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听闻远方有你》作者:张不一【完结】   文案:高中时,陆云檀喜欢了校草周洛尘整整三年,为了追他,她成为了校园社交达人,结交了他的所有室友,甚至和他的好兄弟梁云笺成为了哥们儿。   在追求周洛尘的这条道路上,梁云笺没少为她出谋划策。   高中毕业后,梁云笺出国留学,陆云檀还去机场送了他,目送他走进了安检站。   没过多久,陆云檀收到了周洛尘的表白。   在同学聚会上,周洛尘当着众人的面送了她一束玫瑰花,终于问出了她期待已久的那句话:“云檀,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那一刻陆云檀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激动,而是想到了梁云笺:   “檀女侠,我要是一去不回了,你会想我吗?”   后来,她听说,梁云笺得了一种很难治好的病,出国不是为了留学,而是治病。   【元气满满明朗少女X为爱隐忍深情少年】   备注:   1、1V1,双C,HE,男主的病会好。   2、前期校园,后期都市。   3、文名引用于网络诗词《听闻远方有你》。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云檀,梁云笺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明朗少女X深情少年   立意:青春是一场精彩的旅行 第1章 他檀姐,要被瓮中捉鳖了。……   距离高二最后一节大自习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一旦熬过了这最后的二十分钟,等待着高二年级全体学子的就是为期一周的暑假。   有人觉得这暑假太长了,整整七天,实在是影响他们的补课进度,毕竟开学就要升高三了,时不我待——当然,这是少部分积极分子的态度,与之相对的就是不积极的那部分人,就好比令高二二班班主任头疼了整整一年的落后分子陆云檀。   活生生的班主任还在讲台上坐着呢,陆云檀就开始在台下搞小动作了,在化学卷子里夹了张纸条,然后摆出了一副认真做卷子的样子在纸上写东西,一句话还没写完呢,后方忽然飞来了一个纸团,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卷子上。   显然,这班里的落后分子不止她一人。   陆云檀先撩起眼皮朝讲台看了一眼,确认班主任正在专心致志地写报告,才放心地转身。   坐在她后面的那位落后分子是位可爱的胖子,名叫郑和,人送外号下西洋。   由于教室里太过安静,下西洋没敢说话,朝着陆云檀挤眉弄眼,同时用胖胖的手指了指落在陆云檀桌子上的那个纸团,示意她打开。   陆云檀转了回去,打开了下西洋扔来的纸条,看到了一句用黑色签字笔写的字如鸡爪的话:檀姐,起义吧,天下苦补课久矣!   陆云檀无语,拿起笔在纸条上写:都要放假了还起什么义?   写完,她把纸条扔了回去,然后继续写自己的纸条。刚把自己的纸条写完,下西洋的纸团又扔了回来,上书:这世上哪有只放七天的暑假,简直人神共愤!   其实陆云檀也这么觉得,只有七天的暑假,敷衍谁呢?还不如不放!   但是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去搞起义的事情,因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急待着她去处理——   她的座位刚巧在靠近走廊的窗户下,上节课课间,班里三个女生站在走廊上聊八卦,她本来无心偷听,但忽然间有个女生提起了周洛尘,她的小耳朵立即就竖了起来:   一位女生说道:“陈思雨今天中午在寝室里炫耀,周洛尘上周末约了她去看电影。”   陈思雨是他们二班的人,周洛尘在九班,重点班。   另外一女生问:“真的假的?”   那位女生回答:“陈思雨自己说得,应该不是假的吧,不然被拆穿了多丢人。”   第三位女生加入群聊:“不过陈思雨长得是挺好看,咱班班花呢,年级里面好多男生都喜欢她,应该不是假的吧。”   第一位女生不屑:“她算什么班花,交际花差不多,全年级男生都是她的好哥哥。”   第二位女生附和:“我也觉得她不算班花,还没陆云檀好看呢。”   第三位女生:“但是周洛尘看不上陆云檀啊,他喜欢绿茶,檀姐是开水,太直。”   正在偷听的陆云檀:“……”   要吐槽陈思雨你们就专心吐槽,想夸我长得好看就专心夸,杀她一千损我八百什么意思?   还有,周洛尘怎么可能在周末约陈思雨看电影呢?上周末他不是一直用微信给她讲物理题么?难不成还能一边陪陈思雨看电影一边给她讲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陈思雨撒谎了!   就在她正欲起身拆穿陈思雨的谎言之际,上课铃打响了,那几位女生匆匆跑回了教室,陆云檀失去了开口阐述真相的机会,所以,她很憋屈,并且是越想越憋屈。   她这人从小就有一毛病,霸道、护食,只要是自己的东西,绝不允许别人侵犯,不然就会生气,很生气,无论如何都要抢回来。   虽然周洛尘现在还不是她的人呢,但马上就是了,所以陈思雨的造谣行为,在她看来就是挑衅,她必须迅速回击才行。   她在纸条上写下的,就是上个周末的真相,本想将纸条传给刚才在走廊上聊八卦的其中一位女生,谁知道她才刚把纸条给团好,班主任谢训幽灵般闪身而至,朝她一伸手:“交出来。”   陆云檀:“……”   身为落后分子就是这点不好,容易成为班主任的重点监察目标。   她迅速将两个纸团在手心里倒腾了一番,然后将下西洋给她扔来的那张纸团交了出去——虽然这么做挺对不起下西洋,但是吧,她不能暴露周洛尘。   谢训打开纸团扫了一眼,然后冷眼瞧了瞧陆云檀,又冷眼瞧了瞧郑和,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带着万般无奈:“你俩挺能耐呀,还谋划起义呢?怎么着?准备效仿陈胜吴广?用不用再给你们俩准备一面旗,上面写着‘陆云檀王’?”   全班哄笑。   陆云檀与郑和默默低头,乖乖挨训,严格执行落后分子受到批评或处分时的行为准则——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态度良好的接受一切批评教育——至于以后会不会改,那就另当别论了。   谢训对他俩是怒其不争,索性施行眼不见心不烦政策:“去门口站着,下课去我办公室。”   两位落后分子立即起身,还不忘了装模作样地拿着书和笔,低着头去了门外,肩并肩地站在了走廊上。   陆云檀把《化学四十五套卷》放到了栏杆上,然后打开卷子、拿起笔,再然后,开始欣赏高二教学区内的美丽风景。   下西洋也一样,先装模作样地打开了《英语五三》,然后开始对着面前的教学区神游天外。   东辅二中占地广阔,建校霸气,一个年级一个教学区;三个教学区的建造形式都一样,建筑设计成“冂”型,左边那排楼是五层高的教学楼,每层楼有四间教室;正对着大门的那面楼是水房和卫生间;右边那排楼是各科老师的办公室以及多功能教室;中间的空地上铺着浅蓝色的地砖,以花坛隔开了三个羽毛球场。   陆云檀正在心里对“教室后紧跟着一间班主任办公室”这种缺德设计吐槽的时候,身边站着的下西洋忽然“咦”了一声:“成绩榜什么时候贴出来了?”   陆云檀下意识地朝着对面一楼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在楼梯口处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红色榜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公布着全年级942人的期末考试成绩——理科在前,文科在后——榜单之荣和榜单之耻一目了然。   下西洋忽然开始关心起了他檀姐的成绩:“檀姐,这回考怎么样?”   陆云檀略有些小骄傲:“还行吧,461名。”   理科生六百多人呢,在她看来,自己能考进前五百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这成绩,足以让她成为落后分子中的翘楚之秀。   下西洋:“檀姐你好牛!”这是由衷而发,绝不是溜须拍马,因为他是年级倒数。   陆云檀谦虚了一下:“一般一般,哈哈~”   最后的笑声,出卖了她的内心,差点就得瑟到天上去了。   下西洋又忽然“咦”了一声:“那不是梁云笺么?九班的人也会提前放学?”   对面一楼的走廊上,出现了一抹修长俊逸的身影。   陆云檀的笑僵在了脸上,满心得瑟瞬间变成了诚惶诚恐,或者说,她突然认清了现实——其实吧,461这排名,并不是很好。   忽然间,她又想到,学校缺德的很,每次公布成绩榜的时候,不仅会公布排名和总分,还会公布考得最好的一科和最次一科的分数。   她考得最好的一科是语文,考了139;最次一科是英语,只比语文少了“1”分,39。   这“优秀”成绩,大概会气死梁云笺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怵梁云笺,但就是,不由自主的发怂,就好比孙猴子遇到了唐玄奘。她立即把瘫放在栏杆上的四十五套卷给举了起来,挡在了脸前,生怕对面的人认出来自己。   下西洋完全没有发现他檀姐怯场了,一脸羡慕地看着对面的翩翩少年:“梁云笺是真帅啊,穿校服都那么好看。”   陆云檀不屑,哼了一声:“臭书生一个,有什么好看的。”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摸摸地朝对面看。   很好,梁云笺没有注意到她在罚站。   请继续保持。   下西洋难得一次反驳了他檀姐:“人家不是书生,是公子,公子世无双的公子!”   陆云檀没好气:“显着你了?就你会背诗?”她将视线越过卷子上沿,又悄咪咪地朝着对面看了一眼,很糟糕地发现,梁云笺站在榜单前不动了。   这人回回考试都稳坐理科年级第一,绝对的积极分子,想找自己的排名太容易了,所以他现在肯定不是在找自己的排名,不然不会站这么久。   三秒钟后,梁云笺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高二二班。   对视的那一刻,陆云檀如遭电击,果断转身,面朝教室趴在了在窗户口,将手中的四十五套卷平放在了窗台上,拿起笔,做专心致志状开始写卷子。   下西洋懵了,看看气焰大消的陆云檀,又看看对面的梁云笺,忽然明白了什么,震惊道:“檀姐,你不会是在害怕吧?”   陆云檀大怒:“我怕他?一个臭书生我怕他?我只需要一拳就能把他捶飞!”   下西洋:“你要是怕你就快跑,躲进女厕所是上计。”   陆云檀盯着化学卷子:“我凭什么跑?我还能畏惧一个臭书生?”   下西洋开始播报:“他来了,他来了,他朝着我们走来了。”   陆云檀:“……”   下西洋:“目测还剩一百米。”   陆云檀:“……”   下西洋:“他的腿好长,眼瞧着就剩五十米了。”   陆云檀:“……”   我还是跑吧。   碍于面子,她甩了句:“我憋不住了!”说完,拔腿就跑,朝着厕所的方向狂奔而去。   梁云笺扑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陆云檀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下西洋很仗义,也很忠心,极力维护着他檀姐的面子:“我檀姐跑了,但不是因为怕你啊,她是憋不住去上厕所了,真不是因为怕你,你不要夜郎自大。”   梁云笺:“……”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下西洋的肩头:“我知道了。”说完,径直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下西洋惊,果断拦其去路:“你要干嘛?”   梁云笺:“回家。”   下西洋:“回家你去什么厕所?”   梁云笺语气淡淡:“厕所有后门。”   下西洋愕然,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往厕所跑不是个上计,而是下下计呀!   他檀姐,要被瓮中捉鳖了。 第2章 “有两个微信号的感觉爽么……   女厕所的空气并不是很清新,即便冲水系统会定时启动,但还是处处透露着纯天然的肥料味。   为了解决呼吸苦难问题,陆云檀不得不将窗户开到最大,欲哭无泪地望着窗外的不锈钢防盗栏,内心顿时生出了一股铁窗泪的悲哀,心想:厕所里面要是有后门该多好?   但是吧,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厕所都没有后门。   所以,她只能和梁云笺比耐心,争取把梁云笺给熬走——如果换作平时,她绝对不可能在耐心比赛上赢过梁云笺,但是今天她却有了点把握,因为她刚才看到梁云笺是背着书包的。   也就是说,他提前放学了,但是据她对梁云笺的了解,没有特殊情况,他绝对不会迟到早退,因为他是个标准的积极分子,像极了小说里面的那种规矩又无趣的臭书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违规乱纪的事情。   所以说,他提前走人一定是事出有因,肯定不可能在她身上耽误太长时间,没准在厕所门口等几分钟就走人了——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陆云檀逐渐放松了警惕,还从校服兜里摸出来了一面小圆镜子,孤芳自赏了起来。   仅赏了一眼,就懊恼地发现自己的辫子歪了,八成是刚才逃跑的时候甩歪的,足以见得,她刚才有多么的慌张。   叹了口气,陆云檀重新把镜子揣进了兜里,双手拢在脑后,重新扎马尾辫,内心极度挫败:不就是没考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害怕梁云笺?梁云笺是老几呀?非亲非故的,哪怕我考年级倒数也轮不到他来教育!   越想越气,陆云檀恨不得直接从女厕所冲出去和梁云笺决一死战,但,终究是缺了那么一点点勇气:   孙猴子真的逃不出唐僧的紧箍咒么?不,并不是,他逃不过的是唐僧的岿然气场与人格魅力。   梁云笺这人就和唐僧一样,虽然斯文儒雅、从不动武,但非常会拿捏人。   陆云檀觉得,自己被梁云笺拿捏的死死的。   早知如此,她当初说什么都不会找他当助攻——   哼,要不是因为你是周洛尘最铁的哥们儿,我才不会理你呢!   悠扬的下课铃声打断了陆云檀的忿忿不平,安静的高二教学区瞬间陷入了喧嚣之中,不消多时,陆续有人涌进了女厕所。   陆云檀不知道梁云笺走了没,不敢贸然行动,抱着胳膊站在厕所门口,拧眉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出去。   一位扎着马尾辫,长相清秀的女孩子走进了卫生间,陆云檀眼睛一亮:“杨筱念。”她们俩一个班的,虽然不同寝室,但是关系不错,是固定的饭搭子,一天到晚形影不离。   杨筱念被吓了一跳:“老金不是让你去办公室么?”   老金,就是他们的班主任谢训。   起初,他们班人送给谢训的外号是金毛狮王,后来觉得四个字读着太麻烦,于是省略了两个字,变成了金狮,再后来又觉得金狮不尊重老师,于是就演变成了金老师或者老金。   陆云檀这才想起来老金让她和下西洋下课去办公室的事。   如此一来,她不得不离开女厕所,但还是谨慎地问了句:“你看见梁云笺了么?”   杨筱念:“在门口呢。”   陆云檀:“……”   失策了,他真的很有耐心。   杨筱念打量着她:“他在等你呀?”   陆云檀没好气:“我可没让他等我。”   杨筱念抿了抿唇:“哦。”然后换了话题,“需要我等你么?”   陆云檀:“不用,你先回寝室收拾东西吧,收拾完直接走就行。”明年高三,她们肯定要换寝室,所以放假前需要把寝室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搬走才行,给下届高二的让位。   杨筱念:“那行吧。”   “我先走了。”陆云檀做好了心理准备,英勇就义似的,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女厕所,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梁云笺。   这条走廊正对着西方,此时正值夕阳西下,千顷云层如火如荼,梁云笺的身姿挺拔而修长,周身笼罩着一层金色夕阳,恍若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人物。   虽然内心很不服气,但陆云檀不得不承认,梁云笺真的很帅。   与周洛尘那种桀骜不驯的帅气不同,梁云笺是俊雅清隽的帅,就好比下西洋说的那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但我不吃你的这种帅!   陆云檀决定先发制人,双臂抱怀,二大爷似的猖狂不已地走到了梁云笺面前,眼皮一撩:“有事?”   梁云笺开门见山:“暑假想补课么?”   陆云檀:“……”   你想挨打么?   梁云笺:“你的英语……”   陆云檀坚决不同意:“暑假就只有七天,你还要拉着我补课?资本家都没你会剥削人!”   梁云笺也料到了会是这种结果,微微眯眼:“喊上周洛尘?”   “……”   可恶,又被拿捏了。   像是一条顽皮的小青蛇,被捕蛇人精准地拿捏了七寸。   陆云檀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为了爱情豁出去了:“明天上午十点,你们来我家,我喊上杨筱念一起,大家互帮互组一起学习。”   梁云笺目的达成,没再多言:“行,那我就先走了。”   陆云檀忽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有事么?干嘛非要站在这里等我,直接微信说不得了?”   梁云笺笑了一下:“谁告诉你我有事?”   陆云檀:“没事你干嘛不等到下课再背着书包走人?”   梁云笺眉头轻挑:“倒是不傻。”   陆云檀:“……我聪明着呢!”   梁云笺又笑了,言简意赅地道别:“走了。”   陆云檀:“明天见。”   梁云笺:“明天见。”   他下了台阶,穿过羽毛球场,朝着教学区的大门走了过去。陆云檀双手负后,顺着教室前的走廊、大爷遛弯似的慢慢悠悠地朝着高二二班的教室走,目光却一直定格在梁云笺的背影上。   如果不是为了接近周洛尘,她大概不会和梁云笺成为朋友。   周洛尘这个人有些奇怪,在学校的时候从不会主动来找她,每次联系都是靠微信,搞得很私密,像是见不得光的地下党。   陆云檀感觉不太好,就好像和她关系好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但是周洛尘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理由: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被同学们说三道四,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   这理由强而有力,陆云檀无法反驳,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不过在校期间,周洛尘倒是经常会让梁云笺代替自己来找她,比如在跑操之后,周洛尘会让梁云笺替他跑腿、来给她送瓶饮料;再比如过一些节日的时候,他会让梁云笺替他转送礼物。   就好比现在她手腕上戴着的这块Swatch腕表,就是上个月17号她过生日的时候周洛尘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依旧是让梁云笺替他跑腿送给她的。   还有一次她来生理期,肚子疼得要命,周洛尘竟然还让梁云笺来给她送了包红糖。   总而言之就是周洛尘从来不会当面送给她任何东西,每次都是拜托梁云笺,久而久之,她倒是和梁云笺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等她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教室,班里面几乎已经没人了,所有的桌面都空空荡荡,预示着他们即将向高三教学区转移阵地。   下西洋正在收拾书包,陆云檀进班后先问了他一句:“老金呢?”   下西洋:“走了。”   陆云檀惊讶:“他竟然没提我?”   下西洋一脸骄傲:“提了,我说你拉肚子了,一直蹲厕所呢,他等不到你就走了。”   陆云檀:“他能信么?”   下西洋:“反正他走了。”   这倒也是。   陆云檀安心了,迅速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哒哒哒地跑回了寝室。   一寝八个人,除了她之外,另外七个人的家长都来了,帮孩子搬东西。   陆云檀没让她爸妈来,觉得小题大做,搬东西这点小事她自己就可以。   她上个星期已经把自己的书和寝室里面的东西送回家了一大部分,回到寝室后只把自己床铺上的被褥卷了一下,然后拿绳子固定,最后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了行李箱里。   十分钟后,她左手拎着铺盖卷,右手拉着行李箱,背上背着书包,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寝室楼,走向了蓝色车棚。   按照学校规定,学生不允许在校内骑电动摩托车。   但对于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落后分子而言,这种规定等于没有。   陆云檀走到了一辆黑红相间、造型霸气的电动摩托车前,先把自己的行李箱平放在了踏板上,然后又将自己的铺盖卷放在了行李箱上,再然后,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的火红色头盔——虽然是落后分子,但也时刻谨记安全第一。   戴好头盔后,她给电动车开了锁,高高地抬起了修长纤细的左腿,在空中抡了个飒爽的弧度,稳稳跨坐在了黑皮车座上,用力一拧右把,电动车如同一阵疾风似的“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从寝室楼到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男生寝室。   陆云檀正骑着车,前方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从男寝前的岔路走上了主路。   周洛尘的桀骜不驯与梁云笺的俊逸清隽平分秋色,他们俩并肩而行,可谓是校园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周围还真有女生在悄悄摸摸地拿手机偷拍他俩。   陆云檀一拧车把,飞驰着窜到了他们俩面前,技艺娴熟地横车挡路,把头盔上的挡风镜推了上去:“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她这话是对着周洛尘说的,笑意盈盈。   夕阳落进她眼中,将她的瞳孔点成了迷人的金色,长而挺翘的睫毛也染上了一层金。   周洛尘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梁云笺。   梁云笺微微垂眸,默然不语。   周洛尘只好自由发挥:“不用,你自己走吧。”   “那好吧。”陆云檀也没有很失望,反正明天也要见,轻快地把挡风镜推了下来,“明天见。”   等陆云檀骑着小摩托离开后,周洛尘一脸无奈地看着梁云笺:“什么明天见?你又给我安排什么了?”   梁云笺叹了口气:“没什么安排。”   周洛尘:“那你明天准备怎么跟她交代?”   梁云笺:“说你有事。”   周洛尘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轻笑了一下,话里有话:“有两个微信号的感觉爽么?”   梁云笺忽略了他话语间的那份调侃,再一次向他承诺:“不会给你添麻烦。”   周洛尘“呵”了一声:“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他地方一无是处,活蹦乱跳的跟只猴子一样。”   梁云笺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周洛尘。   周洛尘耸了耸肩:“行,当我没说。”   走出校门后,两人分道扬镳,在茫茫车海中寻找父母的车。   校门西侧的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奔驰,梁云笺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方向盘后,坐着一位身穿香奈儿高定套装的漂亮女人,儿子上车后,她叹了口气,略带谴责:“不是让你请假么?我们和宋医生约得是五点五十,现在已经五点四十了。”   梁云笺系上了安全带:“有事耽误了。”   宋瓷:“多大的事能比看病还重要?”   梁云笺:“39分的事。” 第3章 “我好像把你哥得罪了。”……   七月的东辅烈日高悬,犹如炽热烤炉。   位于老城区的某条街道路口,竖立着一块方形的路牌,上面蓝底白字地彰显着四个大字:东安老街。   住在这条东西向的老街上的居民,百分之八十都是东辅的当地老土著,住着老旧的四合院式的矮房屋。他们将临街那一面的倒座房改成了门面房,经营着五花八门的行当,市井嘈杂,满含人间烟火,是最原原本本的老东辅面貌。   一辆黑色的奔驰车缓缓停在了街口,梁云笺打开车门的同时,也不忘了对坐在副驾驶的那位中年男人说一声:“刘叔,我下车了。”   被称为“刘叔”的这位中年男人是宋瓷的司机:“下午几点来接你?”   梁云笺:“不用接,我自己回家。”   刘叔:“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梁云笺笑着下了车,单肩背着书包,用另外一只手关上了车门。   时间已经接近上午十点,老街的早高峰已过,临街的店面虽然都开着,但街面上却没什么人,所有的东西都带着一副颓态,像是被烈日晒蔫了。   和街道上其他商铺比起来,位于街口北侧的第一栋院子十分的突出,因为它是这条街上唯一没有被改成门面房的院子,风雨不动地保持着老四合院的原貌,门口的台阶两侧还伫立着一对镇宅的石狮子。   梁云笺背着书包,走到了这座四合院门前,抬头看向了挂在门楣上方的黑色牌匾,其上用金漆描摹着四个龙凤凤舞的大字:陆家武馆   此时此刻,武馆的大门紧闭,位于左侧的那扇深红色的门板上,贴着一张白色的通知,上面用黑色的字体打印着一段话:陆师父去给影视剧组当武术指导了,一个月后归,期间不招收新生;团课正常,由其弟子代课。   朱漆大门紧闭,梁云笺莫名有些紧张,不敢贸然敲门,先给陆云檀发了一条微信:【我到了。】   其实他在五分钟前就已经给她发过一条消息了,但是她没回。   这次也没回。   又站在门口等了十分钟,陆云檀那边依旧杳无音讯,无奈之下,梁云笺只好敲门。   没过多久,门内便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咯吱”一声,门开了,开的却不大,仅错开了一条逢,然后,一个剃着平头的圆脑袋从门缝里冒了出来:“你找谁?”   这颗脑袋属于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人,肤色黝黑、长相端正,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式练功服。   显然,他很有可能就是那张通知上所描述的“由其弟子代课”中的弟子。   由于这颗脑袋冒出来的太突然,犹如一颗忽然从土地里冒出来的光滑的蘑菇,梁云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依旧不失礼仪:“您好,我找陆云檀,我是她的同学。”   蘑菇弟子眼睛微微瞪大,一脸警惕地看着这位突然找上门的小帅哥:“你找她干嘛?”   梁云笺:“我们约好了今天一起复习。”   蘑菇弟子彻底瞪大了眼:“她还知道学习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梁云笺:“……”   蘑菇弟子开始怀疑梁云笺上门的目的:“老实交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梁云笺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复习功课。”   蘑菇弟子盯着他看了三秒钟:“你等一会儿。”话音还没落呢,他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落了锁,身形迅速地从一进院窜到了二进院,急急慌慌地跑到了东厢房门前,急切地拍了拍房门:“大师兄!大师兄!”   喊完两声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动静可能有点大,赶忙闭了嘴,惊慌失措地看了看正房,又看了看对面的西厢房,生怕惊动到这两间房子里面的二位主。   很快,东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位气质卓然、面若桃花的美人出现在了蘑菇弟子眼前。   美人身形修长高挑,身一套纯白色的丝绸唐装,如墨般漆黑浓密的乌发在脑后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简单朴实的木头簪。   美人的手中还拿着一把黑骨白面的折扇,从房间里走出来后,抬手用扇子在蘑菇弟子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开口竟然是个低沉的男人嗓:“催命呢?喊那么大声?”   蘑菇弟子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位陆云枫师兄的开口炸——他初来陆家的时候,和不少人一样,都以为陆云枫是个女的,还是个美女,然而等他一开口,却震惊了他全家。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其实大师兄的造型装扮一点都不娘,唐装和扇子都是男款,行为举动也是标准的老爷们儿,就是长得太美了,男生女相,再加上他有留长发的爱好,所以总被误认为女人。   不过男人留长发也不是什么变态或者丢人的事,这世界上留长发的男人多了去了,要怪就只能怪他长得太美了。   哎,美,是原罪!   “什么事?”天气太热,陆云枫一把甩开了折扇,冲着自己摇了几下。   蘑菇弟子压低了嗓门,语气却依旧急慌慌:“门外有个小帅哥,说是来找云檀的。”   陆云枫摇扇的动作一顿,眉头一蹙:“什么帅哥?找她干嘛?”   蘑菇弟子开始形容小帅哥的模样:“高高白白,玉树临风,一看就是好学生,小女生都喜欢的那种男神。”   陆云枫气急败坏:“我没让你夸他,我问的是他找云檀干什么!”   蘑菇弟子心里委屈:不是你问的什么样的帅哥么?   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说他和云檀约好了今天一起学习。”   陆云枫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起什么?”   蘑菇弟子:“学习。”   陆云枫:“……”   陆云枫:“隔壁王婆都不信。”   隔壁王婆,今年九十了,老年痴呆症多年患者。   蘑菇弟子点头赞同:“是啊,所以我觉得一定有内情,所以才来找你了。”他又一脸忧愁地分析道,“咱们云檀平时霸道嚣张惯了,该不会是在学校里面做出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吧?然后被人家找上门了?那小子看着就好欺负,男版秦香莲。”   陆云枫用折扇打着手心,思虑少顷,感觉他分析的不无道理:“我去见见他。”   蘑菇弟子:“用不用喊上云檀?”   陆云枫看了眼对面西厢房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让她睡吧。”   天塌下来,哥给你兜着。   随后师兄弟两人一起回了一进院,这次是陆云枫开的门,一眼便看到了那位来找自己妹妹的少年。   少年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容颜清逸俊朗,身型修长挺拔,五官中带着几分淡淡的书卷气,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好欺负的俊俏书生。   梁云笺正举着手机打电话,然而陆云檀的电话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正不知所措之际,大门忽然被打开了,他不由一愣,意外又惊讶地看着给他开门的人。   这人长得很高,皮肤白皙、五官柔美,与陆云檀有八分相似。   梁云笺猜测,这位应该是,陆云檀的亲姐姐吧?   他连忙挂断了电话,规规矩矩地对着给他开门的人喊了声:“姐姐好。”   陆云枫:“……”   蘑菇弟子:“……”   少年,你完了!   我们大师兄最讨厌被人当成女人!   你这辈子都别想进陆家的门了!   陆云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了三秒钟,冷笑一声,“砰”的一下关上了院门,不容置疑地对蘑菇弟子交代:“今天他要是敢走进这个院子一步,就把他的腿打断!”   门内的蘑菇弟子:“……”   大师兄怒了!   门外的梁云笺:“……”   是男的?   哥哥?   与此同时,住在西厢房的陆云檀终于睡醒了,睁开眼睛后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摁亮屏幕后一看时间,瞬间惊醒——   怎么就十点多了呢?她不是订了九点的闹钟吗?闹钟没响么?还是说响了之后她又给关了?   然后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自己把闹钟关了,当时心里想的是再睡五分钟就起,谁知道竟然睡了一个多小时。   昨天她和周洛尘他们约好的是十点整在她家集合,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他们会不会已经到了?   陆云檀忽然懊恼不已,昨晚不应该熬夜追剧的,应该早点睡觉!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许多条微信消息,她猜测应该是周洛尘他们发来的,立即解锁了屏幕,打开微信后,先点开了与周洛尘的对话框:【抱歉,今天家里有事,去不了了。】   陆云檀有点失望,长叹了口气,学习的积极性瞬间就被打消了。   然后又点开了与杨筱念的对话框:【云檀,我爸妈临时决定带我回老家了,开学前才能回来,不能去你家学习了。】   陆云檀心中的失望值+1,怎么一个个都有事了?   四人学习小组瞬间解体两个,只剩下她和梁云笺了。   等等,梁云笺怎么也给她发消息了?还给她打了电话?他不会也来不了了吧?   陆云檀忽然好生气:臭书生这可是你组的局,你要是不来了,我就打死你!   她气呼呼地点开了与梁云笺的对话框,然后,消气了,再然后,开始愧疚了——   09:45【我快到了。】   09:50【我到了。】   10:00【你在哪?我在你家门口。】   10:05【语音通话已取消】   10:10【语音通话已取消】   10:15【语音通话已取消】   看到这一串消息之后,陆云檀立即给梁云笺拨出了语音通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她忙不迭地询问:“你现在在哪呢?”   梁云笺长叹口气:“你家门口。”   陆云檀懵了:“你不是二十多分钟前就到我家门口了么?”   梁云笺:“我、我没联系到你。”   陆云檀纳闷:“你干嘛不敲门?”   梁云笺答非所问:“你在干嘛?”   “我练功呢,刚才没看手机。”陆云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掩饰自己睡懒觉的事实,“我们习武之人必须天天练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梁云笺也没拆穿她,直说重点:“你现在能来给我开门么?”   “马上!五分钟!”陆云檀一边穿拖鞋一边说,“你敲门呀,我师弟去给你开,你就说是我同学,约好了一起学习的。”   蘑菇弟子虽然比她年纪大,但是比他入门晚,所以是她的师弟。   梁云笺沉默片刻:“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陆云檀一愣:“然后呢?你怎么不进来?”   梁云笺:“你师弟不信。”   陆云檀:“……”   梁云笺犹豫片刻,又道:“我好像把你哥得罪了。”   陆云檀惊讶不已,话都说结巴了:“你、你你怎么还得罪他了?”   梁云笺再次叹气:“我喊了他一声姐姐。”   陆云檀:“……”   那你确实得罪的不轻。   梁云笺的语气中带着些担忧:“我还进得去么?”   陆云檀霸气十足:“怕什么呀?不是有我呢么?他敢拦你一下试试!老实在门口等着我!”说完,直接撂了电话,去卫生间匆匆地洗了个漱,又换了身衣服——说谎说全套,为了证明自己刚才真的是在练功,她特意换上了白绸做的练功服。   然而一打房开门,她就看到了她哥。   陆云枫背靠廊柱,双臂抱怀,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去哪呀?”   陆云檀没好气:“去给我同学开门!”她又没忍住埋怨了一句,“你干嘛要把人家关外面呀?天多热呀!”   陆云枫冷哼一声:“呦呵,这就心疼了?”   陆云檀:“谁心疼他了?他是我同学,我邀请他来咱们家和我一起学习,你不能那么对他,这不是打我的脸么?”   陆云枫:“你还知道什么是学习呢?”   “我怎么不知道学习啦?我近朱者赤!”陆云檀昂首挺胸:“你知道门外的是谁么?是我们年级第一!”   陆云枫毫不留情:“人家是年级第一,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陆云檀:“……”   陆云枫:“不就是有个臭书生吗,你还拿他当宝贝了。”   陆云檀不高兴了:“谁让喊他臭书生了?你不许喊!”   陆云枫:“我为什么不能喊?他就是个臭书生!”   陆云檀急了:“没有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喊!”   虽然梁云笺确实是个爱管闲事的臭书生,虽然她也天天这么喊他,但是只能她喊,别人谁都不能喊。   她又瞪了她哥一眼,气呼呼地跑去给梁云笺开门了。   陆云枫哼了一声,紧随其后。   陆云檀不顾蘑菇弟子的阻拦,打开了大门,冲着梁云笺命令:“进来!”   梁云笺刚要进门,陆云枫忽然开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敢进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梁云笺:“……”   陆云檀怒,转身瞪着她哥,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腿:“给,打吧!”   陆云枫:“……”   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陆云檀:“不打是吧?那我们就去学习了!”说完,一把抓住了梁云笺的手腕,用力地把他扯进了门,“咱们走!”   梁云笺很喜欢她用“咱们”这个词。   他垂下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左臂。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带着他朝院子里走,步伐气势汹汹,带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霸气劲儿。   他不由卷了眼梢,扬起了唇角。   蘑菇弟子呆若木鸡地盯着他们俩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声朝着大师兄汇报:“书生在笑,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陆云枫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扇柄,手臂上根根骨节泛白。   蘑菇弟子:“师兄,你看他像不像聊斋里面狐媚惑主的妖精,把咱们云檀迷得六亲不认。”   陆云枫脸色一沉,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蘑菇弟子一惊:“师兄你要干嘛?!”   陆云枫:“除妖!” 第4章 “你的字和周洛尘的字好像……   由垂花门进了二进院后,陆云檀才放慢了脚步,松开了梁云笺的手腕,指着院子西面的那座房子说:“我住在西厢。”然后又指了指东边,“我哥住东厢。”最后指了指位于北面的正房:“我爸妈住在那里。”   梁云笺按照陆云檀的指引,环顾着面前的院子。   比起一进院来说,二进院的面积大了不少,也更有生活气息:在院子的正中央,立着一座深红色的陶瓷水缸,水面上飘着两三片绿意盎然的莲叶,叶下似有金鱼游动;院子的西北角和东北角各栽种着两棵桂花树,西南角和东南角的位置则被开辟出来了两块正方形的菜地,泥土里栽种着许多应季菜。   陆云檀又介绍道:“一进院是我爸开馆上课的地方,我们自己住二进院,后面还有个三进院,有三间房子,不过二进院和三进院之间的房门给锁上了,因为那三间房子全都租出去了,租客全部从开在后面那条街上面的后门进出。”她双手负后,慢悠悠地走在梁云笺的面前,跟带着大臣参观御花园的皇帝似的,“不过你要是想从这里直接穿过去也行,但是要向我妈请示,钥匙在我妈手里,我妈是家里的财政主管。”   陆云枫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语调冷幽幽:“你倒是真不见外,什么都往外说。”   陆云檀和梁云笺同时转身,两脸诧异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陆云枫。   陆云枫打定了主意要跟紧他们俩,所以对他俩的诧异目光不屑一顾,手摇折扇,鬓边吹落的发丝伴随着扇叶带起了来的微风轻轻飘动,皮肤白皙无暇,五官冷而美,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倾国倾城”。   陆云檀盯着她哥看了一会儿,没忍住嘀咕了一句:“这能怪人家喊你姐姐么?”   梁云笺呼吸一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云枫的神色。   陆云枫脸色一沉:“你暑假作业写完了?理综能考280了?英语39分你也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陆云檀:“……”   打击报复!   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哼!”她又扯住了梁云笺的手腕,带着他朝正房走,“咱们走,别理他。”   梁云笺再次勾起了唇角,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身后。   陆云枫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再次跟上了去。   陆云檀带着梁云笺走到了正门前,然后拍响了房门:“妈!妈!妈!妈!”   “来了来了!一直喊什么呀,催命鬼似的!”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一位身穿浅紫色分体睡衣、乌黑的头发上卷满了粉色卷发棒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中。   梁云笺下意识地将本就挺拔的身型站得更直了。   陆云檀小声吐槽了一句:“你干嘛要关着门呀?”   纪雪杉没好气:“我就是防你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喊妈,喊得我头都是大的,还不如不放假!”   