将她从电车上拽下来。叶穗一慌，手里的手机脱落。以为遭遇了抢劫，叶穗“啊”一身，浑身僵硬，手机屏幕摔在地上，玻璃屏摔得四分五裂。而叶穗被拽着手腕拖下电车，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她肩膀被一百八十度转向身后。 一个黑色大衣男生握住她的手。 他看着她。 叶穗慢半拍，然后忽然惊喜：“……容与？容与！你怎么……” 话没说完，她被许容与张臂抱住，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鼻尖撞到他胸口，耳朵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周围过路的学生或成年人停下步，目光友善地看过来。叶穗眼睛亮亮地仰头看许容与，对他嘿嘿笑出来。 她顾不上管自己的手机了。 自然不知道瞬间，直播室的人数暴增，无数刷屏：“什么情况？播主被人抱住了？是留学生么？” “是华裔吧？还是播主认识啊？看背影很帅啊，小哥哥快转过脸来啊！” 粉丝们比正主还激动。 许容与比叶穗要激动。 他慢慢放开她，俯眼看她。他手抓着她的手腕，舍不得放开，她的一眉一眼映在他眼中。想上个月才回国见了她，为什么再见到她，会这么的激动，这么的让他控制不住…… 而叶穗这个姑娘，一边害羞，一边兴奋，还冲他仰脸笑。她笑起来可真美，一点也不出尘一点也不脱俗，但这样生动的美人，是人间烟火，是红尘万丈，是羁绊他生命的印记…… 许容与怔怔地看她，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唇，他忽然低头，亲上她的嘴角。 手机直播间的粉丝们：“！！！” “好帅的小哥哥！” 粉丝人数剧增！ 叶穗睁大了眼睛。 她笔直地立在不知名的异国街道，商店橱窗映着她被许容与拥抱的身影。鸽子在钟楼上飞起，雪白翅膀布满天际，而许容与垂头，低头在街上当众亲吻着叶穗。 叶穗想他一定是疯了。 但是她好喜欢难得疯一次的许容与啊。 事后，叶穗心疼地拿回自己屏幕已经裂开的手机，惊讶地发现她的虐狗视频为自己增长了不少粉丝。叶穗没空管这事，她出国，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找男朋友一起过圣诞啊！当然不是为了直播啊！ 一起走在街上，叶穗眯眼：“许容与，坦白从宽，你是不是一直视监我的微博？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总不能你一天24小时都盯着我的直播室吧？” 许容与反问：“为什么不能？” 叶穗哑口无言，白他一眼。其实她不在意这个啦，她踮脚，笑眯眯地擦去他唇上沾到的一点口红，许容与不自在地别开眼。 叶穗宽容地：“容与，你晚上不是还要做课题么？你去忙吧，我自己一个人玩就好了。” 本以为冷酷无情的一定会丢下她的许容与，这一次却迟疑后，做了和她预计相反的决定：“我陪你吧。” 叶穗：“不用不用，不用客气。” 许容与轻声：“你来找我，我当然得陪你。” 叶穗：“可我这么善良宽容，不忍心你耽误学业啊。真的，我自己一个人玩就好。请你信任我好吧！我英语也没烂到日常交流都做不到的地步啊。而且就算我有什么事，我打电话再告诉你就好了。你真的没必要陪我的。” 许容与淡淡看她：“叶穗，说实话，你想背着我干什么？” 叶穗：“……” 怕了怕了。 男朋友明察秋毫，他审犯人一样俯眼看她，叶穗就怂了。 她尴尬的：“我也没想干什么啊，就是难得出国一趟，我想在国外的酒吧喝喝酒，体验体验……” 许容与：“……” 叶穗抱紧他的手臂：“你不会因为我爱喝酒就要和我分手吧？你可怜的女朋友远渡重洋来找你玩，你如果因为女朋友是个酒鬼就要跟她分手，她一定会哭死在你面前！” 许容与莞尔。 他说：“走吧。” 叶穗眨眼。 许容与垂目，轻轻撩过她：“我和你一起去你想去的夜店玩。” 叶穗不好意思道：“可你又不喝酒，你多无聊……” 许容与微微一笑：“有我在，你能喝得更自在点不是么？起码喝醉了也不怕，反正有我照顾你。” 叶穗眼睛亮了。 其实以前每次去酒吧玩，叶穗都有点顾虑，不敢喝得太醉。毕竟她自己是个大美人啊。但她真的是个酒鬼，喜欢喝酒。所以经常去酒吧玩都不能尽兴。后来交男朋友后，在许容与面前，叶穗要装好女孩的形象，就不好意思拉着他和他一起喝酒。她也不敢找许容与天天陪她去夜店玩，怕许容与批评她，通常情况下，叶穗都只是自己偷偷在宿舍里，一杯又一杯地自己喝酒。 现在有许容与陪！她可以痛快喝酒了！ 当晚畅玩！ 许容与本来宽容大度的，想多了解了解叶穗的爱好。但是了解后他就后悔了，黑着脸坐在酒吧的许容与，冷眼看着他那个醉鬼女朋友发疯，在迪台上跳舞。长发飞扬，舞姿放肆，她还不停跟他飞吻送媚眼，周围一群男人女人疯狂吹口哨！ 许容与半只手挡住脸，他低低笑，既为她的肆意所吸引，又有点没眼看她。 而喝了酒的叶穗，远比平时难控制。 她从迪台上跳下来，跳入许容与怀中，两条腿直接勾住他的腰。非常热情的，许容与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灿亮的姑娘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张口亲了他嘴巴一下，见他太美味，她顺势咬了他脖子一下。 许容与镇定的：“你喝多了吧？” 他太习惯她的人来疯了。 他要把叶穗放下，叶穗不肯，紧紧搂抱着他，亲亲热热地蹭他的脖颈。许容与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被她蹭出来了，他又无奈又想笑，安抚她：“好了好了。” 叶穗望着他嘿嘿笑。 眉眼如波流动。 她抱着他不撒手，还调戏他：“好俊的小哥哥啊，你给我当男朋友吧？” 许容与脸黑了一瞬，说：“胡说八道。” 他的意思是他本来就是她男朋友。 但是喝醉酒的叶穗，直接将这话听成是拒绝。她嘴一垮，伤心地望着他。当许容与低头，再次把她勾着他腰的腿放下时，她没有反抗，被许容与抱回了地面。许容与松口气，看她醉得差不多了，他转头要给这个酒鬼结账。 结果许容与转个身的功夫，他的腰被身后的叶穗抱住。 叶穗非常大声地嚷：“你不肯给我做男朋友，那我跟你做。爱。吧！” 许容与一震：“……” 叶穗搂着他的腰大声：“我要跟你做。爱！我要给你做。爱，我要……” 周围都是外国人，应该听不懂她在喊什么，但是也不排除这里有中国留学生啊。许容与涨红着脸，飞快上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在丢脸地乱喊。但是他这欲盖弥彰的行为，在叶穗眼里多像拒绝啊。 她眼中水雾汪汪。 扯下他的嘴，继续大声：“我就要跟你做。爱！我要跟我男朋友分手，我要跟你走！不，你跟我走，我们去开房，做。个爱……” 许容与怒：“闭嘴吧你！” 叶穗泪汪汪：“不，我就要……” 许容与恼极，捂着她的嘴，一边搂着这个抱紧他腰死不撒手的姑娘往外扯，一边掏钱包结账，她还呜呜咽咽地闹腾，让许容与崩溃无比。他全身僵硬又发抖，在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时，为了让她闭嘴，他吼道：“做做做！” “现在就去开房，你给我闭嘴！” 叶穗终于安静地闭了嘴，眯着眼睛笑看他。 许容与没好气地拍她额头，将她贴过来要亲亲的脸拍开：“傻！” 第71章 那晚是许容与在国外待得最混乱的一个晚上。 或许也是他遇到叶穗后最折腾的一个晚上。 叶穗折腾他的能力一次比一次提高……推开酒吧门， 门外风霜夹着雪雾扑面， 许容与一手托着走路摇摇晃晃、还不停往他怀里埋的姑娘， 一手拿着手机， 给教授他们打电话， 抱歉地说自己晚上有事需要请假。 同组的学生中有中国留学生，听懂了许容与那边女生的不住嚷叫声。这位学长偷笑：“容与小学弟， 你这是要去喂饱你的女朋友么？” 许容与无言， 叶穗一把抢过他的手机，开心地跟对面的人宣布：“我要和我的炮。友……唔唔唔！” 她拳打脚踢，但手机被许容与抢走了。许容与面色冷寒， 一只手盖住叶穗的脸将她远远推开，并非是熟练地用英语，镇定地跟没听懂汉语的国外友人解释，自己女朋友在发酒疯， 让大家不要理。 “呜呜呜……” 但是这才到哪里啊。 喝醉酒的叶穗太兴奋了，在路上摇摇晃晃走着， 她的男朋友一直在打电话不能完全顾得上她，她趁许容与不注意，脱了鞋子就赤脚踩在地上。许容与眉才一扬，追过去的时候， 她已经哭丧着脸坐在地上来抱他的大腿了：“我好冷啊。” 许容与挂了电话， 蹲下给她穿鞋子， 冷漠无比：“该。” 叶穗扁着嘴， 难过地看着他。 许容与给她系好鞋带， 抬头时，看她坐在地上，长发凌散，秀丽的小脸苍白，鼻尖和面颊因为喝酒而晕红。美丽的姑娘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眼中光华浸着冰水一般，湿润地流动着。 