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文案 总是跟人玩暧昧,终有一天会引火自焚。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本人文案无能,不过简单来说: 这是一个大灰狼如何被小红帽吃掉的故事。 本文原名《无乐不做》,日更或隔日更。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   全京城的百姓都早早围在了街道两旁候着。   因为今天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璇玑公主出嫁的日子。   传说,璇玑公主是天下第一美女。有美女的地方自然就少不了采花贼,而配得上这第一美女的第一采花贼,现在就在醉仙楼上饮酒。   醉仙楼是座酒楼,楼中此刻香气四溢。并不是酒香,是花香。   酒楼的地板和台阶上都洒满了嫩粉色的桃花瓣,浓郁的桃花香弥漫在楼中,闻得人心都醉了。   可酒楼老板只有苦笑。   因为这些花瓣是柳若湖的。   柳若湖是一个人。是一个令天下所有英雄都为之不齿的人。他的那些风流韵事加起来,恐怕要比翰林院里的书都多。   但他又偏偏生了一张比女人都漂亮的脸蛋儿,总有连绵不绝的女子为他神魂颠倒,要活要死。而他本人对于这种靠脸吃饭的勾当非但不觉得可耻,想着想着还能滋生出点得意来。   你想:别的男人嫖女人还得掏银子,可他非但不用掏,女人还会上赶着倒掏银子给他,这岂不是比他们强多了?   醉仙楼二层雅间的珠帘被一缕满含桃花香气的轻风吹起,摇摇曳曳。模糊中可以看见,柳若湖半躺在玉质美人榻上,榻子边摆满了鲜花,而他就躺在鲜花里,酥胸半露,紫色薄纱外衣随意一耷,吹弹可破的肌肤若隐若现。   “有祀啊。”红唇微启,惑人的温柔男声响了起来,语毕后,他不过停顿了片刻,便低低地笑开了。   “属下在。”倚在楼边的黑衣护卫单膝跪在地上回禀道。   “人来了?”   “还没有。”   “那你还看那么仔细干嘛?”   “……”江有祀额头渗出冷汗,他不敢抬头,却也不知如何回口。   “既然人还没来,那不是看了白看?”   江有祀的身子开始不自觉发抖,在他面前躺着的美人儿可并非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柔似水,他若生起气来,绝对不带让你发现的,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把你整个半死,最后再一脸普度众生的回来拯救你。   “有祀?”柔媚的男嗓拉回了江有祀濒临灭绝的理智,做凤皇宫的护卫难,做凤皇宫主身边的护卫难上加难!   “属下在。”江有祀咬牙答道。   “就你爱乱想。”   ……这是他乱想吗?   江有祀忍不住抬起了头,接着立刻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桃花眼。这一刻,他的魂被勾走了,他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即便如此,下一刻他还是恢复正常了。   因为在那多情迷人的桃花眼里泛着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   虽然笑意盎然,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有祀也算柳若湖身边的老人了,怎会不了解自家宫主的喜怒无常?他垂下头去,全身伏在地上,行了最大的礼。   “宫主恕罪,属下只是为了替宫主节省时间才守在栏杆边的!”   “是吗?好,你说说看,说不好我可要罚你。”   “属下遵命。”江有祀依旧趴在地上,因为柳若湖似乎不打算让他起身。   咽了口吐沫,江有祀壮着胆子大声道:“宫主,您这次出来最大的目的就是猎艳……呸,不对,是寻美……那璇玑公主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属下当然要紧盯着她出现,好在第一时间为宫主争取抢人的机会。呸,不对,是袭香……”   说完这番话江有祀就哭了起来,他抬起头泪流满面的望着那张完全美得妖魔化的脸,心中更苦,泪水流得更快了。   柳若湖笑了笑,柔声道:“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在看别的女人。”   江有祀如临大敌,立刻道:“宫主,您明知道属下对您的衷心……”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嘛。”   淡淡一句反驳让江有祀恨不得立刻撞栏杆上以死表衷,索性众人等待已久的璇玑公主终于在这时姗姗来迟,江有祀那跑到一半的死路也就停了下来。   柳若湖悠悠道:“呆会再死。”   江有祀笔直的站着,低垂下头,耿着脖子道:“是,属下遵命!”   柳若湖撩袍而起,及地的玄色长发随风飞扬,他一双妩媚妖娆的桃花眼眨都不眨地盯着远处缓缓行来的轿子,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打了一层阴影。   “有祀,你说是公主美还是宫主美?”柳若湖忽然问道。   他向你说话时,就仿佛漫天桃花绽放,魅惑人心不说,还带着那么一股暧昧不明的气息。说是勾引吧还谈不上,可就是让人觉得痒痒的,心烦意乱。   “当然是宫主美了。”江有祀对答如流。   他怎么说也算是柳若湖身边的老人儿了,岂会不知宫主大人问的是什么?   “你说我呆会能袭到香吗?”   “当然,宫主是无所不能的。”   “当真?”   “当真!”   “好,那如此一来,世人的对我的评价会高一点吧?毕竟这个璇玑可是公主。”   江有祀开始用手指使劲地抠剑鞘,抠出一道道刮痕,只听他一字字道:“宫主放心,世人对您的评价一直都很高!”   柳若湖忽然转过身,秋水般的眸子一弯,对着江有祀莞尔笑了笑便弯□捡起一朵鲜花拈在手中。   摆弄着手中鲜花,柳若湖轻轻道:“鲜花要配美人。”   江有祀的头埋得越来越低,他未发一语。   一个好的护卫,就是在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好的时候闭嘴,该看见什么的时候看见,不该看见的时候捂眼,该干什么的时候干什么,不该干的时候滚蛋。   现在,江有祀要做的就是——助纣为虐。   采花。   采花贼。   采花大盗。   凤皇宫主柳若湖又来袭香了。   他这次的目标是当今圣上的心肝宝贝,即将嫁给丞相宋若荀的璇玑公主慕容璇玑。   一棵高大的树上,柳若湖立在江有祀背上,他遥望着离丞相府越来越近的轿子,露出很忧伤很忧伤的神情。   “又要拆散一对有情人了……”柳若湖黯然神伤,低头问:“有祀,我是不是坏透了?”   江有祀跪在树枝上,承受着那轻盈却又仿佛有万重山般压人的重量,斩钉截铁道:“不是!”   宫主您岂止是坏透了,您简直是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就你爱瞎说。”柳若湖眉眼弯弯地蹲□敲了敲他的头,接着便飞身而起。   江有祀身子有些不稳,但还是勉强呆在了树上。现在宫主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可以找一个地方去默默地舔伤口了。   遥望着那抹紫色身影远去,江有祀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上和他有一样预感的还有坐在花轿里的人。   红艳艳的盖头下,却不是美人,是一张苦瓜脸。   舒冉愤恨地咬着唇,眼珠转来转去,终于,她抬手扯下盖头,四处望了望,瞬间迷茫。   但她随即便恢复镇定,因为她知道,她——穿越了。   而且穿到了花轿里。   舒冉不过稍顿了片刻,便突然开始大喊:“救命——救命啊!”   轿夫猛地听到这高而尖细且毫无美感的女声立刻虎躯一震,轿子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八名轿夫看着落地的轿子,吓得屁滚尿流。   完了完了,他们把公主给遁了,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就算他们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何况他们只有八个?!   柳若湖远远就看到这一幕了,他稍稍有些疑惑,但并未犹豫,他在那呼救声过后不到一瞬就掀开了轿帘。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梨花带雨的新娘子扯着嗓子喊救命,风华绝代的英雄及时赶到,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连自以为死期将近的轿夫都忍不住拍手叫好。舒冉凝视着柳若湖,眼睛里充满了信心和仰慕。   她双手比在前襟处,幸福地说:“英雄,你太有眼光了!”   柳若湖浑身一震,桃花眼瞪地大大的,手一滑,本来半遮着他容颜的轿帘落了下去,舒冉立刻将他的脸一览无余。   美。   美极。   大美人。   舒冉呆若木鸡。   柳若湖回过神来就发现眼前这位“公主”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是公主?”他不确定地问。   舒冉下意识摇头:“也许可能大概是,然而未必不见得。”   她是新人,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自己是啥身份,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不过既然是美人提问,舒冉一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英雄,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你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   柳若湖又怔住了,今天算是他这辈子愣神最多的一天了,他采花多年,还是头回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要“以身相许”的。   “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话虽如此说,柳若湖还是倾身将一身凤冠霞帔的舒冉抱了出来。他随手将别在腰后的鲜花拿出来递给她,温柔地问:“既然你不是公主,又怎会在公主出嫁的轿子里?”   “不知道。”舒冉如实回答,低头全神贯注地摆弄手里的花。   经鉴定,她发现这是朵玫瑰花。   这个时代已经有玫瑰花了,看来她并没穿回来太久。   “你几岁了?”接着问。   “不知道。”继续研究。   “家住哪里?”   “不知道。”   “没爹娘管吗?”   舒冉顿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柳若湖在这时带着她落在地上,他凝视着她,确实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什么公主该有的气质。忽然,他心底涌出一阵深深的挫败感。   “有祀。”柳若湖向着空中一喊。   江有祀立刻从树上跳下来,接着就看到站在柳宫主身边的美人。   果然,天下第一美女名不虚传!   江有祀呆住了。   柳若湖走到他身边,吐气若兰:“有祀……” 2   那清越飘渺的声音就在耳畔,所以即便璇玑公主再美,江有祀也不可能再发呆下去,因为在生与死的问题上,谁都不会有相反的选择。   江有祀浑身一震,低垂下头道:“宫主……”   “该死。”   “是,属下罪该万死!”   “不是说你。”柳若湖这句话声音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江有祀茫然地抬头望他,却只得到他厌倦而又烦闷的一个眼神。   柳若湖缓缓转身,向舒冉道:“你叫什么名字?”   舒冉兴冲冲道:“我叫舒冉,你呢?”   “你为何会在公主的花轿里,公主去了哪里?”柳若湖不答反问。   在一旁听审的江有祀忍不住一愣。   宫主这么问,那不就是说这女子并不是慕容璇玑?   可她的长的那副秀掩今古的模样,不是慕容璇玑又是谁呢?   其实江有祀错了。   这世上有两种人看到美女是毫无感觉的,一个是比这个美女还要美的,另一个是根本没有感情的。柳若湖他两者皆有份之,所以他没感觉。   舒冉有些沮丧,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听见她的呼救才来救她的,他是早有预谋想来劫婚的……而且要劫的那个女人还不是自己,甭提多寒心了!   摘掉凤冠,舒冉低下头,漆黑的长发如春泉般披在肩上,她看起来很不开心。   柳若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游走花丛多年,素来是片叶不沾身,可眼前这个女子似乎第一眼就认上他了,这不是个好兆头。   绝对不是。   柳若湖幽幽地叹了口气,唤道:“有祀啊。”   江有祀觉得宫主现在心情一定非常不好,而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叫他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于是江有祀和舒冉一样深深地低下了头。   “宫主。”   “哎,你干嘛不看我?”   江有祀头垂得更低:“属下是怕宫主骂我。”   柳若湖绕着舒冉转了一圈,也不说话,就那么上下打量着,看得舒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她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给他看,头垂得更低了。   过了一会,柳若湖总算开口了,却是对江有祀说道:“你好端端的,我为何要骂你?你不看我,说明你存心不良。”   舒冉一愣,她怎么觉得他这是给她话听呢?   江有祀紧咬下唇抬起头,发现自家宫主依旧紧盯着舒冉不放,这才稍稍放心,明白宫主这是在指桑骂槐呢,于是乖巧地保持沉默了。   他在和柳宫主一起等。   等舒冉抬头。   舒冉很快就抬起了头,而且还是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看就看,不就是个人吗,看看他自己也不会少块肉,有什么了不起的。   舒冉现在的气场很强大,但紧接着柳若湖的话立刻让她败阵了。   只见柳若湖嫣然一笑,道:“你干吗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呀?”   “我……”舒冉说不出口。   “我可告诉你,千万不要喜欢我,虽然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但你我身份有别,区区一个小丫头,我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意思很多重,说话时柳若湖的神色就仿佛自己也在听这话一样,他看着舒冉的眼神很微妙很微妙,不时还用右手拇指指腹蹭蹭中指。   舒冉气的脸都红了,叉着腰道:“那万一我要是公主呢,金枝玉叶总配得上你了吧?”   “可惜你不是公主。”柳若湖惋惜道。   舒冉气不过,脚步拉开,指着自己说:“我是!谁说我不是!你看好了,我就是公主,怎样?”   柳若湖幽幽地叹息着道:“好好好,你是公主,那公主大人……能请你把你□的姿势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吗?”   舒冉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似乎已经露出了愤怒的泪珠。   柳若湖向来是个特别怜香惜玉的人,美人当前,梨花带雨,他又怎么会铁石心肠呢?但他又不是一个愿意给自己惹麻烦的人。虽然舒冉现在一遍又一遍的强调她是公主,可由于先入为主的想法,柳若湖完全不相信她的话,而她既然不是公主,他就没必要让她贴上他。   纠缠不清什么的,最讨厌了。   “有祀啊。”柳若湖看着舒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不舍。   江有祀立刻上前一步:“宫主有何吩咐。”   舒冉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令她不详的事情紧接着就发生了。   “送这位姑娘回家吧,出来这么久,家里一定着急了。”柳若湖忧伤地语气包含着浓浓的可惜。   事实上的确很可惜。   其实璇玑公主就是舒冉,只是柳若湖已不相信她。但她的长相又是柳若湖见过最漂亮的,他还没尝到甜头就要无奈放走,实在很可惜。   舒冉急了:“我不走!”   柳若湖桃花眼一眯,歪着头问:“为什么?”   舒冉不知如何作答,情急之下瞥见一身嫁衣,灵机一动:“我总不能穿这身衣服回去吧?”   柳若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舒冉正不知所措,就见江有祀对她拱了拱手道:“姑娘请这边走。”说着便跟上了柳若湖。   舒冉吐了口气,连忙追了上去。   柳若湖先是带舒冉到一家布庄买了件衣服,接着就带她到酒楼吃东西。   醉仙楼里依旧是满地花瓣,桃花香和饭菜的香气围绕着舒冉,她深刻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自己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一定得赖上柳若湖不可!   “好吃吗?”柳若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把折扇,烟蓝色的玉扇坠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如同他的眼睛一样,给人十分高深莫测的感觉。   舒冉边吃边道:“好吃!”   当然好吃了,古代的菜都是绿色无污染的,也没什么食品添加剂,不用担心吃完了这顿没下顿,能不好吃吗?   不过这句话舒冉没说出来,因为柳若湖说话了:“那吃完饭就走吧。”   “走?”舒冉从菜里抬起头,本来很开心的脸立刻又变成了苦瓜,她放下筷子,犹豫着道:“我还没谢谢你呢,你救了我,还送我这么漂亮的衣服。”   舒冉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白裙子,她一直都知道古装好看,但现在才意识到好鞍也是要装在好马上的……方才她在布庄照了照铜镜,虽然模糊不堪,却也能发现这身子不是她的。   看了那么多年小说,她知道自己这是魂穿,要回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所以她现在没时间去悼念为什么睡个觉都能穿越,她必须要赖住眼前这个冤大头,即便不能永远赖下去,在找到出路之前也要想办法抓住!   柳若湖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眼珠转来转去,也不挑破,柔声笑道:“哪里,我总不能看着姑娘穿新娘装回家去的。”   顿了顿,在舒冉脸红扭捏期间,他接着道:“不知姑娘家住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   江有祀立刻往前一步,充满了使命感。   但舒冉不预备让他有表现的机会,她白了江有祀一眼,如实道:“我家住在中国。”   “中国?”柳若湖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又是怎么到京城来的?”   舒冉放下筷子,不舍地望了一眼满桌的美食,最终选择了“秀色”。   她深情地凝视着柳若湖,泫然欲泣:“中国在很远的地方,我本来好好的在家睡觉,可醒来之后就发现被带到了这里……”   “王八蛋!”江有祀满腔的正义感涌出,可说完才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王八蛋凤皇宫的人,于是他蔫了。   柳若湖睨了江有祀一眼,挥开折扇,轻轻摇着,委地的长发随风飞扬,有几丝落在他唇边,他也不甚在意:“是啊……这群混账,真是目无王法。”   舒冉得承认,她的确有避重就轻,但她可没误导他们的意思,是他们自己乱想。   “坐在轿子里我就在想怎么才能逃出去,如果逃不了,我……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既然他们都误会了,那她不如顺水推舟。舒冉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柳若湖合上扇子,眉峰一颤,妖娆的桃花眼形状有些扭曲,“你要去死?”   “对,我就去死。”舒冉斩钉截铁道:“若非公子你及时救了我,我一定会咬舌自尽的!”   柳若湖俊美无俦的脸上表情有些僵硬,他附和道:“好,很好,贞洁烈女。”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完了,这次遇上强敌了,恐怕很难甩掉了。   舒冉才不管那么多,她拧眉立目,无比忠贞地说:“当时坐在轿子里我就想,如果没人救我我就咬舌自尽,如果谁救了我,我就嫁给他。”   柳若湖的脸色更难看了:“姑娘貌若天仙,用此来决定自己的人生大事岂不是太草率了。”   “不草率!恩公,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贞操什么的,在生死存亡填饱肚子面前那都是浮云啊是浮云!   “我、我的人?”柳若湖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舒冉,完全不敢相信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   古代女子都很矜持保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多看柳宫主两眼都害羞脸红,更别提说什么“以身相许”、“我是你的人了”这种话了,舒冉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可以预料的范围。   他在想——香没袭到却被逆袭,这次栽了。 第3章 ...   舒冉看着一脸茫然的柳若湖温柔笑道:“对,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柳若湖“唰”的一下挥开折扇,玉质扇面闪动着一种奇怪的白光,扇风吹动他的长发,他的脸色也变成了惨白惨白的。   “不行,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柳若湖不假思索地拒绝。   舒冉毫不在意道:“没关系,我叫你恩公就可以了,如果你想我叫你相公,那我也没意见。”   柳若湖静静站着,身后是黑衣冷面的江有祀,那架势和被逼婚的女子一模一样。   “那也不行,我是好人坏人你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你也不知道,你这样就要嫁给我,这不妥,不妥。”   “你救了我,坏人是不会救人的,所以你是好人。”   “谁告诉你救人就是好人了?不行,还是不行。”   “为什么?怎么不行?难道你成亲了?”舒冉瞪着大眼睛凝望柳若湖,那双眸如水般清澈,没有一点尘埃。   柳若湖睨了她一眼,别开头去:“我……”   舒冉紧咬下唇,心道: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再说。   于是,她打断了柳若湖的话,豁出去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做妾!”   柳若湖脸色立刻变了,一叠声道:“不行不行不行……”   舒冉心酸的不得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她黛眉紧拧,语调可怜:“连妾你都有了?”   柳若湖手中折扇一抬,仿佛无线惆怅地抚上了额头。   舒冉抿了抿唇,一字字道:“那我……那我不要名分,不要名分了!”   江有祀静静地站着、看着,他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家宫主的无奈和憋屈,但他还是想劝宫主面对现实,因为照现在这架势来看,柳宫主这次是无论如何也别想甩掉舒冉了。   “什么妾不妾的……我还未成亲……反正不行就是不行。”柳若湖被舒冉搞的焦头烂额,一个劲儿扇扇子,柔软漆黑的头发又长又亮,直往舒冉脸上飘。   舒冉被那头发丝搞的心烦意乱,心猿意马,心有戚戚:“我也不管,反正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别想赶我走!”   “不行,那也不行。”   “为什么呀?!你给个理由先!”   柳若湖紧紧攥着扇柄,只听“喀嚓”一声,扇柄粉碎。   舒冉望着那双素白漂亮的手中落下的粉末,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碎了。   “理由?”柳若湖眼睛里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说出来的理由也是个奇怪的理由:“理由就是我养不起你——”   舒冉立刻去看桌子上的菜,接着又看他那身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裳,意思再明显不过。   江有祀在这时也忍不住踉跄一步,宫主啊,你找借口也找个好一点的借口行吗?   这一刻,雅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   安静得让人汗毛直竖。   柳若湖看着舒冉那一脸不信的样子,淡淡解释道:“姑娘,在下的确养不起你,你看我无所事事,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养活自己已是勉强,又拿什么养活你?”   “……”舒冉还是不信。   “……”柳若湖还是不答应。   沉默。   可怕的沉默。   所有人都沉默了。   良久,舒冉喘了口气,她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先应了他:“好,你养不起我是吧?”   柳若湖坦然地点了点头,样子一点都不像是说谎。   只可惜舒冉早看穿了他那点小阴谋,笑话,只要嫁给他,他那点家产还不都是她的?她要什么没有啊?所以现在:“我养你好了!”   柳若湖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养——我?”   “对,我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   “还不行?”   “嗯。不行。”   “为什么还不行?”   “姑娘。”柳若湖忽然非常正派的瞪大了双眼,“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舒冉不明白了:“我怎么就陷你于不义了?”   柳若湖大义凛然道:“我本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你现在却非要嫁给我,我这不成了抢亲了吗?”   江有祀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柳若湖看了他一眼,继续摆正姿态道:“反正不行,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江湖好汉,不能做这样的事。”   舒冉也没耐心了:“反正我也不管,你救了我,我肯定是要报答你的,你别想逃开我。”   “我做好事从来不图回报。”   江有祀整个人摔在地上。   “我是自愿的,我自愿以身相许!”   “可别人不知道啊,这事若传了出去,我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江湖中人会如何看我?”   江有祀趴在地上猛地用头撞地——宫主,您的名声都狼藉到什么地步了,怎么现在才怕别人笑话你?!   “你这是非要我走不可了?”舒冉站了起来,盯着柳若湖一字字道。   柳若湖也站了起来,摇着折扇,妖娆妩媚的大眼睛眨都不眨:“你走吧,我不能留你。”   舒冉咬牙切齿道:“你……”   柳若湖没理他,转过身去背对她。   舒冉不住点头:“好,我走!反正我死在外面别人也不会以为是你救了我又杀了我抛尸的!”   “你等等……”柳若湖拉住舒冉的衣袖。   舒冉回过头冷冷道:“做什么!”   “我想……”   “想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觉得我不是公主你亏了吗?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公主!我刚才那是考验你呢!”   “……”   “但我现在很遗憾的通知你,你没通过考验!”舒冉硬着头皮转身就走,诸葛兄你可别坑我,这招欲擒故纵要还不奏效的话那今晚真得睡大街了。   “姑娘……”   “别叫我,你没机会了!没有!一点机会都没有!”舒冉嘴里这么说,身子却扭了回来。   柳若湖捋了捋耳侧一丝长发,紫色重纱长袍在阳光下似乎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他微微一笑,妖孽惑人:“姑娘,人呢,贵在言而有信,你说过不走了,就不能走。”   舒冉转着眼珠闲闲道:“某些人可也说了不行了。”   柳若湖随手一挽窄袖,露出小半截白皙的手臂,“在下的意思是不能娶姑娘为妻,但在下没说过,不可以收姑娘做婢女。”   “——什么?”舒冉指着自己倒退回来,“你说什么?”   柳若湖继续微笑,没回答。   好话不说第二遍?舒冉挑眉,无声询问。   柳若湖依旧笑而不语。   看来是这个意思了。   干咳了两声,舒冉站好身子,心里盘算着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看那个黑衣护卫待遇似乎也不错,这男的人也还算和蔼,给他当婢女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好,成交!”   江有祀奄奄一息地从地上爬起来时正好看到两人达成契约,他无法形容此刻他是什么感受,他只是怜悯地看着舒冉,仿佛她即将离他远去一般。   “干吗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呀?”舒冉问道。   江有祀身子又是一颤,捂住胸口,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   柳若湖也挑了挑细致的眉毛,这丫头学的还挺快。   “姑娘。”江有祀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   他走到舒冉身边凝视着她,低声而又无奈地说:“姑娘,保重!”   舒冉完全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她曾经以为这个黑衣护卫是一和三中间的数字,但没想到他还是一和三的结合——十三啊!   事实上江有祀又错了,其实舒冉她根本就是两头猪,因为一头猪已经不能形容她的蠢。   柳若湖摆明了设陷阱给她跳,可她却为了填饱肚子而高高兴兴地羊入虎口,这能不叫人说她蠢吗?   这就好比她站在一片土上,土呢,是用来挖坑的,坑呢,是用来埋她的。但她不止自个站坑里把自个埋了,还把坑边儿上所有的缝隙都堵住了,完全不带给自己留后路的!   而江有祀他错就错在,不该妄图冒着被柳宫主处罚的危险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夜。   夜凉如水。   舒冉跟着柳若湖换了一家客栈,她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兴冲冲地环视新客栈,甭提多开心了!   “真漂亮!”舒冉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看那木质的桌子,木质的椅子,木质的柜台,木质的大门,啧,这古风玩的真彻底!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江有祀面无表情地去开房,但这本该没有争议的事情却被舒冉引发了激烈讨论。   “两间?”舒冉伸手比了个二,“不行不行,三间!你主子他说了,只让我当丫鬟,丫鬟你懂吗?”   江有祀嘴角猛抽,他点头道:“姑娘,我懂。”   舒冉微微颌首:“嗯,那就好,你开房吧。”   江有祀转过身对掌柜的道:“两间上房。”   舒冉急了:“我说你怎么还要两间呀?我说了三间,三间!难道你要我和他住在一起?”   舒冉转身指着柳若湖,柳若湖此刻正斜倚在大门上摆弄手里的桃花,被舒冉这么一指,手里的花立刻掉了,因为——客栈里的人都看向了他。   柳若湖眉峰不停地跳,手握成拳又松开,来回重复好几次。   “舒姑娘,恕我多嘴,是我和宫主一间房,不是你。”江有祀出声解救被万众瞩目的柳若湖,但却不想把被瞩目的目标换成了舒冉。   舒冉漂亮的脸蛋红了个透,她使劲眨巴大眼睛,良久,她忽然上前扯住柳若湖的胳膊就往楼上拽,“咳,住在这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小姐要特别的小心,你想啊,如果今晚来了采花大盗,我是可以保护自己的,但你该怎么办啊?”   围观众人听到这话恍然大悟,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啊!   柳若湖皮笑肉不笑:“我该没问题吧。”   舒冉脚步加快:“赶快回房去,千万别出来!现在的采花大盗连男的不放过,你可千万别以身犯险!”   舒冉这话说得大言不惭,殊不知自己手中拉着的就是普天之下最大的淫啊贼。   把柳若湖送进房间,舒冉转身想走,却被柳若湖反抓住了:“你就这么走了?”   舒冉回头道:“不走干吗啊?”   柳若湖笑了起来,柔声道:“丫头,我会怕。” 第4章 ...   怕?怕什么?怕采花贼?舒冉瞪大了眼。   柳若湖依旧妩媚地笑着,笑得舒冉心里跟猫挠似的。   “哈…哈…哈…把你吓死了…”她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已没了底——因为,柳若湖眼里闪着的,分明是老鹰逮到猎物时才会发出来的光!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都不尽人意,正当舒冉走投无路、柳若湖快要得逞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有祀。   舒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他,讨好地将他送到柳若湖面前:“别怕,有小黑在呢!”   柳若湖看了江有祀一眼,江有祀无辜地瞪大了双眸,接着就见两条小蛇飞进了他的袖口。   其实两条蛇绝对吓不倒受过专业训练的江护卫,但如果那两条蛇是柳若湖放的就不一样了。   江有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嘴唇铁青。   柳若湖轻轻推开他,江有祀的身子仿佛一张纸片,连他小小的力量都已承受不住。   舒冉觉得自己闯祸了,因为她看到柳若湖的眼神像菊花一样深邃。   事实上她的确闯祸了,而且还闯了一个很大的祸。不过柳若湖现在没心思搭理她,他已越过了舒冉,朝走廊尽头悠然行去。   在那里,站了十个人。   舒冉转头望向他们,忍不住哆嗦了下。   那十人皆是一身黑衣劲装,手持各种兵器,瞪着柳若湖的眼睛就仿佛他是他们灭门的仇人一般。   柳若湖背对着舒冉,正对着十名黑衣人,他完全不甘示弱,也不知从何处弄了一柄长剑握在手中。   用剑的不一定是剑客,但他一定是剑人。   “柳若湖,今天就是你死期!”   经典台词,不容错过。   舒冉拉着身旁的江有祀偷偷靠近了些,凝视着那群人对江有祀道:“喂,你还不快去帮你主子!”   没人回应。   “喂?”舒冉没回头。   还是没回应。   舒冉总算回头了,接着她就尖叫了一声:“有鬼啊!”   江有祀脸色青黑,身子颤巍巍地倒向舒冉,舒冉撒丫子就往柳若湖那跑,也不管柳若湖面前有谁。等她扑进了他怀里,才意识到现状的可怕。   十名黑衣人紧紧盯着舒冉,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舒冉赶忙从柳若湖怀里跳出来,忽略鼻息间那股好闻的桃花香,连连摆手:“你们别误会啊,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今天才认识的!”   十名黑衣人面色无变,瞪着舒冉,仿佛木偶。   得不到对方回答,舒冉急了,扯柳若湖:“你给我解释解释啊,我这好不容易逃了婚,要是再被他们杀了我还不如当初嫁了人呢!”   柳若湖稳了稳被舒冉拽的七晃八晃的身子,讳莫如深地瞥了那十人一下,那十人依旧连眼都不眨,明显已经不能动了。   可惜焦急中的舒冉并未发现,她躲到柳若湖身后,悲戚地说:“真想不到啊,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死了……”   柳若湖回头时就看见她眼角流下一颗亮晶晶的泪珠,皎皎兮似轻云蔽月,飘飘兮若回风流雪,别提多招人疼了。   于是,柳若湖做出了一个对双方都不利的举动。   慢慢恢复神智的江有祀醒来时就听见了“啪”的一声,他猛地去看,发现自家宫主居然被舒冉打了一巴掌!   “你干什么你?”舒冉捂着嘴,气冲冲问道。   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十名看似“虎视眈眈”的敌人,只在意眼前这个桃花男为什么要亲他。   柳若湖这辈子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他捂着脸,不答反问:“你干嘛打我?”   舒冉更觉得他莫名其妙了,他是男的,他占了她便宜难道她不该打他吗?他还问什么?   “是,我打你了,怎样?谁让你偷偷亲我!”舒冉毫不害臊道。   江有祀重新昏过去了,两条小蛇从他袖口游出来,朝柳若湖爬去。   舒冉觉得柳若湖莫名其妙,柳若湖觉得她才莫名其妙,但事实上他作为一个采花贼,习惯性的动作使他也说出了习惯性的借口。   “我偷偷亲你?你知不知道你站在这时已被这群人下了毒?若非我方才奋不顾身地替你将毒吸出来,你早就七窍流血而死了!”   “什么?”虽然是假的,但柳若湖说的很逼真,眼睛瞪得也很大,所以舒冉有点相信了,“你说的是真的?”   柳若湖立刻道:“当然!”接着,他指向昏迷在地的江有祀:“不信你问他!”   江有祀身子抽搐了一下,没能起来。   舒冉白了柳若湖一眼:“你们是主仆,他当然为你说话了。”   柳若湖心道这丫头还挺聪明,索性一了百了:“信不信随你。”   舒冉还就吃这套,你越解释她越不信,你不解释了,她反而信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柳若湖朱唇一撇,别过脸去,不语。   舒冉着急了:“你别生气啊,我是真不懂你们这些规矩,以后我就知道了……”   “以后?”柳若湖玉容一转,望着她问:“以后真会长记性,不会再乱打人?”   舒冉举手发誓:“是,以后再不会了。”   柳若湖眉眼一弯,芙面一笑开:“那就好,方才你的毒还没吸完,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帮你把毒吸完。”   舒冉一愣,下一秒就被柳若湖抓起来走了。她回头望着依旧保持原姿势一动不动的十人和不断在地上抽搐的江有祀,忧心地问:“不用先处理一下他们吗?这是客栈啊,公共场所……”   “有祀会处理的。”   “可是他自身难保……”   “你不用担心,他一会就好了。”   “可是……”   柳若湖忽然转身,冷冷地盯着她,一字字道:“闭嘴,没有可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他们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了!舒冉立刻把嘴封上,乖巧地不再说话。   床前明月光,人影一双。   舒冉坐在柳若湖房间的窗边,柳若湖斜靠在榻子上,笑弯了眼。   这样的夜晚除了创造人类之外还有什么追求呢?柳若湖从榻子上下来,风卷玉带,外衫松垮,美目波光潋滟,暧昧流转。   舒冉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左右动了动。   “不要乱动,你每动一下,都会加快毒液的渗入。”   舒冉不敢动了,她可完全没经历过毒药这东西,她生活的那可是和平安全的二十一世纪啊,别说是下毒了,就是耗子药她都见得太少了。   舒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爱二十一世纪过,她想,即便是受着核辐射吃着塑化剂,也比在这担惊受怕,随时都会死掉强——这一个是慢慢死,一个是立刻死,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呀!   “这就对了。”柳若湖眼波动人,翩翩而来,广袖流云,秀色绝世。   “柳若湖,我求你了,你快吸毒吧,别在那摆造型了,这也太折磨人了!”舒冉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可见她的迫不及待。   柳若湖紫色的重纱长袍被轻风吹起,他绕着舒冉的椅子转了一圈,悠悠叹道:“你莫急,这种事,要慢慢来——慢慢来——”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不急我急啊!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柳若湖我真的求你了,你快吸毒吧!”说着说着,舒冉把嘴酒撅了起来。   柳若湖低眸凝视着她,唇瓣半开,浓郁的桃花酒气飞散而出,扑到舒冉鼻间,她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叫柳若湖?”柳若湖半弯着腰,流连在舒冉的耳边。   舒冉迷迷糊糊中答道:“方才那几个黑衣人叫过。”   柳若湖微微一笑,笑声清扬婉转,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他们只叫了一次你就记住了。”   舒冉点了点头。   柳若湖笑得更开心了,他唇瓣擦过舒冉的脸蛋,但没真正贴到,明明那么暧昧了,却还不是勾引:“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热?”   舒冉又点了点头。   热就对了——柳若湖腰间玄色玉带越来越松,伴随着舒冉的翠色腰带也跟着松了。   舒冉虽迷糊了,但理智还在,她发现腰带不知为何有点松,立刻低头去拉紧。   “好了,快点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了。”舒冉系好腰带抬头道。   柳若湖凝视着她的双眼,淡淡地说了一个字:“好。”   下一秒,舒冉的腰带开了。   紧接着,柳若湖灿若春华的脸瞬间放大,舒冉的双唇贴上了一种冰凉柔软的东西。   是柳若湖的唇。   舒冉下意识想推开,但思及体内的毒,还是忍了下来,可这一忍不要紧,全身却仿佛火烧一般灼了起来,一股不知何物的东西抵在小腹。   舒冉浑身燥热,全身上下除了贴在嘴上的柳若湖的双唇是凉的外再无其他,她无意识的去紧贴住他,并没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了。   柳若湖吻得投入,媚眼含妖合,风卷外衫落,观之流鼻血。   但就当他的舌尖想要伸入舒冉嘴里时,舒冉猛地清醒过来,使劲向后一扯,又是一巴掌搭在他脸上。   “你……”柳若湖雪颊上红潮未去,如今更添红晕,五指山贴在了上面。   “我……”舒冉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柳若湖的脸,联想起自己的毒和方才的事情,急忙摆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真的对不起……”   柳若湖这次真生气了,任谁在不长的时间里同时被一个女人打两次耳光都很难不生气,何况是从未被人甩过耳光,尤其是女人甩耳光的柳若湖。   舒冉咬了咬唇,嘴上还有浓浓的属于柳若湖的桃花香气,她犹豫半晌,不知如何哄他,只好道:“好了好了,你不要生气了,大不了下次你中了毒,我也帮你吸啊……”   “哎呦!”柳若湖忽然惊呼一声,捂着唇瞪着大眼睛。   舒冉不解道:“怎么了?”   柳若湖的手稍稍离开了嘴:“还真让你说中了,所以——谢谢你了。”   舒冉呆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就这么中毒了? 第5章 怎么办!怎么办!   舒冉直直地盯着柳若湖,柳若湖也直直地回瞪着舒冉,他那双皎若朝霞的桃花眼连眨都不带眨的,看样子完全不打算放过舒冉。   舒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吐出来,二十一世纪的穿越前辈们告诉她,要做个现实的人,首先得……脸皮够厚!   “不要了吧……”舒冉笑了,笑得跟抽筋了似的。   闻言,柳若湖突然站了起来,他身子朝前一弯,将舒冉笼罩在下。   舒冉眼睛瞪得更大了,心道这下惨了:“不要啦!英雄……”   柳若湖弯眸一笑,褪尽铅华,暗紫色的华丽丝袍包裹着他高瘦的身材,腰间的腰带虽已不在,但依旧纤腰楚楚,不堪一握。还有那委地的青丝,随着他的动作倾泻过肩膀,落在舒冉身上,一缕风吹过,发尾还随风打起了旋儿。   舒冉勉强自己别开头,怕再看下去会做出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   柳若湖见她这样,笑得更和蔼可亲了,但不知为何,他笑得越温柔,舒冉就越忐忑。   良久,被盯得快坚持不住的舒冉一咬牙,翻过身躯背对着柳若湖,她趴在榻子上,双手捂脸,豁出去了:“真的不要啦英雄!”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她还不如刚才就去找阎王爷斗地主算了!   柳若湖撩起她耳后一丝长发,俯□在她耳边道:“来嘛,最多我这次不伸舌头进去。”   舒冉不上他的当:“不要啦不要啦!你每次都骗人!”   柳若湖弯着身,一手抚摸着舒冉的头,一手支在榻子上,他正苦思冥想着该怎么骗舒冉的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这个人依旧不是别人,还是江有祀。   江有祀刚迈进一条腿就立刻退了出去,他头都低到肚子那了:“对不起对不起!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柳若湖一双桃花眼淡淡地睨向江有祀,有些扫兴地起了身:“哎……罢了……”   舒冉从未发觉原来“罢了”二字如此美妙动听,柳若湖刚离身她就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那速度,就跟弹簧似的!   柳若湖转过头欣赏着她的“美态”,那双桃花眼眯得……那是非常具有后现代的艺术气息啊……   舒冉脸涨得通红,她胡乱看了看四周,搪塞道:“我、我得去睡了!”   语毕便头也不回的往外冲,可她冲了半天,身子却还停留在原地。   “你走啊!”   身后传来柳若湖戏谑的声音,舒冉忍着想要拿黄瓜捅他菊花的冲动回过头,谄媚地说:“英雄,求你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就放我一马吧,我再也不敢打你嘴巴子了!”   江有祀站在门口,看着这场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有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整个人憋得比舒冉还要红。   柳若湖松开拽着舒冉衣裳的纤纤玉指,拍拍手道:“放过你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不是被你打回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舒冉立刻精神了。   柳若湖挑了挑眉:“那……”他上下看了看舒冉。   舒冉立刻忠贞的伸出右臂挡在他和自己中间:“我宁可被你打回去,也不要答应你这个条件!”   柳若湖扫兴地斜睨了舒冉一眼便不再看她,径自朝屏风后的小阁楼上走去。   江有祀见此,立刻跟了上去,因为他知道,终于到他的时间了。   舒冉望着接连上楼的两人,眨巴眨巴大眼睛,狡黠一笑,正想借机溜走,却听得遥遥传来一句呼唤——“舒姑娘,宫主请你也上来!”   他让上就上?他以为她是闹钟啊?上了发条就报时?   舒冉不屑一顾地继续往外走,可片刻间忽听一阵急促铿锵的琴声入耳,紧接着她眼前一黑,直直磕在房门上。   “嘶……”舒冉挤眉弄眼地使劲揉着额头,额头上白皙的皮肤红了一片,依稀可见一块类似山包的弧度肿了起来,但她一点都不在乎,这点痛一点也不影响她要逃跑的决心!   舒冉深呼吸,张开嘴,迈开腿,望着近在咫尺的门槛,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在那时,她想到了刘胡兰,想到了江姐,想到了……蒲志高!   ——因为又一阵琴声入耳后,她整个人开始拐着弯儿往回走了!   舒冉边不受控制地往阁楼上走边抱怨,这都是什么邪门功夫啊,这要是搁在二十一世纪还不得被当成外星人抓起来呀……   或者,也许她真的该学学闹钟,按下就停……   阁楼上,柳若湖躺在一片鲜花之中,粉红色的桃花瓣洒在他周围,他暗紫色的长袍趁着他雪色的肌肤,仿佛盛开的最大的一朵桃花。   “舒姑娘刚才想去哪里?”   舒冉刚稳住身就忍不住瞪大了眼——居然是江有祀问话?!   江有祀尴尬地回望着舒冉,每个男人被美女如此盯梢都会尴尬,当然,这部分男人里不包括柳若湖,因为柳若湖他不仅仅是个男人,他还是一朵花。   既是桃花又是水仙花!   “没什么……我只是想测量一下从门外跑到阁楼上最长能用多少时间……”   这瞎话连舒冉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她望着一处没有被鲜花覆盖的角落,苦涩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柳若湖长身侧躺,缓缓地捋着耳边一丝长发,动作之间,领口微微松开,冰肌玉骨,引人遐想。   他没说话,但他淡然得过分的神情根本就是在说他不相信!   江有祀收到这样的讯息又问了一遍:“舒姑娘刚才想去哪里?”   舒冉依依不舍的收回留在角落里的眼神,望着江有祀,痛苦地说:“我真的是在测量速度……”说完她闭起了眼,似乎不想再看任何东西。   ……其实她是被自己的谎话给雷到了。   柳若湖闲闲地躺着,望着舒冉逃避的模样,心道,胡扯。   江有祀见柳宫主还不言语,很干脆很酷地又问了一遍:“舒姑娘刚才想去哪里?”   舒冉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仿佛承受不住。   柳若湖半坐而起,双手撑在榻子上,阴阳怪气地道:“现在你是不是公主已经不重要了。”   舒冉惊醒,睁开眼回过头问:“什么意思?”   柳若湖一条腿落地,另一条腿交叠其上,眯着眼淡淡道:“因为我一向不喜欢言而无信的人。”   舒冉懵懵懂懂。   柳若湖站起身,江有祀拿起小几上的折扇,划开为他扇风,助他去热。   “你总是对我睁着眼睛说假话,那如果你双目失明,是不是就不会再对我说谎了?”柳若湖走到舒冉跟前,纤细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流连其间。   舒冉已经发现她在冒烟了,她知道,她可能命不久矣,她不住的在心里祈祷:财神爷啊关二爷,太上老君玉帝老爷,你们快来劝劝这妖孽啊!   然而,神仙没有听到她的祷告,柳若湖依旧坚定不移的想要让她双目失明。   但舒冉在无形之中自救了,因为她欲哭无泪的样子大大取悦了柳若湖,柳若湖突然改变主意了,这世上可以让他改变主意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如果你不想双目失明的话,也是可以的。”柳若湖大发慈悲道。   舒冉不假思索地说:“英雄,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我能办到的一定不砍价!”   柳若湖微笑着点点头:“我要你加入凤皇宫。”   “凤皇宫?”舒冉一愣,“那是什么地方?”传销组织吗?   柳若湖不语,江有祀自动自发地解释道:“凤皇宫乃江湖第一圣教,宫主就是教主。”   圣教?舒冉眼前一亮,“那不是跟明教日月神教差不多了?”   柳若湖皱眉:“你说的那是什么东西,从来就没听说过。”   江有祀也很疑惑:“在下行走江湖多年,却也没听说过舒姑娘所言的教派。”   舒冉敷衍地笑着摆摆手:“那些教派都在中国,你们当然没听过了……”   江有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可柳若湖却依旧皱着眉头。   他的眼神不停地再舒冉身上扫来扫去,当朝公主大婚被劫绝对不是件小事,不出一天定会有御林军来此搜查,他们还是先换个地方再说这些事才好。   思及此,柳若湖一抬手:“有祀啊。”   江有祀抱剑道:“属下在!”   “先回山庄去,待朝廷搜查过了再回宫罢。”   “是!”   舒冉听完不解道:“朝廷?搜查?”   柳若湖斜着眼看舒冉:“姑娘,恕在下多言,你究竟是不是公主?”   舒冉摸了摸头,她不嫌自己活得长,所以道:“是啊。”   “既然是。”柳若湖道:“公主被劫亲,你觉得朝廷会怎么做?”   舒冉嘿嘿笑了两声:“……这”   柳若湖轻哼一声转身跃下楼去,仰头望天,空中没有一颗星星。   月黑,风高。   杀人夜。   轻抚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柳若湖无所谓的笑了,月光下,他肌肤如雪,长衫墨紫,浑身似乎都泛起了一丝雾气,仿佛狐狸化身的妖孽一般。   然而这样的美景并未保持多久,因为紧接着楼上就传来了舒冉惨烈的尖叫神。   “不要啊!我恐高啊!”   柳若湖紧蹙眉头盯着客栈阁楼上飘下来的两个人影,一黑一白,还真像黑白双煞。   舒冉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她已成仙了,她连站都站不稳了。   “……这句、这句是真的……我真的、真的恐高……哇……”说着说着话舒冉又吐了起来,她边吐边想,看来不仅恐高,还晕高! 第6章 ...   看着一步三摇脸色惨白的舒冉,柳若湖后撤几步将自己和她的距离拉开,他从袖口拿出一条斯帕,嫌恶的用拇指食指夹住递过去。   舒冉接过来,感谢的话卡在嗓子眼。   “不必谢,速速擦净。”柳若湖摆摆手,别开头去。   ——天下第一美人吐了,还吐得形象全无,是个男人都看不下去。   良久,舒冉脸上总算有些人色了,她不由开始思考,你说柳若湖把她从花轿里劫走后也用轻功飞了好久,但那时她怎么就没吐呢?抬头看看江有祀关切的眼神,舒冉百分之百确定是江有祀技术太差了。   江有祀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不明白舒冉干吗一直盯着他看。   “好了没有?”柳若湖忽然面色严肃地问道。   江有祀收回落在舒冉身上的视线望向地面,舒冉则直起身,喘着气点头:“好了,可以走了。”   柳若湖皮笑肉不笑道:“不用走了。”   江有祀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观察周围。   舒冉不解道:“为什么不用走了?”   柳若湖没回话,只是一直在摇扇子,墨紫色长袍外的轻纱随风摆起,衬着他飘逸的长发,美丽动人。   其实男人的相貌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来自天上,一种来自民间,还有一种来自阴间。   毫无疑问,柳若湖一定是来自天上的那个。   但接下来的时间舒冉已无暇在欣赏他的美貌,因为从他们东侧飞奔而来一大队人马。   起初,舒冉以为这些人还是来找柳若湖麻烦的,正要抱怨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人穿的是官服,而且为首的三人中还有两人穿了一黑一银的盔甲。   “大胆淫~贼,竟敢劫持公主,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身穿黑色盔甲的男子喝道。   淫~贼当然不是在说舒冉,也不可能是一看就很正直的江有祀,那就只能是一个人了——柳若湖。   舒冉看向柳若湖,柳若湖笑得桃花满面,折扇轻挥:“大人此言差矣,仕途险恶,夜风阴凉,在下一介文弱书生,不过是想找个栖身之所歇息一下,洗洗身上的风尘,哪里做过什么劫持公主的事……”   舒冉瞪大眼睛盯着他,揭发他的话就在嘴边,但不知为何却不愿说出来。   穿银盔甲的男子骑在马上,忽然在黑暗角落中发现了舒冉,喜道:“公主在那!”   舒冉浑身一怔,下意识后退闪躲,但还是被最中间那个一直沉默的白衣男人看到了。   那个男人的眼神很冷,冷得几乎可以将舒冉冻住,舒冉紧了紧衣裳,眼神闪烁的别开头不与他对视,她不明白,那么斯文俊美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阴沉着一张脸?   但再想想总是笑得跟朵花似的柳若湖,舒冉又觉得男人阴沉着脸也没什么了。   “公主在等什么?还不过来?”白衣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比他的脸还要冷。   舒冉打了个哆嗦,没言语,只是脚步的后撤宣告了她不打算和他们回去。   笑话,她好不容易逃了婚,难道还真要跟他们回去嫁给那个见都没见过,也许老的白发花花的死丞相?   “丞相,不如您亲自去请公主吧。”银盔甲的男人开口了。   他一开口舒冉就吓了一跳,立刻抬头去看那个白衣男人。   丞相?他就是她要嫁的那个男人?不,应该说是:他就是璇玑公主要嫁的夫君?   白衣男人似乎很不愿意,但还是下了马,朝舒冉走过来。   路过柳若湖身边时,白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既然和你无关,立刻离开。”   柳若湖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动作。   白衣男人脚步停住,回头看他:“还不走?”   柳若湖朱唇一抿,淡淡一笑,还是不语,还是不走。   江有祀面容冷峻,身挺笔直地站在他身后给他做后盾。   白衣男人忽然笑了,他一笑,舒冉只觉得更冷了,她吸了口气,绕开官兵跑到柳若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你不是说要我加入凤皇宫吗?我答应你,但你必须带我走,不能丢下我!”   柳若湖回过头看着舒冉,脸上的笑容好似白开水,毫无意义。   “当真?”他用唇形问道。   舒冉点头。   白衣男人看着舒冉和柳若湖亲密的举动似乎没多大反应,但负在身后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他的烦躁。   “公主到底要不要回宫?一定要和微臣成亲的是公主,现在犹豫不决的也是公主,恕微臣耐性不佳,若公主再不和微臣回去,你我的婚约,便就自此作罢。”   白衣男人把话说得很死,舒冉心底深处忽然涌出浓浓的失落,但她其实并没多在意他的话,难道……是慕容璇玑在难过?   舒冉捂着胸口,清丽绝美的容颜苍白无色,看起来十分虚弱,但她双唇却又紧紧抿着,倔强而执着。   这一切都让那个白衣男人,也就是当朝丞相宋若荀感到惊讶,她隐忍而坚定的神情完全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刁蛮公主该有的。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来。”宋若荀望向柳若湖,一字字道。   他的眼神里分明带着警告。   柳若湖回望着他,顺便握住舒冉的手,悠然道:“丞相大人这可是真让草民为难了,现在是公主殿下命令草民带她走的,草民怎么敢拒绝公主殿下的要求呢?”   宋若荀负手而立,长发高挽脑后,眼球大小的珍珠嵌在束发玉冠中央,盈盈生韵。他清俊斯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镶着金线滚边的白色锦袍却翻飞而起,似乎是被他隐忍的怒气点燃了。   舒冉不自觉地拉着柳若湖后退,江有祀本来气场很强大,但现在也不得不跟着他们后退。   柳若湖望着宋若荀笑,笑得毫无破绽,可手指却不停的在掐舒冉,他用只有她和他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问:“你干什么?”   舒冉停住脚,胆怯道:“他们这么多人,你行不行呀?”   柳若湖的笑脸立刻沉了下来,握着舒冉的手也松开了。   舒冉大惊失色,立刻自动自发的握回柳若湖的手,坚定道:“你行!你一定行!”   柳若湖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要记住,永远不要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他不行,当然了,背着他说也不行,那样的结果永远不会太好。   “公主自重。”宋若荀清冷的眉宇间凝着的完全是忍无可忍的怒气。   穿着银色盔甲和黑色盔甲的两个男人最能理解他,因为他们已经听到宋若荀背后双手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好。”舒冉忍不住对官威强大的宋若荀弯腰行礼,这一行礼不要紧,对方官兵除了宋若荀外全部都跪了下去。   “公主恕罪!”除了宋若荀,所有官兵,包括那俩穿盔甲的都齐声告罪。   舒冉一愣,瞬间膨胀,她觉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都能往前走五步了。   站在敌军……不对,是官兵!站在官兵面前,舒冉昂首挺胸道:“你们都回去吧,我不回宫。”   由于被无视的太彻底,宋若荀忍不住出声,他依旧是一字一顿道:“公主此话当真?”   舒冉不在意道:“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宋若荀甩袖转身,轻轻跃上雪色宝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舒冉:“既然公主心意已决,那微臣自会禀告皇上,你我二人的婚约……”   宋若荀似乎在等什么,但舒冉连一个眼神都没变化,终于,他冷冷道:“就此作罢!”   舒冉的心忽然剧烈疼痛起来,她额头渗出冷汗,身子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幸好柳若湖及时扶住了她。   “后悔了?”柳若湖阴阳怪气地问。   舒冉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莫名其妙地心痛。”   心痛?柳若湖嘴角轻蔑扬起,半真半假地说了九个字:“要么狠,要么忍,要么滚。”   舒冉没说话,只是惊讶地看着他。   宋若荀自马上回身望过来就看到两个美人“深情相拥四目对望”的景象,他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却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在皇宫,璇玑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她看上的东西不管使什么手段都要得到。   有一天,她看到了下朝回府的宋若荀,紧这一面便死活要嫁给他,不但令皇上下旨命他休妻,还使劲浑身解数要宋若荀娶她。   宋若荀天生傲骨,桀骜不驯,而当今圣上又爱才,遂不愿逼他娶公主。可公主却并未因此死心,整整与他纠缠不清三年之久。   终于,就在皇上看不过去,下了圣旨要宋若荀娶她的时候,她却又不肯了。   这不止宋若荀奇怪,连随行的官兵都很奇怪。   但纵使他们再奇怪,丞相大人都发了话要回宫了,他们自然也不能反抗。   望着越来越远的大队人马,舒冉的心痛也越来越剧烈,她倒在柳若湖怀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死死咬着他锦袍前襟,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湿透。   但舒冉在那疼的撕心裂肺,柳若湖却在上面笑得满面桃花。   不过在江有祀看来,柳宫主虽然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在他眼睛深处,是谁也看不明白的东西。   良久,宋若荀的身影已经望不见了,舒冉的心痛也渐渐缓了过来,柳若湖低头看了她一眼,将她扶正,松开了手。   “虽说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却遍地都是,公主殿下不必伤怀。”柳若湖挥着折扇闲闲道,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嘴里说的却是安慰人的话。   舒冉噗嗤一声笑了,下意识反驳道:“嗯,但事有万一,谁都不能保证那些两条腿的男人就不是癞蛤蟆呀!”   说完话舒冉就惊醒了,因为柳若湖脸色瞬间难看了。   是的,他代号入座了。 第7章 ...   舒冉看着前方马上那个翩若惊鸿的紫色背影,眼神黯淡了下来。她的心随着那人背后飞扬而起的长发左右摇摆,人也跟着胯~下宝马晃动来去。   和舒冉乘一匹马的江有祀不忍道:“舒姑娘也不要太过伤心了,宫主他素来喜怒无常,在下也经常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什么。”   舒冉侧过头对身后的江有祀略一颌首,可随即却又眉头深锁:“你说……他不会打击报复吧?”   江有祀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道:“不知道。”   得到这样不确定的回答,舒冉又重新开始忧郁,而柳若湖接着就做了一件更让她忧郁的事——他忽然策马转头,朝落后的他们本来。   行至舒冉和江有祀身旁,柳若湖细眉轻扬,神情淡淡道:“下来。”   江有祀下了马,正要扶舒冉下来,却被突然翻身下马的柳若湖阻止了。   柳若湖将手中缰绳递给江有祀,谁都不看,轻轻一跃,人已坐在舒冉身后。由于他的动作实在理所当然,所以舒冉脱口而出的质问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你骑那匹,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山庄。”柳若湖对江有祀淡淡吩咐道。   江有祀抱剑拱手:“是,宫主!”   舒冉有些不解,江有祀口口声声叫柳若湖宫主,那柳若湖为什么又要赶到“山庄”呢?他不是那个什么凤皇宫的宫主吗?   这个问题困惑了舒冉很久,终于,在驱马前行一段时间后,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们这是要去哪?”   柳若湖没有很快回答,他随风飞舞的重纱长袍偶尔飘到舒冉脸上,胳膊上,弄得舒冉心里毛毛躁躁,脸也红了起来。   “我们要去一个地方。”良久,柳若湖这样达到。   舒冉几乎气绝,但还是忍着不耐继续问:“哪里?”   “山庄。”   “什么山庄?”   柳若湖忽然放慢速度,低头看着她,轻轻一笑,芸芸神赞:“人偶山庄。”   舒冉莫名地打了个哆嗦:“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为什么她总觉得柳若湖眼里含着的是一种看好戏的眼神?