陆云檀:“……”   纪雪杉冷冷地瞟了自己闺女一眼,然后才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俊逸少年,不由一愣:“哟,这是、谁呀?”   陆云檀抢着说:“梁云笺,我们年级第一!”   梁云笺立即乖乖地向纪雪杉问好:“阿姨好。”   纪雪杉瞪大了眼睛盯着梁云笺,难以置信:“你真是年级第一?”   陆云檀再次抢答:“那当然啦,人家英语考了149呢,零头都比我的分数高。”   梁云笺:“……”   陆云枫忍无可忍:“这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纪雪杉也是一脸无奈:“就是,也不嫌丢人。”   陆云檀理直气壮:“这有什么好丢人的,是人都有长板和短板嘛,英语就是我的短板,没什么好丢人的,再说了,我还有长板呢,我语文考了139呢!”   纪雪杉都被气笑了:“39分还让你得意上了?”   “我可没得意,我可上进了。”陆云檀一脸傲娇地说,“我主动邀请他来家里给我补英语,我们今天是要学习的!学习!”   主动?   也不知道是谁在厕所里躲了二十分钟不敢出来。   梁云笺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   纪雪杉叹了口气:“行了行了,知道你要学习了。”她又没好气的念叨了一句,“人家学习好的都是闷声不响地学,哪像你似的,八百年不学一次习,难得学一次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陆云檀不服气地噘起了小嘴巴,感觉她妈实在是太不给她面子了:“哼,不理你了,我们要去学习了!”说完,甩头就走,双手依旧高傲地负在身后。   梁云笺只能跟着她走。   陆云檀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立定,梁云笺差点撞她身上。   陆云檀回头看着她妈:“午饭做丰盛点,我要好好招待我的同学。”   纪雪杉:“知道了,快去学习吧。”   “哦。”   陆云檀和梁云笺一起去了西厢,陆云枫正准备跟上,纪雪杉却喊住了他:“你去干什么?”   陆云枫:“监督他们俩学习。”   纪雪杉:“人家年级第一还用你监督?”   陆云枫无奈:“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们俩单独在一起?”   纪雪杉一怔:“你什么意思?”   陆云枫实话实说:“我觉得那个臭小子对咱们云檀不怀好意。”   纪雪杉就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人家年级第一呀,第一!能看上你妹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她又叹了口气,“149,也不知道人家怎么考的,我就不指望陆云檀能考149,她能考个99我就烧高香了。”   陆云枫:“149也不能排除他对云檀不怀好意的可能性。”   纪雪杉:“都是小孩哪来的什么不怀好意?你别瞎操心了,跟我出门一趟。”   陆云枫:“干嘛?”   纪雪杉:“买菜呀,人家年级第一的时间多宝贵呀,特意来家里面给你妹妹补课,不得好好招待一下么?”   陆云枫:“……”   “年级第一”这四个字,绝对是狐狸精的人//皮面具,太能蛊惑人心!   *   陆云檀的黑红色电动车就停放在西厢房门前的走廊上,一根黑色的充电线从窗户口延伸出来,正在给电动车充电,不过充电器上的指示灯已经由红变绿了。   陆云檀看到后立即朝自己的电动车走了过去:“我先收一下线,充满了。”将充电器缠好,放进座位下方的储藏箱内后,她朝着梁云笺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向他展示自己的腕表,“好看么?也是黑红色设计,是不是和我的电动车特别配?”   梁云笺点头,语气认真地回答:“很好看。”   陆云檀很是高兴,低头看着自己的腕表说,“周洛尘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肯定是仔细观察过我的电动车,才会送我这只表,不然不会这么配。”   梁云笺微微抿唇:“嗯……”   为了全方位的展示自己的爱表,陆云檀将表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了下来,用手挡住了表盘,伸到了梁云笺的眼前:“还是夜光的的呢!”   这块表的表盘采用了黑色与灰色的棋盘格设计;表示时间的刻度线和指针是红色的,不过分针和时针的前端头处则是银色,光线一旦黯淡下来,银色的部分就开始散发莹莹的绿光。   陆云檀:“在学校的时候特别方便,晚上看时间的时候都不用拿手机。”   寝室的门上开有玻璃窗,寝管随时会查寝,不光查手机,还查小夜灯,所以拥有一块夜光手表,简直极大降低了手机被发现的可能性。   梁云笺轻叹口气,没有看表,而是看着陆云檀,无奈不已:“这块表能保证你下学期不被没收手机么?”   陆云檀:“……”   你干嘛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学校不让带手机,一经发现就被没收,从高一到现在,她已经被没收了四个手机了,平均一个学期一个,附带着的小“惊喜”是四条全年级通报批评。   她哼了一声,信誓旦旦:“肯定不会了,因为我有这块表!”然后继续展示自己的爱表:“这块表很酷的,还能防水,但是我现在没搞懂这个秒针是干嘛用的,它也不动,要摁一下旁边的这个红色按钮才动,但是摁下去之后整个表盘都变得天花乱坠的,这三个小圆圈里面的指针都在动,吓得我都不敢摁它了。”   梁云笺忍俊不禁,从她手中接过了这块表:“这个是计时工能。”说完,他摁下了红色按钮,向她展示即时功能的用法:“这个圆里是小时累计盘、这个是分钟、这个是秒。”然后又指了一下表盘右下方的带有数字的方框,“这个是日期。”   陆云檀恍然大悟:“这样呀!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她看向了梁云笺的左手,然后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和自己戴的是同款的表,只是颜色不同,他的表是黑蓝色,“怪不得呢,你和我的表一样。”   梁云笺下意识地将左手背向身后,言简意赅:“朋友送的。”   陆云檀一愣:“该不会是周洛尘送的吧?一口气买了俩?还是说这表买一送一?”   梁云笺被逗笑了:“怎么可能?”   陆云檀舒了口气:“那就好,不然我会生气的。”   梁云笺怔了一下:“为什么会生气?”   是因为不想和他用一样的表么?   陆云檀解释道:“如果他送你的礼物和送我的一样,这就说明我在他心里不是独一无二的了,我就不稀罕了,而且还说明了他送礼物不走心,不止敷衍了你,还敷衍了我。”   梁云笺舒了口气,向她保证:“放心吧,只送了你。”   陆云檀斜眼瞧着他:“你怎么信誓旦旦?你陪着他去买的?还是你帮他买的?”   梁云笺哑口无言,还有些不知所措。   陆云檀笑了一下:“逗你玩呢!”然后她又八卦了起来:“那你的表是谁送的?男的女的?”   梁云笺面不改色:“我爸送的。”   “哦。”没挖到八卦,陆云檀兴趣索然,推开了西厢的房门,“进来吧。”   西厢有两间房,分内外两屋,外屋是书房,内屋是卧室。   原先屋内是没有卫生间的,因为老四合院的建筑风格特别讲究迷信和风水,向来采用上茅下厨的设计理念,也就是说厕所在院子的西南角,厨房在东南角。   厨房不在室内倒是不麻烦,还能避免油烟,但是卫生间不在室内可麻烦多了,特别是半夜上厕所,还要特意出一趟屋子,跑过一半的院子才能抵达目的地,大冬天的能把人给冻麻。   后来社会进步了,没那么多迷信规矩,为了生活便捷,老街上的大部分人家都对自家的老房子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翻新改造,加上了室内卫生间。   梁云笺跟随着陆云檀走进了她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木质的大书桌,桌后方的墙壁前立着一面顶天立地的书柜,每一个格子内都摆满了书,可谓是汗牛充栋。   显而易见,139分的语文成绩果然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梁云笺走到了书架前,抬头看了看放在书架上的书,发现大部分都是武侠小说,金庸古龙梁羽生等武侠大家的经典创作应有尽有,在书架最中间的位置,还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整整一套《雪中悍刀行》。   由此可见,某人的女侠之心昭然若揭,现在也就是社会稳定了、文明进步了,要是时间倒退个几百年,搞不好真的能让她开宗立派。   陆云檀挺大方:“喜欢什么就拿走看。”说完,她跑出去搬了张木凳回来,放到了面对着书架那一侧的书桌边,给梁云笺安排的明明白白,“你坐这里,我坐你对面。”   梁云笺却否定了她的安排:“不行。”   陆云檀:“那你是想坐在里面?我最外面也可以。”   梁云笺:“我们坐在一起。”   陆云檀:“……”   陆云檀:“这样、不太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魅力、但是……”   梁云笺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   陆云檀揉了揉脑门:“那你干嘛要紧挨着我坐?”   梁云笺:“不然怎么给你讲题?”   “哦……”真到了需要动真格的时候,陆云檀就蔫了,全然没有了刚才口头上喊着“我要学习了”的那股劲头儿,态度消极的很,“怎么讲呀?讲什么呀?我又没题。”   梁云笺:“先讲英语期末考试的卷子?”   陆云檀脖子一梗:“丢了,找不到了。”   梁云笺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没关系,我带了。”   陆云檀:“……”   陆云檀还是不想学习:“都快中午了,吃完饭再学呗,不吃饱哪有力气学习?”   梁云笺没再废话,直接搬起了凳子,绕到了书桌内侧,将凳子放在了另外一张凳子旁边,落座之后,不容置疑地对陆云檀说:“快点坐下。”   哼!   臭书生!   陆云檀不情不愿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又不情不愿地让自己的屁股挨向了椅面,却还不忘了讨价还价:“不能一直学吧,人要学会劳逸结合。”   梁云笺一边从自己的书包里面往外拿资料一边回:“四十分钟之后休息十分钟。”   陆云檀立即拿起了手机,看了眼时间:【10:40】,然后立即定了个【11:20】的表。   梁云笺将她争分夺秒的行为看得清清楚楚,无奈地叹了口气:“陆云檀,多学一分钟,不会死人。”   陆云檀:“那可不一定,你要是敢拖堂,我当场死给你看。”   梁云笺:“……”   真是油盐不进。   他再次叹了口气,将书包放在了一旁,把一张白色的纸推到了陆云檀面前:“这几天的学习计划,你好好看一下。”   陆云檀惊呆了:“你还有计划呢?”说着,她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张纸。   写在纸张上的字迹很好看,一笔一画间带着说不出的气韵与傲骨,可谓是笔走龙蛇、铁画银钩。   陆云檀眼前一亮:“你的字和周洛尘的字好像呀。”   梁云笺:“我们是同一个书法老师教出来的学生。”   陆云檀:“哦,这样呀。”她也知道梁云笺和周洛尘从小就认识,所以倒是不奇怪。   她又想起了什么,举起了纸页,对着阳光照了下,原本平淡无奇的纸页上浮现出了线条优雅的云纹。   陆云檀有些惊喜:“是不是周洛尘给你的纸?”   梁云笺喉头一紧,放在腿上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欲言又止了一次,最终也只能回答个:“是。”   陆云檀有些小得意:“我就知道,周洛尘最爱用这种纸了。”   他们的缘分就是从这种纸开始的呢。 第5章 你要是长得不好看,就是欺……   那时高一刚开学,新生不仅要军训,同时还要肩负着大扫除和新生开学欢迎大会的表演任务。   当然啦,这两项任务是分开的,有才艺的同学负责准备节目,没才艺的只能负责大扫除。   陆云檀起初觉得自己是个有才艺的,于是满含自信地向当时的班主任上报了“形意拳展示”这项表演,然而那位班主任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直接否决了她的节目,向年级长上报了另外两个女生的歌舞节目——否定她的节目就算了,竟然还安排她独自一人去打扫实验楼的卫生,实在是欺负人!   但是吧,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又是初来乍到,只能拿着扫把服从。   实验楼距离教学区远得很,一共六层,内部不仅有生物和化学实验室,还有美术、舞蹈和音乐教室。   陆云檀的值日任务就是打扫五楼音乐教室外面的那条走廊。   那天中午一点多,她拎着扫把、拖把和水桶去了实验楼音乐层,正不情不愿地拖着地呢,一缕悠扬的钢琴乐声如同和风细雨一般悄然而至,顷刻间弥漫了整条寂静走廊。   她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拖地的动作,站直了腰,静悄悄地听着音乐。   走廊上阳光充盈,乐曲声十分的清扬曼妙,给人一种置身春季田野的感觉:碧空如洗,青翠的田野无边无际,空气中带有泥土与青草的味道,清风拂过,撩起了耳畔的随发,令人愉悦又令人陶醉。   她安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不老实地左顾右盼,试图寻找这曲钢琴乐的来源,因为她对能弹出这么好听的钢琴乐曲的人有点好奇,还有点小嫉妒——   在午间休息的时间,争分夺秒练钢琴的人一定是学生,并且一定是高一的新生,因为只有高一新生近期有节目表演,才需要抓紧时间练习。   她却只能灰头土脸地扫地拖地。   真是是同人不同命。   面前的走廊很长,从北到南八间教室,她拎着拖把,一间接一间地找,最后在位于最南侧的那间教室门前停了下来——钢琴曲就是从这间教室中飘出来的。   但教室的门却是锁着的,而且门上还没开玻璃窗。   于是她绕到了窗户前,但这间教室和其他的音乐教室不太一样,这间教室更像是一间私人教室,窗户不是学校中常见的那种左右推开式,而是上下结构的里外推开式,能够朝外推开的仅是下半部分的窗户,仅能推出一个小角度,勉强能伸进去一只手。   透过这条小缝隙,陆云檀看到里面的窗帘是拉着的,但即便是不拉窗帘,她也无法看到教室里面,因为这扇窗户不是透明玻璃制造,而是单面镜,只有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这种设计让陆云檀联想到了前几天才听说的一件传闻:在去年秋天,建校60年的庆祝大会上,一位搞音乐的老校友给学校捐赠了一台价值百万的钢琴。   所以,这间教室里面放着的,该不会就是那台价值百万的钢琴吧?   怪不得保密性和隐私性这么好呢,窗户都不敢开太大,不然被人钻进去搞破坏或者偷窃怎么办?   不过,如果传闻是真的,现在坐在里面弹琴的新同学还真是厉害呀,不然学校怎么可能放心地把这架钢琴的使用权交给他呢?   于是乎,陆云檀对这个人越发地好奇了起来,想见识一下他是何方神圣。   但是……怎么样才能见到这个人呢?直接敲门?好像不太好,毕竟人家正在练琴呢,不能随便打断呀。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将手中的拖把靠在了墙壁上,哒哒哒地跑到了四楼,进了一间开着门的美术教室,凭借着自身的社交牛逼症,非常自来熟地朝人家正在练习素描的高三美术生借了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用铅笔在白纸上写了一句话:你弹琴真好听。   她猜测,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维,在看到如此恭维的一句话后,应该会非常开心,然后主动出门,和欣赏他的观众亲密会晤一番。   写好东西后,她把白纸叠成了小飞机,又用铅笔在飞机的小翅膀上写下了一句话:来自你的忠实听众。   把铅笔还给美术生后,她拿着小飞机返回了五楼。   在发射飞机之前,她还按照国际惯例对着纸飞机头哈了口气,然后通过窗户的缝隙将飞机扔了进去。   但可能是因为那人弹琴弹太专注了,所以一直没发现她的小飞机。   陆云檀只好抱着胳膊等,然而那人却迟迟不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马上就要到军训集合时间,她非常无奈,只好匆匆地把走廊的地给拖完了,然后非常不甘心地离开了实验楼。   下午烈日炎炎,军训磨灭了她对钢琴曲的热情,一直第二天中午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件事没办完呢,于是在午饭后再次前往了实验楼。   但是今天没有钢琴曲了。   显然,昨天弹琴的人今天不在。   那间音乐教室大门紧闭,窗户也关上了,但是在外侧的窗台上,放着一支白色的小纸船,还是双头乌篷船,技术含量比小飞机高得多。   陆云檀感觉到了来自折纸技术上的碾压与挑衅,同时又觉得这位弹钢琴的同学有点意思,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轻轻地将纸船拿了起来,先认真地观摩了一下人家的折纸技术,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纸船拆开了。   那是一张长方形的白纸,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着两个字:谢谢。字迹行云流水,气韵傲然,很是好看。   此时,走廊上充盈着夏日阳光,恰到好处地映出了白纸上的优雅云纹,陆云檀不由眼前一亮,感觉这纸真是漂亮极了。   她想:这位同学还真是个讲究人,我绝对不能输!   于是陆云檀立即跑到了学校书店,准备也去买一沓这种带有云纹的纸,但是天不遂人愿,学校书店没买的。   她只好去网上买,也是在网上搜索的时候,她才知道,在古时候,这种带有云纹的纸,被称之为:云笺。   为了证明自己比他还讲究,所以陆云檀不止买了白色云纹纸,还买了许多其他颜色的云纹纸,顺便买了一本折纸书。   两天后的中午,快递寄到了学校门卫室,她直接在门卫室拆了快递,然后向门卫大叔借了一支圆珠笔,在最上方的那张浅黄色的纸上写:【你是男的女的?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然后在门卫大叔恨铁不成钢的指导下,艰难地把纸叠成了纸鹤,急匆匆地跑去了实验楼。   新生欢迎大会在正式开学后的第一个周六进行,现在军训还没结束呢,所以她笃定那个人近一段时间一定还会去音乐教室练琴。   她是从南侧的楼梯上去的,还没上到五楼,就听到了悠扬的钢琴声,心里还有点小激动,于是加快了上楼的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窗户口,将纸鹤从打开的缝隙间扔了进去,音乐声没有停,她老老实实地站在窗户外安静地聆听了一会儿,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晚饭过后,夕阳如火,漫天金红。她直接从食堂跑去了实验楼五楼,但是那间教室门窗紧闭,外侧的窗台上也没留下任何东西。   显而易见,那位同学似乎是不想继续这种无聊的“折纸传书”的行为。   但是陆云檀有些不甘心,还有点生气——折纸比赛才刚开始,谁让你单方面宣布结束的?那我的纸和书不是白买了么?   越想越不服气。   单面镜窗户上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她的身影:身穿迷彩服的少女身形高挑纤细,原本白皙无暇的皮肤被晒黑了一些,好看的眉毛气呼呼地拧着,红润的嘴巴微微噘起,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一位身穿迷彩服的少年正站在教室内的窗户前,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小表情,并且忍俊不禁。   她盯着窗户看了足有半分钟,然后不死心地将脸贴了上去,准备挑战光学原理,试图通过单面镜看清教室里面是否真的有人。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自己的脸。   登、登、登   窗户突然响了三声,陆云檀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朝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教室内的少年却笑得不行。   陆云檀气冲冲地走回了窗户前,伸出右手,用力地拍着着窗户,开启了一段经典鬼畜台词:“傅文佩,你别躲在里面不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少年:“……”   最后,陆云檀又不甘心地在窗户上捶了一拳,然后转身走人,顺带着甩了一句:“后会无期吧,不跟你玩了。”   少年猝不及防,还当她真的被气走了,下意识地想去开窗喊人,然而他才刚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隙,一张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披头散发的女鬼脸忽然贴在了窗户上,还自带出场配音:“唔啊!”   少年毫无防备,瞬间松开了把手,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陆云檀看不到窗户里面的情况,但她觉得,里面的那位仁兄一定被她吓到了,随后她一边对着单面镜扎头发,一边骄傲地想: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竟然能想到回马枪战术。   重新扎好马尾辫后,她双手负后,一脸傲娇地看着窗户,开始指点江山:“这叫兵不厌诈,你多学着点吧!”   她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恨不得把“你服不服我?”这几个字全部写在脸上。   少年还从没见过这种毫不谦虚的人,正准备出门会一会她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在我没批准之前,不许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揍你!”   见了面就没意思了,不光没有了神秘感,折纸比赛也进行不下去了,她还没玩够呢。   说完,转身走人,徒留给少年一个傲娇的背影。   第二天中午,她再次来到了实验楼的音乐层,没有钢琴声,但是在那间音乐教室的外侧窗台上,放着一只纸叠的狐狸,技术含量依旧超高,叠得惟妙惟肖的,搞得陆云檀都舍不得打开了。   但是不打开,就接收不到信息。   她只能心痛地将这只纸狐狸给拆开,同时在心里吐槽:哼,不炫技会死人么?!   展开后,依旧是那种带有云纹的纸,写在上面的字迹依旧好看:美男,改编的《春日颂》   这什么意思?   陆云檀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在回答她的问题——昨天中午,她在纸鹤上写的问题:你是男的女的?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嘁,还美男,自恋鬼!   她试图按照折痕,将手中的云笺纸重新叠成狐狸,但是未遂,自己的技术实在不不达标,只好将其叠成了方形,塞进了迷彩服的兜里,然后拿出了藏在裤兜里的手机,上网搜索:《春日颂》   没想到还是一首特别有名的钢琴曲,乐谱的创作人是一位享誉国际的现代钢琴家:梁顾。   这名怎么这么熟悉呀?   陆云檀继续往下翻网页,在看到“梁顾高中就读于东辅二中”这段话的那一刻,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见到过“梁顾”的名字了,还见到过他的照片呢!   她拿着手机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这层楼的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贴着一张知名校友的大幅宣传照片。   陆云檀从走廊南端跑到了走廊中端,然后停下了搜索的脚步,抬头看向了教室对面的墙壁。   洁白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海报大小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的那位身穿黑色西装、正坐在钢琴前弹奏的男人,就是知名钢琴家梁顾。   照片下方还有他的个人简介以及代表作,其中之一就是《春日颂》。   陆云檀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看着梁顾的照片,心想:又是弹钢琴的,又是老校友,还享誉国际,所以,那架价值百万的钢琴,该不会是这位梁顾老校友送的吧?   那得多优秀的人,才有资格改编梁顾的曲子,并且用梁顾送的钢琴表演节目呀?不怕演砸么?   学校也真是够放心的,毫不在乎梁顾老校友的感受。   当天上晚自习的时候,陆云檀又拿出了一张云笺纸,用黑色签字笔在上面写:【你用梁顾的钢琴,还擅自改编梁顾的曲子,不怕他知道么?】写完这句话后本想立即开始折纸,但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立即拿起笔,另起一行补充:【你要是长得不好看,就是欺诈!】   其实她并没有对折纸艺人的长相抱有很大希望,因为自称美男的人,一般都长得不怎样。   但是长得好不好看无所谓,灵魂有意思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人家还有弹钢琴的才华呢,所以她愿意继续和他进行折纸比赛。   放下笔之后,她按照折纸书上教得步骤,将这张云笺纸叠成了一架钢琴,在第二天中午,将纸钢琴放在了音乐教室外的窗户台上。   下午吃过晚饭,她又去了实验楼,在音乐教室外的窗户台上,看到了一架纸轮船。   打开后,上面用铁画银钩的字迹写着两句话——   第一句:【那是他的荣幸。】   第二句:【不敢欺诈,怕挨揍。】 第6章 陆云檀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   陆云檀决定在新生欢迎大会上和民间折纸艺人见面,她也提前通知了折纸艺人,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新生欢迎大会周六举办,周一那天,她用一张白色的云纹纸,将“通知书”叠成了小兔子的模样,在中午的时候放到了音乐教室外面的窗台上,上书:【你信不信我一眼就能在新生大会上把你找出来?】   下午,她收到了一个折成五角星的回执单:【钢琴节目只有一个,还是单人独奏,你要是找不出来,趁早绝交吧。】   陆云檀:“……”   嘁!   晚上自习课,她又拿出了一张红色的云笺纸,咬着笔头纠结了好久,最终鼓起勇气在上面写:【到时候给你送束花。】   虽然她和折纸艺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但不可否认,她对他是有些喜欢的,像是喜欢干净的阳光,喜欢清爽的雨露,喜欢蓝天和云朵那样的喜欢。   阳光摸不到,雨露不可捕捉,蓝天和云朵距离遥远,但却能够令人一想到就倍感舒适,并且满心欢喜。   就是不知道折纸艺人对她有没有好感。   应该,有那么一点点吧?不然干嘛要一直和她进行折纸比赛?再说了,折纸艺人每天都能站在窗户后面看到她,如果对她不满意的话,早就和她断绝来往了吧?   而且,她长得那么好看,他凭什么看不上她?   如果看不上,那就是他眼瞎,必须治,治好才行!   换揣着这样一种霸道不讲理的态度,陆云檀开始按照折纸书上教的步骤进行手工艺术。   她本是想将这张红色的纸折成浪漫的玫瑰花,但是吧,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难折了,翻来覆去地折了无数遍都没成功,她差点就把书给撕了。   最后,她索性选择了放弃,但是那张纸已经变成了皱皱巴巴的模样,再想折别的也不可能了,于是乎她愤然不已地那张印有折玫瑰教程的书页撕了下来,再次拿起了笔,在皱巴巴的云笺纸上补充:【给我折它!】然后将云笺纸和书页叠在了一起,卷成了纸筒,并用绳子系上了。   到了周二中午,她地将纸筒放在了音乐教室外的窗台上,然后回了寝室。   一寝室八人,女孩子们聚在一起有聊不完的八卦。   四张上下铺,陆云檀住在靠近门口的右侧的那张床的下铺。   午间熄灯时间还没到,暂时只有四个人回了寝室,陆云檀正盘着腿坐在床边吃冰淇凌,睡在她上铺的那个叫王晓雨的女生忽然打开了话匣子:“哎,你们知不知道九班的梁云笺和十班的周洛尘是发小?”   陆云檀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好奇地问:“他俩是谁啊?”   王晓雨从上面探了一颗脑袋下来,长发披散,恨铁不成钢:“这你都不知道?”   陆云檀都被问懵了:“我、我应该知道么?”   王晓雨:“他俩可是咱们年级的风云人物,你竟然毫不关心。”   陆云檀:“这才刚军训结束,他俩怎么就成风云人物了?”她心中微微有些不服气,因为她还没成为风云人物呢,竟然被这俩人捷足先登了!   睡在她对头的女生叫徐梦梦:“因为长得帅呀!”   竟然还能因为帅变成风云人物?   这什么道理嘛?   一点都不符合江湖规矩!   陆云檀一脸不屑:“能有多帅?”   上铺王晓雨:“帅到有高二高三的女生来问他俩要联系方式,还有人给他俩起了个组合名,叫二中双璧。”   陆云檀:“……”   不至于吧?   徐梦梦:“你就没在食堂里见过他俩?”   陆云檀实话实说:“没啊,一次都没。”   住在王晓雨对侧上铺的女生于小鹿忽然加入群聊:“你每次吃饭都那么快,吃完就跑,能见到他们俩才怪呢。”   徐梦梦好奇地看着陆云檀:“你吃完饭也没回寝呀,去哪了?”   王晓雨:“还天天醉心折纸,说,是不是有男朋友但是没告诉我们?”   陆云檀傲娇地哼了一声,拉开夏凉被躺在了床上:“不告诉你们!”   她才不要把折纸艺人介绍给别人呢,因为那是她发现的宝藏,在宝藏被她收服之前,必须藏好,免得被别人惦记上。   “她这绝对是有情况!”王晓雨对着另外两人斩钉截铁地说。   徐梦梦附和道:“怪不得对美男视而不见呢。”   于小鹿:“不见就不见吧,美男也没什么好的。”   陆云檀:“你俩看看人家于小鹿这思想觉悟!”   于小鹿:“不是,我的意思是看得见摸不着所以才没什么好的,要是能摸得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陆云檀:“……”   徐梦梦和王晓雨都笑了,然后徐梦梦八卦了一句:“他俩有女朋友么?”   王晓雨:“听说是没有。”   陆云檀有些诧异:“长得那么帅,竟然没有女朋友?”   于小鹿:“真的没有,太难追了。”   陆云檀:“你怎么知道的?”   于小鹿:“我们初中一个班的。他俩在初中的时候就是风雨人物,当时学校里有好多女生追他们,无一人成功。”   王晓雨:“你们都是二中本部的学生?”   于小鹿:“对呀。在中考前学校一直追着他俩签协议,直接保送本校高中部重点班。”   陆云檀:“还能让学校追着签协议,他俩成绩挺好呀。”   于小鹿:“何止是挺好,是好的不得了,梁云笺称霸年级第一,周洛尘千年老二。”   陆云檀有点同情周洛尘:“姓周的也太惨了。”   王晓雨也是一样:“要是有个人每次考试都压我一头,我得憋屈死。”   于小鹿:“但他俩关系挺好的,确实是发小,周洛尘他妈每次来学校给周洛尘送吃的喝的,都会给梁云笺带一份。他们俩还都会弹钢琴,有一次学校演出,我们班主任安排他俩四手联弹,那效果,简直绝绝子,燃炸了全场。”   陆云檀听到“钢琴”这俩字后,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们俩有谁报名参加咱们的新生表演么?”   于小鹿:“我不知道呀,不过应该有吧,毕竟他们俩在初中部的时候那么出名,咱们年级长还能放过这俩人才?”   陆云檀:“我听说只有一个钢琴节目,还是单人独奏,那人会是谁呀?”   于小鹿耸了耸肩:“我还真不知道。”   王晓雨忽然想到了什么:“八成是梁云笺。”   陆云檀“蹭”得一下从下铺站了起来,踩着床板边沿,扒着上铺的栏杆问:“你怎么知道?”   王晓雨被忽然冒出来的陆云檀吓了一跳:“我艹,你吓死我吧!”   陆云檀嘻嘻一笑:“我下午给你接水去。”   王晓雨:“你怎么忽然对这事这么感兴趣?”   陆云檀眼也不眨地说:“你看,他们俩都会弹琴,但是只有一个人被选拔上了,说明里面存在着竞争呀,不是梁云笺赢了周洛尘,就是周洛尘赢了梁云笺。”   王晓雨:“我去,你这分析的还挺刺激。”   陆云檀:“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是梁云笺赢了?”   王晓雨:“我听他们班人说得呀,梁云笺好像有个节目。”   陆云檀立即追问:“什么节目?”如果是钢琴独奏的话,那就确认无疑的是他了!   王晓雨:“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陆云檀若有所思地缩回了自己的下铺,这时,余下的四位女生也一起回来了,没过多久,午休时间到,寝管查寝,要求所有人不许说话,闭灯休息。   但是陆云檀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到底是不是梁云笺呢?   其实到了周六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但她的好奇心大过了耐心。   下午,第一节 下课后,陆云檀拉上了王晓雨,让她陪着自己去三楼接水。   王晓雨无语死了:“咱们四楼的水不够你喝?”   陆云檀:“我想去看看梁云笺和周洛尘长什么样。”   王晓雨一边陪着她下楼一边吐槽:“你中午不是还对人家俩不屑一顾么?现在又要去看,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陆云檀:“我就是好奇嘛。”   王晓雨:“三楼都是重点班,说不定人家下课后都不出来,全都在班里学习呢,你也见不到。”   陆云檀不死心:“碰碰运气。”   一层楼四个班,梁云笺所在的九班紧挨着西侧楼梯,陆云檀拉着王晓雨从西侧楼梯下了楼。   九班门前的走廊上,站着几位身穿夏季校服的男生。   二中的校服是经典款运动校服:校服的裤子和的上衣领子是浅蓝色的,其余地方是白色,左胸口处印着学校的校徽,下面写着:东辅市第二中学。   在大家都穿同一套衣服的时候,谁长得好气质佳,谁就拥有了极大的优势。   在那几位男生中间,有一位少年的外形极为出众,形如芝兰玉树,神若朗月清风,哪怕是穿着平平无奇的校服,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那股贵气,陆云檀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走在她身边的王晓雨忽然用胳膊肘戳了戳她:“九班门口最高的那个就是梁云笺。”   那位外形出众的少年,就是最高的一位。   陆云檀心想:确实是一位美男。   这时,那位少年忽然朝这边看了过来,本是漫不经心的一眼,但是在看到陆云檀的那一刻,他不由一怔。   瞬间,陆云檀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她赶忙别开了自己的目光,昂首挺胸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并且为了掩盖自己是特意来看他的事实,又面不改色地对王晓雨说了句:“走,接水去!”   这句话,相当的欲盖弥彰。   少年的目光一直定格在少女窈窕的背影上,目不转睛。   旁边的男生忽然用胳膊肘捅了他的肋骨一下:“你看什么呢?”   梁云笺这才回神,不由扬起了唇角,眼底似乎藏着星光:“没什么。”   陆云檀本来还想顺便看看周洛尘长什么样,但是十班门口没人,索性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在即将走到水房的时候,忽然迎面走来一位身形挺拔的男生,帅气的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羁与桀骜,与梁云笺那种贵公子气质截然不同。   王晓雨小声对陆云檀说:“他就是周洛尘。”   陆云檀:“是挺帅啊。”   王晓雨:那不废话么?”   陆云檀:“……”   周洛尘并没有与她对视,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周身萦绕着一股令陆云檀陌生的气息。   这一刻,她忽然确定了,折纸艺人一定是梁云笺。   晚自习,她选了一张黄色的云笺纸,在上面写道:【哼,我肯定能认出来你,送什么花呢?狗尾巴草吧!】然后把这张纸叠成了威风凛凛的小老虎。   她本想在周三中午将小老虎送过去,谁知道学校领导下午两点要突击检查全校卫生,她来不及去实验楼,吃完午饭就跑回班里参加大扫除了。   下午两节课,紧跟着是一节大自习,五点半大自习下课,在其他同学急匆匆地赶往食堂的时候,她去了实验楼。   音乐教室在五楼,上到二楼的时候,迎面下来了两位身穿校服的女生,在聊校园八卦,其中一位长头发的女生说:“我一打开门就看见走廊里躺着一个人,差点吓死了。”   短发女生:“幸亏你们当时在隔壁打扫卫生,不然谁能发现?”   实验楼的卫生工作由三个年级轮流负责,上次是高一,所以陆云檀猜测,她们俩一定是高二的学姐。   长发女孩又说:“学校还不让我们卫生小组的人往外说这事。”   短发女生:“他不是自己晕倒的吗?学校为什么不让说?”   “怕引起不良影响吧,毕竟是在学校里面出的事,闹大了不好跟家长交代。”   “也是……”   陆云檀与她们俩擦肩而过,默默地听完了这段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八卦,心想:“高二的学习压力有这么大么?竟然都累晕过去了,我以后可不能这样,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然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继续上楼,没能听到长发女生之后说的那句话:“那个男生的手里还紧攥着一团红色的纸,像是玫瑰花,晕倒了都没松手。”   陆云檀很快就窜到了五楼。   充盈着夕阳的走廊很安静,没有钢琴声,那间教室门窗紧闭,似乎是没人。   窗台上空无一物,她没有见到预想中的纸叠玫瑰花。   看来真的很难叠,连折纸艺人都被难倒了。   轻叹口气,她将纸老虎放在了窗台上,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想到:他会不会又躲在了窗户后面?   然后她假意离开,再次杀了个回马枪,朝着窗户做了个鬼脸。   然而窗内却迟迟没有回应。   看来,是真的不在。   陆云檀有点失落。   到了周四的中午,她又去了实验楼,窗台上依旧什么都没有,音乐教室的大门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陆云檀懵了。   刚巧这时路过了一位老师,陆云檀立即问了句:“老师,里面的钢琴呢?”   老师回了句:“搬到体育馆了,后天有演出。”   怪不得呢。   陆云檀终于放心了:“谢谢老师!”   她有些开心。   到了后天,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梁云笺见面了!   然而在周五下午,也就是新生欢迎大会的前一天下午,高一教学区门前的通知栏上,贴了一张明天演出的节目单。   钢琴节目确实只有一个,单人独奏。   演奏者:周洛尘,演奏曲目:《春日颂》 第7章 “你什么病呀?严重么?”……   看到节目单的那一刻,陆云檀呆若木鸡,第一反应竟然是:怎么可能是周洛尘呢?   她的第六感一直在强烈地、不断地告诉她,那个人一定是梁云笺,但现实情况却与她的第六感截然相反。   一时间她竟有些接受不了——既然不是梁云笺,那天她上楼接水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流露出那种惊讶的眼神呢?如果是周洛尘的话,他为什么会对她视而不见呢?   周洛尘给她的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她无法将他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感觉不对,哪哪都不对。   陆云檀遭受了极大的冲击,呆愣愣地在通知栏前站了许久,才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但心头依旧会隐隐地浮现出梁云笺的身影。   新生欢迎大会在周六早晨八点开始。早晨五点五十,寝室的灯一亮,陆云檀就起了床,骑着电动车离开了学校。   她答应过折纸艺人,会在他表演结束后给他送一束花,虽然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折纸艺人是谁,但绝对不能食言。   绕着学校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家开门比较早的花店。   她将电动车停在了花点门前,然后打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拿出来了一把昨晚刚从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里面采摘出来的新鲜狗尾巴草——说送狗尾巴草,就必须送!   她拿着狗尾巴草走进了店里,对那位正在拿着剪刀剪花枝的店员小姐姐说:“能帮我在这把狗尾巴草里面加九朵玫瑰花么?”   店员小姐姐都懵了:“你确定要用狗尾巴草?”   陆云檀点头:“我很确定。”   小姐姐:“……”   小姐姐还想努力地矫正一下她的品味:“一般常用星星花装点玫瑰,这样会比较好看。”   陆云檀态度坚决:“我就要用狗尾巴草。”   小姐姐:“那、行吧……”她又询问,“你要用什么价位的玫瑰?”   陆云檀:“都有什么价位的呀?”   小姐姐:“九块到一百元的不等。”   陆云檀:“……”   妈呀,竟然这么贵!   她细细地算了一笔账,哪怕是买九朵九块钱的,也要用掉四十九块钱,她一周的生活费才一百五,相当于三分之一的生活费了。   想了想,她又问了句:“有什么不同么?”   小姐姐:“品种不同呀,越贵的花品种越好,色相和品质也越好看。”   陆云檀陷入了纠结之中,思考了大概有整整一分钟的时间,她一咬牙,一狠心:“那我不要九朵了,要一朵一百的。”   小姐姐:“也行,效果应该不错。”   陆云檀:“包装要钱么?”   小姐姐:“看你用什么样的包装纸了,便宜的两块,贵的十块。”   陆云檀:“……”   一百五的生活费已经没了一百,剩下的五十,必须省着花呀,哪怕是省两块呢!   她开始搞价还价,先甜甜地喊了声:“姐姐。”然后才说:“你能送我一张么?送什么价位的随你,只要是你包的我都喜欢。”   小姐姐笑了:“行,送你张五块的。”   超额完成省钱任务!陆云檀开心的不行:“你真是人美心甜!”   在店员小姐姐包花的时候,陆云檀去了隔壁早餐店,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了一张购物清单,按照室友在单子上写得要求,买了八份早餐——住校多日,学校食堂的饭再好吃也吃腻歪了,更何况还不怎么好吃,所以偶尔提高一下生活质量还是有必要的。   买完早餐后,她把早餐放进了电动车后备箱,然后去花店交钱拿花,又骑车回了学校。   周六早晨校门卫查岗不严,所以进出比较方便,平时的话就比较严格了,必须出示走读证或者请假条才行。   