第87节 她专注地看着他。 许容与心里一顿，漆黑的路灯下，他那个坐在地上的女朋友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喃喃自语：“你长得好帅啊。” 许容与瞥她一眼。 叶穗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 许容与愕然：“……” 叶穗开始小声抽泣，她捧着他的脸，非常认真的：“我要跟我男朋友分手，我要追你。容与，我跟我男朋友分手，咱俩在一起好不好？” 许容与：“……” 他凉声：“你男朋友是谁？你要跟谁分手？” 叶穗愣一下，她想了半天，说：“许奕吧。” “啪！” 她额头被她狠心的男朋友当即拍了一巴掌，估计他直接给她的额头打红了。 许容与淡声：“亏你还记得我是谁。” 许容与懒得理她这个醉鬼，一言不发，擦掉她脸上挂着的眼泪，就要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但是叶穗委委屈屈地扑过来搂住他，抓住他的手，哽咽道：“容与，姐姐不是故意要跟你分手的。和你谈恋爱的时候姐姐其实很开心，姐姐就喜欢你这样成熟的小孩。但是你又帅又能干，我也好自卑啊。就是你妈妈不说，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你还不来找我复合，我真的好难过……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那么多的男人都喜欢我，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呢？” 许容与怔住。 叶穗这状态是回到他们分手那时候了啊。 他看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是才意识到原来那时候她真的很想他。 许容与望着她，看她低着头擦眼泪，可怜兮兮的样子，和平时那个张扬肆意的叶穗一点都不一样啊。她是风情万种的姑娘，但她在他面前，也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啊，哭着喊着要他给她定心丸吃。许容与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鼻尖。 他不太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做这些，所以亲了下她鼻尖，就很不好意思的：“我没有跟你分手。我就是你男朋友。” 叶穗抬头，傻乎乎地看他。 然后果断摇头：“你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我整天在混日子，整天给容与丢脸。我和容与的差距越来越大，容与那么优秀，他会认识越来越多漂亮又厉害的姑娘，他就不喜欢我了。我是他青春叛逆期时撞上的一个错误，他长大了就不会喜欢我了。” 她寂寞地垂下眼。 许容与盯着她秀美的侧脸，哭得通红的眼睛。 他慢慢说：“不会的。我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直喜欢，不会改变。” 叶穗抬头：“你喜欢谁关我什么事？我说的是许容与。” 许容与脸微黑，心想这个醉鬼，真是够了。 他懒得跟她废话了，手伸到她腋窝下就要把她强行抱起来，谁知道一仰头，叶穗又突然认出他了，非常高兴地扑过来，亲向他的嘴：“容与！” 撞上他的鼻子。 叶穗又想哭了：“我讨厌你鼻子，总是撞到我。你撞坏我了怎么办？” 许容与冷眼看她：“怎么能撞坏？你整容了？” 叶穗：“……” 喝醉酒的她张大嘴，被许容与一句话噎了回去。清醒时候的她都说不过许容与，更何况这时候。但是她说不过许容与，叶穗不生气，反而感动万分地抱住他肩：“你嘴这么坏，你肯定是我的容与了……你是不是跟我说你会一直喜欢我，不跟我分手？” 许容与：“没有哦。” 叶穗：“……” 她茫然的，心想她明明听到他说了啊。 她哭着扑倒在他怀里，在许容与愕然下，一抽一抽地又开始了：“我不管，你要跟我立字据，你要发誓你不会抛弃我，再漂亮的女人都勾不走你的魂。如果我们吵架了，我们分手了，你一定要来哄我，别让我哄你。” 她抓着他的手：“你跟我立字据！立字据！” 许容与肩被她摇的，她这个喝醉酒的人都没吐，他觉得他快要被她摇吐了。 而到酒店，半搂着她进了房间，刚关上门，叶穗就迎上来把他压在墙上亲。 许容与连门都没关上，女人拥在怀里与他缠绵的亲吮声在清寂的夜色中清晰无比，秀了路过的一个外国小哥一脸。许容与涨红着脸关上了门，冷眼看叶穗。他手不扶她，她就摔坐下去，脸贴着他的腿。 许容与垂目。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发呆了一下，手直接伸向他的皮带扣，非常自来熟地解开。 许容与：“……唔！” 猛地弯下了腰。 但这个姑奶奶太难伺候了。 洗澡时要他去送睡衣，他说没有，她就开始哭，他进去安慰她，她搂着他就开始亲。结果亲一半，他才有点兴致，她转头就趴在地上开始吐。许容与把叶穗搬出浴室，扔在床上，他揉个额头的功夫，就被她勾住腿压在了床上，被她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可她又不肯好好做。 一会儿要给他讲个笑话，一会儿勾着他的下巴亲他；一会儿咯咯笑，一会儿抱着他掉眼泪说再也不要和他分手了…… 许容与被折腾得心力交瘁。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叶穗懒洋洋地从床上醒来。她爬起来，看到屋子窗帘不拉，许容与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闭着眼。大衣随意地搭在腰上，他的衬衫被揪得皱巴巴，露出的脖颈上有非常清晰的两道划痕，还有暧。昧的吻痕。但他下巴青茬上……怎么有一道血痕？少年短发低垂，他掩在窗帘阴影下的脸色发白，精神并不太好。 叶穗嘟囔着从床上爬起来，许容与被轻微的动静惊醒，睁开了眼。他懒懒地瘫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睁开的眼中，红血丝密布，定定看着他。总是干净整齐的许容与，这是他最不修边幅的一次了。 叶穗红着脸看他，捂住自己的嘴：“我昨晚……麻烦你了吧？” 许容与盯着她半天。 问：“你尽兴了？” 叶穗想一想，嗯，昨晚喝酒……确实喝得挺尽兴的。不是伤心酒，不是失恋酒，是她喝酒喝得最痛快、最无所顾忌的一次。 她害羞地点头。 然后不放心地说：“你说好不因为我是酒鬼就跟我分手的啊。” 许容与：“但你也太能折腾了。” 叶穗低下头。 听他数：“非要让我跟你写血书，保证我不出轨。” 叶穗捂住自己的嘴，小声辩解：“那你也没用血写字啊。” 许容与冷冷地盯她一瞬，她低下了头，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坐在大马路上要跟我玩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要背赢了的那个。你非要背我。” 叶穗：“这就不怪我了吧？你好胜心也太强了，干嘛连一个可爱小姑娘的剪刀石头布都要赢呢？你输给我的话，我不就不用背你，也不会把你摔了么？” 许容与：“在床上的时候一直和我说话，我不吭气你就要停。” 叶穗：“这也没错啊。谁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得到回应呢？你不说话，我以为我在上鬼啊。” 许容与：“问我对你的印象怎么想。我稍微说的不和你意，你就开始掐我打我。” 叶穗：“谁让你说话那么难听呢？好歹我也是……” 在许容与漠然的眼神下，叶穗心虚无比，说不下去了。她忽然嘿嘿笑两声，长腿一跨，走下了床，娉娉袅袅，腰肢款摆。许容与淡漠的视线落在她的一把细腰上，她非常了然自己的优势，直接过来，坐在了他腿上。 叶穗亲他一口。 许容与还是面无表情。 叶穗跟他抛媚眼：“亲爱的，别生气了嘛。你看我喝醉酒都只跟你搞，只喜欢你，说明我多喜欢你啊。而且喝醉酒的我，你仔细想想，还是很可爱的对吧？” 她自己这么说，都说得多心虚啊。喝醉酒的她，折腾死个人，她自己都不觉得可爱。 谁想到原本没表情的许容与，听了她这话，却忽地扬唇，笑了一下。 叶穗被他笑得愣住，看他伸手扯住她下巴，他抬头端详她两下。不知道哪里的回忆，许容与居然慢悠悠：“是挺可爱的。” 叶穗：“……” 叶穗担忧道：“亲爱的，要不我们去给你看看脑子吧？” 居然真的觉得喝醉酒的她可爱！他病得不轻啊。 