而且,这山庄的名字实在古怪,人偶人偶,光是想想就觉得寒毛直竖。   柳若湖重新加快骑马的速度,微笑着,却不再回答。   舒冉悄悄观察他,心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他不说不做,仅仅是在她眼前就已让她神魂颠倒,日子长了,恐怕不用他引诱,她也会主动咬饵上钩。   这一路行,舒冉就一路紧张。之前江有祀乘马带她,她一点都不觉得害羞不适,这下换成了柳若湖,她却浑身不自在,总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毁坏了在他眼里的形象。可事实上,她在他心中早已无形象可言了。   而柳若湖说要天黑前赶到人偶山庄,他们果然就在天黑前到了目的地。   舒冉坐在马背上看着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庄子,高且宽的院墙将它的范围圈了出来,依稀可以瞧见山庄内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房屋。   离得近了,舒冉还发现山庄门口立了两座石狮子。这石狮子和她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本该高大威猛看门守户的吉祥物,到了这山庄外,却凶狠阴毒的仿佛吃人的怪物。   “还不下来?”   柳若湖的声音传了过来,舒冉一怔,低头望去,他不知何时已下了马,还朝她伸来了手,望着他白皙修长的手,舒冉有些愣愣的。   “嗯?”柳若湖红唇一抿,发出疑问。   舒冉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神情毫无变化,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万次。   事实上柳若湖的确做得熟练,身为天下第一号的采花贼,这种事若再不熟练,他要如何去虏获那些良家女子的芳心?   舒冉越想越气,她咬了咬着唇,决定自己下马,可她终究是没骑过马的新手,下马时脚下力道不足,身子一歪就要倒在地上。   柳若湖本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这下见她要摔倒,便顺势扶住了她。   他看着舒冉,十分不解:“你既然不会,还逞强作甚么?”   舒冉推开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反正她就是不开心,而她只要不开心,就不理人,一不理人,她就不开心,如此循环,她就更加不开心了。   柳若湖跟在舒冉身后,负手警告道:“我不管你曾经是何身份,在这里你只是凤皇宫的人,如今,你身份低微,势单力薄,那些公主脾气,还是收起来为好。”   舒冉站住脚,看向柳若湖,很不友善——和着他这是以为她犯公主病了?!   柳若湖不甘示弱地看回去,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更多的却是无情。   江有祀怀中抱剑,往前迈一步,又退回去,再迈一步,还是退回去,因为他面前的两位大人物似乎不打算给他让路。   良久,舒冉瞪得眼睛都酸了,她使劲揉了揉,最后斜睨了柳若湖一眼,收回了目光。   柳若湖任她瞪,也不说话,也不进山庄。   江有祀总算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宫主,可要进去?”   柳若湖看了他一眼:“让舒姑娘带路。”   舒冉再次瞪大眼睛,指着自己:“什么?让我带路?你搞错了吧?”   柳若湖点头道:“没错,就是你,有祀他是我的贴身护卫,我是你的主子,这里你的身份最低,你不带路谁带?”   舒冉激动了:“我自己进去?!”她指着那阴森恐怖的红漆钉门。   柳若湖再次点头:“怎么,你怕呀?”   舒冉脱口而出的“怕”字被他那轻蔑的眼神给看得憋了回去,她咬着唇,眼睛瞪得溜圆,扮猪吃老虎道:“笑话!不就是扇门吗?我会怕?我堂堂当朝公主,我会怕一扇门?好!去就去,你在这等着!”   柳若湖双手抱臂,修长的手指在手臂上打着节奏,他眯起眼睛望着舒冉直直冲上台阶的身影,淡定得过分。   而且他的淡定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舒冉的孙子才是装出来,她使劲浑身力气,好不容易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刚一进去,就……   “啊!”舒冉尖叫一声,一溜烟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甩袖子,眯着眼睛横冲直撞,撞的还很准,直接就扑进了柳若湖怀里。   柳若湖声音笑貌露温柔:“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舒冉闭着眼睛使劲往他怀里拱:“里面好黑呀!”   柳若湖轻轻地笑了:“呵呵…”   他一笑,舒冉更生气了:“你笑什么呀?我一个弱女子,在这么恐怖的地方,还那么黑,当然会怕啦!你这么勇敢,你去呀!”   柳若湖推开舒冉,笑着答应:“好啊。”   江有祀一直默默看着柳若湖演戏,有一种揭发他的冲动,可是他是柳宫主的属下,不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最终还是他沉默了。   在舒冉炯炯有神地注视之下,柳若湖孤身一人走进了黑暗阴森的人偶山庄,然后很久很久没有回音。   舒冉忐忑不安,跑到站得笔直的江有祀身边惴惴道:“他进去这么久了都不出来,会不会有事啊?”   江有祀实在不忍心再看舒冉蠢下去,正要大义灭亲说出真相的时候,舒冉却一咬牙一跺脚,又跑了进去。   江有祀立在原地,一缕风吹过,他突然有一种……很凌乱的感觉。   如果舒冉还在这,她可能会告诉他,这就是传说中的风中凌乱。   但很可惜舒冉已经不在这了,她已走进了人偶山庄,并且再也没有出来。   这个没出来是说没有被吓出来,却并不是再也没有离开。   进了山庄,依旧是漆黑一片,舒冉忽然想到了在游乐场玩过的恐怖屋,但这里显然比恐怖屋要吓人的多,因为它们一个是假的,一个却是真的。   舒冉双臂抱住自己在漆黑阴冷的人偶山庄中摸索前进,她不时颤巍巍地喊柳若湖的名字,但她的声音全部都随风而去了……毫无音讯。   舒冉害怕极了,她开始后悔让柳若湖一个人进来了,毕竟他已救了自己两次,救命恩人被自己的激将法给害死的话,她会一辈子无法心安的。   然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在黑暗中落在了她的肩上。   “啊!!!!!!!!”舒冉的尖叫声简直可以媲美金毛狮王谢逊的狮吼功,震得放手在她身上的柳若湖耳膜都快破了。   “……小点声,又没人会吃了你。”柳若湖摆正她的身子,按住她四下挣扎的胳膊安抚道。   “你是人是鬼!你不是人的话不吃了我才怪!”舒冉吓得语无伦次:“啊!你刚才说没人会吃了我,那你不是鬼!你是人对不对!”   柳若湖叹了口气:“我自然是人,不信……你摸摸看。”   舒冉没发觉有异,惊慌中的她胡乱摸向柳若湖的身子,她首先碰到了他的脸,肌肤光滑的不似凡人该拥有的,她猜测,这是个妖孽。   接着她就摸到了柳若湖的唇,又凉又柔软,而且还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舒冉吓了一跳,立刻朝下摸去。   这几下摸的还算可以,从柳若湖的胸膛一直滑到小腹,除了摸出这衣裳的布料实在好得过分外,还真没什么异样。   但紧接着,舒冉做出了一个直接改变她人生道路以至于再次自掘坟墓差点导致她不能翻身的行为——她摸到了……   “……呃”柳若湖轻哼一声,细腻而诱人,那声音让舒冉心都醉了,脑子都迷糊了。   舒冉手中握着那本来很柔软却不知为何越来越坚硬的东西无所适从,而渐渐清醒的她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桃花香,最后……她不得不在哭泣呜咽中说出了一句话。   “柳若湖……我……我错了……你可千万要忍住呀……” 第8章 ...   在某种意义上,沉默是一个人最大的哭声。   柳若湖的沉默既是他自己的哭声,也是舒冉的哭声。   舒冉被他吓得不敢动:“柳…柳若湖,你可不要乱来呀!”   柳若湖身子忽然朝前一倾,将舒冉压在墙上,双唇在她耳边一张一合,磁性沙哑地声音响起:“忍?你忍给我看看。”   舒冉更无措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柳若湖吐了口气,几乎咬牙问道:“哦,好,既然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还不松手?”   舒冉脑子里有根弦儿“啪”一下子断了,她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着——   既然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还不松手?   既然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还不松手?   既然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还不松手??!!   “呀……”舒冉叫了一声就要松手,可就在她松手的前一刻,周围突然一片大亮。   制造光亮当然是江有祀。   舒冉怔怔地看着他,他也同样目瞪口呆地回望她,柳若湖干脆靠在了墙上眯眼斜睨着他们。   舒冉生平第一次感觉到绝望。她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所以,这一次是江有祀先回过神来。   他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江有祀边说边往外退,完全没发现身后已是台阶了。   柳若湖翻了白眼,直起身道:“站住。”   江有祀立刻像根木桩一样戳在原地。   柳若湖望向舒冉,她依旧在震惊中无法自拔,他目光顺着她的脸下移,淡淡道:“还不松开?”   舒冉浑身一震,猛地松开,她靠着墙缓缓蹲下,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只手,居然抓了柳若湖的……那么久!   “我……”舒冉想解释,却被柳若湖打断。   “不必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可是……”   “闭嘴。”掩饰就是不老实。   “但……”   “够了。”不老实就是欠收拾!   舒冉泫然欲泣地仰视柳若湖:“真的对不起……”   无话可说的她只剩下这句能讲出来了。   柳若湖居高临下地看着舒冉,他的脸背着光,舒冉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现在很不爽,换言之,柳若湖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   “下次不要再碰到那里,若是再碰到……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放过你!”柳若湖字字冰珠,说完话便转身朝山庄里面走去。   江有祀立刻跟上,他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柳宫主教训舒冉的同时,他已经自我反省了几百次,他发誓一定要用他的实际行动来弥补对宫主的亏欠。   看着他们两人走那么快,舒冉也不敢磨蹭,她急忙爬起来追上去:“喂,你们等等我啊……”   然而,她刚跑不多远,就被突然飞至眼前的两条小金蛇给吓得连连后退。   舒冉瘫在地上,两条小金蛇缠绵着朝她迅速爬来,她已完全被震撼地忘记呼救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两条小金蛇被一道桃花枝截断去路,接着它们便被两根银色丝线勾起飞上了天空,不偏不倚地落在一个人手中。   舒冉抬头,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走廊上立着一个美丽的少女,白衣如雪,长发飘逸,美丽灵动的大眼正蹬着她,含满了恨意和厌恶。   柳若湖紫袍一角闪入舒冉视线,舒冉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跑到他身后,因为她一点都不怀疑,刚才那救命的桃花枝是柳若湖扔过来的。   “下次我再看到你这么做,我就杀了你。”柳若湖将舒冉护在身后,桃花眼盯着那少女,一字一顿道。   少女嘴唇努动,却发不出声音,她似乎愤恨的甩下臂间挽纱,拂袖而去。   柳若湖望着她的背影,桃花眼眯了起来,他招了招手,江有祀立刻闪到他身边,他附在江有祀耳边说了些什么,江有祀连连点头,待他正身后,江有祀便跃身去追那女子了。   舒冉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柳若湖方才吩咐江有祀时,眼睛里带着某种杀意,而柳若湖就在这时忽然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舒冉吓得身子往后一闪。   柳若湖嘴角一扬,略带讽刺意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舒冉汗如雨注。   柳若湖红唇半开半合,边转身离开边道:“你随便找间房休息,在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话毕,柳若湖的背影突然好似移形换影一般,以瞬间至少三米的速度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舒冉连话都来不及说,那紫色的背影就已不见了,她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伸出去的手,缓慢地、慌乱地收了回来。   随便找间房休息……看来,这里是他的地盘没错了。这话舒冉是相信的。   但后一句话舒冉就不信了——什么叫在这里没人会伤害她?   她怎么觉得这里所有人都想置她于死地呢?   望着面前好似鬼魂一样飘过来的白衣婢女,舒冉更加忐忑了。   “你……”舒冉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她看到白衣婢女在打手语。   舒冉不才,在穿越之前因为当志愿者的缘故,对手语略有研究,所以看懂了她的意思。   可舒冉并不想听从她的安排去休息,因为她很想知道现在柳若湖去干吗了。   用她二十世纪女人的脑子随便想想都能想到——在那样一种状况下,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想办法先去解决自己的生理需要。   舒冉很想确定,柳若湖到底是不是去找女人解决“需要”了。   如果是的话,她就……   如果是的话她又能怎么样呢?   “柳若湖去了哪里?”舒冉对那婢女问道。   婢女打了个手势:不知道。   舒冉稍怔了一下,但随即释然,婢女是柳若湖的婢女,自然不会告诉她他去了哪里。   舒冉犹豫片刻,对婢女道:“你走吧,我自己找房间休息。”   婢女并未怀疑,立刻转身离开。   舒冉呼了口气,飞快地跑过走廊,开始在两侧的房间里寻找柳若湖,她一间一间的找,她就不信这样还找不到他!   这一次舒冉做对了,她的确找到了柳若湖,但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之前的猜测也对了。   猜对了,舒冉本该开心的,因为这种事情很少有人可以猜的这么准确,但舒冉现在只想哭。   她想哭,就哭了出来。   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圆形大床上纱帐飞扬,依稀可见里面丝被起伏,女子的娇吟弥漫在周围。   舒冉握紧了拳头,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在冲动战胜了理智之后,她奔进了房间,跑到床边扯开了帐子。   纱帐里,柳若湖侧首回眸,桃花眼里满是风情,他赤~裸的上身皓如凝雪,肌肤若霜花般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圆润的肩头也好似玉雕而成,质地无暇,盈盈生韵……   而就在他的身下,方才在人偶山庄门口袭击舒冉的少女,玉体横陈,千娇百媚。   柳若湖看着舒冉,居然笑了。   他随手扯下一块纱帐裹在身上,将少女踢下榻去,半靠在床上道:“你来干什么?”   舒冉嘴唇颤抖,退下床去看着地上赤~裸浑身却仍然笑靥如花的少女,未发一语。   柳若湖翻了个身,背对着舒冉,又问了一遍:“你来干什么?”   少女见柳若湖这样,站起身躲到了床后去。   舒冉闭了闭双眸,心道,躲起来也好,眼不见为净。   许久,待心情稍稍平复,舒冉一边解衣带一边往床上爬,等柳若湖惊讶地回过身,她已脱的只剩下肚兜和裙子。   “你这是干什么?”柳若湖面无表情地问道。   舒冉吐了口气,眯起眼睛,学着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说:“如果你带我回来为的只是这个,那么我告诉你,你成功了,现在你可以为所欲为了。”   舒冉说完就伸手去扯肚兜,却被柳若湖制止。   柳若湖倾身扣住她留在胸~部的手,玩味地靠近她,贴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问:“为——所——欲——为?”   舒冉瞪大眼睛看着他,她第一次望进了那双灿若寒星的桃花眼,可在那眼底她看到的竟然是……漠然和无情?   柳若湖忽然握住舒冉的手一把扯开她的肚兜,舒冉挺拔的双~峰立刻弹了出来。   舒冉吓得闭上了眼,可柳若湖却连看都没看便冷酷无情地在她耳边讽刺道:“只这样就已经怕了,还说什么为所欲为?”   舒冉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知道柳若湖没看她,但她也知道柳若湖的脸色决不会好看。   柳若湖扣住舒冉的下巴,将自己身上的轻纱缠在她身上,扯开床外帐子,逼她去看床后那个方才与他欢好的女子。   舒冉迫不得已睁开眼,可她看到的根本不再是个“少女”,那分明就是一个苍颜鹤发的老太太!   “怎么样?看到了?还敢让我为所欲为么?”柳若湖轻蔑讽刺地一笑,拉回舒冉的身子,挡住那昏迷过去的“少女”。   舒冉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她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可不知为何,她竟死死地抓着柳若湖的胳膊。   柳若湖低头看着她的手,问道:“吓成这样还不赶紧松手?”   舒冉使劲摇头,虽然泪如雨下,但就是不肯松手。   柳若湖桃花眼闭了闭,皱眉道:“你干嘛那么伤心?”   舒冉“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呜呜……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伤心呀!!” 第9章 ...   舒冉并没哭多久,她只哭了一会便停了下来,她睨了柳若湖一眼,他在笑。   舒冉抿了抿唇,死混蛋,笑得那么好看,真想拿尺子量量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而柳若湖见她不哭了,桃花眼一弯,道:“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舒冉闻言立刻瞪大眼睛,脱口道:“才不是呢!我才不会吃你的醋……”   柳若湖淡淡一笑:“既然不是在吃醋,那你干吗哭得那么伤心?”   舒冉无言以对,左右看了看,拿起枕头砸向他。   柳若湖稳稳地接住,正想说什么,却被忽来的人声打断。   “属下江有祀求见宫主。”   柳若湖将枕头放在一边,微微皱眉,道:“进来。”   江有祀一向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这个时间来打岔,必然是件大事。   舒冉可没柳若湖想得那么多,因为她正在手忙脚乱的做一件事——穿衣服。   一边下床捡衣服往身上套,舒冉就一边在想,如果柳若湖刚才真对她下了手,她会不会和那名白衣少女一个下场?   舒冉正思索间,江有祀已经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深夜求见,打扰宫主休息,属下罪该万死!”江有祀一进来就跪在地上,不由分说的先请了罪。   柳若湖玉手一抬:“罢了,说吧,什么事,这么晚了还来找我。”   江有祀直起身正要汇报,就见舒冉在一旁全神贯注地盯着他,饶是久经杀场的江护卫,也忍不住后撤了□子。   事实上,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这个不该在这里的人,还这么灵异地盯着自己,是人都会被吓到。   舒冉尴尬地后移几步,继续整理还略显凌乱的衣服。   江有祀望着她,她那副模样分明是刚做完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宫主和舒姑娘……想到哪就看到哪,江有祀狐疑的眼神落在了柳若湖身上。   柳若湖慵懒地斜倚床上,双腿不老实地将身上缠着的纱帐绕来绕去,玉色胸膛上,桃色的乳~晕若隐若现。   见江有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柳若湖立刻沉下脸去:“你在看什么?”   江有祀一怔,缓过神来眼睛自然而然落在了那最显眼的地方……   柳若湖低头看了看自己,冷哼一声,扯来被子盖在身上:“立刻告诉我你来干什么,然后马上走!”   江有祀满头是汗地磕了个头,接着就不敢再抬起来了:“宫主恕罪!属下是来通、通传的……”   舒冉看到这里忍不住捂住胸口,她半眯着一双凤眸,轻轻地咬着下唇,此时此刻只想说两个字——萌死!   柳若湖斜睨了舒冉一眼,被子下的素手悄悄握成了拳,连带着对江有祀的态度也更加冷漠起来:“通传?天下间还有谁敢这么晚来人偶山庄?”   的确,人偶山庄作为凤皇宫主柳若湖的别庄,江湖中人敢来的已经不多,更不要说是晚上过来了。但偏偏就有一个人来了,还来的大摇大摆,明目张胆。   “属下不敢欺瞒宫主,的确有个人在山庄外候着,说要见公主。”江有祀道。   “见我?”柳若湖细眉一挑,“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到人偶山庄来找我?”   江有祀尴尬地深埋下头:“宫主……来人要见的不是您,是舒姑娘。”   一直津津有味地在看戏的舒冉愣住了,指着自己问:“要见我?”   舒冉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柳若湖她还认识谁,所以她也很困惑。   柳若湖眼神越发飘忽,他看着江有祀,一字字道:“见她?”   江有祀点了点头。   “是男是女?”   “禀宫主,是……是个男人。”江有祀很想说,还是个很熟悉的男人,但柳若湖紧接着的提问使他无法说下去。   “那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柳若湖转头看向舒冉,目光和神色都淡淡的,看不真切。   可即便如此,舒冉还是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她立刻举手发誓:“我真不知道是谁!”   柳若湖红唇一啧,明显不信,他向江有祀道:“说下去。”   江有祀稍微抬了抬头,偷偷观察柳若湖地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出实话:“……他岁数不大,相貌翩翩,就在宫主带舒姑娘回来的时候,还带兵来阻拦过。”   柳若湖忽然坐起了身,捋着耳侧一丝垂下的长发自语道:“原来是他,这么说来,倒的确挺有胆识。”   这个时候若再不知道来人是谁,舒冉就真是傻子了,因为她的心又开始难受了!   护住胸口,舒冉忍不住腹诽,璇玑公主啊璇玑公主,你难过就难过吧,干吗还非得让我一起心疼啊……   柳若湖妖娆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住舒冉,“你这又是何苦呢?松手吧,我带你去见情郎。”   舒冉立刻警觉:“你该不会是要把我送回去吧?!”   柳若湖翻身下床,走到屏风前拿起衣裳随意一搭,侧首道:“凤皇宫向来有进无出——这个道理,你要记住,亦要懂得。”   话音方落,一缕淡淡桃花香便四下飘散,待舒冉定睛一看,柳若湖已整衣完毕。   舒冉不得不膜拜柳若湖穿衣服的速度,而且她已经忍不住想要知道他脱衣服的速度是不是更快了。   只见眼前的美人,墨紫色锦袍上绣着银线蟒纹,腰身柔桡轻曼,妩媚纤弱,脸上淡淡妖娆却不染风尘,细柳修眉略微扬着……说不出的一副受相。   看到这,舒冉又不由得开始为自己的下半生忐忑了——柳若湖这副模样,真的能斗过权倾朝野的丞相吗?   “丫头有话不妨直说。”看舒冉眼睛一直转来转去,柳若湖恩赐般地说道。   舒冉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敢说。   “但说无妨。”   “……还是算了吧?”   柳若湖眉头一皱,“让你说便说,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舒冉不敢不从,只好拐着弯道:“你一定不会放我走的对吧?”   柳若湖边率领着江有祀朝外走边傲然道:“我柳若湖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凤皇宫,别人也休想把你从这带走,否则,谁人挡我,我就杀了谁。”   霸气外露啊!舒冉喜滋滋地追上去,连连点头:“对对对,宫主说的太对了,谁敢带我走,宫主就杀了他!”   这句话实在顺耳,柳若湖俊美的脸上浮出了点点笑意,但紧接着他又重新沉下了脸。   因为舒冉又问道:“那不知宫主可有把握斗得过当朝丞相?”   柳若湖猛地停住脚,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门,似乎要在门上盯出个窟窿来,然后直接用目光把宋若荀杀死——“终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   舒冉看着柳若湖几乎阴邪地眼神,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走!”柳若湖一声令下,衷心的江护卫立刻气场全开地跟着他走出大门。   舒冉在门边踯躅半天,终于还是迈了出去。   她此刻因为柳若湖坚定的话而感到心安,以为不用担心被皇宫里的人抓回去,以为得到了自由,却不知,她掉进的是另一个更大的火坑。   ……一个她穷极一生都无法再逃出去的深渊。   深夜,夜凉似水,此刻,人偶山庄,庄外灯火通明。   在正常情况,人偶山庄连白天都是黑漆漆的,所以今晚很不正常。   所谓青出于蓝胜于黑,比起满面春风的柳若湖,侧立在山庄门口的宋若荀脸上可谓精彩纷呈。   “丞相大人深夜造访,真是令小生不胜荣幸。”柳若湖懒洋洋地弯了弯腰,算是行礼。   宋若荀清俊如玉的面上毫无表情,他冷哼一声,看向舒冉:“走不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虽然此刻的宋若荀没有了大队人马做靠山,可他看向你时,还是会让你觉得压抑胆颤,有那么四个字是专门用来形容他们这种人的,那就是君临天下。   舒冉没回话,只是躲到了柳若湖身后。   柳若湖骄傲地轻抚了一下她的头,挑衅地睨向宋若荀。   宋若荀负在身后的手紧握着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的手在干什么?!”   柳若湖十分自然地回答:“你看不见我在干什么?”   江有祀“哗”的一声拔剑出鞘,随时准备战斗。   柳若湖淡淡道:“收剑,丞相大人是文臣,不会武功。”   也许是舒冉太敏感了,她在柳若湖这句话里明显听出了讽刺。   江有祀乖巧地收回剑,在心里重新审视了宋若荀——当朝一品丞相,不会武功竟然还敢夜闯人偶山庄,这种勇气哪怕是江湖中人也无可比拟。   宋若荀抿唇不语,冰冷的脸,僵硬的线条,素色袍子和素色发带随风飞扬,腰间缀着的玉坠鲜红如血。   他不说话,柳若湖更不会主动说话,几人之间瞬间冷场。   良久,宋若荀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破沉默:“你最好收回你的手。”   柳若湖望了一眼自己依然停留在舒冉头上的手,笑着说:“小生的手留在哪,收不收回,想来还轮不到丞相大人来管。”   舒冉在心里用真言翻译一遍柳若湖的话就是:老子的手放在这妞头上她都不敢说什么你放哪门子屁?   这句话挑衅意味十足,是男人都会生气,宋若荀是男人,所以他也生气了。   他朝前迈了几步,瞪着柳若湖:“你放肆!”   柳若湖将舒冉拉给江有祀,走上前去和宋若荀面对面,“我从娘胎里生出来就只学会了放肆,倒还要请教博学多才的丞相大人一句,什么叫收敛?”   宋若荀抬手迅速做了一个动作,柳若湖也同时朝他做了一个动作。   “你的手在干什么?”宋若荀瞪大眼睛问。   柳若湖不答反问,桃花眼满是多情:“那丞相大人的手又在干什么?”   宋若荀冷冰冰道:“我现在扣着你的脉门,如果你图谋不轨的话我就捏死你!”   柳若湖忽然笑了,笑得腰都弯了,宋若荀不得不跟着他的动作而转换姿势,以免手脱离他的脉门,他还尝试着使劲去按柳若湖的脉门,柳若湖不但毫无反应,反倒是他自己有点难受。   而就在他有些窘迫的时候,柳若湖忽然身子一转,长腿锁着他的腰,用胳膊将他整个人脸朝地面扣住了。   他昂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宋若荀的后脑勺,轻蔑地道:“丞相大人可以一定要捏死我,否则的话……”柳若湖忽然目光转冷:“否则我就会捏死你!” 第10章 ...   宋若荀身居丞相,生平所学中最拿手的就是不服,尤其是在被人威胁的时候。   他皱眉道:“有本事就用你最厉害的招式弄死我。”   柳若湖嘴角浮起一丝轻佻的笑容,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森然道:“何止是厉害,简直是残忍呀。”   舒冉现在很想唱《星语心愿》,因为她已经心痛到无法呼吸:“你们这又是何苦呢?哎……互相残杀对大家都没好处,柳若湖,你先放手吧!”   柳若湖抬头挑眉看着她:“放手?你现在叫我放手?怎么,心疼了?后悔了?我告诉你,晚了。”   宋若荀也挣扎着冷声道:“公主大可不必如此,他最好别手下留情,否则,我会让他永远都翻不了身。”   柳若湖眉毛挑得更高了,他使劲摁着宋若荀,不屑道:“放心,我绝不留情。”   宋若荀道:“来吧!”   柳若湖并没动手,而是睨着舒冉道:“看见了?是他自己让我弄死他的,这可与我无关,不过话说回来,像他这种要求,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舒冉皓齿咬唇,靠在墙上,有气无力道:“你们要打要杀都跟我无关,但能不能请你们离开我的视线?”   她话音才落,就昏了过去。   柳若湖愣了愣,立马松开宋若荀朝她奔去。   而身为专业护卫的江有祀则很有眼力见,他迅速将宋若荀控制住,拖到一边培养感情去了。   宋若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不会武功,不过他相信,知识就是力量:“你最好马上把我放开,否则的话……”   江有祀面无表情地拖着宋若荀往人偶山庄里走,仿佛没听见一样。   自此刻起,宋若荀在心中坚定了这群人都是疯子的信念。   而另一边,柳若湖抱着舒冉一路奔回房间,刚把舒冉放到床上,她一启唇,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吐血真的没什么,柳若湖见过的血比舒冉喝过的水还要多,但如果舒冉是将血吐到了柳若湖身上的话,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咳咳。”吐过血,舒冉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迷离的眼。   她一睁眼就发现眼前有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她吓得连连后退,还不忘发出惊恐的尖叫:“呔!何方妖孽!是人是鬼!”   柳若湖冷笑一声:“我对你那样,你却对我这样,他对你这样,你却他那样,丫头,你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舒冉慢慢回神,待看清眼前那团鲜血淋淋的“东西”是柳若湖后,她更震惊了,她直接双膝跪在床上爬到他身边,拖住他的头大喊道:“柳若湖?!你怎么了?!是他把你打成这样的?!”   柳若湖嘴角狠狠一抽,抬袖抹去脸上血迹,斜睨着舒冉:“这笔账先记下,你可别忘了还。”   舒冉点头又摇头,悲喜交加:“你为我挨打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真的没钱!”   柳若湖蹭地一下站起来,纤腰楚楚,身段绝佳,他脸上仍有血迹,可那却令他姿色更胜:“就凭他也想打我?”   舒冉愣了愣:“他没打你?那你怎么满头是血啊?”   柳若湖身子朝前一倾,双手横在床上,逼视着舒冉,将她堵在床角:“你为了那个小贱人心疼的都昏过去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将你抱回来,你却还吐的我满脸是血,这笔账,我也记下了。”   ……舒冉眨眨眼。   “别装傻,我知道你听懂了。”   舒冉没动,看着柳若湖,神情天真。   “丫头,你那副模样真的不适合这种表情。”   舒冉低头假装抹泪:“最怕欠的就是人情债呀……”她不想肉偿呀!   “你装的真像,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还有演戏的天分。”   “不是……”舒冉解释。   “别狡辩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我该去睡觉了。”舒冉想走。   柳若湖拦住她:“今晚你不用睡觉了,还债吧。”   “我想……”   “我更想。”   “不……不是的,我是想说……”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柳若湖不由分说地朝舒冉的唇上吻去。   舒冉吓得再次趴到床上:“英雄饶命啊!”   柳若湖低头看着她,好看的眉眼都拧在一起,俊秀的眉宇间满是戾气:“只要你从了我,以后你就是凤皇宫的贵人,我会给你物色一间漂亮的房子,还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无边宠爱,绝不会比你在皇宫里过的差,如何?”   由于上辈子实在没钱买房,舒冉差一点就要答应了,但一想到那个瞬间变老的白衣少女,她就忍不住打颤——她哪里是不愿意和他嗯嗯啊!她那是身不由己啊!   “我……我拒绝!”   “什么?”直到这一刻之前柳若湖一直将舒冉和其他女人视为一路货色,可到了现在,他不得不对舒冉另眼相看了。   但凡是女人,只要听到他的条件都会趋之若鹜向往无比,最腼腆的也会半推半就喜不自胜,因为她们最想要的若不是荣华富贵,那必是他的宠爱。   可舒冉完全颠覆了柳若湖对女人的看法,她不但三番两次拒绝他,甚至还在听到他的条件后痛哭流涕!   柳若湖呆呆地看着舒冉,脑子里已经完全乱套了,可舒冉根本没想到柳若湖会考虑那么多,她哪里是不动心,哪里是不愿意?她是有苦衷的!   这算不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良久,舒冉都不哭了,柳若湖才恢复正常,他面无表情问:“为什么?”   舒冉一头雾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愿意?”   舒冉怔了怔,忍不住叹了口气,拒绝表示她不能接受,可拒绝不表示她不愿意接受呀。   不过碍于女人的面子,舒冉还是一副清高自傲回答道:“……我堂堂当朝公主,金枝玉叶,若想要富贵荣华,回宫里就可以得到,若想要美男环绕,也是不成问题,我为什么要愿意?”   柳若湖依旧面无表情:“想不到公主如此忠贞。”   忠贞?舒冉越发羞愧,脸色绯红,却语气坚定地说:“……那是一定的。”   柳若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神色诡异,舒冉一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好擅自离开,以免惹怒他。   就这样,两人陷入僵局,然后有一个人他最热衷的就是打破僵局,那就是江有祀。   “属下江有祀求见宫主。”   门外传来的声音对舒冉来说无异于天籁,她兴冲冲抢先道:“进来!”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担忧地看着柳若湖,生怕他因为自己的擅作主张而生气,可柳若湖面上没多大变化,红唇微启,道:“进来吧。”   舒冉松了口气,但实际上她应该更加紧张才对,因为柳若湖虽没生气,有一个人却快要被自己的怒火给烧死了。   那个人就是宋若荀。   宋若荀自江有祀身后侧走而出,黑口黑面地瞪着舒冉,他看到柳若湖倚在她身边,还是以禁锢的姿势,更生气了。   “公主你!……”人总是会对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所犯下的错先行追究。   舒冉很无奈地往床里边靠了靠,拉开自己和柳若湖的距离。   宋若荀脸色发白,斯文俊美的容颜有些扭曲,事实上他已很多年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包括当年公主拆散他和青梅竹马的夫人的时候。   “我劝你最好看看自己身处何地再耍你的官威,丞相大人。”柳若湖起身下床,余光瞥见镜中自己嘴角有一丝干涸的血迹,他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一下……美艳妖娆,妩媚迷人。   舒冉忍不住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也倾身照了照镜子,瞬间陷入深深的忧伤当中。   为什么同是美人,差别就那么大呢?难道说,凤凰重生就是涅槃,野鸡重生就是尸变了……?   宋若荀依旧冷着一张脸,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形象,他那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实在是凡人所无法达到的。   往前走了几步,宋若荀单手负后道:“我需要看清什么,我自己知道,不牢你费心。”   “那就最好。”柳若湖不在意道。   柳若湖不在意,宋若荀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看着舒冉,最后问了一遍:“公主真的不肯回去?”   其实宋若荀来人偶山庄只有一个目的——带公主回宫。如果他无法将公主带回去,那他青梅竹马的前妻可就要遭殃了,因为皇上是不会放任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外“流浪”的。   “不回去。”舒冉的决定依旧坚定的不容置噱。   柳若湖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宋若荀沉默了很久,然后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淡淡道:“既然公主不肯跟微臣回宫,那微臣就只有留在公主身边,直到公主肯回宫为止。”   舒冉震惊:“你说什么?”   柳若湖更加震惊,但他想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难道当今丞相也要加入我凤皇宫不成?”   宋若荀冷哼一声,甩袖道:“胡言乱语。”   “不然呢?”柳若湖道:“这里只允许凤皇宫的人住。”   舒冉开始皱眉。   宋若荀身后的手握紧拳头,他使劲地抿了抿唇,告诉自己为了被皇上扣押的她,他必须这么做,他已经辜负了她一次,绝不能再让她被自己无辜牵连。   “好,我加入便是。”宋若荀一字一顿道:“但你不可向别人公开我的身份。”   柳若湖开明地说:“那是自然,我完全没有告诉别人你是丞相的打算。”   舒冉忍不住腹诽,那因为你他压根就没把他当丞相吧!   宋若荀总算肯给柳若湖一个正眼了:“看来你还并非一无是处。”   柳若湖轻蔑一笑:“我不公开你的身份是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凤皇宫最低等的奴才。” 第11章 ...   想当初金戈铁马,看今朝死缠烂打,恐怕连宋若荀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有为了璇玑公主做到此般。   但仔细想想,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了青梅竹马的夫人,还是为了慕容璇玑呢?   宋若荀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柳若湖,他淡淡道:“只要你不透露我的身份,一切随你安排便是。”   柳若湖拈花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知丞相大人贵姓?”   “鄙姓宋。”   “哦,宋丞相。”   “如果没别的事,我带公主先行离开了。”   柳若湖细眉轻扬:“你想带她去哪?”   “去休息。”   柳若湖扔掉手里的花,围着宋若荀转了一圈,抿唇笑道:“这山庄是我的别庄,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和她,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带她去休息?”   舒冉耐着性子在听,她忽然就不心痛了,感觉到奇妙的同时,她也越发觉得宋若荀此人很匪夷所思。   既然是璇玑公主逼着他娶她的,她现在不想嫁他了,他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反而倒过来追她了呢?   “倒是我逾矩了。”宋若荀冷言冷语。   柳若湖赞赏道:“宋丞相果然很上道,从此刻起,你要对我自称奴才,以后你就负责照顾有祀的饮食起居。”   江有祀闻言一怔:“宫主?”   “怎么,给你找个奴才使唤,你不愿意?”   “属下不敢,可是……”   “没有可是。”柳若湖无情道,“宋丞相肯不肯?”   宋若荀抿了抿淡色的唇,玄色黑眸中带着轻蔑:“随便。”   “对我说话要有敬语。”柳若湖提醒道。   宋若荀握紧拳头瞪着他。   柳若湖巧笑倩兮,不为所动——他坚持。   舒冉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说宋若荀也是当朝丞相,若非自己占了慕容璇玑的身子,她恐怕早就跟他回宫双宿双飞去了,如今倒好,不但要在人偶山庄被人使唤,还要受柳若湖的气。   这完全不是他的错,都是她的不对。但她只能这么选择,人都是自私的,皇宫那种地方不适合她这种野鸡生存。   舒冉对柳若湖道:“柳若湖,很晚了。”   岔开话题要比直接求情好用的多。   柳若湖淡淡地看向她,神色傲慢,他优雅浅笑道:“你莫急,待打发走了他们,我自会好好疼爱你。”   宋若荀闻言俊眉紧蹙,白袍一闪,人已攥住了柳若湖紫袍的前襟。   舒冉眼有点花,面前白紫混杂,锦袍飞扬翻转,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江有祀上前拉着她往后退,舒冉知道,大事不妙了。   “柳若湖,你庄重一点嘛!”舒冉实在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因为待她可以看清形势时,柳若湖正双手抓着宋若荀的……胸~部。   宋若荀背对着柳若湖,正对着舒冉,他斯文白净的脸红得像个苹果,咒骂道:“刁民,你给本官放手!”   舒冉心道这下完了,“本官”都说出来了,宋若荀这是要拿身份压人啊。   柳若湖如果会被吓到他就不叫柳若湖了:“刁民?既然丞相大人都这么叫本座了,那本座就刁给你看。”   说话间,柳若湖翻身将宋若荀压在身下,双腿斜跪在他背上,头贴近他的耳侧,森然道:“刚好本座手痒,反正你也欠揍。”   宋若荀咬牙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所做所为。”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大胆刁民!”   “你尽管骂便是,本座一向不喜欢骂人,因为本座动手能力比较强。”   “你们够了没有?!”舒冉突然吼道。   正在地上互掐的两个男人猛然抬头,发现打架事件的女主角正朝他们扑过来。   舒冉上前一把扯开柳若湖,柳若湖呆呆地看着她,连反抗都忘记了。   宋若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白袍上的土,朝舒冉递过手来:“跟我走。”   由于他的动作实在自然,舒冉在那一瞬间几乎就要伸出手去,但柳若湖绝不会让她那么做。   “你最好放聪明点,想想该听谁的。”柳若湖扣住舒冉的手腕威胁道。   宋若荀脸色阴沉的可怕:“你信不信我立刻派人踏平你的人偶山庄?”   柳若湖挑眉轻笑,血色的唇勾起讽刺的弧度:“信,我当然信,但你想派人,也要你出的去才好。”   此话一出,江有祀立刻守向门边。   “你以为我真的会傻到孤身一人到这来?”宋若荀神情淡淡地整理衣袖,看上去一点都不慌张。   舒冉的手腕被柳若湖扣得生疼,忍不住动了动。   柳若湖低眸望了她一眼,抿唇微笑,稍稍放松了力道。   接着,他从新看向宋若荀:“宋丞相有招尽管使出来,我柳若湖从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僵局。   本来谈得好好的,却因为一场乱斗再次陷入僵局。   宋若荀看着舒冉,她在柳若湖手上,还不愿跟自己回去,那他做什么都是白费。   宋若荀到底还是妥协了:“就按你方才所说,我加入你凤皇宫门下,但我却不做你的奴才,待公主什么时候肯跟我回去了,我自会离开。”   “你不做我的奴才,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想怎么样?”宋若荀难得耐心不佳。   舒冉挣扎着想要抽回手,柳若湖看都没看便放开了她,“条件我已开过,任何人都别想改变。”   “是吗。”   “是。”   ……   “我也有一个条件。”宋若荀忽然道。   柳若湖不屑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我素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你不应,大家都别想有什么好下场。”宋若荀说地十分自信。   “宋丞相果然心思慎密。”柳若湖桃花眼转了转。   舒冉瞥见他这样就知道宋若荀要倒霉了。   柳若湖淡淡道:“也罢,你有什么条件开出来便是。”   宋若荀看着舒冉,一字字道:“我留在人偶山庄这段时间,你不能碰公主。”   舒冉望着宋若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表情。她实在猜不出这位丞相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他真的回心转意发现自己对慕容璇玑早已情根深种了?   “如何?”见柳若湖不说话,宋若荀又问了一遍。   柳若湖看看舒冉,又看看宋若荀,来回几次,终于阴阳怪气道:“我答应你便是。”   这个回答似乎在宋若荀意料之内,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临走还不忘说了句:“但愿你能信守承诺。”   柳若湖没回应,但他嘴角含着的笑意像足狐狸,不知为何,舒冉忽然脊背发凉。   “他不让我碰你呢。”柳若湖望着宋若荀离开的方向,忽然玉手一抬,指尖抵在舒冉小腹上。   江有祀看到这立刻推门飞身而出,人影瞬间消失在漆黑夜幕中。   又一个识时务的人啊!   舒冉忍住几乎脱口的惊呼,瞪着柳若湖小声道:“你干吗呀!快拿开手!”   “感觉如何?”   “松手!”   “是不是很舒服?”   “……你!”   “舒服就叫出来,叫给他听。”柳若湖不顾舒冉的反对将她抱在怀里,目光凝视着宋若荀即将消失的背影,手下不停按着一个位置。   那个位置就是传说中的敏感带,舒冉是个女孩子,根本抵抗不了柳若湖,她这时才清楚的发现,只要他决心要做,她是绝对拒绝不了的。   那……她之前可以一次又一次逃掉,是因为什么?   舒冉忽然很心酸,穿越以来的难过和害怕一涌而出,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柳若湖正一心跟宋若荀较劲,就忽然发觉手背一凉,他不由一愣,收回视线低下头去,手背上有一滩水渍。   恩?她哭了?柳若湖放开舒冉,望向她的脸。   舒冉虽然深埋着头,却不影响他看到她脸颊上的泪。   柳若湖立刻皱起眉头,心尖都冒酸水了,他拉着舒冉坐到床边,柔声解释道:“哎,你莫哭呀,我刚才只是一时冲动,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让人哭的三个字就是——不要哭。   舒冉哭得更厉害了:“你又骗我!”   “你别生气,我真的不会再这样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你了!”舒冉说着又落下一滴眼泪。   柳若湖一直都是个特别怜香惜玉的人,舒冉哭得娇滴滴的,他心疼的不得了。   “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这些都是我的本能反应,我是个男人,你应该晓得的,这很难控制啊……”   “……反正我是不会再相信你了!”柳若湖在舒冉这的信用已经破产了。   柳若湖垂下眼帘,捋着耳侧的长发,身上蜜香的桃花气飘满了舒冉周围。   “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舒冉一怔:“为了我?你胡扯什么!”   “若非为了你,我何苦与当朝丞相结下梁子?自古民不与官斗,莫非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舒冉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她总觉得柳若湖的话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到底哪不对。   “丫头,我把丞相得罪完了,你却翻脸不认人,你说,你是不是想跟他回去了?”柳若湖忽然沉下脸色。   舒冉一惊,忙道:“不是不是,怎么会呢,我躲他还来不及……”   “你之前可是死活要嫁给他的。”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舒冉搪塞道,眼神闪烁。   柳若湖狭长的眸子里含着说不出的阴霾:“总之不论如何你都要记住,当初是你自愿加入凤皇宫的,那么除非我死,否则,你这一生都别想脱离。”   舒冉一不小心望进他的双眼,在那最深处,她看到了很黑暗的颜色,让人窒息。 第12章 ...   舒冉忘了自己是怎么回房睡觉的,但她知道柳若湖的房间就在隔壁。   侧躺在床上,舒冉仔细疏离着思绪,一遍又一遍品味柳若湖那句堪称霸道的宣言,思索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她总有种被人吃定了的感觉?   用脑过度的后果就是她很快就睡着了,但她睡的很轻,稍有动静便会被吵醒,而且她真的就被吵醒了。   朦胧中,舒冉似乎听到有门窗响动的声音,她缓缓睁开迷离的眼,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人就已经迅速朝床角躲去。   这是人在危急时刻的本能反应,也所幸舒冉躲的够快,否则,她现在恐怕和床上的枕头一个下场了——只见方才她躺着的地方,软被软枕都化作了残破的布条。   “来者何人?!”舒冉瞪着眼前那个以蜘蛛的姿势趴在床边,红眸红发红衣雌雄难辨的生物,已经被吓得忘记害怕了。   “丑八怪,去死吧。”嘶哑难听的声音辨不出男女,说话间已朝舒冉扑了过来。   舒冉根本无暇评论这红衣人的嗓音如何,她从床后绕着跑下来,闪躲的同时大声呼救:“救命啊——柳若湖你快来救我呀!”   舒冉的呼救声刚刚落下,房外忽然雷电交加,白光照亮眼前,铜镜里反射出她苍白如纸的脸。   舒冉怔住,以为自己眼花了,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的人还是天下第一美人璇玑公主吗?她完全憔悴成了另外一个人!   红衣人不会因为舒冉发愣而停止攻击,她血色的剑眉双边勾起,狭长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嘴角甚至流出了口水,身子直直朝舒冉飞射而来。   房外闪电再次响起,舒冉猛然回神,后背紧贴着墙,目瞪口呆地看着红衣怪物愈来愈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抹桃花香气扑鼻而来,那一瞬间,舒冉知道她没事了。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的怀疑,她就是知道自己安全了。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熟悉的墨紫色柔软长袍和玄黑色的及地长发,还有那双漂亮却又精神欠佳的桃花眼。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柳若湖眯起眼,狭长的双眸微微上挑,勾着妩媚的弧度。   红衣人血色双瞳盯着柳若湖,却不是狠毒的,而是含着莫名的情愫在里面。   舒冉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那种情感,不过在这种危险情况下,她还是本能的抱住了她所认为最可靠的人。   柳若湖侧首低头,抿唇优雅浅笑:“不用怕,没事的。”   舒冉咬着唇点了点头。   红衣人见此一幕似乎被激怒了,飞身而起利爪朝柳若湖袭去,柳若湖一个公主抱将舒冉搂入怀中,身子巧妙躲闪,一次次轻松避开红衣人的袭击。   忙乱打斗中,舒冉凝视着柳若湖的侧脸,心中涌出无限感慨。   这个男人美得像个妖孽,而且不论从什么方向看都跟正派二字沾不上边儿,但就是这么一个大坏蛋,却救了她不知道多少次……这笔债,她可怎么还?   “若湖,你最好放聪明点。”红衣人开口了,叫的竟是非常亲昵。   一直在胡思乱想的舒冉听到这声呼唤忍不住微微侧目,单从外形和声音上看,根本不能分辨此人是男是女,但从此人对柳若湖那不加掩饰的爱慕眼神上,完全可以猜想到这人绝对是个女的!   “你想怎么样啊?”柳若湖将舒冉放下来护在身后,神色疲倦,似乎是没睡饱。   “杀了这个丑八怪!”   丑八怪?舒冉瞪大眼,虽然她穿越之前不算是个美女,但怎么说也是清秀可人呀?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丑!   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除了身材就是容貌了,被一个同性当着美男子的面说长的丑,还有比这更令人发火的吗?   舒冉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你说什么?你说我丑?!”   柳若湖长臂一伸将她拦住,淡淡安抚:“她说你丑,其实她比你更丑。”   虽然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舒冉却很受用,她渐渐平复心情,抬头看着他宠溺的神色,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嘴角忍不住弯起,甜甜的笑意溢了出来。   可她只笑了一下便沉下了脸,因为柳若湖转头看向红衣人时,眼神也是同样的!   尘埃弥留在空气里,舒冉有些恍惚,她看到那双浓浓含情的桃花眼,灼灼闪烁。   她以为那只是对她,却发现那是对任何人。   指尖划过柳若湖的胸膛,莫名的苦涩在舒冉心中奔腾,她眼眶瑟瑟的,心也开始剧烈的抽搐,咬住唇,舒冉疼得想要落泪。   “你何必这么生气呢?以前我带女子回来也不见你发怒,这次是怎么了?”柳若湖语气柔和地缓缓问道。   红衣人身姿变回正常,血色瞳孔收缩不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哎,我只是帮她而已,你想太多了。”   “是吗?”红人似乎不信。   柳若湖垂下头,漂亮的眼睛望着地面:“那是自然,助人为快乐之本,即便是牺牲我的色相,我也无怨无悔。”   舒冉从柳若湖怀里抬起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她手上一紧,掐住了他的胸膛。   柳若湖细眉轻不可见的微微一颤,桃花眼斜睨着怀里的人,思索一番,没去管她“淘气”的手。   “但愿你还记得什么事能做,什么是不能做,我也不想多管闲事。”红衣人留下这句话便飞身离开了,她来去都如鬼影一般的灵异吓人,舒冉看着,忽然觉得这个时代的人都好遥远。   “人都走了,还不松手?”   舒冉一怔,忙从柳若湖怀中出来。   “刚才你喊我救你时,可不是这个态度。”柳若湖边整理衣裳边阴阳怪气道。   舒冉未发一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柳若湖侧过头回望着她,他似乎怔了一下,忽然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在她拒绝之前,熟练地贴上了她的唇。   舒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里面全是难以置信。   柳若湖妖娆的桃花眼半闭着,由于距离太近,他长而卷翘的睫毛打在舒冉脸上,痒痒的,和她的心一样。   鬼使神差的,这一次舒冉没有拒绝,她甚至还闭上了双眼,即便没有配合他,这做法也是完全默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不过,另舒冉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这一次居然是柳若湖没有继续下去——他只吻了一会儿便放开了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舒冉觉得柳若湖似乎比过来救她时更加疲惫了。   樱色的唇轻轻一抿,柳若湖优雅笑道:“早点睡吧,刚才的一切就当没发生过。”   有些东西不是以为没发生过就真的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的。   舒冉摇摇头,“你让我怎么睡?”   的确,身为金枝玉叶的璇玑公主何曾受过这般惊吓?想要她一个人在这样的夜晚再次入睡实在有点为难了。   柳若湖这样想着,淡淡点头:“你尽管睡下便是,我守着你,谁也伤不了你。”   舒冉还是摇头。   “怎么?”   “我有话要问你。”   柳若湖似乎没想到:“哦?问我?”   舒冉略一颌首。   “好,你问。”柳若湖掩唇一笑,紫袍飞扬,人已侧坐在床边。   舒冉回身望着他,他斜靠着床梁,长发如春泉般披散在肩上,一直垂到地面。紫色的锦袍一大片整齐的搭在床边,露出金线绣成的孔雀翎图案,昏暗光线下,映衬着他的脸,连他的眼似乎都变成了紫色。   舒冉依稀记得有一句诗可以形容他现在的模样——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   柳若湖玉指轻抿,广袖流云,瓜子脸上笑容妩媚,“怎么,还不快问?”   舒冉被他的笑容电到了,慌张收回视线,低头腹诽道,妖孽,真是个祸水!   “丫头,你若问不出口,便早点休息好了。”柳若湖一撩长袍,斜躺床上,长发缠绕在他手臂之间,顺势望下去可以看到,他双腿纠缠着,长袍下摆已被扫到了一边,配合着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一切都暧昧到了极点。   舒冉嘟着嘴,边说边往床边走:“她是不是喜欢你?”   柳若湖正百无聊赖的缠着发丝的玉指一顿,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这……”   “必须回答。”   “大概是吧~~”   “那你喜不喜欢她?”舒冉跑到床边,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怕他说谎似的。   她那急切的语气大大取悦了爱面子的柳若湖,他的虚荣心得到了瞬间膨胀,连带着神情也更加妖娆妩媚,直迷得舒冉神魂颠倒,恨不得晕过去了。   “丫头,我不喜欢她。”他斩钉截铁地说。   本想着语气坚定些舒冉会高兴,可女人的心思果然不是男人可以猜到的,舒冉反而因为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怀疑了。   “我不信啦!”舒冉嚷了一句转身就跑。   柳若湖急忙从床上下来,拉住她的手臂:“丫头,你要去哪儿?”   舒冉头也不回:“我要去毁她的容!”   柳若湖莞尔,轻轻用力将她扯回自己怀抱,“你这又是何苦呢?她就算再美,也比不过你这天下第一美人的。”   舒冉撅嘴,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恐怕还得冠他的柳姓才名副其实,与他那举手投足的媚态相比,她实在是粗俗鄙陋到家了。   “那红衣人刚刚还说我丑呢,而且我照镜子时也发现……”舒冉忽然想起那匆忙一瞥,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柳若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神秘一笑,拉着她重新来到镜子边,把她往前一送,笑吟吟道:“你再看看,到底谁更漂亮。” 第13章 ...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舒冉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容貌的,她听了柳若湖的话依旧不敢抬头,生怕看到的仍是闪电后那骇人的脸孔。   “怎么,你不信我?”   “不是……”舒冉下意识否认,可否认完了才想起来,自己早就发过誓再也不相信他了。   柳若湖脸上肆意着傲慢和神气,古老的家具,落了尘埃的房屋,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光辉散发出来,那一刻,舒冉恍惚中以为美丽这个词就是为他而存在的。   “既然信我,还不看看?”   舒冉虽然犹豫,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抬起了头。   柳若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镜子里的舒冉仍是慕容璇玑精致清丽的面孔,与身后柳若湖妖孽美艳的容貌简直是天打雷劈的绝配!   但也是这一比,舒冉发现了柳若湖的异常。   她转身凝视着他的脸,声音干净清脆:“柳若湖,怎么你看起来怪怪的?”   柳若湖听了,桃花眼里凝了点儿笑意,他抿唇优雅笑道:“怪?你倒说说是何种怪法。”   “怎么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柳若湖开始后悔让她说出来了,“早点休息。”   语毕,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舒冉拉住他,“等等,我还有话要问。”   柳若湖转过身望着她,被她握着的胳膊轻轻柔柔,力气仿佛被抽干净了一样。   舒冉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   “就那个红头发的女人。”   “你就当从没见过她便是,莫再问。”柳若湖干脆地拒绝。   舒冉眉毛一皱,在柳若湖闪躲的眼神深处,她看到了一丝不耐和厌烦,出于自尊心,她立刻松开了手。   柳若湖仍是不停,头也不回地离去。   当他白色的缎面靴子跨出门槛时,舒冉又大声问了一句——   “柳若湖,你留下我只是为了帮我,对吧?”   柳若湖身子猛然顿住,他回头,迎上舒冉的目光,桃花眼弯弯一笑,“那是自然。”   舒冉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庆幸,但更多的却是失望,深深地失落充满了她的心,她快要被自己的烦躁和难过淹没了。   “谢谢。”现在或许只能对他说这个了。   柳若湖微笑着,气息羸弱,由侧脸看,下巴越发尖削,“丫头,你大可不必谢我,也不用害怕,我只好色,不花心。”   说罢,白靴跨出门去,第三次离开,柳若湖仍是毫不犹豫。   舒冉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墨紫色的长袍再也望不见分毫才收回眼神。   这时候的舒冉看上去还很正常,她慢慢走回床边躺下,拉起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然后,她被子底下的手忽然握紧了拳,翻身侧头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今晚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了。    事实证明,一个女人跟着谁就会去爱谁,而一个男人不管是和谁在一起,自己最爱的人一直都会放在心里。   翌日,天气大好,舒冉一早就被吵醒了,人偶山庄能吵醒舒冉的人很多,但敢吵醒她的人却只有两个,来的人便是其中之一,江有祀江护卫。   “舒姑娘可醒了?”   舒冉是被他那一成不变的冰冷声音给冻醒的,她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红肿,神色哀怨。   她没有回答,因为她才刚刚睡着,而且在她看来,只要她不吭声,江有祀就会离开。   但她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江有祀不但没有离开,还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坐着的那个黑口黑面眼神毒辣的女人,江有祀脚下略一停顿:“抱歉,在下以为舒姑娘不在,所以进来看看。”   “不回话就是不在?”舒冉冷冷地问。   “难道舒姑娘是故意不回答在下的?”江有祀反问道。   舒冉被反问得无语,只得转移话题:“不知江公子大清早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在下奉宫主之命,来叫舒姑娘过去侍奉。”   “侍奉?”舒冉一直眯着的眼猛地睁大,神智渐渐清晰:“你说要我去侍奉谁?”   “当然是侍奉宫主。”   “我没听错吧?”   江有祀嘴角一抽,“没有。”   “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舒姑娘若醒了便赶快起来吧,不宜让宫主久等,这不合礼数。”江有祀当然不会跟着她胡闹。   舒冉昨晚是和衣而睡,所以也没什么需要整理的,她翻身下床,淡淡道:“好,我这就去,但我得事先声明,我长这么大还没伺候过谁,呆会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江公子还要多替我求情才好。”   江有祀伸出手臂比向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舒姑娘太妄自菲薄了,在宫主那里,舒姑娘的话要比在下的有分量的多。”   