周六早晨也不用上早读,她们可以在寝室待到七点半。   陆云檀拎着八份早餐回到寝室的时候,时间才刚过六点四十,其他七位室友全都起了床,正在各忙各的事,面积不大的寝室里看起来还有些拥挤。   陆云檀将早餐放在了寝室中央的长桌上,然后拉开凳子坐在了桌边,又从兜里拿出来了那张清单,开始吆喝:“一个一个来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少一分都不行!于小鹿不用交钱,我请你吃早餐。”   于小鹿正在铺床,笑着说:“不用,我一会儿就把早餐钱给你。”   王晓雨刚从阳台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刷牙杯,不满地看着陆云檀:“怎么着你还搞差别待遇呢?”   陆云檀:“于富婆借了我一百五十块钱,我拿人家手短。”她这周的生活费只剩下十五块钱了,根本买不起玫瑰花,只能找人借。   王晓雨:“你可真诚实。”   “做人必须诚实。”陆云檀又对于小鹿保证,“周一我一定还你钱。”   于小鹿:“没事的,我不着急,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陆云檀羡慕死了:“你的手头一定很宽裕。”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存钱的习惯,有多少花多少,所以她妈经常喊她败家子,一直在严格地控制她的零用钱数目,从而导致她时常捉襟见肘,只能去找她哥哭穷——之所以不找她爸,是因为她爸比她还穷。   王晓雨眼尖,最先注意到了桌上的玫瑰花:“呦喂!不得了了呀!某个人的恋情要曝光了!”   此言一出,其余六人瞬间停下了手头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了王晓雨,跃跃欲试地等待着吃瓜。   王晓雨伸手指着陆云檀:“她,收到了一束玫瑰花!”   陆云檀:“……”   “啊啊啊啊!”   六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陆云檀头都大了一圈,只好说道:“我在垃圾桶旁边捡的花。”   王晓雨:“捡的花能这么干净?”   陆云檀理直气壮:“你看谁送人家花的时候会送一把狗尾巴草?”她昨晚摘完狗尾巴草之后就直接藏在了电动车的后备箱里,所以寝室里面没人知道狗尾巴草就是她摘的。   王晓雨拿起花束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玫瑰花周围的点缀品真是狗尾巴草,当即无语到了极点:“怪不得被抛弃呢,我要是收到一把狗尾巴草,我也给它扔进垃圾桶。”   陆云檀:“……”   不至于吧?   就这么嫌弃狗尾巴草么?   折纸艺人应该不会嫌弃吧?   学校要求全体高一新生七点半准时在各班教室集合,然后由各班班主任带领着前往体育馆。   陆云檀将玫瑰花束装进了一个李宁的包装袋里,拎在手中,一路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到了体育馆后,各班人按照早就划分好的区域坐好。   八点整,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无聊的校领导们的演讲,所以,陆云檀从第一个节目就开始犯困了,手肘支着腿,手心拖着下巴,眼皮不住地打架。   之后的所有表演她都看的索然无味。   一直到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请欣赏钢琴独奏表演,演出者,高一十班周洛尘,演出曲目,《春日颂》。”   陆云檀瞬间清醒,与此同时,体院馆内响起了如潮水般热烈的掌声——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的人,在哪都有极高的关注度。   陆云檀拎起了那个放在脚边的李宁袋子,以上厕所为由离开了座位,从体育馆外层与内层之间的走廊上绕到了后台。   后台旁边有一道门,正对着舞台的右侧,所有演出结束的人都会由这扇门离场。   陆云檀站在门内,微微地抿着唇,茫然不已地望着聚光灯下的周洛尘。   他今天穿了干净整洁的白衬衫与黑色西服裤,身姿笔挺地坐在黑亮的钢琴前,修长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娴熟弹奏着,悠扬曼妙的琴声在他手下袅袅不绝。   陆云檀不可否认,周洛尘正在弹奏的这首曲子,确实是她所熟悉的《春日颂》,可是在感觉上,却又与她平日里所听的那首《春日颂》略有些不同,但具体是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舞台上的人,只令她感到了陌生。   不知不觉间,演出结束,周洛尘谢幕后,走在下了舞台。   陆云檀的脑子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在周洛尘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仓皇地举起了手中的花:“送、送你的。”   周洛尘的脚步一顿,先看了一眼陆云檀,然后又看了看她手中的花,无奈一笑:“真是狗尾巴草?”   陆云檀先是一怔,忽然乐开了花——狗尾巴草的事情只有她和折纸艺人知道,周洛尘如果不是折纸艺人,怎么会知道呢?所以,他一定是!   她内心的疑虑瞬间被打消了,用力地点头:“对呀,我从不骗人!”   周洛尘接过了那束狗尾巴草包围着的玫瑰花,仔细打量了一番:“挺别致。”   陆云檀有点不好意思,笑得十分赧然,眼眸却漆黑明亮,像是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她也没有说话,满心期待地等待着他主动问自己要联系方式。   然而周洛尘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将玫瑰花还给了她,漠然道:“但是我不喜欢。”   如同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陆云檀错愕不已,难过与委屈的感觉如水般在心间蔓延开来,渐渐红了眼眶。   周洛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刚转过一个拐角,撞到了迎面而来的梁云笺,诧异万分:“你不是在医院么?”   “演出、演出结束了?”梁云笺是跑着过来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上气不接下气。   周洛尘:“刚结束,我替你上的场。”   梁云笺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地看着周洛尘。   周洛尘面不改色:“年级长安排的。”他又抬起右手,用拇指朝自己的身后示意,“刚有个女孩把我认成你了,我没收她的花,估计现在正难受着呢。”   梁云笺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去找她,想跟她解释清楚,周洛尘却忽然问了句:“你什么病呀?严重么?”   梁云笺的脚步一僵,瞬间定在了原地。   周洛尘知道自己猜对了:“等病好了再说吧,不然多耽误人。”   梁云笺薄唇紧抿,死死地攥着左手,小臂微微颤动,手背上根根骨节泛白;右手却不敢收动分毫,因为在这只手的掌心中,有一朵纸叠的红玫瑰,是她想要的那种红玫瑰。   但其实,他根本不会叠玫瑰,对着她给的那张书页,学了整整一个通宵,用废的红色云笺纸铺了满床,室友还调侃他,是不是要结婚了。   直至天光大亮,他才成功地叠出开了一朵红玫瑰。   但却没有送出去。   手心中的这朵玫瑰,已经是他叠得第二朵了。   还有送出去的机会么?   大概是,没有了吧……   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活多久,何必再去叨扰她呢?   梁云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再次开口时,低沉的嗓音微微沙哑:“窗台上的东西给我。”   周三那天,他已经入院,没有机会去音乐教室,所以没能拿到她送来的折纸,只能让周洛尘去帮他取。   周洛尘却说:“窗台上没东西,那天大扫除。”   梁云笺:“不是中午扫除么?”   周洛尘:“但是校领导下午检查呀,哪个领导检查卫生的时候允许窗台上有东西?”   梁云笺无话可说。   但能不能拿到那件折纸,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人家袖中缺的是钱,而他,缺的是命。 第8章 “那好吧,臭书生。”……   陆云檀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只要她喜欢,就会去追求、去争取,绝不给自己抱憾终生的机会。   她的人生信念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的人今朝追。   不然到了明天,可能就没了,毕竟谁都不能确定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不如随心所欲的过完每一天。   所以,两年前的她只是站在体育馆的走廊上哭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抱着花追了出去。   当时,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周洛尘身边的梁云笺,直接把那束别致的玫瑰花塞进了周洛尘的手里:“我陆云檀送出去的东西,从不往回收!”然后转身走人,不再给他把花还回来的机会。   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启了一段漫长的追求周洛尘的人生道路。   她先通过于小鹿要到了周洛尘的微信,但是周洛尘不通过她的好友申请,没办法,她只能曲线救国,又去找于小鹿要到了梁云笺的微信,因为梁云笺是周洛尘的铁哥们儿,如果能和他打好关系,再朝着周洛尘下手就方便了。   但是在向梁云笺发送好友申请之前,陆云檀的内心是有些忐忑的,因为于小鹿说梁云笺这人特冷漠,从不随便加陌生女生的微信,之前被他拒绝过的女生可谓是数不胜数,所以陆云檀有点担心梁云笺不会搭理她。   然而事实证明,梁云笺这人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冷漠,在等待了一天一夜之后,他终于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虽然很纳闷他为什么需要考虑一天一夜之久,但能够加上他的好友,陆云檀就已经很开心了,毕竟已经朝着成功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陆云檀也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刚和梁云笺成为微信好友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向他索要周洛尘的联系方式,而是先和他交朋友,不然显得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等到和梁云笺熟悉了之后,她才图穷匕见,问他能不能把周洛尘的微信推给他?   她本以为梁云笺会先问问她为什么要周洛尘的联系方式?但梁云笺这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善解人意,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干似的,二话不说就把周洛尘的微信号推给她了,同时交代了一句:【不要随便推给别人,他不喜欢被打扰。】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绝对不会!】再说了,她又不傻,怎么会把自己喜欢的人推给别人呢?   她的宝藏,必须好好珍藏着才行。   加上周洛尘的微信之后,她成功和他建立起来了好友联系。   但是周洛尘这人特别奇怪,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无论微信上他们俩聊得多么热火朝天,在学校里面从不会主动跟她打招呼,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仿佛压根跟她不熟。   所以,陆云檀每次在学校见到他,都有一种和网友见面的感觉,尴尬、陌生、不知所措,还没和梁云笺相处起来自然,即便她硬着头皮主动去和周洛尘打招呼,换来的也只是一些不冷不热的回应。   “你说,周洛尘不会是有社恐症吧?”陆云檀把梁云笺给她的计划表扔到了一边去,对学习这件事毫无兴趣,一心只想搞明白周洛尘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在二次元世界里勇往直前,无话不说,现实生活中却截然相反,沉默寡言?”   梁云笺叹了口气,把一套英语卷子推到了她面前,不容置疑:“四十分钟做完阅读理解,做不完不许休息。”   陆云檀:“……”   我跟你聊爱情,你跟我聊学习?还限时?   她愤愤不平:“你真是个无趣的臭书生!”   梁云笺面不改色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三十八分钟。”   陆云檀:“……”   哼!   她不情不愿地拿起了笔,却没有老老实实地做卷子,开始挑刺:“四篇完型呢,四十分钟根本不够。”   梁云笺早就料到了让她学习没那么容易,处变不惊地回答:“高考阅读正常的答题时间就是四十分钟。”   陆云檀:“可是我只剩三十八分钟了。”   梁云笺:“这是你做过一遍的卷子。”   陆云檀扫了眼A篇阅读理解:“是嘛?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梁云深深吸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保持心情愉悦:“这就是期末考试卷。”   陆云檀:“哦。”她还理直气壮了起来,“可是我只考了39分呀,没有印象是很正常哒。”   梁云笺:“……”   梁云笺保持心情愉悦失败:“陆云檀,现在、立刻、马上开始学习。”   陆云檀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磨叽时间,终于开始做卷子,但是却一直撅着嘴,两条好看的眉毛还倔强地拧着,脸上都写满了“不情不愿”这四个字。   梁云笺都被她这幅表情给气笑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书包里面拿出来了一套英语卷,开始和她一起答题。   落后分子被积极分子镇压之后,书房里面安静极了,仅剩下了两人的翻卷答题声。   梁云笺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做完了四篇阅读理解,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陆云檀,差点被气死——二十分钟了,一篇阅读都没写完,竟然还在扣橡皮。   他努力地使自己保持冷静:“陆云檀,学习很难么?”   陆云檀抬头,实话实说:“我不喜欢学英语。”   梁云笺微微蹙眉,询问:“为什么不喜欢?”   陆云檀:“没兴趣,而且我以后又不打算出国,也没打算读英语专业,为什么要学英语?为了考试学英语,纯粹是浪费时间。”   梁云笺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教育部要求学生学英语,不是为了给我们增加考试压力,而是希望祖国的未来能够越发的繁荣昌盛,能够与国际接轨,能够对外输出我们的优秀文化,同时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师夷长技以制夷。少年强则国强,所以我们必须学英语,无论以后是否出国。”   陆云檀怔住了,内心微微有些震撼。   忽然想到了那副挂在自家武馆中的《少年中国说》——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独立则国独立。   我也是少年呀。   好吧,那我就学英语。   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   陆云檀终于拿起了笔,开始心甘情愿地做题,但是在几秒钟后,她又忽然抬起了脑袋,一脸愧色地看着梁云笺:“没想到你这么有格局,心怀天下,我以后再也不喊你臭书生了。”   梁云笺无奈一笑:“喊什么随你,只要你能好好学习。”   陆云檀:“那好吧,臭书生。”   梁云笺:“……”   陆云檀得意一笑,终于开始老老实实地做卷子。   到了十一点二十,陆云檀订得下课铃准时响起,那时她B篇阅读还没做完,四道选择刚做完三道,还差最后一道。   是继续写完这一道呢,还是先休息呢?落后分子陆云檀的心里犯了难。   梁云笺十分了解陆云檀,叮嘱道:“把最后一道题写完再休息。”   陆云檀瞟了他一眼,开始抬杠:“高考结束的铃声响起后就不能再落笔了。”   梁云笺反将一军:“你也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在考试期间扣橡皮?”   陆云檀:“……”   哼!   你等着吧!   她一下子就趴在了桌子上,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你拖堂了,我死了,十分钟后才会复活。”   严格执行“你敢拖堂我当场死给你看”原则。   梁云笺又气又笑:“快点起来。”   陆云檀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提前复活我需要一张激活卡。”   梁云笺笑着问:“怎么得到激活卡?”   陆云檀:“陪我出去玩十分钟。”   归根结底,还是想出门撒欢儿。   梁云笺也看出来了,要是不让她休息十分钟,她不可能继续学习,索性答应了她:“行。”   陆云檀一下子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走吧!”   梁云笺起身:“去哪里?”   陆云檀:“一进院!”   随后,她拎着梁云笺去了武馆所在的一进院。   那位蘑菇弟子住月亮门东边的那间小倒座房里,但由于天热的原因,他缩在空调房里没出来。   院子里摆着许多练功用的器械,有大小不一的木人桩,还有高低不一的梅花桩。   头顶烈日炎炎,院子里的一切都被晒出了将要融化的感觉。   但陆云檀却一点也不嫌热,站在了院子中间,摆出了一个标准的三体式站桩动作,一脸眉飞色舞地看着梁云笺:“你知道什么是形意拳么?”   梁云笺知道,但他心里清楚,不能回答“知道”,不然很有可能会被挑刺:“哟,懂得不少呀,那你来讲讲呀?”但也不能回答不知道,不然会惹她不高兴,然后得到这样的奚落:“嘁,你连形意拳都不知道?真是孤落寡闻。”   所以,他只能回答:“略有耳闻,懂得不多,你能给我讲讲么?”   陆云檀正有此意:“好呀!”然后开始兴冲冲的科普:“顾名思义,形与意相结合的拳法,就是形意拳,我爸就是教形意拳的,正统传人呢!”   梁云笺:“很厉害!”   陆云檀:“当然厉害啦!武林上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太极十年不出门,形意一年打死人,说得就是形意拳的独到之处,太极需要修内功,练的时间越长功夫越炉火纯青,但形意拳就不一样啦,形意狠毒,学一年就能打死人。”她洋洋得意地看着梁云笺,“怎么样,你要不要跟我学?”   梁云笺忍着笑意:“檀女侠的武功如何?”   “我可是全国武术比赛的冠军!”陆云檀挥臂出拳,当空击打出去,拳风烈烈,胯肩同转,衣袖无风自动,“形意拳,脱枪为拳,心意六合,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   “形意拳以三体桩功为基础,五行拳为其核心,分为劈、钻、崩、炮、横。”说着,她抬步前移,做劈斧妆齐挥双臂:“这招教劈拳,阻挡敌人进攻的同时劈其后脑,轻则昏迷,重则死人。”每说出一个招式,她就会认认真真地演示一番,身法灵敏,细腰柔韧,拳法快而有力,“钻拳为水,无孔不入,破其软肋;崩拳好似离弦箭,势如连珠;炮拳属火,形似炮炸;横拳似梁,可破崩拳。”   她穿这一身白色练功服,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刺目的流光,梁云笺却看得目不转睛,神色极为专注,很长时间才会眨一下眼睛。   演示完一边过后,陆云檀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白皙的脸颊也被热红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双手负后,下巴微扬,傲娇十足地看着梁云笺:“怎么样?我厉害吧?”   梁云笺点头:“厉害极了。”   陆云檀满意地勾起了唇角,不过她还没显摆够呢,正准备继续给梁云笺演示十二形拳,谁知院门忽然被推开了,她妈和她哥买菜回来了。   陆云檀立即喊了声:“哥,把你扇子扔给我呗,让我扇扇风!”   陆云枫懒得看她,直接把手里的扇子甩了过去,陆云檀抬手抓住了飞来的扇子。   陆云枫一边朝着厨房走一边不冷不热地说:“遇到个傻子真不容易,赶紧好好显摆一下,反正傻子愿意捧场。”   梁云笺:“……”   陆云檀:“……”   “嘁!就你最烦人!”甩开扇页后,陆云檀走到了梁云笺面前,一边给他和自己扇风一边小声嘀咕:“别理他,他毒舌的很,活该他二十四了还单身。”   梁云笺抬眸,盯着陆云枫的背影,等他走进厨房后,他才小声问了句:“你哥是干什么的?”   陆云檀:“中药贩子。”其实开中药批发公司的,但她现在心情不好,就喊他中药贩子,心情好的时候,或者找她哥哭穷的时候,就改口“我尊敬的陆总哥哥”。   梁云笺:“他也会功夫么?”   “他当然会啦,而其他的路数可狠了,我爸把杀招全交给他了。”陆云檀小声说道,“现在武行规定,杀招不可外传,所以市面上的武馆只教强身健体的招数,真正的狠把式不可能教你,除非是嫡传弟子,所以那些在网络上声称自己是武功大师的人根本不能信,正经有本事的人根本不会博这个鳌头,会被盯上的。”   梁云笺只注意到了第一句话:“你哥的功夫有多狠?”   陆云檀没说话,而是停止了摇扇,然后回头,悄悄地朝着厨房看了一眼,再然后,抓住了扇子的上半部分,同时扣动了扇子尾部的扳机,双手同时用力一拔,扇页和紫檀木制作的扇骨竟然被拔掉了,露出了一排黑色精钢打造的利刺,通身泛着阴寒的冷光。   梁云笺不由瞪大了眼睛。   陆云檀举起了手中的刺扇:“知道他有多狠了吧?蛇蝎美人说的就是他。”她又叹了口气,“但是你也不用怕他,他这扇子一般只做装饰用,不会拿出来当武器,去偏远边境进货的时候才会拿来防身。”   “那可不一定。”   陆云枫的声音突然传来。   梁云笺猛然抬头,陆云檀诧异转身,两脸懵逼地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陆云枫。   陆云枫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梁云笺:“我要是看谁不顺眼,说不定就把他戳成筛子了。”   梁云笺:“……” 第9章 “狗东西!我的人你也敢动……   陆云檀听出来了她哥在吓唬梁云笺,气呼呼地瞪着他:“你这人一点都不热情好客!”然后不负责地把拆成两半的扇子扔了回去,拉着梁云笺就走,“不理他了,咱们学习去!”   然而才刚走到通往二进院的垂花门,她妈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陆云檀,给我摘两棵小葱。”   陆云檀不得不顿下脚步,喊道:“哦!好的!”然后对梁云笺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梁云笺:“嗯。”   陆云檀跑到了西南角的菜地旁边,撸起袖子,干脆利落地从地里摘了两棵小葱,匆匆地跑去了厨房。   陆云枫安好了自己的扇子,慢悠悠地走到了梁云笺的身边,不慌不忙地摇着手中折扇:“可惜了,你应该跟着她去的。”   梁云笺:“……”   陆云枫眉梢一挑,语调悠悠:“我看你印堂发黑,形神憔悴,平时身体不太好吧?”话还没说完,他就一把抓住了梁云笺的右手,四指做切脉状,“嗯,脉象果然……”他的神色忽然一凛,玩笑话戛然而止,认真地切了脉象,脸色却越发凝重。   梁云笺不由屏住了呼吸,紧张不安地盯着陆云枫。   健康人的脉象为常脉。   常脉为三部有脉,一息四至,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但此时这位少年的脉象却似缓龟,藏头露尾,弦缓寸短,典型的短脉,主病多为难治之症。   陆云枫心头一沉,松开了梁云笺的手腕,用力扼住了他的下颚,不容置疑:“吐舌头。”   梁云笺毫无防备,下意识地照做。   舌苔薄白,舌质淡红,实为患病之相。   陆云枫松开了梁云笺:“知道自己有病么?”   梁云笺慌了神,脱口而出:“不要告诉她!”   陆云枫眉头一蹙:“治不好?”   梁云笺欲言又止多次,极其艰难地开了口:“良性的,但肿瘤的位置不好,靠近脑干,没有医生愿意动刀。”   脑干是生命中枢,手术过程中极有可能会造成脑干受损,影响生命机能。   所有医生都建议他保守治疗。   但没有人能够保证他脑子里的那颗肿瘤不会恶化。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可能会瘫痪、会失明、会失去所有的自理能力,只能躺在icu的病床上,慢慢地感受着生命的消亡。   又或许,他不会死在医院,而是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脑出血,死于肿瘤破裂,死于颅压过高,死在街头巷尾,死在行走途中。   可以这么说,那颗肿瘤就像是一颗安装在他脑子里的定时炸//弹,随时可以终结他的生命。   陆云枫攥紧了手中折扇,神色极为阴沉:“那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们家云檀呢?”   这句话,相当不近人情,但人都是自私的。   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这丫头虽然蛮横又霸道,但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小傻子,如果眼前这位少年的生命突然终结,她一定会伤心好久,更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不想让自己的妹妹难过。   梁云笺垂下了眼眸,紧紧地抿着唇。   他知道陆云枫说的是对的,他根本没有资格接近她,应该离她越远越好,但是,他做不到。   陆云枫深吸一口气,语气冷然:“该死的时候,有多远就滚多远,永远不要她知道。”   他的话音刚落,陆云檀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陆云枫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垂花门。   陆云檀哒哒哒地跑到了梁云笺面前,先朝着她哥的背影瞟了一眼,然后问梁云笺:“我哥欺负你没?”   梁云笺笑着摇头:“没有。”   陆云檀哼了一声:“幸好他没有,不然我就揍他。”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即便已经走到了东厢房门口,陆云枫还是将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吹牛之前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就臭书生觉得你厉害。”   梁云笺:“……”   陆云檀:“……”   “就你最烦人!”陆云檀气呼呼的,“你等着吧!我肯定会报复你!”   至于怎么打击报复,还没想好。   陆云枫不屑地冷哼一声,推门走进了屋子。   陆云檀气得直跺脚。   梁云笺赶忙安慰道:“别气了,你哥逗你玩呢。”   陆云檀:“一点都不好玩!”   梁云笺:“那继续学习去?”   陆云檀:“……”   相比起学习,还是哥哥更可爱。   她还是一点都不想去学习:“再玩一会儿呗,马上都该吃午饭了,吃完饭了再学习。”   梁云笺看了眼腕表:“十一点半了,休息时间到。”   陆云檀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可我的表才十一点二十五。”   梁云笺都被逗笑了:“让我看看?”   陆云檀拒不出手:“你怎么不相信人呀?”   梁云笺:“我只相信我的表。”他率先朝着西厢房走了过去,“快点,下午还有别的任务。”   陆云檀不情不愿地跟上:“还有什么任务?”   梁云笺:“暑假作业不写了?”   陆云檀脚步一僵,满脸震惊:“还要写暑假作业呢?”   梁云笺:“不然呢?”   陆云檀:“可是、可是暑假只有七天呀,根本写不完。”   梁云笺:“写得完,我监督你写。”   陆云檀贼心不死:“我听说咱们学校老师根本不改暑假作业,都把作业当废品卖了,所以我们不如不写,反正都要被当成废品。”   梁云笺努力保持心情愉悦:“我不当废品,你也不许当。”   陆云檀:“……”   引狼入室,我这就是引狼入室!   咬着下唇沉默片刻,她一脸真挚地看着梁云笺:“我的电动车已经充好电了,现在就可以送你回家,放心吧,我骑车很稳的。”   梁云笺神不改色,处变不惊:“东辅交通部最新规定,电动车不许载人。”   陆云檀:“那、那我出钱,给你打车,送你回家。”   梁云笺:“家里没人,没带钥匙,回不去。”   陆云檀:“……”   两人最终还是回到了西厢房,落后分子在积极分子的严格监督下,继续写英语卷子,耗时二十五分钟,终于把接下来的两篇阅读理解做完了。   没过多久,陆云檀她妈来了,喊他们俩去吃饭。   一进院的东边有一间小屋,由于离厨房近,所以就当成了饭厅。   陆云檀一走进去,就惊叹的“哇”了一声:“好丰盛呀。”   八仙桌上摆了满登登的菜肴,四荤四素还有一盆汤。   陆云枫已经在桌边坐好了,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不是你要求的么?要好好招待人家年级第一。”   梁云笺是不敢说话,陆云檀是不想跟她哥说话,只管拉着梁云笺入座,还对他说:“别客气,多吃点,我妈做饭可好吃了。”   她妈纪雪杉也说:“就是,好不容易来一次,多吃点。”然后拿起了饭铲,开始给大家盛米饭,先给梁云笺盛的,哐哐哐盛了三大铲。   梁云笺都懵了,陆云檀也懵了:“你给人家盛得也太多了吧,根本吃不完。”   纪雪杉:“怎么可能吃不完呢?小青这么多还不够吃呢。”   陆云檀:“……”   谁不知道小青是出了名的饭量大呀。   小青就是蘑菇弟子,现在他也坐在饭桌边,纪雪杉给他盛了四铲米饭,然后给陆云檀盛了两铲子。   陆云檀:“我、我也吃不完呀。”   纪雪杉:“吃不完给你哥。”   陆云檀看了看梁云笺面前的满满一大碗饭,又看了看她哥的空碗,然后端起了自己的碗,把米饭全部倒进了她哥的碗里,又把碗放到了梁云笺的面前:“你分给我一半吧。”   她知道梁云笺肯定不好意思说自己吃不完,所以才这么干。   谁知道她哥忽然把筷子扔到了桌子上,直接起身走人,气得要死:“不吃了!”   陆云檀:“……”   梁云笺:“……”   随后,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统一得到了这个结论:咱俩好像把他得罪了。   梁云笺心里有点忐忑,陆云檀却毫无畏惧,还暗搓搓地想:哼,这就算是来自本女侠的报复!   陆云枫真的没再回来吃饭,纪雪杉也没管他。   陆云檀和梁云笺吃完饭后,又回到了西厢房。   整整一个下午,陆云檀都在被镇压着、被监督着学英语,梁云笺先给她布置限时任务——如果她没有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休息时间就会往后拖延——等她完成任务后,梁云笺会先给她批改卷子,然后讲题。   第一项任务是阅读理解,然后是完形填空,再然后是单项选择,最后是写作。   本省份听力不计分,所以暂时不用考虑。   陆云檀自信满满地把写好的英语作文交给了梁老师,结果,得到了满篇的红叉叉。   她满心愤恨,梁云笺也气得要死:“陆云檀,你能不能告诉我,he is someone like MaYun是什么意思?”   陆云檀理直气壮:“这你都不懂?他是成功企业家呀!”   梁云笺:“……………………”   someone like MaYun=成功企业家   梁云笺再一次地保持愉悦心情失败,直接把答案上的范文推到了她面前,不容置疑:“先抄两遍,然后开始背,二十分钟后检查,背不下来继续抄。”   陆云檀:“……”   哼!   虽然愤愤不平,但她还是按照要求做了,老老实实地抄例文,然后背诵。   但是二十分钟的时间对她这种落后分子来说不太够用,第一遍背诵的断断续续,接着抄了两遍之后,又背了二十分钟,才流畅地过关了。   终于学完了一张卷子,陆云檀累得要死,休息时间都不想出去玩了,死狗一样的趴在桌子上。   梁云笺比她还累,却没有休息,而是用笔在计划书上写写画画,根据今天的进度调整明天的计划。   陆云檀看了一眼腕表:“都快四点了,还学么?累死了。”   梁云笺:“这次可以多休息几分钟。”   陆云檀警惕十足:“然后呢?”   梁云笺:“把期末考试卷子上的知识点重新归纳总结一遍。”因为暑假时间短,他已经来不及给她系统的复习了,只能带着她刷题,让她在这个过程中巩固知识点。   “哦,好吧。”陆云檀又瞟了梁老师一眼,“再然后呢?补课是不是就结束了?我看你也挺辛苦的,今天就到这里吧?”   梁云笺看了她一眼:“再然后写暑假作业。”   陆云檀:“……”   书生,你这样对我,真的很不友好。   她可怜巴巴地说:“就不能不写么?”   梁云笺:“不能。”   陆云檀不死心:“要不你先写吧,写完借我抄抄。”   梁云笺轻叹口气:“我也想,但是很遗憾,我们不在一个班。”   陆云檀:“……”   我可一点都没感觉出来您的遗憾。   她绝望地趴在桌面上:“我真可怜,学习这么努力,得到的奖励竟然是写暑假作业。”   梁云笺被逗笑了,停下了笔,看着她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陆云檀想了想:“想要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我还没得过呢。”   梁云笺笑着说:“行,明天就送你一张。”   陆云檀也笑了:“上面的颁发人写你的名字么?”   梁云笺很好说话:“你想让我写李海军也行。”   李海军,二中校长。   “哈哈哈哈。”陆云檀笑得不行,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笑够了之后,她说:“那还是写你的名字吧,最起码十年后拿出来一看,我还能记得你是谁。”   梁云笺怔了一下。   十年,对他来说是一个不敢奢望的期限。   说不定他在短短几年后就会死去。   但能够被她记得十年,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然后,他很认真地说:“那就这样说好了,我给你发奖状,你记我十年。”   陆云檀:“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记性可好了,二十年都可以。”   *   总结完英语知识点后,落后分子在积极分子的严格要求下,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暑假作业。   一张生物卷子刚写到一半,陆云檀忽然收到了她妈的微信消息:【年级第一晚上在咱们家吃饭么?】   陆云檀回:【吃,他家没人,没带钥匙。】   她妈:【那你去买五块钱的馒头。】   陆云檀:【给我转六块。】   她妈:【怎么还多一块钱呢?】   陆云檀:【跑腿费!】   她妈:【之前不是五毛么?】   陆云檀:【馒头都从一块钱四个涨到一块钱两个了,我的跑腿费不涨么?】   她妈:【我不用你了,让你哥去买,他不要钱。】   陆云檀:【……】   痛失一次赚钱机会。   她心有不甘,转头看着梁云笺:“走,咱俩找我哥去。”   梁云笺呼吸一顿:“干什么?”   陆云檀:“我妈让他去买馒头。”   两人一起出了门,陆云檀叮嘱了梁云笺一句:“等会儿你什么都别说,全听我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梁云笺还是答应了她:“嗯。”   到了东厢房门前,陆云檀抬手拍了拍房门:“哥!哥!”   房门打开,陆云枫一脸不耐烦:“干什么?”   陆云檀:“咱妈让你去买五块钱的馒头,但外面很热,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让我帮你跑腿。”   陆云枫抱着胳膊,往门框上一靠:“继续说,说重点。”   陆云檀:“跑腿费是两块钱。”   陆云枫一愣:“之前不是五毛么?”   陆云檀还是那句话:“馒头都从一块钱四个涨到一块钱两个了,我的跑腿费不涨么?”   陆云枫:“直接从五毛涨到两块?你的腿镶金了?”   陆云檀:“……”   陆云檀理直气壮:“我是从五毛涨到了一块钱,但是我要和梁云笺一起去,一人一块,两块。”   梁云笺:“…………”   陆云枫快气炸了——凭什么还要让他给病秧子书生钱?   他直接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脸色铁青地瞪着梁云笺说:“不用你,我自己去!”   梁云笺无辜躺枪,不知所措地看向了陆云檀,陆云檀用眼神示意他跟上,同时小声对他说:“我们这条老街上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等会儿你想吃什么直接拿,跟店主说记陆云枫账上就行。”   梁云笺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忍俊不禁。   走在前面的陆云枫脚步一顿,气急败坏地回头:“陆云檀,我听得见。”   梁云笺赶忙把唇角压了下去。   陆云檀有一点点的小尴尬:“哦……”   下午六点多,正是老街的人流量高峰期,街道两侧的店铺都开了门,路上行人有刚下班回家的,有刚从学校里接完孩子回来的,还有特意在这个时间段出来凑热闹买东西的。   三人穿梭在自行车、电动车和来往行人组成的闹市之间,陆云枫高傲地走在前面,陆云檀领着梁云笺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常年居住在这条老街上的居民基本都互相认识。   路过一家卖蜂蜜面包的摊位时,陆云檀停下了脚步,问梁云笺:“你想吃么?很好吃的!”   其实梁云笺并不喜欢吃甜食,但是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嗯。”   陆云檀笑着对店主说:“李叔,来两斤,记我哥账上。”   李叔笑呵呵:“好嘞。”他一边用夹子往食品塑料袋里夹面包,一边看着梁云笺,问,“云檀,这是谁呀?”   陆云檀超级大声的回答:“他是我们年级第一!我邀请他来家里学习的!”又重点强调,“学习了整整一天呢,做了好几张卷子”   梁云笺又想笑了,但为了维护她的面子,他忍住了。   李叔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可真厉害呀。”   陆云檀:“那当然啦!”   接过了李叔递来的塑料袋后,陆云檀从先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小面包,递给了梁云笺,然后又给自己拿出来了一个,边走边吃。   又往前走了家店,身旁忽然路过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妈,她怀中的那个小男孩一下子抓住了陆云檀的头发,大声喊道:“小姨,我也想吃!”   这孩子的手劲儿可真不小,陆云檀的头皮都被揪疼了,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一脸懵地看着那个小孩。   喊谁小姨呢?   那位身穿深红色格子衬衫的大妈赶紧给陆云檀陪了个笑:“认错人了。”   小男孩又喊了声:“小姨!我也想吃!你让我妈妈给我买。”   陆云檀还是一脸懵,正准备跟那个小孩说我不知道你妈是谁的时候,梁云笺忽然开口,指着那位那大妈,问那个男孩:“你认识这个奶奶么?”   小男孩立即摇头,大喊:“不认识!救命!”   大妈神色慌张,赶紧捂住了小孩的嘴。   陆云檀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面包,出手的同时大喊一声:“有人贩子!”   她弹起右手直戳人贩子大妈的双目,趁其吃痛之际一把将小男孩从她怀中夺了过来。   人贩子见势头不对,转身就跑,并且腿脚极快,跟泥鳅似的,梁云笺去抓她都没抓到。   然而老街人民也不是吃素的,当场就把那位人贩子大妈给团团围困了起来,两位光膀子的大叔直接扭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摁在了地上。   在人群都集中在人贩子周围的时候,一位身穿黑体恤、正值壮年的男人便反其道而行之,低着头、步伐迅速地离开了人群。   陆云檀眼尖,把他逮了个正着,大喊着:“她还有同伙!”同时拦其去路,以防他逃跑。   谁知那个男人的怀中竟藏了一把折叠刀,在陆云檀即将冲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把刀刃甩了出来,朝着她捅了过去。   陆云檀本想一脚踹翻他,却没想到他有刀,但是抱着小孩,无法出手,只好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着小孩不受伤害。   梁云笺根本来不及思考,纵身挡在了陆云檀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折扇横空飞来,正中男人手腕,刀尖一偏,只在梁云笺的胳膊上划了一下,然后折叠刀便从黑衣男人的手中飞了出去。   男人大吃一惊,想跑,却未遂,一位身穿白色唐装的高挑美人身形急遽地冲到了他的面前,笑意森然:“还想跑呢?”   男人下意识地出拳,美人一记劈拳挡了下来,同时抬起左腿,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右腿膝盖踩了下去,伴随着一阵骨裂的咔嚓声,男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位人贩子老太太已经被老街人民拿绳子五花大绑了起来,还有人朝她扔鸡蛋,边扔边骂:“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儿是哪?敢来老街偷小孩?”   陆云枫一松手,老太太的同伙就彻底瘫在了地上,陆云枫没再管他,快速走到了梁云笺面前:“胳膊怎么样了?还能动么?”   梁云笺摇头:“不严重,一道小口子。”   陆云檀这才发现,梁云笺的右手手臂上全是血,白衬衫都被染成红色的了。   她的眼眶发紧,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胸腔里忽然冒出来了一股滔天怒火。   一位白发老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着梁云笺挥了挥手:“你跟我来,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陆云枫努了努下巴,示意梁云笺过去:“去吧,刘叔开诊所的。”   “嗯。”梁云笺捂着胳膊上的血口,朝着刘叔走了过去。   陆云檀把小男孩塞给了她哥,紧跟着跑了过去。   血水不停地顺着梁云笺的指缝冒出,朝着地下滴。   