许容与仍然盯着她，他漆黑的眼珠子与她对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居然越来越好。许容与说：“你喝醉酒，其实还是蛮好玩的。” 叶穗：“……你确定？是么？你不制止我喝酒啊？” 许容与：“不制止啊。不过以后你喝酒，必须要我陪着。” 叶穗眨眨眼。 许容与慢慢道：“我觉得，这世上，大概只有我能忍受得了、照顾得了喝醉酒的你。你是离不开我的，注定要跟我绑在一起的。我很高兴你离不开我。” 叶穗喃喃道：“……你这个变。态啊。” 他危险的三观真的不能好了吧！ 但是她不怕许容与这个可怕的控制欲。 她亲亲热热地凑上去，要给他一个深吻。然而唇被许容与捂住。 许容与嫌恶她：“刷完牙再亲。” 叶穗坐在他腿上，拉下他捂她嘴的手，她失望地：“容与，你连跟我早安吻都做不到，你不爱我了么？” 许容与冷静得让人讨厌：“爱你归爱你，但你还是去刷牙吧。” 叶穗嗷呜一声，扑上去就要亲他，他侧头不肯，她瞅准机会就挠他痒痒，在他腰上乱摸。他慢慢地，跟着她的笑脸，笑了起来。他直不起腰，还是被叶穗瞅准机会，与他亲嘴儿……爱一个人，就是不嫌弃那个人，也不被那个人嫌弃啊。 叶穗在圣诞节时陪男友在国外度过，回国后准备东大的期末考，寒假的时候，许容与回了国，又陪她在当地玩了几天。叶穗越和他深交，越是喜欢他。因为两人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每次见面，就像热恋时一样用力。 叶穗说：“因为不能每天见到你，所以每次和你见面，都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 许容与教训她：“敢偷。情，打断你的腿。” 许容与回北京的时候，叶穗舍不得他，又非痴缠着，要送他回家。许容与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地答应。但这一送，叶穗就坚持地，恋恋不舍地，非要把他送到他家门口。要他进了家门，她才肯走。 黄昏时分，两人站在许家大宅外的坡道上，看落雪纷然，灯火晕黄。 许容与本是淡定地手抄兜站着，叶穗抬手接雪花时，扭过头来看到他，她灵感爆发，拿自己的手机放音乐，非要许容与牵着她的手，和她跳一段交际舞。 许容与一动不动，抗拒十分：“这就不必了吧？” 叶穗便楚楚可怜地抬头念他：“容与，你想好，你这一进家门，我们又得几个月后才能见面了。而这几个月，你可怜的女朋友只能靠你的照片度日如年。你女朋友想和你跳个浪漫的舞，留点美好的回忆，你忍心剥夺么？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忍心，但是你的女朋友只穿了一层薄毛衣和你站在雪地里，你再不和她跳，她就要感冒了。” 许容与眼睛里染了笑，又怪她：“说过八百遍，让你多穿点。” 叶穗不以为然：“我这么漂亮！多穿点是你的视觉损失。” 第88节 雪粒洋洋洒洒，与路灯的灯光交错，昏黄色的雪影下，男生抬手，牵住女生的手，伴随着手机的音乐声，女生一边举着手机录制，一边就着他的手，和他转圈。她声音甜蜜十分：“容与，别松开我的手。我穿着高跟鞋，你松开我的手我就滑倒了。” 许容与说：“知道。我不会摔了你的。” 叶穗笑眯眯：“哇，想亲你啊。” 许容与说：“跳你的舞吧。” 坡道路灯，照着这对男女。雪洒在他们身上，美丽温馨，如同慢镜头一般。这片刻的温柔，脉脉含情，女生一边笑一边跳舞，而牵着她手的男生，稳稳扶住她。他脸上表情淡淡，说话语气也不动听，但他俯眼望着她时，眼睛发着光。 那种星星月亮都倒映在眼中的美好光芒，温柔动情。 让人心悸。 坡道下拐弯处，一辆林肯停在路边，下雪天车不好上去，倪薇从车上下来。她穿着貂，站在寒风中，和身后的司机，一起看到许容与和那个漂亮的女生。 他们在路灯下的飞雪中跳舞，女生在男生手的牵引下一道道地转圈。 温馨幸福。 司机为难地看向倪薇。 倪薇怔然一会儿，没有走上前去。 她只是淡淡说：“看着吧，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时间是多么强大的工具。 叶穗大四的这一年，许奕和家里抗争，如愿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和尹合子待在了一个城市。同时，他也失去了家里的学费和生活费赞助。一直到许奕读研第二年，在弟弟许容与的不住调停下，许家和许奕的态度才缓和，许志国和倪薇慢慢地，尝试接受许奕的女朋友是个做学术的。 同一年，和叶穗同宿舍的文瑶和李晓茹毕业。文瑶毕业后去了上海，李晓茹保研，继续读书。杨浩他们也毕业，有的在当地健身房找了工作，有的去南方找机会。各自分散。 第二年，叶穗的宿舍里新换了两个陌生室友。但这一年，叶穗和蒋文文都忙着毕业的事，和新室友的关系也不冷不热。这一年，叶穗在忙毕业的事情时，直播事业渐渐做出了些成绩。许容与回到了东大，他在上大学的第三年，便修完了所有学分，经学校同意后，直接毕业，保研上清华建筑系。和他同一年毕业的叶穗，被许容与打击得说不出话。 这一年，许容与和叶穗一起在东大读书。有时候也吵架，有时候也冷战。有时候两人在学校散步时，会看到曾经做过叶穗助教老师的陈听飞老师，身边跟了一个美女。据说那个美女追了陈老师整整十年，最近才有赢得陈听飞心的趋势。跟在陈听飞身边的美人看到叶穗，再看到了叶穗身边的许容与，愣了一愣后，明白这个女生有男朋友，她对叶穗的态度才缓和了些。 毕业后，叶穗和蒋文文这对好友分开。蒋文文在当地找了一家设计院工作，而叶穗思考后，去了南方的小乡镇。她边游览着祖国的大江南北，边做着自己的直播事业。她向来富有同情心，在小乡镇看到当地的危楼后，便找到当地政府，提出合作，主动愿意帮当地人设计简单的房子，又利用直播平台，让更多人来关注这些事。 越来越多的，她不再依靠许容与，自己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叶穗一直没有签下工作，一直边做自己的直播播主，边和穷人们困在一起，给人盖房子。 许容与则是读研。两年后毕业，本来可以继续保送博士，但许容与思考后，暂时拒绝了这个机会，选择签了上海的华东院工作。因为叶穗常年在南方工作，为了距离叶穗近一点，许容与离开了北京，选择了上海。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两人始终聚少离多，却越来越能理解彼此不同的追求，同时努力的，向对方靠近。 而倪薇，也不止一次地在自己小儿子身边见到叶穗。这个姑娘真的脸皮厚，顶着她的不喜，一直偷偷摸摸地和许容与见面，有一次，叶穗还被倪薇撞见爬他们家的墙，为了和她的小儿子约会。 倪薇叹为观止。 对她始终不喜。 可是倪薇和许志国太忙，孩子们长大后，不止许容与这边有问题，许奕那边谈恋爱的状况，同样是惊天动地。因为许奕的女朋友尹合子是独女，尹家不愿意女儿嫁人，想为女儿招人入赘。许家为此没有气死，严厉制止许奕和尹合子交往。许奕的脾气又哪里是好相与的？ 自然一番大闹。 许容与二十五岁时，已经是一级建筑师，他的工作从上海调到北京，和叶穗一起在北京买了房，付了首付。 倪薇在一个宴会上，听一个房地产朋友说起时，才知道许容与和叶穗一起买了房。 但这么多年下来，倪薇都懒得对此发表意见了。 这一年，打打闹闹折腾很多年后，许奕已经和尹合子结婚，尹家已经不提什么入赘，但是尹合子怀孕后，尹家提出要他们的第一个孩子的姓必须是尹。许家自然不同意，最近，倪薇为了大儿子老婆的事，又生了一肚子闷气。 在这个慈善晚会上，倪薇竟然意外地看到了已经很久没见过面的许容与。二十五岁的青年，脸部轮廓分明，一举一动优雅干净，在会场中，他哪怕不做什么，也完美得如绅士。 许容与安静地坐在宴会现场，看到她后，顿一下，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他工作后一直在上海，最近才回到北京，确实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倪薇见到他时，他身边被美女环绕，而他安静地坐着，沉静得如一幅山水泼墨画。 许容与坐到倪薇身边，看到她脸色不好，便低声劝：“妈，好久不见。你还在为大嫂的事生气？” 倪薇冷冷看他一眼。 忽然问：“叶穗呢？” 许容与怔了一下。 倪薇：“下个月是你二十五岁生日，她都没打算偷翻咱们家的院门，给你回来过生日？” 许容与淡声：“可能是因为妈妈给家里养了狗，狗叫得太凶，她不方便爬墙了吧。” 倪薇冷笑一声，摇着手里的红酒。 她盯着高脚杯半晌，说：“听说你又拒绝了你爸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 许容与：“嗯。” 倪薇说：“听说叶穗打算回北京？” 许容与：“是。