舒冉撇撇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你也起这么早?”   “在下一个时辰之前就已起来了。”   舒冉听了,忍不住看向他:“你起这么早,那宋丞相他……”   江有祀淡淡回望了她一眼,“舒姑娘若有什么想问的,倒不如直接问宋丞相本人。”他说完话便看向了前方。   舒冉循着望去,宋若荀一身白衣,长发高束,正手持书卷信步走来,气质清俊,浑身泛雅。   舒冉摆出一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表情,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但在下认为,舒姑娘还是不要让宫主久等为好。”江有祀又看了宋若荀一眼,打开柳若湖的房门,将舒冉塞进去立刻关上。   宋若荀单手负后,玉面冷凝,与同样面无表情的江有祀堪有一比。   “让开。”宋若荀站在门前命令道。   江有祀头也不转,“宫主还未起,宋丞相有何事还是稍后再说。”   房外气氛一触即发,房内却静的仿佛一潭死水。   舒冉站在门口,不敢往里间去,昨晚的事她还有阴影,她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定,一定要远离这个男人,因为她有预感,再跟他厮混在一起,她会受很多罪。   但不要以为只有柳若湖这样的大神才会闪闪发光,像舒冉这样的小角色也可以,因为柳若湖已经发现她了。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   这声音听上去慵懒过度,疲惫不堪,已经变得有些奄奄一息了。   舒冉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不是她不想进去啊!她紧张的想上厕所她怎么进去啊!要进去也等她不紧张了或者先方便一下行不行啊!   “不说话?也好,那就让有祀和宋丞相多相处一会。”柳若湖说的很无所谓。   舒冉翻了个白眼,柳大神您不要说得好像斗地主那么简单好不好?她才不会傻到以为江有祀是在和宋若荀“培养感情”……就宋丞相那脾气,即便打不过江有祀,他也绝不会退缩的……   思索再三,为了不伤及无辜,舒冉还是踏进了里间。   刚掀开垂挂的珍珠帘子,立刻就有一股浓郁的桃花香扑鼻而来,舒冉淡定的继续往里走,撩开一层桃色轻纱帐子,忽视地上撒满了的桃花瓣,在最里面的圆形大床上,舒冉看到了那个妩媚纤瘦的身影。   有些人就像月亮,放在哪里,哪里就会银白一片,皎洁清丽,柳若湖就是这样的人。   舒冉身处的这间屋子虽然奢华堂皇,却还没有美到神化,但只要柳若湖躺在那,躺在那万千花瓣的中央,你就会感觉仿佛身处一片雪地……一切都是白茫茫的……除了他,只有他。   他只不过淡淡一笑,她已脚下不稳。   “昨晚睡得可好?”   睡的自然不好,但她不敢说实话:“很好。”   “那为何眼睛这般红肿?”   舒冉一怔,身子前倾望进镜子,双眼果然肿的厉害。   不知如何解释,舒冉只好推脱:“可能是不太习惯吧,毕竟第一次离开皇宫。”   这个理由实在合理,柳若湖也没办法挑剔,他把桃花眼眯地狭长,隔着床帐向她招了招手,像呼唤宠物一样:“不妨事的,日子长了自会习惯,来,为我更衣吧。”   更——衣?   舒冉脑袋上出现这两个镶金大字。   “你不但有求于我,还答应了做我的婢女,如今吃我住我,难道不该服侍我?”   这句话说得天衣无缝,舒冉都觉得自己再不服侍他的话都天理不容了。   “可我不太懂得服侍人。”舒冉很坦白,这是事实,虽然她不懂的原因并非是她的公主之身。   可柳若湖却想得完全是因为这个,“不懂可以学,没有人天生就懂得服侍人。”   此言一出,舒冉二话不说转向屏风,拿起衣架上看似厚重,却轻巧柔软的墨紫色长袍,就义似的走向床边。   柳若湖侧躺在床上,圆形床帐朝下撒着,舒冉还看不到他的神情。   待她撩开了帐子,入目便是一片玉色胸膛,那吹弹可破的晶莹和圆润饱满的光泽,将她的鼻血全部勾引了出来。   柳若湖趴在床上,半个身子朝外伸着,单手支着头,长发缠着他的手臂直垂下地:“你怎么了?”   “没什么,天气太热,有点中暑。”舒冉仰着脖吸鼻子,将几欲涌出的鼻血憋了回去。   柳若湖红唇轻抿,优雅地反躺床上,自小腹之下用单薄的白锦缎遮着,其他地方全部赤~裸……乳~晕娇艳,冰肌玉骨,腰肢袅娜,似弱风拂柳。   舒冉再回来时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其实她穿错了。   她应该和柳若湖互换灵魂才对,因为他完全比她更适合当女人,他实在太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去诱惑别人,这样的男人是个天生的矛盾体,最聪明,也最危险,最不能靠近,也最让人忍不住亲近。   就像舒冉,她现在已经快被柳若湖搞疯了。 第14章 ...   看到舒冉窘迫的样子,柳若湖似乎总是很开心,但其实并非是他一定要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而是舒冉的痛苦总是可以把他给逗乐了……   “今天不穿这件。”   等舒冉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忍着心里的悸动将衣裳送到了柳大神手边,柳大神却只是淡淡一扫,便玉手一抬拒绝了。   舒冉很想咆哮:你这又要闹哪样啊?   但很可惜她没那么大胆子:“那穿什么?架子上就这一件。”   柳若湖似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墙边的立柜,“那里有。”   和柳若湖相处的这几天,舒冉深谙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你不愿意辛苦,他就会让你很痛苦!所以舒冉毫无怨言地走到了墙边。   站定,打开衣柜,舒冉又忍不住腹诽了……柳若湖他真是个男人吗?   怎么他衣柜里的衣服比二十一世纪的女人还多?   手指轻轻划过一件件精致华丽的锦袍,舒冉有些好奇,这些衣服明明颜色缤纷,炫彩夺目,可为什么她从没见柳若湖穿过呢?   “拿件衣服而已,怎么那么久?”   ……柳公子已经开始着急了,哎,拿件衣服的确不难,难的是给你拿衣服呀!   “衣服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要穿哪件。”舒冉实话实说。   柳若湖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你喜欢哪件?”   舒冉回头望了他一眼,柳公子的脸就像剥了皮的荔枝一样滑嫩,她摸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柳若湖神色微妙,眼中若有所思。   舒冉赶进改口:“我的意思是,都很漂亮,都很喜欢,找不出最爱的。”   “如果我非要你找出一件呢?”柳若湖不慌不忙道。   舒冉转回头望着那些随便挑出一件都够她锦衣玉食一辈子的华服,“我喜欢黑色!”   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衣柜里的衣服虽多,却没有一件是黑色的。   柳若湖听了,桃花眼里便凝了点莫测的笑意,“是么?”   “黑色比较诱惑。”   她说了这一点柳若湖已微微侧过了头,如玉的脸上泛起一抹嫣红,“真的?”   舒冉垂下眼:“真的。”   “有祀啊。”柳大神翻身下床,白色锦缎裹着雪色玉体,他没理舒冉,而是直接喊了正在门外阻挡宋若荀的江有祀。   江有祀是个很有职业操守的护卫,一听到柳大神的召唤,他立刻丢下手上的一切,推门而入。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进来绝不会只是他一个人。   宋若荀一进门就望见了衣衫不整的柳若湖,所幸舒冉离柳公子距离挺远,否则宋丞相恐怕再也咽不下这口气了。   “你跟我出来。”宋若荀淡淡一句说完便转身离开。   舒冉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在正常情况下,柳若湖是不会允许舒冉离开,尤其是在宋若荀说出要求之后。   但这次柳若湖竟然主动让舒冉过去了!   “还愣着干吗?呆会宋丞相等急了,又该来找我要人了。”   他说这些话完全在舒冉的意料之外,舒冉看着他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哎呀呀呀……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现在衣衫不整,方才宋丞相九成九以为你我行为不检了,你还不快去跟他解释?”柳若湖侧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   舒冉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开,她低头道:“哦。”   话音落下,舒冉转身慢慢走向门边,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等。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直到出了门,直到房门关上,她也没能知道。   门外的院子里种着几棵桃树,桃树上桃花开的正艳,宋若荀就站在桃树下等她。   阳光透过树枝斜斜地洒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白衣上的银线云纹,照亮了他持握书卷的白皙玉手,照亮了他手上干净整齐的指甲,也照亮了他嘴角冷淡的弧度。   “他有没有对公主做什么?”直接就是最直白的问话,甚至还带着责备的语气。   舒冉第一次和宋若荀单独相处,她总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而且他和柳若湖不同,柳若湖虽然喜怒无常,但他的笑里藏刀至少还能看得见,可宋若荀的真实想法,却不是她可以猜想得到的。   “没有。”不管舒冉是怎么想的,她给出的答案仍是这两个字。   宋若荀望着她的眼睛,目光如炬,舒冉别开头,拒绝与他对视,那让她不安。   “想不到他还挺守信用。”宋若荀若有所思的黑眸里闪着莫测的光芒。   舒冉实在没话跟他说,只好沉默。   “公主是不是很好奇微臣为何会留下来?”宋若荀忽然道。   说不想知道那是假的,曾经拒慕容璇玑于千里之外的宋丞相突然转性,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舒冉给出最妥帖的回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原来如此——舒冉眸色一亮,看来是皇帝让他来的,那就难怪了。   这么说来,莫非他肯娶慕容璇玑,也是皇帝的旨意了?   “公主现在跟微臣回去还不晚,有些决定,微臣可以收回。”宋若荀意有所指。   舒冉忍不住望向他,他淡色的唇半开半合,清俊如玉的面上依旧冰冷无情,只是眼里稍稍凝了点温度,一点不寻常的温度。   “我不太懂丞相的意思。”舒冉思索一番道。   宋若荀灿若寒星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舒冉:“如果公主现在肯回心转意,之前的事,微臣就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还绕弯子?舒冉困惑地皱起眉。   宋若荀面色愈发阴沉,秀面郁郁,声色凉薄:“微臣还会娶公主过门。”   舒冉一惊,完全没想到宋若荀会说出这句话来,下意识拒绝:“娶我过门?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宋若荀俊眉一皱,神色平淡,眼中波澜不惊:“难道公主忘了?当初是公主死活要嫁给我的。”   舒冉尴尬地别开头:“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已经不想了。”   “不想?”宋若荀淡淡重复了一遍,声色未变。   “对,我已经不想嫁给丞相了,丞相以后也不必再为此烦恼,算起来,这还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   “好事?”宋若荀简短的话让舒冉感到莫名的压力。   是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毕竟她不是慕容璇玑,不知道宋若荀之前和璇玑公主有过什么纠葛,这样乱下结论,很可能会引起宋若荀的不满。   一个身份高于自己的女人,苦苦纠缠了他三年他都没有答应,这其中必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她现在说不嫁就不嫁了,宋若荀一定会很生气。   不过舒冉似乎猜错了,宋若荀看起来没多大变化,语气甚至还轻松了不少:“公主此话当真?”   舒冉僵硬地笑了笑:“那是自然。”   “不后悔?”宋若荀黑眸闪烁,凝着舒冉的目光带着某种深意。   舒冉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无反悔。”   别看舒冉说的坚定,其实她还是很愧疚的,慕容璇玑啊慕容璇玑,你可不要怪她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论你之前和宋若荀有过什么,现在既然你已经不在了,你们的事也让它随风而去吧……   宋若荀似乎怔了怔,淡色的唇一抿,正要开口,就被后方传来的鼓掌声打断了。   舒冉循声望去,柳若湖身穿一件黑色真丝柔软长袍缓缓走来,江有祀跟在他身后,在拔剑。   ……江有祀似乎已经养成了看见宋若荀就拔剑的习惯了。   柳若湖玉臂一抬,轻轻落在江有祀的剑柄上,江有祀收剑回鞘,低头退下。   舒冉惆怅地望着柳若湖,果然有一种是天生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的,柳若湖穿起黑色更妖孽了,他稍稍抬手,广袖滑落,白皙如玉的皓臂便露了出来。   “宋丞相说的很对,丫头,你可要想好了,到底还要不要嫁给宋丞相?”   柳若湖这话,舒冉怎么听着好似在说:你想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机会来了!   宋若荀这次出奇的没有反驳,他神色依旧淡淡,平静无波,看着舒冉,仍旧面无表情,似乎真的在等她回答。   “我……”舒冉奇怪地看了柳若湖一眼,刚开口,后者忽然迅速闪到了她身边。   “等等。”柳若湖打断她。   舒冉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宋若荀虽然没有明显表现出他的不满,但他不愠不火的眼神深处却毫无温度。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千万要考虑清楚,不要选错,不然到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哦……”舒冉点点头,继续道:“我……”   “慢!”柳若湖又打断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宋若荀开口了。   “哎呀呀,我还以为宋丞相不会开口了呢。”   “你……”   “宋丞相何必那么着急呢?莫非你已经知道她会如何选择了?”   宋若荀眉峰一跳,淡色唇隐忍地抿着,“你不要胡言乱语,如何选择,便让公主说出来有何妨,我看……是你怕了吧?”   柳若湖笑得眉眼弯弯,“我怕?我会怕?”忽然,他面色沉了下来,看向舒冉,冷冷道,“你选——是回宫,还是留下来?”   舒冉茫然地看着这两人,这是什么状况?一大清早就开战不说,还非要拉她进战局?   没有犹豫,舒冉面无表情平声道:“我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是你们都不懂而已。” 第15章 ...   人偶山庄内,三人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不过在当事人中,除了柳公子外,恐怕没人想打这场“仗”……      “既如此,公主说出来微臣也未必能懂,公主还是不要说了。”      说这话的人是宋若荀,他打量着舒冉,黑白分明的眼中暗潮涌动,然后忽然……转身走了。      “超乎想象的结果呢。”柳若湖捋着耳侧一丝长发,若有所思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舒冉哭笑不得。      于是,在这个美丽的大清早,战争结束后的舒冉和宋若荀一起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舒冉是因为许给了人家做使唤丫头,而宋若荀则是因为被她连累……      走在光线昏暗的院子里,舒冉开始怀念人偶山庄外广阔美丽的蓝天了,因为这里到处都阴森森的,即便是白天,也光亮不到哪去。      其实她不知道,因为柳若湖不喜明亮,所以人偶山庄一向少有灯火,如今这般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妥协了,她应该千恩万谢才对。      舒冉这是要去打水,身前是带她认路的哑婢,然后忽然,路上窜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宋若荀。      宋若荀一身白色袍衫,窄袖立领,长发干净的用玉冠固在脑后,斜着睨来的眉眼总带着说不出的深意。      “宋……公子。”舒冉半路才想起改口。      宋若荀略一颌首,长身一侧,给她们让路。      舒冉对他点了点头,跟着哑婢离开,心道,这宋若荀还真不认生啊,这么快就把人偶山庄的地形给摸透了,居然可以到处乱跑……      宋若荀望了舒冉的背影一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模糊中可以看到,在他所去的方向,建着一栋高耸入云的宝塔,宝塔之上挂着一块匾额,由于距离太远,并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可却能看到在宝塔中央的围栏上,侧坐着一个红衣红发的人。      其实世事就是如此,下流社会的人总是喜欢爬到上流社会去,而上流社会的人,却喜欢做下流社会的事。      何必?      舒冉的记性还是不错的,哑婢带她转了一圈,她已将今后需要熟悉的路线记得七七八八,所以她并未拒绝哑婢的离开。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从井里打水。      面对眼前这口井,舒冉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异想天开,古人终究还是古人,再怎么有钱也不可能用上“自来水”。      但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虽说回到皇宫当锦衣玉食的公主很美妙,但比起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守着所谓的三从四德,整日和那些姬妾勾心斗角,还不如在这受苦来得自在逍遥。      拎起水桶,舒冉不禁苦笑,她还真是越来越懂得自我安慰了。      可是想得固然是好,要做到才是最难的,舒冉使劲往上转绳子,方才那桶看着个头不大,容量却着实不小,只打了一桶上来,舒冉已筋疲力尽了。      看来慕容璇玑的身子还真是不适合做丫鬟啊……舒冉坐在地上望天。      而就在这时,天上忽然落下一名黑衣人,只见他长剑一挥,五个水桶系在一根绳子上整齐落在井边。      “江护卫?”舒冉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江有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继续挥剑,水桶一个挨着一个升起落下,不一会,五个水桶已打满了水。      舒冉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有钱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人家养的这护卫就相当于是水龙头啊!      “失礼了,在下很赶时间。”江有祀抱拳道。      舒冉连连点头:“您请您请。”      江有祀面无表情地飞身离开。      舒冉一怔,忙道:“喂——江护卫啊,你的水怎么不拿走啊?”      江有祀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舒姑娘拎回去即可。”      舒冉说不出清自己的心情,开心是一定的,但贪心也是有的……江护卫你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替她把水桶也拎回去呢?      望着面前一桶桶装得满满的水,舒冉陷入深深的焦虑当中。      不过作为一个美女,舒冉是很合格的,那么美人哀愁,自然会有男子忍不住跳出来帮忙。      但这个男人可不是舒冉敢用的,“宋丞相,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手,我自己来就行了……”      舒冉惶恐无比地抢夺宋若荀手中水桶,他这官阶搁到现代那就是国~务~院~总~理的职位啊,你敢使唤吗?你敢使唤吗?!笑话!!      “请公主莫再阻拦微臣,公主乃金枝玉叶,岂可做这等粗活,若被皇上得知,微臣难辞其咎。”      舒冉动作一下子顿住,皮笑肉不笑道:“原来你是怕被责罚啊。”      捂心口,舒冉笑得实在灵异,慕容璇玑慕容璇玑,别心疼了,人家根本不是为了你,人家是为了自己!      宋若荀星眸低垂,拎着水桶跨上走廊,语气平静,听不出真意:“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此乃为臣之道也。”      舒冉望着宋若荀单薄高瘦的身影,那两桶水似有千斤重般挂在他手上,微风吹起他干净整洁的白袍下摆,打在水桶上,留下点点水渍。      其实舒冉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看得出来,宋若荀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的话她得分几个层次来听,如果光看表面意思,她一定完败。      叹了口气,舒冉追上去帮忙。      宋若荀到底还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身子金贵自不待言,五桶水拎完,他已汗流不止。     孤身走出柴房,宋若荀坐在栏杆座上以手拭汗,淡色的唇此刻越发苍白,完全看不到一丝血色。      舒冉靠着柴房的门,握了握拳,最终还是忍不住走到了他身边。      “给你。”      宋若荀侧首低头,舒冉白净的手上捏着一块绸帕子,但他却没接。      “很干净的。”舒冉补充道。      宋若荀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接了过去,擦去额头汗珠。      舒冉靠着栏杆,翻着白眼望天,心想着这宋若荀似乎有点洁癖啊。      谁知她刚腹诽完,宋若荀便开口了:“公主以前从不允微臣自己擦汗,所以方才微臣有些反应不及,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公主恕罪。”      舒冉嘴角一抽,忙道:“无妨,这里不是皇宫,丞相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宋若荀望向天空,舒冉看不到他的眼神,却可以听到他若有所思的声音:“公主所言极是,这里并非皇宫。”略顿,又道:“那公主为何不肯跟微臣回宫?”      舒冉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她这到底是没长脑袋还是脑袋长了霉啊?没事提什么皇宫?提什么皇宫?!      见舒冉不语,宋若荀又道:“微臣今日是不是话太多了?”      哪里是他话多,实在是她无言以对啊:“不多不多,一点都不多。”      “公主若是记恨微臣,回宫后微臣自会向皇上请罪,这地方鱼龙混杂,不三不四,公主何苦一定要呆在此处?”      玄色黑眸暗芒一闪,宋若荀不轻不重道:“莫非,公主是对那柳若湖有意?”      舒冉浑身一震,看来古人也是很八卦啊,“……不是,你不要胡乱猜想了,我不回去自有我不回去的原因。”      万金油式的回答显然得不到宋若荀的认可:“恕微臣愚昧,微臣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可以令公主有家不回,在外流浪。”      舒冉很不得拿头撞栏杆,原来她追求自由的想法在宋丞相看来就是“流浪”啊……这样一想她还真是挺可怜的。      “水应该热了,柳若湖还等着沐浴,我去打水。”      舒冉找了个颇为合理的借口进了柴房,宋若荀自然不会让她亲自动手。      “宋丞相你……”舒冉再次傻眼,这次即便没有慕容璇玑心疼的成分在,她也会觉得过意不去。      可宋若荀却只是一声不吭地往外拎水,也不管额头薄汗还未褪去,任由风吹。      “你等等。”舒冉跑出柴房追上他步履蹒跚的身影。      宋若荀将水桶放下,喘了口气:“公主有何吩咐?”      舒冉用袖子替他拭去额头汗珠,“你头上的汗还没干,外面刮着风,这样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宋若荀眼中若有所思:“想不到公主还懂这些。”      舒冉双手蜷进衣袖,使劲扣自己的手,让你手贱!让你嘴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冒牌货啊!      “快去吧,柳若湖很没耐性的,去晚了他又该耍脾气了。”舒冉笑得很假,这时候只能抹黑柳若湖来转移宋若荀的注意力了。      但也许今天注定了舒冉要倒霉,她这话还真说对了,不仅对了,在她说这话的时候,柳若湖也恰恰到了。      “哎呀哎呀, 八 零 电 子 书 txt80。CoM 瞧瞧这是谁……有祀啊,你的奴才怎么会在我的奴才这儿?你是干什么吃的?”柳若湖撩着黑袍下摆迈上台阶,里面的鹿皮白靴露了出来。      尴尬已不足以形容舒冉此刻的心情,她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宋若荀淡淡地望着柳若湖,双臂自然下垂,淡色唇轻抿着,眼中不带一丝感情,任谁也别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柳若湖并不在意宋若荀的目光,他只是用一种又温又冷……既霸道又内敛……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打量舒冉。      接着,他忽然抿唇微笑,眼睛优雅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桃花眼中的波光潋滟,所谓“最是无暇,风流不假”……大约也就是如此了。      舒冉茫然无措,忧心忡忡,因为她知道——柳大神这样笑,那就说明有问题!      而且问题很大很大! 第16章 ...   柳若湖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他这般暗示,宋若荀仍站在那里不肯离开,这让他感觉非常没面子。      江有祀抬眼扫过舒冉和宋若荀,为了避免血溅三尺殃及“池鱼”,挺身而出道:“宫主……”      柳若湖立刻侧首打断他:“闭嘴!不要吵!”      江有祀浑身一震,果断消音,和他一样被吓到的还有舒冉。      舒冉欲解释:“柳若湖……我……”      一阵冷风刮过,柳若湖玉手一抬,“我说了不要吵!”      舒冉“哦”了一声,低头迈着小碎步跑到江有祀身边。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这种紧要关头,只有选好阵营才能保证有条活路。      “看来我不应该来。”柳若湖阴阳怪气地说着,黑袍黑发无风自起,玉面上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斜斜眯着,轻蔑而邪气。      宋若荀嘴角淡淡一晒:“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宋丞相总是那么自信。”      “过奖。”宋若荀略一抱拳。      柳若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但自信过了头,那可是就是嚣张了。”      嚣张再过了头,也就成挑衅了——其实这才是柳宫主想说的。      宋若荀面不改色,双手交叠没入左右袖口,转身离开。      风吹起他束发的白色缎带,也将他的讽刺一并带来:“山野莽夫,不值一提。”      舒冉头一低,春泉似的黑发垂了一肩,她眨了眨眼,对于宋若荀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口仍出狂言,她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江有祀最擅长的是什么?      ——打破僵局!      “宫主?”江有祀欲说话。      柳若湖面无表情地一摆手:“不用说,今天这件事谁要是说出去,我就杀了谁。”      舒冉偷偷瞧江有祀,他可真勇敢,炸药包都点着了还敢上去吹一吹。      江有祀低头,思索一番又欲说话。      柳若湖转身冷眼瞪着他:“你想让我说几遍?我说过了,不要再说了。”接着,他玉指一扬,抵在舒冉对着他的头顶上,清冷阴沉的声音响起:“你,跟我来。”      舒冉猛地抬头,长发滑落肩膀,灵动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哀伤。      ……她不渴望能像诸位穿越前辈那样笑傲江湖,但最起码也别让她死在江湖呀!      人间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舒冉咬牙切齿地跟着柳若湖到了他的房间,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千万别冲动,顺便在柳若湖看不见的地方,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      “你做什么瞪着眼睛看着我呀?”柳若湖撩开里间珠帘,翩然而入。      舒冉闷着头往前冲,也没看路,帘子正好打在了她脸上……揉着鼻子,舒冉强忍着想要上前撕烂他衣服的冲动,握着拳头否认:“没有,您一定是看错了,借我俩胆儿我也不敢瞪您呀!”      柳若湖不紧不慢地走到屏风后面,透过上面的镂空花纹,可以看到他正在宽衣解带。      舒冉一怔,视线上扬,瞥见有烟雾自屏风后缓缓蒸腾而上——他该不会是要在这洗澡吧?!      她正思索间,就听到柳若湖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还不快进来?”      舒冉想都不想,立刻转身就跑……希望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通常情况下,人们发现走错路时,往往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一根细若发丝的银线从屏风后飞弹而出,舒冉只觉腰间一紧,下一刻已站在浴桶旁边。      “大胆,你竟敢违抗我?”柳若湖整个人靠在浴桶里,红唇半开,嘴角浮着冷漠的弧度,长发湿润着贴在他脖颈和胸前,一圈银线在他细腻的手背上勒出痕迹,上面还有水珠滑落而下。      舒冉挣扎着扯开银线,咒骂道:“混球!”      柳若湖细眉倒竖,“你说什么?”      “你又想怎么样啊混蛋!”舒冉豁出去了。      “你才是混蛋!”柳若湖身子前倾将她拽入水中。      舒冉扑腾着洗澡水,继续骂:“你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柳若湖扣住她四处乱晃的胳膊,毫不示弱。      舒冉推开他,靠在浴桶另一边,衣裳和头发都湿透了:“你不要再发疯了好不好!你直接说你到底想怎么样嘛!时时刻刻都让人提心吊胆的很好玩吗!”      “我偏不说!我就喜欢看你忐忑不安的样子!怎么,就这一点点就受不了了?哎呀哎呀,那你以后可怎么办呢?”柳若湖揪住舒冉的衣领不让她乱动。      舒冉扑腾累了,趴在浴桶边干打雷不下雨:“呜呜!变态!”      “生气了?那就哭—出—来—啊!呵呵~”      舒冉咬牙,这男人真可狠啊,那么嚣张……哼,要不是打不过他,她早就捏死他了!      “给条活路行不行?”大女子能屈能伸。      “行,怎么不行。”      这么好说话?肯定有阴谋!      “但我有一个条件。”      看!阴谋来了!舒冉扭头,“什么条件?”      柳若湖玄色黑眸低低流转,掠过她半留水上的丰盈,眼角一颤:“恐怕你不会答应呢。”      仍不自知给别人现场演绎“湿~身~诱~惑”的舒美人黛眉皱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会不会答应。”      柳若湖身子后撤,单手搭在浴桶边缘,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匀称,指甲也修得整整齐齐,惹人注意的是,他小拇指上戴了一枚银丝勾勒的华贵指套,不但毫不女气,更为他平添七分贵气。      他望着舒冉的眼神很是复杂,良久才喘了口气,扫兴道:“……算了,还是算了……”      舒冉觉得他这根本就是在用语言凌迟她:“没信用!你这个卑鄙小人!”      说了答应他的条件就给条活路的,现在又算了,算……算你妹啊!      柳若湖本想就此放过她,怎奈她不但不解风情,反而怪罪于他,不由动了真火:“你真想我说出来?”      舒冉撩起水就往他脸上洒:“快说!谁不说谁是女人!”      柳若湖行走江湖多年,因长相实在漂亮妩媚,常被人耻笑是娘娘腔,所以他最在意的就是被人说他像女人,舒冉这话还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柳若湖长臂一伸将舒冉揽入怀中。      舒冉的背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坐在他怀中,只觉得洗澡水都快沸腾了:“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吗啦!”      柳若湖抓住她乱挥的右手,拉入水下,接着……舒冉突然安静了下来。      “……”      “……”      “你做什么?”舒冉声音都颤抖了。      “你不是问我想干什么吗?”柳若湖声音也颤抖了。      他们声音虽然都在抖,但舒冉是因为害怕和恐慌,柳若湖则是因为……太舒服。      “你不能这样对我。”舒冉耿着脖子,动都不敢动,尤其是右手。      柳若湖不理她,他的手握着她的,缓缓套~弄起来。      “我会生气的。”舒冉声音更抖了。      柳若湖垂下头,下巴搭在她肩上,虽不说话,手上动作可是不慢。      “再商量商量行不行?”      “嘘,不要吵……”柳若湖终于开口了。      但他这淡淡一句,却让舒冉面红耳赤。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的选择从一开始就错了……真正的虎狼都不在皇宫啊,宋若荀虽然死板,最起码不会对她动手动脚呀,可这柳若湖,逮到机会就占她便宜,偏偏她又不能反抗,还必须忍受……      这……这也太折磨人了!!      “……那、那你快一点啦!”舒冉闭上眼睛嚷道。      柳若湖忽然松开了手,可舒冉却完全没有庆幸,因为他紧接着道:“快?好,你自己动。”      舒冉卡在那,只觉手中之物比沸水都烫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我不要商量,要的话就换你的人。”      舒冉认命的开始一点点套~弄手中之物,下唇都被她咬出了一排浅浅的血印子。      柳若湖眼睛微颌靠在浴桶边,双臂随意一搭,眉头轻轻皱起,小扇子似的睫毛轻轻颤抖,仔细看还会发现有细小的水珠从上面落下,不用怀疑,那是舒冉胡乱“玩水”造成的。      此刻的柳大神头稍稍歪着,长发缠绵地绕在他身上,他似乎沉醉其中,但事实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泄~欲。      凡事都有个开头,慢慢“熟练”后,舒冉心情稍有平复,她吞了口吐沫,偷偷转头望他,却见柳若湖先知似的睁开了眼。      舒冉大惊,“你又想干嘛啦!”      每次他这样看她就没好事!      柳若湖哪有空理她?他手臂掠入水下,重新握住她的手,加快了套~弄的动作。      舒冉虽然“实战”经验匮乏,但“理论”知识丰富,闭着眼都能猜出他这是要嗯嗯了。      不知为何,舒冉忽然觉得自己身上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不由得瞪大了眼,双眸凝视着前方,毫无焦距……这,这太不矜持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耳后传来一阵销魂至极的低叹,只听柳若湖,“呃……”了一声,便松开了她的手。      舒冉再傻再天真,也不会将那股液体与洗澡水混为一谈!      她闭了闭眼,想象着此刻水中含着某种东西……她竟然,竟然丝毫不觉得恶心!舒冉忧伤的抿起了唇,看来……她真的堕落了。      柳若湖昂着美丽的脖子,性~感的喉结缓缓滑动,一直闭着的双眸也渐渐睁开,意识恢复清明,他不由冷笑一声。      想不到啊想不到……想不到他柳若湖也有为了女人,想办法避开自己那邪功夫的一天。 第17章 ...   舒冉觉得,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比现在更郁闷的时候了。等她好不容易从柳若湖那得以抽身,回到房间刚点上灯,就赫然发现桌边正襟危坐着一个人!      “宋丞相?”舒冉连忙护住上身,她衣服还湿着,“您在这儿干什么?”      宋若荀星眸一抬,清俊如玉的脸上不怒自威:“公主的心似乎跳得很快。”      舒冉闻言,下意识垂头检查,低到一半才恍然大悟,她望向宋若荀,果然见后者眼神冰冷。      ……哼,这臭男人居然算计她!      舒冉眯眼道:“你阴我。”      宋若荀捏起桌上茶杯,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杯沿,“公主若没做亏心事,又何怕鬼敲门。”      “你!……”舒冉咬牙。      宋若荀眉峰轻扬看着她。      抿了抿唇,吞回到了嘴边的脏话,舒冉冷冷改口:“宋丞相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样?”      “微臣只是刚刚突然惊醒,睡意全无,所以出走随便走走,偶然发现公主不在房内,有点担心,便留下等公主回来而已。”宋若荀抿了一口茶,三言两语,解释完了。      “我现在回来了,你也看见了,是不是可以走了?”舒冉打开房门,意思很明显。      宋若荀身形不动,静静地看着她“自从公主被柳若湖所劫后就性情大变,这实在是微臣始料未及的。”      舒冉浑身一震,敷衍道:“人都是会变得。”      宋若荀略微颌首:“公主所言极是。”稍顿,他眼睫一垂,莫测深奥的眼睛被遮在下面,“不知公主可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      舒冉皱起眉,没说话……鬼才知道你们有什么约定!      见舒冉无言以对,宋若荀星眸半合,也不为难她:“此地乌烟瘴气,那柳若湖为人又十分不检点,公主还是再仔细考虑考虑,不要一条道走到黑。”      舒冉顺着台阶下来:“丞相所言我自会考虑,天色已晚,你我男女有别,丞相还是早点回房歇息为好。”      宋若荀眉梢莫名一颤,神色变了几变,站起身,走到了门边。      他背着手侧睨着舒冉,月光下,眉眼俊朗非凡,“公主可千万要认真考虑。”      宋若荀特意加重念了“认真考虑”四个字,不知是不是舒冉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早就被他看穿了。      思索一番,舒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多说多错,不如不说。面对宋若荀这种看似牲畜无害,实则心机深沉的聪明人,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宋若荀又看了她一会便转身离开,束发的白色锦带随风而舞,月光下,他的背影银光缭绕,似仙人下凡,无限清雅,引人倾心。      舒冉失了会神,反应过来后连忙关上了门。     她靠着门背吐了口气,方才宋若荀看她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足够让她心惊胆战,她虽然很佩服聪明人,可她最不懂也是和聪明人相处,如果要她和这种人生活一辈子,她就算不会因为犯错而被处死,也一定会因为用脑过度而死!      垂头丧气的躺上床,舒冉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这君子和小人,究竟哪一个才更好相处啊?      本来她是想在搭救她的柳若湖手下工作终老的,但残酷的“现实”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去遥望那碧蓝的天空……如果无法在柳若湖这“完整”的生存下去,她就只有回皇宫嫁人这个选择了。      叹了口气,舒冉用脸蛋蹭了蹭枕头,她忽然顾影自怜起来,她现在走的这条路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脚下是悬崖,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所以,果真是天嫉红颜,美女薄命吗? 第18章 ...   房间里光线很暗,舒冉睡眼惺忪的躺在床上揉肚子,柔软黑亮的长发洒了满满一枕头。不用怀疑,她是被饿醒的。      瞧这光线,天似乎还没亮,可是吃饭比天大啊!舒冉思索一番,又磨蹭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起了床。她随便洗了把脸,拖着疲惫的身子出门觅食。      可等她推开门才发现,根本不是天没亮,也不是她起早了,而是……阴天了。      舒冉皱起眉头,清丽的脸孔上凝着一股说不清的哀愁,看起来还是现代好啊,这破地方连个表都没有,估计现在都快下午了,也难怪她会被饿醒。      可是人笨不能怨社会,毛爷爷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一个小丫鬟,还不敢差遣别人,尤其是人偶山庄这些变态,她是更加不敢差遣。      跨上走廊,舒冉习惯性的向左看去,隔壁房间的大门依旧死死的闭着。      孔老爷子说的真对,所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不觉间,她已在人偶山庄住了一个多月,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却再也没见过柳若湖。      自上次“沐浴事件”后,柳若湖似乎乖僻了许多,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不准别人进去,他自己也不出来,除了江有祀偶尔送送饭,再也没见过其他人。      对于此,舒冉心中虽然庆幸不用被他占便宜,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失落。她不太理解这种感觉,也懒得去想,而且现在她已经没机会再想这些了,因为宋若荀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干什么?”舒冉下意识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是她敏感,而是宋若荀今天的眼神看上去实在太奇怪,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被宋丞相彻底击溃了,人家那脑子转速太高,她望尘莫及!      宋若荀倒是很淡定,这世间能让他不淡定的事情实在太少:“没什么,只是……”      话说了一半,宋若荀突然上前,舒冉还来不及反应,一块白斯帕就捂在了她嘴上,临昏迷前,舒冉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伪君子,死混球!      宋若荀可不会听到她的心里话,否则他一定会扛着她走,而不是抱着她,并且还是“公主抱”。      就在宋丞相抱着舒冉大摇大摆、不紧不慢地朝山庄大门行去时,一名红衣红发的女子出现在了山庄门口。守卫见了她立刻跪地施礼,可女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素手轻扬,漫天红粉簌簌落下,护卫便全数昏倒在地。      迷晕了护卫,红发女子并没急着离开,她稍等了一会,便看见风度翩翩的宋丞相抱着舒冉来了。      行至红发女子面前,宋若荀淡淡开口:“敝姓宋,还未请教?”      红衣女子面无表情道:“朱砂。”      “朱砂姑娘。”宋若荀略一颌首,“请问在下可以走了吗?”      朱砂侧身让路:“别忘了你的承诺,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      宋若荀嘴角一弯,淡漠轻笑:“朱砂姑娘请放心,在下比姑娘更希望她永远不要在这里出现,否则当初也不会找姑娘合作了。”      “慢走不送。”朱砂的话极尽简练。      宋若荀却慢了一慢:“可在下还有件事想不通。”      朱砂剑眉挑起:“问。”      宋若荀盯着她狭长的凤眸,道:“之前姑娘似乎并不想和在下合作,却为何又忽然同意了?”      朱砂眸光掠过,眼神闪烁,直接赶人:“你再不走,我也许还会改变主意。”      宋若荀清浅一笑,似乎已做到了最大的表情,他点了点头,礼貌道:“告辞。”      有些话说不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聪明人完全可以从他们脸上看出答案,活了这么久,宋若荀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揣测人心。      但事实上,在这人世间,即便你阅人无数,亦是人心难测。      因为,人心才是埋伏在黑夜中最可怕的对手。      舒冉醒过来时,周围光线依旧很暗,那一瞬间她有些怔愣,以为自己还睡在人偶山庄的卧房里,没有出门,没有和宋若荀说话,也没有被他迷晕。      “醒了?”      清朗干净的声音依旧来自那个神色和面孔都高贵淡漠的宋若荀,他右手握着书卷,身子斜斜靠着,穿了件绸纱白袍,长发用白色锦带系在脑后,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      ……不止斯文,还很霸气。眼神莫测,睿智得仿佛永远不会被难倒。      “想不到当朝丞相也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舒冉别开头去不再看他,真正的贱人都是深藏不露的,那些犯贱的人都是浮于表面,浅薄得很,看看宋若荀就知道了。      “姑娘此言差矣。”宋若荀将书卷放到面前矮几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危险而莫测,“姑娘冒充公主虽罪无可恕,但比起鸡狗还是强一些的,不要太妄自菲薄。”      舒冉惊住,稳了稳心神,妄图蒙混过关:“丞相真幽默。”      宋若荀正襟危坐在皇家马车里,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皇宫了,他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你不是公主。”标准的官腔开始了,第一步,先下结论噎死你。      “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第二步,把你的后路封死。      “如果你想活命。”第三步,给个甜枣。      “就在我找到真公主之前,乖乖呆在皇宫稳住皇上,否则……”第四步,打一巴掌。      宋若荀抽出马车一侧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褐色的瓷瓶放在矮几上:“鹤顶红。”      舒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瓶子:“宋丞相就那么肯定我不是公主?”      “一个女人,苦苦纠缠你三年,用尽手段甚至不惜作践自己都要嫁给你,却在即将达成所愿那天突然改变主意,可能吗?”直接就是最明白的答案。      “为什么不可能?”舒冉将视线移到宋若荀脸上,“也许她突然醒悟,觉得这个男人并不适合自己呢?”      宋若荀看着舒冉,然后他……忽然笑了。      舒冉浑身一震,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笑起来已足够让人震惊,如果他还像宋若荀这般俊朗,那就会美得让人震惊。      他笑得春暖花开,笑得冰雪消融,他就这样笑着说:“要有这种可能,除非时光倒流,当日深宫之中,你我没有遇见。”      舒冉低头,陷入沉思。      “不觉得耳熟吗?”宋若荀问道。      舒冉不解地抬起头。      “这句话可是出自公主之口,若你真的是公主,又怎会不知?”      舒冉启唇,想拿出失忆这种理由,但思及宋若荀的智商,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对,我不是公主,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我很感谢宋丞相救我出来,那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其实提出这个要求,连舒冉自己都不相信宋若荀会答应,所以宋若荀……没答应。      “不可以。”意料之中的拒绝,“我以为我已说的很清楚,不过姑娘似乎还是不明白。”      舒冉点头又摇头:“其实我明白,但我不知道我理解的意思是不是丞相想让我明白的那些。”      宋若荀捏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淡色的唇被茶水湿润:“说来听听。”      舒冉总觉得面对宋若荀,有一种面对国家级干部的感觉,看来她抗压能力越来越大了,“宋丞相的意思是,要我扮成公主稳住皇上,等找到了真公主就会放我走,对吗?”      宋若荀放下茶杯:“大约如此。”      舒冉忍不住咧嘴一笑:“宋丞相,您别开玩笑了。”      “我从不开玩笑。”      “您要是一直找不到公主怎么办?难道我要在皇宫里呆一辈子?”天下就这一个慕容璇玑,他要是能找出第二个那就有鬼了,更何况当官的说的话最不可相信,她知道的事情那么多,即便他能偷一个真公主回来,也不代表她可以活着走出皇宫。      “姑娘果然聪慧,竟能猜中我的心思。”      舒冉彻底翻毛了:“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一没偷二没抢,不就倒霉在长了这张脸吗?凭什么我就要一辈子被关在皇宫?”      “如果你没有假冒公主,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灾祸。”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假冒公主,你只看到我和柳若湖在一起罢了,凭什么就断定我假冒?”      宋若荀不紧不慢地摆出事实:“姑娘记性真差,当日我带兵赶到时,是姑娘自己以公主的身份和我对话的,莫非姑娘忘了?”      舒冉悔不当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与此同时,豪华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宋若荀扫过马车帘子,冷道:“公主这身打扮进宫不合礼数,还请到微臣府中先行洗漱一番。”      舒冉挑眉,她可以拒绝吗?      “姑娘若好好配合在下,那进宫之后在下自会替姑娘铺路搭桥,但如果姑娘执迷不悟……”      “有劳丞相了。”舒冉打断他,抢先下了马车。      这个时候若还不答应那就是傻子了,如果不能改变命运,就只能选择最安全的方式活下去。      下了马车,舒冉忽然开始有点怀念柳若湖那个变态了,她甚至怀念阴森森的人偶山庄,难道真的是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便要承担后果,尽到自己的本分,在这世上,后悔和犹豫不决成就不了任何事。”宋若荀从舒冉身边走过,拉住了她的手。      舒冉低头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只白净修长的手,惊讶地忘记了收回:“你这是干什么?我只答应你冒充公主,可没答应你别的……”      宋若荀回头眯眼瞥过她:“你要记住一点,冒充这两个字,以后最好忘记,从现在起,你就是公主。”      舒冉这下彻底明白了,原来宋若荀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虽然断定了她绝不是慕容璇玑,却也完全没信心可以找到真正的公主。      ……他提出让她冒充公主这个条件时,根本就没打算过要放她走! 第19章 ...   舒冉这个人,上道的时候是真上道,不上道的时候……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丞相府门口,大批官兵齐刷刷地站成两排,舒冉和宋若荀被他们围在中央,僵持不下。      “干什么?”宋若荀起先开口。      舒冉反应过来,挣扎着不给他牵手:“放开!”      宋若荀薄唇轻抿,缓缓松手,他看着她,眼神还算淡定,“可以进去了?”      舒冉理都不理转身就走。      宋若荀忽然觉得她和慕容璇玑有点像了,她们都是一样的……刁蛮任性!      “又干什么?”宋若荀上前几步拉住她。      见此,周围官兵立刻低下头去盯着地面。      舒冉回头瞪他:“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打算放我走!你刚才说的话全都是骗我的!”      “我没有。”宋若荀抿了半天唇才憋出这么三个字。      可舒冉根本就听不进去:“我不相信!”      宋若荀难得有些着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伪君子,我才不要相信你!”舒冉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有何事进府再议,你的条件我尽量允你便是,大庭广众之下,休要胡闹。”这已经是宋若荀可以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舒冉半信半疑:“真的?”      宋若荀的身子背着光,舒冉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变幻莫测。所谓人品决定一切,相貌决定人品,对付这种看起来很讲道理的人,你就得非常的不讲道理才行!      宋若荀面无表情,嘴唇颤动,吐出一字:“唔。”      舒冉眨眨眼,还是有些犹豫:“万一我跟你进去了你却食言怎么办?你可是有前科的。”      宋若荀眉峰一跳,目光冷漠下来。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公主就该有个公主的样子,就该生活在皇宫里受万民敬仰。她和他虽还未拜堂,可有皇上的圣旨在,他们的关系是不可更改的,而且不管变成这样的过程是什么,他最终还是将她视为了自己的夫人。      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夫人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明?      “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过不堪了。”宋若荀松开拉着舒冉胳膊的手,神色虽依旧平静,但眼神明显起了波澜。      舒冉有些害怕了,她若真把宋若荀给逼急了,他未必不敢当着众多官兵的面来硬的!      宋若荀看着那张曾经只会对他露出爱慕的脸此刻挂满忐忑,莫名吃味:“我宋若荀虽不敢妄称是个绝对的正人君子,却也从未做过亏心之事。我为官兢兢业业,两袖清风,为臣恪尽职守,忠君爱国,从不曾做过半件对不起朝廷和百姓的事,我自问心无愧,你要怎想,便怎想罢。”      说完话,宋若荀负手背过了身去。      舒冉心里突然有点酸,挺不是滋味的,感觉……好像误会了人家。      可是,难道真的是她多心吗?      “你生气啦?”舒冉跑到宋若荀面前,偷看着他的脸,试探性问道。      不管怎么样都是她出口伤人在先……宋若荀虽有过错,却也不能一棍子将其打死。      在这件事上道歉,她不吃亏。      宋若荀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他抬起头,面上平静如初,声音单薄:“天色已晚,有何事进府再说。”      “喂——”舒冉瞪着自己再次被握住的手,感觉着对方掌心的冰凉柔软,有些结巴,“你,你放开……我,我自己走就是了。”      宋若荀是低着头转过来的,他并没看她的脸,而是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接着就去看两旁的官兵。      ……官兵们的脑袋都快低到地面上了。      “唔。”宋若荀这才放开了手。      舒冉跟在他后面跨进丞相府,那一刻,她恍惚中忆起,她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排斥过柳若湖?      “洗漱过后我会带你进宫,看到皇上,你见机行事。”宋若荀边走边道。      舒冉猛地回神,瞪大眼睛:“丞相大人,您别开玩笑了,您都说了我是假的,那我哪知道怎么见机行事啊?”      宋若荀忽然停住脚步,舒冉一不留神撞在了他挺拔宽阔的后背上,她倒抽一口冷气……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冷!      真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冰块做的,连衣服上的温度都能把人冻住!      “我不太喜欢和笨蛋打交道。”宋若荀优雅地抬手拍了拍后背。      舒冉盯着他“打扫”后背的手,气不打一处来,说话又冲了:“我也很讨厌和聪明人打交道!”      “这话怎么越说越没规矩?”宋若荀皱起眉头,“呆会你到了宫里,切忌不要像现在这样胡言乱语。”      装哑巴?这个她会,舒冉点了点头,“知道了。”      宋若荀不知道什么意思地盯了她一会,便将她带到了一间很朴素的卧房。      屋子不大,入目便是一张长方形书桌,书桌上工整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只是砚中并无墨,看来主人已很久没回来过。在砚台旁边,笔架上样式不一、大小不同的毛笔也无动过的痕迹。一缕风过,吹起雪白的宣纸,宋若荀信步走到书桌之后,挪动镇纸,将其下宣纸压好。      “我已命人去准备了,你先坐下稍等片刻。”      舒冉再次点头:“好。”      左右一扫,舒冉选择了门边靠窗的位置。她刚刚坐下,就开始四处打量。      方才一进屋子她就闻到了股浓浓的书卷气,仔细一看,果然发现卧房两侧顶端分别摆着两个大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放满了书册。      舒冉不禁有些奇怪,按理说古人的房间应该有一面里间是床铺的,怎么这里都是书架?莫非不是卧房,是书房不成?      睿智如宋若荀,又怎会看不出她的疑惑?      他坐在书桌前,自斟自饮一杯凉茶,清浅笑道:“连这是何处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公主。”      舒冉看向他,正要反击,却忽然呆住了。烛光下的宋若荀轮廓柔和了许多,斯文俊美的玉面上挂着淡而柔的微笑,纯澈的仿佛人世间最后一方净土。      宋若荀被她这么一看,笑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尴尬不已。      舒冉也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个擅长打破僵局的人,丞相府也不例外。只是丞相府这位比起江有祀来,实在不专业了许多。      “大人,东西都备齐了。”相府管家在卧房门外禀报道。      若是江有祀,人家一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闯进来,这就是区别。      “走吧。”宋若荀站起身对舒冉道。      舒冉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因为她觉得脸颊发热,“哦。”      整个洗漱穿衣的过程还算顺利,如果去掉奢华锦袍之上繁复的盘扣和花样。      “还没好?”屏风后传来宋若荀清冷的声音。      催催催,催什么呀你催!老娘又不是古代人,长这么大就从来没系过这么多扣子!舒冉一边奋力加速一边腹诽,额头出了一层汗,大热的天还要穿这么多层,这皇家人还真不是好当的。      “就快好了就快好了!”她敷衍道。      接着,她忽然觉得光线似乎暗了许多……      猛地抬头,舒冉将宋若荀僵硬的面孔一览无余。      “干什么?”舒冉水眸瞪得大大的。      ……她这说不定是被柳若湖吃豆腐吃出来的后遗症啊,总是喜欢问“干什么”。      宋若荀眼睫垂下,睨了一眼她锦袍外衫的扣子,轻轻道:“我来吧。”      舒冉怔住,还来不及反应,宋若荀素白的手就已伸了过来。      其实她真的很想拒绝,但她实在是系扣子系的浑身酸痛,没力气拒绝了。      她低头看着宋若荀的头顶,他的头发很亮很黑,梳得整整齐齐,如他的人一样一丝不苟。      宋若荀单膝跪地为她系着下摆上的暗扣,他神色认真,对于她的“偷看”全无不适和羞涩。      舒冉忍不住胡思乱想,莫非,他以前也经常给慕容璇玑系扣子?      甩了甩头,舒冉把这些不靠谱的臆想丢掉,依照她目前所知的,按着慕容璇玑那脾性,宋若荀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主会给她系扣子才怪!      “不要乱动。”宋若荀略微蹙眉,娴熟的手指出了个岔,结果再怎么系都系不住了。      舒冉并未发现他的异样,自己在脑子里思来想去的还滋生出了点优越感来。      最后,不管怎么说,这件麻烦的袍子总算舒冉是穿起来了。      绣着金凤牡丹的立领广袖袍衫和她以前见过的全不相同,这个朝代的有权之人似乎都喜欢穿立领,自她见到宋若荀以来,他所穿的衣裳便是立领居多。      舒冉左右转身照了照镜子,铜镜模糊不清,完全看不出效果,但从宋若荀不断变换流转的眼神来猜的话……绝不会差。      “莫再照了,速与我进宫去。”宋若荀按住她。      舒冉心情忽然变得很差:“今天都这么晚了,皇上肯定都歇了,要不明天去吧?”      宋若荀薄唇一抿,冷冷拒绝:“不可,到时若皇上怪罪起来,谁来承担?”      舒冉撇了撇嘴,明智地选择沉默。三句话说不到就教训她,还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      虽然在心里讲送宋若荀数落了一百遍,可不管舒冉再怎么腹诽再怎么不情愿,她最终还是踏入了皇宫的大门。      城门临关闭时,舒冉忍不住回头望去,感觉着城门高大的阴影慢慢将她整个人笼罩……那种感觉,就仿佛她只是红漆城门上一颗小小的门钉,生死不明,前途渺茫。      夜晚的风很凉,吹起舒冉的长发,吹起她发间凤簪上的金链,也吹乱了她惆怅的心。      宋若荀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神色,忽然有些不忍,可他本就话少,更不懂得安慰人,思索一番,只说了七个字……      “你莫怕,凡事有我。” 第20章 ...   “你莫怕,凡事有我。”      听到宋若荀这句话,舒冉心中涌出一股苦涩。      慕容璇玑啊慕容璇玑,你争了整整三年,尝尽了心酸苦难,那个男人终于对你说了一句“你莫怕,凡事有我。”      ……可惜你却不在了。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若你已下地府,在阴间听到他这句话,也会含笑九泉吧?      乾清宫外,舒冉和宋若荀站在一起等通传,她咬着嘴唇,青葱似的双手紧张地搓来搓去,替别人伤心感慨的同时,她也没忘记顾影自怜。      皇帝是什么人?      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天下之王!      说的直白点,那就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国家主~席啊!      舒冉死都没想到她这辈子还有荣幸见到这种大神级人物,她好紧张啊!      到底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不被发现她是冒充的呢?      能说话吗?能撒娇吗?里面有茅房吗?她怕太紧张想尿尿怎么办?她能和宋若荀对暗号吗?走了之后可以不再来吗?该怎么跟皇帝解释这么久才回来?皇帝不会为难她吧?要是宋若荀到时不帮她怎么办?      她好紧张啊!哪位大侠能救她脱离苦海啊!      舒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柳若湖!      对!柳若湖!她心里涌起一丝希望,可片刻又沉了下去……这是皇宫大内,柳若湖不过算是个混得还不错的江湖中人,即便他本事通天,想要从高手密集的深宫大内将她带走,也绝非易事。      “皇上素来宠爱公主,今日又天色已晚,他是不会为难你的,你莫要太过焦心。”宋若荀总算开口了。      舒冉跺了跺脚,气得仿佛眼泪都要掉下来:“您快别说风凉话了,出了事掉脑袋的是我不是您,您当然不焦心了!”      “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管?”宋若荀一派冷静淡定的脸开始浮上黑气。      “您别真把我当傻子,我虽然不聪明,可是我也不笨呀?您觉得我会相信您会为了救我而惹祸上身吗?”舒冉活到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世上除了爹妈之外谁都不能相信!      “一派胡言!……”      读书人果然还是说不过女流氓,宋若荀怒了,别过头去使劲地按着太阳穴,舒冉偷偷瞧他,那模样似乎被她气得不轻啊……      舒冉撇撇嘴,活该!