陆云檀的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又像是倒映出了血水的颜色,越发赤红,心头怒火节节攀升。   她突然转身,朝着人贩子男冲了过去。   梁云笺脚步一顿:“云檀!”   陆云檀置若罔闻,怒不可遏地冲到了男人面前,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狗东西!我的人你也敢动!” 第10章 宋瓷又问:“我好看还是……   梁云笺手臂上的那道伤口又长又深,但好在没有伤及主要血管,诊所还处理的了。   还不等刘叔为他缝合好伤口,陆云檀她妈就闻讯赶来了,先看了一眼梁云笺的伤势,转头就骂骂咧咧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要去打人贩子   那位持刀伤人的人贩子最惨,先被陆云枫打断了腿,又被陆云檀抽了一巴掌,最后还被纪雪杉在其脸上挠出来了三道血印子。   那位人贩子老太太也好不到哪去,一直在被老街人民唾骂,一人一口吐沫星子就足够把她给淹死。   好在警察叔叔来得及时,不然那两位人贩子能被老街人民就地正法。   小男孩的父母还没找到,警察把他带去了公安局。   等刘叔为梁云笺缝合好伤口之后,陆云檀他们一行人也被警察带去了公安局,做询问笔录。   由于梁云笺和陆云檀都是差一岁才满十八,还是未成年人,所以需要通知家长。   纪雪杉一直全程陪同,倒是不用特意通知,梁云笺的父母则需要另行通知,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在等待梁云笺他爸妈来公安局的过程中,陆云檀她全家人都紧张兮兮的,在梁云笺被喊去做笔录的时候,她们母子三人围成了一个封闭圈,开启了紧急家庭会议——   纪雪杉:“人家爸妈放心地把孩子送到咱们家了,结果挂了彩,这该怎么交代?”   陆云枫:“怕什么?又不是咱们让他挂彩的?”   陆云檀瞪着她哥:“你这话说的就无情,人家梁云笺还不是为了救你可爱的妹妹才受的伤?”   纪雪杉:“就是,你怎么这么冷漠?”   陆云枫还是那个态度:“百无一用是书生。”   陆云檀眉毛一拧:“不是说了不许你喊他书生么?”   陆云枫:“我又没加臭字。”   陆云檀:“那也不行!”   纪雪杉叹了口气:“你俩先别吵了,吵的我头大。”她惆怅不已:“伤的还是右手,不会影响人家学习吧?人家可是年级第一呢。”   陆云檀忽然好担心:“不会影响他拿笔吧?我们开学就要月考,要是影响他发挥了怎么办呀?”   陆云枫:“没有伤到筋骨,应该拿的了笔。”   陆云檀舒了口气:“那就好。”   陆云枫冷笑:“怎么着?人家要是拿不了年级第一了,你就不和他当朋友了?”   “才不是呢。”陆云檀没好气,“你又不懂,我们学校有重点大学保送名额的,他每次都拿年级第一,肯定会被保送的,要是因为这次给我补课导致他拿不了保送名额,我会很愧疚的。”   陆云枫:“不就是一次小月考么?不会影响。”   陆云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的影响了呢?”   陆云枫长叹一口气,用扇柄点着她的额头:“人家考149的人,轮得着你这种考39分的人去担心么?”   “……”   39分怎么了?   39分的人就没有尊严了么?   陆云檀怒:“妈,你管管我哥呀,他又开始欺负我了!”   纪雪杉沉默片刻:“你哥说得有道理。”   陆云枫:“听见了么?群众眼睛是雪亮的!”   陆云檀:“哼!不理你们了!”   此番家庭会议,在陆云檀的气急败坏中,宣告结束。   这时,一对中年男女忽然出现在了笔录室门前的走廊上,女人容貌姣好,身段窈窕,穿着一条棕色的连衣裙,手拎Gucci的皮包;男人穿着灰蓝色的衬衫和卡其色的西服裤,身姿笔挺,气质不凡。   领路的女警察将他们俩带到了梁云笺所在的那间笔录室的门前:“就这里面了,等一会儿就好。”   陆云檀忽然就知道了这两位是谁——梁云笺他爸妈——不由屏住了呼吸。   梁云笺他爸的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却也不忘了对领路的女警察说声谢谢:“麻烦您了。”   “没事。”女警察转身走了。   梁云笺他妈满面担忧的盯着笔录室的大门,长叹一口气。   纪雪杉主动走上前去:“你们是梁云笺的爸妈吧?”   宋瓷一怔:“您是?”   陆云檀也走了过去:“她是我妈,梁云笺今天就是去我们家学习了。”   纪雪杉面露愧色:“真是不好意思啊,没照顾好你们家孩子。”   宋瓷和梁顾异口同声:“没事没事。”   宋瓷的语气温和:“具体情况我们也听警察说了,事发突然,谁都没想到。”她这话是对纪雪杉说的,眼神却一直往陆云檀身上瞟。   梁顾也说道:“男孩子皮糙肉厚,没那么娇气,您不用担心。”   纪雪杉不由舒了口气,心想:这两口子还怪明事理的,怪不得能教出来年级第一。   陆云檀目不转睛地盯着梁云笺他爸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了句:“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纪雪杉无奈,用力地在自己闺女的腿上打了一下:“你怎么没大没小的?懂不懂礼貌?”   “哦。”陆云檀立即改口,先礼貌的喊了声:“叔叔。”然后才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了。”   为表礼貌,她还特意用了个成语:绞尽脑汁。   梁顾被这小丫头逗笑了。   这时,笔录室的门被打开了,梁云笺一走出去,宋瓷和梁顾就围了过去,陆云檀也想过去,却被她哥揪住了后衣领,硬生生地把她薅了回来。   笔录做完,他们几个就能离开了,但是在他们临走前,办案警察特意叮嘱了他们几人:“不确定那两个人还有没有同伙,最近一段日子要小心点,以防被同伙打击报复。”   随后是双方家长的一番寒暄道别,然后各回各家。   公安局距离老街很近,陆云檀跟着她妈还有她哥一起步行回家。   梁云笺上了父母的车。   梁顾开车,宋瓷坐在副驾驶,梁云笺独自坐在后排。   车身和陆云檀他们擦肩而过时,宋瓷特意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那个女孩还挺漂亮的,是你们学校校花么?”   梁云笺答非所问:“晚上吃什么?”   宋瓷笑了:“哟,害羞了?”   梁云笺:“……”   梁顾也笑了:“这算是英雄救美了。”   梁云笺:“……”   宋瓷回头看着自己儿子,笑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梁云笺犹豫了一下:“陆云檀,檀香的檀。”   *   陆云檀到家之后,没有心情吃饭,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才发现,梁云笺的书包还在她这里放着呢,莫名其妙的就伤感了起来。   陆云枫吃完饭,一走进二进院,就看到西厢房前的走廊上倒挂着一个人,长长的头发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西厢房走了过去:“你又怎么了?”   “心里烦。”陆云檀有一个习惯:只要一心烦,就喜欢在门前走廊的梁木上倒挂金钩,从小挂到大。   陆云枫靠在了廊柱上,双臂抱怀:“烦什么呢?”   陆云檀也把双手抱在了怀中:“我给梁云笺发了微信,让他明天不要来。”   陆云枫:“然后呢?”   陆云檀气呼呼的:“然后他让我把去年高考卷子的英语作文背了!”   陆云枫没忍住笑了:“就因为这?人家不是为你好么?”   陆云檀:“不是因为这个。”   陆云枫:“那是因为什么?”   陆云檀沉默片刻:“万一那两个人贩子真的有同伙,他来了会很危险,所以我不想让他来,但如果他真的不来,我又觉得我会不高兴。”   陆云枫明白了:“他如果来了,你不放心,担心他被报复。他如果不来,你又会觉得他不讲义气,胆小如鼠,没有担当?”   陆云檀默认了:“我这种思想是不是很奇怪?”   陆云枫:“不奇怪,很正常。”   陆云檀叹了口气:“可能因为我是你妹妹,所以你才觉得正常。”   陆云枫:“说白了你还是想让他来。”   陆云檀:“有那么一点点,不然好无聊啊,都没人陪我玩了。”   陆云枫:“那你就等着吧,他肯定会来。”   陆云檀:“你怎么知道?”   陆云枫:“因为他是个傻子。”   陆云檀没好气:“人家招你惹你了?对人家这么不友好。”   陆云枫懒得跟她计较,转身走人,顺带着甩了一句:“背你的英语去吧,小心臭书生明天检查。”   陆云檀:“……”   就你最讨厌了!   第二天,陆云檀起了个大早,然后搬了一个小马扎,坐在了自家门口,还不忘了拿一本英语作文书,然后一边用作文书扇风,一边欣赏着老街的人文风情,有相熟的街坊邻居路过她家门前,问她坐在这儿干什么的时候,她就会晃一晃手中的作文书,大言不惭地回答:“我背英语作文呢!”   当太阳高高升起之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了老街街口,身穿白衬衫的清隽少年下了车。   看到梁云笺的那一刻,陆云檀立即停下了扇风的动作,把作文书端端正正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埋头苦读了起来,来起来跟真的一样。   梁云笺走到了她的面前,她都没有抬头,直到梁云笺开了口:“背会了么?”她才故作惊讶地抬起了脑袋:“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梁云笺并没拆穿她,忍着笑说:“看来背的很认真,都到忘我境界了。”   陆云檀仰头看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那当然啦,我都背一早上了,好多人都看到了。”   梁云笺单膝蹲在了她的面前,抽走了她的作文书:“既然这样,现在就开始检查。”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你只让我背,又没有说必须背会。”   梁云笺:“……”   努力保持心情愉悦。   陆云檀叹了口气:“真不能怪我,是你没说,你要是说了,我就背会了。”说完这句话,她忽然瞟到了梁云笺的左手,眼睛一亮,“你手里拿的什么?是不是奖状?”   梁云笺的手中握着一个纸筒:“是奖状,但是现在不能给你。”   陆云檀不满:“为什么?昨天不是说好了么?”   梁云笺:“因为你没有完成背诵任务。”   陆云檀:“……”   梁云笺:“昨天的暑假作业写完了么?”   陆云檀:“……”   梁云笺不容置疑:“今天必须补齐,补不完不许睡觉。”   陆云檀:“……”   我后悔了。   臭书生,你还是走吧,再也别来了!   *   暑假一共七天,落后分子陆云檀在积极分子梁云笺的镇压之下,学了整整七天的习,不仅仅是学英语,还一项不缺的完成了暑假作业。   这一周,陆云檀过得昏天黑地、生死不如,就连晚上做梦都是被臭书生摁头学英语。   她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开学。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七月二十号,学校终于对她敞开了慈爱的怀抱。   学校要求高三年级新生七月二十号下午五点到班,陆云檀不到两点就骑着车去了学校。   如此积极的原因只有一个:好不容易写完了暑假作业,当然要借给同学抄呀,不然怎么炫耀自己暑假作业写完了?   骑着电动车路过男寝的时候,偶遇梁云笺,陆云檀立即在他面前停了车:“臭书生,去哪里呀?”她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被解放后的欢呼雀跃。   梁云笺笑着说:“出去买点东西。”   学校里面也有超市,但是比较小,所以大部分住校生会在返校当天去校门外的大超市买点零食水果或日常必备品。   陆云檀:“我一会儿也要去,你等等我呗,咱俩一起去。”   梁云笺:“我们三点就要进班。”   陆云檀看了一眼腕表:“现在离三点还早呢。”   梁云笺只好说:“我想提前过去。”   陆云檀再迟钝也明白了:梁云笺是不想和她一起去超市。   嘁,我还不想和你一起去了呢!   讨人厌的臭书生!   陆云檀哼了一声:“那我自己去!”不等梁云笺开口,她就拧动了车把手,“嗖”的一下冲了出去,还不高兴地在心里想:以后都不要和你当好朋友了!   梁云笺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校门口停着许多车,其中不乏豪车,奔驰宝马什么的穿梭其中,都有点略显寒酸了。   一辆香槟色的宾利车停在正对着校门的马路边,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一位身穿香奈儿高定连衣裙的女人,周洛尘背着书包,紧跟在她身后下了车。   司机已经将周洛尘的行李从后备箱中搬了出来。随后,周洛尘拉着行李箱朝着校门走,那位贵妇紧跟在他身边,一手挎着爱马仕的包,一手拎着他的被褥。   走到校门口时,贵妇先看到了梁云笺,立即喊了声:“云笺。”   梁云笺脚步一顿,这才看到了周洛尘和他妈章桐。   章桐和煦一笑,温声询问:“你自己来的么?”   梁云笺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却不能给出她想要的答案:“我妈送我来的。”   章桐抿了抿唇:“嗯。”又问,“你现在是要去超市买东西么?”   梁云笺:“嗯。”   章桐:“那我们跟你一起去吧,阿姨给你买。”   不等梁云笺拒绝,周洛尘就开了口:“人家是没爸妈么?用得着你买?你算老几啊?”   章桐神色一僵,尴尬不已。   梁云笺立即说道:“不麻烦您了,我妈还在等我。”   章桐赧然一笑:“哦,那你快去吧。”   梁云笺朝着校门西侧走了过去,拉开了奔驰车的副驾驶门,上了车。   他不是要去超市,而是要去医院,不然一定会陪她去超市。   宋瓷坐在方向盘后,将刚才在校门口发生的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无奈又不解地开口:“你说她图什么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爸都放下了。”   梁云笺沉默片刻:“她也挺可怜的。”   宋瓷倒是没反驳这句话,叹息道:“是啊,就没从那首《春日颂》里走出来过。”她又朝着校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儿子也够可怜的,从小到大,你在哪上学,她紧跟着就把她儿子送过去,周洛尘还比你小一岁呢,刚满六岁就上了小学,只为了赶着和你当同学,校外的辅导班、兴趣班也一样不落地跟着你上,弄得你爸都不敢去送你上下学。”   梁云笺:“周洛尘好像已经知道了。”   宋瓷:“你都知道了他还能不知道么?就他爸那德性,说不定知道的比你还早。”   梁云笺抿着唇,若有所思。   他是得了病之后,才知道了这些事。   如果早点知道,一定不会选择《春日颂》做为新生欢迎大会的演出曲目。   宋瓷一边开车一边说:“是我喜欢云笺纸,才给你起名梁云笺,章桐还以为是因为她呢,对你比对她儿子还要好,就应该把你生病的事告诉她,信不信她能掘地三尺地给你找医生?要不是因为你跟我长得像,我绝对会怀疑她是不是把我儿子给换走了。”   梁云笺哭笑不得。   宋瓷瞟了自己儿子一眼,忽然发问:“我好看还是章桐好看?”   梁云笺无奈:“你,你最好看。”   宋瓷又问:“我好看还是陆云檀好看?”   梁云笺:“……”   宋瓷:“怎么不选我了?呵,我就知道你靠不住,现在就去医院验DNA!”   梁云笺:“……” 第11章 梁云笺沉默片刻:“饶我……   陆云檀感觉人生简直是一个死循环:假期盼开学,开学盼假期。   新学期开学后,过了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就开始怀念刚结束的暑假了——   无论臭书生多么的没人性、多么的讨人厌,最起码,是允许她吹空调的,但是学校却不允许他们吹空调。   补课期间,全校就只有高三一个年级,也不知道抠门的校领导是不是为了节约资源,只让他们吹电扇,不能开空调,还打着“空调吹多了容易感冒,影响学习”的名义。   顶着三四十度的酷暑来补课已经很惨了,竟然还不让开空调,简直天理难容!   更过分的是,跑操频率也由原来的一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两次——上下午各一次——校领导给出的理由是:高三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必须加强锻炼。   对此苛政,二中的新晋高三狗们怨声载道、叫苦不迭。陆云檀觉得,这把帮校领导似乎是铁了心的要把他们搞中暑。   每天的第一次跑操时间在上午十点,也就是第三节 课课后。   然而周五这天,高三二班上午第三节 课刚好是化学课。   这位姓李的男老师极其爱拖堂,并且拖堂时长与课间休息时长是呈正比例增长的关系,比如课间休息十分钟,那么他至少会拖个六七分钟;要是课间休息变成了二十分钟,那就拖堂时间就会变成十五分钟。   “托塔李天王”的美称,非他莫属。 第三节 课和第四节课之间的课间时长是三十分钟,是学校规定的跑操时间段,校体育组组长要求各班必须在十点十分之前在操场上集合完毕,迟到一个人扣一分,计入本周班级考核总分中。   下课铃已经打响五分钟了,二班全体学子一个比一个焦虑,李天王还在喋喋不休地讲:“不要着急,最后一道选择题,讲完就下课。”   陆云檀的屁股已经坐不稳板凳了,真是恨不得直接从窗户翻出去,倒不是说她多有班级责任感吧,而是实在着急上厕所。   坐在她后面的下西洋用笔头戳了戳她的肩膀,小声嘀咕:“你猜李天王能讲到几点?”   陆云檀已经快憋死了,说话都咬牙切齿了起来:“我希望他现在、立即、马上就下课!”   到了十点十分,依旧没有下课,班里面的大部分同学反而不着急了,破罐破摔,反正都已经迟到了,还急什么呀?而且还是因为老师拖堂才迟到的,和我们无关,内心甚至还有点小激动、小欢喜、小兴奋:全体迟到,还怪刺激的。   就在陆云檀准备揭竿而起的时候,李天王终于宣告了下课,她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单手撑窗台,动作麻利地翻了出去。   下西洋都看呆了:“我艹,檀姐牛啊!”   李天王也将这一幕捕捉在了眼里,一边不慌不忙地收教材,一边感慨:“你们二班,还真是卧虎藏龙。”   全年级除了他们班,其他教室都是空荡荡的,厕所里面更是空无一人,想上哪个坑随便挑。   陆云檀一般习惯去最里面的那个坑位,但是今天实在是太急了,一步都不能多走,直接在最靠近大门的那个坑位解决了内急问题。   上完厕所的那一刻,简直如升天堂,一身轻松,心情都跟着好起来了。   然而一从女厕所里面走出去,陆云檀就懵了——整个高三教学区安静极了,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活物。   紧接着,教学区后方的操场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校园广播开始播放跑操时专用的伴奏,各班级接二连三地喊起了“一二三四”的洪亮口号。   一切的事实都在向她表明,她已经错过了跑操。   那就、不去了吧,反正都已经错过了。   想开了之后,她将双手负在了身后,一边慢悠悠地朝教室走,一边心态良好地想:操场的两个入口处都有抓迟到的检查,我不去的话就抓不到我,也不会扣分,所以,不去才是对的!   但是当她走到二班门口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教学区里面也有抓逃操的检查啊,如果拿不出请假条的话,还是会扣分!到时候老金肯定饶不了她。   假期过后,脑子都不清醒了。   陆云檀懊恼不已,立即转身往回跑,准备藏身厕所,躲避检查。   然而才刚跑到东北角的楼梯口,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位身形修长、穿夏季校服的检查人员从楼梯上下来了,于是乎赶忙来了个急转弯,朝着厕所狂奔。   结果奔了还没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陆云檀。”   陆云檀脚步一顿,心头一喜,转身跑了回去,惊喜不已地看着那位刚从楼梯上下来的检查人员:“臭书生!”   梁云笺拿着记录本走到了她面前,抬起右手,一边在记录本上写字,一边说:“高三二班陆云檀,逃操。”   陆云檀:“……”   陆云檀微微眯眼,语气阴森:“这儿可没人,你小心我杀人灭口。”   梁云笺忍着笑问:“准备怎么灭我的口?”   陆云檀想了想:“先把你打晕,然后把你的记录本拿过来,把有我名字的那一页撕掉,再然后把你从楼梯上推下去,伪装你自己摔倒的假象。”   “……”   犯罪思路还挺严谨。   梁云笺沉默片刻:“饶我一命可以么?”   陆云檀环臂胸前:“哼,谁让你不先问问我有没有请假条呢?”   梁云笺:“你有请假条么?”   陆云檀还挺理直气壮:“我没有呀,我就是逃操的。”   梁云笺:“……”   陆云檀:“所以你别记我了呗。”   梁云笺都被她这强盗逻辑逗笑了:“为什么逃操?”   陆云檀:“我也不想的,但是我们化学老师拖堂了,我又去上了个厕所,出来后就这样了。”   梁云笺无奈:“下不为例。”   陆云檀:“那你先把我的名字划掉呗。”   “没有记你。”梁云笺让她看了一眼手中的记录本,“逗你玩呢。”   记录本上确实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陆云檀终于舒了口气,然后问:“你一直是课间操的检查委员么?”   梁云笺:“嗯。”   陆云檀一脸羡慕:“真好,都不用去跑操。”   梁云笺很认真地说:“跑操可以锻炼身体,能参加还是尽量去参加。”   陆云檀反问:“那你怎么从不参加?”她一脸挑衅地看着他,“臭书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呀。”   梁云笺知道她又开始皮了,处变不惊地回答:“我脑子有问题,你也有问题?”   陆云檀:“……”   真是个狠人,连自己都骂。   我无话可说。   “哼,不理你了!”挑衅失败,她相当挫败,转身就走,但是还没走出去三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看着梁云笺,好声好气地说道,“梁老师,以后都别记我了呗。”   梁云笺无奈地看着她:“你还准备逃几次?”   陆云檀:“天热死了,学校还不让开空调,你不跑操不知道,真的很痛苦,像是被放进油锅里炸。”   梁云笺不置可否,而是问:“月考成绩出来了么?”   陆云檀突然激动了起来:“我们班主任刚公布,我的年级排名进步了三十名呢,他还表扬我了!”   梁云笺:“英语考了多少?”   陆云檀:“59!厉害吧!”   作文的分数进步最大,多亏了假期里面背的那二十几篇范文。   虽然依旧没有及格,但梁云笺还是表扬了她:“很棒,再接再厉。”   陆云檀不忘初心:“那我可以逃操了么?”   梁云笺轻叹口气:“一周最多三次,今天算一次。”   陆云檀不满:“你都不赠送一个试用期么?超市刚开业还送鸡蛋呢。”   梁云笺又气又笑:“再讨价还价,一次都不行。”   官大一级压死人,陆云檀果断闭了嘴。   十点二十五左右,跑操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了班,教学区再次热闹了起来。   下西洋满头满脸的汗,整个人都快累瘫痪了,坐下之后,不断地拿书扇风,呼哧呼哧地喘气。   班里其他人也比他这个胖子强不到哪去,一个比一个面红耳赤汗流浃背。   本就不怎么凉快的教室被大家的体温一烘托,越发的闷热了起来。头顶的电风扇已经被坐在门口的同学开到了最大转速,却一丁点儿用都没有,扇出来的全是热风。   放眼望去整个班,唯独陆云檀气定神闲、心静自然凉。   下西洋拍了拍陆云檀的后背,小声问:“檀姐,你没去跑操?”   陆云檀转身看着他:“没呀。”   下西洋惊讶又羡慕:“检查的没发现你?”   陆云檀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天花板,神秘兮兮的语气中又带着点小得意:“上面有人罩我。”   下西洋羡慕极了:“谁呀?能不能也罩罩我?”   陆云檀:“不能。”   下西洋一把抓住了陆云檀的胳膊,满面哀求:“檀姐,什么条件都好商量!只求上面那位也罩罩我!不然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陆云檀眼珠子一转,朝着下西洋勾了勾手指头,下西洋立即把耳朵凑了过去,陆云檀小声说了些什么,下西洋的眼睛越瞪越大。   陆云檀:“怎么样?敢不敢?”   下西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脸为难:“这……”   陆云檀也没强迫他:“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再告诉我。”   下西洋好心提醒:“风险是不是太大了?教学区可是有监控,我去监控室看过,拍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又怎么啦?”陆云檀扭脸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北侧墙壁上的、形同虚设的两台空调,微微眯眼,语调悠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干,就干票大的!” 第12章 梁云笺:“劫财还是劫色……   陆云檀给了下西洋三天的考虑时间。   周一清晨。   年级长规定早读六点半开始,老金要求二班全员六点二十之前必须进班,陆云檀又是卡着点进得班,然后在老金恨铁不成钢地注视下,急慌慌地跑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了英语作文书,开始认真投入地背英语——每周背会三篇英语作文,是她可以逃操三次的代价,多背会一篇,可以多逃一次。   差不多六点四十五的时候,老金让班长代替他坐在了讲台后方,然后离开了教室。   全班人都知道老金是去吃早饭了,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原本积极向上的早读气氛瞬间垮掉了一大半,陆云檀就是那垮掉的其中之一。   她从先书包里拿出来了一份从食堂打包出来的手抓饼和豆浆,然后又拿出来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和新买的老干妈,徒手拧开了老干妈瓶盖,用一次性筷子夹了红油油的辣椒酱,均匀地涂抹在金灿灿的手抓饼上。   吃了两口手抓饼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了坐在她后面的下西洋。   下西洋正在吃小笼包。   陆云檀:“你考虑好了么?”   下西洋鼓囊囊的腮帮子一顿,一脸懵逼:“啊?”   陆云檀:“起义的事,考虑好了么?”   下西洋赶忙喝了一口豆浆,把嘴里的包子灌了下去:“檀姐,咱这不叫起义,叫造反!”   陆云檀:“有什么区别么?”   下西洋:“造反成功的才叫起义,失败了可是要被当做反贼杀头示众的。”   陆云檀:“你怎么知道咱们不会成功?”   “……”   下西洋还是犹豫,小声问了句:“用不用提前跟八大金刚他们商量一下?”   所谓八大金刚,就是常年坐在教室最后排的那群男生,大部分同住在一个寝室,平时主要负责班级里面的气氛调动工作、面向外班的沟通交流工作、跑操时的嗓门贡献工作、运动会填补项目工作、以及拉低班级平均分的重要任务。   陆云檀:“不用,到时候直接把他们几个喊出来就行,这种大热闹他们几个一定会凑。”   下西洋:“有监控呀,会被逮到的,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陆云檀对这八位金刚还是比较了解的:“他们才不会管监控呢,信不信你这一秒去跟他们说了,他们下一秒就能冲出教室造反?”   下西洋:“……”   信。   陆云檀又道:“监控不用担心,出了事我一人担着,不会连累你们。”   下西洋还是不能下定决心:“我想再考虑考虑。”   陆云檀也没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那行,考虑好了告诉我。”   下西洋点了点头,然后说:“老干妈借我吃一点吧。”   陆云檀十分不理解:“你吃小笼包也要配老干妈?”   下西洋:“今天的包子不好吃,馅太淡了。”   陆云檀把自己的老干妈递给了他,然后继续吃自己的手抓饼,吃了还不到两口,肩膀又被拍了一下,不过这回拍她的不是下西洋了,而是下西洋的同桌李航:“檀姐,我也想吃老干妈。”   陆云檀:“你想吃就吃呗。”   李航:“后面的崔帅和常悦也想吃,他俩早饭也是手抓饼。”   陆云檀十分大方:“谁想吃就拿去吃,不用问。”   李航:“好的。”   这时,陆云檀的同桌孙茜忽然插播了一句:“谁有果酱么?我这面包太干了。”   众人摇头。   下西洋说了句:“我有榴莲你吃不吃?”   孙茜:“……”   陆云檀:“下西洋,你要是敢在班里吃榴莲,我就把你打成榴莲!”   天气太热,她上午不打算跑操了,所以大课间的时候梁云笺一定会来检查她的英语作文背诵情况,要是让他闻到榴莲味就不好了,因为他受不了那个味——暑假补课期间,她买了一盒榴莲酥,问他吃不吃?他不仅不吃,还离她八丈远。   李航也受不了榴莲的味道:“我出一拳!”   孙茜凑个热闹:“那我也出一拳吧。”   可怜巴巴的下西洋:“……”   吃完早饭后,陆云檀继续背英语,一直到七点半早读下课,一个空的老干妈瓶子从她前面传了回来。陆云檀懵逼了:“怎么没了?”   坐在她前面的那位男生叫周乔安:“它的传递路径在咱们班级内部形成了一个闭环。”   陆云檀:“说人话!”   周乔安:“食堂只开了一层,早上除了包子就是手抓饼,咱班人大部分人都买了手抓饼,只有你买了老干妈。”   陆云檀明白了,她的老干妈成了香饽饽,不停地在班里面传啊传,一人夹一筷子,然后就没了。   但她也不生气,反而有点点小傲娇:“我是不是最明智的?”   周乔安:“是,太是了,中午我也要去买瓶老干妈。”   如此贫瘠的生活条件,能拥有一瓶老干妈,简直是拥有了调剂生活的万金油。   这时,杨筱念拿着自己的杯子走了过来,问陆云檀要不要一起去接水。   陆云檀从桌面上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去呀。”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周围忽然冒出来了五只手,手中全部拿着空杯子,一水儿的特百惠。   陆云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边收杯子一边吐槽:“懒死你们算了!”   拎着六只颜色不同的空杯子出门的时候,陆云檀觉得自己像极了特百惠代言人。杨筱念看了眼她手中的杯子,没忍住说了句:“你干嘛要给他们接呀,早读结束后出来接水的人特别多。”   陆云檀:“他们也都会给我接呀。”   杨筱念抿了抿唇:“咱们一楼的水箱不好用,会耽误上课的。”   陆云檀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嫌给别人接水浪费时间——于是就说了句:“你接完水直接走就行,不用帮我接,也不用等我。”   杨筱念没有说话,但确实也没有等陆云檀,接完水就直接回班了。 第一节 就是班主任老金的生物课,陆云檀在上课铃打响的那一刻冲进了班,老金长叹一口气,却也没批评她,而是说了句:“三楼的水箱都没人用,下次去三楼接。”   班里忽然热闹了起来,有胆子大的同学问了句:“重点班的人都不喝水么?”   老金也带重点班的课:“人家比你们精明多了,拎着水壶进班,壶里面早就接好了热水,想喝水直接从壶里面倒,根本不需要去排队。”   陆云檀立即小声对自己的同桌说了句:“下午我也要带着水壶。”   她同桌孙茜:“我也是。”   陆云檀:“咱俩带一个就够了吧?”   孙茜:“应该够了。”   陆云檀:“那你带吧,我刚想起来我水壶上周炸了,忘买新的了。”   孙茜:“学校超市有卖水壶的,好像是二十块钱一个。”   陆云檀:“我上一个水壶就是在学校超市买的,用了不到一周,炸了。”   孙茜:“那还是别去超市买了,先用我的吧。”   陆云檀:“你周几洗头啊?”   孙茜:“周二周四,周六看情况。”   陆云檀想了想:“那我周三周五洗吧。”   *   周一上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二班的数学代课老师是一班班主任,姓孙,高高瘦瘦一老头儿,上课从不拖堂,只要下课铃一打响,他比学生走得都快。   孙老师前脚离开教室,陆云檀后脚就从窗台上翻了出去,直奔食堂而去——今天周一,充饭卡的灾难日,要是不快点去,排队能排到你怀疑人生——早在数学课上课之前,坐在她周围的人就都把饭卡和钱交给了她,让她帮忙代充,包括杨筱念。   陆云檀跑得比风还要快,第一名抵达了位于食堂北门旁边的充饭卡窗口,一口气充了八张饭卡,然后拿着一叠饭卡在站食堂门前的台阶上,等待着卡的主人来认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充饭卡的学生越来越多,两个充值窗口前陆续排起了大长队。   最先来认领饭卡的是下西洋和他同桌李航,然后是她同桌孙茜和孙茜的好姐妹,再然后是坐在她前面的那位两位男同学。   杨筱念却迟迟没来,陆云檀只好站在食堂门口等她。   等了几分钟之后,没等到杨筱念,反而等到了梁云笺。   灿灿阳光下,梁云笺的身形修长挺拔,五官硬朗又清隽,平平无奇的夏季校服愣是被他穿出来了光彩夺目的感觉。   人家是衣服衬人,他是人衬衣服。   此时梁云笺孤身一人,右手提着一只银色的水壶,看样子是要去热水房打水。   陆云檀直接从台阶上跳了下去,挡在了他面前,霸道又猖狂地说:“打劫!”   梁云笺停下了脚步,轻叹口气:“劫财还是劫色?”   陆云檀:“……”   陆云檀瞪着他:“谁要劫你的色了?我劫财!”她伸手指着脚下的地面,“要想从此过,必须留下买路财!”   梁云笺眉头一挑:“我要是不留呢?”   陆云檀:“那你就得罪我了。”   梁云笺配合着问:“这位好汉,得罪你的后果严重么?”   陆云檀点头:“当然啦,我现在可是劫匪呀,古往今来哪个劫匪不记仇?心眼儿都可小了,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梁云笺被逗笑了:“你想要什么?”   陆云檀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然后指着他的右手:“要这个!”   梁云笺:“水壶?”   陆云檀点头:“嗯。我的水壶炸了,学校超市卖的不好,又没法出去买,只能靠打劫你了。”   梁云笺哭笑不得:“为什么只打劫我?”   陆云檀实话实说:“因为我只敢打劫你。”   梁云笺:“……”   他叹了口气,把水壶递了过去:“你赢了。”   陆云檀开心地接了过来:“我下周就还给你。”   梁云笺:“不用还了,拿着用吧。”   陆云檀:“这怎么好意思呢?”   梁云笺都笑了:“劫匪还会不好意思?”   陆云檀:“……”   这个话题不好,还是换一个话题吧:“周洛尘怎么没跟你一起?平时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的。”   梁云笺:“他出去剪头发了。”   陆云檀:“仪容仪表检查不是后天么?”   梁云笺:“下午我们班主任查。”   “哦,他的一头金发确实不合适。”陆云檀叹了口气,“我都在微信里面跟他说了好多遍了,他染头发一点也不好看,还是之前的黑色板寸帅。”   梁云笺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这时,有人喊了陆云檀一声,两人同时循声望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杨筱念。   杨筱念立即勾起了唇角,像是已经演练过多次一样,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甜甜地朝着梁云笺笑了一下,神采明艳动人。   梁云笺无动于衷,神色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目光,对陆云檀说:“我先走了。”   他转身走进了食堂,陆云檀朝着杨筱念走了过去,把饭卡递给她:“你才来呀?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杨筱念伸手接过了自己的饭卡:“我想着你也没事,就做了一篇英语阅读。”   “……”   陆云檀有点不高兴了:“什么叫我没有事?就算是我不爱学习,也不等于我的时间可以平白无故地被浪费掉,我没有那个义务去等你。”   杨筱念尴尬不已,立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陆云檀:“那你是什么意思呀?”   杨筱念抿了抿唇:“其实我早就来了,看到你在和梁云笺说话,怕打扰到你们俩,所以一直没喊你。”   陆云檀心想: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但她也懒得跟杨筱念计较这么多了,因为杨筱念就是这种人:学习好,看不起差生,觉得差生为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认为差生的时间不宝贵,反正他们也不学习。   所以陆云檀也很不理解自己怎么就和杨筱念这种人成为了形影不离的饭搭子——   记得高二分班后,刚开学第一天,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和谁成为新的饭搭子的时候,杨筱念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问她中午要不要和一起吃饭,于是她就答应了她。   但是在接下里的相处过程中,她们两个之间总是会起矛盾,互相碰撞着产生一些不可调和的摩擦,从而导致她不止一次地想和杨筱念彻底闹掰,从此各走各路,一别两宽。   可奇怪的是,她的绝交想法,没有一次被成功的执行过,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陆云檀又想:这大概就是,孽缘吧。   哎。   饭后,她们俩又去了一趟超市,杨筱念买了一包抽纸,陆云檀准备再买瓶老干妈,谁知道原本摆着老干妈的那一格货架上竟然空了,她呆若木鸡,立即跑去问老板娘:“老干妈怎么卖完了?我早上来买的时候还有好多呢。”   老板娘也很无奈,叹了口气:“刚才放学,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一股脑的全涌进来买老干妈了。”   陆云檀:“……”   我猜,大概是,高三二班的吧。   没买到老干妈,她兴致缺缺地离开了超市。   室外烈日炎炎,阳光刺目。   好在高三女寝距离食堂比较近,要不了几步路就能到。   高一高二是八人一寝室,高三则变成了六人一寝室。   理科班女生少,他们高三二班一共五十七个人,女寝才三个半。   分寝方式也是按照学习成绩,所以陆云檀并没有和杨筱念住在一个寝室。   杨筱念所在的好学生寝室位于一楼的走廊里侧,陆云檀的寝室则比较靠近东侧楼梯。   到了107寝室门口,陆云檀停下了脚步,对杨筱念说了句:“今天我值日,下午上学的时候不用来找我了,你先走吧。”   她本以为杨筱念会立即答应下来,因为等待她打扫卫生,会浪费她宝贵的学习时间。   谁知道杨筱念的回答竟然是:“没事,我等你。”   陆云檀并不想让她等自己:“真不用,你先走就行。”   杨筱念:“没事,我可以帮你打扫,咱们两个一起干活还能快一点。”   陆云檀:“……”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无法成功地和杨筱念绝交了,因为杨筱念这人实在是太过能屈能伸,无论她们俩之间发生怎样的矛盾,她总是先低头服软的一方。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冷漠无情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叹了口气,陆云檀无奈地说了句:“随便你吧。”   这时,杨筱念所住的104寝室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位留着齐刘海,扎着马尾辫,身形胖胖的女生从寝室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两个黑色垃圾袋。   她把垃圾扔进了位于楼梯口的绿色大垃圾桶里,然后转身回了寝室。   陆云檀微微蹙起了眉头,问杨筱念:“我记得你们寝室上周五不就是李月瑶值日么?今天怎么又是她?”   杨筱念先朝着自己的寝室看了一眼,确认门是关着的,才小声说道:“周五应该是陈思雨,今天才是李月瑶。但是陈思雨从来不值日,每次都让李月瑶替她值日。”   陈思雨,就是那位在上学期期末声称自己和周洛尘一起去看电影的女生。   陆云檀向来不喜欢陈思雨,并不只是因为周洛尘,还因为看不惯她平日里的作风:“她干嘛老欺负人家李月瑶呀?李月瑶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还能主动去惹她?”   李月瑶虽然是个胖女孩,但长相十分秀气,成绩也不错,性格却比较内向,话不多,经常独来独往,所以平时在班级里的存在感不高,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请她帮忙,她一定不会拒绝你,并且还会去尽力完成,绝不敷衍了事,而且她从不歧视差生,如果有学习不好的同学去向她请教问题,她从不推脱,一定会认认真真地为人家答疑解惑。   总而言之,李月瑶是个人品不错的好学生,所以,陆云檀还挺喜欢她。   杨筱念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她老实,所以才好欺负呗。陈思雨早上从不去食堂,每天都让李月瑶帮她带早饭,周日返校的时候还经常让李月瑶替她去校门口的超市买东西,但是从不给钱,要是李月瑶给她买错了东西,她还要骂人家是猪脑子。”   陆云檀忽然好生气:“陈思雨也不能一直逮着人家老实人欺负吧?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杨筱念连忙提醒:“你可别去惹陈思雨,她厉害着呢,认识好多人,校内校外的都有,小心她找人堵你。” 第13章 “陆、陆云檀她、她又惹……   下午两点二十上课,因为打扫卫生耽误了些时间,陆云檀和杨筱念两点十分才到班,那个时候班里其他同学几乎已经全都到齐了。 第一节 英语课,但是教英语的那位女老师一般不到上课时间不会进班,老金又不在,所以二班的一群猴子们称起了大王,班里乱糟糟一片:少部分积极分子在默默学习,值日生在在打扫卫生,落后分子们则在玩耍嬉闹说话聊天。   陆云檀正准备去接杯水,然而她才刚起身从凳子上站起来,陈思雨施施然走上了讲台,手中还拿着一个粉色封皮的笔记本,嗓音清亮地咳了两声:“大家先安静一下,听我念一段东西。”   她是英语课代表,所以大家都以为她要宣布英语老师布置下来的学习任务,乱哄哄的班级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云檀也坐回了板凳上。   陈思雨红唇一勾,漂亮的眼梢微微挑起,表情看起来有些得意,然后开始绘声绘色地宣读笔记本上面的内容:“7月20日晴,终于开学了,我又见到了徐沛然,真是太开心了,我已经有整整一周没有见到他了,真的很想他。7月21日,徐沛然今天给我接了杯水,水温暖洋洋的,一直从手心暖到了心底。7月22日,今天我和徐沛然一起值日,但是我来晚了,徐沛然帮我把地拖了,我心里有些开心,他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呢?”   徐沛然,二班班长,皮肤白皙,五官端正,长相有点小帅,性格比较外向,在班里的人缘还算是不错。   