她打算调整工作重心，回来和我一起开工作室。” 倪薇嘲讽：“我真是佩服你提起她永远不怕我翻脸的勇气。” 然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倪薇疲惫地问：“你和叶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许容与缓缓地，向她看来。倪薇侧脸淡漠，气质优雅。岁月在她身上没停留多少痕迹，然那份冷，显然在时间催动下，慢慢分解——倪薇开始认命了。 第72章 珠光宝气， 衣香鬓影。 二十五岁的青年， 侧过脸，安静地看向自己的养母倪薇。倪薇一直不满意许容与和叶穗在一起， 这些年对此一直冷处理， 许容与一直在努力改变倪薇的想法。但就是许容与自己都没想到，倪薇会主动问他和叶穗什么时候结婚。 许容与回答倪薇：“我们没有商量过结婚的事。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先征得爸爸妈妈的同意。” 倪薇嘲讽地勾了下唇。 问：“她妈那边什么态度？” 叶一梦在叶穗大学时嫁了第四任老公， 张新明。但之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人又离了婚。之后叶一梦再未嫁人，却也不怎么和叶穗联系。这对母女如同陌路人一般， 叶穗在西南工作，叶一梦在养老院养老。在许容与的劝说下，叶穗逢年过节会去看看她妈妈， 带点礼物。除此之外， 再没什么了。 有些人的母女缘分，便是这么淡。 许容与对此不予置评。 倪薇问起， 许容与就答：“去年伯母住院时我和叶穗去看过她一次，她没说什么， 气色倒是好了些。” 倪薇默然。 叶一梦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失了丈夫， 和女儿不亲， 几次试图自杀后， 被送去了养老院……许家竟然要和这样的亲家结亲！ 倪薇抬头，看着许容与。她目光如锥， 一寸一寸地扫过青年英俊斯文的面孔。倪薇问：“容与， 妈妈问你， 如果妈妈和爸爸继续让你相亲，让你挑选合适的媳妇，你会反抗么？” 许容与早已不复少年时的青涩，对未来饱含许多不确定。此时的他在宴会中，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是客人，西装革履，衬衫笔挺。垂目时，流光在他面上轻轻扫过。优秀俊美的青年，吸引着宴会上女孩们的目光。 而他始终平静：“我不会反抗。我从来不反抗你们，我只是告诉对方我有女朋友。我的说法目前还没有改的打算。” 倪薇同样平静：“如果我不同意叶穗进家门，你就打算一直拖下去，不结婚？” 许容与：“嗯。” 倪薇沉默。 然后她轻声：“那你们就结婚吧。” 许容与惊讶地看向她。 他说：“我以为妈妈讨厌她。” 倪薇淡笑了下，优雅从容，冷静自持，眉目间没有该年龄女性都有的老气，然随着岁月变迁，她也多了很多疲惫。倪薇是个严厉的母亲，她回忆着：“你大一那年春节时，偷偷把她带到我们家玩，那时候我就很不喜欢这个姑娘了。我不喜欢她，是因为她不合规矩，她会把你带走，让你变成一个不受控制的坏孩子，让你和我离心。这种叛逆的、散漫的、自由的灵魂，从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如果我不能赶走她，你就会被她带走。” “我果然猜得没错。她出现后，你被带得越来越不像你，越来越不听话。我花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你培养成一个绅士，她轻而易举就把你的魂勾走。我不甘心。”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一直不分手。我给你介绍哪个优秀的女孩，你都发展不出什么好结果。她不在的时候，你就和死水一样，不高兴也不难过，跟机器人一样忙着工作。我去上海看你的时候……容与，你才二十五，你租的房子，连四十平都没有吧？许奕总跟我和你爸爸说你并不开心，我们不以为然，但这些年……我们才渐渐看到，你确实一直不开心。” “容与，你是一个太难讨好的孩子。你那么小的时候来到我们家，不管是给你玩具，还是让你出去和小伙伴们玩，你都没有高兴起来过。那时候我不同意你收养你，并不是我真的多在乎钱财，而是看着你的眼睛……我真的觉得你养不熟。太冷，太傲，太难讨好。后来我接受了收养你，我都没有想到，你其实也在努力地融进这个家。这些年，我和你爸爸也一直在反思，为什么你和你哥哥都不听我们的话，是不是我们的教育真的哪里出了错……如果你确定只有叶穗能让你高兴点，你就娶她吧。” “她永远不会是我喜欢的儿媳，不会是我满意的儿媳……但是，就这样吧。” 许容与站起来，向她弯身鞠躬：“谢谢妈妈成全。” 许容与也没有在倪薇面前帮叶穗说些好话，叶穗的性格是不为严峻的倪薇所喜的。倪薇肯接受，终归到底也不过是对命运的妥协。她没有狠心到要毁了儿子的一生，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接受。 他心里对爸爸妈妈有些歉意，但想到夙愿成真，又有些欣悦。 而出了宴会，坐在车上。许容与手机没电了，他向司机借了个手机，非常熟练地拨了一个号码。那边隔了很久，才慢吞吞地接了电话：“喂，你好，哪位？” 说话的女声语速有些散漫，尾音却上扬，带着份儿勾魂摄魄的味道。通常男生听她这一嗓子，魂都要被勾走了。 许容与却很冷漠：“是你男朋友。你又去酒吧喝酒了？喝了多少？” 那边慢了一会儿，音乐声和说话声静了点儿，大约是手机主人走到了安静点的地方，对话才继续下去。叶穗说：“我也没喝多少啊。就是项目做完大家有点累，我们约着去酒吧放松下。我还是很有分寸的。” 许容与：“我看你醉得不轻。” 叶穗：“不是，我还想说你呢。我说你太过分了吧？你现在查岗都用别人手机给我打电话？你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着啊？” “你看谁家男朋友像你这样看女朋友看得这么紧啊？” 许容与静了下，原本想解释是因为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才用司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但她这么咄咄逼人的口气，他瞬间就没心情解释了。和叶穗交往时间久了，很多时候，有些东西就不那么在乎了。随便她怎么想吧。 他冷静的：“你喝多了，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气不好，你回去睡觉吧。” 叶穗：“这夜生活才刚开始你就让我去睡觉？我不，我睡不着。我还要看帅气的小男生跳钢管舞呢。” 许容与怔了下，说：“不是说好我陪你的时候你才去玩么？” 叶穗：“我没玩！我只是跟人来酒吧谈合作谈项目。” 许容与声音冷下去了：“你不要狡辩。你回去吧，睡不着的话就去看看书，你的一建到现在都没有考过，你怎么还想玩？” 他口中的一建，是一级注册建筑师证，是建筑师证中的最高级别，可得国际承认。 叶穗听他说这个就烦。 烦得简直想抽烟了。 叶穗：“许容与，你以为我是你么？一年就能考过？一年考不过我就应该羞愧得不活了啊？” 许容与怔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态度端正点，认真点……” 叶穗：“我很端正！而且我不觉得一注就那么重要，一个设计师，常年工作累积的经验和处理现场问题的临时反应，才是最宝贵的财富。我不认为一个证书能代表一切。我对我现在的状态很满意，你不要总拿你那一套来要求我。不是你得第一，所有人就得跟着你一样得第一！” 许容与沉默。 第89节 他说：“你在跟我发火？因为我督促你学习？” 叶穗：“我不是……” 她停顿了下，说：“算了，不说了。” 许容与不悦道：“叶穗，请你态度端正一点。遇到问题就要解释，而不是一不如意就拒绝沟通，想要躲避。你……” 叶穗同样不高兴：“行了您老人家！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再说，我们之间就完了！” “嘟嘟嘟”。 那边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许容与愕然，然后沉下脸，面露不悦。他心中微怒，把自己找叶穗最开始的原因忘得一干二净——告诉她倪薇对他们的妥协。 而西南地区一个小县的酒吧门口，叶穗烦得蹲在地上。清冷月光下，她的身影融在月中一般，又美又白。一个同来的女伴出来，拍了下她的肩，叶穗抬头，眼角的泪痣，映得她眉眼几分魅。惑。 女伴：“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叶穗郁闷地点了下头。 