谁让他非要把他抓回来的!活该他生气!气炸了才好呢!可她虽然心里将宋若荀骂的狗血淋头,嘴上却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哎……谁让她心地善良呢?      而就在这时,早就进去传话的公公也回来了。      “千岁,丞相,皇上说了,让二位在此稍等片刻。”一挥拂尘,笑脸的公公回禀道。      这“千岁”二字叫得舒冉颇为舒坦,她咧嘴一笑,大气道:“没问题,有劳公公了。”      传话太监见舒冉这般随和,连忙躬身施礼,感激道:“千岁太客气了,为千岁办事乃是奴才的荣幸,千岁和丞相大人便在这等着,等皇上传唤了,奴才立刻来通知二位。”      舒冉就爱听奉承话,笑着一叠声道:“好好好,快去吧快去吧。”      美人一笑当真是艳绝天下,传话太监在心中啧啧感叹,转身准备离去,却不想宋若荀忽然叫住了他。      “慢。”      “丞相大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舒冉也看向他,这臭男人又耍什么花样?      宋若荀不理她,兀自问道:“不知皇上所说的片刻是多久?”      传话太监有些为难:“这……奴才不过是个传话太监,怎敢揣测圣意?丞相大人不要为难奴才了。”      舒冉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别为难人家了。      宋若荀眸中暗芒闪过,瞬间便又是一片深不见底:“也罢,还要劳烦公公替本官多多留意。”      “丞相大人太客气了,奴才一定会帮您惦记着。”      “公公请。”      “丞相请。”      请来请去,总算把传话太监给放了回去,舒冉一扭头,立刻白了宋若荀一眼:“你那么紧张干吗?稍等片刻而已,急什么?”      宋若荀还是不理舒冉,完全当她是透明的。      舒冉不甘被忽略,跳到他面前问道:“喂,我说,你是不是非得让我今晚面圣不可?”      宋若荀抿了抿唇,张口来了句:“你聒噪至极。”      舒冉怔在原地,瞪着大眼睛看他——他他他他他他他说什么?!      “圣意自古高难测,你明不明白皇上口中的片刻要多久?”      舒冉摇头。      “一两个时辰。”      舒冉眨眨眼,换成小时最多也就四个小时,大不了晚上睡这,反正天气不冷。      宋若荀见她眼带狡黠,冷笑道:”也可能是一两天,一两个月,三五十年。”      舒冉目瞪口呆:“靠,不会是真的吧?”      宋若荀广袖一甩,背过身去。      舒冉盯着他那身暗红色朝服,拽住他乌纱帽边上的长翅,“喂,你别老扭过去呀,我话还没说完呢,皇上要是让我等三五十年,那我恐怕没那么长命呀。”      宋若荀转过身扯回自己的帽翅,怒道:“胡闹!”      舒冉若无其事地拍拍手,达到目的之后开始问自己想知道的:“非得等到他传唤才能进去吗?”      “你不等通传,直接闯进去也可以。”      “真的吗?”      宋若荀冷笑一声,乌纱帽中央九颗宝玉和他玄黑的眼珠被月光映的发亮:“当然,我从未见过有人敢擅闯皇上寝宫,很好奇那会是怎么个死法。”      “你!……”      “千岁,丞相,二位久等了!皇上宣二位进见!”传话太监颠颠地从台阶上跑下来送信。      舒冉大喜,接着又大悲,喜的是不用等三五十年,悲的是鸭子终于要上架了。      “公公辛苦了。”宋若荀拱手道。      “哪里哪里,丞相大人的话奴才是一百个放在心上的,二位快进去吧,皇上方才刚起,气儿不顺,现在好多了。”      舒冉惊道:“不会是有起床气吧?”      宋若荀瞪了她一眼,转头对呆呆地传话太监笑道:“那就有劳公公前面带路了。”      传话太监回神,喜滋滋地点头。      舒冉和宋若荀并肩而走,传话太监尽职尽责的躬身带路,时不时还回头冲他们笑一笑,搞的舒冉想和宋若荀串串供都不行。      比起舒冉的焦急,宋若荀就显得很淡定,直到步入乾清宫,他才不紧不慢地向舒冉投来一个“放心”的眼神。      舒冉瞪他,她能放心才怪。      他们这场眼神战没打多久,就听到富丽堂皇的宫殿内传出一句怒喝:“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点进来!”   舒冉浑身一震,这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块头不小,她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张铁林!那她是不是要飞奔进去抱住皇上的大腿哭喊一句:皇阿玛,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慕容璇玑吗?!      “快进去!”宋若荀瞪着神游天外的舒冉,一撩朝服下摆,黑色缎面靴子那么轻轻一踢,舒冉立刻滚进了大殿内。      舒冉泪眼朦胧地转回头望着宋若荀努动嘴唇,不用怀疑,那一定是在骂他。      连宋若荀自己都这么想,他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舒冉的衣角刚刚出现在殿内,就见一柄系着明黄色流速剑穗的长剑朝她刺来。      舒冉连“我的妈呀”都忘了喊,直接抱头鼠窜,这皇宫果然是水深火热处处危机四伏啊,刚进来还没见着人呢就有生命危险了,呜呜呜,柳若湖你在哪啊……      “好你个死丫头,玩到现在才肯回来,你说,你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好事!”      面对着底气十足的质问,舒冉欲哭无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嫁过去如果我不嫁过去慕容璇玑也不会死慕容璇玑不死我也不用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步……”      “胡扯什么呢!”      舒冉转过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发话者的大腿:“父皇我真的错了……”      皇帝皱起眉头,努力扯动自己的龙腿,怎奈舒冉抱的太紧,他扯了几回都没成功。      “出去一趟回来越发没规矩了,还不快放手,这叫别人看了去,还不笑掉大牙!”皇帝怒道。      舒冉立刻放手,瘫坐在地上,垂着头不敢抬:“那父皇先饶我不死……”      “你母后死得早,父皇从小最是疼你,怎么会忍心杀你?!”皇帝把舒冉从地上抓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个遍,良久才道:“看来宋若荀那小子没让你受苦……”      舒冉第一次被人这样关心,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仁慈最可爱最好的人就是皇帝了。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朕亲口嘱咐他一定要让你尝点苦头,免得今后再不知悔改、任性妄为,他竟敢将朕的话当做耳旁风!”      舒冉收回刚才的想法,虎毒还不食子呢,当皇帝的都是混蛋啊,连禽兽的不如!      “老实交代,你究竟为何不肯回宫?”皇帝收剑回鞘,一本正经质问道。舒冉听见剑回鞘的声音才敢抬头瞻仰天颜……看完她才大彻大悟,能生出慕容璇玑这样的天下第一美人来,皇帝的基因怎么会差呢?怎么会像张铁林呢?怎么会是皇阿玛呢?这分明就是一张五阿哥的脸啊!      “还不说?怎么,还想尝尝尚方宝剑的味道?”      “说!我全招!”舒冉就差举手发誓了,“我只是忽然醒悟了不想嫁给宋若荀了所以才呆在外面不肯回来的,我怕我一回来你就让我再嫁他……”      “不嫁?”皇帝剑眉一挑,龙音提高:“当初可是你死活都要嫁给宋卿家的,若不是你以死相逼求朕下旨,命他休妻娶你,你觉得他会答应吗?你现在说不嫁了?不可能!”      “休妻娶我?”舒冉忽然不哭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现在不肯嫁了,让他怎么办?又让朕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皇帝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连连叹气。      舒冉低头,委屈道:“……那您能容我再考虑考虑么?推迟婚期总可以了吧?”      皇帝深邃的眼眸半眯着,不怒自威的脸上挂着无奈:“今天也晚了,你先回宫休息吧,待朕想想再做定论。”      “父皇……”舒冉欲言。      “滚!……”      此字一出,舒冉立刻连滚带爬的从内殿跑了出来。      宋若荀见她大眼通红,表情慌张,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舒冉神色恍惚地看着宋若荀,莫名有些内疚,她垂首摇头:“没有,我先去休息了,丞相你也早点回府吧。”      舒冉说完就往外跑,也不想想自己知不知道公主的寝宫在哪。      宋若荀虽发觉她有异常,但他却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命方才传话的太监跑去为她指路,因为,他还要更重要的地方要去……      那就是……妻家。      公主寝宫,极尽奢华,宝物满殿,可见皇帝对其是何等宠爱。      可在这种“豪宅”里,舒冉怎么都安不下心,她抚摸着手下的高床软真,咬了咬唇。      宋若荀原来娶过妻了……慕容璇玑堂堂当朝公主,又深得皇上宠爱,铁定不会为他做妾的,这就难怪她纠缠他三年他都没有答应了。      自己之前对他百般刁难,他一定烦透了吧?他对她那么好,还不都是因为她这张脸?若她不是公主,没有长这张脸,没有所谓的圣旨,他肯定早就不管她了吧……      是啊,面对一张拆散自己和妻子的坏女人的脸,她凭什么要求他用真心呢?      舒冉越想越泄气,趴在床上吸鼻子,眼眶盈满了眼泪,可她却倔强的不让它们流出来。      原以为穿越到美女的身子里可以受尽美男追捧,生活乐无边……可哪知身边全是烂摊子,还背着一个出生就注定命运悲惨的公主身份。      她现在还能奢求什么?她恐怕只能哀叹自己还算幸运,不用被送去和亲了吧?      就在舒冉伤心欲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忽觉身上一沉,有一人压在她背上。      舒冉张口就要尖叫,下一秒却被那人翻过身子吻住了唇,舒冉瞪大眼,死死盯着眼前那双放大了的桃花眼,惊得说不出话来。      ……居、居然是柳若湖! 第21章 ...   他的吻嚣张、吝啬、肆无忌惮,但当他眼角半开看着你时,又是那样矜持、羞涩……除了柳若湖,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办到。      舒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托住他的头,惊道:“难道我又做梦了?柳若湖,你是人是鬼?”      “我的心跳得好快。”柳若湖不答反问,玉臂一伸,拉住她的手抵在胸口。      舒冉满头大汗:“那怎么办?”      柳若湖轻笑一声,桃花眼上挑斜飞:“说那么多干什么,做呀!”      他的唇贴近舒冉,缓缓张口,吐气如兰,吹皱了人家一滩春水还故作不知。      有些愿望就如同樱花,绽放的越美丽,就越接近凋零。明明之前还盼望着见到的人,为什么真见到了,却越看越难过?想着想着,舒冉便落下一滴泪来。      柳若湖一怔,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双臂撑在床上,弓身盯住她,丝滑柔软的黑发从他肩膀后缓缓落下,遮住了越发尖削的下巴。      忽然,他眉眼一弯,低声道:“别哭了,看你,那么一点相思泪,至今都没流到腮边。”      舒冉觉得很丢人,因为他越这么说,她就越想哭。眨眨眼,见他温柔的看着她,嘴角那抹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傲岸风流。瞬间脸红:“才不是相思泪。”      风、骚也许不是种美德,却是种致命诱惑。舒冉得承认,柳大神的模样,实在是该死的迷人。      “承认吧,小疯子。”      舒冉转过头去:“不承认!”      “放聪明点,把实话说出来。”柳若湖将她拉入怀中,瞪眼威胁。      舒冉坚贞不屈:“我死都不会说的。”      “不肯说是吗?”柳若湖玉指一扬,轻松地挑开她的亵衣,里面艳红色肚兜边沿露了出来。      舒冉满脸通红,挣扎着坐起身:“混球,别动我衣服!”      “我喜欢。”柳若湖侧躺床上,柔软的黑丝长袍大片敞开,桃花眼半睁半眯,向来鲜红的唇竟有些苍白。      舒冉视线落在他嘴上,疑道:“你好像……”      柳若湖打断她:“我怎么也算是对你有恩,你现在恢复身份了,打算怎么谢我?”      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舒冉一时忘记了问话,心想着,当初说好了她加入凤皇宫,他带她离开,可现在她都被抓回来了,他居然还来要谢礼?她不向他索赔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好呀,那我就封你做大将军,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舒冉故意道。      柳若湖似乎兴趣不大:“可不可以封别的?”      居然还敢这么挑剔?倒要看看你想当什么:“封什么呀?”      柳若湖翻身下床,明黄色的床帐模糊了他的背影,他戏谑含笑的声音被风吹来:“驸马爷怎么样?”      舒冉拿起床上的枕头掷向他:“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别跟我说你是没事干出来闲逛。”      柳若湖在大殿中绕来绕去,这瞧瞧那看看,好像心情不错:“我仰慕你呀,一天见不到你我就会很难过,所以就追到这来了。”      舒冉爬到床边掀开帐子,指着自己问道:“你?仰慕我?”      柳若湖的背影又高又瘦,清减了不少,他转头,回眸一笑……倾国倾城:“岂止是仰慕你。”身形一晃,瞬间移至舒冉面前,“简直是害怕失去你。”      柳若湖看着舒冉的眼神很认真,可舒冉却完全将他的话当成了玩笑,“别玩了!”她退入床榻内侧。      柳若湖靠着床边坐下,魅惑的眼神懒洋洋地望着她:“莫以为我英俊潇洒就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其实我是海纳百川的。”      舒冉听到这话就生气:“就知道耍嘴皮子,当初也是说的信誓旦旦,可最后我还不是被抓回来了!”      说完舒冉就后悔了,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只好去观察柳若湖的神色,希望他不要生气。      柳若湖眼神闪了一下,广袖里的素手握成了拳,青筋在上跳了几跳,终是只半眯了下眼,低声道:“哼,若非当时我有要事缠身,十个宋若荀我都不放在眼里。”      语毕,柳若湖黑袍一晃,人已不见。      能在皇宫大内来去自如且不被发现,谁敢怀疑柳若湖的武功?      舒冉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呆了一会,躺在床上半天都睡不着,她辗转反侧,心里不断回想着过往的一切,一幕幕景色在脑中回放,就如同一阵阵扑鼻而来的桃花香……这香味似乎真的存在着,令她闻着闻着就睡着了。      等舒冉睡熟,大殿内灯火忽灭,撩着的轻纱床帐也被不知何处刮来的风吹落,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双多情而美丽的眼睛在发光。      这一觉舒冉睡到了自然醒,她很久没睡的这么安稳了,一边起身她就一边在想,难道……是因为见过了柳若湖?      “奴婢该死!”      一声尖细的自责把舒冉吓了一跳,她急忙望向地面,只见一位梳着双髻的少女跪在地上,身子有些发抖。她这才记起璇玑公主身边有个叫小翠的宫女,昨晚心里有事,她也没去留意,现在看看,倒是个水灵机警的丫头。      “起来吧。”看着也就十二三岁,想当初她这么年轻的时候,还光着脚丫子到处疯跑呢。      小翠不肯起来:“奴婢侍奉不周,请公主恕罪!”      舒冉真想说,您请便,爱跪哪跪哪别碍我眼就行,但见其不过还是个孩子,最终忍下了不耐烦,“恕了你的罪就是了,知道侍奉不周还不赶紧来侍奉,跪在那干什么?”      小翠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拿起床榻下的靴子低头等待。      舒冉一愣,这是要给她穿鞋?稍稍将脚递了过去,小翠立刻娴熟的将金色缎面印花靴子替她穿的妥妥当当。      舒冉乐了,她上辈子做梦都想有个人伺候她穿衣洗漱,她每天只要溜达两圈,做点喜欢的事就行,无聊了还可以叫上几个奴才去调戏美男……现在这算不算是美梦成真?      很快舒冉就知道了这美梦只成真了一半,因为皇宫里可没有娇滴滴的美男给她调戏。      舒冉一屁股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喝着宫女递上来的凉茶,越发烦躁起来。      ……没有美男调戏也就算了,怎么还会有美男跟踪呢?倒不是她武功有多高才发现的,而是那个穿着显眼紫袍的妖孽时不时就故意露出破绽给她看啊!      “你们先下去吧。”舒冉摆摆手将宫女打发走,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路上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当然,他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说话,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着,然后还怕她发现不了,故意丢个衣角,或是露半张脸给她看……跟遛狗似的,真是够了!      宫女们应声退下,舒冉一拍石桌,本想把妖孽叫出来,却不想把手给拍痛了,眼泪立刻冲出了眼眶。      “怎么这么不小心?”      舒冉没抬头,也没多想,直接就来了句:“还不都是你害的!”      “什么?”      舒冉怔住,这声音……不是柳若湖!她猛地抬头,宋若荀半眯着双眸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怎么是你?”她下意识道。      宋若荀本来正弯着身替她检查手伤,听到这句勾起了眼角,“应该是谁?”      舒冉不敢看他,每次看他的时候都不敢撒谎。移开视线,她忽悠道:“我还以为是小翠呢。”      宋若荀眼里微光闪过,很快便恢复沉静,好似刚才的事完全不曾发生过:“住的可还习惯?奴婢们呢?都去干什么了?”      “我让她们去给我拿吃的了……住的习不习惯还不都是得适应么,说这些有什么用。”舒冉扯开话题。      宋若荀道:“你的想法是对的,但你的态度太过消极,你……”说到这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自在,“忘了问,你叫什么?”      舒冉嘴角狠狠一抽,这才想起宋若荀从来就没问过她的名字,不是叫姑娘就是叫公主!      “舒冉,舒服的舒,冉冉升起的冉。”声音冷得不能再冷。      “哦,好名字。”见她不悦,宋若荀也知自己有错,“这是我的疏忽,还望舒姑娘海涵。”      “海涵不海涵,对丞相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舒姑娘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那就在此继续坐景观花吧,本官刚刚下朝,皇上召见,正要赶去,恕本官先行一步。”宋若荀说完就走。      舒冉咬唇瞪着他的背影,臭男人,不就犟了两句嘴吗,至于避她如蛇蝎吗?!      “你生气呀?”      一阵悦耳的男声传来,舒冉这次长记性了,看清了是谁才说话,“还不都是你害的。”连台词都懒得再变。      柳若湖自暗处走出,面色诡异发白,下巴欲来欲尖,可他的笑却依旧灿比朝霞:“我原以为皇家的公主是姓慕容的,却不想还有个姓舒的。”      舒冉黛眉一挑,“你说什么?”      “别装了,我都听见了。”      “没装,本来也没想瞒你,听见就听见吧。”舒冉干脆道。      “宋若荀想让你冒充公主?”      “如你所见。”舒冉忧郁地看着他:“何其悲哉……”      柳若湖一撩锦袍下摆,落座石椅,桃花眼魅惑地眯着,声音里透着满满的诱惑:“不如我帮你怎么样?”      舒冉怔住:“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柳若湖猛地起身,一步跨到她面前,和她脸贴着脸,带着桃花香的呼吸萦绕在她鼻息间,舒冉浑身不自在,脸像烧着了似的发热,“你……想干什么?”      “我教你武功,如何?”说完,他广袖翻转,一支玉箫滑落而出,通体碧绿,美丽无瑕,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是个中极品。 第22章 ...   “学武功……我都这么大了,还来得及吗?”      “当然,有我在,你怕甚么?”      “那……好。”      “宋若荀眼线遍布皇宫,这里又到处是护卫,学武功是件大事,万不可被人打扰。”      “那……怎么办?”      “我们一定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才行。”      “隐蔽的地方?那……是哪里?”      “一个只属于你,外人不可随意进入的地方。”      公主寝宫。      一缕清风吹过,大殿内,明黄色的帐子飘飘荡荡。柳若湖侧躺床上,细眉斜挑,眼波潋滟。偶有轻纱掠过他俊美的脸旁,仅那若隐若现的眼神已是风情毕露,难遮难掩。      舒冉眼中闪着羞涩的光芒:“柳若湖,我……”      她边说边朝他走去,可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因为她忘记了古代床边是有槛的,整个人不偏不倚栽进了柳若湖怀里。      柳若湖撑着头,笑眯眯地望着她:“丫头,想不到你如此豪放。”      “……这。”      “快走开,要不然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别这样,你先挪一下,我卡住了。”舒冉埋在柳若湖怀里,使劲地扯头发。      这吖穿衣服都不穿利索点儿,叮叮当当零零碎碎的这么多挂饰,吖真不像个男子汉!      “我也很想挪一下,但恐怕得你先走开才行,你压着我,我怎么挪?”      “……流氓!”      似乎自从认识舒冉以来,柳若湖被骂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眯起一双桃花眼,烟行媚视,“丫头,我与你好言相向,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混球!”      柳若湖怒,柳眉倒竖,一把扯开宽大的黑色长袍,尖俏的下巴扬地高高的,那睥睨四方的姿态,令刚刚扯开头发的舒冉心中一颤。      只听他脆生生到:“你才是混球!”      ……怎么形容他才好呢?肩很削,腰很软,背很直,腹部没有一点赘肉,白皙精瘦的胸膛宛若去了壳的荔枝,晶莹剔透。还有他胸前的两颗红樱,它们是那样荧净,那样娇美,闪动着清泠的光,仿佛随时都会化作水珠一样。      舒冉恍惚中想着,面对眼前这个妖孽,她的心还是冷下去好过点。      见她呆住,柳若湖一步跨到她面前,玉指托起她的下巴,声音又危险又温柔:“丫头,你不能同我无理取闹,你要和我讲道理,这件袍子天下唯一,造价可是很贵的,所以,我会从你宫里拿件等价的东西,作为你对我的补偿。”说完,他撤回,转身就走,也不透露究竟要拿什么。      舒冉呆在原地,脑子里写满了省略号,她使劲咬了咬下唇,暗暗发誓:从此刻起,她若是再想他,她就去死!      “公主,丞相大人求见。”小翠在殿门外弯身禀报。      送走一个又来一个,得,今天没完了,“传……”      舒冉脑子里仍然都是省略号,所以等宋若荀走到了她面前,她也没太大反应。      “你先下去吧。”宋若荀对身后的小翠略一颌首道。      小翠俏颊泛起红潮,盈盈退下。舒冉脑子一热,感叹号消失大半……少女情窦初开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小翠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花痴眼前这个腹黑的大冰块呢?      “你没事吧?”宋若荀明亮的眸子看着舒冉,深沉得仿佛一湖碧塘。      舒冉不敢再腹诽,弯眸一笑,“当然没事啦!”      宋若荀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怎么一副魂不守舍得样子?”      “起得太早了,还没睡醒。”舒冉站在原地不动,睁着眼说瞎话。      宋若荀不疾不徐地倒了杯茶,“我听人说,你是午膳前才起的。”      “我……”还听人说,直接说眼线告诉你的不就行了?舒冉无从辩驳,只好转移话题,“你来做什么?后宫是你们这些朝臣可以随便来的吗?”      宋若荀也不戳破她,讳莫如深道:“想不到舒姑娘还懂这些。”说着,他放下手中的小纸袋。      舒冉一怔,这才发现他进来时还拿了东西,但这也不能怪她,宋若荀虽只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袍,低调已极,却仍掩不住他那股冰雪不染尘的气质,真正的纯粹如水,卓尔不凡。      “今日和皇上议完事回府,路过街上一家新开的糕点铺,我见排队的姑娘很多,就顺便买了点来给你尝尝。”宋若荀边说边拆开纸袋。      舒冉没有答话,眼中闪过惊讶、悸动、紧张的光芒。      “我听人说,是因这家糕点铺的东西味道甜而不腻,所以才吸引了许多姑娘去买,怎么,难道你不喜甜食?”      又是“我听人说”……送就送,遮遮掩掩的做什么?舒冉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宋若荀眼神黯了一黯,“公主以前甚喜甜食,我还以为女子大多如此,所以才擅作主张,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舒姑娘见谅。”      舒冉走到桌子边,看着油皮纸上躺着的点心,白白嫩嫩,中间还有个小红点,可爱极了,想必味道也不会差,只是这东西她不敢吃,宋若荀的话她也不敢信……如果她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我不吃,你拿走吧。”      宋若荀睨了她一眼,明显看出了她口是心非,他沉下脸色:“……不拿。”      “你拿走啦!”舒冉将桌上糕点迅速包好塞进他手里。      宋若荀没动,也没发出声响,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      舒冉看着他,眼神里不再是惧怕,而是探究。      其实,宋若荀虽然表面一派平静,他的心却在剧烈跳动。他想说些什么,好让她收下这些糕点,又放不□份和面子,也气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一个男人想送给女人东西,被拒绝时,宋若荀似乎也是同样的反应。      最终,他还是留下了糕点,然后孤身一人,负手离去。      他的背影清冷遥远,在夕阳的光芒下,仿佛逐渐高升的明月。      舒冉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盯着桌上的糕点,眼圈一红,大声嚷道:“来人啊!赶紧找人来把床上那件黑袍子撕烂重做!做成我能穿的!能做几件做几件!用不完剩下的做成抹布!现在立刻马上!妈的头发都被它给扯光了!”      有柳若湖在的地方,晚上绝不会平静,舒冉深刻的明白这一点,所以天一黑她就将婢女全部打发走了,一个人坐在床边自斟自饮,等待那一刻到来。      夜幕已至,皇城内到处都静悄悄的,红色的宫灯散发着亮澄澄的光,巡逻护卫井然有序地走过一道道走廊,后宫内除了在门外守夜的奴才,再见不到其他人。      一阵阴风吹动窗扇,灯罩下烛火摇摇曳曳,舒冉黛眉一蹙,气质清美,虽沉浸昏暗之中,却始终是颗藏不住的明珠。      “早知道你要来。”她对着空气说道。      “料事如神,佩服佩服。”说话的是柳若湖,他并不现身,声音也飘忽不定,辨不清方向。      舒冉一撅嘴,低咒道:“要你夸奖!”      “……呵呵。”娇俏的笑声过后,柳若湖总算姗姗现身,此刻的他已洗尽铅华,身搭一件紫色薄袍,倚在殿门旁笑盈盈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走?”舒冉端起茶杯猛喝茶,掩饰自己内心翻涌的浪潮。      柳若湖走起路来像是在飘,一摆一摆朝舒冉荡漾而来,紫袍下摆偶尔敞开一道小小的缝隙,露出宛若刚刚去皮的玉笋一般的双腿。      “今天晚上我就走了。”他坐到舒冉旁边,桃花眼勾着忧伤的弧度,嘴角挂着的也是莫名动情的苦涩笑容。      舒冉低下头去,垂着眼睫,水汪汪的大眼睛闪动着娇媚的光芒:“我怕你走不了。”      “为什么?”柳若湖栖身过来。      舒冉后撤避开,鼻息间满是他身上浓浓的桃花香气和酒气,二者混成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味道,令她沉醉。      他喝酒了?她不由抬头看向他。      柳若湖稍稍一愣,半晌才嫣然一笑:“傍晚时心情不大好,饮了几杯酒。”      “……心情不好?”舒冉有些自责,莫不是因为她的口不择言?      “你方才说我走不了,是为何?”柳若湖不答反问,他的红唇比他的脸色还要苍白,妖娆的双眸失去了妩媚动人的光辉,气息悠悠无力。      “你说要教我武功,难道是骗人的?”舒冉难得一本正经道。      柳若湖抬手抚上她秀丽的娥眉,对着她水汪汪的明眸看了又看,桃花眼里闪动着醉人的光,“当然不是……丫头长得真是漂亮,不过可惜,许了人家。”      舒冉瞬间脸红,扯掉他的手,“前言不搭后语,我看你是喝醉了。”      “这酒,只会越喝越伤心,醉了才幸福呢,我从来没醉过。”柳若湖笑了笑,银色月光下,他那超凡脱俗的气质衬得他如同下凡的仙子。      舒冉希望这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柳若湖似乎变了,变得和她最初认识的那个拒她千里之外的人……完全不一样。      “有祀啊。”      多么熟悉的一声召唤,此话一出,舒冉立刻满头黑线,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柳若湖身后迅速闪出的一道黑影,她错了,她收回刚才的心里话,柳若湖他吖怎么可能会变!      “宫主。”江有祀怀抱长剑,很酷很干脆道。      柳若湖慵懒地站起身,昏暗光芒下眼神荧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祀就留在这里教你习武……”说到这,他从袖中拿出白天给舒冉看过的玉箫,笑着递过去:“这可是我的宝贝,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等我处理完一些琐事,便回来教你吹箫。” 第23章 ...   ……教她吹箫?!舒冉脸上又加了三道黑线:“这不妥吧?江公子是你的护卫,留他下来教我习武,你要怎么办?”      这句话是真心的。      柳若湖清浅微笑,将一切妖娆妩媚尽敛成了柔和的目光:“我既答应过要帮你,便不会半途而废,否则我也不会进宫来寻你。”      舒冉心里有点不舒服,很压抑。她看着那玉箫,没接:“还是算了吧,江公子一个大男人,我也不好留他在身边。”      “你贵为公主,挑个护卫不会有人放在心上的。”      “可宋若荀见过他的。”      柳若湖没回答,只是看向江有祀。      江有祀面无表情地扯开一张人皮面具,转身带好,再转回来时,已是一名少女的脸。      柳若湖笑得眉眼弯弯,“我早说过,她一定会让你扮女人,现在相信了?”      “宫主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舒冉皱起眉,这主仆二人又开始互相吹捧了,看起来柳若湖是心意已决,她拒绝也没用了……那她,只好默认。      于是,在这个美丽而阴暗的夜晚,舒冉和江有祀一起泪流满脸,江有祀是因为伤心,而舒冉是因为莫名其妙多了个师父。      留下江有祀时,舒冉并不觉得自己真的会用上他,可当意外来临,她便开始在心中默念“柳若湖万岁”一百遍啊一百遍。      “民妇叩见公主。”说话的人梳着妇人发髻,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襦裙,只见她眉目温婉,气质清淡如水,不事张扬。若不说话,很难让别人发现她的存在。      舒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疑惑地望向扮作婢女的江有祀,“小红,这位是?”      妇人忍不住抬起了头,她看着舒冉的眼神很微妙,充满了不可思议。      舒冉被她盯的不自在,黑葡萄似的美眸微微一瞪,妇人立刻垂下头去。      “禀公主,这位是前丞相夫人,楚江秋。”江有祀一口地道的女音。      宋若荀的前妻?舒冉看着妇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像一滩清澈的泉水,晶莹透明,楚楚动人。      余光中瞥见这一幕,楚江秋神色一黯……如此美人,难怪连宋若荀都抗拒不了。      舒冉想的则完全是另一回事。这个楚江秋一定见过之前的慕容璇玑,这次不请自来必然有什么阴谋。她可不能再被古人的脸所骗,她已经在这上面吃过不少亏了……在古代,越是看起来牲畜无害,就越是危险。      比如柳若湖,比如宋若荀。      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古人都腹黑!      “原来是前丞相夫人。”舒冉略顿,思索一番道,“我这样叫你似乎不太礼貌,既然你已经和宋丞相分道扬镳,我便叫你楚姑娘好了。”        楚江秋温顺笑道:“公主贵为金枝玉叶,还如此替民妇着想,民妇惶恐。”      这话听得舒冉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楚江秋对她有很深的敌意,但又说不出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小红,我渴了,你去给我沏点茶来。”      江有祀黑眸闪过一丝光芒:“不知公主想喝什么茶?”      “芍药花茶。”舒冉似漫不经心道。      江有祀转身告退,公主寝宫内只剩下舒冉和楚江秋二人。      “楚姑娘坐吧。”舒冉自己坐着,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站着。      楚江秋却道:“民妇不敢。”      舒冉看着她,直恨得牙痒痒,她和宋若荀还真是该死的相配啊。      “你一大早来求见我,有什么要紧事?”      楚江秋抬头,偷偷观察着舒冉,“民妇听说……公主不想嫁给相爷了?”      消息倒还挺快,“是有这么回事,楚姑娘这次来,就是专程来问我这事真假的?”      “民妇惶恐,还请公主恕罪。”楚江秋跪到了地上。      舒冉坐在椅子上,面色平淡,看不出真意。楚江秋的确该惶恐,她的胆子很大,居然敢独自一人进宫求见公主,也不怕羊入虎口。若是换了之前的慕容璇玑,恐怕早跟她打起来了。      等等,打起来……      舒冉眼波闪动,看着跪在地上那个瘦弱颤抖的小佳人,似乎猜到了什么。      “楚姑娘,我现在不想嫁给丞相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民妇不敢。”      “你一口一个民妇,分明就还当自己是丞相夫人,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求公主饶了小女子吧!”楚江秋忽然扑在地上抽泣起来,那柔弱可怜的模样连她看了都于心不忍。      舒冉在心里叹了口气,倒数五个数,果然看见了信步走来的宋若荀,在他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扮作婢女的江有祀。      江有祀站到舒冉身后,递上温度适宜的杯子,“公主要喝的芍药花茶。”      牡丹为王,芍药为相,此相指的正是宋若荀,果然不愧是柳大神身边的护卫,脑子转速比小翠快多了,舒冉欣然接过茶杯。      宋若荀看着跪在地上埋头哭泣的楚江秋,眼眉斜挑,瞄向舒冉。      舒冉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楚姑娘说天气太热了,地上凉快,非要趴下歇一歇,我也没办法。”      宋若荀别开眼不再看她,视线落在楚江秋身上,“起来,跟我走。”      楚江秋身子一怔,愕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日天气炎热,公主小心避暑,微臣先行告退。”宋若荀撩起白袍下摆,弯身扶起楚江秋。      舒冉看着这一幕,心里疼的厉害,只当是慕容璇玑的老毛病又犯了,赶忙偏头望着别处,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多谢丞相关心,丞相慢走,我就不送了。”      宋若荀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他转身带着陷入茫然的楚江秋离开,路过江有祀,略微颌首道:“有劳。”      江有祀嘴角一抽,弯腰施礼:“恭送相爷。”      这场戏唱到这似乎就结束了,宋若荀的前妻自己送上门给舒冉瞧了个遍,想想现代看过的那些斗小三的电视剧,舒冉对战胜楚江秋充满了信心。      只是……似乎慕容璇玑才是小三吧……而且,她为什么要战胜楚江秋呢?她又不打算嫁给宋若荀……但,她真的能不嫁吗?      她正思索间,只听“扑通”一声响,女子的惊呼和男子稳定的安抚传入耳中。      舒冉抬头循声望去,正瞧见宋若荀不假思索的从石桥上跳下去,在湖中,是挣扎着的楚江秋。      舒冉忽然站了起来,盯着水中拥抱的两个人,看着宋若荀安抚楚江秋时带着感情、色彩的眼神,她麻木地对江有祀道:“我们回宫。”说完,转身就走。      江有祀若有所思地看了舒冉的背影一会,跟了上去。和他一样观察舒美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的,还有正忙着救人的宋若荀。      楚江秋靠在宋若荀怀里,刚刚放下心里的不安,可一抬起头又瞬间如被雷劈中。      “相公……”她颤着声道。      宋若荀闻言怔住,尴尬回神,低下头去却面色冰冷,“虽正值夏季,沾一身水仍会感染风寒,下次,莫要再做这种蠢事。”      楚江秋呆住,知道自己故意失足落湖的戏码被他看穿了,不敢再言语。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夜晚来临,舒冉收到了惊喜。      其实这也算不得惊喜,不过是本来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的人突然回来了。      “你不是说要处理事情吗?怎么不到一天就回来了?”舒冉坐在桌子边,托腮看着正在进食的柳若湖,他如瓷器般光滑白皙的手捏着筷子,两汪清泉似的媚眼秋波闪闪,脉脉含情。      江有祀看见这一幕,默默退下,将时间留给二人单独相处。      “处理了一些,忽然觉得有点饿,便又回来了。”      这不靠谱的回答也只有他能说出口了,舒冉换了另一只手托腮,盯着他道:“这次能呆多久?”      柳若湖性、感的嘴唇恢复了艳红,此刻微微向上翘着:“怎么,怕我说话不算话?”      舒冉懒洋洋地半眯起眼,伸出纤纤玉手,拈着兰花指,娇笑道:“师父不在这一天,徒儿深感在这皇宫之中不会武功有多危险,所以迫不及待想要练武呀。”      柳若湖细眉挑起,一双惑人的桃花眼斜勾着她:“我怕你受不了我呀。”      “我受得了。”舒冉大言不惭。      柳若湖笑了笑,放下手中玉筷,站起身走到床边,侧卧软床之上,手肘撑着身子,掌心托起尖俏的脸颊,“可我受不了你呀。”      舒冉脸一红,怒指着他:“哼,你诸多借口,我看你根本就是要反悔,不想教我练武了!”      柳若湖不疾不徐地捋着耳侧长发,淡淡道:“你真的决定要学?”      “是!”舒冉毫不犹豫地点头。      “习武很苦,有时要做些逼不得已的训练,你可敢牺牲?”      ……为什么她有一种被下套的感觉?舒冉犹豫了。      “不想学就算了,把萧还我。”柳若湖翻身下床,玉臂平伸,意思很明显,一点情面都不留。      舒冉抿了抿樱桃般红润的唇瓣,斟酌半天,方道:“只要不算太过分,我都依你就是了。”      “此话怎讲?是你自己要习武,想成功必要付出代价,此乃天道所在,何来过分一说?”柳大神沉下脸色。      舒冉盯着他看,分析他是否在演戏,但望了半天都猜不出到底是真是假,只好豁出去了,“好,我答应你便是!”      看他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在骗她,若真是在骗她,也只能怪他的演技太好,她完全看不出破债了。而事实上,柳大神何止演技绝佳,他简直堪称影帝!      现在这状况,就好比管一个瘦子叫胖子,真是造化弄人啊…… 第24章 ...   磨蹭了许久,柳若湖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开始教舒冉练武。他将她带到了一片隐蔽幽暗的竹林,这里面亮如白昼,燃着的却不是蜡烛,而是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      在托放夜明珠的架子旁边,摆放着一张玉质长榻,长榻之上铺着的是五彩锦缎毯,覆盖整个榻面。玉榻旁边还有同样玉质的矮几,矮几上放着精致的玉碗,碗内鲜美饱满的荔枝埋在冰块之中保鲜,晶莹剔透,诱人品尝。      舒冉握紧手里的玉箫,偷瞧着柳若湖,他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她来皇宫日子也不短了,都不知道还有一个这般精妙绝伦的好去处。      “这地方如何?”柳若湖忽然问道。      舒冉一惊,所幸他没转头,不然肯定会发现她在偷看他,她咳了一声,赞赏道:“安静隐蔽,景色怡人,美极美极,简直是世外桃源。”      柳若湖凑近一步:“那人呢?”      舒冉被他那似笑非笑的暧昧眼神看得瞬间脸红,垂头看着地面:“夜已深了,我们还是快开始练功吧……”      柳若湖托起她的下巴,将她樱桃般红润的脸颊看了又看,吻了又吻:“丫头生的真漂亮,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      舒冉惊得忘记躲避,被吃完了豆腐才恍惚回神,一排贝齿紧咬着下唇:“你!……”      “……呵,又不是第一次,莫害羞。”      “我!……”      “好了,言归正传。”柳若湖飘到玉榻边落座,懒洋洋地拈起玉指,从冰堆里捏了一颗荔枝,两指一夹,轻松去壳,鲜红的舌头伸出来舔了舔,纳入嘴中,细细嚼了,面露微笑,“丫头也来尝尝,这可是贡品,平常人家一辈子都不一定吃得到的。”      舒冉毫不在意:“不就是荔枝吗?有什么好吃的?甜的发腻。”      柳若湖秋波含春,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      舒冉走过去坐下,看着他奇道:“你没吃饭呀?只吃水果能吃饱吗?”      柳若湖嘴里嚼着荔枝,所以没回答,他低着头,面色毫无异常,另一只手却悄悄挪到她身后,捻住她上衫衣袋,然后轻轻一拉……      “啊!你还我衣服——”舒冉白色的短打外衫被扯去,只留下一件薄薄的白色抹胸,她俏脸通红地站起来朝柳若湖夺去。      柳若湖趋避如神,长发随风舞动,双臂抬得高高的,“不是急着要练功吗?来抢呀!”      语毕,柳若湖飞身而起,仿若嫦娥奔月,故意撩起腰袍,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玉腿,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妖艳的媚态。      “混球,你连教都没教,我怎么抢的到啊,你给我滚啦!”舒冉一手护胸一手握着玉箫,急得团团转。      柳若湖悬在半空,倚着绿竹,将手中白色纱衣掠过鼻间闻了闻,清朗的笑声立刻响彻上空,只见他黑色的缎面靴子轻点竹节,身子渐飘渐远。      舒冉更急了,“怎么真滚了?混球啊,你给我滚回来啦!”      为了不这样狼狈丢脸的爬回寝宫,舒冉逼不得已朝他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开始,舒冉还有心思去护胸防走光,等跑到腿软脚软还不见柳若湖半点影子时,舒冉彻底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玉箫别在腰上,竭尽全力往前冲。      “娇滴滴玉人儿啊我十分在意,恨不得一碗水啊吞你到肚里……”墨紫色长袍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柳若湖半侧着身子踏月而行,低沉婉转的歌声、惹人脸红的曲词飘到舒冉耳中,令后者大动春心……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大动肝火!      “柳若湖你这个流氓,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舒冉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里的玉箫,什么形象都不要了,拼命朝那个姿态撩人如孔雀开屏的男人奔去。      “日日想啊日日捱,终须不济……丫头,你有本事就来抓我嘛~~”      舒冉恨得牙痒痒,正苦于无法反击,握着玉箫的手却仿佛有了动静,她停住身,惊讶的看着玉箫通体散发出碧绿的光芒。      “大着胆上前亲个嘴,谢天谢地,她也不推辞……早知你不推辞也,何待今日方如此!哈哈哈哈,丫头,你也不推辞,早知如此,我何待今日方如此也……”      柳若湖唱得开心,舒冉也发现了其中的奥妙所在,只要他歌声一起,玉箫便会发出光芒,暗暗思索一番,舒冉凝神定心,红唇贴在箫孔边,慢慢循着他哼的曲调吹了起来。      “咦?”柳若湖在半空中止住身子,降至地面,似笑非笑的倚着竹竿,“聪明。”      舒冉满头黑线,还好学过一点,能吹出声来,要不然真完蛋了……不过庆幸的同时,她也非常激动,因为这箫声似有魔力一般,令周围的绿竹都摇摇曳曳。      柳若湖尖俏的脸颊渐渐泛起绯色,他飘着身子荡漾到舒冉身边,挑开她吹箫的胳膊,栖身至她面前,和她脸对脸,鼻贴鼻。      舒冉怔住,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柳若湖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微光闪过,视线落在舒冉半开的红唇上,它是那样的红润,仿佛一颗熟透了的樱桃,“练功呀。”      “你……你这是什么邪门的功夫呀,怎么老是要贴的这么近。”      “双修阁的功夫,向来不传外人,你当感恩戴德。”柳若湖扳开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轻松地扣住她双手手腕,按在头顶上方,她整个人向后靠在一颗大树上。      “可是我……”      “习惯便好了。”      “哦……那,那需要我做什么?”舒冉低垂着眼睫。      柳若湖微笑摇头,轻声道:“不,我来。”      尽管周围是黑夜,却因夜明珠而亮澄澄的,舒冉羞涩不已:“能不能……熄了光再练……我会不好意思。”      柳若湖魅惑的双眼似乎有些发亮,他随手一扬,夜明珠上立刻盖了一张黑帕子。      舒冉不禁思索,这男人怎么好像叮当猫啊,要什么有什么?却不知,那其实是人家早就准备好的道具,因为,对于武功高强的柳宫主来说,黑与亮,无甚区别。      “现在,把手拿下来,握住。”柳若湖轻声命令道。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暧昧低回到舒冉浑身酥麻:“握、握什么?”      柳若湖牵着她缓缓下寻,淡吐二字:“武器。”      “什么武器?”      “箫。”      “可是……”箫,不是在她手中吗?舒冉瞪着大眼睛看他。      柳若湖夺过她手里玉箫,黑暗中不知拿去了何处,等舒冉握住了所谓的“武器”,的确与箫的触感无二,细长而坚硬。但……      “这……这不对!”舒冉急急松手。      柳若湖怎会同意?他沉声道:“当初可是你说一定要练武的。”      “可这样就能学到武功?”舒冉气不过,她再傻也能感觉到手里那个忽大忽小的东西不是所谓的“箫”!      柳若湖轻哼一声,惑人的低笑传出:“你毫无根基,要想速成,必走凡人所不敢走之路。”   “……那是什么路?”舒冉整个人都呆住了。      柳若湖和她脸贴着脸,耳鬓厮磨,轻声道:“采阴补阳,双修之术……”      “采、采阴补阳?那……那不是邪门歪道吗?!”舒冉愕然,眼里带着担忧。      柳若湖轻笑讽刺:“世人只道此为邪术,不过是因其修炼时需男女交、合罢了。谁又敢否认,此乃速成神功之捷径?”      舒冉连连摇头:“我不要!”      “怎么。”柳若湖靠近舒冉,黑暗中细眉斜挑,“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的确不是讨厌,若是真的讨厌,刚见面时也不会死赖着要嫁给他。      “那是为何?”      “我……”舒冉咬着唇,终于说出了害怕的地方,“我上次在人偶山庄,见你和那女子行房事,应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双修之术吧?”      柳若湖眼皮一掀,慵懒得像只猫咪,“是,却也不是。”      “什么意思?”      “那日我去处理事情时,学了新招式来。”      “新招式?”      柳若湖弯唇一笑,“这招,只补,不采。”      话音方落,一双细致白皙如雪的玉手挑开了舒冉薄薄的抹胸,月白色的肚兜露了出来。      “你!……”舒冉羞得几乎咬牙。      柳若湖蹭了蹭她的脸蛋,轻轻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如何……再说,这么暗,我也看不到啊。”      舒冉时而皱眉,时而娇羞,时而嗔怒,几经纠葛,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      柳若湖是个地地道道的骗子,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为什么不眨?因为他正盯着舒冉月白色肚兜下包裹着的傲人双峰,还有那澹澹透出的两点嫣红。      舒冉急的都要哭出来了,难怪他非要晚上出来,原来是练这门功夫,这比起杨过和小龙女在花丛中裸、身双修还要让人羞赧啊!      “记住,练这功夫,可以动心,可以分心,可以花心,切忌不能变心。”      舒冉思索这话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柳若湖呵呵一笑,没有回答,但舒冉却发现,自己手中的“箫”更加雄伟了起来。      她不禁有些着急和无措,“又……又变大了……怎么办呀……”      柳若湖嗯了一声,媚眼半合,低声道:“因为你的关系啊。” 第25章 ...   一缕秀发荡漾到舒冉清丽的脸颊边沿,柳若湖张口将它轻轻咬住,舒冉浑身一震,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柳若湖,我不行了,你……你饶了我吧。”现在的一切简直就像在做梦,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和他做出什么无法想象的事。      柳若湖桃花眼狭长的眯着,眼珠极深极黑,他微笑道:“丫头,我也快了。”      舒冉轰隆一下红了脸:“……你骗我!”      “骗你?”柳若湖低低一笑,“我怎么会骗你?天下所有人骗你,我都不会骗你。”      “胡扯,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家练武功需要贴这么近的,还……还要……”      “哦?还要什么?”      “你滚啦!”舒冉使劲推开他。      柳若湖转了个身,自背后抱住她,褪去她上身剩下的月白色肚兜,意味深长道:“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们就开始好了。”      舒冉愕然地护着胸口,虽然周围一片漆黑,却还是感觉的到柳若湖肆意打量的目光,“你……是不是看得见?”      “怎么会呢?这里这么黑……”      “真的?”      柳若湖眸光闪过,长臂一伸,揽住舒冉纤瘦细腻不堪一握的柳腰,“真的,不骗你。”      “你又干什么?”杨过和小龙女都没这么搂搂抱抱过啊!      见舒冉激了,柳若湖笑着安抚她,边说边用玉指滑过她腰侧滑嫩白皙的肌肤:“自然是为你打通筋脉。”      “打通经脉……有必要脱衣服么……”      “这样才能让热气散发出来,不然你会走火入魔的,毕竟这功夫高深莫测,你又毫无根基,我不想你冒险啊……”      舒冉眉间微蹙,“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好了……那……你还要做什么?”      柳若湖指尖一滑,落在舒冉胸前,勾勒着她美好的弧度,“接下来,当然是为你渡过真气了……”      这个舒冉倒是听说过,但他的手实在让她无法淡定:“柳若湖,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柳若湖细眉一挑:“怎么?”      “你不要以为我一次又一次允你这么做,是因为我傻,我二。”      原来她不傻,不二呀?柳若湖轻声道:“丫头,我向你保证,我做这些,绝无他意。”话落,他把玩着她胸前红樱,美目半闭,感觉着指尖那丝滑的触感,心中爱意大盛。      舒冉羞怯的咬着下唇,心头怦怦直跳,“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哎,你为何不肯信我呢?你难道没发觉,自你小腹起已开始盘上一股真气么?”      舒冉闻言一怔,努力忽视他极尽挑逗的手指,的确感觉到小腹旋着股热流,难道那就是他说的真气?      “那……你要这样……多久。”舒冉无奈退让。      “……呵,很快了,但我还要做些的别的,你可要撑住啊。”      舒冉惊道:“还要做什么?”她猛地转头,刚巧贴上了柳若湖正欲开口的红唇。      ……这是微妙的一刻,柳若湖嗓间发出魅惑的笑声,浓郁的桃花香气布满了舒冉身边,听着他低沉的笑声,舒冉渐渐出了神,心中滋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发现舒冉的变化,柳若湖桃花眼弯下浅笑,他抬手合上她星空般光澈明亮的眼睛,轻轻描绘着她美好的菱形唇。而就在这醉人的亲吻中,舒冉发觉一股灼热的气渡进了她嘴中,滑过喉咙,进入体内。      这就是所谓的渡气么……舒冉闭着眼睛,双臂无意识地抚上柳若湖的背,柳若湖闭着的美眸瞬间睁开,诧异过后,肩膀轻轻一抖,柔软的墨紫色长袍便尽数褪去。而在那紫袍之后,他竟是不着寸缕……想来,为了这场“双修”,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上面与舒冉缠绵吻着,下面他也未闲着,天下间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给女人脱衣服。朦胧中,舒冉□一凉,接着,整个人被他抱着掠至玉榻之上趴下。      “你!……又想干什么!”舒冉看上去动了真怒,但她气的却是自己,方才她竟然……竟然对柳若湖……      “呵,只剩下最后一步了,你想前功尽弃么?”柳若湖伏在她身上,宽阔精瘦的胸膛贴着她雪白的美背,尽管舒冉在怒吼,他却仍懒洋洋地像只对主人撒娇求欢的小猫。      “最后一步……是什么?”舒冉干脆将头埋进玉榻上的五彩锦缎里。      柳若湖抬眼望了望天色,勾唇一笑,“接下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反抗,不然,你我会两败俱伤……丫头,我倒是其次,你可千万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才好。”      “我……”舒冉咬唇。  “做任何事都要有决心,不能因为一点困苦就放弃,那样你永远不能成功。”      “可是……我有点怕。”舒冉声音越来越小,“要不然……要不算了吧……”      柳若湖笑了起来,不觉喃喃地道:“丫头,你几时才能真正想过我的感受?”      舒冉怔住:“我……”      “箭在弦上,不可不发。”柳若湖无情拒绝。      舒冉紧紧闭上眼,咬住下唇,豁出去了,谁让她当初死活要学武功的……想不到她英明一世竟然会这么轻易中了柳妖孽的圈套,被他彻底攻占!      但稍后她便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用那物,在她股间摩擦,缓缓律动……没有实质上的侵犯。      “这……”舒冉将头从锦缎中抬起来。      柳若湖轻轻吐了口气,下巴搭在她肩上,额头渗出隐忍的汗珠,柔声道:“丫头……不喜欢吗?”      舒冉脸很热,浑身麻麻的,他的嗯嗯在她股间的动作刺激得她忍不住轻哼出声,“唔……”      随着舒冉的声音落下,柳若湖也低吟了一声,好似在忍耐着什么。      “柳若湖……嗯……”舒冉发觉方才体内的热流都凝聚在了小腹,随着柳若湖又一个挺身,一齐掠上了胸腔,顿时,她灵台清明,体力充盈。      “呵……”柳若湖轻笑一声,侧身倒在玉榻上,随手扯起身下五彩锦缎裹住舒冉的身子,他开口唤人,声音说不出的疲惫:“有祀啊……”      江有祀自黑暗中闪现而出,他眼睛上蒙着黑色布条,耳朵听声辩位,面色平静无波,不露一点情绪。      “回公主寝宫。”语毕,柳若湖缓缓闭上了眼睛。      舒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用锦缎裹好身子固定住,接着,还来不及询问,就被江有祀抗在了左肩上,而在他右肩上的,正是柳若湖。      “舒姑娘,冒犯了。”这根本不是在道歉,这完全是在通知她。      舒冉认命地闭上了嘴,在慢慢亮起来的光线下,她看到柳若湖苍白的面颊。      回宫的路很安全也很平静,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此刻,天已大亮,舒冉一身水红色宫装,焦急的在寝宫里的床榻边走来走去,在她身边站着的,是扮作女装的江有祀。       江有祀面无表情道:“舒姑娘不要太担心,宫主只是内力消耗过大,并无要紧伤势,只要休息几日便可恢复。”      “这个我知道。”舒冉黛眉紧蹙,“道理我都明白,但就是放不下心啊,我也没办法……”      江有祀看着舒冉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舒姑娘担心宫主?”      舒冉一怔,仿佛被他看穿心事般红了脸,只好坐到床边去假装盯着柳若湖。      一道阳光透过殿内窗户照射进来,投在柳若湖憔悴的玉面上,他在舒冉的注释下缓缓睁开了疲惫倦怠的双眼,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粘在脸上、脖颈,全身的骨头都仿佛碎掉了一般。      舒冉见他醒了,面露喜色:“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柳若湖眨了眨眼,看清了问话的人是谁,羞涩一笑,正要回答,却听得殿外守门的小翠一句禀报——“公主,丞相大人求见。”      舒冉整个人如被雷劈中呆在原地,“啊!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柳若湖直接又闭上了眼,眉间微蹙,神色幽怨。      江有祀见他这样,上前放下了床帐,“舒姑娘,宣丞相大人进来吧,时间长了,丞相大人会更怀疑。”      舒冉不解地看着他。      “这里虽是公主的寝宫,却也不是绝对安全。”江有祀意有所指。      舒冉不得不佩服柳若湖了,他不仅自己聪明,培养出来的属下也聪明极了:“啊……我们一夜未归,宋若荀又来的这么巧,定是有人上他那告状去了!”      江有祀低下头,半拉开床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舒姑娘还是躺下为好,宋丞相总不会无礼到去掀公主的帐子。”      舒冉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只要不被宋若荀发现,莫说是这会和柳若湖睡一张床,就是让他们天天睡在一起,她都没意见!      “公主一定是昨夜无眠今日未醒宣旨不及时,本官还是自己进去吧。”      舒冉刚躺好,江有祀还没来得及去宣,宋若荀已经闯了进来。      柳若湖将身子挪进床里边,也不枕枕头,就那么平躺着,唇色比脸色更苍白,舒冉满心都充满了一种感觉……心疼。      “奴婢见过丞相大人。”江有祀截在半路行礼。      宋若荀白袖一甩,面无表情道:“免。”接着长腿一迈,直接跨过他。      江有祀神情呆滞了一会,似乎回忆起在人偶山庄时与宋丞相那段“过去”。      “看来公主真的还未起身。”沉如丝绸般的声音从宋若荀好看的薄唇里逸了出来,冷冷淡淡,不带一丝感情。      舒冉盖着被子,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壮着胆子道:“宋丞相一大早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您这样直接冲进来,似乎不太合礼数吧?” 第26章 ...   “礼数?”宋若荀抬起黑眸,唇角微勾,居然笑了。      舒冉瞪大眼睛从缝隙里看着他,那一刻,空气似乎都稀薄了。      “难得公主还知道何为礼数。”宋若荀虽然笑着,却让人感觉浑身发寒,他摆了摆手,“你先下去。”      他自然是让江有祀下去,但江有祀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去,作为柳大神的左膀右臂,江有祀可谓尽职尽责。      “公主没有吩咐,奴婢不敢告退。”江有祀垂下眼睫,女子的模样摆的十分娇俏。      宋若荀忽然转身,目不转睛地盯住他,那双灿若寒星的黑眸幽深莫测,不露半点情绪。      “你不走?”他轻轻地问。      江有祀弯身不语,不卑不亢。      舒冉的心怦怦直跳,这下完了,彻底完了,宋若荀知道她不是慕容璇玑,江有祀表现的这么“衷心”,他会不会因此怀疑她结党营私啊?她可没那胆子呀!      宋若荀最近似乎总做令人出乎意料的事,身为一国之相,他居然……抬手去掀公主床榻的帐子!      江有祀一个箭步挡在中间,伸手阻隔着。柳若湖自舒冉背后托着脸颊瞧她,那双眼睛又温柔又苍凉。      “大胆!”宋若荀漂亮的薄唇轻抿,声音凉薄中含着一丝怒气。      江有祀依旧垂着眼睫,关于面对宋丞相,他早就习惯了。      舒冉看不下去了,咬着唇掀开床帐快速跳了出去。宋若荀正对着江有祀生气,没注意床帐后有何人。见舒冉自己出来,他脸色稍稍缓和。      “你跟我出来。”宋若荀拽住舒冉的胳膊就往外走。      舒冉措手不及,被他扯出好几米去,江有祀迈了一步,却又止住了,眼神看向床帐里面。      舒冉欲哭无泪的挣扎:“宋丞相您干什么呀,有人看着呢!”      宋若荀猛地停住身子,舒冉脚下不稳撞进了他怀里,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怎么不记得公主寝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碍眼的奴才?”      奴才,不是奴婢,那说明是男的,不是女的,宋丞相果然不简单。      舒冉有些发抖,惊慌失措地低着头,“我……”      “舒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安分守己一点,不要想着兴风作浪?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宋若荀扣住舒冉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      而四目相对的那一刹,他却愣住了。      “我没有……你先放开手,疼!”舒冉推他,可他整个人就像柱子一样矗在那,任她怎么使劲都一寸不动,而且扣着她下巴的手用劲越来越大。      “宋若荀你干什么呀,你弄疼我了!”舒冉急了,直接用胳膊捶打他,但紧接着发生的一幕让她彻底呆住了。      宋若荀居然用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带着她连续转了三个圈,挤进一个黑暗的角落,将她压在墙上,吻上了她的唇。      ……舒冉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宋若荀的唇却比墙还要凉,几个淡而轻微的吻啄下来,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吐出寒气了……她不断的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是在做梦,这是在做梦,宋若荀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合礼数甚至难以启齿的事!!      可她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即便这真的是梦那她也麻烦大了,没有一次做的梦是好梦啊!天……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世界啊……原本以为正派的不会有任何失礼的男人,竟然也会做出强吻这种事。舒冉眼眶一热,忍不住落下几滴鳄鱼眼泪。      温热的眼泪顺着舒冉清丽的脸颊滑到宋若荀挺拔的鼻梁上,他斯文俊美的五官霎时冷凝,剑眉也紧紧皱了起来,一腔怒火涌上心头,身上散发的气息愈发冰冷。      他一步撤后,双拳紧握,苍白的唇苍白的脸,显然被气得不轻。      舒冉依旧靠在墙上,一排贝齿咬着下唇,宋若荀沉默,她亦不先开口。      “你说疼?”宋若荀呵呵呵地冷笑起来,那一瞬间的惊艳绚丽夺目,令人心动……却也叫人心寒。      舒冉不语,不说话不代表无话可说,不说话是因为想说的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知道吗?不是只有受伤害的人才会疼,伤人的那个,连疼都不敢说出口。”      舒冉猛地瞪起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宋若荀本就长得极尽俊美,此时此刻脸上带着凄惨受伤的笑意,眉眼如青山一般洁净朦胧,眼神如夜色一般沉静深邃,更加让人不敢逼视。