陈思雨连读了三篇日记后,班级里边先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三秒钟后,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呐喊起哄声,喊得最起劲的,当属最后一排的八大金刚。   下西洋和李航也在乐呵呵地起哄。陆云檀和孙茜却没有,而是沉默着对视了一眼,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显然,陈思雨正在宣读某个女孩子的私密日记本。   这时,陈思雨抬起了双手,将手掌向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笑靥如花:“还有呢,没读完呢。”然后将日记本往前翻了几页,继续大声地朗读:“7月13日,晴,我的心情却是阴天,”读到这里,她自己都没忍住笑了出来,“噗嗤,哈哈哈……因为马上就要放假了,我就见不到徐沛然了,所以我一点也不想放假,我想天天见到他。”读完,陈思雨又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班级里面的起哄声更热烈了,后排还有男生大喊:“班长,你可以呀,魅力无限!”引得班级里面不少人都在哈哈大笑。   陆云檀却尴尬得不行,尴尬到脚趾头抠鞋底,虽然日记本的主人并不是她,但她还是很羞耻,同时又很愤怒,仿若正在被陈思雨当众扯下遮羞布的人是自己一样。   随后,她看向了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徐沛然,看到他双拳紧攥,脑袋埋得低低的,耳根都红透了,像是要滴血。   这时,孙茜忽然戳了她一下,陆云檀看着她问:“怎么了?”   孙茜凑到她耳边说:“你看李月瑶。”   陆云檀立即看向了坐在徐沛然前边的李月瑶。   此时此刻,李月瑶正趴伏在桌面上,紧紧地将脸埋在胳膊里,胖胖的身体一颤一颤,显然,她正在哭。   班里大部分人似乎都发现了这一点,伸长了脖子往李月瑶的位置上看,互相窃窃私语着。   下西洋和李航也不再笑了,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其实,李月瑶对他们这帮差生,还挺好的。   陈思雨依旧得意洋洋地站在讲台上,志得意满地扫了一眼讲台下的李月瑶,唇角又是一勾,然后朝着大家晃了晃手中的粉皮日记本:“大家猜一猜,日记本的主人是谁呀?”   孙茜气得要死,小声骂了句:“陈思雨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贱人!死贱人!”   陆云檀深吸一口气,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瞪着陈思雨,大声说道:“我的日记本,怎么了?”她又转身看向了教室后方,怒不可遏,“谁再敢笑一下,我就把谁的头拧掉!”   全班瞬间安静了下来,五十几道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到了陆云檀的身上。   下西洋赶忙扯了扯陆云檀的衣角:“檀姐,冷静点!冷静啊!”   陆云檀置若罔闻,面色铁青地瞪着陈思雨:“要脸么你?竟然当众宣读人家的日记,披着张人皮不干人事!路边的野狗都比你人品好!”   孙茜声音小小地支援自己同桌:“骂的好!”   陈思雨向来是天之骄女,走到哪都有人捧着,从没被人当众辱骂过,哪里咽得下这口气:“陆云檀,你想死是吧?”   陆云檀冷笑一声,对自己的同桌说:“让开。”   孙茜立即起身给她让位:“檀姐,加油!”   陆云檀径直走上了讲台,身姿笔挺,气势汹汹,陈思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陆云檀面无表情的朝她伸出了手,不容置疑:“日记本给我。”   陈思雨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李月瑶,冷幽幽地问:“是你的日记本么?”   陆云檀不假思索:“是我的。”她再次重申,“给我!”   陈思雨再次勾起了唇角:“也就是说,你承认你喜欢徐沛然?”   陆云檀面不改色:“承认。”   陈思雨不屑一笑:“既然如此,日记本还给你好了,反正丢的也不是我的人。”说着话,她将日记本扔了出去,故意扔偏,让陆云檀接了个空,然后转身走人。   陆云檀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她的马尾辫,同时抬脚,狠狠地揣向了她的左腿后弯处。   陈思雨大惊失色,直接面向着全班跪在了讲台上。   陆云檀一把扼住了她的后颈:“道歉!”   陈思雨挣扎着想起身,奈何陆云檀的手仿若铁打的,死死地压制着她,令她无法撼动分毫。   陆云檀再次警告她:“道歉!不然你就一直给我跪着!”   全班噤若寒蝉,目不转睛地看向讲台。   陈思雨羞愤难当,白净的脸皮已经红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陆云檀,我一定要找人弄死你!”   陆云檀咬牙切齿:“你要是再不道歉,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她突然加大了手中的力度,陈思雨感觉到了一阵剧痛,后颈几乎要被掐断,终于害怕了起来,双唇颤动着,嗫嚅着,正准备道歉的时候,教师的前门忽然被推开了。   英语老师瞬间蹙起了眉头,盯着讲台上的两人问:“你俩干嘛呢?”   陆云檀不得不松开陈思雨,面不改色地回答:“她摔倒了,我正准备扶她起来呢。”   英语老师并不相信陆云檀的话,一脸怀疑地看向了自己的课代表:“是么?”   陈思雨知道英语老师一定会向着她,因为她比陆云檀成绩好得多,但她自知理亏,所以没有向英语老师告状,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低着头说:“是的。”   英语老师不好再多说什么:“赶紧回位,上课了。”   陈思雨立即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陆云檀先将日记本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才回了位。   她没有翻开那本日记,而是把它放进了自己书包最里层的夹层中。   英语老师走上了讲台,把教案放在了讲桌上,一般这个时候,班长就会喊一声“stand up”,然后全班起立,异口同声地喊“good morning/afternoon Ms.Yang”。   但是今天杨老师站在讲台上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来自班长的“stand up”,索性自己喊了一声:“good afternoon girls and boys”   徐沛然这才回神,赶忙喊了声:“stand up”   全班起立,向老师回礼。   杨老师:“sit down, please.”   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在全班人落座的那一刻翻了篇,但事实情况并非如此,平静的表面之下,暗藏玄机——   上课还不到十分钟,陆云檀已经收到了来自多方的小纸条:   孙茜:【檀姐,你刚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帅呆了。】   下西洋:【檀姐,我好崇拜你。】   李航:【檀姐,收小弟不收?不比下西洋差。】   李月瑶:【真的很谢谢你,很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一定!】   徐沛然:【多谢了啊。】   杨筱念:【你干嘛要多管闲事啊?陈思雨现在真的很生气,正准备找人打你呢。】   呵,还想打我呢?   我堂堂全国武术冠军,能怕一帮小喽啰?   陆云檀嗤之以鼻,直接把杨筱念的纸条撺成了一团,扔到了一边去。   刚才没听到陈思雨的道歉,她心有不甘,总觉得事情没办完,准备到下课后彻底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不然陈思雨以后还会欺负李月瑶。   然而英语课一下课,陈思雨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教室,看样子是真的要去摇人。   这下陆云檀倒也不着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两个就打一双!于是她就拿着杯子去接水了,谁知杨筱念竟然跟了过来,急慌慌地对她说:“陈思雨去找王泽了。”   王泽,文科十七班的男生,高三年级风云人物之一,学习不怎样,校内名声倒是响当当的,主要是因为混得好,不仅在校园内有势力,还结交了许多社会上的混混,打起架来更是不要命,所以学校里面几乎没人敢惹他。   陆云檀却一点都没当回事:“王泽怎么了?还能把我吃了?”   杨筱念无奈:“王泽可不好惹!上回十八班有个男生跟他对着干,他找人在放学路上把那个男生堵了,胳膊都打断了一只。”   陆云檀依旧嗤之以鼻:“别说王泽了,就是李泽、张泽、杨泽一起来了都没用,陈思雨必须给李月瑶道歉,不然这事儿没完!”   杨筱念又急又气:“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非得管她干嘛?还惹得一身麻烦!”   陆云檀看着杨筱念,问:“如果今天被当众宣读的是你的日记本,你还会是这种事不关系高高挂起的态度么?”   杨筱念:“……”   陆云檀:“陈思雨这种行为就是在践踏别人的自尊,所以她必须道歉!”   杨筱念无奈:“随你便吧,我不管你了。”   两人接完水,一起回班,却在班级门口被一个烫着卷发的男生堵了,这男生的语气还挺不客气:“喊你们班陆云檀出来一下。”   陆云檀认出来这个男生是文科班的,大概猜出来了他来找她的目的,也挺不客气地回道:“我就陆云檀,有话就说。”   卷发男生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趾高气昂的:“王哥说了,看在你是个小女生的份上,就不为难你了,你好好跟陈思雨道个歉,这事就翻篇了。”   陆云檀都被气笑了:“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回去告诉王泽,让陈思雨来给我和我的朋友道歉,不然我连他一起揍!”   卷发男生一脸怒意,神色猖狂,看起来像是要打人:“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啊?”   陆云檀没说话,把水杯挂在了手腕上,突然出手摁住了他的右肩,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侧大臂,上下翻动,“咔嚓”一声,把他的右胳膊从肩关节处卸掉了,然后又是“咔嚓”一声,重新把他的胳膊按好了,最后冲着他甜甜一笑:“人工脱臼,爽么?”   卷发男生一脸惊恐。   陆云檀脸色一沉:“再不滚蛋,我就把你全身上下的关节全给卸了!”   卷发男生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转身就跑。   陆云檀不屑地冷哼一声,一脸傲娇地进了班,同时心里还有点小得意,感觉自己功夫越来越好了,下手稳准狠,完全可以和陆云枫一决高下,成为陆家武馆的最佳形象代言人。   杨筱念却没有跟着陆云檀进班,犹豫了一下,快速朝着西侧楼梯跑了过去,急匆匆地上了楼。   学校不给开空调,重点班的学生们也抵挡不了酷暑带来的高温,下课后一股脑地涌出了教室,三三两两地站在了门前的走廊上。   梁云笺背靠栏杆而站,手肘搭在红色的栏杆上,修长的身体微微朝后方倾斜,正在和站在他身边的周洛尘说着什么事情。   周洛尘侧靠在栏杆上,头顶上带着一只黑色的鸭舌帽,显然,是头发没剪好,需要戴帽子遮羞。   杨筱念直接跑到了梁云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陆、陆云檀她、她又惹事了!”   梁云笺瞬间站直了身体:“她怎么了?”   杨筱念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简述了一遍,最后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她还把人家王泽小弟的胳膊给卸了,现在王泽肯定不会放过她了。”   不等梁云笺开口,周洛尘忽然笑了,语气中带着点欣赏:“我艹,她挺牛啊。”   梁云笺的眉头微蹙,他并不喜欢周洛尘的这种语气,好像自己守护许久的宝藏被他发现了。   杨筱念:“是挺牛的,但是、有点太惹事生非了,这件事明明和她没关系。”说完,她抬起了眼皮,小心地打量着梁云笺的脸色。   梁云笺轻叹口气,重新靠在了栏杆上,附和道:“是啊,确实太能惹事生非了,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周洛尘一愣,不明就里地看着梁云笺。   杨筱念心头一喜,继续说道:“我都已经提醒过她好多次了,可是她不听劝。”   梁云笺再次附和:“确实,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杨筱念打量了一下梁云笺的神色,感觉他确实是在赞同自己的话,于是又试探着说了一句:“住在老街上的人都这样。”   梁云笺眉头一挑,饶有兴致:“都什么样?”   杨筱念在心里舒了口气,索性放开说了:“都没什么素质,我妈说了,住在老街上的人都是东辅当地的老土著,没什么钱,还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天天做白日梦等拆迁,其实政府根本不会拆到那里去,只能守着家里那座破院子过一辈子。”   是么?   梁云笺回想了一下自己记忆中的老街,确实有些破落,大部分人的素质也确实不怎么高,经常能见到光膀子的大汉和骂街的女人,   但是,这家老街上,却聚集着一股令人无法抵抗的人间烟火气。   光膀子的大汉敢当街扭绑人贩子;骂街的女人也可以很温柔地询问他胳膊上的伤口好了没有;卖蜂蜜面包的李叔会送给他面包吃,还跟夸小孩似的夸他是个勇敢的男子汉;诊所的刘叔会每天帮他换药,并且分文不取……   他们是没什么素质,但却勇敢、善良、朴实,拥有着十足十的人情味。   梁云笺轻笑了一下,用一种鼓励的语气对杨筱念说:“还有么?”   杨筱念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她初中是五中的,但是老街旁边的学校都不怎么样,按照陆云檀的中考成绩,她根本上不了二中,全靠分配生名额,所以她高一的那个班主任可不喜欢她了,觉得她就是来二中拖后腿的。”   梁云笺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对,以后离陆云檀远点,少跟她接触。”   杨筱念心头又是一喜,嘴上却十分为难:“这样、不太好吧?”   梁云笺:“你配么?”   杨筱念神色一僵,万分错愕。   “你配上她的好么?”梁云笺冷声质问,“你连她万分之一的好都配不上,有什么资格当她的朋友?”   杨筱念仿若被当众扇了一巴掌,脸颊涨红,眼眶发热,羞愤难当。   梁云笺神色阴沉,又带着难掩的厌恶:“以后,也少在我面前出现,免得脏了我的眼。” 第14章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哦,……   下午第二节 是班主任老金的生物课, 陆云檀早早地就把生物书从桌兜里拿出来了,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耐心地等待着上课铃打响。   她这人对待学习的态度和别人不一样, 人家是为了提高成绩而学习, 她则是无利不起早,就比如背英语作文是为了逃操,好好上生物课则是因为上回月考她的年级排名进步了三十名,班主任表扬了她, 还许诺她如果下回还有明显进步,可以考虑把上学期没收的手机还给她。   悠扬的上课铃声打响,徐沛然喊了“起立”, 全班起身,按照流程对着老金喊了声“老师好”,老金按照惯性回了句“同学们好”, 全班落座, 生物课正式开始。   天热, 教室的门窗全部洞开着,老金刚开口讲了不到两句话,教室前门外忽然冒出了一人:“报告。”   老金的话音一顿, 全班人的目光在瞬间全部集中到了教室前门。   陆云檀的座位靠窗,看不到前门外站着的是谁,于是戳了戳她同桌:“谁呀?”   孙茜也是勾着脖子才看到:“杨筱念。”   陆云檀赶忙看了眼杨筱念的座位,这才发现她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不由诧异了起来:刚才接完水, 她们俩不是一起回班了么?   老金有些不悦:“进来吧。”   杨筱念脚步匆匆地进了班,将脑袋压得低低的,鼻尖和脸颊微微泛红, 似乎是很不好意思。   等她坐好后,老金继续上课。   孙茜奇怪地盯着杨筱念看了一会儿,然后戳了戳正在认真听课的陆云檀,小声说:“杨筱念好像哭了。   “嗯?”陆云檀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立即看向了坐在第二排的杨筱念。   她看过去的时候,杨筱念依旧低埋着脑袋,正伸手抽放在桌面上的维达纸巾,然后抬手,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和鼻子。   孙茜:“她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陆云檀也是一脸懵:“我也不知道呀。”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该不会是被王泽或者陈思雨威胁了吧?   她不安地抿了抿唇:“我下课问问吧。”   下午只有两节课,然后是三十分钟的大课间,是下午的跑操时间。   陆云檀准备在去操场的路上问问杨筱念怎么了,然而下课后,杨筱念根本没有等她,迅速离开了教室,孤身一人去了操场。   陆云檀比杨筱念的个子高,所以跑操的时候她们也没站在一起,所以她只能等跑操结束后再去找她。   体育老师宣布“解散”的那一刻,一个个整齐的班级方阵瞬间土崩瓦解,陆云檀身形迅速地穿越人群,跑到了杨筱念身边,关切询问:“你没事吧?”   杨筱念并没有看陆云檀,面无表情,语调冷冷:“没事。”   陆云檀有些不放心:“真的没事?我看到你哭了,不是因为陈思雨和王泽吧?”   杨筱念:“和他们没关系。”   陆云檀舒了口气:“那是因为什么呀?”   杨筱念的眼眶再次开始发热,咬了咬牙,回答:“不用你关心,以后离我远点。”   陆云檀不明就里:“什么意思呀?”   杨筱念深吸一口气,一脸怨毒地看着陆云檀:“意思就是我讨厌你,都是因为你!我恨死你了!”   陆云檀:“……”   神经病吧。   她冷哼一声:“巧了,我也不怎么喜欢你。”说完,转身就走,双手负后,一身傲娇,内心还有些轻松:道不同不相为谋,早就该绝交了,以后终于不用再别别扭扭地相处下去了。   走到操场门口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陆云檀。”   转身一看,是李月瑶。   李月瑶小跑了几步,来到了她身边,神色有几分赧然,但还是很认真地对她说了声:“谢谢你呀,真的很谢谢。”   陆云檀:“不用谢,举手之劳。”   李月瑶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了:“真的真的很谢谢你,要不、要不然我以后每天都请你吃饭吧。”   “不用,我自己去买就行。”陆云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从明天开始不许再给陈思雨买早饭,也不许再替她打扫卫生,不然她只会得寸进尺!”   李月瑶抿了抿唇,神色中带着为难。   陆云檀明白了什么,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她要是敢找你的麻烦,你就来找我,我去找她的麻烦!”   李月瑶很感激,但也不好意再继续麻烦她:“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要不、要不就这样算了吧,陈思雨不好惹,认识很多人,会连累你的。”   陆云檀心想:都已经惹上一道麻烦了,还怕惹上第二道?   她斩钉截铁地对李月瑶说:“你不用怕她,对付这种人,委屈求全是没用的,你越是委曲求全,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最好的方式就是勇敢起来和他们对着干!让他们知道我们没那么好惹!”   李月瑶形容不安:“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   陆云檀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么?我会帮你的!”   李月瑶的眼眶都有点酸了,很真诚又很认真地说:“云檀,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陆云檀笑着回:“我也只是一般好而已啦~”   随后,两人一起回了高三教学区,才转上教室前方的走廊,陆云檀就看到了站在二班后门外的梁云笺,立即朝他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梁云笺垂眸看着她:“听闻了檀女侠的英勇事迹,特来询问一下是怎么回事。”   陆云檀有些意外:“传得这么快?”   梁云笺笑着回:“是啊,名扬天下。”   陆云檀:“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梁云笺满含赞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厉害极了。”   陆云檀开心地勾起了唇角。   梁云笺切入了正题:“想好怎么对付王泽了吗?”   陆云檀想了想:“约架?”   梁云笺无奈一笑:“没想过谈判么?”   陆云檀:“不可能的,我把他小弟的胳膊给卸了。”   梁云笺轻叹口气:“略有耳闻。”   陆云檀:“我还让陈思雨当众跪在了讲台上,摁头让她道歉,但是她没有道歉。”   梁云笺:“所以你的诉求是让她当众道歉?”   “她当众宣读了别人的日记本,就必须当众道歉。”陆云檀不容置疑地说,“并且我要的不止是道歉,我还要她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班里面的任何一个同学!”   梁云笺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陆云檀一愣:“什么意思?”   梁云笺:“我先去和王泽谈。”   陆云檀:“要是谈不妥呢?”   梁云笺:“那就只能打了。”   陆云檀:“我打还是你打?不过我觉得吧,你打不过王泽的,他是土匪,你是书生,你不行的。”   梁云笺:“……”   陆云檀拍了拍梁云笺的胳膊:“放心,你负责文,我负责武,你负责谈,我负责打!”她又宽慰了他一句,“从古至今,两国外交从不杀来使,他要是不守规矩,敢动你一根头发,我就把他打到连他亲妈都不认识!”   梁云笺忍俊不禁:“多谢檀女侠的庇佑。”   陆云檀:“放心大胆地去谈,千万不要向恶势力低头!”   梁云笺一本正经地回:“鄙人一定谨记在心,绝不辜负您的厚望。”   陆云檀就喜欢别人捧她,尤其是梁云笺捧她,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然后挺直了腰板,一手负后,一手在半空中挥了挥:“没别的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梁云笺:“那我走了。”   陆云檀点头:“嗯,走吧!”   但是等梁云笺走了之后,她却一直没有进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梁云笺走进西侧楼梯间的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朝他跑了过去:“臭书生!”   梁云笺在台阶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她。   陆云檀跑到了他的面前,这时,刚巧遇到了出来扔垃圾的徐沛然,陆云檀立即眉飞色舞地跟梁云笺介绍:“他就是我们班班长,我现在的绯闻男友!”   梁云笺:“……”   徐沛然:“……”   徐沛然脸皮薄,一个玩笑就红了脸:“别别别、别开玩笑,我我我、我不敢当。”   陆云檀不乐意了:“哇,你竟然还看不上我呢?”   梁云笺神色一沉,面无表情地盯着徐沛然。   徐沛然:“不不不,我是配不上你。”   陆云檀:“你还行吧,挺帅的!”   徐沛然的脑袋都快摇掉了:“不不不我不行!”说完,他转身就走,但奇怪的是,总觉得背后发凉,像是有人在用能杀人的眼神盯着自己……那个词是什么说的来的?如芒在背?如芒刺背?芒刺在背?   反正就是这么个感觉,被人追杀也不过如此,从而导致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是一路小跑进的班。   陆云檀终于言归正传,看着梁云笺问:“你们班开空调了么?”   梁云笺这才收回了目光,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了句:“你觉得他很帅么?”   陆云檀:“还行吧,不过不是我的菜。”   梁云笺的神色这才稍有缓和:“你刚才问我什么?”   陆云檀无奈:“你们班开空调了么?”   梁云笺如实作答:“没有。”   陆云檀不满地拧起了眉毛:“学校也太过分了吧,重点班都不给开空调?”她抬头望着梁云笺,发现他的鬓角处有汗水,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现在就起义!   然后她斩钉截铁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让你凉快起来!”说完,也不管梁云笺了,转身就跑,然而跑出去还没几步,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立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梁云笺,“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哦,我去给你买兜橘子。”   梁云笺:“……”   陆云檀顽皮一笑:“逗你玩的,你站这儿别动,不然监控会拍到你的。”   梁云笺微微蹙眉,有预感她要做的不是什么好事。   陆云檀看了眼腕表,距离四点半的大自习上课还有六七分钟的时间,完全够用。   下午的天气依旧炎热,犹如烤箱,所有人都是刚跑完操,一个比一个心焦气躁、汗流浃背,身上热得像是要从内部自燃。   班里面更是闷热,教室外面的走廊站着不少人。   下西洋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正拿着把扇子靠在栏杆上扇风,另外一只手里还攥着一根刚从超市里面买回来的冰冰棒。   陆云檀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传令给八大金刚,现在就起义!”   下西洋懵逼了:“啊?”   陆云檀:“天下苦高温久矣,空调刻不容缓!”   下西洋还是懵逼:“太、太太、太突然了吧?”   陆云檀振振有词:“一点都不突然,今天三十九度,明天四十度,如果再不开空调,我们都会中暑的!还有,你想想,如果咱们班现在已经开了空调,那么你跑完操之后,就不用站在走廊里扇扇子了,而是坐在教室里吹、空、调!十、六、度!”   下西洋瞬间心动——十六度的空调啊!十六度!从烈火地狱到人间天堂!   他一把合上了扇子,如一头小牛犊似的从后门冲进了教室。   半分钟后,八大金刚群体出动,一分为二,其中四个人每人抱着一摞灰绿色的卷子,脚步匆匆地朝着西侧楼梯间跑了过去,擦肩而过时,梁云笺迅速拦住了其中一人:“你们要去干什么?”   被拦住那人叫孙明飞,兴冲冲地说:“造反!”   梁云笺:“……”   另外四位金刚从教室里面出来后,直接来到了陆云檀面前,其中一个叫李东浩的男生迫不及待地问:“檀姐,咱们怎么干?”   陆云檀一脚踩在了栏杆下方的基石上,伸手指着面前的教学区:“我喊一二三,你们就喊开空调,喊得声音越大越好,喊出气震山河的气场!”   李东浩:“行!”   陆云檀将双手搭在了唇边,做喇叭状,气沉丹田:“一、二、三!”   四大金刚:“开空调!”   “一、二、三!”   “开空调!”   “一、二、三!”   “开空调!”   连喊三声之后,楼上的某个班忽然加入了造反的声势中,开始跟着二班的节奏一起喊了起来——   “一、二、三!”   “开空调!”   有了一个班的加入后,陆陆续续地有更多的班级加入了其中,先是距离二班最近的一班和三班,然后是四班,一楼的走廊上很快就挤满了学生。楼上什么情况不清楚,但一阵高过一声的声浪在不断地像他们证明,造反的队伍在不断发展壮大。   少年肆意、轻狂、桀骜,浩浩汤汤的呐喊声在四方形的教学内生生不息、经久回荡。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忽然间,又是楼上某个班的学生,朝着楼下扔了一沓卷子:“不开空调就不学了!”   有人带头扔卷子,就有人跟着扔。   不消片刻,整个教学区就像是下了一场狂暴的卷子雨,从五楼到一楼的半空中飘满了各种各样的卷子和纸,绿的、白色、黄的……落英缤纷,场面看起来壮观极了。   年级长和教导主任抱着胳膊,不知所措地站在教学区大门前,仰头望着一片混乱的教学区,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本场造反活动一直持续了十五分钟,直到各班班主任以强权压制,勒令本班学生回班。   随后,年级长号召各班班主任,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五点半,大自习结束,各班学生去吃晚饭。   六点半,第一节 晚自习开始,各班班主任皆是板着脸进的班。   学生惯是会察言观色的,造反的冲动劲儿过去后,内心终于后知后觉地升腾起了几分惶恐与不安。   老金推开了二班的班门,面无表情地走上了讲台,全班寂静无声,一个比个头埋得低。   呼吸声都收敛了的教室里,忽然响起来了“滴、滴”两声响。   全班人先是意外,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挂在北面墙上的两台空调,全开了,十六度。   三秒钟后,整个高三教学区内的所有班级齐刷刷地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雀跃声。   二班教室,老金站在讲台上,将空调遥控器放在了讲桌上,叹了口气:“你们赢了,空调开了,好好学习吧。”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学生们自发性关门、关窗的声音。   老金蹙眉,扫视了一眼全班,语气中带着些忐忑:“刚才的事,不是咱们班人带的头吧?”   陆云檀:“……”   八大金刚:“……”   班里其他人:“……”   全班安静如鸡,唯独下西洋斗胆说了句:“怎么可能是我们呢?”   陆云檀附和:“对啊……”   老金点了点头:“不是你们最好,要真的是你们,趁早自首,年级长要查监控,最迟明天早上,一定能抓到罪魁祸首。”   陆云檀:“……”   查监控很快,估计用不了一个小时她就会被抓捕归案。   虽然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会有点忐忑,毕竟是要被严肃处分的事情。   搞不好,还会被开除学籍吧?   然而年级长的效率比她想象中要慢得多,一直到十点晚自习下课,她都安全无恙。   难不成是要等到明天白天再查?就不怕她畏罪潜逃么?   不过她不会逃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但是在证据确凿之前,她也不会去主动自首,万一年级长查不出来呢?   对,没错,她就是这么又勇又怂!   十点晚自习下课,她没像是往常一样那么积极地回寝室,而是等着李月瑶一起,然后亲自把李月瑶送回了女寝104——她担心陈思雨会在晚上熄灯后打击报复李月瑶,所以才要来104震慑她一下。   但是陈思雨却不在寝室。   陆云檀只好坐在104里等。   杨筱念也回了寝室,却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正眼瞧她一眼,像是把她当空气。   陆云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她了,但也懒得搭理她,索性也把她当空气。   等了将近十分钟,陈思雨才回寝,陆云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开门见山地说:“以后你要是再敢欺负李月瑶一下,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教训!”   陈思雨哪里会服气,吊着眼梢,颐指气使地瞪着她:“陆云檀,你以为自己是老几啊?信不信我明天就找人收拾你?”   陆云檀语气淡淡,狠狠的:“你怎么确定自己能活到明天早上呢?”   陈思雨:“……”   陆云檀:“这儿是女寝,你认识的那些好哥哥、好弟弟们的手再长,可伸不到这里来,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就让你继续下跪,跪到你道歉为止,没人会来帮你!”   陈思雨:“……”   104其余人也不敢惹陆云檀,整个寝室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寂静之中。   陆云檀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思雨:“我说得话你听明白了么?”   陈思雨也知道现在不会有人帮自己,但也不甘心就这么向陆云檀妥协——只要等到明天,她就能去找王泽或者其他人收拾陆云檀,现在只需要按兵不动就好。   于是,她就像是没听到陆云檀的话一样,放下了自己的挎包,从架子上端起了自己的洗漱用品,转身朝着阳台走了过去。   陆云檀叹了口气——对付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她也累——抬手从李月瑶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朝着陈思雨的后侧腿弯飞了过去。   陈思雨毫无防备,腿弯吃痛,惊呼一声,再一次地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着地,手里端着的洗漱用品撒了一地。   没人敢去扶她们的寝室长起来。   陆云檀不慌不忙地走到了陈思雨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你现在道歉,并能够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任何同学,我可以立即放过你。”   开打之前,先谈判——臭书生说的。   陈思雨咬着牙,扶着书桌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看着陆云檀,突然冷笑了一下:“王泽觉得你挺漂亮的,他校外认识的那几个哥应该也挺喜欢你,会把你介绍给他们的。”   陆云檀:“……”   这他妈还谈什么啊?   她长叹一口气:“那就让王泽直接来找我吧,至于你,我最后再收拾。”说完,她拉住了李月瑶的手腕,“这几天先去我们寝室住,最晚下周,你就是这个寝室的寝室长。”   李月瑶也害怕陈思雨会趁着陆云檀不在的时候打击报复自己,简单又迅速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毫不犹豫地跟着陆云檀走了。   去107寝室的途中,李月瑶的内心非常不安:“云檀,王泽可能真的会在周六放学的时候找人堵你,他在校外认识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是社会上的流氓混混。”   陆云檀满不在乎:“来一个我就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她带着李月瑶回到自己寝室的时候,一推开门,就听到孙茜在和大家分享新鲜出炉的八卦:“我一直以为是咱班先带头起义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九班。”   陆云檀懵了,瞬间把王泽那帮人抛到了脑后:“啊?你听谁说的?”   孙茜:“听我九班的朋友说的,今天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后梁云笺就去找年级长自首了。” 第15章 下次你要是再不听话,我……   寝室没有多余的床铺, 所以陆云檀只能和李月瑶挤在一张床上。   李月瑶的睡眠质量很好,不认床,熄灯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陆云檀则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倒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是因为梁云笺——她做梦也想不到,梁云笺竟然会替她背黑锅。   年级长一定会给“空调暴动事件”的罪魁祸首降处分,但她宁可自己背处分, 也不想让梁云笺替她挨罚,因为梁云笺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落后分子,学习不好还经常惹事生非, 视校规校纪于无形,所以挨处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梁云笺不同, 他是积极分子, 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是老师和同学们心目中的学生代表,所以他不能挨处分,不然岂不是往皑皑白雪上抹黑乎乎的炭灰么?   不行!   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熄灯前, 她给梁云笺发了许多条微信,勒令他不许抢自己的功劳,不然就揍他!但是他一直没有回复消息。她只好给周洛尘发微信,让他去劝劝梁云笺, 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就算他去自首了年级长也不会相信是他干的,然而周洛尘的回复却是:【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梁云笺会解决。】   陆云檀无语到了极点, 这件事明明是因她而起,她怎么可能不去管嘛?   整整一晚上,她都没有睡好觉,并且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一早就去找年级长自首,绝不让梁云笺替自己背这口破锅。   早晨五点五十,宿舍的灯一亮,陆云檀就睁开了眼睛,行动迅速地起床穿衣服,然后冲到阳台上洗脸刷牙,不到六点五分,她就离开了寝室,连早饭都没去买,直奔教学区。   她要站在教学区门口堵年级长。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老金今天来得格外的早,还不到六点十五,他就迎着夏季的晨风阔步而来,在教学区门口看到陆云檀后,问了句:“你站在这儿干嘛呢?”   陆云檀抿了抿唇,纠结了一下下,最终决定对老金说实话:“我在等年级长。”   老金:“你等年级长干嘛?”   陆云檀:“自、自首。”担心老金搞不明白状况,她又特意解释了一句,“昨天的事是我带的头,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她本以为老金会很震惊很愤怒,谁知老金竟然淡定极了,一脸无奈地朝她挥了挥手:“回班早读,别站在这儿浪费时间。”   陆云檀懵了,不明白老金是什么意思:“年级长今天不来了么?”   老金叹了口气:“跟我去我办公室。”   这里是教学区门口,马上到上学高峰期了,来往学生多,有些话不能直接在这里说。   陆云檀只能跟着老金去办公室。   老金在办公桌后坐下,问站在桌前的陆云檀:“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去自首呢?”   陆云檀实话实说:“我一直等着年级长来抓我呢。”   老金都气笑了:“怎么现在要去自首了?”   陆云檀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我听说有人去自首了。”   老金:“嗯,九班的梁云笺。”   陆云檀:“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用不着别人替我背锅。”   老金:“他为什么要替你背锅?”   陆云檀想了想:“因为他讲义气,够朋友。”   老金再次叹了口气,感觉这丫头真是不开窍,伸手点着桌面说:“因为他知道年级长不会重罚他,但一定会重罚你!”   陆云檀不能理解:“为什么呀?”   老金:“因为人家是年级第一,因为人家学习好,因为人家没有前科,年级长最多给他下个警告处分,你会被开除学籍!”   “……”   陆云檀心里有点儿不平衡:“这不是差别待遇么?”   老金说话很直白:“这不是差别待遇,是对好学生的从宽处理待遇,凭心而论,你要是年级长,你会怎么处理罪魁祸首?引导学生暴动,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么?不应该被开除学籍么?”   陆云檀无话可说。   老金:“还有,如果你要是把这件事揽自己身上了,那么最先带头的就是咱们班,整个班级都会受到牵连,但如果是梁云笺,那就是九班带的头,和咱们班一点关系都没有,九班是重点班,学校也不会把九班怎么样,拉梁云笺一个典型就够了,但是这事放在咱们班就不一定了,说不定还要接连处分好几个。”   事关班级荣誉,陆云檀咬住了下唇,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与纠结之中。   老金继续劝说:“你以为年级长没有看监控么?他早就看过了!谁是罪魁祸首他心里清楚的很,但他为什么没有来找你?就是想放你一马。”   陆云檀纠结许久,还是不想让梁云笺替自己背锅:“可是这件事真的和梁云笺没有关系,年级长不就是想拉出来个典型杀鸡儆猴么?我也可以当那个被杀的典型,不对,我本来就应该是那个典型!”   老金无奈:“你怎么这么固执呢?现在大家不都是为了你好么?你还不领情!”他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但我劝你,先别急着去找年级长,再好好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哦……”陆云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老金的脸色,“那我先回班早读了。”   老金:“去吧。”   陆云檀走出班主任办公室后,先朝着对面二楼看了一眼,年级长的办公室位于西南角楼梯口处,此时大门紧闭。   显然,年级长现在还没来。   早读结束后应该会来吧?到时候她就去自首——她明白老金的好意,但她宁可被开除学籍,也不想让梁云笺平白无故地背张处分。   整个早读,她都心不在焉的,不停地抬着脑袋朝年级长办公室张望。   差不多七点十五的时候,她看到年级长走进了办公室。   七点半一下课,她就冲出了教室,准备去自首,谁知下西洋紧跟在她身后冲了出来:“檀姐!檀姐等一等!梁云笺让我跟你说句话。”   陆云檀脚步一顿:“什么话?”   下西洋:“这件事他参与了,他不无辜。”   陆云檀:“什么意思?”   下西洋:“他让你问孙明飞。”   