她说：“太扫兴了。” 女伴咧嘴笑：“叶穗，我还没见过谁像你男朋友这样，总是突如其来地查你的岗。不过他很帅，性格有点小瑕疵，也能忍受吧？” 叶穗懒洋洋地抓了抓发：“就有时候，觉得很烦。” 她抬脸看着月，奇怪道：“我和他都认识七年了……不知道是不是七年之痒，最近，我发现我对他越来越不耐烦了。就谈恋爱吧，也谈得没啥滋味似的。自从我两年都没考下一建后，我们每次打电话都在吵这个……有时候我都想……” 她沉默了。 女伴却替她说了下去：“你想分手哦？” 叶穗笑了笑，只说：“打电话加剧了许容与的讨厌程度呢。” 她拍了拍屁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把勾住女伴的肩：“算了，不想他了。他就是个扫兴鬼。我们继续浪我们的吧！不想臭男人了！” 臭男人许容与在贵宾候机室，正在准备登机。他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玻璃茶几上。候机室的短短十几分钟的等待时间，他也不忘抓紧时间办公。安静的候机室中，旁边忽有一道人影落座。 女声惊讶又欣喜，小声和他打招呼：“你是……许容与，许学弟吧？” 许学弟。 多久远的称呼。 许容与抬头，看到是一位卷发红唇的女士坐在他旁边，女士扶了扶眼镜，妆容衣着非常的知性。许容与礼貌对她颔首，但他眉心轻拧，快速在自家的大脑中翻找记忆，并没有想起这个人是谁。 女士看到他的疏离，便主动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舒若河呀。你上大一的时候，我正在读大四。当时我向你和叶穗征求灵感素材，创作我的小说《却爱她》。有印象了么？” 许容与讶然。 然后礼貌道：“原来是舒学姐。” 实则他和舒若河从来没多熟过。和舒若河相交更好的，是叶穗。但是后来随着舒若河的《却爱她》已经创作结束，舒若河毕业离校，叶穗和舒若河的来往也慢慢断了。 没想到多年后，会在机场相逢。 许容与矜淡客气：“学姐还在写小说么？” 舒若河莞尔：“是，我现在已经称得上一声作家了，同时兼职编剧。这次就是去上海谈一个剧本问题，没想到遇到了你。” 许容与笑了下。 是职业上那种没什么意义的礼貌笑。 他秀气而清矍，衣着一丝不苟，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工作，显然对舒若河也没多少兴趣。舒若河却不以为然，因为这个学弟读书时就是这样不爱说话，并不是针对她。舒若河感兴趣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心想这个学弟，相貌气质，真的是从大学到现在，一贯得出众。 不知多少女生跪倒在他的西服裤下啊。 而说起这个，舒若河就想到了另一个主人公，那个笑容甜美灿烂、大大咧咧随和自由的漂亮姑娘…… 舒若河迟疑了下，问：“你还和叶穗有联系么？” 许容与顿了一下，语气微妙的：“嗯。” 舒若河讶了下，隐隐有个猜测，她继续问：“你们该不会……还是一对儿？” 许容与：“是。” 舒若河眼睛亮了亮。这些年，她见到了身边情侣的分分合合，对爱情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她从来没想过许容与和叶穗还会是一对儿情侣，没有分手，各自寻找良人。 舒若河轻松道：“我早看出来了，大学时你们就感情好。让我猜猜，你们现在该不会结婚了吧？” 许容与神色淡了些：“没有。” 舒若河：“哦……我都好久没跟叶穗联系了。” 她意思是让许容与给她一下叶穗的联系方式，毕竟这么多年了。 谁知道许容与说：“我告诉学姐她的手机号，舒学姐自己联系她吧。我没办法帮舒学姐联系她，因为我们昨天刚吵了架，如果我帮学姐给她打电话，她一定会拒绝接听，说不定已经把我拖进了黑名单，这样反而耽误了学姐的时间。” 舒若河眼睛微瞠。 显然想不到许容与会这么冷漠平静地说他和叶穗吵架了，叶穗不理他。 舒若河干笑一声：“好吧……那我会帮您跟穗穗说说的，让她不要和你生气了。” 许容与：“谢谢，但是不需要。我不认为我有错。” 舒若河：“……” 她迟疑下，说：“哦，这样也挺好的。看来许学弟自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啊。去上海……该不会叶穗身在上海，许学弟打算去上海找她，跟她当面道歉，和她和好？” 许容与讶了下，似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想。 许容与说：“我去上海，是因为我在华东院工作，这次回总部送个材料。叶穗并不在上海。” 舒若河：“……你们不是吵架了么？你没打算哄你女朋友？你不是应该跟她认错么？” 许容与：“我为什么要认错？舒学姐都不知道我们在吵什么，为什么就要我道歉？” 舒若河：“……” 她一阵窒息：“男生就应该跟女生无条件道歉啊！” 许容与不置可否。 他正要开口，手机却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推送：“受暴雨影响，云南普洱市……突发泥石流、山体滑坡灾害，其中墨江县……” 许容与脸色猛地一白。 舒若河一直观察着他，见他忽然推开电脑、失魂落魄般站起来，手微微发抖……舒若河意识到不妥，跟他一起站起来：“怎么了？” 许容与怔怔看着她，他努力让自己冷静，手却变得发凉，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叶穗那边发生泥石流灾害，伤亡人数还没统计出来……对不起学姐，我不能去上海了，我……” 舒若河看着他。 她轻声安抚他：“穗穗不会有事的，你别慌。赶紧改签吧。” 许容与点下头，开始拨电话……舒若河拦了下他，问：“打扰你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想说一下，我能跟你一起改签么？就……感觉很神奇。我想跟着你一起去找叶穗，见一见她。” “我专门写了一本《却爱她》讲你们。时隔多年，我又见到了我的男女主人公。我想跟着你一起去墨江，想见证下我当初写的爱情故事，结局是什么。” 舒若河曾花了半年时间收集素材，又用了半年时间将书出版，让它成为当年的畅销小说。之后的岁月中，舒若河的书卖得越来越好，她的作家身份运用得越来越娴熟，但她再不曾遇到当年《却爱她》时让她心动的那种感觉了。 她没有跟许容与说实话。她现在在做编剧，她已经很久不写新书了。因为她没有灵感，她失去了写作者本应有的敬畏和爱。 而当她在机场，和当年的少年许容与重逢。当她得知许容与和叶穗还在一起时，已经失去的那种写作者的诉说欲，又像是重新回到她身体中一样……所以她想跟许容与一起去找叶穗，她想见证自己当年书写的故事结局。 她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许容与心很乱。 他没心情多说什么，但是舒若河和他同路，又和他一起关心着叶穗。冥冥之中，像是一个圆，在渐渐回归一样。他便零零散散的，告诉舒若河一些自己和叶穗这些年的情况。 叶穗毕业后自主创业； 她的直播做的有声有色； 她用她的工作关心着那些发不了声的社会底层人士；她不签设计院，但她一直和设计院合作，她积极地拉拢投资，帮助那些村民们盖房子，她主动帮他们设计又宽敞又方便的坚固房子…… 舒若河微笑：“听起来，她很优秀啊。当年总挂科的叶穗，变得和我印象中判若两人。这是你的功劳么，许学弟？” 飞机飞入云层间，在团团云雾阳光中穿梭。许容与侧头看着舱外，他没有说话。他目中织满清愁，牵挂着遥远的那个人…… 雨下得非常大。 暴雨引发泥石流，山中最受影响。上学的孩子在山里失去了踪迹，有几个村民也对不上号……洪水泛滥，一众救灾工作者穿着雨衣，大声询问情况。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穿着雨衣，用标准的普通话，代替这些只会说方言的村民们和工作人员沟通。 雨大如注，声如震雷。 叶穗擦把脸上的水，大声道：“有房子塌了，山里很危险！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进山吧！我知道那几个孩子平时喜欢去的地方，我熟悉这里的路……我不怕……” “叶穗！叶穗？谁是叶穗？” 大雨中，一个墨绿色雨衣的军人喊道：“你家属找你！” 叶穗不耐烦地回头，她心中烦着那些人不让自己进山，她百般解释自己不是胡闹，自己会小心，但是那些人都不相信她。以为又是军人找借口支开她的理由，叶穗不高兴地回头，却一下子怔住。 她看到聚在一起愁苦着脸的几个村民身后，撑着一把黑色大伞，青年在伞下，身形笔直修长。 他身边，立着一个美女的轮廓。 叶穗脱口而出：“许容与！” 