他站在那里,风吹起他一成不变的雪衣下摆,那是舒冉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荒凉。      “我找不到她。”他接着说道,衣袂轻扬,如仙如佛,“什么地方都找不到,所有一切都寻不见她的一丝一毫……”      舒冉的心忽然剧烈疼痛起来,痛得她眼泪直流,痛得她支撑不住蹲下了身。      宋若荀缓缓走到她身边,单膝跪地看着她的脸,黑眸闪过清浅的裂缝,全部的高深莫测,似乎在那一刻都崩溃了:“其实你就是她,对不对?”      他第二次抬起她的下巴,修长白皙的食指弯曲着,轻轻摩擦她柔滑娇嫩的肌肤。      “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宋若荀低声道,似是自语,而且也不需要舒冉回答,“不管你在想什么,我只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舒冉虽没吭声,但看着他的目光明显专注了许多许多。      宋若荀缓缓放开手,颓然地站起身,背过身去,慢慢离开,那句话,他是这样说的:“只要真心,不爱美人,只此一句,爱嫁不嫁。”      爱一个人其实很简单,许多人都在爱情中沉沦起伏,无法自拔。其实说起来,只要那个人让你流泪,让你失望难过,但你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走向他,牵起他的手,只要他站在那里,只要他还没走。      ——那就是爱。      舒冉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许许多多陌生的过去,那里面有宋若荀,有她,甚至有楚江秋,但……没有柳若湖。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去牵宋若荀的手,望着他孤单离去的白色背影,舒冉压抑在心中许久,一直不敢提起的那份担忧慢慢浮出来。      她究竟是谁?是慕容璇玑,还是舒冉?究竟是她占了慕容璇玑的身体,还是慕容璇玑正在一点点侵蚀她的灵魂?如果有一天脑子里那些画面全部回归,她还是她吗?还是舒冉吗?如果不是……她又会去哪里?      恍惚地回到寝宫,舒冉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前喝茶,一杯接一杯的喝,也不管茶水已经冰凉,直到一双虚弱无力的手制止了她。      抬头,只见昏暗光线下,她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个人。这个人精雕细琢般白皙修长的手正握着她的胳膊,他看着她的眼睛时而幽怨,时而蹙然,难解难分。      “你怎么起来了?”舒冉立刻站起身要扶他回去躺着。      柳若湖轻轻拒绝,落座自斟一杯凉茶,“哎……你慌什么?我又不会死。”      舒冉重新坐下,低着头把玩手里的茶杯,有些心不在焉,“你因我而如此,我怎能不慌。”      柳若湖似笑非笑的捏起茶杯抿了一口,余光观察着她的反应,故意道:“无妨,反正你我已亲密至斯,早晚是要有个了断的……”      舒冉整个人呆住,回想起宋若荀最后那句话,心思百转千回……如果她要嫁给宋若荀,那就绝对不可以让柳若湖将他们做过的那些事告诉别人……可她不是一点都不想嫁给他的吗?怎么现在反而担心起来了?      柳若湖抿唇微笑,指尖划过白瓷的杯沿,“你别怕,我又没说什么,莫非……你误会了什么?”      “别说了别说了……”舒冉捂住耳朵,她越听他说话脑子里泛出的画面就越多,他的声音好似有某种魔力,引到着她忍不住想起过去。      “虽然我不知道你误解了什么,但你这样我很伤心啊……还以为我们彼此了解。”柳若湖站起身,笑得云淡风轻,他的目光,如远梦般迷蒙。      “我一点都不想了解你!”舒冉怒道一句,起身跑开,扑进床榻,放下床帐,整个人埋在里面,不再言语。      不一会,里面传出轻微的抽泣声。      柳若湖缓缓起身,极慢极慢地走到床边,玉指轻轻挑开床帐,美目半眯,眉间微蹙地看着那个低声哭泣的女人。      她的身形玲珑有致,修长美丽,气质更是如空谷幽兰,清雅脱俗,出尘如仙。      足尖点起,柳若湖轻轻倒在舒冉身边,眼底闪过深不可测的光芒,尽管她还在呜咽抽泣,他却仍慵懒得像只蜷缩在主人身边的小猫。      “丫头的哭声也很好听喔。”他轻声道。      舒冉哭声一顿,转头,泪眼朦胧地瞪着他,恶狠狠道:“你究竟想怎么样!看我出丑很开心吗!”      柳若湖的身子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舒冉被这样的注视看的越发想哭,一个没忍住,扑进了他怀里。      女人总是对第一个坦诚相对的男人有着特别的感情,舒冉也不例外。靠在柳若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桃花香,舒冉稍稍安心。      柳若湖却说了一句令她惊讶的话,“丫头,其实,你就是公主吧。”      舒冉从他墨紫色的袍子里露出半个头,一双大眼睛清澈闪烁,泪花点点,“什么意思?”      柳若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神色颇为得意,“一旦你练了双修阁的功夫,前尘往事都会被勾起,不管你曾经用过什么办法忘记,都会全部回到你心中。”      舒冉目瞪口呆,立刻起身下床,远离他五米开外,连带着神情都防备不安。 第27章 ...   舒冉觉得很尴尬,又或者说是很自卑。全世界似乎都已知道真相,只有她还自以为是的在他们面前撒谎。穿越至今,她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骗过了自己。      柳若湖对她的反常似有不解,柔声说道:“怎么,难道你不想恢复记忆?”      舒冉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很可恨,她怒极反笑:“我为什么要恢复记忆?”      她从来就没有失去记忆,何来恢复记忆一说?如果真的恢复了所谓的“记忆”,她还是她吗?她还会存在吗?她还能看到这张妖孽到了要死人的程度的脸吗?      “我以为失忆了,总是希望恢复的。”      “你也说了,那仅仅是你以为。”舒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她从来没有这样和柳若湖说过话。      所以柳若湖知道,这一次的事,没那么简单。      翻身下床,柳若湖静静地走到她身边,他抬手去触碰她的肩膀,舒冉下意识躲开。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单手支着头,喃喃道:“那,我似乎是做错了喔。”      “何止做错,简直就是胡闹。”舒冉声音很高,或者说得明白点,她在冲柳若湖嚷嚷。      柳若湖面色不变,荡漾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温柔和蔼地瞄着她,“别这样,我也不过是想帮你罢了……大家都这么熟了,给个面子不要生气了嘛?”      他越是表现的无所谓,舒冉就越生气,她两手发抖地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柳若湖长臂一伸,一条银线从他皓腕间的镯子上弹出,缠在了舒冉的腰间,“丫头,乖,你莫再气,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舒冉头也没回,“收回去。”      “我……”      “我不想说第二遍。”      白光一闪,银线自舒冉腰间收回,盘在柳若湖腕上,“不论我做什么,也总是不会伤到你的,你这么生气却是为何,我也并无害你之意,你实在莫名其妙。”      此话一出,舒冉总算转头了,她含笑看着柳若湖,眼睛里亮闪闪的,似乎有泪光,“我莫名其妙?照你的意思看,我还要谢谢你了?”      柳若湖缓缓睁开迷离的眼,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她身边,叹了口气道:“谢……倒是不必。你身为凤皇宫的人,保护你也是我份内之事。”      舒冉几乎咬牙:“多谢,我心领了。”说完,她粉拳一抬,朝着他俊美的脸庞便是两拳,打完就一阵风似的刮出了大殿,半刻都不敢停留。      柳若湖脸上的神情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了一样,眉头深锁,似嗔非嗔,似怒非怒。      “有祀啊,你来。”他唤了一声。      江有祀自黑暗中闪到他背后,单膝跪地,长发掠过耳侧,玄黑直下。      “属下见过宫主。”      “去,跟着她。”      “是,属下遵命。”      “等等……”他忽然又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江有祀。      江有祀转身道:“宫主还有何吩咐?”      “算了,别去了。”他摆了摆手。      “是。”      “下去吧。”      “属下告退。”      “……慢。”柳若湖第二次叫住他。      自此刻起江有祀就知道,跟踪舒冉这事儿必须要做了。      “你只在暗处安安静静地跟着她,可千万别被她发现才好。”柳若湖细眉间凝着担忧。      江有祀嘴角一抽,“属下遵命。”      “切忌切忌。有何异常,立刻来向我禀报。”      “……是,宫主可还有其他事?”      “没了,你去吧。”柳若湖面色苍白地端起茶杯,柔滑似丝绸的玉手反复摩擦杯沿,他低下头,光线遮住了他的双眸……然后,他第三次叫住了江有祀。      “有祀啊……你先别走。”      江有祀一惊,身形不稳,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      “宫主……”这句话说到一半就被他咽了回去。      算了,他还是别提意见了……反正提了也不会被采纳,到时候再被当做小辫子抓住就更惨了。      “我命你查的事,可有消息?”      “属下已差人去办,相信很快会有消息传回来。”      “很好,你去跟着丫头,那些事就先交给下面的人。”      “宫主放心,属下已安排妥当。”      柳若湖魅惑一笑,低声柔道:“你办事,我向来是很放心的,快去吧,呆会,要寻不见她了。”      江有祀偷偷抬眼瞧了瞧他,见他依旧低垂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脚下,也没有要补充的,才再次飞身而起。      不过,由于已经有了三次前车之鉴,江有祀这次走的极为小心谨慎,时刻防备柳大神的突然袭击。      但当人有了准备时,厄运往往都会推后,这一次也是一样,柳若湖没有再叫住江有祀,因为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此刻正是傍晚,天色已近黄昏,日头渐渐泛红,映出灿烂的朝霞,美不胜收。      舒冉坐在后宫一处高楼的台阶上,望着光线越发柔和的太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慕容璇玑的记忆开始在脑中慢慢复苏,她的心也越发不受自己控制,每当想起宋若荀,总是不由自主的发出倾慕和思念的讯号……她已经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舒冉。      回味着慕容璇玑的过去,舒冉发现,由始至终,宋若荀的态度都是冷冷淡淡,爱搭不理的。有时,他甚至漠视无视和鄙视她。      可尽管如此,慕容璇玑却越发疯狂的追逐他……他越是恨得她牙痒痒,她就越是放不下他。细数这整整三年的过往,她就像个傻子那样一头热的追逐着他。      所以……她生气了,她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来搏最后一次,女人的一辈子没有几个三年供她浪费,她走上了绝路,亦或是被逼上了绝路……那就是,喝下楚江秋下了毒的茶水。她想知道,是不是即便她死了,他的目光也不会停留在她身上。      舒冉忽然站起身,目光冷冷淡淡,似乎释然,又似乎纠结。      “慕容璇玑啊慕容璇玑,不管你想干什么,反正我不会让你控制我……你想活,我也想活,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自私。”舒冉念念叨叨地朝着一个地方走,不是别处,正是公主寝宫。      富丽堂皇的寝宫内铺着红地毯,那是成亲那日铺起来的,至今没有收拾。舒冉望了望,没什么反应,只是感觉踩在上面的感觉不踏实。      她一抬手臂,唤道:“来人啊!”      数十名宫装奴婢自殿外一拥而入,“公主有何吩咐。”      舒冉头也不回:“把地毯撤了,一切和当日大婚有关系的东西全部都给我扔出去烧了!”      说这话的时候舒冉的心痛如刀绞,可她忍着一声都没吭。斜睨了床榻几眼,轻纱帐子落在下面,看来柳若湖没离开。不知为何,她心里松了口气,稍微舒服了点。      ……这让舒冉很是莫名其妙,如果这也是慕容璇玑的感觉,那是不是代表,她连柳若湖也……这个想法把舒冉吓到了,她打了个寒颤。      “公主回来了。”扮作婢女的江有祀突然出现在舒冉面前。      舒冉心里本就慌张,江有祀这么猛地一出现,把她吓得不轻:“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啊?”      江有祀低着头回报:“禀公主,寝宫内的奸细已经查出是谁,是否要审问。”      舒冉呆了:“我让你查了?”      江有祀不语,只是矗在那,浑身上下只有四个字:处理奸细。      舒冉吞了吞口水,狗腿的本性还是难改啊,人家一硬起,她就软趴趴了:“好好好,审!处理!把她带上来吧……”      江有祀这才抬起头,冷面上稍稍浮出几丝满意的神色,舒冉忍不住腹诽,果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两个人一样的可恨,讨厌!      “把人带上来。”清脆的女声被江有祀扮演的冰冷而阴沉。      舒冉怎么听都不顺耳,干脆坐下来,无视他。      不一会,几个黑衣护卫进入了殿内,他们依次分开两排站好,中间被推出一个五花大绑的小女孩,她约莫十三四岁,面容娇俏,却实在狼狈。      “小翠?”舒冉愣了愣,道。      她并不是惊讶会是小翠告密,她是没想到江有祀会直接把她给先“处理”一番。小翠虽然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但脖颈间的鞭痕和苍白色脸色无法掩盖。      “这是怎么回事?”舒冉忍不住皱起了眉。      江有祀全当她是在询问案情,这个他最拿手,所以他侃侃而谈:“婢女小翠不听公主旨意,欺君罔上,罪至滔天,理应处斩。奴婢已先行教训过她了,公主息怒。”      舒冉广袖下的素手握成了拳,那是吓的。      ……真狠啊,在皇宫还敢这么嚣张,这凤皇宫究竟是一群什么人?      “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审。”舒冉眨了眨眼道。      江有祀黑眸一抬,看着她,没动。黑衣护卫也没动。      床帐内传出一阵轻咳,江有祀这才带着人离开。      舒冉皮笑肉不笑地朝床帐的方向瞪了一眼,便蹲下~身为小翠解开了绳索。      小翠受宠若惊:“公主饶命!公主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再而不敢了!”      虽然讨厌她打小报告,但舒冉终究只把她当成个孩子来看。      她叹了口气道:“不管你敢不敢,以后我都不会再用你了,呆会我让人给你备些银两,你出宫去吧。”      小翠难以置信的看着舒冉:“公主……”      “你不愿意?”      “不!奴婢愿意!公主的大恩大德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别谢我,也别记着我的恩惠,我还有话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我才能离开。”      “奴婢不敢欺瞒公主!”      舒冉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说说吧,昨晚是怎么回事。”      小翠面色一凝,犹豫半晌,终是说了实话:“昨夜公主刚刚离开,相爷就来了……他问奴婢您睡了没,奴婢也未放在心上,只道是睡了……因为自公主回宫以来,相爷每晚都要进宫查问一次的。”      舒冉怔住,这话听进心里,慕容璇玑那厮又开始疼了,她揉着胸口,虽不愿去想他们的过去,却还是忍不住难过伤心。      “继续说。”她忍痛道。      “是……”小翠颤声接着说:“奴婢跟相爷说您睡下了,相爷这次却未走,反而冲了进来,直接掀开了床帐……奴婢慢了一步,没有拦住。”      “然后呢?”问话的不是舒冉,是早已醒来却未现身的柳若湖。      舒冉一语不发,有人替她问话她再高兴不过。      小翠被吓得整个身子扑在地上,以为公主气的声音都变了:“公主饶命啊!相爷他发现公主不在,就一直坐在外面台阶上等着,那样子冷面冷眼的,奴婢吓得一晚上都没敢动。”      “一晚上?他在这等了一晚上?”舒冉插话道。      柳若湖保持沉默。      小翠道:“奴婢不敢欺瞒公主,相爷是凌晨和陈将军说了几句话后忽然离开的,等公主您回来安顿好,他才又过来求见。”      舒冉这下彻底明白了,明白过来她就晕了过去,失去理智的前一秒她在想……宋若荀这是……怕撞到什么真相,两个人难堪吗? 第28章 ...   那一年慕容璇玑十五岁,天真无邪,艳绝天下,正是情窦初开的如花年纪。在及笄典礼上,她见到了这辈子都没能忘记和得到的男人。      那时的宋若荀刚刚升任丞相,他一袭白衣,端坐于百官之首,自斟自饮,风姿卓绝。任由高高在上的慕容璇玑肆意打量,也没有半分侧目和卑微。      他就好似一颗明珠,完全盖去了她身为主角的光彩,白皙如玉的肌肤与衣色相称,浑身上下仿佛流荡着层层似有若无的光华,将他出奇俊美的容颜映得恍若谪仙。      这样的他注定让她终生迷恋,这样的相遇注定让她永世难忘。然而,人这一生,有些遇见是恩赐,有些遇见则是罪孽。年少时的她不会知道,冥冥之中,上天已注定了……她是后一种人。      舒冉躺在床上,紧闭双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排贝齿咬着下唇,沉浸在混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柳若湖玉手捏着木梳,小心翼翼的将她凌乱的长发梳理通顺,把白玉簪子插~入她黑发之间,用手扶正。他望着她的目光时而幽怨,时而怅然,俊俏容颜上满是愁色,叫人愈看愈沉醉其中。      冰凉的指尖描绘着舒冉脸颊柔和的轮廓,柳若湖轻叹一声,喃喃道:“我真是疯了才会对你这么好,为你做这些傻事。”      其实舒冉知道他是好心,但她现在说不出话来,梦中一幕幕景划过,她觉得她都快不是她了。      朦胧里,似乎有个轻渺的声音在呢喃着,唤着她的名字:“舒冉……舒冉。”      舒冉眉头狠狠一皱,柳若湖见此,放下梳子,从江有祀端来的水盆里浸湿了帕子,拧干了缓缓擦拭她脸上不断密集的汗珠。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叫舒冉?”舒冉在心里大声道。      那个声音似乎笑了笑,“我在你心里,我是慕容璇玑,我自然知道你的名字。”      舒冉忽然镇静下来,体内似有一股凉爽的气流缓缓涌动,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清净的竹林之中,连带着梦中黑暗的色彩也跟着绚丽起来。      就在这样的情境下,一名少女漂浮着身子缓缓掠至她的身边。      梦中的舒冉跪坐在地上,呆呆地仰视这个少女,她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发及腰,一身淡蓝色的衫子,容颜倾国倾城,盖世无双,只是她的眼中却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寡凉煞气。      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穿越到此多日,她日日照镜子都会看到这副面孔,这名少女,正是慕容璇玑。      “你……怎么会是你?你……活过来了?”      “没有。”慕容璇玑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缓缓扬起黑眸,眼中掠过冷艳的色彩,“我没有活过来,以后也不会活。”      “为什么?”舒冉忍不住问道。      慕容璇玑低头凝视着她:“如果我没有去拿不属于我的东西,别人就不会受到伤害,那么别人也不会有机会来伤害我。”      一个人是快活,两个人是生活,三个人就是你死我活。在慕容璇玑和楚江秋的战争里,楚江秋是受害者,慕容璇玑才是破坏她和宋若荀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不管是宋若荀还是楚江秋,甚至是民间百姓,他们都是这样想。所以连慕容璇玑自己,也这样想了。      舒冉听她这样说却异常难过:“你不要这么消极,宋若荀他还是喜欢你的。”      慕容璇玑冲舒冉笑了笑,蹲下~身轻抚着她的脸颊,“你比我大几岁,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姐姐,如果有一天,有人突然跑来说你是坏女人,是破坏别人幸福的凶手,全天下的人都指责你,你还会坚持下去吗?”      舒冉咬着唇,看着她,没说话。她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有人跑来说她是第三者,她会怎么办?      “我好怕,我怕再去经历那样的人生。”慕容璇玑站起身,瘦小的身体里凝聚着不一般的力量,“这些日子以来,我沉睡在身体里,是你的到来让我生存了下去,我很感谢你,让我看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她越说身子越小,颜色越淡,慢慢地,淡得几乎没有了颜色。      舒冉急了,伸手去抓她,却穿透了她的身体,“怎么……怎么会这样?”      慕容璇玑缓缓转身,看着舒冉,一步步向后退去,在那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在这世上,大概只有两个人会认真听我说这些废话了,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母后。”      舒冉眼角无意识落下一滴眼泪,看着那样脆弱的慕容璇玑,她只能用唯一的借口挽留,“你知道宋若荀是喜欢你的对不对?你坚持了整整三年,你不能就这么放手啊……”      慕容璇玑又笑了笑,天真无邪的眼中含着调皮,“舒姐姐,你不是说你想活下去吗?如果我回来,你就会消失,你我……是不可以共存的。”      舒冉被这句话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慕容璇玑没有停止离开的脚步,黑暗渐渐将她包围,她笑着对舒冉说了最后一句话:“我对不起很多人,但我也没办法……我不想伤害别人,不想揪着别人不放,不想只看表面却忘记内心,不想活下去……我累了,我想要解脱,不管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我都想死。”      舒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看着她灰飞烟灭,看着她离开,一动不动,没说半个字。      是啊,人到底还是自私的,她也是自私的,她真的很自私很自私,她不想死,不想……一句话,泪如泉涌。      柳若湖看着她闭着的美眸流出泪珠,轻轻一叹,玉指拈起一滴,放入红唇之中,细细吮吸,接着,他微微蹙眉……好苦。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身在丞相府的宋若荀也皱起了眉头,但他却没有动,因为他面前坐了一个人,是楚江秋。      楚江秋穿着一件白衫子,跪守在宋若荀身边,为他研磨铺纸,这些事她做了整整三年,早已习惯。      宋若荀盘腿坐在桌子前,见她这样,敛起双眸,“我不想谈了,这样下去也不会谈出结果,你回家去吧。”      “回家?”楚江秋水眸含泪,“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      宋若荀放下手里的毛笔,清俊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当年我娶你,是依从父亲的遗愿,你我自小父母双亡,相依为命,我待你,便像待亲妹妹一般。”      “妹妹?”楚江秋眼里似有一丝不明的笑意,“可我不想只做你的妹妹。”      宋若荀舒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白色的衣袍随微风飞扬而起,“我对你拿不出别的感情,三年前你就该知道,即便我娶了你,也不会碰你。”      “是,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硬要嫁给你。”楚江秋凝望着眼前那个神仙般容貌的男人,笑得很飘渺,眼神很莫测。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你成亲。”      这世上应该没有比这句话更伤人的了吧?宋若荀低眸喟叹。      然而,楚江秋却道:“我不后悔跟你成亲。”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宋若荀忍不住转身看着她,只见她微微一笑,“若不是嫁给心爱之人,那和谁成亲都是一样,我最后悔的,是认识了你。”      至此,两人的谈话算是结束了,但他们的纠葛却远远没有结束,这纠葛中还包含着另一个人,那就是舒冉。慕容璇玑虽然离开了,但她的身体还在,如今这副身子,算是名副其实的舒冉了。不过,其他人永远不会知道。      一缕暖和的晨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了公主寝宫内。串串泛着柔润光泽的白玉珠帘随风舞动,依稀可见里面华丽的凤床之上,躺着一对缱绻而眠的璧人。他们身上盖着柔柔的软毯,还可以寻见昨晚辗转反侧的丝丝痕迹。      舒冉缓缓从睡梦中醒来,只觉身子沉沉的,还以为是一夜大梦的原因,谁知等她睁大了眼,才发现身边躺了个人,那人细长的玉臂正搭在她身上,无比自然。      她就这么盯着他看,而他就在这目不转睛的注视中忽然睁开了眼。      “丫头,醒了?”柳若湖眨了眨迷离的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舒冉看着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柳若湖似有不解,“什么事这么开心?”      舒冉不语,从他怀里挪出来,翻身下床。捶打着肩膀,回想昨晚梦中所说所见,忍不住舒了口气……男人都……好可怕……果然还是维持暧昧就好,虽然冷冷淡淡,但至少不会太伤人……      柳若湖跟着她下了床,只是面色比昨天还要苍白,神情也更加疲惫,看起来极累极累。舒冉转身就看到他这样坐在床边。      “你怎么……”梦里与慕容璇玑的对话清晰的刻在脑中,只是她与宋若荀的那些过去已经不见踪影,慕容璇玑所说的那些话,至于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      信了,心情自然就舒畅很多,一方面是因为不必再因慕容璇玑而对宋若荀心痛,一方面也是因为不必再担心哪天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柳若湖摇了摇头,起身走到舒冉身边,俯首在她雪白的脖颈间亲了一口,笑吟吟道:“你昨晚折腾了一夜,让我好是劳累,今日,你可好好服侍我……”到此,他悠然止语,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斜勾着舒冉,直叫她全身都酥了。      不过可惜,平日里他若这么做,舒冉一定会被他迷晕过去。但今天他这么做,舒冉却笑得更厉害了。随着她的目光可以看到,柳若湖雪白的瓜子脸上赫然顶着两个黑眼圈,本来迷人勾魂的桃花眼,此刻却显得非常有喜感。      江有祀被似乎不知情的柳若湖唤进来时,恰巧也看到了这一幕。虽然淡淡的,在那白净的脸上,却仍可分辨出来。江有祀忍不住看向舒冉,后者正抱着肚子半躺床上,笑得毫无形象。      这一双杰作出现在昨日,造就它的人是谁,相信大家都能猜得到。 第29章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江护卫吓起人来,杀伤力绝不可小觑。所以当他瞪起冷眸看着舒冉时,舒冉笑不出来了,她立刻麻溜儿的的从床上滚了下来。      “别这么看着我呀,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想解释。      江有祀直接道:“对,舒姑娘没错,一点错都没有,舒姑娘你最无辜,最无辜!”      他说的斩钉截铁,却没发现柳若湖眼角微微一冷,“好了,莫要再说。”      舒冉怔住,困惑地看向他。她原本以为柳若湖知道了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竟然云淡风轻的仿佛早就清楚了一样。      柳若湖未发一语,转身掠进了床榻里。接着,一名黑衣护卫步入殿内。      他跪在地上道:“启禀公主,皇上传召。”      舒冉看了看女装的江有祀,对方连个眼神都不给她,她心下了然,江护卫这是在替他家主子生她的气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没有别人的指点,舒冉只好答应。      黑衣护卫施礼离开,“属下告退。”      舒冉略一颌首,打量着这个鼻子眼睛都很平凡的护卫,突然开口中叫住了他。      “慢着。”      黑衣护卫重新回来跪下,“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当差的?”      黑衣护卫一愣,转念想,公主日理万机,记不住他们奴才的名字也是难免的,于是便道:“卑职破军,是公主寝宫的护卫统领,今日见红姑娘不在外面,才自己进来禀报。”      舒冉点头,“原来是小军啊。”接着,她看向江有祀,挑了挑眉,好似在说:红姑娘?      江有祀嘴角狠狠一抽,女子的杏眼瞪着跪在地上的破军,破军立刻红了脸。      这有爱的互动被床榻边似不经意刮过的一缕轻风打断,舒冉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破军起身离开,转过去时还偷偷看了江有祀一眼,江有祀杏眼瞪得更大了。      “看来他似乎对你有意啊。”舒冉走到江有祀身边。      江有祀面无表情道:“舒姑娘还是担心自己吧,皇上此时传召,绝无好事。”      舒冉本来欢乐的心情立刻沉了下来。      柳若湖从轻纱帐子里露出头来,慵懒地侧卧床上,眼睛空空地凝望着舒冉,无声又无息。良久,他忍不住轻叹出声。      舒冉也跟着叹了口气:“哎……”      “你叹气做什么?”他问道。      “你又叹气做什么?”她反问。      “算了,争这个没什么意义。”      舒冉赞同地点头,“你说我这次去,是不是凶多吉少?”      柳若湖单手托着脸颊,媚眼半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放心,你走在路上,方圆百里的人都要逃掉,绝对安全。”      舒冉全当这是褒奖,喘了口气:“那我上路了?”      柳若湖神情又难过起来,“我好怕突然有一天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怎么办?”      舒冉觉得自己在柳若湖面前,除了被他调戏,其他时候都像个男的!      “神经。”她忍不住骂道。      柳若湖立马柳眉倒竖,“虽不知你所言究竟何意,但想来绝非好话。”      “有病。”她好心解释。      “你……去死!”柳若湖玉指一扬,指着大殿门口怒道。      舒冉见此,连忙讨好:“我和你闹着玩呢,怎么还当真了呢?”废话,她还要靠他度过难关了,呆会皇帝老儿还不知道要闹哪样啊……      柳若湖一声不吭地转过头去,身子一倾,居然卧回床榻里侧不理她了。      舒冉看向江有祀,他依旧是那副棺材脸,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六个大字:自作孽不可活。      舒冉这下彻底明白了,这次见皇帝,她还是得一个人。      “那我走了?”舒冉失落地转身,偶尔回头看看,那俩人完全没有动的意思。      真行啊,舒冉咬了咬唇,不再回头,一股脑冲了出去,死就死了!      不过皇帝可没打算要她的命,在他看来,舒冉就是他的宝贝女儿慕容璇玑,他疼爱还来不及,哪里会舍得要她的命呢?      踏入乾清宫,舒冉立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一把尚未出鞘的冷剑,不断有丝丝寒气散发出来。      是宋若荀。      “公主来了。”看着见舒冉,他凉薄的眼睛微微一眯,摄人的寒意稍稍收敛。      “璇玑,还不进来?怎么总是磨磨蹭蹭的,难道这乾清宫有老虎,会吃了你不成?”皇帝微怒的声音传来。      舒冉不清不愿地迈入殿内,低着头,腹诽道,伴君如伴虎,谁说没有老虎。      宋若荀瞧着她灵动的眼神,红唇轻轻撅着,粉面含春的……真可爱。      皇帝虽年近半百,脸上却无半分苍老之色,不怒自威的俊美容颜上一双鹰眸极为锐利,将高台之下两个年轻人的心事尽收眼底,精明至极。      “来人,赐座。”      座位自然不会是一个,舒冉和宋若荀在皇帝的恩惠下,面对面落座。      说实话,舒冉对宋若荀的愧疚极少,更多的则是因慕容璇玑在梦中所言后而对他产生的怨恨和好奇。      “璇玑,朕这次叫你来,是要和你谈谈你与宋爱卿的亲事。”皇帝丢出话题。      舒冉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宋若荀看在眼里,悠哉饮茶,轻扬的星眸懒于回应,唇角勾着的分明是看好戏的笑意。      舒冉暗暗咬唇,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那张冷静的面具。      “朕在说话,你专心一点!”厚实的手掌狠狠拍在玉几上,皇帝眼中闪着怒光。      所谓“帝王之术,鬼神不言”……舒冉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地垂首听训。      宋若荀望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得深邃起来,若是以前的慕容璇玑,被皇帝这样训斥,早就拍案而起了……看来,目前这一切似乎并不都像他所想的那般。      舒冉发现有人用在观察她,忍不住回望过去,当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宋若荀那双黑眸又化作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舒冉怏怏地收回视线,这家伙一直都对她冷冷淡淡的,可她总觉得他似乎哪里不对劲,上次在殿外……他那受伤的眼神竟然让她觉得心软,她一直将这些归做慕容璇玑的反应,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宋爱卿,璇玑与你大婚那日的意外,是谁都料想不到的。”皇帝发话了,两人都竖起了耳朵。      宋若荀那张面瘫脸上露出一丝世故的微笑,淡淡道:“发生这种事,臣难辞其咎,皇上恩典,免去对臣的处罚,臣已万分感激。”      舒冉撇嘴,伪君子,还不知道心里怎么算计的呢,还“万分感激”。      “璇玑,不要嘀嘀咕咕!”皇帝突然调转枪口。      舒冉头埋得更低了,腹诽什么的,果然不适合在他们这些当官的面前做。      “哼,出去一趟,倒还是有些收获,这脾性,磨得温软了许多嘛。”      皇帝叔叔不带着吓人的啊,他这么一说,舒冉立马浑身都“温软”了。      宋若荀很配合地也望向了舒冉,那眼神似是而非,似乎要将她看穿一样。      “璇玑,那日你回宫后跟朕说的话,朕就当做是你失心疯,不与你计较,你若仍未改变主意,就当着宋爱卿的面,再说一次吧。”      这……舒冉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宋若荀,宋若荀也回看着她,面无表情。      “宋爱卿可有什么要说的?”      宋若荀黑眸一眨,淡淡道:“一切凭皇上安排。”      舒冉忐忑了,现在没有慕容璇玑的影响了,可她还是对宋若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一定是危险的。      “我不想嫁给宋丞相了。”舒冉平声陈述,这是经过她深思熟虑的结果。不管对宋若荀有什么感觉,总之他们都是不可能的,他喜欢的是那个刁蛮公主,而她这只野山鸡一辈子都不可能变成凤凰。      皇帝面无表情道:“你可千万要想好,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有些话,说出去可就再也变不了。”      舒冉张口,正要说话,却被宋若荀打断了,“启禀皇上,臣有些话想单独和公主讲,不知……”      “去吧去吧,朕今天也累了,改日再议。”皇帝大方摆手,起身离去。      舒冉惊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若荀上前拉住她缓缓走出乾清宫,在无人的皇城走廊里,他们并肩而行。      “你为什么拒绝?”宋若荀打破沉默。      舒冉不知如何回答,没吭声。      “你突然变成这样,一定有理由,莫非,你失忆了?”      宋丞相你脑补过头了……不过这个好机会不能放过,“对,我是失忆了,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宋若荀站住脚,牵着舒冉的手却没松开,舒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牵着,连忙扯回。      “其实你身上有很多东西我都不喜欢,很多很多。”他平声道。      舒冉嘴角一抽,“那委屈你了。”      宋若荀扬起黑眸淡淡地望着远方,“是委屈了。”      舒冉真想杀了他,“那好,祝你以后不要再碰到像我这样的人了。”      她话里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但宋若荀却完全无视,兀自道,“没脑子,不愿做难事,刁蛮任性,不学无术,这些都是我最痛恨的,我曾经努力想改变你,那样我就会喜欢你。”      低头,看向她,他一字字道,“可现在我发现,这根本就是不对的。”      舒冉已经傻了,瞪着大眼睛望着他。      “你变了,却不再是以前那个公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你没变成现在这样知进退,胆小又献媚的样子,我会不会喜欢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没变成这样,他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她?那他的意思是……      “我现在喜欢你了,不,我爱你,不是喜欢,是爱。”      舒冉如被雷劈中般怔在原地,“丞相大人您别开玩笑了,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说爱我?不觉得可笑吗?”      微风吹拂在皇城之中,掠过气氛僵硬的两人,落在宋若荀脸上,他冷淡的面具似乎有所溃散,“若你真的失忆,便是从新认识我,可你知不知道,我已认识你三年有余。”      “我不喜欢你。”似乎只有这么说才能快速斩断他们的关系,她现在只想摆脱他,摆脱这个完全搞不清楚她究竟是谁的疯男人。      “闭嘴。”      “对你来说我不合适。”      “够了。”      “我真的对你没感觉,不管以前我有多喜欢你,现在我真的不想嫁给你,对不起,有些东西没有就是没有。”舒冉的神情是宋若荀见到她以来最认真的。      他握了握拳,背过身去,黑眸中满是无奈,好看的俊脸上也泛出挫败,“我承认,我不喜欢将感情表达的太彻底,也不喜欢将爱挂在嘴边,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讨你欢心,也不懂得温柔,但这不能代表我没有付出过感情。”      舒冉忽然想起梦中慕容璇玑瘦小却倔强的身影,她的话还在耳畔,然后脑子一热,脱口道:“你说你爱我,可是你在过去三年的时间里不断的伤害我,我不知道你的用意你的想法,我也从没看懂过你,我只知道现在我要逃开你,远远的!”      舒冉说转身就走,她身上的怒气让宋若荀震惊,他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      舒冉刚转过身就被一缕风刮着飞了起来。不用怀疑,这不是神风,这是江有祀在抱着她狂奔。      “江护卫?你这是干什么?”舒冉更加震惊,这些古人总是喜欢在同个时段内做令人费解的事。      江有祀面无表情道:“舒姑娘,很抱歉冒犯了你,但自你离开,宫主便开始胡闹,把整个寝宫弄得乱七八糟,膳食不用,还掀了桌子,在下也是被逼无奈,望舒姑娘谅解。” 第30章 ...   公主寝宫内满地狼籍,名贵的金银玉器全都摔在地上,床榻里整洁的被褥也被折腾的面目全非,舒冉进来时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柳若湖他这是要拆房子吗?!      虽说这寝宫被柳若湖糟蹋的不成样子,可他却仍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带着血丝的桃花眼那么随意一勾,似乎在问:是又如何?      舒冉撇下跟在身后的江有祀,大步跨入里间,瞪着柳若湖道,“喂,你还真把这当自个家了?怎么,你这是要破罐子破摔?”      柳若湖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丫头,我发现我太让着你了。”      舒冉很冲地来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江有祀随后赶到就看见了这一幕,瞧着眼前二人剑拔弩张的架势,他立马面如土色,心道,完了,这下才是真的完了,他家宫主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柳若湖并不理江有祀,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舒冉,舒冉被他看得心里发虚,额头也微微冒汗,脸上烫的不行,不知不觉间气势便泄了下来。      “有祀啊,你出去。”柳若湖笑了笑,走到舒冉身边,盯着她,玉指比向门边。      江有祀自然不会违抗他,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殿内,临走还不忘将门关得死死的。      舒冉有些怕了,小心翼翼地打量柳若湖,却见他也不打她,也不骂她,只是庸庸懒懒地坐到了最后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上,那疲倦的样子仿佛人都瘦了一圈,额前丝丝碎发柔柔落下,遮住了他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也遮住了他气得发红的眼圈。      她看的专心,却没料到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她听见他平音说道:“丫头,你怎么这么不谙世事?怎么这么自私?你是不是觉得我为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舒冉心中一动,脚下不自觉后撤一步,这样的柳若湖让她觉得很不安,她在他面前的确有些放肆,而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确实也从未要求过什么回报。      无奈之下,舒冉只好摆出一开始的理由:“我不是答应你加入凤皇宫了吗,而且你也没保护好我,我还是被抓回来了呀。”      柳若湖呵呵呵地笑了几声,站起身来瞬间掠至她身边,挡住了她的退路,他垂眸望着她,仿佛感慨,如带醉意,“是呀,真的……是真的呢。”      虽然得到了对方的肯定,但舒冉却越发不踏实,他望着她的目光让她觉得惶恐。      突然,柳若湖话锋一转,“那你身为凤皇宫的人,又为凤皇宫做过什么?”      舒冉怔住,无言以对。      柳若湖玉臂一抬,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力量却大到她动弹不得,“想不出来?方才你走了我便一直在想,若你这次答应了那狗皇帝,嫁给了宋若荀,我要怎么做。”      舒冉忍不住抬头看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嫁给谁,好像和你没多大关系吧。”      柳若湖忽然栖身靠近她, 八 零 电 子 书 txt80。CoM 他身上很冷,墨紫色长袍前襟湿了一片,离得近了还可以闻见淡淡的桃花酒香,舒冉眼睛一瞪,他醉了?      柳若湖却没理那么多,他将她抱在怀里,与她面对面,寒凉的气息围绕在他们身边,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如果我说我爱你,那是不是就和我有关系了?”      舒冉难以置信道:“我看你是疯了……”不仅他疯了,这些古人都疯了!      柳若湖笑意盈盈,“我是不是疯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要让你这个凤皇宫的人为我做些事。”      “你想干什么?”舒冉惊恐地瞪大眼睛,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柳若湖靠上她的身子,舒冉动弹不得只能撑住,他那纤腰楚楚软绵婀娜的胴体偎着她,感觉恍若抱了个女人一般。      “我想干什么?”他低喃道,红唇勾着一抹邪气的笑意,“丫头,你很单纯,单纯的仿若一张白纸,我确实不忍心破坏你,可我若不破坏你,那些不如我的人便会来破坏你,所以……我现在就要破坏了你。”      舒冉总算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了,可是已经晚了。眼前,柳若湖俊美无俦的脸慢慢放大,他那双灿若星辰地桃花眼瞧着她,蕴涵着一股春水都及不上的温柔甜蜜。      “柳若湖你放开我,你不能这么做!”舒冉挣扎着,效果却微乎其微。      柳若湖已醉了,他从未醉过,但这一刻他觉得他醉了,他让自己醉了。      只见他淡而无谓地笑了笑,玉指一扬,轻松地挑开了她长裙的衣带,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肚兜,大片雪白色的肌肤若隐若现。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你!……”舒冉欲言,下一刻却被他点了哑穴。      他贴在她耳畔,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迷惑而又期盼地说道:“我若不这么做,你一定会喊得满皇宫的人都来看……我虽素来大方,但和你欢爱,被人瞧了去,也是不愿的。”      既然哑穴都点了,柳若湖思索一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她身上又点了一下……如此一来,就算他放开她,她也不能动弹一下了。      舒冉不能语也不能动,只得用一双水盈盈的美眸瞪着他,在那里面全是愤怒,没有情意。      其实和他做也不是不行,更何况他们早已坦诚相对过了。只是若换成了被强迫,那就另当别论了。打个比方,自己的鼻孔自己抠可以,别人来抠就会很厌恶。      高阁空殿中飘过一缕轻风,吹起床上明黄色的帐子,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柳若湖身子一转,抱着她掠上床榻。四下散落的床帐归于原位,床内之景与外隔绝。      帐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柳若湖跪守在舒冉身边,玉指流动,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那痴痴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带着柔情蜜意,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舒冉一排贝齿咬着下唇,随着她力道加大,浅浅的血印子渗了出来。      柳若湖见了,俯身吻住她的双唇,双臂圈住她的脖子,在颈间轻轻一点,她整个头部便再无力气。      “丫头,对不起了……”      这辈子她最痛恨地就是他对她说对不起。      若说还有什么比他脱舒冉的衣服还要更快的,那便是脱他自己的衣服了,柳若湖那一身华丽讲究的墨紫色长袍不过被他轻轻一抖,便随风而去,掠至床帐之外了。      舒冉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具充满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男人的身子也可以这么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舒冉闭着眼睛,眼睫颤抖不停,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恐怕这时他解开她的穴道,她也无法拒绝他了吧……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舒冉眼眶一热,也不知是被他的话感动了,还是因为他的侵犯而难过。她含着眼泪看着他,模糊的水眸中看不出一丝真意,太深刻,太难懂,连柳若湖都无法读出。      是啊,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了……他又怎么会懂呢?      柳若湖望着她,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那一瞬间,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柳若湖的脸颊贴着她鸦羽般玄黑的秀发,微闭着双眸,双臂若春藤般将她缠绕在怀中,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真是美轮美奂,叫人欲罢不能。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丫头,你说对了,我疯了,我想我真的疯了,即便我没疯,我也让我自己疯了……!”      舒冉紧紧皱着眉头,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床帐之外,月光照射着树影透过木窗投入房内。江有祀守在门口,黑口黑面,也快疯了。可陪伴他的,除了一轮冷冷清清的白月再无其他。      与之相比,柳若湖实在太幸福太幸福,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那一刻,柳若湖恍惚中觉得,这半辈子过了才遇到她,真是白活了。      可舒冉想的却是……他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永远不要再见了…… 第31章 ...   这天夜里很冷,秋风凛冽,吹入寝宫。柳若湖醉了,他抱着舒冉,不断的在她耳边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和我爱你。舒冉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她爱的人,但他肯定是目前为止伤她最深的人。      她带着这样的心情睁着眼睛到天亮,当第一缕晨光射进床帐缝隙时,她突然坐起了身。      柳若湖春笋般的玉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紧蹙细眉,神情疲倦不已,“你要去哪?”      舒冉并不转头,只是用整个赤、裸的美背对着他,她唇角一勾,笑意盈盈地说:“柳若湖,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什么。”      柳若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若真是欠了什么,现在也算还清了。”略顿,他又道,“我昨日饮了些酒,一时气上心头,便没了理智,对不起你了……”      舒冉不语。他没有再做伤害她的事,她满耳听到的都是他的抱歉和对不起,可她宁愿听伤害她的话也不想听谢罪的话。那会让她感觉一个魔鬼在吃了你之后,又对你说:对不起。      见舒冉对自己卑微的言语不予回应,柳若湖竟然没有发火,反而也坐起了身,轻轻揽住她雪白莹润的肩头,在她耳边柔声说道:“不要怪我,其实我也很难过……”      有时候,爱情就好似烹饪的材料,它们现成的放在那,你以为什么都可以撒下锅,于是便乱煮一通,但那样的恶果只有你自己尝。      舒冉抬了抬胳膊,骨头酸痛,但她却没在意。推开柳若湖的束缚,她轻浅一笑,芳华绝代,“柳若湖你真行啊,能让一个曾经挺喜欢你的人开始讨厌你了。”      柳若湖脸上的笑容蓦然僵住,布满血丝的桃花眼凝视着她的脸,似乎在等待审判。      “别那么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我再也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了。”舒冉面无表情地下了床,从地上随便捡了件衫子搭在身上,“你走吧,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今后你我一干二净,谁也不欠谁。”      语毕,她已步出殿外。柳若湖目瞪口呆,刹那间仿若坠入冰窟,整个人都懵了。窗外狂风乱作,一道闪电划过,惊雷接踵而至,昏黄的光线下,柳若湖双眸毫无焦距地望着舒冉离开的方向,但在那里,除了一室零乱和黑暗之外,还有什么。      天气如人的心情一样糟糕的不成样子,舒冉只披了件外衫坐在一处隐蔽的回廊后,任渐渐落下的雨滴打在她身上,一动也不动,只有略颤的睫毛证明了她还活着。      其实雨很小,可飘在身上却很凉。昨晚发生了什么,方才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忘记,但是那种绝望的心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伤人心的话她没少说,让人心寒的事柳若湖也没少做,这下算来,他们算是扯平了吧?      不管有没有扯平,她想她还是没办法恨他,哪怕他给她再多伤痛。女人潜意识里总会期盼美好的爱情,可惜男人永远不会了解她们心里的想法。      舒冉正思索间,忽然肩膀一沉,她立刻转头望去,只见氤氲水气间,宋若荀凭栏而立,一袭云纹白裳萧萧肃肃,两颗黑珍珠似的眼睛清清澈澈,宛如夜空中璀璨的寒星,叫人看在眼里,不禁心中一动。她肩上多加了件雪色重纱长袍,正是他的。      “雨越下越大,你怎么衣衫不整的坐在外面?”      被他这么一问,舒冉怔在原地。她在现代习惯了单薄的衣裳,换到这边一时也没意识到不妥。她想解释,却又百口莫辩,只好沉默。      睿智如宋若荀又怎会看不出她有问题?他神色微敛,瞧见她的神情,心里跟针扎似的发疼,天人交战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淡淡道:“我送你回去,天气不好就多睡一会,在宫里,没人会责备你。”      舒冉被他扶起来,听着他的话,心里不由自主的委屈,眼眶一热,一颗颗泪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这下轮到宋若荀发怔了,他低眉敛目,四处张望一番,晃晃悠悠,好似怕人发现似的,绕到舒冉背后,用两根手指轻轻敲敲她的背,低声道,“别哭。”      ……舒冉诧异地抬起头,盯着宋若荀一张斯文清俊的脸,微微发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宋若荀他当得这八个字。      宋若荀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大手裹住她软软的小手,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宫。”      回宫两个字彻底让舒冉回了神,她慌张地抓着他的手朝反方向走。      宋若荀被她反握得再次愣住,竟然一声不吭的跟着走出好远才反应过来,“你要带我去哪?”      舒冉低着头不敢看他,生怕被他看出端倪,小声呐呐道:“你饿吗?”      宋若荀第三次愣住,“你饿了?饿了还不快回宫传膳……”      舒冉再次把欲转过身的他拽回来,忙道:“我不饿我不饿,我就是问你饿不饿。”      宋若荀凭着昏黄的光线看着舒冉,她本就面容姣好,此刻越发俏丽逼人,带着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淡淡女人味。她身上披着他的外衫,抓着他胳膊的藕臂莹白如玉,脸上一抹因急切而泛起绯红,煞是可人。      沉默半晌,宋若荀平声来了句:“你不饿,那我也不饿。”      舒冉水盈盈的美眸瞪地大大的,“那我要是饿了呢?”      “那我也饿了。”答完,黑眸很配合的看着她,看她还有什么问题。      舒冉被这一道惊雷震得体无完肤,颤着嘴唇回不出话来。      宋若荀却误以为她生气了,薄唇轻抿,稍有尴尬,“我不会宠人,会学的,别想太多,你开心就好。”      女人其实活得很累,太糊涂太相信男人容易被欺骗,但太清醒从不相信男人生活又缺乏乐趣,别人对自己不好会怨恨不爽生气,别人对自己好了又会忐忑怀疑不安。舒冉现在就陷入了这个漩涡,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我饿了,但我不想在宫里吃东西,去你府上好不好?”她垂下头道。      宋若荀黑眸一眨,并未多做犹豫便点头应下,“好,不过府上厨子的夫人今日临盆,我放了他假回去照看,你若不嫌弃,我亲自做给你吃。”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慕容璇玑费尽心机得不到他一个侧目,现在她死了,永远离开了,这个那人却回头来找,这算什么?开玩笑吗?那这个玩笑代价也太大了。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舒冉抬起头望着远方,“丞相大人愿意下厨我自然不会嫌弃,若是换做以前我做梦都不敢相信丞相会说这些话。”      宋若荀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俊脸上掠过一丝煞气,但终究还是随风而逝了,“走吧。”他牵住她的手往前走,速度很快,力气很大,不容拒绝。      舒冉皱着眉,咬着唇,心道,下辈子一定要生成男人,再不要被这些混蛋肆意摆弄!      丞相府虽然外面看上去很风光,里面其实极为简朴,单看宋若荀的卧房便会发现。所以全府上下只有一个厨子也不足为奇,舒冉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和他踏入府内。      很冷的天,舒冉身体不太舒服,很累,却不能休息,为了不让柳若湖被发现,她还要强撑着出宫。她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对待一个侵犯过自己的人,何必又何苦?      宋若荀一手撑伞,一手牵着舒冉,将她带到他的卧房,为她取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放在桌上,“你把旧衣换下吧,也不知你昨日做了什么,一身酒气。酒之此物,虽可解一时之闷,却十分伤身,以后还是少饮为佳。”      舒冉愣愣点头,扯着桌上的衣服准备去换。      “我去给你弄些膳食,你在这稍等片刻。”      舒冉继续点头。      宋若荀欲言又止,深幽的目光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犹豫半晌,终究只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他一离开,舒冉就陷入惶恐。安静朴素的卧房内空无一人,清新的书卷气静心怡人,可她却无法平静。她双眸呆呆地望向窗外,几根绿竹影子投射在墙上,一轮孤零零的清冷白月被乌云遮挡住,雨水狂风拍打着窗扇,发出令人心绪不宁的响声。      回想着柳若湖曾经说过的话,一直以来都甜的仿若蜜糖,但自昨日清醒后,思索一番其实不过都是砒霜……她太傻了,竟然养了只狼在身边都不知道。      宋若荀的动作极快,由不得她胡思乱想几分便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他一手撑伞,一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两碟小菜和两碗白粥,旁边放了三个鸡蛋。      舒冉忙上前接过来,替他将门打开,愧疚道:“让你麻烦了,其实我也不是很饿。”      宋若荀嘴角一扬,竟是抹极为俊美的笑容,“你身体太差,又在冒虚汗,不宜吃得太过油腻,刚好我会这些简易的粗茶淡饭,便为你做了。”      舒冉傻笑了一下,他居然发现她在冒虚汗,“谢谢。”      “你变了。”宋若荀边转身关门边道,“变得会感恩,懂礼数,明是非。”      舒冉心里毛毛的,“所以?”      宋若荀转过身来,美玉般的面容上依旧带着浅淡而耀眼的笑容,“没什么,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舒冉不敢相信,有一种突然之间中了□的感觉,“什么?”      宋若荀将她带到桌边坐下,不疾不徐,不轻不重,不愠不火地道,“喜欢你,爱你,非常,十分,很。”      舒冉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吃着菜碟里的凉拌黄瓜,“何止我变了?男人才是最易变心的,你也变了。若是以前,你绝技不会说出这些话来的,我很好奇你对楚姑娘是不是也说过?”      宋若荀听她这么说居然没生气,反而淡淡挑眉,“我以为我没变,但事实不是这样的,我变了,变心了,就像你说的,男人易变心……”      舒冉一声不吭闷头吃饭,这男人喜欢的是慕容璇玑又不是她,她才不要感动,不要感动……虽然心里一遍又一遍这样告诉自己,舒冉还是忍不住难过。      “慢慢吃。”宋若荀将托盘上三个鸡蛋分开,给舒冉两个,自己留一个,“你吃。”      舒冉所有动作霎时停住,呆呆地看着他,“我吃两个,你吃一个?”      宋若荀“嗯”了一声,那样的理所当然。      只此一句,舒冉泪如雨下。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就这么……这么感动呢?舒冉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第32章 ...   宋若荀凝视着舒冉,带着一种分外深沉分外莫测的表情,沉默几秒之后,他仿佛下足了决心似的说道:“你若伤心,难过,便告诉我,也许我不能立即消除你的痛苦,但我可以帮你承担,这样你应该就不会很难过了。”      “你坐在那什么都别说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舒冉埋着头不敢抬,怕被他看穿。      宋若荀眼波流动,卧房之内沁入丝丝凉风,他面容微敛,道:“起风了……”      舒冉脑子里蹦出一个大问号,吸了吸鼻子,抬起头问道,“嗯?”      宋若荀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眸后起身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我觉得你会被风吹走,我是不是应该抱着你?”      舒冉目瞪口呆,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又帅又高深啊……他说的话她完全设想不到。      “我觉得你最好也抱着我。”      ……舒冉眨眨眼,泪水又落了下来,“丞相过去也对楚姑娘说过这些话吗?”      宋若荀俊眉一皱,额头上似扎了根烧红了的钢针,他撑开二人的距离,沉声道,“我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为了你,今晚我全说了,我到现在都还觉得脸很烫,我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舒冉被他吓着了,像个笨瓜一样呆呆地只会眨眼,可她心里却千回百转。      说吧说吧,反正……反正是说给慕容璇玑听的。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说得如火如荼,说得花样百出,昧心说,当饭说,说到出口成章面不红心不跳,换个人还能接着说,说到听腻了为止,反正……话过人散,听下就忘。      宋若荀那副冷静的面具似乎有龟裂的倾向,他黑眸一眯,再次抱住了她。      “你……”      “别说话,就这样——就这样。”      舒冉靠在他怀里精神恍惚了半天,然后哭了出来。      宋若荀似乎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了,我知道你恨我,我耽误了你三年……可我不会再继续耽误下去,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所以我现在什么都可以给你,哪怕是这条命。”      宋丞相你会错意了,舒冉默默无语地继续哭,虽然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本事让宋若荀说出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话,但还是忍不住感动和心酸,她把头埋进他散发着冷香的怀抱,低低呜咽,“……呜呜,我的猪不见了,我要到哪去找我的猪,我再也找不到我的猪了……”      “……”宋若荀眉峰跳得更加厉害,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只有舒冉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的猪,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她的猪被那个混蛋柳若湖抢走了,没有了猪的她,宋若荀还会一口一个爱你吗?在这个民风保守的古代,她又要怎么混下去?      