孙明飞,八大金刚之一,也是昨天她安排的上楼撒卷子的四个人的其中一个。   陆云檀立即把孙明飞从教室里喊了出来:“昨天梁云笺干了什么?”   孙明飞:“我艹他干的事可多了去了,号召了六个重点班的人出来喊,第一把卷子也是他撒的,牛逼的很!”   全年级重点班一共有六个,理科四个,文科两个。   孙明飞还在感慨:“我真是没想到好学生也这么有血性。”   陆云檀:“……”   梁云笺要是没参与的话,自首了也能撤销。   但他参与了,并不算是无辜,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陆云檀忽然好生气,怒不可遏地质问孙明飞:“我安排你们去干的事,你们让他干?他一臭书生会干什么呀?!”   孙明飞一脸无辜:“我、我们可没逼着他干啊,他自己要这么干的。”   陆云檀还是生气,气得呼吸加重,咬牙切齿:“百无一用是书生!”   下西洋连忙劝道:“檀姐!先消消气!人家梁云笺也是为了支持咱们的空调起义嘛,咱们现在能享受到空调带来的福利,梁云笺功不可没!”   孙明飞:“是啊,而且他去自首了,咱们就不用挨罚了,年级长肯定不会重罚他,他是年级第一,顶多给张处分,但咱们几个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换咱们十个人,多划算。”   下西洋也说:“既然已经有一个人去揽事了,咱们就不要再搭进去第二个人了,徒增伤亡啊。”   陆云檀牙关紧咬,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这时,下西洋忽然伸出手,指向了对面二楼:“梁云笺去找年级长了。”   陆云檀立即抬头,朝着年级长办公室看了过去,一道修长清隽的熟悉身影,在年级长的办公室门前停下了脚步。   年级长办公室的大门没锁,却是关着的,梁云笺抬起右手,轻轻地敲了敲门,直到年级长喊了:“请进。”他才推门而入。   年级长坐在办公桌后,看到是他,叹了口气:“想好了?”   梁云笺站在办公桌前:“嗯。”   年级长:“我给了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你还是没改变主意?一定要帮陆云檀揽罪是吧?”   梁云笺语气笃定:“这件事本身就是因我而起,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年级长:“你不要把我当傻子,监控我也看到了,是谁带的头我心里清楚的很。”   梁云笺神不改色:“她是受了我的挑唆。您可以再把监控往前调两分钟,就会看到我站在二班的后门外,在和陆云檀说话,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挑唆她的。”   年级长无奈,再一次地提醒他:“你一旦受了处分,就和保送生无缘了。”   梁云笺:“无所谓。”   年级长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也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无所谓,全年级最无所谓的一个人就是他了:“我知道你身体不太好,但是医学在不断进步,你也不能自暴自弃,有些人做梦都想要保送生名额,你就这么放弃了?”   梁云笺:“我要是活不到那一天,这名额给我,不就浪费了么?”   年级长哑口无言。   几分钟后,梁云笺离开了年级长办公室,一走进西南角的楼梯间,就看到了陆云檀:“你怎么来了?”   陆云檀已经站在这里等他多时了:“我来看看大傻子长什么样!”   梁云笺:“……”   陆云檀还是好生气:“你是没脑子么?我昨天是不是跟你说了站在那里不要动?你干嘛要跟孙明飞他们一起?”   梁云笺回答:“想亲身感受一下造反的感觉。”   陆云檀:“……”   看不出来你这个臭书生还挺叛逆呀?   她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问:“被处分的感觉爽么?”   梁云笺先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缓缓点头:“还行。”   陆云檀气得要死,转身就走,下了几节台阶后,越想越气,突然回头,气冲冲地瞪着梁云笺:“下次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两条腿全部打断那种!”   梁云笺笑着回:“遵命。”   学校针对梁云笺的处分下的很快,上午十点多的课间操结束后,陆云檀一走进教学区,就看到许多人围在大门左侧的告示黑板前,全都在仰着脖子张望贴在黑板上的那张崭新的处分通知:   【20XX年7月28日,高三九班学生梁云笺,因鼓动同年级学生造反,严重违反校规校纪,造成极其恶略的影响。   经研究决定,给予该生通报批评一次,取消本学年所有评优资格,并扣除个人学分50分。   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严格遵守校规校纪,共创美好学习环境。】   层层叠叠的人群中少不了议论声:   “真的是九班的那个梁云笺么?他竟然能干出来这种事?”   “年级第一竟然带头造反,真是牛逼了。”   “我去,我真是没想到带头的竟然是梁云笺。”   “……”   听着这些喋喋不休的议论声,陆云檀面红耳赤,羞耻不已,好像现在被贴在墙上、公开处分的人不是梁云笺,而是她自己。   哪怕受处分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她也绝不会像是现在一样羞耻。   真是恨不得一下子把围在黑板前的人群全部给轰走,然后再把处分揭下来,撕个稀巴烂!   可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干。   不过,她也绝不会让这张处分在这里存活太久。   上午最后一节是语文课,老师一喊下课,她就从窗台上翻了出去,一阵风似的朝着教学区大门跑了过去,路过告示黑板的时候,她猛然一抬手,将那张四角贴胶的处分通知单的下面两个角从黑板上揭了下来。   但是下午两点来上课的时候,她很遗憾地发现,那张仅靠着上方两个角粘在黑板上的处分通知并没有被风吹走,但值得欣慰的是,现在几乎已经没人过分关注那张处分了,只把它当成一张贴在黑板上的白纸,路过时不会再侧目多看一眼——这就很方便她的行动了。   于是在晚上十点的晚自习下课后,她又是全年级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路过教学区门口的告示黑板时,再一次做不经意状朝着贴在上面的处分通知伸出了魔爪,“刷”的一下,直接把整张处分通知全部撕了下来,揉成一个团,揣进兜里,一路小跑回了寝室。   她本打算把这张处分撕个稀巴烂,然后扔进厕所里,用水冲走,但是在开撕的那一刻,她忽然迟疑了起来。   犹豫许久,她还是决定不撕了,又重新把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处分给捋平整了,对折两下,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了自己书包的夹层中。 第16章 “书生,你的脑子真好用……   空调解决了, 陈思雨的事情还没解决,陆云檀一直在等着王泽主动来找她,但是王泽比她想得要沉得住气, 一直没有主动出击。   时间转眼就到了周五, 陆云檀有些沉不住气了,甚至还有些郁闷:是打还是谈,你倒是说一声啊!这么一声不吭的是什么意思?还想让本女侠去揣测你的内心么?你算是老几呀?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了梁云笺, 让他帮忙给出个主意。   周五上午,她没去跑操,安安稳稳地坐在凉爽的教室里, 气定神闲地等待着梁大检察官莅临。   差不多十点十五左右,操场那边传来了跑操时专用的音乐广播,各班按照列阵顺序高喊起了“一二三四”。   窗户忽然被推开了, 陆云檀一抬头, 就看到了梁云笺, 立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臭书生!”   梁云笺没有废话:“开始背吧。”   陆云檀:“……”   陆云檀不高兴地拧起了眉毛:“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有没有请假条呢?”   虽然知道她一定没有,但梁云笺还是配合着问了句:“请问这位同学,你有请假条么?”   陆云檀依旧是理直气壮:“我没有呀。”   梁大检察官非常严格:“今天已经是你本周第四次逃操了, 按照约定,需要多背一篇英语作文。”   “可是我今天不是因为偷懒才逃操的。”梁云笺太高了,仰着脖子说话太累,为了保护脖子, 陆云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两条小臂叠起来放在了内侧窗台上:“我是要和你商量重要的事情。”   梁云笺:“什么事?”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我买了张彩票,中了一个亿, 不知道该怎么花。”   梁云笺:“……”   又开始皮了。   陆云檀惆怅地叹了口气:“哎,钱多也有困扰呀。”   梁云笺微微垂眸,作认真思考状,片刻后,认真回答:“要不这样,你把钱转给我,我替你花。”   陆云檀:“……”   梁云笺:“还有问题么?没有的话赶快背英语。”   陆云檀瘪了瘪嘴:“你真没意思。”然后终于说到了重点,“王泽那边没有消息了,但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可是他不来找我,也不给我下战书,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梁云笺还是那个态度:“先谈判吧,能不能动手尽量不要动手。”   陆云檀哼了一声:“动手我也不怕。”   梁云笺无奈地看着她:“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没有人能够保证你可以全身而退,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陆云檀:“那你说怎么办呀?他不来找我,就是不想和我谈,肯定是想在周六放学后找人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呀。”   梁云笺也知道她的分析是对的,想了想,道:“我先去找他谈,谈不妥的话,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陆云檀:“你自己一个人去找他?”   梁云笺:“嗯。”   陆云檀坚决不同意:“那怎么行呢?你自己去不安全!你想呀,我把他小弟的胳膊给卸了,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到时候绝对要对你动手动脚,而且你又长这么好看。”   梁云笺:“……”   梁云笺:“都是男的,应该、不至于。”   陆云檀:“那也不行,万一他认识女流氓呢?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书生,能对付的了女流氓么?被占便宜了怎么办?你的清白就毁了呀!”   梁云笺:“……”   他叹了口气:“那我带着下西洋一起去。”   陆云檀沉默片刻:“你是对下西洋有什么误解么?他是虚胖,不是strong!你带着他还不如带根棒球棍。”   梁云笺:“那你想怎么样?”   陆云檀:“本女侠跟你一起去。”   梁云笺考虑了一下:“可以,但你要保证一点。”   陆云檀:“保证什么?”   梁云笺不容置疑:“倒时候不许冲动,也不许乱说话。”   陆云檀“哼”了一声:“那要看王泽的表现了,如果他欺人太甚,我也不会忍气吞声。”   梁云笺:“总而言之,尽量保持冷静,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陆云檀也知道他说得是对的,毕竟打架这种事属于高危行为,只要参与其中,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不然怎么会有“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种话呢?   最后,她还是答应了梁云笺:“好吧,到时候你负责谈,我尽量不插嘴。”   梁云笺舒了口气,然后询问:“你想什么时间去找他谈?”   陆云檀想了想:“我得等下西洋回来,问他一点事,然后才能确定时间和地点,确定了之后再通知你。”   梁云笺:“行。”   陆云檀:“那你快走吧,我没有别的事情了。”说完,就要去关窗户。   梁云笺抬手抵住了窗框,监督学习的态度一丝不苟:“你的英语作文还没背。”   陆云檀:“……”   梁云笺眉梢微挑:“没有准备?”   陆云檀顾左右而言他:“食堂一楼新开了家炸鸡店,很好吃的,我请你吃炸鸡腿!”   面对贿赂,梁大检察官不为所动:“下次补上,连背两篇,不然以后都不许逃操。”   官大一级压死人,陆云檀不服气到了极点,却又无法反抗,气得牙痒痒。   梁云笺垂眸瞧着她,发现她的眼梢又挑了起来,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红润的嘴巴紧紧地抿着,脸上写满了倔强与不服气。   每每看到她这种表情,梁云笺就会忍俊不禁:“想打我?”   陆云檀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你现在少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一定会报复你的!”   至于怎么打击报复,暂时还没想好。   梁云笺笑着说:“行,我在河西等着你。”   陆云檀愤愤不平:“到时候我就一脚把你踹到河东去!”   *   在梁云笺离开后没过多久,跑操结束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了班,一个个依旧是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但好在教室里面的空调开了,冷风不断加持,室内外温差巨大,所有人一走进教室,瞬间就被凉爽的冷空气包裹,刹那间舒适到了极点。   下西洋回来的比较晚,因为他拐去食堂旁边的小超市买了瓶冰可乐。回到教室后,他的屁股才刚挨着板凳,陆云檀就转了过来:“你花高价卖下的那张监控分布图带了么?”   “带了。”下西洋把凉冰冰的可乐瓶贴在了肉乎乎的脸上。   陆云檀:“拿出来,我要看。”   下西洋立即把可乐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一脸虔诚地从桌洞里拿出来了一个黑皮带扣的笔记本,又一脸虔诚地将笔记本放到了桌子上,动作缓缓,仿若在展示稀世珍宝,还是易碎品。   陆云檀嫌他磨叽,催促道:“快点,不就是张图么!”   “这可不是张普通的图!是手绘原版!”下西洋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笔记本上的扣带,一边介绍此图的来历,“咱们上上一届,有一伟大学长,人送外号“二中徐霞客”,仅凭双腿走遍了东辅二中的大小角落,靠着一双慧眼观察、识别、辨认各处监控器的位置、型号以及视野范围,纯手工绘制作出来了这张监控分布图!”他又特别强调了一句,“其他人手里的,全是复印出来的赝品,要不然就是用赝品复制出来的赝品,只有我手里的,是独一无二的真迹!”   陆云檀:“这玩意儿还搞歧视链呢?赝品怎么了?赝品不也能看么?比真迹差哪去了?”   下西洋:“赝品五毛钱一张,我手里的张五十!”   陆云檀明白了,差到了智商税上,真迹的智商税比较高,比赝品高了四十九块五毛钱,只有下西洋这种人傻钱多的人,才愿意交如此高额的智商税。   下西洋将笔记本翻到了中部,里面夹着一个牛皮信封,二中徐霞客的真迹就放在这个信封里。   陆云檀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里面放的是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呢。”   下西洋一边从信封里面拿图一边说:“兰亭序还真没这图好用。”   陆云檀心想:也是,兰亭序上面也没标出来二中的监控死角。?璍   下西洋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推到了一边去,将图展开,面向陆云檀平铺在了桌子上。   陆云檀之前也只是听说过有这样一版校内监控分布图的的存在,从没亲眼看到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还真的被震惊到了,不由有些敬佩二中徐霞客——   白色的底图上,用规整的黑色线条成比例的画出来了东辅二中的平面图,并一丝不苟地标注清楚了每个区域的名称:高一、高二、高三教学区,各大教学区前的小广场,行政楼、实验楼、宿舍、食堂、体院馆和游泳馆,以及操场和篮球场。   每个区域内,都分布着许多小红圈,这些小红圈代表着红外监控摄像器的位置所在,并且在每个小红圈旁边,都清楚的标注出来了每台监控摄像头的牌子、视角以及分辨率。   陆云檀大眼扫视了一下,校门口和教学区内的监控分辨率最高,300万像素;操场上的比较低,100万像素;其他地方的监控分辨率则位于100—300万之间。   李航和孙茜也被这张图吸引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凑到了过来。   陆云檀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我的妈呀,竟然这么详细,他是怎么做到的呀?”   下西洋:“不然为什么喊他‘二中徐霞客’?你就说吧,这图值不值五十?!”   陆云檀心悦诚服地点头:“值!太值了!”然后说了句,“周六放学后借我用一下,我要去复印一百张,倒卖赝品。”   下西洋:“……”   李航:“檀姐,送我一张行么?”   孙茜:“那我也想要一张。”   陆云檀:“行,单独给你俩印彩色的,绝对和真迹一模一样。”   下西洋:“……”   下西洋:“檀姐你这、你得有保护绝版文物的意识啊!你……”   陆云檀打断了他的话:“红圈太多了,我看的眼花缭乱,你给我指一下,哪是监控盲区?”   下西洋先指了指操场北侧的小树林:“这里!”然后又指了指操场东侧的观众台后方的长方形区域:“还有这里。”   陆云檀:“你确定?”   下西洋:“以我人格担保!”他又信誓旦旦地补充,“不管哪个年级,只要是校内约架,百分之百都约在这两个地方。”   陆云檀的目光在监控分布图上面的小树林和观众台后的长方形区域之间来回穿梭,最终指着长方形区域说:“我今天中午就要在这里和王泽谈判!”   下西洋忽然激动了起来:“姐!带上我吧!”   陆云檀抬眼瞧着他:“你去干嘛?”   下西洋开始讲述自己蓄谋已久的伟大计划:“王泽是咱们高三年级的盟主,相当于咱年级的老大……”   “等等!”陆云檀一脸惊异地打断了他,“什么盟主?”   下西洋解释道:“就是咱们刚上高一的时候,有高二高三的男生来男寝挑衅,于是咱们这届的男生就成立了一个联盟,当时被称为高一联盟,共同抵抗来自高年级男生的欺压。”   李航补充:“当时的高二、高三也都有联盟,盟里全是他们年级里的风云人物,看我们是新生,年纪小,就欺负我们,然后大家才成立了高一联盟。现在咱们的这个联盟里面,也全都是咱们年纪的风云人物,全跟着王泽混。”   陆云檀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你们男生可真中二!”   孙茜也表示:“太二了!”   陆云檀还发现了一个盲点:“按你们这么说,当初成立联盟的目的是抵抗高年级的剥削,是正义的,怎么到现在,王泽成盟主了?王泽可不像是正义使者。”   李航叹了口气:“因为这个联盟本生就是王泽成立的呀,起初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正义,但后来高年级的全部毕业了,咱们成了高年级,王泽就一家独大了。”   下西洋补充:“当初的屠龙刀少年,如今变成了恶龙。”   陆云檀:“……”   孙茜:“……”   真的好中二。   下西洋继续阐述自己的宏伟画卷:“现在王泽变成了剥削的一方,大家都不敢惹他,只有檀姐你敢,如果你能推翻王泽,咱们就成立一个青云帮,您是帮主,我是护法,咱们收编王泽的旧部下,匡扶正义、重振山河!”   陆云檀:“……”   孙茜:“……”   好家伙,野心不小啊!   李航:“那个、护法必须成双,我也想当一个。”   陆云檀:“……”   孙茜没好气:“死了你们的这条心吧,檀姐不会同意的,太中二了!”   陆云檀沉默片刻:“那个、当帮主应该挺威风的吧?”   孙茜:“???”   下西洋:“那当然啦!你看看王泽现在,走哪都有人喊他王哥,整个学校无人敢惹,走路都带风。”   李航:“如果青云帮成功成立,到时候,您走哪儿,都有人喊你檀姐!”   陆云檀瞬间就不觉得这事中二了:“我宣布,青云帮即刻成立!从现在开始,你们俩就是左右护法!今天中午和我一去找王泽谈判!”   孙茜默默地把头扭了回去,生怕被拉入中二组织。   左护法下西洋有些不安:“只有咱们三个么?”   右护法李航比较乐观:“咱们三个怎么了?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   帮主陆云檀:“肯定不止是咱们仨呀,还有军师。”   下西洋和李航异口同声:“军师是谁?”   陆云檀:“年级第一,梁云笺!”   十点半的上课铃打响,物理老师走进了教室,青云帮的初创团队结束了讨论,开始老老实实地听课。   十一点十分下课,陆云檀去找了陈思雨,让她去给王泽带句话:“今天中午十二点,操场观众台后面的空地,我要跟他好好谈一谈。”   陈思雨眉梢一挑,得意十足地看着她:“怕了?准备求饶?”   求饶你妈,我能打得他满地找牙——脏话都已经冒到嘴边了,陆云檀忽然想起来了梁云笺交代的话“不许冲动,不许乱说话”,然后又硬生生地把这句话憋了回去,改成了:“主子之间的事,和你这种死丫鬟没关系。”   陈思雨怒:“你……”   陆云檀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双手负后,转身就走。   十二点,上午最后一节英语课下课,陆云檀带着下西洋和李航,一起守在了西北角的楼梯口,抱着胳膊等待着梁云笺的出现,气场颇强。   从这三人面前经过的人,无一不侧目而望。   几分钟后,目标人物梁云笺终于出现,然后从他们三人口中得知,自己被拉入了一个名为“青云帮”的非正规组织,还被强制安排上了军师的头衔,并且立刻、马上,就要去操场执行自己身为青云帮军师的第一项任务。   头都是大的。   周洛尘给了梁云笺一个同情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然后自己走了,去食堂吃饭。   周洛尘走后,陆云檀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她喜欢周陆尘,但却不太习惯和他面对面聊天,怪别扭的,感觉像是网友见面,干什么都得端着,需要时时刻刻维持形象,太累人,而且周洛尘也不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   她还是更习惯与和他聊微信,网络姻缘一线牵那种。   其实她本来也想着在自己的青云帮里给周洛尘安排个一官半职什么的,但是看他刚才的反应,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于是就作罢了。   军师就位后,青云帮帮主陆云檀带领着仅有的三位帮会成员,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约定地点,气焰嚣张地等待着敌军来会。   然而一直从十二点十分等到十二点半,王泽都没有来,连个小弟都没派来。   烈日炎炎,高温本就灼的人心焦气躁,陆云檀越等越生气,最后彻底暴躁了起来,抬脚揣飞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王泽什么意思呀?放我鸽子是吧?!”   左护法下西洋也很气:“他这是不把咱们青云帮放在眼里!”   右护法李航附和:“就是!迟早打得他满地找牙!”   被迫成为军师的梁云笺长叹一口气:“如果他迟到的目的就是想激怒我们,从而给我们一个下马威,那你们现在的这种反应就是帮他达到了目的。”   陆云檀瞪着他:“你什么意思?他迟到了,我还不能生气?”   梁云笺:“当然可以生气,但不可以表现出来。”   陆云檀:“为什么?”   梁云笺:“因为你要让王泽知道,你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激怒的人,你要表现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气场,这样才会让他知道你不好惹,不然他只会一直把你当猴子耍。”   下西洋咂摸出了些许味道:“两军交战,谁沉得住气,谁就更稳?”   梁云笺:“对,以不变应万变。”   陆云檀:“那他要是鸽我呢?我也不能生气?然后跟孙子似的再约他一次?”   梁云笺:“不用。如果他不来,咱们就在全校范围内散布‘他怕了陆云檀,所以不敢来,并且主动求饶’这种言论,到时候他自然会主动约你。”   陆云檀难以置信,一脸敬佩:“书生,你的脑子真好用!”   为表诚意,她这回都没加“臭”字。   下西洋也是一脸敬佩:“梁哥,军师之名,你当之无愧!”   李航补充说明:“二中刘伯温,高三活诸葛!”   梁云笺:“……”   陆云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青云帮有你,仿若如虎添翼,咱们一定能做大做强,开创新辉煌!”   梁云笺:“……”   都是在哪学的传销词汇?   他无奈一笑:“谢帮主抬举。”   话音刚落,下西洋忽然凑到了陆云檀身边,低声又短促说了句:“帮主,人来了!” 第17章 “没点手段,怎么给檀女……   下西洋的话音落后, 另外三人同时抬头,看向了从观望台下方通往这里的过道出口。   来了五六个男生,为首的那一位男生身材高大, 染着一头金发, 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下身穿得倒是青蓝色的校服运动裤。他双手插兜,一只裤脚正常的垂着, 一只裤脚撩到了膝盖处,脚上穿着一双限量版的红白相间的AJ篮球鞋,还是高帮款。   炎炎夏日, 陆云檀十分怀疑,穿这种鞋,会不会捂出脚气, 而且吧, 王泽长得太黑了, 真的不适合金发,看起来一点都不洋气,只会把他趁得更黑。然后她又看向了梁云笺, 得出了一个对王泽来说非常残酷的结论:人和人之间,就是有差距——   梁云笺长得白,五官还立体,肯定染什么颜色的头发都好看, 别说金黄色的了, 哪怕是荧光绿也绝对驾驭的了!   陆云檀从梁云笺的侧颜上收回了目光,略带同情的看了选错发色的王泽一眼,然后又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男生。   这几个人倒是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 全是年级里那些不安分的风云人物,所以陆云檀也都认识,其中就有那天被她卸了胳膊的卷毛男生。   这几人一出现,梁云笺立即低声提醒了一句:“不要冲动,今天的目的是谈和,不是打架。”   陆云檀哼了一声:“看着王泽那个得瑟样我就想揍他。”   梁云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陆云檀不服气,但还是承诺:“行,我闭嘴!”   王泽带着人走到了距离她们大概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先看了眼站在最前方的陆云檀,又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梁云笺,然后乐了:“我艹,年级第一竟然也来凑这种热闹?乖孩子不用学习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调侃,又带着点对梁云笺的轻蔑与不屑,陆云檀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瞬间把梁军师的交代抛之脑后:   “他来见你是抬举你,你别不识好歹!”   王泽并没有没生气,看向陆云檀的眼神中还带着些无奈:“你一个小女生,长得挺漂亮,文静一点多好,为什么要挑事?”   陆云檀不甘示弱:“挑事的可不是我,是的你好妹妹陈思雨!”   王泽:“这事我也听说了,不就是当着全班人的面读你的日记本么?她是不对,但你也不至于让她当着全班人的面下跪吧?多丢人呀?再说了,她也是在帮你呀,不然你的梦中情人怎么会知道你对他的一片痴心呢?”   跟在王泽身后的那几个男生全都笑了。   陆云檀更气了:“你这说得是什么屁话?合着她还成受害者了?”   王泽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么,她也有错,但罪不至死吧?你这么咄咄逼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什么阴间言论?陆云檀差点就被气炸了,这时,梁云笺抬手摁在了她的肩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沉着冷静地开口:“我们的诉求不高,更没有想致她于死地,只是想让她当着全班人的面道歉。”   王泽笑了:“凭什么让她道歉?我还想让你们给她道歉呢。”   陆云檀想骂人,但摁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忽然用力地捏了她一下,如同摁下了灭火器的开关似的,她瞬间闭了嘴,尽最大的努力保持沉默。   梁云笺神不改色:“我们之所以找你谈,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想和平解决,不然鱼死网破,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但是对我也没坏处吧?”王泽抬起眼皮,挨个扫了他们四个人一眼,笑了:“你们就来了这么点人?歪瓜裂枣的,要是真撕破脸了,打得过我们么?”   站在帮主身后的下西洋忍无可忍:“你说谁歪瓜裂枣呢?”   李航也生气了:“瞧不起谁呢?”   王泽压根就没把他们几个放在眼里,先看着下西洋:“一个没用的胖子。”又看了看李航,“一个矮冬瓜。”然后看向了梁云笺,“一看就不会打架的废物。”最后看向了陆云檀,“一个女的,能成什么事?我劝你们别闹了,我也不为难你们,回去后好好地跟陈思雨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梁云笺:“如果我们不呢?”   王泽哂笑:“只要你不怕挨打,随意。”   陆云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梁云笺:“还谈么?”   梁云笺不置可否,面不改色地盯着王泽:“校内事校内解决,我不希望校外那些社会上的人牵扯进来。”   王泽:“怎么?知道怕了?”他淡淡地扫了陆云檀一眼,猥琐地笑了一下,“放心吧,我校外那帮兄弟肯定舍不得打她,玩还玩不够呢。”   陆云檀:“……”   你要是不挨打,就是我不努力!   梁云笺的神色明显阴沉了下来,语气也渐冷:“孟杰的父亲是赌徒,并且常年嗜酒,醉酒后经常家暴他和他的母亲,所以孟杰最恨的就是他爸,觉得他爸是他人生的耻辱。”   孟杰就是王泽在校外结识的那个大哥,隔壁技校的高年级学生,仗着自己年龄大,经常带着一帮技校的小混混霸凌附近学校的高中生。   梁云笺:“我知道他爸经常去哪里聚赌,如果你把孟杰牵扯进来,我就让那个赌徒去学校找孟杰,当众打他一顿,让他颜面扫地,并告诉他,全是王泽惹的祸。你觉得,孟杰想不想因为你惹得一身麻烦?”   王泽:“……”   陆云檀呆若木鸡,不可思议地看着梁云笺,心想:读书人才是最不好惹的,杀人不见血啊!   下西洋和李航则是一脸敬佩,突然感觉梁云笺的背影似乎高大伟岸了不少,相当有安全感。   梁云笺继续说道:“赌徒向来视财如命,我给得起钱,让他天天去骚扰孟杰,你给得起么?”   王泽:“……”   梁云笺:“孟杰愿意关照你,无非是你能给他带来好处,比如帮他在二中立威,或者你愿意出钱孝敬他,但如果你给他带来的麻烦大于好处,他又会怎么做呢?”   王泽哑口无言,咬牙切齿地盯着梁云笺。   梁云笺:“所以,校内事最好校内解决,不然对谁都没有好处。”   陆云檀脑子转得有点慢,但现在也能够看明白梁云笺这么做的目的了:削弱王泽的实力!斩掉他的外部支援!然后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用再考虑周六放学回家的路上会不会被人堵的事了。   王泽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气极反笑:“好学生果然厉害啊,我真是小瞧你了。”   陆云檀忽然有些小得意,好像被刮目相看的人是自己一样:“这就叫人不可貌相!”   王泽咬了咬牙:“你们不就是不想惹上校外的人么?我当然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咱们校内事校内毕,但是在解决问题之前,咱们是不是要把旧账清一清?”   陆云檀:“旧账不就是陈思雨么?还有什么事要清的?”   王泽扭脸瞧了一眼站在他左后方的卷毛男生:“你卸了贾坤阳一条胳膊,这事就这么算了?”   陆云檀:“……”   她是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   梁云笺在心里叹了口气——该来的迟早会来——然后主动询问王泽:“你想怎么解决?”   王泽扫了一眼站在后方的下西洋和李航,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梁云笺身上:“我不跟女生动手,你们三个人里面出来一个,让我卸一条胳膊,这事儿就清了。”   不等梁云笺开口,陆云檀就炸了,上前一步挡在了梁云笺身前:“我呸!你想都别想!”   王泽面容阴郁:“这事儿不解决,咱们就不用谈了。”   陆云檀绝不退让:“好呀,那就打吧!”她下巴微扬,趾高气昂地盯着王泽,“今天晚自习下课,操场北侧的小树林,谁不来谁是孙子!”   说完,抬腿就走,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另外三人没跟上,于是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瞪着他们仨:“愣着干什么?走啊!”   下西洋和李航全都在看梁云笺。   梁云笺也明白,现在的情况算是谈崩了,只能打。他叹了口气,对王泽说了句:“你完全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僵。”顿了下语气,他又无奈地说了句,“我是为了你好。”   王泽不屑一笑:“你什么意思?”   梁云笺:“你打不过她。”   王泽一愣:“我艹,你们的意思是让她跟我打?你们三个男的不上,让她一个女的跟我打?”他的语气中满含鄙夷,“丫是男人么?”   下西洋抿了抿唇:“虽然、我们是男的……”   李航也是一脸为难:“但是吧……”   梁云笺则比较坦荡,面不改色地对王泽说:“我们三个加一起,也打不过她一个。”   王泽:“……”   下西洋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   李航:“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梁云笺好心提醒王泽,但提醒的一点也不委婉:“她是全国武术冠军,家里开武馆的,三个你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对手。”   王泽:“……”   梁云笺:“晚上十点之前改主意还来得及,不然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之后他没再多言,朝着陆云檀走了过去,下西洋和李航立即跟上。   四人走出观众台下方的过道后,陆云檀才问了梁云笺一句:“你刚才跟他说那么多干么?”   梁云笺回答:“给他施压,心理战术。”   下西洋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孟杰他爸是赌徒这事的?”   梁云笺:“前几天去技校调查的。”   李航惊讶极了:“这事怎么查?孟杰还挺厉害的,谁敢说他闲话呀?不怕被他发现?”   梁云笺:“有钱能使鬼推磨。”   陆云檀一脸惊叹:“书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厉害呢?手段挺社会呀!”   梁云笺笑着回:“没点手段,怎么给檀女侠当军师?”   陆云檀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当即双臂抱怀,傲娇道:“这倒是,我陆云檀的军师,必须是治世之才!”   下西洋又问:“那你怎么就想起来去查孟杰了呢?”   陆云檀立即高高地举起了手:“这个我知道!战前调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梁云笺夸奖道:“聪明。”   陆云檀开心地勾起了唇角,眼角眉梢中还带着点得意,仿若一只被撸开心的小狸猫。   下西洋不禁感慨:“亏了梁哥你没野心,你要是有野心,哪还有王泽什么事啊。”   李航也会这么觉得:“就是,早被梁哥扼杀在社会的手段中了。”   梁云笺被逗笑了。   陆云檀忽然有了股危机意识,微微眯眼,盯着梁云笺:“在我青云帮当军师,您不会觉得屈才吧?”   梁云笺预感到了什么,立即收敛了笑容:“当然不会。”   陆云檀:“为什么不会呀?”   梁云笺不假思索地回答:“檀帮主深明大义、德高望重,我心悦诚服。”   陆云檀这才满意,眼梢微挑,傲娇地勾起了唇角。   梁云笺舒了口气。   下西洋和李航对视了一眼,心想:看吧,再厉害的人,想在咱们帮主手下活命,也得乖乖拍马屁。   四人路过食堂门口的时候,陆云檀让另外三人等她一下,快速朝着食堂跑了过去。   五分钟后,她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食品袋回来了,给他们每人分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奶茶:“现在太晚了,其他窗口都关门了,只有卖炸鸡的那家开门了。”说完,她又从袋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炸鸡腿,单独递给了梁云笺。   下西洋本来挺感动的,因为帮主竟然还惦记着他们的温饱问题,但在看到炸鸡腿的那一瞬间,忽然就不平衡了:“为什么只有他有鸡腿?”   李航也不平衡:“就是啊,我们也想吃鸡腿。”   陆云檀:“当然是因为军师刚才表现好呀!所以才奖励了一个鸡腿。”说完,她又拍了一下梁云笺的左臂,然后朝他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表示:英语作文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啊!   梁云笺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高三女寝距离食堂比较近,四人走到路口,陆云檀和另外三人告别,朝着即将关闭的寝室大门一路狂奔了过去。   三人在路口停下脚步,向檀帮主行注目礼,目送她成功窜进寝室大门之后,才继续往前走。   下西洋左手拿着汉堡,右手举着奶茶,感慨道:“帮主对咱们真好。”   李航:“就是,为了保护咱们的胳膊,不惜和王泽决战。”   下西洋:“看来咱们的胳膊,在帮主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李航:“是啊,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的胳膊呀。”   梁云笺一言不发地走在这两人身后,微微垂下了眼眸,心想:她明明是为了保护我的胳膊。 第18章 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呢。……   陆云檀和王泽的约架时间定在了周五晚上十点、晚自习下课后, 然而周五晚上八点多,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并且雨势愈演愈烈, 连绵不断, 一直下到周六都没有停,所以约架的时间只好往后推延。   周一倒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宜:违反校规校纪;忌:无。   这天下午五点半,第一节 大自习下课后, 陆云檀和李月瑶一起去食堂吃饭。在窗口打完饭后,两人找了张没人的空桌子,面对面地坐了下来。陆云檀刚拿起筷子, 就听到李月瑶小声对她说了句:“我刚才看到王泽了,还有陈思雨。”   她的语气中,还带难掩的紧张和不安。   陆云檀才不担心呢, 只管吃自己的饭:“看就看到了呗?食堂又不是咱们开的, 还能不让他来?”   李月瑶抿了抿唇, 惴惴不安:“全年级都知道你今晚要和王泽打架的事情了。”   陆云檀依旧气定神闲:“那又怎么啦?”   李月瑶的神色中布满担忧:“我知道你会武术,但你是女生,他是男生, 体力上是有悬殊的,而且他还比你高那么多,又比你壮,你很容易就会受伤。”   其实还有半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现在全年级的人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 如果你输了, 就会沦为全年级乃至全校的笑柄。   陆云檀哼了一声:“女生怎么啦?女生就一定是挨打的那一方么?现在该担心的是王泽!”她又信誓旦旦地说,“等我打赢了王泽,陈思雨就老实了, 到时候就算她哭着跪在地上求我,也必须道歉!”   李月瑶并没有那么乐观:“你是为了帮我才会和王泽约架,如果你要是受伤了,或者发生了其他不好的事情,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陆云檀并不想让李月瑶有这种心理负担,她帮她是出于自愿,不是为了当她的恩人:“即便没有你,陈思雨也会欺负别人,我一样会出手相助,你不用觉得欠了我人情,我只不过是看不惯陈思雨的那种做派而已。”   李月瑶还是很感激她:“那天要不是你出面认领了我的日记本,我可能直接去跳楼自杀了。”   陆云檀:“你干嘛要这样想?丢人的又不是你,是陈思雨!”   李月瑶不置可否,犹豫了一下,道:“其实我并不想让你和王泽约架,陈思雨不给我道歉也没关系的,我真的不想连累你。”   陆云檀斩钉截铁地说:“你没有连累我,是我自己想和王泽约架,他们心术不正,只会欺凌弱小,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了。”她又补充说明,“我的脾气已经很好啦,要是换了我哥,早就把他们打退学了!”   李月瑶有些惊讶:“你还有个哥哥?亲生的吗?   陆云檀:“对呀,比我大七岁。”   李月瑶:“你哥比你还厉害吗?”   陆云檀一脸自豪:“当然啦!我们全家人都很厉害的!”   李月瑶好奇中又带着点羡慕:“全都会功夫?”   陆云檀:“也不是,我妈不会,但是我妈才是我家最厉害的,能把我们父女三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李月瑶终于被逗笑了,语气也轻松起来:“你们全家都那么厉害,那你喜欢的人一定也很厉害吧?”   陆云檀想了想,回:“没有很厉害,不会武功,应该也不会打架,但是他会弹钢琴,还会折纸,折得可好啦!”为了重点强调突出折纸艺人的手艺精湛,她特意用上了一个成语来形容,“栩栩如生!”   李月瑶有点点八卦:“他是不是给你折过好多东西?”   