她完全没料到他会来这边，并且看到他出现在山口，她第一时间觉得心惊肉跳。他清瘦而单薄，斯文又儒雅，他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样子。而叶穗自己挽着裤腿，在泥水中艰难地向他走过去。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紧张地向外推：“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这里不安全……” 许容与俯眼看她。 她的脸罩在塑料雨衣下，清泠如花，娇妍又透着苍白色。她自己想进山，却把他向外推，并且睫毛颤抖，向旁人看，分明是怕人注意到许容与在这里……许容与说：“听说有房子倒塌，我在这方面是专家，总比你强。我申请加入救援队。” 叶穗：“你算什么专家啊，我在这里工作了多少年，你来都没来过。你们别听他的……” 许容与淡声：“你的一建都没考过，跟我比什么？” 叶穗：“……” 他推开她的手，走向军人那里。叶穗咬牙，跟上去：“许容与！容与，这里很危险，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她从后追上他，拽住他的手腕，力气格外大，将他拉得趔趄一下。她仰头，怒目盯他，眼睛发红：“你听不懂人话么？我是怕你有危险！我怎么能看着你涉险？这么危险的工作你不要做。” 许容与看着她。 黑伞下，他露出的下巴线条流畅无比。 第90节 他淡声：“这里的工作很危险，但我已经看着你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很多年了。泥石流、暴雨、山里房子塌陷……这些都拦不住我女朋友的步伐。我看了你这么多年，你才第一次体会到我的心情么？如果你要进山，我必然跟着你一起。” 他低头。 脸轻轻擦过她的面孔。 他微微笑了一笑：“穗穗，你昨天晚上在酒吧喝多了是不是？” 叶穗愣住。大雨中，她冰凉的面孔与他擦过，他漆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像是落在她心口一般灼热。 她红着眼，说：“你怎么还在和我算这个账？” 许容与：“你昨晚跟我说我如果再那么限制你，就和我完了……但我千里迢迢来这里，就是想问你一句，叶穗，爱情没有激情了的话，你真的打算和我完了么？” 许容与淡声：“你能做到么？你要是能做到的话，我立马转身走，放你一个人进山。” 叶穗看着他。她张嘴，雨水苦涩，掠进她嘴里。她再闭嘴。却又再一次地张开嘴…… 许容与微笑：“看吧，你做不到。我和你之间没有结束，不会有最后一次。我们不死不休，不管什么时候，你不可能和我完了的。可以吵架，但也可以不吵。如果你进山，那我跟你一起。” 大雨滂沱，立在他面前的叶穗，眼睛慢慢红透。她伸开手，轻轻抱了他一下。 她低声：“你其实不用刻意来跟我说这个……我确实想过很多次和你分手，但是话到嘴边，我都没有说下去。也不是怕你真的再不理我了，我觉得你也不可能做到……就是总有一种感觉，每次看你一眼，就会不管不顾起来，就特别想跟你走……” 她喃喃：“我的爱，从来不比你少啊。” “所以，我们一起进山吧。” 舒若河静静的，站在泥泞地外。她和这里的一切最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最没有用的作家。舒若河一直没说话，她看着这对情人。从吵架和和好只有几句话的功夫，从许容与笑一下到叶穗红眼睛只有几个眼神的交流。 这样的情况下不适合恋爱脑。 但是舒若河想，她看到了她想要的结局—— 却爱她。 为什么却爱她（他）。 第73章 在云南的墨江， 许容与两人和舒若河学姐吃了饭。看到两人忙碌，舒若河不多打扰， 只跟两人说了她准备将《却爱她》再版的消息，希望他们有空去看看，便和两人分手了。 分手时， 舒若河特意送了一本已经绝版的《却爱她》给他们，留作纪念。打开书目，扉页上赫然写着几行字—— 男人凉薄， 女人多情， 世上的人并不够好。但有的人只消看一眼，我却爱她。我愿爱她， 安安静静轰轰烈烈地爱着她。 许容与无动于衷， 叶穗却感动于舒若河和自己重新联系上， 表示一定好好拜读舒若河的作品。这只是一段小插曲，舒若河在自己事业上的小小调整方向，对许容与和叶穗这样的建筑师影响并不大。两人留在西南， 帮当地赈灾。四月份的时候赈灾结束，叶穗跟前来送行的村民们一一拥抱。 她和这些村民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离开的时候也蛮有些伤感。但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 许容与和她合开工作室的事， 目前只是一个构想， 但为了这个目标， 叶穗已经开始调整工作方向。 毕业后独自历练的这些年， 她越来越积极地面对人生， 越来越不喜欢将所有的困难丢给许容与，自己坐享其成。 四月份，叶穗和许容与回到了北京。 时逢东大120周年校庆，学校组织各大优秀人才返回母校，对东大的学生们进行宣讲教育。许容与收到了邀请函，回母校演讲。叶穗对他的这种本事早就司空见惯，虽然她自己没有成为足够优秀的社会人士让母校邀请，但是北京离东大那么近，跟着许容与去看看校庆也蛮好的。 两人回到东大，建院组织的这次宣讲，是院里的强制活动，所有院系学生都来听演讲。大礼堂中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叶穗理所应当被邀请了视觉最好的座位。她和一群年轻青涩的学生们坐在讲台下，灯光只有一束投在台上。 许容与在雷鸣的掌声中走向灯光。 学生们中间发出窃窃私语：“哇，这个学长有点帅啊。” “帅死了！好想嫁给他啊！” 叶穗坐在台下，本来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和陈听飞联系，问起来：“亲爱的老师，你还在东大任教吧？听说老师已经有教授头衔了，厉害哦。” 陈听飞给她回了个消息：“叶同学还是这么贫嘴。” 叶穗舔着脸笑：“我有个忙想请老师搭桥哎，陈老师帮帮我呗……” 她的消息没发完，便听到了台下学生们热烈的讨论声。一个个都在说她男朋友好帅。叶穗眯着眼，回头看了眼这么说的几个激动的女学生。她托着腮帮，看到小女生们晕红害羞的脸，忽而一阵恍惚，并觉得好笑。原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曾经人人口中的“许学弟”，在新的学生面前，已经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学长”了。 叶穗捂着脸颊，慵懒地笑一声，她摆正手机，选了个合适的角度，给台上正在演讲的青年拍了张照片，发去了朋友圈，感慨：“七年了，男朋友还没有熬成老公【大哭】。” 说是感慨，其实是女人都有的洋洋自得的心态——炫耀自己的许容与。 让人看他多帅，多优秀！而这样的男人是自己家的。 发完朋友圈，叶穗笑眯眯地浏览着留言，却忽然愣了一下，看到了好多年不联系的李晓茹竟然给她点了个赞。叶穗发愣的时候，李晓茹发来了聊天：“穗儿，在么？” 李晓茹要结婚了。 和叶穗聊过，知道叶穗已经回来工作后，李晓茹积极地牵线，联系当年大学宿舍的其他两个人，说想跟大家聚一聚。四个人确实很多年没见过面了，叶穗毕业后还和蒋文文有联络，和李晓茹、文瑶的联系就越来越淡。李晓茹说组织当年的舍友聚一聚，叶穗也蛮好奇她们这么多年变化的，就答应了聚餐。 李晓茹将地点定在了东大校外不远的一家咖啡馆。 叶穗跟许容与打了声招呼，就去参加这个聚会了。 推开咖啡厅大门，叶穗眯着眼才要找人，坐在角落里的蒋文文已经站起来，向门口招手：“穗穗，这边这边！” 叶穗笑着跟服务员说了一声，年轻的小男生被她的脸惊艳了一把，不自在地低下头领路。叶穗笑眯眯地走向角落，看到了几个人。她愣了一下，李晓茹就先开口笑：“穗儿还是这么受欢迎，现在都还有男生看到你脸红啊。” 叶穗目光迟疑地顿一下。 她以为只是宿舍的四个女生聚会，这么匆匆扫一眼，蒋文文一直和她联系，她比较熟悉；好多年不见的文瑶还是那么安静，微微对她点头笑，看着知性又温柔；而当初她们宿舍里，最像工科女的其实是李晓茹，总是戴着厚厚的眼镜片，永远在学习。而今，李晓茹烫了长发，摘了眼镜，学会了化妆，变得比大学时漂亮了很多，让叶穗愣住。 但叶穗更惊讶的，是李晓茹身边一位青年俊才。 青年俊才礼貌地站起来跟叶穗握手。 李晓茹笑着介绍：“穗儿，这是我未婚夫。” 她亮了亮自己手上闪瞎人眼的订婚戒指。 叶穗眨了眨眼——有点懂李晓茹为什么这么积极地组织这次聚会了。 文瑶温柔地说：“穗儿，别愣着，快坐呀。” 叶穗扶额忍笑，和一边光喝咖啡的蒋文文对了一眼——还真是熟悉的配方啊。 