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这个公主身份了,这样至少不会被抓去浸猪笼吧?      “今天时辰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宫,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我不回去!”舒冉一口回绝。      笑话,回去还了得?柳若湖那个禽兽还不知道走了没有,万一……万一他再来一次怎么办?!      自愿和侵犯完全是两种概念呀!      “不回去?那你要如何?”宋若荀忍不住睁圆了眼。      舒冉抿了抿唇,从他怀里出来,抹着眼泪东张西望,“我就睡这里好了。”      “睡这里?”      “怎么,不行吗?”      “……”宋若荀沉默了一会,看着她道,“也未尝不可,反正我们总是要成亲的。”      舒冉心里一沉,“我……我只是想一个人在不是皇宫的地方好好静一静。”      宋若荀寒了脸,“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见是自己误会了,舒冉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      “也罢,公主早些休息,我去书房睡。”宋若荀转身拿起油纸伞,头也不回推门而出。      ……又生气了,舒冉翻了好几个白眼,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无奈地在房里转来转去,最后干脆一跺脚,趴到桌子上闷头大叫。      “啊啊啊啊啊搞什么啊!!这些古人都是神经病啊啊啊啊!!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说出来嘛搞这么多屁事!!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啊啊啊!!!”      刚发泄完,更加悲剧的事情就发生了,她突然腰上一紧,被人扛了起来!      注意,是扛,不是抱,对于已经渐渐习惯自己天下第一美女身份的舒冉来说,她是特别不能理解的。可等她低头去望那人的脸时,她又平衡了。      “江护卫,有什么事我们在地面上聊不好吗?”      “舒姑娘,很抱歉冒犯你,斗胆请问,可否再见宫主一面?”      舒冉淡淡地望了一眼身下飞快掠后的屋顶,她有别的选择吗?      “你把我从丞相府带出来,宋丞相一定会发现的,你还是赶快送我回去比较好,我没空,也没那么必要再见柳若湖。”舒冉皮笑肉不笑道。      不过她的话对江有祀起不到任何作用,“多谢舒姑娘。”人家完全自说自话。      舒冉咬咬牙,没再废话。      既然说了也没用,何必浪费力气?索性雨停了,不然她估计会被淋成落汤鸡。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她还是很佩服柳若湖的,他可以训练出一个在皇宫和丞相府随意出入的护卫,还是带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的情况……这怎么能叫人不佩服呢?      落地,舒冉踏实了,直接转身就走。江有祀上前隔空点穴,舒冉不能动了。      舒冉这下真生气了,上次就是因为被点了穴才让柳若湖得逞,这次又被他的护卫点……她究竟是上辈子对他做过什么禽兽不如的事这辈子才要被他这么欺负!!      “你放开我,你眼里还有王法吗?这里是皇宫,我是公主,你想造反吗?!”      江有祀不紧不慢的用剑柄勾住舒冉的衣带将她拎入寝宫,然后一语不发的关门出去,并且抱剑守在门口,无声的警告她不要想逃。      舒冉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冲进寝宫去找柳若湖算账,可等她看见柳若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寝宫里窗扇大开,高床之上,柳若湖抱膝而坐,丝丝冷风吹起他凌乱的长发和宽大的紫袍,他整个人竟一天之间瘦了不下两圈,本来合身的衣服都肥垮垮的仿若挂在身上。他的下巴尖俏无比,昏暗中似乎散发着幽冷的光。他的面容虽然依旧美如冠玉,那眼神却阴沉的叫人心里发寒,他只是那么随随便便坐在那里,便油然而生一股煞气。      舒冉不敢走动,怕惊动这个陷入沉思的“冤家”,于是只得站在原地盯着他看。可她却忘记了,当你盯着一个人看时,那个人也会发现你的目光。      悠悠地转过头,柳若湖迷离的眼瞬间睁开,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见,不确定地发出疑问,“……你回来了?”      舒冉被那样的目光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看到她点头,柳若湖本来冷冰冰的脸立刻笑得跟小花一样,他身体虚弱又感染了风寒,还吹了一整天冷风,都坚持着高高兴兴地跑到了她身边,想要去牵她的手,甚至连被她拒绝都不在意。      他眼波潋滟,忍不住在她脸上轻抚了一下,笑吟吟地说:“我很难过,因为我见不到你。”      舒冉下意识后撤好几步,远远拉开和他的距离,“要不是你的忠犬在外面守着,我早就走了。”      听了她这话,柳若湖那失望的神情就仿佛被夺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怎么这么说?”      瞧着他那副无辜的样子舒冉就生气,指着大门道,“我本来在丞相府好好的,要不是江有祀把我绑回来,你觉得我会回来见你?”      柳若湖的脸瞬间黑了,他的打扮和以往不太相同,长发虽依旧无拘无束,却齐眉勒了一条碧玉抹额,他的身材又太过高瘦,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柔若无骨,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点都瞧不见昨夜那场“大战”的精气神。      “有祀,你进来。”他面无表情地唤道。      江有祀推门而入,同样不带一丝表情。      “是你去丞相府强行将她带回来的?”      “是。”江有祀跪在地上,“任凭宫主处罚。”      舒冉看着他们俩,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在演戏,其实不过是她已不再愿意相信他。      “凤皇宫的刑赏你应该很清楚。”柳若湖长臂一落,袖口滑出一条青黑色的小蛇,小蛇掉在地上,循着气味缓缓爬向江有祀。      江有祀面不改色的磕头一拜,“属下明白,谢宫主饶属下不死。”      小蛇很快爬上了江有祀的身子,它钻进他黑色的劲装里,一点点弓身爬行,舒冉甚至可以看到那衣服被它撑出的弧度。她有些怕了。      “柳若湖,你这是干什么?你快住手……”      “他违反了宫规,也欺负了你,理应受罚。”柳若湖转过了身不去看任何人,玉手搭在旁边的桌子上撑着身体,一身蟒纹紫袍,身若长柳,虽气色不佳,依旧不掩风流。      江有祀一语不发,对舒冉的求情完全不放在眼里,他紧抿双唇,额头青筋暴起,黑衣不一会便湿透了,舒冉瞪着眼睛,一点点看着那小蛇消失在他的衣服里。      柳若湖在这时也转回了身,他摆摆手,“你下去吧,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不要让人看了心烦。”      江有祀抱拳一拜,“属下告退。”      关门,离开,一切如常,只有江有祀自己才能体会到身体里发出的剧痛。      舒冉目瞪口呆,忍不住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你真是个疯子。” 第33章 ...   ……疯子?      柳若湖静静地站在昏暗的光线中,素白的手掌支着桌子,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那条手臂上,他微微轻笑,齐眉的碧玉抹额散发着幽暗的蓝光。      “你说我是疯子,我肯定不是。”他望着地面,低声道,“我只有对着你才会发疯。”      舒冉别开头不看他,只要一看见他她就忍不住心烦意乱,只要一听见他的声音,她的思维就会莫名地跟着他走,她想把眼睛耳朵都封上,但明显不可能。      “柳宫主身边那么多美女,还会少了我这一个?”      “不一样的。”柳若湖侧首看着她,一双眼睛如春泉般清澈,宛若夜空中的寒星,“和别的女人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的,这辈子就是你,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舒冉长吐一口气,再也没办法在这呆不下去,转身朝殿门走去。      再谈也不会有结果,继续下去对两个人都是折磨。      细数过往,发生那些事也不能全怪他,其实她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当初被他欺负的稀里哗啦,坐在走廊里眼泪乱流,其实想想只是自己太渴望安定了,太想有个人可以依靠,这么多日子一直在谁也不认识的陌生世界里努力挣扎,真的很想有一个落脚的重点。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该拒绝他,从一开始她就该想到今天这个结果,是她的纵容造成了这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发生这些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能报仇雪恨,那就把这些当做是……当做是上天对她堕落的惩罚吧。      “你要去哪?”柳若湖掀起长袍下摆,一个箭步跃至舒冉身边,刚要去抓她的手臂,寝殿的门便开了。      阳光缓缓从厚重的大门后照射进来,缝隙愈来愈大,宋若荀淡然的白影映入眼帘。      柳若湖和舒冉都是一呆,接着便做了相同的动作——左顾右盼。      是啊,这个时候江有祀去了哪里?      但转念一想,江有祀毕竟也只是个凡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受了刑罚,他的身体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对于身后站满精兵的宋若荀来说,他已不是对手。      的确,这里是皇宫,是朝廷,是宋若荀的天下,现在的局面,简直就是将人偶山庄时那微妙的一幕进行了角色互换。      “果然是你。”是肯定句,这说明宋若荀早就猜到了柳若湖在这。      柳若湖悠悠然然地站在舒冉身边,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一根极细的柳枝,他广袖中的素手握着拳,悄悄运功,暗觉自己已经输了一筹。      “贱人,又见面了。”柳若湖毫不客气道。      舒冉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那神情和当初在人偶山庄时,不相信宋若荀孤身一人也敢那么嚣张一个样。      宋若荀自整齐排列的精兵中缓缓走出,步向舒冉。他随意的挑着眉,长发干干净净地梳着玉麒髻,身上穿着件简简单单的云纹白袍,面如美玉,湛然若神,“真正贱的人是你吧?可惜我没兴趣逛你的残山剩水,更没兴趣走你的羊肠小道。”      语毕,人已经到了舒冉身边,他自然无比的牵起她的手,满面凉薄,“是你自己滚,还是我送你离开?”      自己走还可以留条活路,送你走便是永不超生——这话外音连舒冉都听出来了,她低头吸了口气,扯了扯手想要收回,却被反握的更紧,手腕都被他攥疼了。      这一幕落在柳若湖眼里简直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天生一对地设一双”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了!      “……宋若荀你!”柳若湖广袖下的手有些发抖,就连声音也气得发颤。      舒冉莫名有些不踏实,不顾宋若荀的反对使劲挣开了他。      宋若荀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你出去等。”      她出去?舒冉立刻就不爽了,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是她出去?      见舒冉站着不动,宋若荀干脆直接拽着她离开,就这还不忘丢给柳若湖一句,“我没时间跟你耗,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你自重。”      舒冉生气了,她又不是动物,才不要他牵着走,“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我自己会走!”      宋若荀恍若未闻。      柳若湖站在原地,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明显被气得不轻,他后背又轻又薄的贴着一层中衣,湿漉漉的,好像透明的一样……虽然自知老毛病又犯了,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宋若荀你给我站住,我要让你粉身碎骨,我要把你挫骨扬灰!”柳若湖朝前掠去疾步如飞,宽大的墨紫长袍随风而舞,发出剧烈的响声,及地的秀发漆黑如墨,也跟着风剧烈飞扬。他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身后地面落叶翻飞,狂风乱作,仿若有数不尽的黑云在他周围盘旋。      舒冉吓得不被拽着都走了,柳若湖他这是鬼上身吗?!不过这鬼肯定是个艳鬼,连煞气都携的那么妩媚娇艳,实在是让她毫无招架之势。      宋若荀俊容微敛,带着舒冉躲到官兵之后,冷哼道,“柳若湖,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针对我,不过没关系,我的心情很淡泊,笑骂由人,但求无愧于心。”      这里是皇宫,宋若荀是丞相,舒冉是公主,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只有柳若湖,他是个外人,他是个江湖莽夫,不值一提!      柳若湖一双桃花眼几乎猩红,一个九十度转身便如隼旋空般身法优美的袭向官兵中央,在那里站着的,自然就是宋若荀。   舒冉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挡到了宋若荀对面。强行止住招式的柳若湖被内力反噬,嘴角溢出鲜血,不过宋若荀带来的精兵也尽数倒地。      柳若湖半撑着身子站起来,玉指抹去嘴角血迹,笑吟吟地看着舒冉,“你别以为你们订了亲我就不敢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不怕的。”      舒冉呆住了,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出来,但她觉得她不是想要救宋若荀……她也许,也许是想帮柳若湖的吧?如果他得手了,那他这一生还会安稳吗?如果宋若荀真被打死了,他们这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吧?      等等,她这是什么想法?难道她……      “你过来。”宋若荀上前一步将舒冉拉到身后,方才那一幕不停在他眼前重放,自此刻起,他越发坚定了要留住这个女人的决心,不管她究竟是不是慕容璇玑。      一个女人肯为了你不顾自己的死活,谁会不动容?不过很可惜,这是个美丽的误会。这世上能为了他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女人,早就香消玉殒了……      柳若湖勉强站直了身子,虚弱得仿佛风再大点便会被吹跑,他单薄的身影落入舒冉眼里,让她莫名地心如刀绞。      扯去粘在嘴角脖颈的长发,柳若湖妩媚妖娆的脸蛋上笑盈盈的,看着舒冉的目光也俏生生的,齐眉的碧玉抹额已经不见了,眉心一点朱砂痣若隐若现,尽管他满身狼狈,可仍如那传说中的美丽狐仙一般,光彩夺目的让四周的一切都成为了陪衬,静谧非常。      “宫主!”      江有祀是柳若湖的救星,是命定的守护神,多年后不管是柳若湖本人还是舒冉都认定了这个想法。他及时赶到,拔剑而出,剑尖斜指地面,俊颜冷的仿若寒冰。      “一堆人欺负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江有祀几乎咬牙。      这是舒冉第一次看到江有祀发脾气,他发脾气的模样比柳若湖似笑非笑的样子还要恐怖……舒冉左右看看那倒在地上一命呜呼的官兵,思来想去都觉得……吃亏的似乎还是宋若荀。      此时此刻,仿佛连风都静止了,一切都悄无声息,连一直阴沉的天空也渐渐晴朗,舒冉抬头望去,正巧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树梢幽幽地洒在她脸上。      那一刻的心暖,似乎时光都回到了从前。      “你若是以为这样就可以活着离开,那就错了。”宋若荀修长的双手扬起,合十击掌,数百名精兵自四面八方围过来。      舒冉惊呆了,宋若荀是文官,他从哪里调来这么多兵?难道他……她忍不住看向他。      宋若荀并未理她,全部精神都放在柳若湖身上,好似对方长了翅膀,随时都有可能逃走。      柳若湖身子支撑不住靠在了江有祀背上,他看着天空中很遥远的地方,淡淡开口,却是对舒冉说的,“丫头,我只要你遵守唯一的约定……答应我,哪怕一天也好。”      唯一的约定?舒冉眨了眨眼,难受的厉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涌出满心不舍。      “你说过会让我从这皇宫拿一件东西作为酬劳,我希望你不要忘记,我很想带走你,而不是送你离开,所以……今天,我放手。”      柳若湖低头侧首,闭眸对江有祀淡淡吩咐:“回凤皇宫。”      江有祀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似乎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们。      柳若湖敛目,皱眉重复了一遍,“走!”      宋若荀上前几步想要拦住他们,可舒冉却挡住了他。他看着她,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柳若湖。      柳若湖被江有祀背了起来,他默默地回首望着她,勾唇一笑,扯痛伤口,却依旧面带愉悦和自信,“不管你日后嫁了谁,你永远是属于我的。”      风,一阵阵吹起来,似乎在为他送行,柳若湖宽大的紫袍埋葬了江有祀颀长的背影,随着他们的离开,阳光再次消失,天空又布满了乌云,接着,突然闷雷闪电,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第34章 ...   秋风乍寒,自上次柳若湖离开已有好几日了。舒冉斜靠在窗边,盖在身上的毯子早已滑落,可她只顾着发呆,完全没有发现。阳光掠过房檐照在她身上,为她镶上了一层蜜色的光晕,衬得她越发清丽……只是美则美矣,看仔细了却又发现,她的面容与过去相比,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大十八变?宋若荀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修长如玉的手握成拳,食指轻轻摩擦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黑眸中带着股难以言喻的霸气。      舒冉沉思中感觉到有人注视,惶然回首,左顾右盼间却发现空无一人,四周除了飞扬的罗幔再无其他。      难道是错觉?舒冉黛眉一蹙,眼内酸涩,莫名想哭。      “公主,楚江秋姑娘求见。”      “怎么是你?”舒冉看向进来禀报的破军。      破军道,“禀公主,前几日红姑娘嘱咐奴才,以后有事务必亲自向您汇报,不要假他人之手。”      江有祀?舒冉心尖一颤,像是被人看穿了秘密一般连忙摆手:“传。”      破军后撤退下,舒冉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传了谁进见……      任何人都不能忍受被别人抛弃的痛苦,但大部分又很喜欢让别人去承受这种痛苦……欣赏别人的痛苦,在这些人眼中,也许是一种享受吧?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江秋,舒冉突然就有了这种想法。      “你来做什么?”直接就是最不客气的问话。      楚江秋倒是笑容可掬:“民女是奉丞相之命进宫陪公主解闷的。”      “宋若荀?”      “正是。”      “……他想的倒挺周道呀。”舒冉瞪圆了眼,闲事儿都管到公主宫来了,他这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相爷您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净添乱呢?似乎自从遇见他,他就从来没让她省过心。      楚江秋似有不悦,一双清丽的美目似怒非怒,欲语还休。      “有什么话就说,憋在肚子里别人能知道?”      “民女已和相爷结拜为兄妹,自此以后再不会给公主添忧了。”语毕,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舒冉忍不住摆正了身子,这个女人真是水做的,招不得挨不得。还有,什么狗屁兄妹?自古以来兄妹就是将奸、情推向光明正大的帮凶啊。      “我不需要你陪,你回吧,顺便替我告诉宋丞相,他日理万机的,就别为我操心了。”主要是别操这些不靠谱的心。      楚江秋盈盈一拜,起身告退,只见她转过身去,面目哀戚,楚楚可怜,但那悲伤却不达眼底。关于舒冉的话,她听见了,也会传达,至于怎么传,以什么口气和方式传,那就是她的自由了。      丞相府内,宋若荀端坐在书房里,手持一只卷轴全神贯注地细细观看,在他面前坐了两个人,正是舒冉被柳若湖劫走时,他带去救她的那队官兵之首的两名将军。      待看完了卷轴,宋若荀侧首垂下眼角,唇边冷晒道,“皇上带回来那女子,长得什么模样?”      身穿黑袍的英武男子愣了愣,片刻笑道,“相爷,这事您得问陈将军,卑职是大老粗,可不会形容美人啊。”      坐在他旁边的青衣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李将军过谦了,若比用兵之道,陈某也是自愧不如。”略顿,青衣人转头向宋若荀道,“相爷,皇上这次出巡带来回来的女子,的确算得上是倾国之色,甚至……”青衣人略抬眉眼,欲言又止。      “陈将军有话不妨直说。”宋若荀淡淡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卑职就不绕弯子了……”陈将军故意压低声音道,“相爷,皇上这次带回来的美人,相貌甚至在璇玑公主之上呀。”      宋若荀素来淡定,可这句话却让他差点喷了口中之茶,强咽入喉,他敛眉道,“一个女人罢了,量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李将军不由插话道:“相爷说得有理,璇玑公主为相爷执着至此,不也还乖乖守在宫里嘛。”说完,他笑意加深。      可惜他那讳莫如深的笑并未得到宋若荀的认同,“我过去不娶公主,是因为她刁蛮有余,这里太差,难保不会坏了大事。”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意有所指。      陈将军道:“相爷的意思是……”      宋若荀站起身,直立窗前,“璇玑公主深得圣宠,若被他人娶了去,必会给前路填上一块大大的绊脚石。”      李将军不解道:“相爷此言卑职略有不懂,若是怕公主嫁了别人,那相爷为何今日才……”如此这般?      宋若荀勾唇轻笑:“我过去不娶,是因为她不会因此去嫁别人。”神色一冷,黑眸深不可测,“但现在,我可不敢打这个赌。”      透过窗子望着不远处急步行来的楚江秋,宋若荀摆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改日再议。”      李将军站起身,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笑道,“卑职告退。”      言罢,他和陈将军一起离去,楚江秋侧身为二人让路,面目安然,做了三年,她早已习惯。      “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进宫去陪陪公主?”宋若荀坐回椅子上,伸手要去倒茶。      楚江秋赶忙走过去,自然地抢先拎起茶壶,为他续上一杯热茶,淡淡道:“公主说不必秋儿陪,让秋儿回来了。”      “我上午见她似乎无聊的紧,怎么这会又不用人陪了?”垂目端起茶杯,嘘气吹散热度,杯盖缓缓擦过杯沿,宋若荀黑眸一片平静。      “公主她……”楚江秋捏着手绢,欲言又止。      “说。”      “是。”美目一抬,小心翼翼道,“公主说她好得很,让相爷不要乱操心。”      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宋若荀面目微沉。楚江秋想添油加醋,不过对方却不给她机会,自此句后,再无讲话。      而同时,皇宫之中也不太平。舒冉正好好的在寝宫里胡思乱想,突然就被破军的禀报吓了一跳。      “你是说,父皇传我去见他?”      “是,公主说的没错。”      “为什么?可知道是什么事?”舒冉急了,柳若湖和江有祀都不在,她要去哪找人帮忙?这一下她算清楚了,危难时刻能帮她的,似乎就那么一个人……      “属下不知。”破军很无辜。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舒冉连连摆手,烦躁不安。      破军见此,面上略显自责,但还是退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但召见总是得去的,舒冉随便换了件衣服就朝乾清宫行去。自柳若湖离开已过好几日,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看看自己的手臂,舒冉都觉得自己瘦了,这算什么呢?为伊消得人憔悴吗?不靠谱。      “公主这边走。”随侍丫鬟见舒冉走神,连忙引路。      舒冉愣了愣,回神后越发忐忑不安,闲着无聊,她打听起这位婢女的名字,“你叫什么?”      婢女道,“奴婢小紫,是公主宫里新来的丫鬟。”      “新来的?”舒冉很想问我怎么不知道,但她最终沉默了。      “是红姑娘将奴婢调过来的,奴婢之前在浣衣房当差。”      又是江有祀……舒冉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煞是好看,直到进了乾清宫,才稍稍回复,但紧接着她又难为情了。      本以为进来之后见到的会是皇帝,却怎知一入内殿便见一人半躺龙床之上,明黄色帐幔遮住了这人的身子,单从身形来看,难辨男女。等到这人起身,舒冉渐渐觉得应该是个女的,因为“她”除了身高似男子外,姿态样貌都比女子还要娇媚。      只见她悠悠起身,风情万种地绾起及地的青丝,藕臂一伸,取过龙床边沿的素纱小衣穿上,赤着纤纤玉足便步下榻来。      舒冉俏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这美人穿的着实太少,叫她情何以堪啊……她那便宜父皇召她来自己却不知道躲到了哪去,真是让人郁闷。      “公主殿下?”连声音都那么的醉人,只是听着却极为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舒冉红着脸不敢抬头,“我是……你……又是谁?”      一阵香风掠过,舒冉闻到了一股辨不出类别的花香,眼下雪足已至。      “你……”舒冉惊愕抬头,正对上一双妖媚娇艳的眸子懒懒张开,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流连在她身上,其内如水秋波潋滟荡漾,极为勾人。      虽然眼前这女人的脸是陌生的,但那双眼睛化成灰她都认得,这分明……分明就是柳若湖呀!舒冉黛眉倒竖,正要开口,大殿边沿便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      “皇上驾到——”      舒冉一瞪眼,后撤好几步拉开和“她”的距离,那气鼓鼓的双颊粉嫩喜人,瞧着越发讨人欢心。      那疑似柳若湖的女子随随便便走向殿门口接驾,长发及地,身形窈窕,明显是个女子,可“她”那双眼睛是怎么伪装都换不掉的,便是“她”扮成小孩,舒冉也不会怀疑自己的猜测。      此时,珠帘掀开来去,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八宝金纱帽的高大中年男子缓缓步入,正是舒冉白捡了的便宜父皇。      而被舒冉怀疑的那“女子”,直接就将雪白的藕臂如春藤般缠上了皇帝的脖子,朱唇微勾,暗处回望着舒冉的桃花眼轻轻眯着,带着说不出的似水柔情。      舒冉黛眉轩起,涌出满心怒火,雪靥上笼着层层煞气……装得挺像呀!她咬着唇,目光下移,落在那人胸部沟壑之间,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有……难道……不是?舒冉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失落。 第35章 ...   虽说这个“她”缠上皇帝脖子的动作很暧昧,可接下来的转变更加戏剧化。      只见“她”柳眉一蹙,忙靠进皇帝怀里,娇喘微微,“皇上,奴家仍觉浑身乏力,力不从心,怕是不能给您请安了,还请皇上恕罪……”      “她”虽然说的很端庄,可那举止神态,一颦一笑,自然而然的带着股天生的风流妩媚。舒冉望着“她”,心里难过,眼眶一酸,赶忙转过身去望着窗扇默默垂泪,生怕被“她”看见。      那被舒冉怀疑是柳若湖假扮的女子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忽然嘴角翘起,神色渐渐温柔下来,张开双臂抱住皇帝,笑靥贴着他的胸口道:“皇上,公主还在这呢……”      皇帝本来愣住了,这下方才回了神,连忙推开“她”,不自在的睨向背对着他们的舒冉,“璇玑啊,你在这怎么也不说话。”      舒冉抬头看着乾清宫奢华的殿顶,眨眨眼把泪水憋回去。      当你发现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时,有些恨和讨厌就会都想不起来了吧……反正她现在是想不起来了。其实那些都是屁,伤心都是多余的,因为真的太不值得,心酸或许会有点,因为会觉得当初怎么瞎了眼,跟个傻瓜似的赖上了这样一个人?      舒冉优雅地转过身,唇角勾起,恬静一笑,似含着无限蜜意:“父皇。”      皇帝将那“女子”扶到龙床边坐下,微笑着挥手叫她,“璇玑啊,你过来。”      舒冉犹豫了,踯躅着到底该不该去……      “嗯?”      ……咬了咬唇,舒冉广袖下握紧双拳,豁出去似的大步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倒是很受用,对于女儿越来越乖,没有哪个父亲会不喜欢吧?他依旧笑着,拉过舒冉的手将她带到床边坐好,指着那女子介绍给她:“这是拂柳,是朕出巡时自一伙强盗手下救回来的,她久闻你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非要和你比比谁更漂亮,所以朕便传你过来了。”      舒冉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原因实在狗血,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人的名字……      “……拂柳?”她轻声重复,仔细听可以发现她在暗暗咬牙。      “风拂柳。”那“女子”点点头,朱唇微启道出全名,一双清澈如水的桃花眼痴痴地看着她。      皇帝见她们互动颇佳,也很满意,“朕这次叫你来也有点别的事,三日后朕要去猎场打猎,届时你的哥哥弟弟们也都会去,你最近很乖,朕打算破例一次,带你一起去。”      “打猎?”舒冉和风拂柳一同脱口道。      皇帝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抚着下巴道,“怎么,莫非拂柳也想去?可是你的身子……”      “三日后奴家身子定然大好,皇上你带奴家一起去嘛……”风拂柳脸颊如桃,玉指扯着皇帝的龙袍撒娇道。      舒冉实在受不了了,她噌的一下站起来,远离那个让她浑身汗毛直竖的地方。      “璇玑?”皇帝疑道。      风拂柳瞬间眯眼,心思千回百转。      舒冉咬唇低低嘀咕了一句,皇帝没听清楚,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没什么,父皇,我饿了,先回宫用膳了。”      “也罢,你先去吧。”皇帝的心并未放在舒冉身上,她想走,便放她走了。      舒冉拧眉瞪眼,恶狠狠地盯了风拂柳很久,后者却恍若不知。百般无奈下,她只能一跺脚,冲出了乾清宫。那气势神情……就仿佛从前的璇玑公主又回来了。      一直到公主宫,舒冉的脸色都还很难看,凡她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      宋若荀正襟危坐在宫中喝茶等她,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她紫色的纱裙随风飞扬,臂间挽纱也飘得高高的,长发梳着少女宫髻,发尾垂落腰畔,青丝之间斜斜别着一支凤钗,抹胸小衣下摆上系了一条绛色锦带,区分开上□的黄金比例,双腿修长,身形窈窕。      宋若荀仔细上下打量着她,外表看上去非常冷静,只是玉面有些苍白,那双灿若寒星的黑眸虽然温文,却又略带杀气。      “是你?”舒冉身子一怔,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宋若荀淡色的唇轻抿,薄若剑身,他身着白衫一件,似乎永远都不会变:“我来看看你。”      舒冉总觉得宋若荀怪怪的,但转念一想这个男人她从来就没看懂过,随即释然:“你来了,也坐过了,又看到了我,可以走了?”      宋若荀恍若未闻,兀自道:“皇上传你有何事?”      “相爷操心的事未免也太多了吧?”      闻言,宋若荀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一沉,神情冷峻而萧杀,眉宇间满是清冷之色,“我只是关心你。”      舒冉笑而不语,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这男人还真把她当傻子了,这就是她为什么宁愿依靠侵犯过她的柳若湖,也不愿意相信他的原因。      一个文官,即便权力再大,也不可能随意调兵的,而且还是皇宫里面的禁军。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宋若荀敢这么的“特立独行”……就不言而喻了。      宋若荀盯着她的侧脸,从前的一幕幕掠过脑海,他突然就觉得,过去那个除了爱他之外一无所有小公主……永远都回不来了,“你越来越聪明了。”他沉默片刻,方道。      舒冉笑容僵住,总觉得这句话和“你知道的太多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你聪明得太透彻了,让我觉得怕。”      舒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在这些真正的聪明人面前,她还是傻一点比较长命,“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宋若荀眼皮低垂,静如处子:“公主可见到了皇上出巡带回来的女子?”      “见了,怎么?”      “臣听说,是位美人。”      舒冉点头道:“此言不差,的确是位难得一见的美女。”      “臣听说,比公主还要美。”      “……”舒冉沉默了半天才说:“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      宋若荀站起身来,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她。      对于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你和他说话,他却不理你,并不吓人。吓人的是,你和他说话,他不理你,还眼神冰冷的看着你。      不过似乎是舒冉看错了,宋若荀很快便浅笑开来,除了嘴角的弧度有些别扭,毫无瑕疵。看得出来,他还不是很习惯对别人笑。      仿佛看穿了舒冉的心思,宋若荀几步上前,笔直而立,轻声浅语:“微臣的笑容,只有公主能看见。”      舒冉吓着了,连撤好几步,神情非常矛盾。这个男人还真是又帅又高深啊,一会冷一会热,忽近忽远,有时候觉得爱她爱得宁愿去死,有时候却又觉得随时可以为了利益而杀了她……这种感觉太灵异了,完全不像是男女独处时该有的。      “天色不晚了,相爷日理万机,还是快回府吧。”      宋若荀又笑了笑,似乎不大在意,他背过手去侧立桌前,捏起茶杯轻轻把玩,风吹起他束发的雪色锦带,玉树临风,潇洒非凡。      “无妨,反正你迟早都是我。”他不咸不淡不轻不重丢出一句话,转身离开。      舒冉瞪圆了可眼……操、蛋啊,这自信他是从哪来的?小公主在的时候从来都不关心体贴人家,现在当人家是备胎啊?SB才要成为他的谁!!      夜晚总是不平静的,尤其是有了妖孽的夜晚,那就更加不平静。夜风吹起来似乎都带着暧昧的味道,白日里在乾清宫见到的那一幕幕,不断在舒冉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不想烦,都开始烦了……      趴在床上,舒冉抱着枕头眨眼,黑暗中看不清什么,来到这个陌世也没有朋友,唯一认识和愿意相信的就那么一个人,可那个人却又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      有时候真的很孤单,很累,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可以依靠。而如果时光倒流,她想她应该还是会选择赖住柳若湖吧……最起码那样可以活下去。      而她正思索间,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紧接着她背上一沉,那一刻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又来这套?!      背后那人显然是喝多了,紧紧抱住舒冉不放,俯首将唇凑到她耳边,悄声勾引:“心肝听话,乖乖的别乱动,让哥哥抱会。”      舒冉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她立刻伸手朝后背抓去,发现那人胸膛何止是飞机场,简直是一马平川!不由怒道:“这就奇了,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那人低低一笑,喉结滑动,惑人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倘想要,天下间还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你并不例外。”      女人永远喜欢听些不靠谱的情话,她们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个正在说这些话的男人是认真的,就算受过伤也会期待下一句会是真的。      舒冉很受用的被他压着,但面上还是冷冰冰的,她甚至还用胳膊肘去捅他:“我连死都不怕,你能把我怎么样?”      柳若湖被她折腾的闷哼一声,干脆放开她侧躺在床边,他凝视着她,清泉般的双眸狭长眯着,柔情万端:“我当然不能把你怎样,你是金枝玉叶,我只是个江湖粗人……”      舒冉摆正身子,看见柳若湖那张熟悉的脸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你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啊,这么快又复活了。”      柳若湖傲然轻笑,不置可否,“那是当然,我是不会输给宋若荀那个卑鄙小人的。”      宋若荀?舒冉不高兴了,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就像宋若荀,小公主非他不嫁的时候他不稀罕,现在她不想嫁了,他却来死缠烂打……不知道柳若湖是不是也是这种人……哎,男人的情话,听过算数,当真就傻了。      “怎么不说话,我千辛万苦进宫来守着你,你还是不肯理我?”      “为了我?为什么我觉得你是为了你的面子?”      柳若湖抿了抿唇,耳根发热,厚着脸皮道,“我那是因为喜欢你呀,没有别的。”      “你放屁!”妈的,总是小心翼翼不去伤害任何人,可有的人好像把伤害她当做乐趣了?!最恨的就是轻承诺的混球了,根本什么都不会去做,只会一张破嘴哇啦哇啦乱叫,老娘不是变形金刚,老娘腻了!      柳若湖一脸委屈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也知道你恨我,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你带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可是可能么?你会愿意么?你那么想也许是对的..可..我..我难过...”      舒冉把头埋在枕头里,听着他的话默默不语,虽然没嘴上不说,但她的心里却在想。      其实男人天生并不喜欢说这些恶心肉麻的话,最起码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是不喜欢的。不过可惜的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都喜欢听这种话,舒冉就是其中之一。      但受用归受用,女人天生又有一种很强的防护心里,对于伤害过自己的人,总是很难再次接受。舒冉眼眶热热的,躲在枕头里悄声哭泣。      柳若湖从侧面瞧去,见她身子颤抖,似乎在哭,连忙回想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心中连叹,他怎么也算是天下第一的淫、贼,竟连这么个小丫头都搞不定了么?      “哎,不要哭了。”无奈之下,柳若湖只好去拍她的背。      舒冉一怔,身子颤的更厉害。      “哎,你莫哭呀,没事的啊,我一直都在。”      没有任何效果,事态愈演愈烈,柳若湖快要疯了,直接将舒冉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拍,“好了,你莫哭,我答应你,以后再不做强迫你的事还不行?”      舒冉一把推开他,她是有点喜欢他,这个她承认,也正因此她才更加无法原谅他,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被喜欢的人用强这种事都是很难接受的。      “你就是个祸害,我这辈子怎么会认识你?你从我生命里消失好不好!”      “我不要,我若真走了,宋若荀肯定就得逞了,我才不要输给他。”      争争争,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口气?臭男人,根本就不是真心来保护她的,舒冉一脚踹在柳若湖心口,怒指着门口,“你走,你这个混球,你也就是比死人多口气,比畜生少身毛,什么爱我喜欢我,还不都是骗我的,你最爱的就是你自己,最喜欢的就是你的面子!”      柳若湖素来脸皮厚,被人家指着脑门骂的次数也不少,所以他并未动怒,只是稍有不悦,他叹了口气,捂着心口,忽视那里的酸涩,淡淡反驳,“可我还是想留下来,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让我这么用心,我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我们以后会很好的,因为我想学会怎么给一个人温暖。”      舒冉怔了怔,一注注清澈的泪水沿着脸庞滑落,“反正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走,离开这,永远别回来,否则,我杀了你。”      柳若湖恍若未闻,倾身将她揽入怀中,强行将她的头按在肩上,一字字道:“你杀了我也不走,今生,你之所往便是我之所往,你的国便是我的国,你的神便是 第36章 ...   天晴日好,皇家围场内锦旗飘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阵仗大的连舒冉都目瞪口呆。怎么说她也是整天对着电脑电视的现代人,可见到眼前的架势还是忍不住吃惊。皇家风范果然不是扮演和还原就能达到的。      恍惚地走下辇车,舒冉左顾右盼寻找熟人,却发现都是生面孔。手指不自觉地抚向腰间别着的玉箫,回想着那日柳若湖所说的话,虽说还是有点记恨他,但猪八戒都说了,粗柳簸箕细柳斗,谁嫌自己男人丑……对吧?      她正思索间,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迎面奔来一队人马,为首的身穿白色云纹锦袍,头戴净白簪缨玉冠,鸦羽般玄黑的长发整齐的固在脑后,上系两条镶着金线滚边的白色锦带,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漠然,眼神凉薄,人群中恍若一轮孤独清冷的明月。      此人,正是宋若荀。      宋若荀的目光轻轻扫过在场所有人,不偏不倚地落在舒冉身上,接着,他策马扬鞭,移至她身旁。翻身下马,宋若荀把缰绳递给侍从,当着众人的面,弯身向舒冉行礼。      “微臣参见公主。”      这一拜,让在场人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移到了舒冉身上。      舒冉哪里受过这样的注目,惊慌地左右看了看,赶忙扶起了他,“丞相不必多礼。”      宋若荀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回头望了一眼,见皇帝还没来,便挥手令其他人先退下。      舒冉从来没遇到过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以前对这种钻石男的概念仅限于小说和电视剧,因此这里经历的所有一度让她以为生活在梦里,可现实告诉她这都是真的。      “在想什么?”宋若荀负手而立,风吹起他发后飘带,阳光照在他脸上,却暖不了他冰凉的面孔。      其实不是他冷漠,而是他不管怎么样、在想什么、本意是什么,都不会表现在脸上。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域,自己的事情即便不说出来会很压抑,那也只是自己的事,该自己担着,不能去麻烦别人。他是这样的,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觉得别人也是这样的。      比方说现在,宋若荀便在心底冷笑,眼下她尽管想着柳若湖便是,他担保这个人会很快从这世上消失!      其是宋若荀猜得不错,舒冉的确在想柳若湖,但她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她在想,依宋若荀这脑瓜,待会难保不会看出柳若湖的伪装……事实上连她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她真的没信心比她聪明的宋若荀会看不出来。      “三皇姐!”      一声娇喝打破了两人的沉默,舒冉和宋若荀一起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树下站着一名白衫少女。秋日一到,猎场内的树木也开始落叶,一片片火红交织洒在少女身后,真是如画中仙子一般。      “七公主。”宋若荀眯起眼睛,虽然客气,却并无进一步行礼。      舒冉站在他身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失忆了,你还记得吗?”      “怎么?”宋若荀似乎嘲弄地笑了一下。      “我不认识她……”      “……”宋若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丫头心地不坏,但脾气甚倔,不好调教。”语毕,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曾经同样倔强的慕容璇玑,心中微微一痛。      舒冉凤眸一眯,显然对他不加掩饰的满脸眷恋很愤怒。是啊,她在鄙视他。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男人多情但长情,只要不是太丑太不温柔的,一般来说他都不会忘记你。      “没想到三皇姐也来了!”七公主兴高采烈的朝舒冉和宋若荀这边跑来。      舒冉连忙扯了扯宋若荀的衣袖,“你得帮我。”      宋若荀不置可否,却故意道,“我为什么帮你?”      “你喜欢我啊,不是吗?”舒冉说的理所当然,而且这也是事实。      宋若荀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七公主,璀璨的阳光下,他黑发,黑眸,白衫,白靴,神情永远平静,面孔永远冷漠,“那你可知我为何喜欢你?”      “我怎么知道,反正你要帮我。”      “我自然会帮你。”宋若荀转头看着她,嘴角带着一抹苍凉而深刻的笑意,“但你要知道我为何喜欢你。”      舒冉呆住,不由问道,“为什么?”      宋若荀上前迎接七公主,擦过她身边时轻轻丢来一句话,“因为你喜欢我。”      ……舒冉瞪圆了眼看着和七公主寒暄的宋若荀,这就奇了,这男人的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啊?      “七公主,三公主就在前面,你莫急,慢慢走,小心地上。”      看看,多体贴多势利眼,怎么她走路的时候就没见他那么细心呢?舒冉得承认,她有点嫉妒。任何一个对你表白过的男人当着你的面对其他女人好,你都会嫉妒。      “三皇姐!”慕容顾三蹦到舒冉面前,两只杏眼水汪汪的,干净清澈不含一丝杂质。      舒冉很久没见过这么单纯的眼睛了,忍不住窝心,“……七皇妹。”脱口而出后舒冉仔细回味,应该是这样叫吧?      但明显她叫错了,慕容顾三一张俏脸上满是疑惑,“三皇姐,你过去可从来不叫我七皇妹呀。”      舒冉尴尬的用眼角看宋若荀,后者正要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太监的高喊“皇上驾到——”      终于来了,舒冉连忙跪在地上接驾,这辈子她第一次觉得皇帝驾到这四个字是如此悦耳动听。      宋若荀和慕容顾三跪在舒冉身边,前者想说点什么,可奈何七公主一直不停打量着舒冉,让他有口难开。      “免礼平身。”皇帝坐稳后,长臂一挥,众人应声而起。      刚站好身,舒冉就忍不住朝皇帝身边看去。      果然,在皇帝身后慢悠悠地走过一名美人,但见他长发及地,身形苗条,似是个女子,可他不过随随便便走了那么几步路,便让人生出无懈可击之感……舒冉正在感慨,却见他忽然转过头来,慌张低头之际,她的双眸已掠见他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还有他孤傲清高的绝美脸庞。      “倒真是位美人。”      宋若荀略带呵气的调侃吓了舒冉一跳,她侧首看他,他也正巧朝她看过来。      “我说错了吗?”他轻笑着反问。      舒冉摇头。没错,怎么可能错,柳若湖若生成女子,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必然不会落在她的头上。      “美则美矣,却不该穿皇家的衣裳。”宋若荀拇指缓缓摩擦过食指上的碧玉扳指,黑眸一眨,顷刻间便做了决定。      一片落叶缓缓飘下,宛如飞舞着的蝶儿掉在舒冉高绾的长发之上,宋若荀稍稍一怔,不自觉地抬手,两指轻轻拈起那片落叶,为她掸去扰人的尘。      柳若湖虽然人长得极美,性格却很孤傲。他远远瞧见这一幕,一双桃花眼瞬间眯起,气的心尖都冒酸水儿了。身边几位大臣与他相言,也只得了他一句“我叫风拂柳”便转向别处没再回应。      皇帝有些不悦,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柳若湖一怔,心中虽极其厌恶,还是忍下了不耐烦,貌似乖巧地垂下了头。与此同时,余光里瞥见一抹血红色的衣衫闪过众人背后,柳若湖平静的心湖掀起一股巨大的波澜。      那女人他再熟悉不过,朝夕相处二十余年,怎会看不出她是谁?她这是……在给他最后的警告么?柳若湖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弯唇轻笑,这辈子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要离开这里。因为不管和哪个女人在一起,他想到都只有一个人。      狩猎开始后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大家都骑着马各自寻找猎物,因为皇帝亲口答应,今天得了头奖的人,会应允其一个条件。宋若荀似乎对此也跃跃欲试,早先一步就和当今太子慕容白一道离开。      舒冉和慕容顾三站在角落里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生出一丝幽怨。看来基因果然是很重要啊,难怪慕容璇玑长得那么好看,这可都是遗传啊。这太子爷生得更是面如美玉,目若寒星,一身黑色龙纹长袍衬得他是英姿勃发,卓尔不凡。不愧是当朝太子,一国之储。      “三皇姐,你在想什么,脸色好奇怪呀。”慕容顾三在舒冉脸前挥了挥手。      舒冉回神,忙道,“三三你叫我姐姐就行了,不然叫皇姐,你名字里带个三,我会分不清。”方才宋若荀离开时偷偷告诉了她七公主的名字,这会她便用上了。      慕容顾三才十五岁,当年的慕容璇玑也是这个年纪对宋若荀一见钟情,不知道慕容顾三会不会重蹈覆辙呢?瞧着眼前的俏丽面孔,舒冉又开始胡思乱想。      “好……可是皇姐,他们都去打猎了,我们要做些什么?”      舒冉愣了半天才回答,“我们就等着吧?”      “等着多无聊?七公主,奴家给你介绍一个好去处如何?”      娇媚入骨的声音由背后传来,舒冉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慕容顾三看着柳若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都是兴奋,“我方才在父皇身边见过你,你是柳娘娘。”      ……柳娘娘?舒冉嘴角一抽,忍不住想笑。      柳若湖却笑不出来,扯过身后的江有祀推搡到慕容顾三身边,又牵了匹小红马过来,“七公主早就想骑马了吧?今天便让这护卫带你好好去玩玩,你放心,奴家会帮你看着皇上和太子爷的。”      慕容顾三眼睛都直了,但还是对皇帝和太子心有余悸,“可是……”      “七公主请。”江有祀在柳若湖不断的眼色下无奈开口插话,慕容顾三缓过神来看向他,然后……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她……她竟然红了脸!      舒冉心中一震,她担心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不由看向柳若湖,后者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舒冉哭笑不得,难道这是慕容家女子十五岁之浩劫吗?      “好……可是,可是我不会骑马,你,你要好好教我,不然……不然我便叫柳娘娘革你的职。”慕容顾三大脸通红的爬上马。      江有祀面无表情地朝柳若湖弯身行礼,然后迅速带她离开。      舒冉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只见慕容顾三不断的低头对江有祀说着什么,后者要么就是停停脚,要么就是瞪瞪眼,反正不说一个字。      “这样行得通吗?”舒冉有点担忧。      “还是先管管自己吧。”柳若湖双目盯着舒冉红若樱桃的双唇,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第37章 ...   人人都去狩猎了,原地除了舒冉和柳若湖,就只剩下士兵。柳若湖领着舒冉往树林深处走去。      自上次被柳若湖侵犯,舒冉仍心有余悸,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我们去哪?”      柳若湖牵起她的手,边走边道,“你莫怕,我既答应了不会再勉强你,就不会食言。”      舒冉没吭声,但精神明显放松了下来。      柳若湖从广袖中取出一支碧绿润泽的玉箫,侧首用箫指向舒冉的腰畔,“你的也拿出来,上次只来得及给你渡过真气,还没教你如何运用,这宫里现在是越来越危险了,再不学,恐怕会出事。”      舒冉不以为然,边抽出玉箫边道,“不会的,皇宫里那么多高手,还有宋若荀在,除非是皇帝要杀我,否则我不会有事的。”      柳若湖顿了一下,闭口不答,停住脚凝神静气的垂目于地。有些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够了,说出来只会让别人平添忧愁,何必?      “这首曲子我只吹一遍,你仔细听好。”柳若湖轻轻将玉箫横在唇边,也不试音,直接就吹了起来。      时下正值中秋,猎场内大部分树木的叶子都褪成了金黄色,枫树更是火红一片,铺天盖地的暖色调交织在道路两旁,像一团火,点燃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悸动。      舒冉静静地靠在树干上听着柳若湖吹箫,一缕柔和魅惑的箫声传入她耳中,不由得心旌动摇,目光也无意识渐渐温柔下来。      柳若湖靠在舒冉身边,长发如流水般滑过他宽阔的双肩,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熟练的按着音孔,长而卷翘的睫毛低垂颤动,仿佛在为悦耳的箫声伴奏。      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两个人的结局会非常完美。但可惜的是,现实总是相反的,越是美好的时光就越是短暂。不待柳若湖一支曲子吹完,两人面前便突然袭来一个红衣人。      气流涌动的瞬间,柳若湖想都没想便将舒冉揽入怀中。他动作优美雅致地抱着她翩然转身,本来该打在舒冉身上的掌力,便全部落在了他单薄的后背上。      舒冉惊呆了,赶忙转身查看他的伤势,可他却好像完全没事一般玩笑道,“你担心我呀?”      “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柳若湖轻轻摇头,正要回答,身后便有人抢先替他开口了,“小姑娘,你不觉得我的回答比他说出来的话更可信吗?”      舒冉循声望去,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孔映入眼帘。说熟悉是因为她在人偶山庄见过这人,说陌生是因为,这个红衣人比在人偶山庄时出落的越发美艳。      “大姐,你别再说了。”柳若湖倾身挡住舒冉的视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向朱砂投去特别意味深长的眼神。      朱砂冷冷一笑,沁人心骨的凉风霎时吹起,满地落叶翻飞,三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一触即发。      “大姐?”朱砂嫣然一笑,旋即又绷了脸,“若湖,你可还有当我是你的大姐?”      舒冉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插不上话。这是怎么回事,这女人怎么是柳若湖的大姐?那柳若湖的父母又在哪里?      “我自小被你收留,若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我,我自然当你是我的大姐。”      是这样?舒冉忍不住望向柳若湖,后者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昂然与朱砂对视,目不稍瞬。原来是朱砂收留了柳若湖,这就难怪她在人偶山庄的地位会那么高了。如此说来,柳若湖他竟是个孤儿吗?看着他,舒冉心里泛起一股酸涩。      “若你真的还当我是你的大姐,就立刻跟我回人偶山庄,再也不要踏入京城半步!”朱砂的话根本不是商量,她没有给出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直接就是命令。      柳若湖想都不想脱口道,“我不回去。”此刻的他,坚决的就仿佛当初不肯回宫的舒冉。      舒冉在他身后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暴露了她对他的不舍。      柳若湖不禁又惊又喜,心里生出万千感慨。看来她虽然平时待他冷冰冰的,其实心里还是有他的……当下如此危急关头,她竟是不希望他离开的。      于是,柳若湖更加坚定了留下来的决心,但却忽略了自身的能力。      有些事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从他一出生开始,上天就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做好人的机会,包括做一个对得起心中所爱的好男人都不行。他不能选,也没得选。      朱砂轻轻地移动脚步,自侧面用很微妙的眼神看着舒冉,忽然,她唇角勾起,冷艳一笑,“小姑娘,你很有胆识,我很欣赏你。”话锋一转,她身边骤现杀气,“可惜你非要与我作对。”      “丫头你快走……”柳若湖将舒冉推到树后,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只见他语毕便与朱砂扭打在一起,朱砂在仅离舒冉三四步之遥的地方飞身而起,柳若湖将长发一抿咬在嘴里,足尖点地轻跃追上。      舒冉自下而上望着那一紫一红激烈打斗的身影,忽然涌出深深的无力。      第一次感觉她根本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第一次发现有些事情她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这样遥远的感觉让她自责而悲观,垂眼四下打量,视线忽然定在手中的玉箫上。      舒冉眸中一亮,咬着下唇,平心静气回想着柳若湖吹奏的那首曲子,片刻间将玉箫移至唇边,豁出去似的吹了起来。      打斗中的柳若湖骤闻一缕熟悉柔美的箫音入耳,心中大动,脸上情不自禁带出喜悦。朱砂见此,本来因箫音渐渐模糊的神智猛地清醒过来,怒气更胜。      “小姑娘好不自量力,竟用我凤皇宫的功夫添乱,看我如何收拾你。”朱砂完全不去追究柳若湖将武功外传的责任,直接猛攻向舒冉。      舒冉吓得连连后退,脚步丝毫不敢停,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抓了个正着,洁白无瑕如美玉一般的背上被她用爪划出一道道鲜红的血印子。      舒冉痛得痉挛,脚下一软跌倒在地,冷风吹过她身后,零碎衣衫之下,几道血痕惨不忍睹。      柳若湖飞奔中见此一幕心中大乱,想都不想一掌打向朱砂,再不留半分情面。朱砂没想到柳若湖会来真的,一时不敌败下阵来。      “丫头,你怎么样?”柳若湖小心翼翼的将舒冉抱在怀里,摩擦着她后背上没有受伤的肌肤,指尖有些颤抖。      舒冉咬着牙道,“我没事,你不用管我,小心自己。”      柳若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整个人都软软地和她一起倒在地上,神情萎靡,面色惨白。也不知是因为受伤过重,还是被谁给点了穴道。      舒冉发愣之间发现他胸前衣襟上染红了一大片,心惊下甚至忘了自己的伤口,“你没事吧?伤得很重吗?”      柳若湖拉了拉衣襟盖住伤口,淡淡摇头道,“我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舒冉欲言,却被朱砂冷声打断。她捂着心口朝他们走过来,血红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似有泪珠凝聚,“若湖,你有今天全靠我一手栽培,你竟然为了这么个小丫头打伤我?!”      朱砂似乎难以置信,事实上连柳若湖自己也不太相信,他都没算到他会对舒冉用情这么深。      沉吟半晌,柳若湖面色一凝,漠然浅笑,说出的话却是给舒冉听的:“宁可错杀三千,我只求保你一个。”      舒冉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有些人即便这辈子可能没有缘分走到最后,但他的那些好,最终都会记得。      “你以为这样她就会看得起你吗?她是金枝玉叶,你不过是个生下来就被人丢弃的孤儿,你拿什么和她在一起?”朱砂的话说的很对,这就是事实。      舒冉垂下眼,无措的四处望去,这个时候不能胡思乱想,她要找人帮忙,再这样下去就没办法收场了。      柳若湖抹去嘴角的血丝,一双桃花眼斜勾着朱砂,目光潋滟,眼波动人,“大姐,你听好了,尽管我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淫、贼魔头,但我柳若湖今生一定会得到她,让她永远都无法离开我。”      朱砂狠狠地看着柳若湖,血瞳更加赤红。柳若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孔,骷髅一般。他并未多说,只是清浅一笑。这种时候,他总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转向舒冉,说出了令他今生头一次感到恐惧的话:“小姑娘,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恨不得和他一起逃到天涯海角去,甚至是死?”      舒冉愣愣地看着她,仿佛被戳穿了心事般红了脸。      柳若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因为他明白接下来的话不管他怎么阻拦她都会知道,即便现在朱砂不说,终将有一天她也会通过别的方式知道。      “小丫头,你看清楚现在搂着你的这个男人。就在几天前,他还与我榻上缠绵,你侬我侬,折腾足足七日都不肯下床呢。”      震惊已不足以形容舒冉此刻的心情,她求证般地看向柳若湖,后者顿了一下,闪烁的眼神让她明白……朱砂说的,都是事实。      “真……真的么?”原来他上次受伤离开皇宫之后,竟然回去和朱砂做了这种事?      