陆云檀重重点头:“嗯!”又如数家珍般说道,“有双头乌篷船、有小狐狸、有小狗、小兔子,还有雪人和恐龙,而且你知道么,他用的不是那种普通的纸,而是云笺纸。”   李月瑶:“云间纸?朝辞白帝彩云间的那个云间?”   陆云檀摇头:“不对。”又脱口而出,“是梁云笺的那个云笺。”   李月瑶一愣,忽然有点窥破八卦的小激动:“所以你喜欢的是梁云笺?”   陆云檀果断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说那个纸的名字和梁云笺的名字一样而已。”她又解释道,“那种纸之所以叫云笺,是因为上面印着很好看的云纹图案。”   “哦,这样啊……”李月瑶的内心莫名有些小遗憾,还有些小凄凉和小愤懑,仿若追星站错了cp,“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喜欢梁云笺呢,你俩看起来挺配的。”   陆云檀哭笑不得:“你怎么看出来我俩配了?”   李月瑶:“因为他经常来咱们班找你,还给你送东西,我还以为你俩之间有点什么呢。”   陆云檀解释道:“他是替别人来给我送东西。”   李月瑶八卦心再起,立即追问:“谁呀?”   陆云檀大大方方地回答:“周洛尘呀。”她从不会掩饰自己对他的喜欢——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应该坦坦荡荡的。   “啊?”李月瑶的眉毛都拧了起来,眼神中布满惊讶,又带着不可思议,“你喜欢的人是周洛尘?你怎么会喜欢他呢?”   陆云檀被问的一脸懵逼:“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李月瑶纠结了一下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他配不上你。”她又叹了口气,难以理解地说,“有梁云笺在前,你竟然会喜欢周洛尘,你和周洛尘根本不是一类人。”   陆云檀更懵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李月瑶叹了口气,无奈道:“周洛尘上初中的时候就是个梁云笺的小跟班,什么都比不上梁云笺,处处被梁云笺压一头。”   陆云檀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假的?”   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梁云笺是周洛尘的小跟班。   李月瑶:“当然是真的,我初中也是二中的。”二中初中部直升本校高中部的人很多,她就是其中之一,“在初中的时候,梁云笺简直是我们学校的神话,是高高在上的那种神明,你懂那种感觉么?”   陆云檀再次懵逼了:“梁云笺?神明?开什么玩笑?”   在她心目中,梁云笺就是一个无趣又死板的臭书生,一天到晚不是学习就是逼着她学习,无论是横看还是竖看,他都和“神明”两个字不沾边。   李月瑶很认真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说他像是神明不是因为他高冷,而是因为他、他、”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词穷,说不上形容词,只好举例子,“他曾经是我们校篮球队的队长,有他在的……”   “等等!”陆云檀忍不住打断了李月瑶的话,“他还会打篮球呢?”   李月瑶重重点头:“是呀,校队队长呀!有他在的比赛,我们学校从没输过。”   陆云檀震惊到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从未在篮球场上见到过他,也没有见他参加过任何校运动会的项目,所以她一直以为,梁云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李月瑶继续说道:“不光是校队队长,他还是我们的学生代表,初三毕业典礼上,他代表全体同学上台发言,念了一首《横渠四句》,一字一句都特别有力度,乱哄哄的台下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用一种专注的目光看他,心里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身为学生,应该没有人不知道横渠四句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陆云檀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横渠四句,又倍感惊讶地问:“他这么有号召力?”   李月瑶再次重重点头:“是的!如果这四句话,从别人嘴里念出来,我们会觉得那个人只是在念好词好句,但从梁云笺嘴里念出来的,不一样。”   陆云檀:“为什么?”   李月瑶:“因为他是梁云笺呀,我们私底下都喊他忧国忧民梁云笺,感觉他心怀天下,而且他和你一样嫉恶如仇,所以我才觉得你们两个很配!”她继续举例子,“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学校附近出现过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许多学生都被堵了,不交钱就揍人,还威胁我们不许告老师不许报警,不然就会报复我们,后来梁云笺出面把他们摆平了,然后我们学校里面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出门报梁云笺的名字,绝对保平安。”   陆云檀:“……”   她严重怀疑,李月瑶口中的那个梁云笺,和她认识的那个臭书生,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不过她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暑假,她不想学英语,也不明白中国学生为什么要学英语,然后梁云笺告诉她,学英语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民族的繁荣昌盛,为了能够与国际接轨,能够对外输出我们的优秀文化,同时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师夷长技以制夷。   最后,他还说了句:“少年强则国强。”   确实是相当的心怀天下、忧国忧民。   紧接着,她又忽然想到了上周五的时候,梁云笺是如何对付王泽的——不动一兵一卒,就斩断了王泽与孟杰之间的联系——这也充分证明了李月瑶没有夸大其词,他确实有那个能力制服学校周围的小混混,保全全校学生的平安。   周五那天,下西洋和李航还对梁云笺说:   “亏了梁哥你没野心,你要是有野心,哪还有王泽什么事啊。”   “就是,早被梁哥扼杀在社会的手段中了。”   当时梁云笺只是浅浅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沉默许久,陆云檀困惑又不解地问了句:“那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三年前,那样一个飞扬、出众、又卓尔不凡的少年,怎么就变成现在的臭书生了?   李月瑶叹息着摇头,还有些许的恨铁不成钢,仿若是个追星的事业粉:“谁知道呀,自从上了高中后,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跟在周洛尘的身后,还为他鞍前马后的,也不打篮球了,让周洛尘成了校队队长,所有的风头都让周洛尘抢光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周洛尘手里了!”   陆云檀:“这倒不至于吧,他俩关系挺好的。”   李月瑶又长叹口气:“反正自从上了高中后,梁云笺就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有种天神陨落的感觉,沦为泯然众生了。”   陆云檀:“……”   有这么夸张吗?   臭书生原来真的那么厉害?   李月瑶又想到了些小八卦:“我们学校可多女孩喜欢他了,杨筱念就是其中之一,追了他整整三年。”   陆云檀彻底懵逼:“啊?”   李月瑶也有点懵:“你不知道么?杨筱念没跟你说过?”   陆云檀摇头:“没呀。”   李月瑶是个聪明人,突然明白了什么,赶忙闭了嘴。   陆云檀也明白了什么,突然有些吃不下饭了,因为她终于明白了杨筱念当初为什么要来主动接近自己了:为了通过她接近梁云笺。   怪不得无论她们俩之间怎么闹不愉快,杨筱念总是最先低头示弱的那一方,合着是怕她这个工具人跑了。   还真是够忍辱负重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陆云檀努力能保持心情愉悦:“我们现在已经绝交了。”   李月瑶立即说道:“嗯!挺好的!杨筱念那人心机重,在初中的时候我们班就有好多人不喜欢她。”   陆云檀紧紧地咬着牙关,过了一会儿,撩起了眼皮,没忍住问了句:“她追上了么?”   李月瑶:“怎么可能?梁云笺可看不上她那样的。”   陆云檀莫名舒了口气,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重新拿起了筷子,笑着说:“我发现你的性格也不是很内向呀,挺健谈的。”   李月瑶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内向,我就是不擅长主动和别人交朋友。”   陆云檀明白了,她是社恐。   *   吃完饭,陆云檀让李月瑶先回教室,自己朝着学校门口走了过去,去保安室拿东西。   这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李月瑶刚才在食堂里对她说的话。   越想,她越觉得梁云笺的身上仿若笼罩着一层破朔迷离的烟雾,令人完全看不透。   真是个谜一样的男人呢。   距离保安室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陆云檀。”   她抬头一看,十分惊喜地在校门外看到了自己的哥哥,立即跑了过去:“哥!”   陆云枫今天穿了一套藏青色的丝绸唐装,折扇不离手,如墨般的乌发高高束起,发髻中插着一根造型简约的檀木木簪。   陆云檀“哒哒哒”地跑到了校门前,笑嘻嘻地看着一门之隔的哥哥,喊了声:“嘿,美女!”   陆云枫冷笑:“你是觉得,我打不着你是吧?”   陆云檀抬头,看了看校门的顶端,发现,也不是很高,她哥一个鹞子翻身就进来了,然后立即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嘿,帅哥!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给你送练功服么?”说着,陆云枫将一个手提袋从栏杆间的缝隙中递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把东西放到门卫就走了呢。”陆云檀接过了袋子后,还特意打开看了一眼,确定是那套她最喜欢的白缎练功服。   陆云枫:“怎么突然要穿练功服了?”   陆云檀答非所问:“我昨天下午来学校的时候忘带了,不然也不会让你来给我送。”   陆云枫再次眯起了眼睛:“跟人约架了?”   陆云檀:“……”   陆云枫:“需要我帮忙么?”   陆云檀斩钉截铁:“不需要!我自己的架自己打!”   陆云枫用扇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得瑟样吧,约架还要穿练功服,也不怕输了丢人。”   陆云檀没好气地瞪着他:“我才不会输呢,我只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陆云枫眉头一挑:“是么?”突然出手,攻其左颊,陆云檀迅速朝左后方侧身,同时抬手去挡,然而与此同时,陆云枫又抬起了左手,攻她右侧,陆云檀毫无防备,脑门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然后开始捂着脑门呲牙咧嘴地喊疼。   陆云枫哗啦一下展开了手中的折扇,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语调悠悠地说:“这招叫声东击西,好好学着点。”   陆云檀气呼呼的:“哼!你这就是偷袭!”   陆云枫:“这叫智慧。实战中靠得可不只是体力和技巧,还有脑子。”   陆云檀承认她哥说得是对的,但还是有点不服气,正准备继续挑刺儿的时候,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道挺拔清隽的身影,目光立即从她哥身上越到了他的身后:“臭书生!”   陆云枫眉头微蹙,不悦地转身,然后心情更加的糟糕了——怎么在哪都能碰见这个病秧子?   梁云笺正在朝着校门走,对上陆云枫的视线以后,脚步不由一顿,神经紧绷,连呼吸都屏住了。   陆云枫微微眯眼,语调冷冷:“你是哑巴么?都不知道打招呼?”   梁云笺立即开口:“哥哥好。”   陆云枫脸色一沉:“谁是你哥?谁允许你喊我哥了?你喊得倒是亲!”   梁云笺:“……”   陆云檀拧起了眉头,不高兴地看着她哥:“你这人真是难伺候,人家不理你,你说人家是哑巴,人家喊你哥哥,你还要骂人家。”   陆云枫:“我还想打他呢,你管着么?”   梁云笺:“……”   陆云檀:“……”   陆云檀立即冲着梁云笺喊道:“愣着干什么呀!快进学校啊!真等着他去打你呢?十个你也打不过一个他!”   梁云笺醍醐灌顶,迅速朝着门卫室走了过去。   陆云檀本以为他是请假出去的,进校门的时候肯定要出示请假条,然而保安大叔似乎是认识他,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出去,所以还没等他走到门前,就打开了校门。   梁云笺从门卫室与校门之间的缝隙中走进了学校。   陆云檀立即跑到了他面前,好奇地问:“你去哪啦?”   梁云笺:“去帮班主任送点东西。”   “哦。”陆云檀的鼻子忽然耸了一下:“去医院送的么?你身上有消毒水味!”   梁云笺:“……”   陆云檀有些得意洋洋:“我的鼻子是不是特别灵?不过你们班主任好奇怪呀,有什么东西要往医院送啊?还不能自己送?安排自己班的学生去送?”   梁云笺抿住了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时,陆云枫开了口:“小狗的鼻子都灵,小狗还特别喜欢多管闲事。”   陆云檀:“……”   陆云枫:“人家去送个东西,关你屁事?”   陆云檀:“我就是好奇嘛!”   陆云枫:“你怎么不好奇好奇你的袋子里有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呢?”   陆云檀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立即低头去翻手中的袋子。   梁云笺舒了口气,感激地看了陆云枫一眼。   陆云檀从衣服下面翻出来了三张百元大钞,激动地不行不行,感觉像是中了彩票:“哥!我爱你!”   陆云枫哼了一声,本想回一句“你爱的太虚伪了”,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呢,陆云檀就把脑袋转过去了,仰头看向了梁云笺,眼睛亮晶晶的:“我有钱了,这周还能请你吃炸鸡!”   陆云枫:“……”   妈的!   梁云笺忍俊不禁:“多谢檀女侠的关照。”   陆云檀:“害,哪里的话!”随后她看了眼腕表,“快六点半了,咱们回班吧。”   梁云笺:“嗯。”   陆云檀冲着她哥摆了摆手,然后就和梁云笺一起朝着高三教学区走了过去。   陆云枫咬牙切齿地盯着梁云笺的背影,在心里骂了句:狐狸精!   梁云笺即便是不回头,也能感觉到陆云枫那能杀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走路都要顺拐了。   陆云檀心情倒是好得很,双手负后,走路蹦蹦跳跳的:“等我赢了王泽,我就请咱们整个青云帮的人吃饭!”   虽然整个青云帮加上帮主也只有四个人。   梁云笺笑了一下:“帮主豪爽。”   陆云檀抬头,瞧着他,说:“你信不信我能赢?”   梁云笺:“信。”   他言简意赅,却十足笃定。   陆云檀却叹了口气:“他们都不信我能赢,而且我还知道,有不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呢,只有你一个臭书生相信我……”   她的语气十分低落,梁云笺立即安慰:“他们狗眼看人低,你不用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顽皮一笑:“我才没难过呢,我就是遗憾,怎么就没人开个赌局呢?他们都压王泽赢,只有你压我赢,然后我们就赚大发了!”   梁云笺:“……”   他却没有陪着她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说:“今天晚上,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但也不要下太重的手。”   陆云檀明白梁云笺的意思,但就是忍不住想抬杠:“要是王泽对我下重手呢?”   梁云笺一字一顿:“那我就找人打断他的手。”   陆云檀眼皮一跳,诧异十足地看向了身边人。   这一瞬间,她从他的身上捕捉到了一些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   然后,她又一次地想到了李月瑶对她说得那番话——   他是校队队长,战无不胜。   他处处压周洛尘一头。   出校门后遇到了小混混,报梁云笺的名字,可以保平安。   从他口中念出的横渠四句,令人热血沸腾。   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呀。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从一个卓尔不群的惊鸿少年郎,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臭书生呢? 第19章 “青云帮帮主,陆云檀,……   晚十点的下课铃一打响, 陆云檀就从窗台上翻了出去,身姿轻盈地落在了外侧的走廊上,然后拎着东西跑去了一楼的女厕所, 脱掉了身上的校服, 换上了白色绸缎制造的中式练功服——即便是约架,也要约得有仪式感,万一一战成名了呢?   换好衣服后,她对着镜子重新扎了一遍马尾, 然后把长而乌黑的辫子盘成了干脆利落的发髻,还在发髻中间插了一支木簪——习武之人习惯盘发的原因是不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打架的时候不被对方扯头发, 也正因如此,很多习武的男人会把头发剃光或者剃成板寸,当然啦, 她哥陆云枫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确保自己的形象万无一失后, 陆云檀双手负后, 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卫生间,然后看到了在门口等候她多时的李月瑶,随后她们俩一起朝着教学区的大门走了过去。   此时正是放学的高峰期, 整个教学区内乱糟糟的,来往都是身穿校服的学生,身穿一身白色练功服的陆云檀就像是个移动吸铁石似的,还是强力吸那种, 走哪都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那些人在看她的同时, 又在交头接耳地和身边人低声窃语着——   “就她,二班的陆云檀,要去和王泽约架。”   “这女的疯了吧?去找死呢?”   “看她瘦的, 还没王泽一半宽呢,敢去惹王泽?”   “感觉王泽一拳就把她打散架了。”   “王泽怎么还跟女的约架?这女的一看就是个自不量力的傻逼,我要是王泽我就不理她。”   “一个女的还敢跟男的打,真脑残。”   如雪花般飞来的目光中,包含着探究、轻蔑、鄙夷与嘲笑,李月瑶十分不安,替陆云檀感到不安,还为她担心。   陆云檀倒是气定神闲,把所有人都当空气,步伐稳健,脊背笔挺,下巴微微仰着,眼角眉梢上挂着按耐不住的兴奋,就好像自己现在已经是武林盟主了一样。   到了教学区门口,她们与青云帮的余下三位成员汇合。   左护法下西洋当机立断拍帮主马屁:“帮主,您这身衣服太有气势了!”   陆云檀勾起了唇角:“不错,有眼光!”   右护法李航的内心懊恼不已——又被胖子抢了先机!——然后果断跟着吹彩虹屁:“您刚才一出现,我的眼前猛然一亮,那一刻我就知道,您今晚赢定了!”   陆云檀斜眼瞧着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航:“因为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王者之气!”   陆云檀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也是有眼光的!”但她的内心还是有一点点不满,扭脸看向了站在一旁梁云笺,眼梢挑了起来,冷幽幽地质问,“你呢?”   梁云笺明知故问:“我什么?”   哎,真是孺子不可教!   陆云檀哼了一声:“他俩都知道拍帮主马屁,你呢?”   下西洋:“……”   李航:“……”   啊……原来帮主能听出来我们是在谄媚她。   梁云笺眉梢微挑:“我如果拒绝呢?”   下西洋:“……”   李航:“……”   军师真是胆大包天!   陆云檀沉默片刻,然后叹了口气,一脸感慨地看着他:“您果然是军师,深谙纵横之道,敢于直言纳谏,时刻提醒我保持清醒。”她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就是我的邹忌呀!必须升职,升为副帮主!”   梁云笺:“?”   下西洋:“……”   李航:“……”   帮主,您快别说话了,军师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受宠若惊。   不过话又说回来,帮主,您对军师,确实是有点偏心眼儿了!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帮主偏心眼,就容易引起左右护法对军师的嫉妒,于是乎,左护法下西洋向新晋副帮主投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副帮主呀,您来说说,咱们帮主与十五班的秦韵,孰美?”   十五班秦韵,芭蕾舞资深学者,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姿窈窕,是年级里出了名的气质型大美女。   陆云檀瞬间撩起了眼皮,面无表情地盯着梁副帮主。   梁云笺斩钉截铁不假思索:“当然是帮主美。”   右护法李航在此时果断化身陷害忠臣的奸佞:“是么?我昨天可是看见了,您在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后去了十五班,找了秦韵。”   陆云檀笑了一下,却是皮笑肉不笑:“哟,还有这回事儿呢?”   梁云笺懵了:“我没有去找过她,我根本不认识她!”   陆云檀:“什么意思?右护法诬陷你呗?人家时间地点和人物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还想狡辩?!”她又冷哼一声,“贬职!从即刻起你不再是副帮主了,并且永不再升职!”   梁云笺:“……”   左右护法无声对视一眼,四目中闪烁着小人得志的奸诈光芒。   陆云檀冷冷地扫了一眼升职不到一分钟就被打回原形的梁军师,然后伸手搂住了李月瑶的脖子,宣布了一条最新命令:“从即刻开始,李月瑶就是本帮的副帮主!”   梁云笺:“……”   努力保持心情愉悦。   李月瑶则是一脸懵逼:“啊?”   左护法下西洋也懵逼了,还十分的愤愤不平:“凭什么她一个新来的也能当上副帮主?”   右护法李航附和:“就是啊!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如果副帮主之位轮不到他们俩,那么刚才,他们不就白陷害梁军师了么?   陆云檀理直气壮:“当然是按上次月考成绩来呀。”   下西洋:“……”   李航:“……”   那还不如让梁军师当呢,最起码我们俩还平衡一些,毕竟军师是年级第一。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梁军师已经被他们俩陷害的失去了升职资格。   李月瑶的内心也很惶恐不安:“我、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陆云檀:“不!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她又斩钉截铁,“从现在开始,你在我青云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月瑶:“……”   我才是真正的受宠若惊。   陆云檀:“你们几个还有话说么?没有的话我就去揍王泽了!”   下西洋:“帮主必胜!”   李航:“帮主加油!您必定凯旋!”   不管年级里其他人怎么看,青云帮内部人员还是很信任他们帮主的。   陆云檀勾起了唇角:“你们俩准备好收编王泽的旧部吧!”   她甚是得意,好像现在已经胜利了一样。   梁云笺轻叹口气,严肃叮嘱:“切记情敌,一切小心,稳中求胜。”他从兜里拿出来了一对红黑色的护腕,递给了她,“戴上这个,免得手腕受伤。”   陆云檀就没搭理他,冷哼一声,双手负后,转身走人。   然而走出去了还不到三步,她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闪电般出手,把护腕从梁云笺的手中夺了过来,然后取掉了戴在左手手腕上的腕表,递给了李月瑶,让她帮自己保管着。   她的练功服是宽松的长袖与长裤,上衣缀七颗中式盘扣。   戴上护腕后,袖子往下一放,什么都看不出来。   青云帮五人抵达操场北侧小树林的时候,树林里几乎已经挤满了人。   陆云檀领着李月瑶走在最前方,下西洋跟在陆云檀左后方,他大概扫了一眼在场人员,震惊地说:“好家伙,这是半个年级的人都来了吧!”   陆云檀微微蹙眉:“剩下的那一半是没听到消息么?”   新晋副帮主李月瑶小声提醒:“人家学习好的现在还留在班里学习呢。”   陆帮主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尴尬:“哦……”   五人所到之处,人群统统向左右两侧退散,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往小树林中心的道路。   小树林中心有一片空地,地上除了杂草再无别的植被,正是大展身手的好地方。   王泽那边的人早就已经来齐了,位于空地的东侧,全是年级里的风云人物,高矮胖瘦都有,一个比一个能装逼。   陈思雨站在王泽身边,红唇微微勾起,冷笑着望着陆云檀,神色中还带着难掩的得意。   陆云檀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都不需要战前准备,直接走进了如同擂台一般被人团团围住的林间空地,在中间的位置站定,身姿笔挺,气宇轩昂,巾帼不让须眉。   她冲着王泽喊道:“还等什么呀?十点半就熄灯了,少浪费时间!”   她的语气,相当嚣张。   原本就乱哄哄的小树林中,如同被投入了一块惊天巨石,越发喧杂了起来。   青云帮的余下四位成员,却不似其他人那样激动,一个比一个紧张,连呼吸都屏住了。   梁云笺薄唇紧抿,目光一寸不离地定格在陆云檀的后背上,忽然有人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挺大阵仗啊。”   梁云笺一怔,诧异万分地看向了忽然出现的周洛尘:“你怎么来了?”   周洛尘:“来凑热闹。”他看着不远处的陆云檀,“别说,她这身衣服还挺酷的。”   梁云笺了解周洛尘,他并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除非,他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很感兴趣。   周洛尘将双臂抱在了胸前,没个正形似的靠在了身边的一棵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陆云檀的背影,语气中带着欣赏:“她竟然真的和王泽约了架,挺英勇啊。”   梁云笺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问:“你不去关心一下陈思雨么?”   周洛尘眉梢一挑,反问:“我关心她干嘛?”   梁云笺面不改色:“不然为什么要去陪她看电影?”   周洛尘浑不在意:“她请我的,闲着没事就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小树林中再次涌起了一阵骚动,王泽走进了中间的空地中,在距离陆云檀一米远的地方站定。   梁云笺瞬间收回了目光,神情严肃。   周洛尘问了句:“你觉得她能赢么?”   梁云笺头也不回,语气笃定:“一定可以。”   晚风吹过树林,渐渐吹散了骚动的人语声,仅留下枝叶婆娑时发出的簌簌声。   夜幕漆黑,月色姣姣。   陆云檀双手负后,长身玉立,白色的绸缎练功服在月华的照映下泛着丝丝流光:“咱们开打之前先说好,输了就要服,到时候可别赖账。”   王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男不和女斗,我压根就不想和你打,你好好跟我妹子认个错就算了,何必没事找事呢?”   面对这种胡搅蛮缠、黑白颠倒的人,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陆云檀努力地使自己保持冷静:“我再跟你说一遍,挑事的不是我,是你的好妹妹陈思雨,她一天不道歉,这事一天没完!”   随后,不少人朝着陈思雨投去了打探的目光,陈思雨的心态倒是好得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下巴微微仰着,一脸的倨傲。   王泽:“我真不想和你打,你一小娘们儿,打得我么?”   陆云檀就没跟他废话,直接出手,攻其右侧,王泽迅速躲挡,与此同时,陆云檀如电般抬起右手,趁其不备,狠狠地在他的脸上抽了一巴掌,发出了一记响亮的脆响。   声东击西。   王泽直接被打懵了,半张脸都被打肿了。   陆云檀:“赏你一巴掌,让你长长记性,以后对女生都尊重点。”   王泽恼羞成怒,右手攥拳,不遗余力地朝着陆云檀挥了过去,陆云檀双手同挥,使出了形意五行拳中的劈拳,手肘劈向王泽的手臂,直接将他的拳头给劈了下去,同时将手腕劈向了他的后脑。   形意拳以狠闻名天下,正常情况下,拳劈后脑,非死即晕,但是陆云檀并没有对王泽下死手,收着力呢,况且手腕上还带着护腕,更是缓冲了她手上的力道,仅是劈了王泽一下而已。   谁知手下留情却暴露了自己的破绽,王泽变拳为掌,直接朝着她的胸摸了过去,陆云檀没想到他能用这么下作的招数,当即闪身躲避,王泽趁机抬腿,猛得朝她的右侧肋骨上踹了一脚。   陆云檀直接被踹翻了出去,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右侧肋骨处有剧痛传来,一顿一顿的疼,仿若有一颗巨石在不停地砸她的身体,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梁云笺心口一紧,立即朝她跑了过去,下西洋、李航和李月瑶也同时迈开了脚步,然而却陆云檀制止了。   她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肋骨,一手指着他们几个,咬着牙抵抗疼痛:“都不许过来!我自己的架我自己打!”   梁云笺的脚步一顿,呼吸急促,内心兵荒马乱,咬牙僵持许久,转身,原路返回,双拳紧紧地攥着,手臂上青筋暴凸。   下西洋、李航还有李月瑶皆于心不忍,但最后还是跟着梁云笺回去了。   陆云檀捂着肋骨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小树林里窃窃私语声不断,有讥讽她的、有嘲笑她的、有骂她活该的、有小一部分是同情。   周洛尘靠着树干,微微眯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陆云檀。   王泽脸色阴沉,眸光中却又泛着点得意,心里还有些遗憾:躲挺快的,差一点就摸到了。   陈思雨更是得意极了,双臂抱怀,志得意满地盯着陆云檀:“没本事还要装逼,活该被打。”   后面有王泽的小弟附和:“趁早认输吧,还能少挨几下。”   “就是啊,一个娘们儿,也不嫌丢人。”   陆云檀咬着牙摁了摁自己的肋骨,万幸,没断,然后抬起了眼眸,眼神十足阴冷:“我要剁了你的手。”   王泽哂笑:“我真不想和女生动手,你趁早认输吧。”   陆云檀神色一凛,缩肩勾脖,形如山猴,急而快地弹出右拳,王泽避之不及,左侧太阳穴上狠挨一拳,眼前猛然一黑。   陆云檀用了一招形意十二形中的猴拳,顾名思义,是模仿猴子的身法,纵山之灵,缩力之法,形意合一,拳风迅猛。   她这人十分记仇,真如同峨眉山上的猴王似的,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于是猴拳使出后,弹地而起,朝着王泽的左侧肋骨处狠踹一脚,这回没再手下留情,直接把王泽踹翻了。   这次,捂着肋骨倒地不起的换成了王泽。   大仇得报,陆云檀的肋骨都不怎么疼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王泽咬牙切齿,却久久不能起身。   陈思雨和那帮小弟们此时统统噤了声,呆若木鸡地盯着陆云檀,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陆云檀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你一直赖在地上怎么能行?打拳击的还有个输赢倒计时呢。”   下西洋深谙上意,在此时挺身而出:“胜负输赢按照江湖规矩来,十、九、八……”   倒计时结束不起身,视为失败。   王泽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时朝着陆云檀打了过去,陆云檀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使出了一个龙形大劈,劈开他拳头的同时抬起了右脚,朝着他的膝盖处狠狠地踩了下去。   这一招也是形意拳中典型的狠招式,一脚下去,非伤即残。   梁云笺见识过这一招,在陆云枫对付人贩子的时候。   那个人贩子的右腿,当场被踩断了,周围的人甚至能听到人骨断裂的声音。   所以在陆云檀使出这招的那一刻,他立即呵斥了一声:“陆云檀!”   如同孙悟空听到了唐僧的紧箍咒,陆云檀身上的杀气稍敛,下脚时略微往下移了几寸,力道也收了几分,没踹在王泽的膝盖上,而是落在了他的小腿前侧。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够王泽喝一壶了。   小腿前侧是肌肉薄弱处,几乎是仅一层皮覆盖着,王泽疼得大喊一声,如同断了线的皮影人似的,哗啦一下栽倒在地,面色狰狞地捂着小腿,看起来痛不欲生。   陆云檀给了下西洋一个眼神,左护法当即会意,又上前一步:“还是按照江湖规矩走,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   等他数到“五”的时候,小树林中就开始有人跟他一起倒计时了,后来,加入倒计时的人越来越多,数到最后一个数“零”的时候,几乎是众口齐开,声震落叶。   倒计时结束,王泽还没能起身,胜负输赢一目了然。   左护法下西洋非常有仪式感地大喊了一声:“青云帮帮主,陆云檀,胜!”   陆云檀双手负后,傲娇地勾起了唇角,眼角眉梢间尽是得意,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看向了陈思雨,不容置疑,厉声勒令:“道歉!”   几百双眼睛同时看向了陈思雨。   陈思雨再也没了起初的那份气定神闲,面色苍白,惶惶不安。   陆云檀死死地盯着她:“出来道歉!”   陈思雨眼眶开始泛红,微微低头,咬着下唇,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看起来好像受了天大委屈。   人群里有男生于心不忍了,怜香惜玉了起来:“要不,算了吧,人家都要哭了……”   陆云檀循声看去,眼神如刀:“你挺有爱心呀?知道她干了什么吗?你有什资格替别人原谅?”   那个男生瞬间闭嘴,噤若寒蝉。   也没人敢再替陈思雨求情。   陈思雨开始掉眼泪,长而翘的睫毛被打湿了,如豆大的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地上低落,单薄瘦弱的身体一颤一颤,看起来梨花带雨的。   陆云檀气不打一出来——装可怜真有一套啊,极品绿茶就是你!   这时,安静的人群中忽然有个男生说了句:“哭有什么用啊,错了就出来挨打,装可怜给谁看呢?”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朗、醇厚,如佳酿美酒,语调中却带着几分戏谑和玩世不恭。   陆云檀和众人一起循声看了过去,然后愣住了。   周洛尘依旧双臂抱着怀,斜歪歪地倚着树干,牵起唇角,朝着陆云檀笑了一下:“檀帮主,我说得对么?”   陆云檀做梦都没想到折纸艺人会来,更没想到他竟然还当众帮她说话、与她同仇敌忾,惊喜得不行不行,感觉比中了五百万还要开心。   努力控制着,她才没把唇角咧到耳朵后面去,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啦!你说得最对了!”   周洛尘又笑了,唇畔梨涡浅浅,眼眸黑亮。   梁云笺眼眸低垂,紧紧地咬住了牙关,胸腔不住起伏。   他心有不甘,却又万般无奈。   忽然间,周围的杂声消失了,他又开始耳鸣。   尖细刺耳的不规则鸣声充斥着整个脑海。   视线微微有些模糊。   这是那颗肿瘤给他的馈赠。   最近这种症状越来越频繁,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却明白,自己离她越来越远了。   哪怕面对周洛尘明目张胆的掠夺,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根本没有资本去与他争抢。   他从来没有向此刻一样那么痛恨自己的脑袋里面的那颗肿瘤,它夺走了他的一切,不只是生命,还有喜欢一个的权利与自由。 第20章 “您怎么能确定,军师心……   常言道:得道者多助, 失道者寡助。   陈思雨现在就是失道者。王泽是她的靠山,也是全年级最不好惹的人物,现在王泽输给了陆云檀, 相当于她的靠山被陆云檀一脚踹翻了;装可怜也没有用, 因为陆云根本吃不吃她那一套,还不允许别人吃,所以她无法再继续目中无人地猖狂下去,只能按照陆云檀的要求去做。   最终, 她当着小树林间所有人的面,含着泪向李月瑶和陆云檀道了歉,并承诺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任何同学。   陆云檀这才放过她, 但并没有完全放过——   回寝室后,她亲自将在107住了一周之久的李月瑶送回了104寝室,然后开始和陈思雨算旧账:“你要是连给自己买饭和安排值日这种屁事都做不好, 干脆也别当寝室长了, 换个人当吧。”   陈思雨又红了眼圈, 神色中的不甘与怒恨已经溢于言表了,却只敢怒而不敢言,紧紧地咬着牙关, 看起来还挺委屈,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陆云檀也不明白她到底在委屈什么?之前霸凌别人的时候你不是挺猖狂么?还不明白自作自受的道理?   但她也懒得再跟她计较这么多,不然这事没完没了:“当然啦,我一外寝人没有资格对你们寝室内部的事情指手画脚,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但我要提醒你一点,以后要是再敢欺负别人,或者对李月瑶打击报复, 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然后她才回了自己寝室。   第二天早上,她和李月瑶一起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才从李月瑶口中得知,陈思雨辞了寝室长的职务,也没指定下一任寝室长是谁,让她们剩下的五个人看着办。   她们五个人商量了一下,让一个名为赵子楠的女孩当了寝室长。   陆云檀听完,奇怪地问了句:“你为什么不当寝室长?”   李月瑶叹了口气:“我不好意思给别人安排任务。”   陆云檀这才想起来,她是社恐。   吃完饭,两人一起回班,然后开始早读。   以前的早读时间,老金一走,陆云檀就开启了早餐模式,但是自从跟李月瑶成为饭搭子之后,她被迫无奈地成为了每天早上去食堂吃饭的积极分子,于是乎早餐时间就被空了出来,从而导致她的早读时间活生生的多出来了二十分钟。   对于一个落后分子而言,多出二十分钟的学习时间,简直是度日如年、无比难熬。   她也曾向李月瑶表达过“早上不用去寝室喊我,我就是个纯粹的落后分子,不用去拉我一把,让我继续落后就好”等此类内心真实想法,然而李月瑶的回答却是:“不行呀,梁军师交代过的,必须让我去喊你。”   陆云檀当场懵逼:“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李月瑶:“从咱们俩开始一起吃饭的时候。”   陆云檀愤愤不平:“你听他的干嘛?我才是帮主!”   李月瑶沉默片刻,老实交代:“他说可以借我抄他的复习笔记,”她一脸愧色,“那可是年级第一的笔记呀……我无法拒绝。”   陆云檀:“……”   我也无法理解你们这种好学生追求上进的心理。   李月瑶又叹了口气:“军师给的太多了。”   陆云檀怒:“你们俩这就是结党营私,试图谋害帮主!”   那时的李月瑶还只是一个刚入帮的小喽啰,连个职称都没有,如果没有后来的左右护法陷害梁军师的事情发生,她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副帮主了。   “可是、可是军师也是为了你好呀。”   陆云檀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他为我好!”   李月瑶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直言劝谏,一脸真诚:“帮主,您听过刘阿斗和诸葛亮的故事么?”   陆云檀:“……”   我讨厌你们这帮有文化的好学生!   但是,为了不当扶不起的刘阿斗,檀帮主不得不按照梁军师的要求,每天早起,和李月瑶一起去食堂吃饭,按时进班,乖乖早读。   早晨六点四十五,老金一离开二班教室,坐在陆云檀周围的落后分子们陆续从桌洞里拿出来了香喷喷的早餐,只有陆云檀一个人在坚持读书,显得格格不入。   “你这几天相当上进啊,”她同桌孙茜是个面包狂魔,今天的早餐依旧是面包,豆沙馅的,“搞得我都有学习压力了。”   陆云檀内心悲催,嘴上却大义凌然:“都高三了,还不知道学习么?”   孙茜:“……”   这不是我认识的檀姐!   懵逼了几秒钟后,她转身看向了坐在后面的下西洋和李航:“你们帮主好像不太正常。”   下西洋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边说:“我们帮主昨晚一战成名了,现在可能还比较激动。”   孙茜指了指自己的同桌:“谁家战神胜利后靠学习庆祝的?”   下西洋:“……”   孙茜:“据我观察,她这种争分夺秒的早读状态,持续一周了。”   下西洋:“……”   艹,好像确实不太正常!   正在吃手抓饼的李航加入群聊:“帮主也可能是想文武兼修呀。”   孙茜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号:她能有这觉悟?   李航答疑解惑:“你们想啊,我们青云帮卧虎藏龙,不说别人,就说军师,年级第一、成绩优异,能不给帮主造成压迫感么?”