盛情之下，叶穗坐了下来，但对老同学的热情，也淡了很多。不过她本来就是爱笑爱玩的姑娘，这种场合对许容与来说很不自在，她却能很好地应对。于是丝毫也不尴尬般，叶穗跟大家一起打了招呼，包括那个青年才俊。 大家互相介绍了下自己现在的事。 李晓茹说自己在一家研究所工作，未婚夫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文瑶则已经结婚了，和丈夫一直在上海打拼，提起来她也是摇头苦笑。曾经的娇娇女，现在也觉得生活不容易。 蒋文文耸肩，她的经历特别简单：“我一直在北京一家设计院工作，没对象，没结婚。” 叶穗指着自己：“我嘛，无业女青年？”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礼貌地笑了笑。那个青年才俊看了她几眼，李晓茹注意到，立刻挽着男朋友的手腕，笑着问叶穗：“穗儿，你还在靠什么粉丝的礼物度日啊？” 青年才俊的目光淡了些，将叶穗上下打量一下，略带审度。 而叶穗手撑着下巴，不以为然地笑：“对。” 她现在并不缺钱，收益很多时候比许容与还高，但她已经了解到这次聚会的兴致，便不打算多说自己的事。 文瑶小声问：“我看穗儿在朋友圈发了许学弟的照片，穗儿怎么不把许学弟带过来？咱们不是说好可以带亲友么？” 叶穗这会儿其实是真的不想让许容与过来配合这几个女人的攀比心态了。但是无奈的……她笑了下：“容与在咱们母校配合一项活动，等他那边结束了，他就过来了。” 青年才俊目色一闪，若有所思：“容与？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李晓茹不在意地笑了笑：“还是很普遍的名字啊。我跟你说啊，穗儿和容与学弟在我们大学时就在谈恋爱了，姐弟恋哦。时髦吧？穗儿比那位大了整整三岁！” 青年才俊吃惊地看向叶穗——三岁！姐弟恋！ 叶穗脸上笑淡了下去，她垂下眼，懒洋洋拿着小勺搅自己的咖啡，不想说话了。 李晓茹还在假惺惺地笑：“而且那位学弟家里可有钱了。他十八岁生日时请他们同学去他家里过生日，当时他们家请了合唱团！那可是七年前啊，他家请了合唱团给儿子过生日！他爸好像就是我们东大毕业的，反正他们院里的老师都喜欢那位学弟。家里背景好啊……我们穗儿和他交往，不知道有多幸福。” “就是有钱人家规矩都大吧。他们都交往七八年了，叶穗也没有嫁进他们家大门。穗儿，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大门特别难进啊？不过也没关系啦，许学弟肯定对你很好啦。” 她三言两语，就把叶穗描述成了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庸俗女人。 而这多符合叶穗的长相—— 明艳动人，妆容精致，慵懒撩人。 看着就不像什么好女人。 青年才俊看着叶穗的神情变得几分迟疑和嫌恶了。 而正是这个功夫，一道男声清清凉凉地从李晓茹座后传来：“过了这么多年，学姐喜欢颠三倒四说闲话的风格，还是一点没改。” 李晓茹脸色大变。 众人一怔，看过去——许容与走了过来，手臂弯搭着件衣服，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穿在他身上，显得几分禁。欲。他从暗色光线中走出，垂着眼，神色淡淡，侧脸隽永，是怎样一个清隽的美人。 便是这份漫不经心的矜持，从他半抬的眼眸中慑出。几个在大学时就见过许容与的女生们都愣了一愣——曾经的小学弟长大了，他不再是少年，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男人。 不过说话时那种噎得人脸色青青白白的语气不变。 然而李晓茹旁边的青年才俊一抬头，猛地一愣，然后站起来，热情地伸手去握手：“许老师您好！怎么是您？” 许老师？ 连叶穗也惊讶地抬眼。 许容与看向青年两眼，缓缓地握了下手。青年才俊一改方才的矜持，显得变得有风度、热情了很多。他招呼服务员上咖啡，叶穗看向许容与，青年才俊道：“我们事务所最近和华东院有个合作项目，跟我们谈的人就是许老师。真是、真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许老师……哎呀我想起来了，难怪我觉得名字耳熟呢！许老师就是东大毕业的啊！东大人才辈出啊！” 他一口一个“许老师”，听得人脸色怪怪的。面面相觑，李晓茹脸色发僵时，许容与不在意地入座，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叶穗身边。叶穗托着腮面不改色，对许容与的到来也没表现多惊喜，旁边的女生偷偷看许容与，她反而觉得很好玩。 许容与矜淡道：“刚开完会，我就过来了。你们聊到哪儿？” 他目光向对面看去。 对面坐着脸色不太好的李晓茹、想积极表现的青年才俊、还有端着咖啡不动声色观察情况的文瑶。其他人没说话，青年才俊就热情又不失矜持的：“我们在说叶穗还没嫁人的事……原来叶穗是跟许老师谈的恋爱啊。这真是……男才女貌啊。” 律师其实是非常能说的，之前不说，是没有什么话想说。这会儿青年才俊来撑场子，其他人还好，一心想炫耀的李晓茹，看向她未婚夫的眼神如刀子般，对方也面不改色。 而许容与还淡声：“怎么听李晓茹学姐的意思，是我们家穗儿求着嫁我，我这边不同意呢？” 青年才俊责怪李晓茹：“误会误会。你快跟许老师和叶穗道歉。” 李晓茹僵着脸：“我也没说错……” 许容与淡声：“说错了，是我追的叶穗，而且我们快结婚了。” 叶穗看向他——咦，是你追的我么？我们什么时候快结婚了？亲爱的，你说大话不怕闪到腰哦。 李晓茹脸色已经非常难堪了。 第91节 许容与简直是她的克星。 这顿聚餐本来就很没有意思，李晓茹一心扬眉吐气，觉得自己毕业后混得好了，又有了优秀的未婚夫。而当初宿舍里最漂亮的叶穗，反而工作没着落，追了人七年也嫁不出去……她来炫耀，没想到就如当初一样，再一次碰上了许容与。 李晓茹对许容与，一直有些淡淡的害怕——这个人说话很难听的。 中途，许容与说去洗手间一趟，叶穗立刻站起来说自己也要去。她跟着许容与走的时候，蒋文文眼尖地看到叶穗直接把许容与的西服上衣给带走了。蒋文文目色闪一下，顿时明白这次聚餐名存实亡，叶穗显然不打算回来了。 叶穗跟着许容与去洗手间方向。她从背后看许容与，欣赏一番他的好身材后，快步上前，将西服披在他身上，说：“我发个消息，咱们直接走吧。” 许容与瞥她一眼：“不是同学聚会？” 叶穗：“亲爱的你别讽刺我啦。” 许容与莞尔。 他眼眸低垂，睫如长翼，低眼笑时，在灯火晕光下，分外动人。看得叶穗心中一动，向他身边移几步。许容与让开位置，叶穗又更近地贴了过来。他被挤到了墙边，看她一眼，叶穗靠着他手臂，问：“不过你为了帮我怼李晓茹，也没必要说谎啊。” 许容与想了下，问：“我哪句撒了谎？” 叶穗吃惊：“你说了两句都撒谎啊。” 许容与：“没有。” 叶穗看向他。 许容与：“确实是我追的你。” 叶穗：“……是么……你确定你追过我？” 许容与：“我们也确实要结婚了。” 叶穗嗤之以鼻：“你这说得更离谱了。” 许容与：“我爸妈同意我们结婚了。” 叶穗愣住。 她慢慢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一心的旖旎全都荡走，她只如傻了般看向许容与。许容与俯眼温柔地看她，将那句话再重复了一遍。而猝不及防，毫无缘故，叶穗的眼泪哒一下，掉了下来。 她抿抿唇，眼眶发红。 她从来没有催过许容与，从来没逼过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轻松地嫁给他。他承受着他父母的压力，最近几年才因为他哥哥的婚事而压力不那么大。叶穗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很快和许容与结婚……她一直以为，他妈妈那么可怕，那么不喜欢她，她也许到三十了都等不到许家松口。 许容与垂目望她，轻声调侃：“这么激动？我都没求婚，看你这样子，已经准备嫁了？” 叶穗白他一眼。 她抹一下眼泪，瓮声瓮气说：“我说的和你说的又不是一件事。谁说我激动得要嫁给你了？” 她一边落泪，一边飞媚眼：“我本来是要说，亲爱的，好久不见你，环境这么好，咱们来一发吧。” 许容与：“……？？？” 环境这么好？咱们来一发？ 看他瞬间窘下的脸色，叶穗噗嗤笑出来，扑入了他怀里，缠着他亲密地亲他——他可真可爱啊。都是社会成功人士了，还经常露出这种尴尬的样子来。 这个尴尬癌，没救了哈哈。 五月份许容与生日那天，叶穗邀请许容与一起去东大。她跟许容与说好，两人在他生日的这天回母校好好参观下，追忆追忆似水年华，然后叶穗提前一个月约好了一顿晚餐，给许容与庆祝生日。 许容与面上淡淡，心里却高兴她还记得——他在她生日时送了她礼物，之后她一直没提过，倪薇还因此嘲笑过他。