柳若湖看着舒冉眼中的伤痛和惧怕,头一次无言以对。      舒冉颓然跪坐于地,丽眸中泪水缓缓凝聚,从眼角流落,滑过秀美绝伦的脸庞,悄无声息。      柳若湖心疼的不行,不自觉开始解释:“我一开始就说过我绝不会负你,我现在再说一遍。”      舒冉无措摇头,捂住耳朵,“我不要听,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朱砂心满意足,敛起长衫笑道:“小姑娘回头还不算晚,今天我就放你一劫,你的能耐着实不小,竟引得这么多高手朝这边而来,有你为敌,也不算辱了我的身份。”      柳若湖忙对舒冉道:“你莫要听她胡说,我是有苦衷的,我即便和再多女人在一起也没有爱,身体上的背叛不等于心理上的背叛。” 第38章 ...   听了这句话,舒冉只觉得周围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而且这深秋的天气,突然就飘起了漫天的雪花。抬头,舒冉望着蔚蓝的天空使劲眨了眨眼,伸出手接住一片六瓣雪花,待它融化了,才缓缓合上掌心,侧首看向柳若湖。      她淡淡开口,语气和眼神都平静的出奇,“我这辈子第一次那么想相信一个人,可你却一再让我失望,算了吧……我什么都不想再说。”      话音方落,她疲惫地转身,朝着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      柳若湖呆伫在原地,舒冉那种语气,让他最难过,最绝望。他愣了半晌,忽然仿佛想起了什么,几步飞奔上去,不管不顾地扯过她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困在原地。      朱砂剑眉紧蹙,上前警告道:“若湖,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远处正有大批高手向这边赶来,你最好立刻跟我离开。”      柳若湖恍若未闻,只一动不动地盯着舒冉,也不说话。      舒冉使劲挣扎,无奈他力气实在太大,怎么都挣不开:“……你放手!”      柳若湖朱唇轻抿,下了决心似的咬紧牙关。      舒冉一气之下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柳若湖雪白剔透的脸颊立刻红了一片。      朱砂惊呆了,自她十岁那年外出,偶然捡到了因天生体弱被父母遗弃在雪地里的柳若湖,就从未让他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罪。可现在,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她放在心坎上的人,竟被别的女子这样践踏……这让她情何以堪,心何以安?      其实连舒冉自己都傻了,她呆呆地看着打他的那只手,犹豫半片,咬唇道:“是你逼我的,你也莫要怪我。你若松了手,便不会挨这一巴掌。”      柳若湖垂下头去,长发如流水般掠过肩膀,挡住了他泛起绯色的侧脸,可见舒冉这一巴掌打得力道着实不小。可他也仅仅是低下头罢了,仍旧一个字也不说。      舒冉继续挣扎,冷冷道:“放开。”      柳若湖紧闭着双眸按住她,仿佛只要她不走,他就还有机会。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原谅自己。      “若湖,你还不快放手?!”朱砂声音猛地提高,美艳的容颜也狰狞起来,“你再不放手,今天我们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舒冉怔住,回想起朱砂之前所说的话,难道是宋若荀正往这边赶来?思及此,她再也呆不住了,如果柳若湖现在不离开,等宋若荀到了就没办法收场了。      “你放不放手,你都不会痛吗,你要再不放手,我还打你!”舒冉已经在嚷嚷了。      可柳若湖还是仿佛一个孩子一样,固执地按着她的肩膀,不肯放她走。      朱砂被逼无奈,上前一步猛地打向舒冉。舒冉愣住,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可柳若湖绝不会袖手旁观。他惊慌之下瞬间将她推开,广袖轻挥化解朱砂的招式。      朱砂一刻都等不下去了,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就要离开,“马上跟我走,你想做什么回了山庄我都依你。”      柳若湖倔强地抽回手臂,看着舒冉,轻轻地说:“……你对我怎么样我不在乎,我只是想一直对你好,一直照顾你,从没想过要你也喜欢我。”      若是换做以前,舒冉一定会被他的话感动的落泪,可是现在……她低下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承蒙柳宫主厚爱,不过我想我还是适合一个人。”      一个人继续走,一个人继续生活,再没有那年,那日,那秒,那个阳光下巧笑倩兮的紫衣男人……那么温暖,那么触动心弦。      柳若湖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肺部一阵剧痛,忍不住咳了几声,他一步步向舒冉走去,咬唇笑道,“难怪世人皆说情字害人,原来我一直想着怎么过才快活,现在却一心想要留住你,好傻是么?”      舒冉转过身去想要离开,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神色委屈,眼里似噙着泪。但这一步她终究没能走出去,因为对面来了一队人马。      她没有猜错,来的人正是宋若荀,这群人和当日醉仙楼外,他们初次见面时相比,一个都没变……宋若荀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好在本相来的还不算太晚。”宋若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在场三人。只见他轻裘宝带美服华冠,不怒自威,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雍容华贵之气。      朱砂本想掩去身形,但此刻却又觉得已无意义,干脆大大方方站出来打量对方,“我本就觉得你不简单,不曾想你竟是当朝丞相。”      宋若荀翻身下马,撩起长袍下摆走到舒冉身边,将她拉到身后,冷淡地睨向朱砂,“我原以为你答应了我,便不会出现在这里,可你却食言了。”      朱砂似乎不屑,心里清楚柳若湖被自己伤着了,脚下轻移不动声色的挪到了他身旁,眼观六路,声音平静,嘲弄道:“我食言与否,你又能奈我何?”      宋若荀不紧不慢地摆弄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片刻,方道:“你一定不能食言,若不食言,你便可以活下去。”      朱砂一震,这男人说话虽然很客气,但总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威慑力,尤其是这句话,虽然他说得清清淡淡平平常常,却让她心中忐忑不已。      “我既能进得来,便可出得去。”朱砂的语气一贯自信。      柳若湖一直没说话,他站在漫天白雪之中,墨紫色的长袍被风吹起,发出飒飒的响声,他就那么望着舒冉,目不转睛。      宋若荀见此,横身挡在舒冉面前,不屑扬唇,“你以为你可以进皇家围场,是你的本事大?”      这个反问将了朱砂一军,她虽然向来有那个自信,却也忍不住开始怀疑。      “……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宋若荀似乎笑了一下,抬手指着柳若湖,“你可以走,但他必须留下。”      舒冉心里一紧,插话道:“你想干什么?让他们走好了,我不想再纠缠不清。”      宋若荀没看她,神情冷漠,“今日之事,总要留下个领罪的。”语毕,不等舒冉再说什么,右手挥了挥,身后百名精兵便一涌而上。      朱砂眸光一闪,自腰间抽出一条通体鲜红的长鞭,守在柳若湖面前和他们打斗起来。      柳若湖在朱砂护下的安全地方凝眸看着舒冉,就在大家都觉得他似乎不会出手的时候,他突然飞身而起,周围亮起一道白色屏障,似乎盾牌一样把他和别人隔开。他只这么腾空一掠,便到了舒冉身边。      他抓住舒冉的手,神情急切而紧张,“跟我走。”说完,广袖下钻出数条黑色小蛇,密密麻麻的爬向打斗的士兵。      宋若荀将柳若湖推开,把舒冉圈在自己怀里,占有似的盯着他:“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还是未知数,居然还妄想带走公主。”      舒冉别开头不看他们,只做不知。      柳若湖抽出腰间别着的玉箫,冷冷地看着宋若荀,一字字道:“你若现在离开,我便不杀你。”      “你好大的口气。”宋若荀阴测笑道,“本相早就说过,总有一日会让你永远翻不了身。”语毕,他再次招手,林间便四面八方窜出数名黑衣锦卫。      这些黑衣人的数量虽不如士兵多,但个个内力都在他们之上,虽然只有十来个人,却顶的上一千。他们右手臂上各绣了一条金龙,正是皇帝亲帅的大内锦衣卫。      柳若湖暗自思忖,心里清楚自己只能顶一小阵子,便把全部心思放在了舒冉身上。      他闪身躲过锦衣卫的杀招,行云流水般穿梭在十几名锦衣卫之中,却只避不攻。      “若湖,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出手?你想死吗?”朱砂一边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一边责备柳若湖手下留情。      柳若湖根本不听她的,他虽凝神静心与锦衣卫周璇,目光却似铁器遇到了磁石般,无论如何挪动闪避,始终聚在舒冉单薄的身影上。      舒冉看见他动作越来越慢,虽然不懂武功招式,却也清楚他以一敌多肯定撑不住。她眼角噙泪望向宋若荀,双唇不住地颤动,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宋若荀抢了先。      “你想让我放过他?”宋若荀伫立风中,青丝染白雪,别有一番玉树之质。      舒冉咬了咬唇,重重点头。      宋若荀这时才转过头看她,他似乎对场上的事态完全不关注,望着舒冉的脸,从前温存的一幕幕掠过脑海,心痛得无以复加,“人家都说男人易变心,却不知道女人才是最善变的,原来你是真的喜欢了别人。”      舒冉不语,她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有些事情不是靠嘴就能解释清楚的。      宋若荀也不在意,嘴角挂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要我放过他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柳若湖与锦衣卫打斗在一起,见宋若荀和舒冉不知在谈论什么,忧心如焚,却又抽不出身,情急之下便如疯如魔,双目赤红的失了理智。      朱砂惊诧道,“若湖,你莫胡来,小心走火入魔!”      柳若湖再不留情,出手必是杀招,他从满地尸体里斜奔而出,手中玉箫顶端垂淌着鲜红的血滴,整个人在风雪中仿若被附了身地狱修罗。      宋若荀依旧淡然,完全没将这一切放在心上,只轻轻的吐出自己的条件,“你答应我,从今以后,只做我的女人,不许再去想任何别的男人。”      舒冉心里一紧,闭了闭眼无奈道,“宋若荀,你也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慕容璇玑了,你还这么死守不放,有意义吗?”      宋若荀不紧不慢地拉着她远离“战场”几步,淡淡道:“我已习惯了身边有你的日子,不管你变成了谁,只要你守在我身边,心里想着我,每天都能见到,足以。”      舒冉心思百转千回,不想答应,可转瞬间却发现柳若湖已杀红了眼,情急之下她脱口道,“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快让他们停手,不要再打了!”      宋若荀点了一下头,运气吐字,“住手。”话音落下,竟是格外清朗,虽然夹在百余人打斗声中,仍然让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幸运活下来的人听到指令都松了口气,忙退至宋若荀身后。朱砂停住手上前拉着柳若湖,可后者却搡开她,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朝舒冉一步步走去。      这个过程很漫长,漫长地舒冉觉得时间都停滞了。      宋若荀似乎在给舒冉最后和柳若湖告别的机会,对此没有表态,只是漠然地看着。      柳若湖颤巍巍地走到舒冉身边,身上所有的力气正在一丝丝慢慢溜走,他勉强按捺住了胸腔内的气血翻腾,可终究还是压制不住四窜的内力,蓦地红唇一启,一口黑血喷溅而出,洒满了舒冉素色的裙摆。      舒冉只觉得心上被狠狠扎了一下,想要伸手扶住他,理智却让她忍住了。      柳若湖扶着一旁的树干勉强站起来,此时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全部目光都聚集在了他和舒冉身上,所以没人发现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宋若荀和士兵背后不远处。      柳若湖玉臂缓缓伸出,颤颤的却很执着,他深吸一口气,呛得又咳嗽起来,激得肺部剧痛不止,却强忍道:“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不拦你。但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随随便便..我会一直坚持,直到你做出最后决定。”      舒冉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好沉。      柳若湖扬了扬头,抿开挡眼的碎发,一双乌黑明亮的桃花眼认真地看着她,小心翼翼问道:“你,可愿再牵我的手?”      舒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清澈,干净和认真的眼神,她几乎就要答应他,可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又想到自己答应宋若荀的事,千言万语便只剩下一句话。      “求你放过我。”      柳若湖愣住,半晌方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这个楚楚可人,泪眼红凝的女子,他呆伫了好久,才慢慢地,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好。”      ……下着雪的天,很冷很冷。 第39章 ...   “你们走吧。”宋若荀侧身让路,他身后的士兵也跟着让出一条小道。      柳若湖从不是个走小道的人,即便此刻也不例外。他微笑着,那已经是唯一的表情,而他真正的喜怒哀乐,从现在开始,全部藏进了心里,再也没人能打开。      他缓缓站直身子,长而柔软的墨紫色锦袍随风雪飞扬,及地的青丝仿佛一条黑色的瀑布,顺服地贴着肩膀和后背垂下。他的个子高而清瘦,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舒冉和宋若荀,午阳的光芒照耀着他笑盈盈地脸颊,色彩分明的仿佛一张脸谱。      “宋丞相看起来心肠不错。”柳若湖长臂一扬,玉箫指着宋若荀身后的士兵,声音柔柔的,像哄孩子一样说道,“那些,是你的手下?”玉箫一抬,士兵倒下一排,“我非常佩服不怕死的人,现在我就成全他们。”玉箫又是一摆,身形晃动间,士兵又倒下一片。      舒冉有点姗姗来迟地反应过来,似乎需要被救的人已经从柳若湖换成了宋若荀……她忍不住看向身边,处于矛盾另一端的宋若荀玩味地看着近乎疯狂的柳若湖,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暗芒。      紧接着,舒冉忽然黛眉紧皱,俏丽美艳的脸庞充满了痛苦,布匹撕裂的声音响彻上空,皮肤上的剧痛告诉她,那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宝剑。      柳若湖和宋若荀都惊住了,完全没想到有人会攻击舒冉,待他们围到了她身边,才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年纪不大,长发用一条黑色锦带系在脑后,手里横握了一柄长剑,剑尖上还可以看见有鲜血缓缓滴下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有祀。      柳若湖本来含笑的脸瞬间变的冷风瑟瑟,他看着江有祀,眼中是三九寒冬,“有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可知罪?”      他说着就要去抱着舒冉,却别宋若荀挤到了一边,“别碰她。”      舒冉瑟缩着身体,根本无暇再顾及他们的争吵,她的耳边什么都已听不到,朱砂的爪伤加上江有祀的剑伤,让她觉得后背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任何伤害宫主的人,都会由属下亲手处置。”说到这,江有祀收剑回鞘,略顿了一下,坚定地说,“不择手段的。”      朱砂见这一幕眼睛亮了起来,旋即便笑成了一条缝,看起来非常喜欢这个做法。      柳若湖闭了闭眼,重新恢复笑脸,可他的笑容中却透着浓浓的忧伤,他垂下眼,卷翘浓密的睫毛颤抖着,似乎还无法接受眼前所有事实。      而一旁看戏的朱砂笑着笑着忽然又绷住了脸,上前一步提醒道,“若湖,有人来了。”      宋若荀抱着舒冉,让她的背部朝外,他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背,轻轻摩擦着她细化的没有伤到的肌肤,俊颊在阳光下分出明亮和阴影,这时若有人注意他,恐怕会被他周身散发的冷气冻死过去。      “朱砂姑娘。”他忽然开口,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只见他脸色不变,眼神越发扑朔迷离,“如你所愿,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柳若湖闻言依旧笑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陷入昏迷的舒冉,玉手一抬,指尖轻轻扯开长袍颈间前襟,颓靡地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一样,哭都哭不出来,“……她又不识武功,本该是宫里享受荣华富贵的金枝玉叶,嫁给宋若荀,将来必定安稳一生,如今却因为我,白白地卷入这无情杀戮……”      他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可惜舒冉却再也没能听到。身心俱疲的她早已昏了过去,失去理智之前,她还用低得只有自己和宋若荀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三个字,“放他走。”      放他走?宋若荀将舒冉抱起,自己靠着大树,让她睡在他怀里。他低头看着她的脸,眼神忧伤而宠溺,没人能读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不起,虽然我答应了你,但是我做不到。”      他不能容忍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伤害她,包括柳若湖。所以,江有祀凭什么伤她?她背上的爪痕又是怎么回事?      抬起黑眸,宋若荀冰冷的双眼盯着面前三人,一字字道,“你们,谁先死?”      柳若湖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他的目光始终停在舒冉身上,他多么希望现在抱着她的人是自己?可惜不是。但,为什么不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要为她疗伤,他不能丢下她不管。      想到这里,柳若湖重新站了起来,如疾风般迅速地掠至宋若荀身边,抬手就要去夺舒冉。宋若荀反应极快,在柳若湖手臂就要触碰到舒冉的时候后撤好几步,转身奔到大队士兵之后。      “挡住他。”宋若荀丢下命令,抱着舒冉朝树林另一端跑去。      柳若湖急切地追上去,对身边的人连个侧目都不曾有,怎奈对方采取人海战术,他又身负重伤,根本来不及追人。无奈之下,柳若湖阴测转头,狠狠地盯着江有祀,“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帮我把她带回来。否则,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江有祀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飞身朝着宋若荀离开的方向掠去,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      柳若湖松了口气,一边化解士兵的袭击,一边侧首道:“大姐现在还站在一边,是真的希望我命丧此地么?”      朱砂自然不会希望柳若湖死,她立刻上前帮忙。一红一紫两个身影与锦衣士兵扭打在一起,不远处皇帝一行人正在赶来。幸运的是他们在皇帝赶到之前解决了战斗,但离开树林之后,却再也没能寻见江有祀,包括宋若荀和……舒冉。      因为此刻,在山崖边正上演着一出闹剧。事实上这的确是一出闹剧,谁曾想到一个小小的江湖草莽竟把当朝丞相逼到了悬崖边呢?      江有祀横握长剑,冷冷地靠近宋若荀。      宋若荀一步步后退,怀里抱着舒冉,淡的几乎没有颜色的双唇紧紧抿着,所有力气正在一丝丝溜走。他心中暗自盘算,现在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为舒冉处理伤口,这林子他转了半天,竟没能走出去,不知是不是太着急了,连脑子也糊涂了。      “跳下去,或者,死在我剑下。”江有祀站定在宋若荀面前,面无表情道,“你选一个。”      宋若荀迅速回首看了一眼山下,云雾缭绕间什么都瞧不见,冷汗自他额间缓缓淌下。      他在怕,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这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死亡,还是连带着舒冉的性命一起。这让他喘不过起来,所有的一切仿佛大山般压得他完全失去了自我,那个平日里淡定的仿佛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的相爷早已消失不见。      小时候父亲告诉他,如果要做成一件事,就一定要心狠手辣。不管受过什么伤害,不管有多难过和开心,都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面对你的敌人的时候。虽然父亲早就死了,但这些话他一直都记得。包括仇恨,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好。”宋若荀嘴角扬起,居然笑了,他喘了口气,眯起的眼睛在漫布的云雾中有些不真实,“我选跳下去。”      语毕,宋若荀迅速抽出腰间锦带,仔细看可以发现那锦带是做过特殊设计的,柔韧如铁,带子顶端还挂着镂空钩子。宋若荀将带子紧紧缠绕在自己和舒冉身上,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江有祀几步冲上前望向崖底,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沉下眸色,犹豫片刻,持剑离开。有些事做了就要负责,杀了人就是杀了人,逼死人也算是杀人。自他违抗柳若湖的命令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然而,也许是天生的主角不死定律,又或许是舒冉命好,宋若荀的钩带卡在了悬崖中间。这悬崖被云雾遮掩,看着似乎很深,实际并没多高,这样的距离跳下去,并不是多大的问题。而且,在悬崖中间一处,还有栋废弃的草房。      宋若荀深吸一口气,他没练过武功,真正的文人一枚,身娇体贵自不待言,这样折腾了半天早已筋疲力竭。但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撑下去。这么多年他撑住了,这一刻他也不能放弃,他怀里的人也是一样。      “你还昏着么?”宋若荀一边艰难地挪动身子一边和舒冉说话,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忘记疲累和透支体力的痛苦,却不知舒冉已经渐渐醒来。      “你昏着也好,这些事,你不应看到,你是公主,本就不该受这些苦。”宋若荀使劲闭了闭眼,闷哼一声纵身跃起,勉强够到草房的一边。他迅速转头去看身后背着舒冉,她丽眸颤颤,依旧闭着,腰间锦带已被磨损的不成样子。      还好没事……宋若荀似乎松了口气,用力将舒冉拉上草房屋顶。突然,草房屋顶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宋若荀来不及思索,翻身趴在下面,让舒冉压着他,自己却重重摔在崖间突出的石壁上。      所幸身下有草垛垫着,否则宋若荀这副身子骨非废在这不可。他使劲地喘着粗气,脑子混乱不堪,无力再挪动一下。舒冉的头缓缓滑落在他肩旁,她的侧脸贴着他的。宋若荀好久没都没说话,只是努力把头和她靠近了些。      后来,朦胧中苏醒的舒冉听到他小声说:“我想,现在这个感觉就叫相依为命吧。” 第40章 ...   半山腰上很冷,云雾缭绕中,舒冉看着自己身下累晕过去的宋若荀,有些发怔。      他宛若羊脂玉雕的雪白肌肤上染了污秽,脖颈间、喉结处也有擦伤的痕迹。可是这一点都不让他显得狼狈,夕阳穿透薄雾稀疏地照耀在他安静的侧脸上,那和煦耀眼的光芒,仿佛连周围寒冷的空气都跟着暖了起来。      卸下高深莫测的面具,脱去了无所不能的伪装,宋若荀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但遗憾的是,即便他为舒冉做了这么多,她还是没办法爱上他。舒冉太傻了,她根本不是“有点喜欢”柳若湖,而明显是“太喜欢”柳若湖了,以至于她就算不想和他在一起,也很难去重新爱上另外一个人。      舒冉深深地吐了口气,浑身上下都在痛,她在宋若荀宽阔的背上趴了半晌,心里越想越觉得难过,微觉一缕冷风吹过,她强忍疼痛挪到了宋若荀身边,不再压着他。      然而,舒冉刚准备好好歇一会再想对策,身边的人就激灵一下醒了过来。      其实宋若荀是被舒冉的动作惊醒了,他本就睡觉极浅,稍有动静就会被吵醒,现在虽然是昏迷,可他心里却惦记着很多事,于是仍旧不多会便醒来了。      瞧见舒冉还好好地躺在他身边,宋若荀浮动的心安稳下来,他长舒一口气,竟然对她微微一笑。      舒冉有些惊讶,又有些害怕,因为她完全想不到,曾经那个活像是寒冰做成的人会时常对自己笑,她也分不清他这样笑时眼里看见的是自己,还是慕容璇玑。      说到底,慕容璇玑曾经的存在,始终是两个人中间无法填补的空缺。      “还疼吗?”      舒冉一怔,垂头道:“不疼了。”      宋若荀略一颌首,双臂撑起身子,雪白的长袍已近灰色,实在不符合他平常容不得一丝污垢的习惯,但也没办法。他坐在草垛上沉默了会,方道,“怎么会不疼?”      舒冉头垂得更低了,想跟着他坐起来,可后背的疼痛却让她忍不住“嘶”出了声。      宋若荀叹了口气,长臂一伸将她拉起来抱在怀中,她面对着他,头搭在他肩上,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也所幸看不到,否则舒冉一定会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她的脸此刻红得简直可以媲美苹果。      “我们……”舒冉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吗?      宋若荀却当她急了,腾出一只手从颈间拽出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低端系着一个玉观音。他将观音握在手里摩擦了几下,下定决心似的挂到了舒冉脖子上。      舒冉惊呆了,连背后的伤都顾不上,忙后撤去查看是什么。这一看,她越发不知所措。      “这是我父母传下来的宝玉,很有灵性。你且带着,最不济也可图个心安。”      听到这样的解释,舒冉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忙塞回给他,急道,“我怎么能带这个,这不合适,你拿回去吧。”      宋若荀只是端坐在那,也不伸手去接,那股沉稳内敛的气质,就仿佛他坐的是龙椅而不是草垛。      ……龙椅。舒冉眼里露出惆怅。宋若荀和柳若湖到底还是不同的,她和他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不管现在怎样,宋若荀的未来都不是她可以掌握的。他太深奥,她读不懂,也高攀不起。      “你带上便是,虽然我们还没拜堂,但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宋家的媳妇。”宋若荀淡淡地说道。      舒冉两眼发直,像被雷劈中了似的愣在那。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宋若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慌乱地低下了头,暗自脸红心跳。      “你别怕,我发信号让人来救我们。”宋若荀一边安抚舒冉,一边拔下头上玉冠之中的银簪。只见他轻轻一掰,银簪一分为二,一根细长的圆柱形纸圈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舒冉好奇道。      “梨花白。”      “梨花白?”      “嗯。”      宋若荀将身下草垛扒开,用纸圈在地上轻轻擦过,待它燃起了烟雾,迅速丢向空中。      舒冉循着望去,不过片刻功夫便见朦胧高空中亮起紫色烟雾,她不由思索,难道这是烟花?可是这也太小了吧?      “这是探子专用的烟花弹,发出去后手下便可看见,用不多久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宋若荀这话说的十分肯定,连带着舒冉也跟着安心了。      心里踏实了,伤口的痛也就全袭上来了。舒冉咬着唇,她哪里受过这种罪?就算在现代不是公主,她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呀?想起给自己伤痕的人是谁,舒冉越发难过。她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滴在宋若荀脏乱却整齐的白衫上。      宋若荀叹了口气,温和地声音缓缓道出:“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喜欢你?”      舒冉忍不住抬起了头,泪眼朦胧地问:“为什么?”      听着她略带鼻音的软糯问话,宋若荀黑眸中荡出一泉春水,“其实以前并非是我不喜欢你,而是你从来没有给我可以喜欢你的东西。”      舒冉有点听不懂,但心里有句话不吐不快,“那……如果我说我不爱你了,爱别人了,你会难过吗?”      宋若荀缓缓抬起头望向碧蓝的天空,不知怎的就忽然生出满腹惆怅来。他一直都是个内向的人,从来不说爱,但接下来,他却说了一句这辈子所说过的最真的话。      沉默片刻,宋若荀嘴角绽放一个美丽的笑容,牛奶般的薄雾中,他清俊的容颜仿佛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至少,我不会让你看出来。”      舒冉心尖一颤,听着这么动人的情话,脑子里想到却是那个背叛她,甚至还让手下来赶尽杀绝的男人……仰起头,眼泪在眼眶打转,舒冉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这个世界从模糊变得清晰,想着那个说不定在哪风流快活的男人,心痛得无以复加。      可惜她不知道,被她记恨在心的那个男人,此刻身在千里之外,正经历着比她还要深重的痛苦。      一张玉珠编成的软榻上,柳若湖颀长的身子蜷成一团,他纤纤玉手瑟缩着去拿榻旁玉几上的茶杯,却因手上无力,令玉几整个倒了下去。      啪的一声过后,房门瞬间被打开,朱砂手里拿着一根白色锦带,二话不说冲上来就要将他五花大绑。      “你做什么?”柳若湖连声音都在抖,他整个人都缩进宽大厚实的兔毛毯子里,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看上去很冷很怕又很小心翼翼。      朱砂握紧手里的锦带,从不远处的桌上倒了杯茶,端起递到他面前:“想喝茶是吗?”      柳若湖垂下眼睫,望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他舔了舔干涩的唇。      “喝下去。”朱砂又朝前递了递。      柳若湖下意识想伸手去接,可瞬间又似乎记起了什么,使劲地晃了晃脑袋,“不喝,你拿走。”      朱砂忽然莫名大笑起来,她笑弯了腰,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将茶杯送到自己嘴边一饮而尽,喝完还把杯子倒转摇了摇,“没有了,后悔吗?”      柳若湖两眼发直地盯着茶杯,抿了抿唇,“你出去。”      朱砂沉默了。自从回了人偶山庄,她使劲浑身解数想为柳若湖疗伤,可柳若湖怎么都不肯再和她双修。他就好似一个怕被强办的黄花大姑娘,独守空房寸步不离。她试过很多方法,下毒、哄骗、诱惑,刚刚又试了捆绑,都失败了。      她该说些什么呢?说他忠贞,还是说自己放浪?      放下茶杯,朱砂嘴角绽放一个美艳的笑容,柳若湖被她诡异的笑容吸引,她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地说:“你现在这副样子,是要给谁看?那个小丫头可再也瞧不见了。”      柳若湖惊讶地从玉榻上站起来,身负重伤又太久没有进食的他腿一软,跌倒在地。      朱砂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就要去扶他,可柳若湖却已连滚带爬的自己起来了。她有些难以置信,从前那个注重仪表胜过一切的男人似乎不见了。      “是不是有祀回来了?他在哪?快带他来见我。”柳若湖紧张地按住她的肩膀,慌乱地左右乱看,片刻后又改口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见他。”      说罢,他转身赤着玉足便要冲出门去。     朱砂扯住他的胳膊,冷冷丢出一句:“江有祀死了。”      柳若湖猛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我说江有祀他死了。”朱砂打开房门,从外面拿进来一柄长剑和一封血书丢在地上,“这是他留在山庄门口的。”      柳若湖呆伫在原地,这把剑他认识,是江有祀的佩剑。剑在人在,剑忘……人亡。他说过,若带不回舒冉,江有祀也不必再回来。现在江有祀死了……那是不是代表,舒冉也死了?      思及此,柳若湖忽然眯起眼睛笑了,如花容颜远远望去,显得很不真实。      “若湖,你面对现实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这世上除了我谁都不能和你永远在一起。”朱砂说的都是实话,若不是她,他早就死了,若没有她,他还是得死。      柳若湖看向朱砂,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有一瞬间朱砂以为他回心转意,不再执迷不悟了。可却想不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更伤人的话。      “大姐,我要谢谢你。你让我终于知道,我原来不是才喜欢她,我是一直都很喜欢她。这个错,我犯得实在太大太大。”柳若湖的嘴角,似乎是天生就微微上翘的,他饱满的双唇此刻虽然苍白干涸,却依旧美好的惑人心神。 第41章   傍晚时分,山崖间迷雾渐渐散去,此地便如笼鸟出柙,闭起眼深吸一口气,只觉格外清新。舒冉抬起头,但见天际边高挂着一轮饱满的明月,一缕缕沁人的清辉透穿过树梢洒落下来,给整个山谷披上了一层银色纱衣。      这个时候,他们已在半山腰足足呆了一整个白天。虽然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相信宋若荀的话……但舒冉还是很不安。      看着舒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宋若荀站起身走到峭壁一边,凭着皎洁的月光弯腰望向崖底,风吹起他衣袍下摆,他似不经意地说:“等回了宫,我们便成亲吧。”      “你说什么?”舒冉立刻看向他,对方却只给她一个背影。      “回宫后,我会请皇上下旨,补办我们的婚宴。”宋若荀盘腿坐在崖边,双手结印,纹丝不动。      舒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爬到他旁边,白皙得有些发紫的脸上表情扭曲。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额头渐渐渗出汗珠,一颗颗滴落下来,染的素色的裙子血污泥泞,见者揪心。      片刻,宋若荀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自己低头难过有什么用?有话就说出来,我又不会恼你。”      舒冉慢慢抬首,秀眸含着犹豫凝视着他,清丽的脸庞上虽然有些脏乱,仍如雨后娇花般楚楚可怜,惹人疼爱,“真的?”      宋若荀明亮的黑眸在夜色中滑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嗯。”      “我……”舒冉无措的四处乱望,话到嘴边却不忍心说出来。而她四下去看的时候,恰巧发现宋若荀右臂后方有一大片深深的红色,她不由一惊,“你的胳膊怎么了?”      宋若荀敛起笑意,迅速将右臂背到身后,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拦住舒冉欲上前查看的身子,“无妨,小伤而已。”      舒冉看了看他,朝另一边爬去。      宋若荀似乎叹了口气,慢慢道:“我真的没事。你莫再乱动,你背后的伤太重,我无能为力。你若还不好好的歇着,将来留下疤痕怎么办?”      舒冉微微一笑,眼睫在颤动,瞳孔中有光芒闪过。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雪白的贝齿和娇艳的舌头时隐时现,引人遐想,“反正别人又看不到。”      宋若荀还想说什么,却见舒冉已经绕到了他身后。她扒着他的背不让他动,这暧昧的一幕让他耳根微微发热,心里悄悄叹息,“我真的没事。”        舒冉没理他,兀自翻起他的胳膊查看,手下细长玉臂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些心跳加速。不过,紧接着的发现却让她再无暇去想别的。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舒冉手颤了一下,眼前的伤口她只是看看都觉得疼。      宋若荀的白衣已合着血液凝固住了,那丑陋而深可见骨的伤口张着大嘴,狰狞可怖。      宋若荀抽回手臂,苍白的唇抿了抿,沉下脸色道:“只是掉下悬崖时被树枝划破了而已,我说没事就没事。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来救我们,这些小伤不必担忧。”      舒冉不理他,四处寻找可以为他清理伤口的东西,这么大的伤口如果不赶紧清理干净,破伤风了可就完了。      “你在干什么?”宋若荀好奇道。      舒冉趴在草垛上乱翻,她记得这是栋草房来着,应该有生活用具的,“我在找东西。”      “找什么?”      “水,火,还有针线。”      “你要做什么?”宋若荀修眉一蹙。      舒冉回过头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当然是给你处理伤口。”      宋若荀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发怔,微微结巴道:“你,你还会这些?”      这下轮到舒冉愣住了,她犹豫半天,来了一句:“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以前就是太不了解我了。”      宋若荀被这句话唬住了,低头自鹿皮白靴内壁上抽出一个小而精致的袋子,“莫找了,这半山腰肯定没水,火折子和针线我这里都有。”      舒冉觉得宋若荀此刻像极了多啦A梦,爬回他身边接过锦袋,打开一看,果然。      “你没事带这些出来做什么?”火折子可以理解,针线就猜想不到了。      “天下间想要我命的大有人在,我不会武功,只能带上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舒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低着头把他的右臂抓过来,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撕开白衣和伤口凝固的部分,“针线可以用来做什么呢?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      宋若荀想了想,用另一只胳膊从怀里取出一包金疮药。      舒冉看着宋若荀的眼神发生微妙的变化,这让宋若荀有些不自在,他望向崖底,淡淡道,“你要做什么就抓紧时间,呆会来了人便用不着你了。”  听见这话,舒冉撇了撇嘴,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别扭什么劲啊?像柳若湖一样来者不拒看来也不是全不可取的。      ……怎么又想起他了?舒冉皱了皱眉,全身心集中到了宋若荀的伤口上。那伤口很深,舒冉要做的,便是把伤口缝合起来。这些事她是有经验的,穿越之前她在医院做护士,缝针虽然真正实践的不多,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这个要怎么弄,我不会。”舒冉把火折子递给宋若荀。      宋若荀怔了怔,看着她眼神变了几变,接过火折子擦亮。      “你举着。”舒冉很自然的支使他,自行取出一根针,在火苗上烤了又烤,良久,方道,“好了,给我吧。”      宋若荀看了看她,把火折子递过去。舒冉拿过来后四下看了看,弯身用埋在草垛下的石头堆了座小山包,将火折子插了进去。      “你……要做什么?”      舒冉笑了笑,绝丽的容颜给无尽黑暗增添了不少光彩,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宋若荀背后发寒,“我要帮你把伤口缝上。”      宋若荀脱口道:“你疯了。”说完便要抽回手臂。      “你不信我?”舒冉也没强求,只是很认真的看着他。      宋若荀很少见她这副表情,与她四目相对了好长时间,终于吐了口气,闭起眼把手臂递了过来,“……你快点。”      舒冉明白他的心情,像宋若荀这种人相信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是这么玩命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很有信心可以弄好的。但……要怎么清理血污呢?      皱眉了半晌,舒冉忽然抬头道,“你嫌不嫌我脏?”      宋若荀挑起剑眉,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似在问:又想干吗?      舒冉二话不说,自红唇间抿出唾液,为他肮脏的伤口清洗,一边做她还一边解释,“人类的唾液可以杀菌,你可别小看了它,它对伤口的恢复可是很有效的。”      宋若荀已经完全呆住了,根本听不见舒冉在说什么。      舒冉见他失了神,赶忙抓紧时间缝针。尽管如此,待第一针扎进去,宋若荀还是轻哼出声,额头立刻渗出冷汗。      舒冉手下不停,越慢对他的折磨只会越大,她只能用说话来给他分神,“你的手下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你说不定就被我弄死了。”      宋若荀静静地看着她为他缝合伤口的手,过程异乎寻常地慢,每一针的进出都格外地折磨人,可他的伤口又太长太深,导致一切恶性循环,无法停止。      舒冉虽然是缝针的人,却她比被缝的人还紧张。她的额头汗水不比宋若荀少,待抽出最后一针,她立刻抬头去看他。只见宋若荀冷冷地盯着她把线从他皮肤里穿过去的过程,再没有一丝动容。      真能忍,舒冉对宋若荀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阶级。换言之,他们的距离更远了。      低头将金疮药拆开,舒冉背过身去从亵衣里撕了一块白皙干净的绸布,把金疮药抹匀在伤口上后,用绸布细细包扎好。      “好了,大功告成。”舒冉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宋若荀额头满是冷汗,颈侧挂满残血,风吹烟尘又弄了他满面,但这却一点都遮掩不住他的眉清目秀,愣是让他从狼狈中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雍容华贵之气。      “看来我以前真的低估了你。”这办法,便是御医都想不到,“你的技术还真好,就像你缝的不是我的胳膊,而是被子一样。”宋若荀的声音低柔,却冰冷,没有一点感情。      舒冉很清楚,这个男人又要开始腹黑了。她微微一笑,“我觉得我应该把刚才的话说完。”      宋若荀抬头,尖削的肩膀,清瘦的腰身,苍白的脸色,虽异常俊秀,却有股诡异感,“你说。”      “虽然很对不起你,但我还是要说,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去重新爱上一个人。”      “重新?”宋若荀眉头紧紧皱起,方才缝针时都不见他有这么纠结。      舒冉却忽然看淡了,宋若荀始终和她不是一类人,她要的不是一个因为某句话某个字就要对自己耍心机的男人,那样的生活太累,她不想过,也不会去过。      “对,重新。”舒冉缓缓道,“我喜欢的是柳若湖。”      宋若荀闭起黑眸,身子后撤许多,他靠着崖壁,似乎疲倦无比。良久,他睁开眼,看着舒冉,狠狠地,满满的全是愤怒,耻辱,不甘和仇恨。      舒冉有些怕,却没有退缩。这一刻若是退了,今生今世都要全部退下去。遇到关乎终身的事情,她亦是坚决的不容置噱。      “那我又算什么?”这一句反问,道尽了宋若荀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作为被小公主本人爱了三年的驸马,作为一个普通男人的无限心酸。      舒冉很平静,她别开头不看他,垂眸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确定地回答:“如果按照在围场时我们的约定,我只能告诉你,也许,我会用你来忘记过去。” 42 ...   “丫头,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走吧。”      一件披风从天而降,舒冉惊慌地抬起头,但见柳若湖腰间勒了条细若发丝的银线,整个人倒挂在山崖之上,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就在她眼前。      宋若荀立刻伸手去抓舒冉的胳膊,怎奈他的手臂刚刚才缝过针,稍一用力就痛彻心扉。      见此,柳若湖长臂揽过舒冉的肩膀,轻而易举地将她抱入怀中,几个跳跃间消失在朦胧的薄雾当中。      宋若荀呆伫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整个人纹丝不动,周身散发这刻骨的冰冷,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柄未出鞘的宝剑,光是隔着剑鞘就已让人感受到里面剑身的寒冷锋利。      这个夜晚本该用来颠覆一切,现在却被一切颠覆。宋若荀勾唇冷笑,风起阵阵,吹动他凌乱的长发。清冷的夜,宁静得有些寂寥。      柳若湖虽然把舒冉从宋若荀身边带走了,但未必就会有好的结果。桃花树下,一个倩秀的女子靠着树干发呆,柳若湖站在她身边,一句话都说不出。      “柳若湖,你说吧,你到底想干吗?”舒冉麻木地开口,双目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柳若湖玉手摊开,接住一片自树上掉落的桃花瓣,呐呐道:“我想过了,我现在离不开你,就算你喜欢了别人我都没关系,但是能不能请你留在我身边……我害怕一个人,不想一个人。”      舒冉把头埋进双膝,没有言语。她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真心,只是已不敢再相信。这世上对有情和无情的界定本就模糊,他的过去就是那样,他的本性就是风流,他真爱了她,只不过他的爱最终没能敌得过本性罢了,那不能否认他真的爱过。      他爱她,不代表他不会背叛她,他背叛了她,也不代表她不爱他。      抬起头,舒冉长吐一口气,淡淡地说:“我现在觉得自己三观都不正了,该在乎的不敢在乎,不该在乎的抓住不放,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能要的又是什么了。”      柳若湖缓缓蹲□,手掌托着下巴望着她,一头长长的乌发斜拖在地上,“反正我宁愿你恨我,也不会放你走。”      舒冉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的不让后背摩擦到树皮,她朝前走了几步,回过头便见柳若湖像幽灵一样跟了上来。她闭了闭眼,兀自朝前大步走去,不再回头。因为她知道,身后那个人一定会跟上来。     古代夜晚的街市也是很热闹的,舒冉在街上左看右看,顺便打听了一下这里是哪。得到了答案她忍不住大吃一惊,柳若湖他是属什么的?怎么跑的这么快?不过是随便飞了飞就离开了京城,那宋若荀岂不是一时半会很难找不到她了?那她要不要跑?      默默地转过头,只见柳若湖就站在离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一头长可及地的青丝用几根玉簪轻轻绾了几道,剩余的全部柔顺地贴着肩膀和后背垂落下来,如梦似幻的绝美容颜掩着面纱,颀长清减的身影立灯火阑珊处,仿佛脱离尘世的仙人。      舒冉有些失落地收回视线,柳若湖就像一根绳索,紧紧缠绕在她身上,让她逃离不得。和他在一起的乐趣就在于,永远有她意料不到意外把她打到,然后在她努力挣扎着爬起来高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的时候,更高的浪就又把她更狠的击倒了。      走着走着,舒冉闻见一股臭豆腐的味道,她忽然涌出满心恶心,跑到路边无人的角落开始呕吐不止。      柳若湖见此立刻赶到她身边,他想替她敲敲背,可忆起她的伤势又收了回去,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丫头,你怎么样?哪不舒服?你就听我的,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帮你疗伤可好?”      舒冉一边吐一边摇头,等恶心劲过了,才翻着白眼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我才不要你替我疗伤,你走开,别碰我。”      柳若湖尴尬地垂下头,轻声道,“我不会碰你,只是你的伤如果再不治的话,就会……”      “就会怎么样?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要真有那份心,就去把朱砂杀了给我报仇啊?”舒冉拧眉看着他。      柳若湖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朱砂对他有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她,他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可舒冉似乎和她又势不两立,不能共存……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他的决定从来都不会是别的人。      可他的犹豫看到舒冉眼里就变成了三心二意,舒冉愤恨地站起身,推开欲上前的他就往前跑。      柳若湖百般无奈,掠至她身边,在她肩膀处轻轻点了一下,舒冉立刻就不能动了。      “又来这套?”舒冉瞪大了眼。      柳若湖不看她,垂着头将她横抱在怀里,“我也没办法,是你逼我的。”      舒冉怒极反笑,“柳若湖,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太傻了,怎么就看上了你!”  夜色下,柳若湖抱着舒冉轻轻跳跃在民房之上,他的身影愈发纤细,可他的双臂却依旧可靠。      他抽空低头看了舒冉一眼,如黄莺出谷般柔柔糯糯的声音在寂静夜空中响起:“如果我说,听到这句话我很开心,你会不会更恨我?”      “会!”毫无疑问的。      柳若湖有些失落地加快速度,不一会两人便进了一间民宅。      “你干什么,想私闯民宅吗?”舒冉的脚挨着地,安全感全数回落。      柳若湖一边主人似的打开房门一边轻笑道,“你会喊人来抓我吗?”      舒冉眯起眼,“当然,你等着。”说罢,转身就走。      柳若湖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追上她,再次把她拖回来,困在自己怀里,悠悠地说:“你就不能乖一点吗?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真的快没力气抓你了。”      舒冉只当他在瞎说,挣扎着要他放手,“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我迟早是要走的。”      听了这句话,柳若湖忽然停住了身子,略顿,他抱起她进了房间,将她放到床上,回身后掌上油灯,朴素简单的小屋亮起朦胧的灯火。      “你说的很对,终有一日你走时,我再也无法拦你。”      舒冉听他这么说莫名有些难过,心想反正自己也折腾累了,干脆挪进床里边歇会。      她刚刚安静下来,柳若湖就跟着上了床。      舒冉又炸毛了,“我说柳若湖你怎么不长记性呀,你是不是想我真的不理你你才开心?”      柳若湖幽怨地靠在她身边,素手摩擦着她的下巴,轻声道:“当初谁笑的像花儿似的追着我……现在冷冰冰的脸色给谁看呀……”      舒冉一巴掌拍开他的脸,气的手都在抖,“行呀,那我问你,如果我跟你成亲,我们生几个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一直好好对你,不过有别的男人也愿意跟着我,你接不接受得了?”      柳若湖立刻沉下脸色,昏黄的光线下苍白剑鞘的面颊冷如寒冰:“不可能,绝无可能。”      “所以,你好自为之吧。”舒冉喘了口气,略顿又道,“还有,我最近肠胃炎发作,一听到你的声音就想吐,麻烦你不要再和我说话。”      “肠胃炎?”柳若湖略微蹙眉,“你且伸过手来,我为你把把脉,看是为何呕吐。”     舒冉又把他踹到一边,“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拿开你的脏手!”      “你别动了,我不碰你就是了。”柳若湖僵在原地,手足无措。他犹豫了一会,缓缓靠上背对着他的舒冉。      舒冉一边抹眼泪,一边就发觉背后传来人的温度,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但也就是一瞬间,那股温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解下衣裳,我为你上药,好么?”      卑微地询问,舒冉忍不住心软,但还是耿着脖子拒绝:“不必,柳宫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柳若湖没吭声,翻身下床,坐在桌子边,伸手倒了杯茶,呷了一口,苍白的面色稍稍缓和,方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舒冉怔住,转头看着他,“你又发什么疯?”      “你不是想要离开我吗?”柳若湖用一根修长的玉指在茶杯里点了一下,不知道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我让你走,但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舒冉慌了神。      “你别怕。”柳若湖站起来走回床边,俯□双臂撑在床上,看着她的双眼,“只要你让我替你上药,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过不了多久我就会送你离开。”      “送我离开?你要送我去哪?回皇宫?”      “怎么可能呢?”柳若湖长发掠过舒冉的耳畔,一股奇异的幽香弥漫在她鼻息间,他捧起她的脸,笑吟吟地看着她的双眼,“你那么讨厌那个地方,我怎么舍得送你去那里?”      舒冉这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抓着他的手急道:“那你要送我去哪,我告诉你,你可不要想把我卖了,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柳若湖沉下脸色,“说的什么话,莫提死之一字,好的不灵坏的灵。”      “那你赶紧告诉我呀。”      柳若湖笑了笑,看不出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忧伤,“送你想去的地方,给你自由,保你半生无忧。”      听他说完,舒冉笑了起来,她笑弯了腰,扶着床梁道:“你又自作聪明了,柳若湖,你到底有没有替我着想过?”      柳若湖不答,直接伸手把她翻了过去,让她趴在床上,扯开她的衣带就将她上衣尽数褪去,自始至终眼皮都没眨一下。      舒冉欲哭无泪,“柳若湖你这个臭流氓,这又不是你家万一呆会来人了怎么办,你给我滚呀——”      柳若湖淡定地自墙角暗格内取出一个碧绿色的瓶子,“你便叫吧,纵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舒冉歪着头瞪他,“你什么意思?”      “这里就是我的家。”      “你家?”舒冉怔住。      柳若湖笑了笑,含情脉脉,“算是,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的家。”语毕,他拧开瓶盖,食指指腹抹了一点透明的药膏,轻轻嘱咐道,“你不要再乱动,我为你上药。”      都到这份上了,舒冉也不好再矫情,闭起眼闷着头趴在床上任他宰割。他冰凉的指尖落在她背上的一刹那,她浑身瑟缩了一下。      “疼么?”      头顶传来轻微飘渺的问话,舒冉呜呜咽咽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你。”      ……舒冉不语,没再回应。她看不到自己的伤口,也庆幸自己看不到,不然她估计会更痛。      “我离开的时间,你过的好不好?”柳若湖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她,而且很肯定她会回答。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舒冉情不自禁地讽刺道,“我好不好,有什么打紧?重要的是你快活就够了。”      流连在狰狞疤痕之上的玉指顿了顿,继续辗转而下,透明的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应该不久便可痊愈。只是这后背的伤好治,心上的口子要如何才能愈合呢?      “我也是有苦衷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柳若湖斜靠着床梁,用心地为舒冉的后背上药,他紧盯着那些伤痕,眼眶竟有些酸涩。      “不必了,我不会明白你,也不打算明白你。”那些令人难过伤心的事,重复去想只会是煎熬。      “我做那些事,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柳若湖沉默良久,轻轻地说。      舒冉笑了,她被取悦了,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柳若湖不得不先停止上药,呆呆地看着她。      “不想我一个人?”舒冉回过头看着他笑道,“说起来很可笑呢,我一直没有在意过什么人,父母长什么样我早就忘了,老师,同学和朋友,这些人对我来说和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从来没在意过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什么都没关系,你也不必为了糊弄我,说出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舒冉的话像一条形的绳索,在柳若湖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他苍白的唇缓缓努动,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有些秘密,还是和他一起永远埋进土里最好。      “是,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柳若湖轻轻将她的头转回去,继续给她上药。      舒冉似乎没想到他这次会承认下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柳若湖为她上完了药,下床关了窗。他回头细细看了她很久,走到桌子边为她倒了杯茶,几缕月光打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勾起三分诡异七分清冷。      “喝吧,喝了就不冷了。”柳若湖坐在床边,把茶杯递给她。      舒冉怔住,犹豫良久,没接。      柳若湖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心里却在苦笑,曾经为了喝到这样一杯茶,他使劲了浑身的力气。可如今他把茶送到了人家手边,人家却半点情面都不领。他突然就有点同情朱砂了,在某些方面,他和她还是很像的。      “茶里没毒,丫头,你不妨信我最后一次,我发誓,我总会还你自由的。”      舒冉听了这话本该高兴的,可她就是觉得很生气,她闷头看着另一边,嘀嘀咕咕道,“谁知道你说的那一天是不是猴年马月。”      柳若湖笑了,低下头,长发如流水般滑过肩膀,像一条黑色的瀑布,“丫头,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了,你且静候。”      舒冉沉默了一会,转过身接过他手里的茶杯。      柳若湖似乎舒了口气,然后微微苦笑。      舒冉接过茶杯,并没有直接就喝,而是先把脸颊贴了上去,知道一点点把脸上每个部分都熨烫过后,才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好喝么?”柳若湖用一根修长的手指戳着下巴,笑眯眯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舒冉以为回到了从前。但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早已流逝。有些回忆,就只能是回忆,美好的永远都是求而不得的。      “好喝。”舒冉淡淡吐出二字,捧着茶杯慢慢喝着。      柳若湖笑得愈发妩媚,他望着她,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现在趁早说了吧,我们这次分开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就全当是道别吧,我不生你气。”      柳若湖先是一喜,因为她的意思是愿意再相信他,接着又一悲,因为她说,他们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其实她说的很对,这次分手之后,他们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这件事,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只有他明白,这一次离别,将是永远。      “丫头,如果我这次没有去山崖边找你,你是不是就和宋若荀回宫,然后大办婚宴,嫁入丞相府了?”柳若湖问这话时面容忽然变得有些模糊,看不清也猜不透。      舒冉很干脆地说:“我想应该是吧,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明天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柳若湖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你莫急,来日方长,或许你会遇到比他更合适你的人。”      舒冉闻言一愣,他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这是祝福还是诅咒呢?说来说去,居然是“或许”?难道她将来也有可能永远遇不到吗?      柳若湖见她不再搭理自己,转身朝房门走去,“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舒冉趴在床上眨眼睛,“你就不怕我跑了?”      柳若湖背对着她,“你不会跑的,因为你已经答应了我。”      他的话传入舒冉耳中,有些阴冷和凉薄,虽然一点命令的语气都没有,却偏偏含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舒冉也无法拒绝,所以她沉默了。      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她的伤上了药,他离开,她休息。他们就该这样的,不是吗? ☆、4343   翌日,舒冉起了个大早。她爬起来时感觉背部的伤好了很多,兴奋地冲出门去想要做锻炼,也不知是她神经太大条,还是因为现在有柳若湖在身边,她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谁知道她刚出了门,就看见柳若湖坐在不远处的秋千上发呆。