他们都以为叶穗忘了许容与的生日，不会给许容与过生日。没想到叶穗一直记得。 她总是很容易被人误解。 许容与生日这天，天下着蒙蒙细雨，东大校内海棠花繁盛压枝，许容与和叶穗牵手走在校园中，回顾着当时两人恋爱的细节。挽着许容与的手臂，叶穗心情极好：“看这操场。以前我就在这里看你军训。当时心里想，哪来的小弟弟啊！太犯规了，这么好看！” “容与，你还记得这个教室吧？我第一次上我们老师的课，你被老师当成是我男朋友哎。你四处解释，还没人信！” “我们以前一直在这个食堂吃饭哦，现在学五都是网红食堂了你不知道吧？” “我们以前……” “我们以前……” 整个东大校园，满满的，都是属于他们的回忆。叶穗在他身边，一直说一直走，声如黄鹂，甜蜜得不行。许容与依旧不说话，但他只听着叶穗说，就已经觉得这是一种享受。他很喜欢叶穗活泼开朗的样子，并且很高兴，两人多年后回返母校，这里满满的都是属于他们的记忆。 两人花了两个小时，才走到了五斋前。这里曾经是叶穗的宿舍，但听说现在有了新宿舍楼后，这里已经被学校归为研究生宿舍了。叶穗挽着许容与胳臂，轻声感叹：“你记得么？以前我们上学时，只要你在学校，每天早上七点你准时喊我吃饭。天啊，那时候我痛苦死了。每天早上七点，风雨无阻！好多次想因为这个跟你分手呢。” 许容与：“那怎么没分？” 叶穗白他一眼，又笑了：“因为小学弟长得太帅了，怕我已矫情你就追不回来了。所以不敢矫情，你一说咱俩好吧，我就赶紧答应啦。总有一种自己捡到便宜的感觉呢。” 许容与低声：“我也是。” 叶穗意外：“嗯？” 许容与：“和你谈恋爱，我也有一种自己捡到便宜的感觉。你这么开朗爱笑，怎么会喜欢我这种沉闷无趣的人呢？你所有的前男友都和你性格相似……我就总担心你不喜欢我。” 叶穗：“哦，那你当时还对我那么凶，一点不宠我。” 许容与：“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对你不好么？” 叶穗想一下，哈哈笑起来。洋洋洒洒的海棠花从树上脱落，她扬手接花，一阵风袭来，叶穗眨下眼，调皮地把手中花瓣全都扔向许容与。许容与被迷了眼，咳嗽了几声。叶穗笑着跑向宿舍楼，但是——“同学，刷卡才能进楼里。” 许容与慢悠悠地上前，看到叶穗跟楼管阿姨撒娇：“阿姨，我以前也是这里学生，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看嘛。” 许容与不言不语，和她一起站在楼外。他不用说什么，就看原本一脸严肃的阿姨，被叶穗晃着手臂，说着说着，阿姨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许容与心想，谁能撑得住叶穗的甜言蜜语呢？ 果然，一会儿功夫，楼管阿姨就同意叶穗进去十分钟。 而许容与自然被拦在楼外。 叶穗对许容与提建议：“不如你也去你们二斋看看？像我一样跟阿姨说几句好话，你进去看看你以前的宿舍？” 许容与默然：“算了。我在楼下等你。” 他哪里有叶穗那甜言蜜语的本事呢。 何况宿舍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那只是他用来睡觉的地方，他并不留恋。 许容与在楼下等叶穗，五分钟，十分钟……时间一点点过去，叶穗还没下来。之前还坐在门口太阳下喂猫的阿姨也进去了楼里，楼下除了来往上课的学生，只有许容与一个人站着。 许容与给叶穗发了消息问她怎么还不下来。 没有收到回复。 许容与正要打电话过去，一个声音传来：“许容与？” 他抬头，看到陈听飞老师骑着自行车过来。陈听飞将自行车停在路边，向他这边走来。许容与很意外在这里碰上陈听飞，但还是礼貌地问了好：“陈老师好。” 陈听飞：“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容与抿了下唇：“我在等叶穗。” 陈听飞：“叶穗？她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男人在五斋楼下说了些闲话，在许容与听来全是废话。她不觉得自己和陈听飞的对话有任何意义，也不懂陈听飞为什么要和自己打招呼……两人又不熟，关系也不好，唯一的交集只有叶穗而已。陈听飞为什么要跟他东拉西扯聊很多无所谓的话题。 他不感兴趣。 但是教养使然，许容与并没有打断陈听飞的兴致。 这种无聊的对话消磨着时间……直到一个清亮的女声终于从五斋楼里传来，解救了许容与：“容与！” 是叶穗的声音！ 许容与松了口气，向楼内看去，这一看，却怔住。他看到华美的婚纱，看到捧花向他走来的叶穗。看到好心而好奇的女学生们扶着她的裙摆，他更是从叶穗身后看到了熟悉的笑脸，跟他打招呼：“容与，好久不见！” 是他的舍友。 还有他哥许奕，和已怀孕四个月的嫂子尹合子。许奕走在自己老婆身边，跟愣在外面的弟弟眨个眼，而尹合子扶着下台阶的叶穗。华美的婚纱拂过地面，头纱下，叶穗容颜娇美，手中的捧花，衬着她的笑容。 树顶压枝的海棠，纷纷飒飒，落向她的裙摆。 许容与呆呆看着。 看叶穗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他，站到他面前。 他声音紧绷：“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穗仰头，温柔地看着他。她轻声：“容与，我在跟你求婚啊。” 许容与：“什么？” 叶穗微笑：“容与，我策划这一切，都是为了向你求婚，嫁给你啊。” 许容与向后退了一步，他被意外和惊喜冲击，无所适从。而叶穗不管不顾，当即在他面前跪下，雪白的裙摆如落花，铺在地上，第一次有女人跪在男人面前，将自己手中的花虔诚奉上。 路过的学生们呆住了，惊讶地看着他们学校的第一例女性向男性的求婚。 窃窃私语不断。 而叶穗抬眼，在许容与欲躲避时，她眼角的泪痣，再一次如照镜子般，与他眼角的泪痣相照。眼睛里倒映着她的影子，许容与怔了瞬间，手被这个跪在自己面前求婚的女人挽住。 叶穗抬眸时，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光。 她郑重而眷恋地看着他—— “容与，对不起。我知道传统是男的向女的求婚，但是你跟我说你妈妈同意我们结婚了，我实在太高兴了。我等不及了，我抢在了你前面，向你求婚。” “在你之前，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谁，从来没想过我会和谁共度一生。我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不比你勇敢。可我幸运在我读大学时遇到了你，你教会我责任，勇气，坚持……这些美好的品质。叶穗能成为今天的叶穗，都是因为你。” “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你，我的生命会多么乏味。我爱你，我每次看你一眼，都觉得爱你，想要跟你走。” “所以，答应我吧，娶我吧。” “我爱你，容与。你符合我对男人的一切想象，我爱你。” 一开始说的流畅，后来哽咽不能言。当她跪在他面前向他求婚时，两人之间相交的一幕幕，如放电影般从眼前掠过。她的眼中闪着泪花，看他低着头，眼睛也一点点通红。 所有人站在路边，在陈听飞老师的带领下，带着祝福的心，看着这对情侣。 许容与抬眼，看一眼叶穗。 他一言不发，将她拉起来。当着众人的面，他低头，手捧住叶穗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面颊。许容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众人没听清时，他已经低头，亲上了她嘴角。花瓣落在二人身上，树影葱郁，花影交叠。 他们在海棠花下亲吻，眷恋情深。 众人哗然鼓掌：“啪啪啪！” “有情人终成眷属啊，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而穿着婚纱、被男朋友当众亲吻的叶穗，肩膀轻轻颤抖，眼中含泪，却又笑起来。因为只有她，只有她听到许容与跟她说的那句话—— “你不符合我对女人的一切想象，但我也爱你。” 第92节 他和她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正如舒若河学姐当年写过的那本《却爱她》，在扉页赠与他们的话一般—— 男人凉薄，女人多情，世上的人并不够好。但有的人只消看一眼，我却爱她。我愿爱她，安安静静轰轰烈烈地爱着她。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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