他穿了一件漆黑的没有一点花纹的柔软长袍,立领,盘扣,越发显得他身姿颀长消瘦。   听见这边的动静,柳若湖转头望了过来,见到是舒冉,他勾魂夺魄的桃花眼里满是欢喜和期待,就好像小孩子被送了无数心爱的礼物和玩具时那样的开心。   舒冉莫名地却步,明明是他伤了她的心,可为什么面对他时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呢?   柳若湖见舒冉后退,赶忙从秋千上起来,被他捧在怀里的桃花瓣洒落一地,他低头望了望,解释道:“我……只是无事可做,打发时间。”   舒冉犹豫半晌,到底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柳若湖立刻笑靥如花,弯身斟了杯新茶,双手盈盈奉上,道:“你喝。”   被曾经惧怕恭维的人这样对待,舒冉实在很不习惯,接过茶杯端在手里,斟酌片刻道:“你真的不必如此,我现在心态很好,你的事和我无关,我吃我的睡我的,我们只要相处到分开的那一天,别的我完全无所谓。”   柳若湖神色僵硬,笑了笑扯开话题,“伤口还疼么?”   “好多了。”   “那就好。”   沉默。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舒冉静静地喝茶,看似很认真地在品,其实心里想的根本不是这个。她在想,原来他们两个也是可以无话可说的。   “今天我们就离开这吧,宋若荀已经回宫了,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搜查到这里。”   “这么快?”舒冉惊讶道。   柳若湖清浅一笑,“你太小看他了……虽然他今天还在做丞相,可说不定明天就换成了别的。”   “你是说……”舒冉诧异地看着他,“你是说宋若荀想谋反?”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柳若湖为她和自己续上茶水,冬至已到,天寒地冻,暖阳虽好,却也暖不到人心。   舒冉皱起了眉头,她当然早就猜到宋若荀不简单,却从来没有真的去设想他当上皇帝,如果他当了皇帝,她那个便宜父皇可怎么办?会被他杀掉吗?到那时她又怎么逃过他呢?   “你不必担心,我既答应了你,就会办到。”柳若湖说得十分自信,阳光照耀下,他桃花眼上卷翘的睫毛闪烁着莹莹动人的光。   舒冉却有些不信,“你不过是个江湖中人,宋若荀若真做了皇帝,那可就是九五之尊,你要怎么和他斗?”   柳若湖笑得很淡,“我自然无法与他斗,便是和他不做皇帝,我也与他斗不了,我言下之意,是你。”   “我?”舒冉瞪大了眼。   柳若湖略一点头,起身拉着她的手朝大门走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会保你下半生衣食无忧,自由自在。”   舒冉没再说话,跟着他上了一家通体蒙着白布的简朴马车,她正要感叹柳若湖作风节俭了许多,进了马车里面却大吃一惊。   只见马车的底子并不是普通的木板,而是纯色美玉制成的玉板,玉板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金丝五彩缎,人坐在上面,非但不觉得凉,反而通体舒畅,生出暖意。   “这是暖玉床,对你的伤势有好处。”柳若湖解释道。   舒冉长见识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暖玉呀,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她一边欣赏美玉,一边听着柳若湖吩咐马夫赶车,然后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   “江有祀呢?怎么没见他?”上次在山崖边他逼得他们跳崖,怎么今天却没见着?   柳若湖身子一怔,淡淡道,“他死了。”   舒冉一呆,“死了?”虽然他曾经伤了她还想要她的命,可听到他的死讯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他违抗我的命令,没有把你带回来,畏罪自杀了。”柳若湖说得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仿佛死掉的不是陪伴他十几年的护卫,而是一条狗。   舒冉闻言好一会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柳若湖吩咐完马夫,回到马车内坐好,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他违抗我的命令,没有把你带回来,所以畏罪自杀了。”   舒冉呆呆道,“不是你要他杀了我和宋若荀吗?”   柳若湖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丫头,你怎么那么傻?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舍得你死?”   舒冉心里莫名难过,慌张地缩进马车一角不再言语。有些事情还是她自己消化的好,说出来只会被柳若湖嘲笑。   柳若湖也不勉强她,掀开马车帘子向外望去,城门渐渐远去,他把右手拇指伸到唇边,轻轻咬了一下,白皙如玉的指尖立刻流出鲜血,只是那血色淡的很,不是和常人一样的鲜红色,还是水红色。就好像……就好像是掺了水的红墨水。   舒冉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有了计较。柳若湖看起来很不对劲,他的傲气和棱角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部磨平了,她的话对他来说就好像圣旨,似乎只要她说得出,他就能做得到。   另外,他和她承诺的总会放她走,其实她根本没在意,她不过是把这个当成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理由罢了。但对方却似乎真的很认真的在履行这个承诺,这让她很不安,非常不安。   “你要带我去哪?”舒冉忍不住开口了。   柳若湖望着马车之外,双臂抱膝坐着,轻轻地说,“离这里不远有一座城,那里四季如春,即便是冬天也是百花齐放,百姓更是热情好客,我想带你去那里。”   “是大理吗?”舒冉下意识道。   柳若湖笑着转过头,“大理?那是什么地方?”   果然不是么……舒冉失落道,“在我的家乡也有这样一个地方,它叫大理。”   柳若湖略微点头,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披散而下,眉宇间尽是可亲和煦的温柔,“大理……大大的理想啊……好名字,以后,它就叫大理吧。”   舒冉打击他道,“你又不是皇帝,城池的名字哪里是你想改就能改的。”   柳若湖无所谓的笑笑,“那座城,我若是想改,还是做得了主的。”   舒冉猜测道,“难道那是你的老窝?”   听到“老窝”这个词,柳若湖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若今后的日子都能这样轻快的过下去该有多好,“算是吧……将来,那里就是你的。”   舒冉被他逗乐了,“难不成你还要把那座城送给我?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礼”,我受不起啊。”   柳若湖看着她,眼中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一字一句道,“你受得起,天下间除了你,再没有别人有那个资格。”   舒冉和他四目相对,语塞。   柳若湖见她不自在,很体贴的重新转头去看马车外面,他的身子缩成一团挨着车窗,和舒冉隔着很远的距离。   马车奔走了一整天,舒冉半途中吃过饭就睡着了,她靠在软软的枕头上睡的很香,柳若湖面前不到两掌处就是她清丽绝美的睡颜,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独有清香。   深深地吸了口气,柳若湖情不自禁地偎到她身边,捧起她如泉水般漆黑的长发,感觉着那冰凉顺滑的触感,隐约觉得有潺潺流动之意。   “公子,还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到前面那座城了,是赶到城里过夜,还是停下在野外休息?”   马夫的问话让柳若湖缓缓回神,他垂头看着舒冉,心中恋恋不舍,脑袋稍稍朝前一探,视线情不自禁地朝下边溜去,自她颈间亵衣领口处,依稀可见一道深深的酥沟……他的心都快醉了。   “停下,在这里过夜就好,小哥也休息一下吧。”柳若湖轻声道。   车帘应声被掀起,马夫将食盒递了进来,柳若湖微笑着接过,忽然眉头一皱,面色全部冷了下来。   他用几乎可以把人冻住的冰凉声音说,“有祀啊,回来了也不和本座见个面吗?”   马夫想要收回的胳膊一顿,似乎颤了下,才在车内消失。   柳若湖把毯子盖在舒冉身上,越发清瘦的身子轻巧地跨下马车。只见马车外站着一个黑衣男子,他剑眉星目,皮肤微黑,表情极其冷酷,前一刻还笔直地立在那,等柳若湖下了车,就立马跪了下去,双手奉上一柄宝剑。   “请宫主责罚。”依旧很干脆很直截了当的话语。   柳若湖怒极反笑,“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现在回来是想干什么?”   江有祀抬起头,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柳若湖,“求宫主回山庄。”   “回去?”柳若湖绕着他周身走了一圈,“回去做什么?”   “请宫主回山庄疗伤。”江有祀这句话刚说完,整个身子就忽然朝后翻了过去,毫无疑问,是柳若湖出的手。   等他费尽力气爬起来重新跪下,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旁冲了出来。只见她柳眉秀目清丽无比,依稀可以瞧见几分和舒冉相似之处,此人正是慕容家的七公主。慕容顾三。   她蹲在江有祀身边仔细替他检查身体,待确定无事后,立刻站起来指着柳若湖的鼻子骂道,“大胆!你竟敢伤他,看我不……”   “闭嘴。”江有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慕容顾三闻言怔了怔,虽然极度不愿意,但还是息了声。   柳若湖的神情却更加微妙了,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来回来,似是而非,若笑非笑。   舒冉正躺在马车里睡觉,突然听到外面一阵说话声,她使劲闭了闭眼,慢慢起身。微感一阵凉风吹过,只觉清爽宜人,睡意全消,于是,她随手拿了件水绿色的衫子披上,便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脚刚落地,就差点没摔倒。   柳若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转过头睨着江有祀,脸上笑意加深,眼神却越发冷漠:“还不快滚?”   舒冉现在看见江有祀就害怕,她觉得对方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但柳若湖这样赶人却也是不必的,“你等等……”   舒冉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人打断了,打断她的也不是外人,正是慕容顾三,只听她怀疑道:“三皇姐?”   “是你?”舒冉一愣,“三三,你怎么在这?难道……”她连忙朝慕容顾三身后看去,发现并没宋若荀的身影,稍稍松了口气。   慕容顾三看出了她的顾虑,跑到她身边牵着她的胳膊笑道,“三皇姐你不用怕,宋丞相没跟来,我是偷偷和有祀跑出来的。”   “你和江有祀?”舒冉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们……私奔了?”这也太快了吧?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护卫,这江有祀拐人的本事也是一流啊……   “舒姑娘说话前请先过过脑子,七公主还是个姑娘,你这话让她以后如何见人?”江有祀黑眸凝视着舒冉,微微瞪起,舒冉再次腿软。   “我……我只是随便说说。”舒冉没发觉自己已经靠在了柳若湖怀里,满脑子都是江有祀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幽怨眼神。   柳若湖嘴角噙笑,素手轻抚着舒冉的肩膀,转向江有祀,意味深长地说,“有祀啊,你把七公主从皇宫带了出来,真的不是私奔吗?”   江有祀无言以对,只能黑着脸站在原地自己跟自己较劲,舒冉看着他都觉得纠结。   慕容顾三实在忍不住了,跳出来解释道:“三皇姐,你们不要欺负有祀了,是我自己非要跟他出来的,和他无关……”   江有祀黑眸一颤,他望向慕容顾三,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迅速闪开,除了柳若湖,谁都没发现。   舒冉连连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她早就猜到了,略顿,又道,“那你准备以后怎么办?”   慕容顾三回头悄悄睨了江有祀一眼,小声道:“我要跟着他,反正……他到哪我便到哪。”   舒冉欣慰地笑了,下意识对身边的柳若湖道,“果然不愧是慕容家的姑娘呀。”   柳若湖揽着舒冉的肩,温柔附和:“你说什么都对。”   舒冉嘿嘿地笑了几声,然后忽然整个人一愣,迅速从他怀里跳出来,和他拉开一米远的距离,拉住慕容顾三就走,“你跟我上马车。”   慕容顾三眼巴巴地看着江有祀的身影越来越远,还是没扭过舒冉,跟着她上了马车。   柳若湖立在原地,手指摩擦着广袖上的刺绣花纹,睨了一眼马车落下的帘子,方道,“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回山庄的事,懂吗?”   “可是宫主……”   “够了,你擅作主张刺杀舒冉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应该庆幸她没事,如果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要说是你,便是那个七公主,也会死于非命。”   江有祀闻言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柳若湖。   柳若湖正了正身子,玉手负在身后,越过他望着远方,慢慢道,“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要做什么我早就安排妥当,你只是我的护卫,要做的就是服从。”   江有祀抿了抿唇,坚毅的双眉上仿佛插了根烧红的钢针:“宫主对属下有救命之恩,属下不想宫主为了不相干的人糟蹋自己。”   柳若湖侧首微笑,轻裘宝带,美服华冠,掩不住一股风流华贵之气,“有祀啊,你还是不明白,我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了,可你却一再让我失望,舒冉她不是不相干的人,我也不是在糟蹋自己,人在做天在看,今日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江有祀不服,还想说什么,可柳若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永远都无法再反驳,“从我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要离开这个人世,我能活这么久已是违反天意,现在报应来了,又岂是人力可以更改的?”   “宫主……”江有祀咬了咬牙,垂下头不再言语。   柳若湖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有祀,有些我做不了事将来还要靠你,不要再让我失望。”说罢,他步向马车,掀帘而入。   江有祀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纵然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也无法再违抗他的命令。   而马车内正在聊天的两个小姐妹看到这位不速之客,皆是一惊。   舒冉嫌恶地指着车帘,“你出去,没看见我们姑娘家在说话吗?”   慕容顾三就要比舒冉和蔼多了,她大眼睛盯着柳若湖瞧了半晌,只见他瓜子脸高鼻梁,下巴尖得骇人,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里脉脉含情,长而卷翘的睫毛很有精神地颤抖着,肤若凝脂吹弹可破,长发如瀑墨如点漆,当真是一位难得的绝世美男子,哪里有半点柳娘娘的仙姿女态?   “天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扮女人扮的那般惟妙惟肖?”慕容顾三惊讶道。   舒冉冷笑,腹诽道,这厮根本就是生错了性别,要不是她试验过他是个里里外外的纯爷们,铁定也得怀疑他是个女扮男装的。   “七公主,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易容术。”柳若湖笑着敷衍道,眼神辗转在舒冉身上挥散不去。   慕容顾三在柳若湖和舒冉之见来回看了好几遍,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喜欢我三皇姐。”   舒冉脸一红,赶紧扯开话题,“三三,这不是在宫里,以后不要再叫我三皇姐了,叫我姐姐或者三姐都行。”   慕容顾三脑子一时之间有点不够用,呆呆地点了点头。   柳若湖侧靠在一边看好戏,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被他解开披散在了肩膀上,墨紫色的锦袍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漂亮的锁骨,两条修长的玉臂搭在他同样颀长腿上的,风流不羁,好不潇洒。   不知为何,看他这么舒坦,舒冉心里很难受,她动了动身子,皮笑肉不笑道,“还有你,也不要叫三三七公主了,如果给人听了去,对你我都没好处。”   柳若湖倾身移到舒冉身边,苍白的唇偎着她的耳廓,说话时舌尖甚至可以挨到她细腻白皙的耳唇,“你是怕我被发现……有人来抓你回去么?”   见此,舒冉还来不及反应,慕容顾三就已经“啊”的一声站了起来,她甚至忘记了这是在马车里,脑袋“砰”的一下撞到了车顶,眼泪夺眶而出。   “呜呜呜……”慕容顾三泪流满面地捂着脑袋,斜瞪了柳若湖一眼,扑进舒冉怀里大哭,“三皇……三姐,好疼呀,都怪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他竟然……”   “调戏良家妇女?”柳若湖笑着替她接下去。   慕容顾三羞得脸红似火,把头埋在舒冉怀里不肯出来。   舒冉强撑着身子不让后背挨到车壁,皱眉瞪向柳若湖,“够了,不要再逗她了,她还是个孩子。”   柳若湖敛起轻佻地笑意,点点头,“只要你理睬我,我绝不会再逗她。”   舒冉嫣然一笑,旋即就绷了脸,“我偏不理睬你。”   柳若湖懒洋洋地躺在马车内铺着的软毯上,撩起舒冉一缕秀发在手中把玩,“七公主,我的护卫还在外面站着,你不想去看看他么?”   慕容顾三立刻娇躯一震,探出头来,凶狠道,“你要是敢对他做什么,我就……我就……”   “就让人把我推到午门斩首?”柳若湖仰头望向她,一双桃花眼里盈满笑意。   慕容顾三哪里见过这么有杀伤力的微笑,当场就傻了。   舒冉倒还好,见得多了抵抗力也就强了,故意黑口黑面地骂道,“混蛋,你若再开这些玩笑,我就立刻带三三离开。”   柳若湖缓缓收起笑意,只是唇角却漫开了一抹怎么都散不去的失落。自从见了舒冉以后,他越发舍不得她离开他的身边,却又不知如何才能永远和她在一起……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疯魔了,总是对着无人喃喃自语,活像个傻子。   “我要去看有祀了!”回过神的慕容顾三红着脸爬出舒冉的怀抱,看都不敢再看柳若湖一眼,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马车。   柳若湖也并未去瞧她,在他心里能容得下的始终只有一个女人。   舒冉面无表情地揉着肩膀,恨恨道,“有时候真分不清某些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柳若湖唇角轻抿,苦涩微笑,他转过头去望着角落,在舒冉看不到的地方,忽然有颗血色的泪珠滚出眼角,滑过他美丽的脸庞,悄无声息地落下:“我对你一直是真,从未假过,只是你不肯再相信我。”   舒冉别开头去,沉默不语。被心爱的人那样背叛,即便是身为现代的人她也很难接受。   “你爱过我么?”柳若湖冷不防问道。   舒冉傻眼了,立刻看向他,那神情就仿佛不相信这种问题会从他的口中问出。   柳若湖面色不改,又重复了一遍,“你爱过我么?”   舒冉无措地低下头,“我出去看看三三,江有祀对我有恨,我怕他对三三下手。”她想逃避,可惜有人却不准她逃。   柳若湖拉住她白皙的手腕,“你不必担忧,有祀他恐怕比你更不希望七公主出事。”   舒冉回头,“什么意思?”   柳若湖将她拽回到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第三次问道,“丫头,告诉我,你爱过我么?不管是什么答案都不要骗我,我承受得住。”   舒冉不敢看他,只能垂头盯着身下的软毯,脱口的“爱过”就在嘴边却无法说出。   柳若湖见她不打算吭声,只能自己猜测,“你爱过我的,对么?嗯?”   他最后那个“嗯”字发音极为细腻低沉,那种美妙的声音围绕在耳边,立刻令舒冉大脸通红。想不到熟悉至斯,她的心还是那么容易被他蛊惑。   喘了口气,舒冉慢慢狡辩道,“那也只是‘过’而已。”   “若是如此,那便不能再在一起了……”柳若湖遗憾地笑了,可惜舒冉看不到他脸上的认真和凄凉。   在她心里,他是不会让她离开他的,所以她只以为他这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开玩笑,于是便道,“是啊,不能再在一起了,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我也不晓得还会不会再爱你。”   柳若湖欲言又止,矛盾综合症再次发作,明明心底拼命地想要索取她的爱,理智却让他无法做到彻底的自私。将她带出宫陪自己走最后一段路已是相当过分,他真的不能再对她做出更伤她的事。   柳若湖轻叹了口气,将舒冉强行揽入怀中,下巴放在她的肩上,闭了闭眼,心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今生无缘,来世不续,了无牵挂……了无牵挂!   留宿野外的这一晚出奇的平静,什么事都没发生。舒冉搂着怀里的慕容顾三,一整晚都没睡着。她一直在等柳若湖出现,可柳若湖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半点踪迹,难道他真的转性了,再也不夜袭了?   第二天早上舒冉确认了这个想法,柳若湖他真的一整晚都很君子的和江有祀守在马车外面。不知为何,舒冉心里涌出一股莫名地失落。   难道,她有被虐倾向?   太阳渐起,舒冉斜靠于马车内,怀中的慕容顾三还在甜甜地睡着,一条华丽的绒毯盖在她们身上,偶有微光从车帘外透入,照的她们如花似玉的娇颜美不胜收,晶莹剔透的皮肤竟无半点瑕疵。   舒冉本来正在发呆,怀中的人突然动了动,她立刻低头去看,就见慕容顾三红了眼眶看着她。   舒冉心上一紧,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么依赖,顿时全身充满了责任感,急切地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慕容顾三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往她怀里窝了窝,哑着嗓子道:“没有……三皇姐,我想母妃了……”   舒冉恍然大悟,慕容顾三和她不同,人家是正牌的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父宠母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露宿野外不说,还得不到江有祀一个正眼。   舒冉越想越替她难过,不由悲从中来,提议道,“要不然,送你回去?”   慕容顾三闻言立刻摇头,“我不回去!”   舒冉叹了口气,“为了江有祀?”   慕容顾三没吭声,但面上的绯红替她回答了舒冉。   舒冉惆怅地将她抱在怀里,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慕容璇玑,“慕容家的姑娘真是傻啊……”   她正在感慨,车帘就忽然被掀开了,柳若湖如梦似幻的妖娆容颜出现在眼前。   舒冉冷不防看见他进来还有点不适应,心跳漏了半拍。   慕容顾三发现柳若湖一声不吭就闯了进去,十分不爽,脱口道:“大胆!你竟然不禀报就直接闯进来,你不知道我在睡觉吗?”   柳若湖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一手掀起帘子,另一手递进来一个食盒,看着舒冉,柔声道,“先垫垫,呆会进了城再带你去吃些好的。”   舒冉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柳若湖勾唇一笑,多情的桃花眼扫过两姐妹,稍稍在慕容顾三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道,“七公主,这糕点里可有毒,吃了会哑的,你千万别吃哦。”   舒冉翻了个白眼,呵斥道,“她还小,你能不能别再逗她了?出去。”   慕容顾三这时刚刚回过神来,刁蛮本性顿时发作,指着食盒怒道,“哼,你真当我是傻子么?你说有毒就有毒?我偏要吃!”说完,拎过食盒打开,拿着糕点就往嘴里塞。   舒冉无奈地用手帕给她擦着嘴边的碎屑,叹息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慕容顾三斜眼瞪着柳若湖,嘴里吃着东西还不忘说话气他,“怎么样,我现在吃了,还是能说话,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柳若湖微微睁开迷离的美眸,情意绵绵地望着舒冉,似乎并未将慕容顾三的话放在心上,但等他后撤出去的时候,却远远丢来一句,“七公主吃了那多,呆会有祀可就没得吃了。”   车帘落下,舒冉满脸无可奈何,慕容顾三则是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心里一急又红了眼。   舒冉不停地给她擦眼泪,“好了。你不要哭了,他是逗你玩的,江有祀那么大个人了,他不给吃的人家还不会自己去找吗?”   慕容顾三抽泣着,“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三皇姐,你去和他说说,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听你的话的,你让他别饿着有祀……”   舒冉头疼地抚额,很干脆地回绝,“三三,你相信我,柳若湖他绝对不会让江有祀挨饿的,好吗?”   慕容顾三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舒冉重重地点了点头,“相信我!”   慕容顾三犹豫半晌,总算略一点头。   “好了,这就乖了,来,三皇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舒冉拿出了哄小孩的招式,其实慕容顾三在她心里根本就是小丫头,虽然有点早恋。   “什么故事?”慕容顾三似乎兴趣不大。   舒冉转了转眼珠,“这个故事的名字叫神雕侠侣……”   “神雕?”   “对,神雕侠侣,讲的是一只雕和一对情侣的故事。”舒冉循循善诱。   慕容顾三有点好奇了,“还有雕?”   舒冉乐开了花,有人愿意听故事她自然高兴,而且集中了精神之后慕容顾三便不会再动不动就哭了,她也能省点心,“当然了,我保证这个故事比你之前听过的所有故事都好听,你要不要听?”   慕容顾三道,“当然要!”   舒冉嘴角勾起一抹传说中的“玩味”笑容,意味深长地道,“这个故事,要从另一对夫妇说起,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孤女,是侠侣中的大侠杨过的父母,叫杨康和穆念慈……”   慕容顾三呆了,完全被舒冉神秘的样子吸引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舒冉,听着那些神奇而新鲜的情节,幻想着那种忠贞不渝的真爱,顿时泪眼婆娑……   舒冉正讲到兴奋的地方,就看见慕容顾三又哭了,于是她赶紧把神雕侠侣给收了尾,叹气道,“哎,三三,你怎么又哭呀?”   慕容顾三呜咽着说,“呜呜呜,太感人了,小龙女和杨过好可怜呀,分开十六年……”   舒冉无力了,看来她真的不适合带孩子,于是只好翻过身去准备补补眠,谁知慕容顾三听上了瘾,拉扯着她让她继续讲。   舒冉无奈道,“三三,这故事讲完了,没有了。”   慕容顾三不依,“我不要,三皇姐你再讲一个给我听嘛,三三要听嘛。”   舒冉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撒娇,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呢?于是她只好又开始自虐,喝了口茶,讲起了笑傲江湖……边讲她就边在想,多亏了金庸老爷子写的书多,“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足够她讲上一个月的了。   然而,她在马车内讲得热火朝天,却没发现马车外也有一个“听众”,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外陪着江有祀赶车的柳若湖。他听着舒冉口若悬河的故事,一直在皱眉,直到马车停在古城之外,他的眉头也没松开。   “宫主,到了。”江有祀面无表情地站在马匹旁边回禀道。   柳若湖自然知道到了,他将从舒冉那听来的故事收入心中,掀开帘子对依旧沉浸在武侠小说中的两个少女道,“这就要进城了,待会你们就能洗漱用膳,睡上高床软枕……所以,切莫再哭哭啼啼了。”   慕容顾三硬气道,“谁哭了,我看是你哭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晚上偷偷抹眼泪……”   柳若湖浑身一怔,面色阴沉可怕,“你说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舒冉已经不知道怎么反映了,整个人在听到“晚上偷偷抹眼泪”这句话时完全怔住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柳若湖,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我……”慕容顾三被他可怕的神情吓得结巴了,直往舒冉背后钻。   舒冉愣在原地盯着柳若湖发呆,他为什么哭?这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这种男人掉眼泪?她实在想不出来。   柳若湖沉默了很久,忽然面色缓和,又如春风般和煦的绽放光彩,他温柔地看着慕容顾三,轻声道,“七公主说的是,是我不对,以后我再不说这些话了,好了,我们进城。”   语毕,柳若湖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他这次连马车外都没呆,而上直接飞身进了城。   舒冉也发现了,因为她掀开车帘去看这座城的名字时,就望见一抹墨紫色的锦袍边角,人影瞬间就已不见。   人都瞧不见了,舒冉只好去看城门上的匾额,但那虽然挂着匾额,舒冉却不晓得这城叫什么名字。那些复杂的繁体字中,她只认得一个,就是第三个“宫”字。   明明是一座城,为什么要叫宫呢?舒冉颇为不解。   一旁赶车的江有祀瞥见她皱眉,还以为她看懂了才那么纠结,根本想不到她看不懂也会那么纠结。于是乎,赶车进城之后,江有祀就完全当舒冉对事态有了全部了解。但这其中的苦只有舒冉自己能体会,因为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这座城里也有一间醉仙楼,并且和京城那家摆设布局完全一致,舒冉站在这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柳若湖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手上提了只小灯笼,整个人沐浴在客栈内蜜色的光晕之中,身上墨紫色的长袍也换成了清爽的水蓝色衫子,隐隐约约的透着股斯文俊美之气。他笑盈盈地看着舒冉,白皙如玉的皮肤衬得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越发妩媚,远远望去,就好似传说中的美丽狐仙真的出现了一般,周围的一切都被他的光彩遮掩的漆黑一片,静谧非常。美好绚丽的场景就好似一场梦,极其的不真实。   “喜欢这里吗?”他瞬间掠到舒冉身边,柔和清朗的嗓音仿佛天籁般占据了她的耳朵。   舒冉惊慌地向后连退几步,两条腿软趴趴的好似面条,她随便答道,“我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我的。”   柳若湖依旧笑着,丝毫不介意她的闪躲,反而又走到了她身边,望着她倩秀的身影,意味深长道,“是你的,这城里的一切迟早都是你的。”   舒冉有些不解,他的意思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吗?可是总觉得又有哪里不对劲……这城中百姓很少,而且似乎都经过训练,走起路来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江有祀。   “宫主,可以用膳了。”说曹操曹操到,江有祀如幽灵般出现在柳若湖身后,摆着张棺材脸传话。   柳若湖早就习惯了,江有祀从厨房出来他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转过身去,柳若湖将灯笼递给江有祀,牵起舒冉的手朝大堂走去,膳食都摆在那里。   舒冉挣扎着想要收回手,却见柳若湖悠然转过头来,长可及地的青丝如流水般划过肩头,桃花眼妩媚多情地望着她,“丫头,我只牵一会……这里真的好冷,好希望有你来暖我。”   这么肉麻的情话落入舒冉耳中,她非但没起鸡皮疙瘩,反而心中一荡,不由如被雷劈中般呆住不再挣扎。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她不喜欢他,不喜欢,不喜欢……   大堂设在醉仙楼后面的小院子里,是一间单独隔开的广室,里面有张极大的圆形桌子,等舒冉和柳若湖磨蹭到的时候,菜已经上满了,慕容顾三和江有祀一坐一站,气氛十分僵硬。   离得近些,舒冉发现慕容顾三眼眶又红了,不过她已经对这位小公主的眼泪免疫了,但另外一个当事人似乎并没习惯。望向江有祀,只见其黑口黑面,所在之处三米开外寸草不生,表情冷得可以把人冻住。   舒冉有些怯怯地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撞上了柳若湖,他宽阔胸膛上滚烫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震。   “我……对不起我没看见……”舒冉下意识去道歉,说完话却见后者瓜子脸上泛起绯色,活像是喝醉了酒的人。   “你喝酒了?”   柳若湖轻轻摇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落座,斟上一杯桃花纯酿掠过她鼻息间,笑道,“这才是酒的味道,你闻闻我身上可有?”   舒冉脸一红,转头不再看他,“谁要管你。”   柳若湖微笑不语,修长如玉的手指捏着碧色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垂下头之前,神色有些哀伤。   两边通风的大堂吹起阵阵沁人的凉风,柳若湖一边为自己再次斟满酒,一边伸出细长的手指比了比座椅,轻声道,“有祀啊,别站着,你也坐,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了。”   舒冉听着这话没由来心酸,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顿。   柳若湖放下酒杯,拿着筷子站起身,左手捏着右手长衫广袖,将每一道菜都夹了些许放到舒冉的盘子里,体贴地说,“做菜的是我专门从京城醉仙楼请来的厨子,你尝尝可顺口。”   舒冉咬了咬唇,柳若湖对她这么好,她总会产生莫名地罪恶感,这到底是为什么?   “吃呀。”柳若湖含笑招呼道。   舒冉没再说话,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吃起来。   慕容顾三一直盯着江有祀,看着他坐下,看着他机械地吃饭,突然之间就摔了碗筷,大吵道,“你的心里就只有你的主子,你根本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过,我千里迢迢跟你来到这,你居然这样对我,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慕容顾三连珠炮似的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跑,冷夜之中,她杏黄色的背影格外萧条。   舒冉见此,立马放下筷子就要去追,可坐在她身边的柳若湖却拉住了她。   舒冉不解地低头,只见柳若湖一个眼神抛到江有祀身上。她顺着望去,发现江有祀俊颜上一块青一块白,不一会儿,好像再也憋不住了似的起身飞快朝着慕容顾三消失的方向追去。   “你放心,这世上若还有哪个人比你更不希望七公主出事的,就是有祀了。”柳若湖淡然地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没人拦他,也没人拦得住他。   “你就这么肯定?为什么?”舒冉坐回椅子上,虚心求教。   柳若湖再次饮完一杯酒,肆意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舒冉看着柳若湖,他身材已不止是高挑那么简单,若非今天的长衫剪裁得当,定会让人觉得他骨瘦如柴。但这一点都不耽误他的仙姿秀逸释放出来,他饮酒间唇红齿白的暧昧诱惑,让人不由自主喉咙干涩。   柳若湖见她盯着自己发呆,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舒冉还赶不及收回视线,就被他揽入怀中。   “干什么?快放手!”舒冉左右张望,生怕慕容顾三和江有祀突然回来抓个正着。   柳若湖却全不在意,他双臂圈着她的脖子,在她耳垂下轻轻柔柔地吻了吻。舒冉被亲到敏感部位,忍不住小声哼了哼,张开双臂推拒他。   柳若湖将她抱过来,让她坐到自己双腿上,多情的桃花眼流连在她天下无双的绝美容颜上,透过她含着雾气的水眸,看到的是自己的清瘦浮夸的眉眼。   “丫头,你别动,让我抱一会。”柳若湖将下巴放到她肩上,呢喃道。   舒冉咬牙,“你不要得寸进尺!”   柳若湖呵呵呵地笑了几声,纹丝不动,恍若未闻。   而舒冉虽然嘴上说得咄咄逼人,身体上却没半点实质性的动作。她乖顺地任由他搂着,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头搭在她肩上,更没有去管他落在她腰畔不老实的双手。   “丫头,我醉了。”柳若湖沉默半晌,缓缓说道。   舒冉冷笑,“你还知道你醉了?”   柳若湖笑出了声,口齿不清地说:“是……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我一遍又一遍地去想你经历过的每一步路,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却觉得似乎曾亲身体会过。”   舒冉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哼,伪君子。”   柳若湖笑得越发夸张,轻浮戏谑的笑声弥漫在她耳边,让她有些不舒服,“是,我是伪君子,我是岳不群,你是令狐冲,你便替天行道,灭了我这个伪君子吧。”   舒冉怔住,“你听到我给三三讲的故事了?”   “我听到了,不止听到了,我还记了下来。”柳若湖将手伸入怀中,自水蓝色长衫中取出一籍书卷,还没来得及去递就被舒冉夺走了。   他笑了笑,不甚在意,抬起头来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可人儿,眼神宠溺,满是无限眷恋。但可惜舒冉只顾着翻书,并没发现。   “你……你居然能把我说的故事捋清拓在书上,你真是……”舒冉瞪大眼睛看着手中字字亲笔所写下的《笑傲江湖》和《神雕侠侣》,不由湿了眼眶。   “生气了?”柳若湖似乎真的醉了,他伸出玉指抹掉她脸颊上的泪,轻声道,“你莫哭了……我不做岳不群就是,我做杨过,好不好?”   舒冉被他逗笑了,泪水却流得更加厉害,“就凭你也想做杨过?”   柳若湖呵呵地笑了笑,眼眶红了,整个人看上去柔弱无比,行动中却有一股令人不敢违抗的气势,那双桃花眼,漆黑而幽深,似漩涡一般让人在里面浮浮沉沉。   “我要做杨过,可是我不再爱小龙女,我要爱我的令狐冲……”柳若湖双臂无力地按住舒冉的肩膀,微眯着眼睛凑上她的双唇,轻轻贴住,珍惜而呵护地舔了舔,然后很快离开。   他在怕,怕舒冉生气,怕她离开他。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永别,但他还是不舍。而且越知道的清楚,就越发不想放手。他想,他是病了……病人需要多休息才能康复,那么他就要休息了吧……闭上眼,柳若湖在舒冉怀中沉沉睡去。   舒冉拖着他不算沉重的身子,浮动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安定下来。她嘴角带着美丽的微笑,一只袖子缓缓抚向眼角,纯棉的白色衣袖悄悄吸取滑落的泪水。   第十七章{大理}   高楼之上,吹起一阵沁人心脾的凉风,虽然已到冬日,但舒冉坐在楼顶上还是没觉得有多冷。她靠着玉色琉璃瓦,悠悠闲闲地躺卧着,一手拿着柳若湖拓下的《笑傲江湖》和《神雕侠侣》,一手拎着一壶茶水,仰望着布满星斗的夜空,脑海里浮现出昨夜柳若湖喝醉后的情景。   说真的,她觉得她跟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不合适,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如果她和谁在一起的话,以后说不定会对不起人家。但有个人却总是让她难以拒绝,虽然他做过很多可恨的事,让她伤心欲绝,可她还是忍不住对他动了心。   颓然地起身,舒冉晃晃悠悠地扶着梯子下了楼,她要去睡觉了,有些事想不通就暂时别想,反正她在他的身边,跑不掉逃不了,有足够的时间去疏导思绪。不过她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完全是错的,他们之间,早在很久之前就没有了时间。   舒冉本打算直接回房睡觉的,可路过柳若湖房间时却见那里亮着灯。自昨晚之后,她还没有再见过他,他又玩起了失踪。此刻见他房里亮着灯,心里有股**支使着她脚下拐弯,进了她本不该进的地方。   不知是天意还是如何,柳若湖的房间亮了烛火,人却没在里面。舒冉打量着这间屋子,里面朴实无华,和她的精雕细琢全不相同,显然是因为赶工而没来得及装饰。他一步步走过,一眼眼掠过,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男人总是有本事轻易撩动她的心弦,随随便便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都可以让她震撼半天,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被他吃定了么?舒冉恨恨地想。   她指尖掠过书桌,不小心带落了镇纸,刹那间,满桌的宣纸随风而起,凌乱的四散开来。   舒冉一惊,忙蹲□去收拾。不管柳若湖会不会生她的气,偷偷进人家的房间,弄乱人家的东西总是不礼貌的,就算柳若湖不介意,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可收拾收拾着,舒冉的手就动不了了。并不是谁阻止了她,而是她看到了让她不能动弹的东西。那是一封信,信封外面用红墨写了两个娟秀挺拔的字——朱砂。   光是看这两个字舒冉的手就已经开始颤抖了,柳若湖从门外进来时,扬手就接住了几根极速飞来的毛笔,然后,花瓶、砚台、古玩……凡是可以扔得东西都被扔了出来。柳若湖一个个接住,微微皱了下眉。   他快走几步踏入房内,就见内阁一片凌乱,满地散乱着宣纸和瓷器碎片,中间最明显的就是一封被撕得粉碎的信,依稀可见信封上落款朱砂二字。   柳若湖蹲□一点点收拾着地上的纸张,没去看舒冉,也没去解释,有些事不需要解释,若误会了,便误会好了。   舒冉这时候才发现,真正伤人的不是狡辩,而是淡漠的不说话!她周身冷汗涔涔而落,思绪仿佛回到了当日在围场的时候,回想起那天从朱砂口中听到的消息,舒冉颓然跪坐于地,眼泪在眼眶打转。   心寒,彻底的,完全的,大约如此……   有时候不是不去想,不去招惹那段回忆,事情就可以当成没发生过的。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不可能改变,除非时光倒流。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舒冉一直都秉承着这个原则,却不想今天成了她心中的刺。原谅他,或者不原谅他,痛得都是她。   趁着舒冉慌神的功夫,柳若湖将被她撕碎的信重新拼合了起来,他站起身递给她,淡声道,“先看看吧。”   舒冉把他之前小心翼翼拼接信纸的样子尽收眼底,此刻望着这封拼起来的信,完全失去了理智,满心满脑都是恨。   她一把推开他,哽咽道,“我才不要看!”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外跑。   柳若湖想追上去,却忽然白了脸,绝美的容颜仿佛痉挛般皱成一堆,他整个人倒在了瓷器碎片和白色宣纸之中,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他紧捂着胸口,疼得开始翻白眼。   江有祀和慕容顾三散步回来路过他的房间见此一幕,猛地上前将他扶起,渡过真气为他疗伤。可是由于他天生体寒、内伤不断又不肯回人偶山庄见朱砂疗伤,所以即便武功绝世也无能为力。   柳若湖终究是没能去追舒冉,他疼了很久很久,疲惫地晕了过去,眉宇间凝着的满是担忧和不甘。   慕容顾三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曾经和她嬉笑怒骂,逗她玩的绝代风华的男人经受这样的煎熬,竟然也红了眼眶……她不由心想,难道她真是个爱哭鬼吗?   江有祀一直在照顾柳若湖,尽心竭力,慕容顾三陪在他身边,完全可以理解他的衷心,而且她看上的也正是他的重情重义。所以直到柳若湖半夜醒过来,慕容顾三和江有祀仍旧没有离开。   缓缓睁开迷蒙的眼,柳若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他抬起细瘦的玉臂,恍惚中渐渐回神,然后猛地坐起了身。他想去追舒冉,可腿上一软重新倒回了床上。   “宫主!”江有祀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慕容顾三也帮忙揽住了他的肩膀。   柳若湖痛苦地皱了皱眉,抬手轻抚额头,待看见慕容顾三,惊诧道,“你怎么在这?”   慕容顾三低着头结巴道,“我……我自然是在照顾你。”   江有祀隐忍地抿了抿唇,也低下了头,耳根后微黑的皮肤居然有些发红。   若是以前,柳若湖看见他们如此。定会玩心大起,但现在他却无暇顾及,兀自起身就要出门。   “宫主万万不可,你的身体绝对不能再用武功,否则……”   “没有否则,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柳若湖依旧一意孤行。   江有祀一声不吭,并没有劝他,因为他很清楚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跟了柳若湖这么多年,对方的脾气他早就摸透了,所以……他伸手在柳若湖白皙的脖颈间一记手刀,想要将其打昏。   可是他忘记了,他一身功夫都是出自凤皇宫,都是柳若湖一手栽培的,柳若湖岂会感觉不到?他所有的攻击都被柳若湖轻松化解,护着柳若湖的双臂也被他推开。   “你若再如此不知上下,我就杀了你。”柳若湖一字字道。   江有祀愣在原地,第一次不知所措。   慕容顾三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给了柳若湖一巴掌,然后在场三人,包括她自己,都惊呆了。   “你……”柳若湖颤着手抚上面颊,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顾三,心道,怎么慕容家的女人都喜欢打人耳光呢?   慕容顾三打完了人,胆子也肥了起来,心里清楚不会有好结果,干脆豁出去了:“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是要去做什么?你是要去见我三皇姐?你想让她担心死吗?”   柳若湖浑身一震,差点摔倒。   江有祀上前扶住了他,转头瞪了慕容顾三一眼,“不要再说了。”   慕容顾三却不肯停嘴,继续道,“你把这病藏了这么久还不是不想让我三皇姐知道吗?你现在这样跑过去,那不是功亏一篑了?”   柳若湖凝视着她的双眼,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慕容顾三红了脸,抖了身子,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低下头,沉声道,“你说得对,我不应该那么自私,不应该再耽误她。”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慕容顾三莫名其妙地看着柳若湖,“我的意思是你养好了伤再去看她,你在那胡说什么呢?”   柳若湖推开江有祀,自己走出房门,望着漫天夜空发了很久的呆,再回到房中时,他对江有祀淡淡道,“有祀,收拾东西回山庄。”   江有祀一喜,“是,属下立刻去办!”   慕容顾三听得糊里糊涂,“你们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江有祀去收拾东西了不在场,所以只有柳若湖回答她,他望着她的脸上挂满温和的笑容,“是你点醒了我,我不该拖着她,我早该放了她,我和她,终究缘浅。”   慕容顾三这下明白了,他这是要走了呀,她急忙扯住他的衣袖,“你可不能走呀,你千万不能走。”   柳若湖微笑道,“哦?我为何不能走?”   “你走了有祀岂不是也要走了?那我怎么办?”慕容顾三毫不顾忌道。   柳若湖笑意加深,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帮她捋了捋耳边碎发,轻声道,“你是她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我和她已成事实,注定无缘在一起,我又如何忍心看你和有祀天涯分别呢?”   “你的意思是……”   “我会走,不会留,你和她就在这里生活,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搅你们……你们就在这里幸福的生活下去,待我走后不走,有祀自会回来照顾你们。”   “那太好了!”慕容顾三高兴地拍着手掌,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柳若湖靠在门板上,捂着心口,苍白的唇苍白的脸,回味着过去,他只能说一句话……他不想走,他也想留下来,可上天……并不允许。   舒冉一夜无眠。   她其实哪都没去,她只是回了自己房间想一个人静一静,但让她惊讶的是柳若湖竟然没有追来,这对她是个不小的打击。是他犯错在先,她昨夜虽然有些过分,但也情有可原,他为什么不来哄她?   这也许是大多数女人的通病,虽然嘴上恨他恨得要死,但心里还是放不下,尤其是柳若湖这种动不动就让人感动的泪如雨下的男人,舒冉也不能免俗。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下床,倒了杯隔夜茶漱了漱口,准备去找柳若湖算账,可谁知等她逛遍了整个醉仙楼,都没有见到柳若湖的半个影子,甚至连一直无处不在的江有祀也没看见。她只找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和她一国的慕容顾三。   “三皇姐,你在找什么呀?”慕容顾三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   舒冉皮笑肉不笑道,“你有没有看见柳若湖?”   慕容顾三摇头。   “江有祀呢?”   继续摇头。   舒冉下意识朝别处走去,但缓过神来又退到了她身边,继续问,“你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慕容顾三点头。   “三三,我是不是你三皇姐?”舒冉问道。   慕容顾三挠了挠头,“是呀。”   “那你告诉我,他们人呢?”   “我不知道呀。”慕容顾三死撑到底。   “如果你不知道江有祀在哪,你会这么安静地守在这里吗?”舒冉一下子就拆穿了她。   慕容顾三为难地左顾右盼,“可是……可是我答应过柳若湖不告诉你的……”   舒冉翻了个白眼,柳若湖这次可就估计错了,不是所有少女都像舒冉这么聪明的,尤其是皇家少女,“我是你三皇姐,我说的话你都敢不听?立刻告诉我他们去了哪。”   慕容顾三这次出奇地坚定,摇头不语。   “三三。”舒冉沉下脸色,“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柳若湖?你就不怕江有祀再也不回来?”   “不会的!柳若湖他答应我会让有祀回来照顾我们!”慕容顾三脱口道。   舒冉怒极反笑,“好呀,你相信他,不相信我!”说完,转身就走。   慕容顾三急了,赶忙拉住舒冉的胳膊,“三皇姐你别生气,我告诉你还不行吗,可是你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呀……”   舒冉回过头来,冷着脸呵斥道,“还不快说!”   慕容顾三撅着嘴道,“我听他们说好像是回山庄去了……”   回山庄!?舒冉气极了,浑身都在发抖,这个臭男人居然又回去找那个狐狸精了!   “好像是柳若湖身上的伤有祀已经治不了了,再不回山庄的话就凶多吉少……”   舒冉浑身一震,忙按住她的胳膊道,“你说什么?他什么伤?”   慕容顾三有些怕,忙道,“我昨晚见柳若湖又是抽筋又是吐血的,和有祀一起照顾他到半夜,他好像伤得很重,不回山庄就会死……”   舒冉头有点懵,脚下不稳差点摔倒,整个世界好像都颠倒了,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似乎都是错的,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从头到尾看不清事实的只有她自己。   “走,我们也走。”舒冉二话不说朝大门迈去。   慕容顾三急了,抓着她的胳膊和她一起走,“我们去哪呀三皇姐……”   人偶山庄。   舒冉想去人偶山庄,但刚到京城就被宋若荀布下的天罗地网困住了。   茶室里,舒冉的椅子上好像有钉子似的,扎的她坐立不安。宋若荀掀帘而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多日不见,再次看到宋若荀,舒冉有点反应不过来,觉得最近发生的事都在梦里一样。   只见他依旧是白袍黑发,墨玉冠顶,虽然不过坐二望三的年纪,却心思缜密,深谋远虑,已逾四十之龄。   “宋丞相。”慕容顾三见宋若荀进来,起先打了招呼。   宋若荀冲慕容顾三躬身施礼道,“见过七公主。”   “不必多礼。”慕容顾三忙道。   宋若荀对她略一点头,转而看向舒冉,面容冷如寒冰。   他虽然客气,却并无和她们直说什么,而是从袖里掏出一封信函,撒手丢在桌子上,淡声道,“三公主先看看吧。”   舒冉立刻拿起来拆开仔细阅读,等看完了,不由瞪大眼睛望向他,“你围剿了人偶山庄?!”   宋若荀坐到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似乎在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是。”   轻轻一字,仿佛钉在舒冉的心上,疼得她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你……你怎么能这样?柳若湖呢?他在哪?”   宋若荀不答反问,“柳若湖的本事的确不小,把你和七公主隐藏的极好,连我都找不到,你们之前究竟藏在哪?”   舒冉冲到他身边质问他,“你到底把柳若湖怎么样了?!”   宋若荀被她的眼神伤到了,抿唇一声不吭。   舒冉急了,用命令的口气说:“宋丞相,本宫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哑巴了?!”   宋若荀斯文白净的脸瞬间冷凝,慕容顾三在舒冉身后偷偷扯她的胳膊,想让她不要再问,可完全无效,舒冉依旧狠狠地和宋若荀对视,毫不留情。   宋若荀沉默了半晌,终究在那样的注视下开了口,“柳若湖在哪?呵,他欺君罔上,以女子之身混入宫中为非作歹,自然是在皇上手中。”   舒冉二话不说立刻冲出茶室,她要进宫,她要去见皇帝,这是她穿越至此后第一次主动要求面圣,却不想她的请求竟然被打回了。   “殿下,奴才进去看过好多次了,皇上正在审问重犯,没有时间接见您。”传话太监为难的守在养心殿门口。   舒冉不管不顾地往里冲,“你走开,别拦着我,让我进去!”   传话太监哪里经得住舒冉的横冲直撞?他一不敢伤到她,二不敢说难听话,所以不过几个来回就被舒冉闯了过去。   趴在地上,传话太监心想着,这下死定了。   一进养心殿,舒冉就看到皇帝绷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在他脚边跪着的,正是柳若湖。   只见柳若湖清瘦的身子斜斜歪着,长发落在地上,有几缕粘着他的汗贴在身上,水蓝色的衫子应该是一直都没换,已经有些脏了,他靠在那,有些恍惚,似乎在出神。   “父皇!你不能杀他!”舒冉一开口就是最直接的要求。   皇帝怒目而视,冷道,“跪下!”   “父皇……”   “跪下!”   舒冉咬着,拗不过去,只好耿着脖子跪下,“父皇,我求求你,你别杀他,他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他不能死……”   “他死了你又要如何?”皇帝眯起双眼,不怒自威的英武脸孔上带着君临天下的气质。   舒冉喘了口气,一字字道,“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一直在出神的柳若湖听到这句话总算回过了头,他尖俏的下巴仿佛一把利刃,暖阳滑过,似乎还泛着寒光。   看到这样的柳若湖,舒冉眼泪止不住落下,她跪着爬到他身边,双手拖住他的脸,想说话,张了嘴却都变成了呜咽声。   也许他很可恶,很卑鄙,可当她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时候,她才知道,他比她还可怜。   “你别哭……”柳若湖颤声说着,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抚上她美丽的脸颊,旁若无人的为她抹去泪水,“你真傻,怎么就回来了呢?我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该留在凤皇宫的,不该回来……”   舒冉已经猜想到了那座城就是传说中的凤皇宫,她明白他的苦心,她记得他是朱砂捡回来的,他的身体一定是出了问题,才会迫不得已和朱砂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留下一条命来陪伴她,他又哪里愿意真的对不起她呢?   越想心里越难过,舒冉泣不成声,扑进他怀里,所有的防线都崩溃了,“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要你离开我,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让我爱上你又这么把我丢掉……”   柳若湖眼眶一热,眼看着就要流下泪来,却仰起头憋了回去,“傻丫头……你是这世上我最爱的人,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可是你要知道……光有爱是不行的。”   舒冉哭着摇头,呜呜咽咽说了什么也听不清,只是皇帝却在这时开了口,“好一句光有爱是不行的。”   柳若湖看向皇帝,眼里带着歉意。   皇帝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璇玑,你莫哭了,朕又没说过要杀他,是你自己一进来就嚷嚷着要朕不许杀他。”   舒冉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帝,“父皇,你……你说什么?”   皇帝放下茶杯,站起来在二人身边走了一圈,淡淡道,“方才柳若湖和朕做了一笔交易,用一个秘密,换了朕的宽恕。”   舒冉望向柳若湖,“秘密?什么秘密?”   柳若湖微笑不语,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勾写出一个“宋”字。   舒冉恍然大悟,原来……原来柳若湖把宋若荀欲谋反的事告诉了皇帝?   “其实他说的事朕早就心中有数,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罢了。”皇帝又坐回了椅子上,摸着手上的玉扳指,缓缓道,“朕素来爱才,对宋若荀更是重用,却不想这知遇之恩,始终敌不过父母之仇。”   “父母之仇?”舒冉脱口道。   柳若湖解释道,“宋若荀的父母,皆是被皇上亲自下旨斩首的。”   “当年宋府的案子是朕亲自审的,虽说他父母罪不至死,但当时朝政动荡,朕不得不杀鸡儆猴,稳固政权,朕,也是无奈。”   舒冉低下头,她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   “现在柳若湖递上一份证据给朕,朕也算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治宋若荀的罪,朕便算柳若湖功过相抵罢。”皇帝大手一挥,顿时雨过天晴。   可舒冉心里还是有点担忧,是为了宋若荀。   柳若湖看在眼里,揽着她起了身,将她抱在怀里,“因果报应,天道所在,谁都无法避免,皇上是明君,你应该相信他的决定。”   闻言,舒冉看向皇帝,皇帝也正好看向了她,“朕自有定数,宋若荀也算跟了朕十几年的老臣子,朕又岂是会一竿子打死的人?”   舒冉眨眨眼垂下了头。   “你们都下去吧。”皇帝摆手赶人。   舒冉和柳若湖并肩走出养心殿,在门口看到了宋若荀,还有另外一个没想到会在这见到的人——朱砂。   朱砂是舒冉心中的一个疙瘩,如果不解开,她和柳若湖将来的生活永远不会平和。   朱砂见到他们相拥而出,几步上前,凝视着舒冉道,“我有话要和你说,你过来。”说罢,朝角落走去。   柳若湖想阻拦,却被舒冉拒绝,“有些事需要我们自己解决,有些事,也需要你们自己解决。”舒冉意有所指的在柳若湖和宋若荀之间看了看。   柳若湖的手缓缓缩了回去,低声道,“如果有事,就大声叫我。”   舒冉点点头,转身向朱砂走去,直到停在她面前,舒冉还是有点生气。对于情敌,女人通常都是没好脸色看的。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朱砂没吭声,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瓶子,递给她,“这个交给他,他知道怎么用。”   “这是什么东西?”舒冉接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皱眉问道。   朱砂简练冰冷道:“药。”   “干什么的?”   “救命。”   “你有这个为什么之前不给他,为什么还逼他和你……和你……”舒冉气得红了眼。   朱砂目不转睛地看着舒冉,说了一句很长的话,“我爱他,一直想要得到他,从我小时候出门,在冰天雪地里把他捡回来,我就把他当成心尖上的人来养,但很可惜,这么多年来,他还是不爱我。”   这世上不是男人负女人就是女人负了男人,谁也不能要求谁耿耿一生,人生就是个不断失去挚爱的过程,朱砂就在经历这个过程。   “我逼他和我行房,只是为了打击你。”朱砂很坦白,“但我发现,如果没有了你的存在,他宁可死,也还是不要我。”   舒冉心尖一颤,看着朱砂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   朱砂不屑道,“我不需要任何的人的怜悯,从一出生我就是一个人,我和若湖一样,我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我们虽然天生残缺,但我们至少还有良心。这瓶药,我几年前就研制出来了,本来只要他一直不离开我,就可以长命百岁下去,但世事难料,他终究还是要离开我。”   舒冉吐了口气,“这世上任何事情都可以勉强,唯独感情不行。”   朱砂居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冷艳的面孔似乎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我不是输给了你,我只是输给了爱,不是我和他之间没有未来,而是他从来都不相信我们之间会有未来,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后悔今日放手。”   说罢,朱砂转身而去,绛红色的绝美背影在夕阳下渐渐消失,除了一丝遗憾惆怅,什么都没留下。   这一日,晚霞极为美丽,舒冉和柳若湖登上了皇宫中最高的楼顶,背靠着琉璃瓦,肩并肩而坐。望着霞光渐渐散去,他们一直都没说话,一直都沉默着,直到有一人起先打破宁静。   “这个给你。”   “是什么?”   “救命的灵丹妙药。”   “你从哪弄来的?”   “你大姐给的。”   “……”   “喂,柳若湖。”   “我在。”   “你和宋若荀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舒冉转向他,“我不信。”   柳若湖素手握住她的,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两个人一齐看向落日,只听他淡淡道,“丫头,人生就是如此,不可能事事都圆满,宋若荀做那些事之前就考虑过他的下场,你是帝王家的人,你应该清楚。”   舒冉当然明白,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他其实……待我很好的,只是我……不能回报他什么。”可以回报他的那个人,早在很久以前就死去了。   柳若湖低头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心,但他需要弥补的人不是你,对么?”   舒冉愣住,慌忙抬头,“你……你知道了什么?”   柳若湖红唇贴上她的,轻吻过后,他呢喃道,“不管你是谁,从今往后,你就是凤皇宫的女主人,不再是什么慕容璇玑……你,就只是舒冉。”   对,只是舒冉。   “走吧。”柳若湖牵着舒冉起了身。   “去哪?”舒冉仰望着他。   “大理。”   晚风吹起他们的衣摆,他们的背影渐渐模糊,远远望去,身后似乎还跟了两个人。   正是慕容顾三和江有祀。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