他又压低了嗓门,“我跟你讲个帮内机密,梁军师昨晚被剥夺了升职权利终身。”   孙茜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呀?”   李航煞有介事:“因为树大招风。”   下西洋补充:“毕竟年级第一,太优秀了。”   听到这里,陆云檀忍不住转过了身,盯着左右护法。   右护法李航语重心长:“万一他有野心呢?”   左护法下西洋添油加醋:“不提防一下,篡位了怎么办?”   左右护法的初心不变,时刻不忘了陷害军师,诋毁他在帮主心目中的形象与地位,以防他升职。   陆帮主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孙茜旁观者清:“你们青云帮,一共才五个人,政治斗争就这么严峻了么?”   左护法下西洋立即表态:“我对帮主,绝无二心!”   右护法李航:“我也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下西洋瞟了檀帮主一眼,叹了口气:“至于其他人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李航也语气中也是充满了担忧:“副帮主应该还行吧,毕竟一个班的,至于军师……哎……”   他的话没说话,但最后这声叹息,却十分巧妙。   陆云檀眼皮一撩,盯着右护法:“你的意思是,军师有二心?”   李航:“我可没这么说啊!”   陆云檀微微眯眼:“那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李航:“我是提醒您呀,为了帮主您好呀!”   陆云檀没好气:“提醒我什么?”   李航:“您怎么能确定,军师心里只有您呢?”   陆云檀:“……”   下西洋:“万一他真的有二心,随时可能会叛变啊!”   陆云檀沉默片刻,眼神一凛,眉头一拧:“秦韵?”   李航两手一摊,开始甩锅:“我不知道。”   下西洋语调悠悠:“军师的心里事,怎么会跟我们这种人说呢?”   李航:“就是呀,咱们是外人。”?璍   外人?   他还有内人呢?   陆云檀咬了咬牙,一脸杀气:“他要是敢有二心,我就废了他!”   左右护法无声对视一眼,眼神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奸佞小人的得意之色。   七点半早自习下课,下课铃声一打响,陆云檀就拎着一串水杯冲出了教室,却没去一楼的水房接水,而是顺着东北角的楼梯上了四楼。   四楼是文科班的地盘,从十二班到十六班。   早晨的水房比市中心的地铁站还要拥堵,看起来像是一群缺水地区的难民争先恐后的去村子里唯一的那井里打水。   但是,陆云檀志不在水,而在韵。   好巧不巧的是,她刚一走进四楼的水房,就看到了排在队伍最后方的秦韵,于是果断上前一步,排在了秦韵身后,近距离地观察了起来。   秦韵挺高的,陆云檀净身高一米六八,穿上运动鞋后,绝对能有一米七,但是秦韵比她还要高出一些,净身高绝对有一米七——这个结论,令陆帮主有些挫败。   秦韵的头发也挺浓密,自然柔顺的披散在肩头,发梢好像烫过,弯成了蓬松的卷卷,看起来还挺洋气。   陆云檀正在心里对比着自己和她的发量谁更胜一筹的时候,突然有个男生走进了水房,走到了秦韵身边,给她递了包红糖,又小声地、温柔地询问秦韵:“肚子还疼么?”   陆云檀眼皮一跳,震惊地发现,这男的竟然是被她卸了胳膊的卷毛,叫什么来着?贾坤阳?   但是贾坤阳并没有注意到陆云檀,眼里只有秦韵。   秦韵的眼里也只有他,语气中带着些娇气:“还有点疼。”   贾坤阳:“今天别去跑操了,请假吧。”   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显而易见。   陆云檀忽然就把贾坤阳看顺眼了,还主动跟人家打了个招呼:“诶!”   贾坤阳一怔,满面震惊地瞪着陆云檀。   陆云檀越看他越顺眼,甚至觉得自己应该给他赔个不是:“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给你道个歉,那天是我不对,你也别往心里去。”   贾坤阳懵逼了。   秦韵看了看陆云檀,又看了看自己男朋友,疑惑中又带着点怀疑:“你们俩之间有什么事呀?”   陆云檀生怕她误会什么:“我们俩之间什么事都没!是我和王泽的事,误伤他了,所以我来给他道歉。”   秦韵瞪大了眼睛:“你就是陆云檀?”   陆云檀点头:“对啊!”   秦韵:“你怎么误伤他了?”   陆云檀必须要为贾坤阳维护面子,不然万一秦韵嫌弃他怎么办?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句:“我骂了他一句。”   秦韵:“就这?”   陆云檀:“对呀,他还挺大度的,都没跟我计较,但是我心里过意不去。”   贾坤阳:“……”   陆云檀没再多说什么,开开心心地走了,下到三楼的时候,还看到了梁云笺,不过梁云笺没有看到她,因为他是背对着她的,正在顺着走廊朝九班走。   陆云檀看着梁云笺的修长背影,叹了口气,一副悲悯、同情的神色:真是个可怜人,郎有意,妾无情!   实则幸灾乐祸到了极点,下楼梯的时候都是一蹦一跳的,像极了一只快乐的小白兔,手里拎着的那一串空杯子如同铃铛似的,哗啦啦响;回班后发现黑板没擦干净,她还自觉主动地去把黑板擦了。   因为心情好,连学习这件事都变得美妙了起来,第一节 数学课,她听得专心致志,还主动回答问题,数学老师都表扬她了呢。   然而这种快乐仅持续了一节课,第一节 下课后,她就被喊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还不是班长来喊的她,而是老金亲自来喊的,并且表情十分严肃。   快乐戛然而止,她忐忐忑忑地跟着老金去了办公室。   老金在办公桌后坐下,面色铁青地质问:“你昨天是不是跟王泽打架了?” 第21章 陆云檀瞟了他一眼:“嘁……   二中徐霞客毕业太早, 当年他仅凭两条双腿走遍二中大小角落观察校内监控布局的时候,操场北侧的小树林内还没有安装监控,尚属于监控盲区, 但是, 今非昔比,随着二中的高速发展以及校领导对付调皮捣蛋学生的水平的日新月异,那片隐蔽的小树林内早已被悄悄安装上了监控摄像器。   陆云檀和王泽的约架行径,就是在今天早上, 被校领导抽调监控的时候发现的。   起初,陆云檀并不知道有监控的事情,所以第一反应是抵赖, 完美地呈现出了落后分子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强属性:“我没呀!我怎么可能和王泽打架呢?我都不认识王泽!”   老金就没说废话,直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点出了那段监控视频。   铁证如山, 即便是资深落后分子, 也无法再继续抵赖。   陆云檀终于低下了倔强的头颅, 双手交握,老老实实地交代犯罪过程,但谁知, 老金还追问了犯罪动机:“你为什么要跟他打架?”   陆云檀想了想,感觉这事不好说,因为牵扯进来的人太多了,于是撩起了眼皮, 小心翼翼地看着老金, 试探性问了句:“王泽没交代么?”   老金气急败坏:“王泽是王泽,你是你!”   “哦……”陆云檀纠结地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斟酌措辞, “总结来说吧、是我看王泽不顺眼,他总欺负人。”   老金蹙起了眉头,瞪着她:“然后你就跟人家约架,然后把人家打了一顿?”   陆云檀又想了想,然后点头:“嗯。”又猛然摇了摇头,“不不不,不是我单方面打他,他也打我了,他踹了我一脚呢!”   “甭管谁打谁,打架就是不对!”老金厉声质问,“他到底欺负谁了?是咱们班同学么?你为什么不向我和年级长反应?非要用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么?”   陆云檀:“我也想过和平解决呀,但是王泽不愿意。”   老金继续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云檀支支吾吾不说话。   老金:“你不跟我说,我就去找其他同学调查,全年级那么多人,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看这架势,他好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陆云檀纠结着抿了抿唇:“那我跟你说了,你能保证不去追究无辜人员的责任么?”   老金无奈:“你都说了是无辜人员,我干嘛要追究人家责任?”   “那好吧。”得到了老金的许诺后,陆云檀才松了口,交代了犯罪动机,但却省略了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比如青云帮的存在、再比如梁云笺的加入。   她把梁云笺从这个故事中剔除了,自始至终从未提起过他的名字。   他是人间白雪,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可以出现在这种为非作歹的故事中。   但是,陈思雨就不一样了,她是人间极品!   如果非要逮着一个人添油加醋的话,那这个人选,非陈思雨莫属!   讲到最后,陆云檀还担心老金不信,又信誓旦旦地说了句:“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调上周一下午两点十分的监控,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读了我的日记!”   她也把李月瑶从这个故事中剔除了,因为李月瑶是资深社恐,脸皮比纸还薄,要是让她卷入这件事中,并在老金这里曝光她的日记内容,她肯定会崩溃的,说不定以后都没法正常上老金的课了。   老金的眉头越拧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陈思雨真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读你的日记?”   陆云檀重重点头,义愤填膺:“千真万确!她可坏了,心思歹毒!当众践踏我的尊严!”   老金:“……”   说实话,他一点都没在这位同学身上看出来尊严被践踏的痕迹。   叹了口气,老金继续询问:“她是怎么拿到你的日记本的?”   这个问题,陆云檀也问过李月瑶,李月瑶说自己的日记本藏在衣柜的最深处,柜子上还上了锁,只有从柜子里拿东西的时候才会打开,不知道陈思雨是趁什么时候偷拿了她的日记本。   但是她肯定不能按照李月瑶的回答去对付老金,因为她们俩情况不同,她和陈思雨不住在一个寝室:“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拿到的?我还能把日记本送到她面前让她读么?肯定是她偷拿的呀!至于怎么偷的,我不知道。”   老金:“你之前得罪过她么?”   陆云檀:“没有呀,但她就是喜欢欺负人,看谁老实就欺负谁,专门欺负我们这种老实人!”   “……”   老金忍无可忍:“就你还老实人呢?”   陆云檀:“……”   老金再次质问:“你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我或者年级长?”   陆云檀想了想,说:“她认识王泽,如果我告老师的话,她会迫于你或者年级长的压力道歉,但肯定不是诚心的,还会怀恨在心,然后让王泽打击报复我。”   老金无奈:“就算是王泽找你的麻烦,你也能向我反应呀!”   陆云檀:“然后呢?他也只会暂时不找我的麻烦,还只是确保在校内不找,校外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会找几个人在我回家的路上堵我,校外的人你们也管不了,与其闹的人尽皆知,不如一劳永逸的打服他。”   老金:“……”   他竟无法反驳她的话。   他们当老师的人,对年级内的风云人物也都有所耳闻,王泽的情况也确实如她所说,不仅在校内混,还和校外社会上的人有来往,打架斗殴对他来说和家常便饭一样,是个不服管教的硬茬,大部分学生都有点怕他。   最终,老金长叹一口气:“你也是个厉害人物,换了别的学生,躲他还来不及呢。”   陆云檀还傲娇了起来,一点都没有被约谈的自觉性,高高地扬起了下巴:“我可是全国武术冠军,形意拳正统传人,怎么会怕这种小喽啰呢?”   老金也知道她家里是开武馆的,但还是很无奈:“不管怎么说,打架就是不对,更何况是在校内!”他又命令道,“给你妈打电话,让她下午来学校一趟!”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我没有手机呀。”   老金不信:“你还能没手机?”   陆云檀一脸认真:“真的没有,学校不让带手机!”   老金不想跟她扯皮:“行了行了,不用你了,我给你妈打。”   陆云檀:“哦。”   老金朝她挥了挥手:“走吧,回班上课。”   陆云檀站着没动:“那个,我课间操想请假。”   老金:“为什么请假?”   陆云檀特别的理直气壮:“因为我昨天打架了呀,受伤了呢。”   老金:“……”   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还担心老金不信,陆云檀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了一句:“我的半边肋骨都紫了,看起来可严重了,一动就疼!”   她还真没说瞎话,今天起床后,她特意撩开睡衣看了一眼,右侧肋骨乌青一片,都出紫红色的蜘蛛纹了。   老金长叹一口气:“你要请几天?”   陆云檀狮子大开口:“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老金:“……”   拿到官方的、正式的、有权威性的请假条后,陆云檀蹦蹦跳跳地回了班,丝毫没有一位受伤人士的自觉性。   距离第二节 英语课上课还有一两分钟时间,她先去找了陈思雨,向她传达老金的口头邀请函。   一直到英语课快下课,陈思雨才回班,双眼红肿,不停抽泣,显然,是被老金狠狠地训了一顿。   陆云檀就欣赏老金这点:不偏心班级里的任何一个学生,无论学习好坏,皆是一视同仁,相当的明事理! 第三节 下课后,跑操时间,陆云檀有官方假条在手,心安理得地坐在班级里,气定神闲地等待着梁大检察官的莅临。   今天梁大检察官比平时来得晚了几分钟,陆云檀有点儿不高兴了,一边气呼呼地扣橡皮,一边在心里暗搓搓地想:就算秦韵今天请假了,但你去找秦韵也没用,她也不是为你请的假,人家有男朋友,人家喜欢卷毛!   “哗啦”一下,窗户被打开了,陆云檀立即抬头,看到了梁云笺,却没给好脸,连“臭书生”都没喊,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呦,真是没想到啊,军师还能记得我这个帮主呀?我还以为您另立门户了呢。”   梁云笺:“……”   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保护脖子,陆云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但还是要仰着头和梁云笺说话:“你给我听好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梁云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她了,紧张地抿了抿唇:“什么、什么消息?”   陆云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可能会伤你的心。”   梁云笺:“……”   陆云檀眉梢一挑:“准备好了么?”   梁云笺深吸一口气:“你说。”   陆云檀却叹了口气:“秦韵有男朋友的,就是那个被我卸了胳膊的家伙,贾坤阳。”   梁云笺眉头微蹙,不明就里:“所以呢?”   陆云檀两手一摊:“所以你没戏了呀,人家心里有人。”   梁云笺:“……”   陆云檀按耐住内心的幸灾乐祸,“好心”安慰了一句:“没关系哒,天涯何处无芳草呀?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不对?”   梁云笺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长叹一口气:“背英语吧。”   陆云檀:“就这???”   梁云笺无动于衷:“快点,不要浪费时间。”   陆云檀懵逼了:“你都不伤心难过么?”   梁云笺一字一顿地回答:“我根本不认识她。”   陆云檀不信:“李航都看见你去找她了!”   梁云笺斩钉截铁:“我没去找过她。”   陆云檀眉头紧拧:“他说你去过,你说你没去过,你们俩在这儿跟我玩罗生门呢?”   梁云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信我还是信他?”   陆云檀:“……”   梁云笺又问:“我和他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陆云檀:“……”   梁云笺再问:“如果青云帮里只能留下一个人,你是选我还是选李航?”   陆云檀:“……”   三计夺命连环问,问得陆帮主晕头转向,脑袋都是大的,还嗡嗡响。   与此同时,她终于体会到了身为一帮之主的艰辛:想要雨露均沾,实在是太难了!   梁云笺:“怎么不说话了?”   陆云檀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最终决定选择采用糊弄政策:“我选、下西洋。”   梁云笺转身就走。   “诶!诶!你怎么走了!”陆云檀急慌慌地从窗台上翻了出去,一路小跑去追梁大检察官,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你还没检查我的英语作文呢!”   梁云笺停下了脚步,云淡风轻:“不查了。”   陆云檀倒是不乐意了:“为什么不查了?”   梁云笺:“以后都不查了。”   陆云檀忽然有了种被抛弃的感觉:“为什么?”   梁云笺:“没时间,要去十八班找秦韵。”   陆云檀:“……”   陆云檀沉默片刻:“那个、人家秦韵,是十五班的。”   梁云笺:“……”   陆云檀忍着笑说:“你怎么连人家班级都记不住呀?这样是追不到人家的。”   梁云笺面不改色:“嗯,多谢提醒,以后一定记牢。”   陆云檀瞟了他一眼:“嘁,小心眼儿。”   梁云笺:“到底是谁小心眼儿?”   陆云檀毫不羞愧,大言不惭地说:“我就是在考验你的忠诚度,万一你叛变了怎么办?”   梁云笺:“考验的结果呢?”   陆云檀:“你很忠诚!绝对不会叛变!”   梁云笺:“所以呢?”   陆云檀一愣:“什么意思?”   梁云笺:“新来的都成副帮主了,我呢?”   陆云檀:“……”   好家伙,没想到你这个臭书生也是个追名逐利的人!   但是吧,既然人家已经洗刷了叛变的嫌疑,就不能再继续惩罚下去了。   想了想,陆云檀试探着问:“你想当什么呀?”   梁云笺不争不抢:“全听帮主的。”   陆云檀:“……”   哎。   没一个省油的灯。   最终,她说:“那行吧,还提拔你为副帮主。”   梁云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云檀重重点头:“对!”   梁云笺:“行了,开始背英语吧。”   陆云檀:“……”   翻脸比翻书还快。   梁云笺微微眯眼:“没准备?”   陆云檀愤愤不平:“你刚才还说不查了!”   在监督檀帮主学习上,梁大检察官绝不让步:“今天背不出来,下次就要背两篇。”   陆云檀双手负后,乜斜着梁云笺:“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请假条呢?”   梁云笺叹了口气,虽然这番对话已经反复上演过了无数遍,但他还是按照檀帮主的要求,询问了一句:“这位同学,你有请假条么?”   陆云檀从未如此得意过:“有呀!”她立即从校服裤的裤兜里拿出了官方请假条,“半个月呢。”   老金不可能真的给她批一百天,半个月已经是优待了。   看着她手中的那张墨绿色请假条,梁云笺微微蹙起了眉头:“肋骨很疼么?”   她原本在请假条上写得请假理由是:肋骨断了四根。老金看后,认定她夸大其词,又让她把这几个字划掉了,改成了:肋骨受伤。   陆云檀本来想回答“不疼”,但是话到嘴边了,鬼使神差地改成了:“很疼哒,重伤,需要养一百天才行。”   梁云笺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语气也加快了:“需要去医院么?”   陆云檀:“那倒不用,我们习武之人,都是钢筋铁骨!”   梁云笺:“哪怕是钢筋断了也要焊接、修复。”   “……”   陆云檀:“没断。”   梁云笺还要说什么,下操的大部队忽然涌进了教学区,陆云檀心里一个激灵,转身就往教室走:“我先走了啊,要是让年级长看见我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就不好了。”   梁云笺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她回班的背影。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了班,陆云檀召集青云帮众人,在教室后面的杂物间里开了个简短的会议,宣布帮内人员调动情况:“从即刻起,梁云笺由军师提拔为副帮主,李月瑶改为军师职务。”   下西洋懵了,难以置信:“梁军师升职了?”   李航也懵了,不可思议:“不是剥夺升职权利终身了吗?”   陆云檀:“最终解释权归本帮主所有!”说完,转身就走,不给他们多嘴的机会。   下西洋愤愤不平:“帮主怎么能这样?”   李航:“这就是朝令夕改啊!”   下西洋看向了李月瑶:“你就不恨么?梁军师夺了你的位置!”   李航:“他这个人,甚有野心!”   李月瑶并不想成为帮内斗争的牺牲品,抿了抿唇,弱弱地回了句:“其实我干什么都行,不挑。”   下西洋和李航对视了一眼,神色中闪烁着奸计未遂的愤懑之色。 第四节 下课后,梁云笺出现在了二班教室的窗外,给陆云檀送来了一瓶活血化瘀的药酒。   左护法下西洋和右护法李航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再次对视一眼,微微眯眼,神色中闪现出了身为奸佞小人的奸诈狡黠之色——   看来,我们低估了梁副帮主的本事呀,日后,更需要多加对付他才是! 第22章 “要是有人对帮主有非分……   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后, 不用去跑操,据说是因为体育老师请假了,所以今天下午的跑操活动被取消了。   难得在下午四点的大课间休息一次, 高三年级的同学们当然是选择享受生活, 三三两两的聚集在教室外的走廊上,一边沐浴着灿烂清澈的阳光,一边“把酒话桑麻”。   诺大的四方形教学区,热闹非凡, 处处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息。   正在这时,一位身材魁梧、身穿紫檀色丝绸唐装的中年男人阔步走进了高三热热闹闹的教学区,只见他肤色黝黑, 鼻若悬胆,厚重的双唇藏在了一把漆黑的络腮胡子中,宽刀般浓密的双眉下是一双如同老鹰版漆黑矍铄的双目, 看起来像极了张飞和关公的结合体, 威风凌凌、气场汹涌, 甚是摄人。   这位关张结合体走进教学区后,左转,朝着教室那一侧走了过去, 昂首阔步,衣袖无风自动。   在他转上一班教室前方的走廊的那一刻,站在走廊上的一班同学们齐刷刷地屏住了呼吸,呆若木鸡地盯着来人——   按照三国时期的标准衡量, 这人身高能有八尺, 虎背熊腰,压迫感极强,走路时, 左手负后,右手横于身前,手腕上戴着一串紫檀佛珠,手心中盘着两颗紫红色的核桃,核桃表皮上的包浆已有些年头了,色泽醇厚浓郁,在他遍布老茧的手心中泛着深沉的微光,仿若两颗淬了剧毒的暗器,随时可能会从他手中飞出去杀人。   一班同学们的一颗颗小脑袋里同时冒出了三个字:有、杀、气。   感觉他盘核桃的那双大铁手,能一下子拧掉一个人的头,像是从树枝上摘掉一颗苹果那样干脆简单。   他过来时,一班同学们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僵硬着年少薄弱的身体,无声地往走廊两侧退了一步又一步,安静如鸡地给来者让路。   等隔壁二班的同学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位杀气十足的关张结合体已经走到了二班的后门,然后,定下了宽阔的脚步。   至此,一班二班门外站着的学生都如同入了定似的,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震动到了空气,惊扰到这位好汉。   好巧不巧的是,正当这位好汉伸着头朝二班班内探望的时候,下西洋同学拎着一兜垃圾走向了后门,与好汉对视的那一刻,下西洋望而生畏,双手颤抖,转身想跑,但是未遂,被好汉叫住了:“小胖,陆云檀是你们班的吧?”   小胖?   喊谁呢?   士可杀,不可辱!   下西洋稳了稳心神,硬着头皮与魁梧大汉对视,然而对视了还不到半秒钟,就败下阵来,转身逃跑:“我不知道!”   魁梧大汉:“……”   这还能有不知道的?   下西洋从教室后门跑到了教室前门,又从教室前门夺路而逃,一路朝着东北角楼梯间跑了过去,狂奔上三楼,又从三楼教室前的走廊迂回至西北角楼梯间旁边的九班,看到梁云笺后,大喊一声:“副帮主!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梁云笺蹙眉询问:“怎么了?”   下西洋气喘吁吁:“有个彪形大汉,来找帮主,满脸杀气,像是来寻仇的!”   与此同时,一楼,陆云檀从卫生间出来后,一身轻松地朝着教室走,但奇怪的是,走廊上站着的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同情中夹杂着惊恐的眼神看她,看的她浑身发毛。   走到四班后门的时候,军师李月瑶和右护法李航忽然冲到了她面前,一左一右挡住了她的去路——   李月瑶满面焦急:“你现在千万别回班!”   李航语气急切:“有人来找你麻烦,快逃!”   陆云檀一脸懵逼:“谁啊?”   李航:“不认识啊!那男的看着特别凶,一手拍死两个下西洋都没问题!”   陆云檀:“……”   有这么夸张么?   李月瑶:“会不会是王泽安排的人啊?”   陆云檀听得云里雾里,好奇地仰起脖子,朝着走廊尽头望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位彪形大汉,再然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大汉狂奔了过去,同时张开了双臂,开心大喊:“爸!”   李航:“……”   李月瑶:“……”   走廊上其他同学:“……”   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陆云檀她爸已经去影视剧组当了将近两个月的武术指导了,前天下午她返校的时候,她爸还没回家呢,没想到今天竟然来学校找她了,着实惊喜!   她就像一只小巧的白鸽似的,直接飞扑进了她爸的怀中。   陆林笑呵呵的,用宽大的手掌揉了揉闺女的脑袋,浑厚的嗓音中带着铁汉柔情:“丫头,怎么两个月没见还瘦了?”   陆云檀仰头看着她爸:“我学习学的呀!可努力了!”   陆林:“好好学习还能被请家长?”   陆云檀:“……”   陆云檀松开了她爸:“合着你是被我们班主任请来的?”   陆林:“那不然呢?”   陆云檀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呢!”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呀,我们班主任不是给我妈打得电话么?怎么让你来了?”   陆林直言不讳:“你妈说她想多活两年。”   陆云檀:“……”   陆林:“听说你跟人打架了?”   陆云檀点头:“嗯!”   围观同学满面敬佩,心想:果然是战神,面对家长质问,一点都不慌张。   陆林:“打赢了么?”   围观同学:“……”   陆云檀傲娇得不行:“那当然啦!”   陆林点了点头:“还行,没丢我的人。”   围观同学:“……”   战神的家长,也不是一般人物。   陆云檀:“你怎不去找我班主任呀?一直在我们后门站着干嘛?”   陆林一脸无奈:“你们班主任不在办公室,我只能先找你,但我问你同学陆云檀是不是这个班的,他们都说不知道。”   陆云檀懵了:“怎么会不知道呢?”但很快,她就从周围同学们心有余悸的目光中明白了什么——大家是在掩护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她爸说:“你来就来呗,手里干嘛盘个核桃啊,看着跟黑/帮老大一样,都把我的同学们吓到了,还以为你是来找麻烦的呢。”   陆林把右手一伸,也很委屈:“你妈非让我盘核桃,说看起来斯文,不吓人,我本来盘的是铁球!”   陆云檀:“……”   围观同学:“……”   还不如核桃呢。   铁球,全名:保定铁球,是保定府三宗宝之一,现代人常用来健身、活动手部筋骨用,但其还有一个隐蔽的用处:作防身器械用。   陆林还在惦记他的铁球:“铁球多好,体积大,分量足,核桃轻飘飘的盘起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陆云檀也知道她爸有手中盘东西的习惯,而且这事儿吧,也不能全怪她爸,也怪她,是她向同学们隐瞒了自己被请家长的事情,不然的话大家就不会误会了。   但是她隐瞒这件事的原因,不是觉得被请家长丢人,而是为了隐瞒小树林里面安装了监控摄像器的事情,这样她就可以垄断资源,画一版新的二中监控图,然后去校外复印店复印一百张,打着“最新版校园监控分布图”的名头,贩卖赝品。   她甚至已经分析过了,这张图在高三群体内肯定不吃香了,因为大家即将毕业,对校园的环境也已了如指掌,所以他们对这张图的需求不高,所以这张图在高三群体中的销量也不会很高;最合适的销售目标人群,是即将要踏入军训生活的高一新生。   再等两周,高一一开学,她就能凭借着赝品图大赚一笔!   “陆云檀!”   突如其来的点名道姓打断了陆云檀的商业大梦,她和她爸同时扭头,在对面二楼的年级长办公室门口,看到了班主任老金。   老金趴在栏杆上,朝他们父女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俩来年级长办公室。   陆云檀转头对她爸说:“看来我们年级长也想见见你。”   陆林觉得还是先做个思想准备比较好:“你到底犯了多大的事?”   陆云檀一脸无辜:“我只是在学校里面打了个架而已呀。”   围观同学:“……”   只是,在学校里,打了个架,而已?   这么云淡风轻么?   陆林:“没别的了?”   围观同学:“……”   这还不够?   陆云檀点头:“对啊,只是打架。”   陆林眉头一蹙,深表困惑:“这点小事也至于请家长?”   陆云檀也是一脸愁容:“就是嘛,真是小题大做。”   围观同学:“……”   牛逼。   虽然陆家父女很无奈,但为了给班主任和年级长面子,还是按照要求去了年级长办公室。   当陆云檀领着她爸朝着西北角楼梯间走的时候,刚巧碰到了顺着楼梯往下冲的梁云笺和下西洋。   下西洋原本冲在最前面,然而在看到彪形大汉的那一刻,猛然顿住了脚步,梁云笺差点撞他身上。   下西洋一边伸手指着彪形大汉,颤颤巍巍:“你、你你不要过来呀!”一边畏畏缩缩地往梁副帮主的身后躲,即便副帮主的挺拔身躯根本挡不住圆滚滚的他,“就是他!”   梁云笺脊背笔挺,一动不动地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彪形大汉,然后看向了跟在他身边的陆云檀,关切询问:“你认识他么?找你干什么?”   陆云檀:“他是我爸呀,我们去找年级长。”   梁云笺:“……”   下西洋:“……”   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你爸?”   陆云檀点头:“对呀!不像么?”   梁云笺:“……”   下西洋:“……”   一个白白嫩嫩,一个形容粗旷,怎么看,都不像。   陆云檀继续领着她爸上楼,上到二楼时,陆林忍不住说了句:“刚才那两个小孩,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   陆云檀:“胖的那个可能有点迟钝,但是又高又帅的那个,可聪明了,他是我们年级第一呢!”   又高又帅?   陆林哼了一声,一边盘核桃,一边不屑点评:“帅什么?长得那么白净,一副书生样,还经不住你哥的一巴掌。”   陆云檀不高兴了,小嘴一撅,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你不能喊他书生,他是我同学,不许你这么说他!”   与此同时,楼梯间,下西洋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一边感慨:“真没想到那位大佬竟然是帮主之父,哎,帮主之母得长得多好看啊,才能把帮主的基因提拔成这样。”   梁云笺想到了那位满头戴着粉红色发卷的女士:“她和她哥的长相都随母亲。”   下西洋一愣:“帮主还有个哥呢?”   梁云笺叹了口气,点头:“嗯。”   下西洋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彪形大汉的肤色、体型与气场,不禁打了个寒战:“那她哥、得长成什么样啊?”   梁云笺沉默片刻,用四个字言简意赅地做出了评价:“人间修罗。”   下西洋:“……”   彪形大汉2.0版的凶神恶煞形象跃然浮现在脑海中。   救命,好害怕!   他胖脸煞白,颤声开口:“你、你说,帮主、是、是不是饶了王泽一命?”   梁云笺反问:“不然呢?”   下西洋:“……”   下西洋:“我、我以后再也不敢惹帮主生气了。”然后,他又看向了副帮主,语重心长,言辞恳切,“听我一句劝,以后,千万不要对帮主之位有任何非分之想,会死人的!”   我要帮主之位有什么用?   梁云笺抿唇犹豫片刻,试探着问:“要是有人对帮主有非分之想呢?”   下西洋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彪形大汉和人间修罗联手杀人分尸的画面:“等着死无全尸吧!”   梁云笺:“……”   下西洋:“不过话说回来,帮主不会是因为和王泽打架被请家长了吧?”他甚是担忧,“直接去见年级长了,看来情形很严重呀,不会被开除吧?”   梁云笺一怔,转身朝着楼上冲了过去。   老金一直站在年级长办公室门前,等待着陆家父女的到来。   和班主任一起走进年级长办公室后,陆云檀才发现,王泽和他的家长并没有来,办公室内只有年级长一个人。   也就是说,在这场双方参与的打架事件中,只有她单方面被请了家长。 第23章 “你想看我打篮球么?”……   陆云檀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为什么年级长不追究王泽的责任?因为他打架输了么?他弱他有理?   这不公平!   正当她准备好好地跟年级长狡辩、不对,是理论一番的时候,年级长竟然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迅速走到了她爸面前, 主动伸出了手:“陆师父吧?您好您好,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   陆云檀一脸懵逼:这么客气的么?   陆林也是满心诧异,完全没想到年级长会是这种态度,但他好歹是个成年人, 沉得住气,面不改色地与年级长握手:“您好。”又说了句客套话,“丫头调皮, 给您添麻烦了。”   年级长看了陆云檀一眼,叹了口气:“她是挺皮。”   陆云檀:“……”   您倒是继续客气呀!   寒暄过后,年级长请他们落座, 当然啦,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陆林和老金, 没有陆云檀的份。   年级长的办公室比较大,办公桌前靠墙壁一侧摆了一张木沙发,陆林和老金并排坐在了沙发上, 年级长坐在了他的办公桌后,今日的焦点人物陆云檀老老实实地站在办公室中间,默默无声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批评教育。   年级长最先开口:“您天请您来呢,主要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儿您应该也知道了, 云檀在校内打架斗殴, 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   陆林点头,态度良好:“是,我听她说了, 把人家男孩打得不成样子。”他又看向了自己闺女,摆出了一副愠怒的表情,严肃批评,“太不像话了!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呢?点到为止就行了!”   年级长:“……”   老金:“……”   根本不是点到为止的事儿!   年级长无语到了极点,为了让这位家长同志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掀开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调出了那段监控证据,然后将整台电脑转了过去,正对着陆林,点击播放:“您看看,全年级这么多学生都去围观了,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红外摄像头的夜间拍摄模式极其清晰,连陆云檀的头发丝都拍摄的清清楚楚。   铁证面前,陆云檀低下了愧疚的头颅。   陆林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越看,脸色越沉,看到陆云檀使出劈拳,却又被王泽偷袭成功踹翻在地的时候,他的愤怒值飙升,鹰目圆睁,瞪着陆云檀厉声呵斥:“有你这么使劈拳的么?你使得这是劈拳么?平时教你的东西都被狗吃了?让行家看见了丢人不丢人?”   陆云檀的头颅越埋越低,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年级长:“……”   老金:“……”   达到了教育目的,却又没有完全达到。   身为班主任,老金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家长本次约谈的重点是什么:“校内打架是不对的,无论动作标不标准。”   陆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闺女一眼,再次看向了电脑屏幕,这时,屏幕上的播放内容已经进行到了陆云檀使用猴拳反击,陆林的神色这才稍有缓和:“猴拳用得还行,一惊一乍的精髓使出来了。”   年级长:“……”   老金:“……”   陆云檀舒了口气,终于扬起了小脑袋。   陆林继续点评:“龙形大劈也不错,比刚才那个劈拳强得多,没破绽。”   陆云檀的小脑袋又扬起来了几分,看起来还有点小骄傲呢。   年级长见状,果断点击了暂停,迅速把电脑收了回来,不然本次请家长的主旨只会越扯越远:“这个、陆师父呀,校规校纪明确规定,不允许学生以任何形式参与打架斗殴事件,学校就是学习的地方,坚决不允许任何人扰乱校园秩序。”   陆林立即点头,态度坚决的表示:“我明白,都是云檀惹的祸。”又严肃训斥了自己闺女一句,“你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还不赶紧跟老师承认错误?”   身为落后分子,属性之一就是及时认错,至于会不会改,另说。资深落后分子陆云檀连个草稿都不用打,张口就能来一串态度诚恳的道歉致辞:“周老师,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下次一定不在学校里面打架了,绝对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周姓年级长气闷:“校外打也不行!”   陆云檀乖乖点头:“好的。”   老金补充教育,语重心长:“高三了,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高考了,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高考才是最重要的。”   陆云檀再次乖乖点头:“我知道了,谢老师。”   陆林“啧”了一声:“什么谢老师?你怎么这么会省事呢?说谢谢!”   老金:“……”   陆云檀不得不解释:“那个、我们班主任姓谢。”   陆林有点懵:“姓谢?你妈怎么跟我说你们班主任姓金?”   老金:“……”   陆云檀根本不敢去看班主任的脸色:“姓谢!谢!”   老金咳了两声:“我叫谢训,言川训,和金毛狮王谢逊读音相同,他们就给我起外号,叫我金毛狮王,后来简化成了老金。”   陆林:“……”   陆云檀:“……”   最怕空气忽然的安静。   陆云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一笑:“原来您知道呀。”   老金笑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年级长也笑了:“别总以为我们当老师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跟你们这帮小崽子计较而已。”   陆云檀又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   年级长言归正传:“校内斗殴情节严重,处分肯定是跑不了,但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梁云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张信纸:“报告。”   年级长一愣:“有事情么?”   梁云笺神色坦荡地走进了办公室:“我来交检查。”   年级长眉头微蹙:“什么检查?”   梁云笺走到了办公桌前,把手中的信纸放在了办公桌上:“上次空调事件的检查。”   年级长有些奇怪:“我什么时候让你写检查了?”   梁云笺面不改色:“班主任让写的。”   陆林看着他,忽然问了句:“你也犯错误了?”   梁云笺点头:“嗯。”   陆林:“年级第一也能犯错误?不应该呀。”   梁云笺:“……”   陆云檀不乐意了,对她爸说:“年级第一怎么不能犯错误了?人无完人!”   陆林想了想:“这倒也是。”   年级长叹了口气,拿起了梁云笺的检查书,只看了一眼,就紧紧地蹙起了眉头——这字写得,龙飞凤舞,跟鬼画符似的,马上就要从纸上飞起来了。   “写得挺着急呀。”年级长把那张名为“检查”的符纸放回了桌子上,瞥了梁云笺一眼,然后对陆林说,“另外还有件事需要注意一下,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问题,学校也是不允许的。”   梁云笺的呼吸一顿,身体瞬间绷紧了。   陆云檀的呼吸也是一顿,紧张兮兮地心想:我和周洛尘的事情被发现了?不会吧?八字还没一撇呢!   陆林板起了脸,没好气地瞪着自己闺女:“就是!”然后伸手指着年级长的笔记本电脑,“你看看你给人家小伙子打成什么样了?以后学校里面的小姑娘会怎么看他?多影响男女同学之间的关系啊!”   年级长:“……”   梁云笺:“……”   陆云檀:“……”   年级长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老金也很无奈,但还是及时圆了场:“我和年级长的意思是,已经高三了,太严重的处分也不合适,学校也不能不给犯错的学生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且校规校纪上也有明确规定,学生可以将功补过。”   陆云檀甚是意外:“校规校纪上还有这规定?什么时候加上去的规定呀?”   老金:“一直有。”   年级长:“高一军训期间,要求你们晚自习的时候背校规校纪,你没背么?”   陆云檀:“……”   军训期间的晚自习时间,她都用来研究折纸了。   但是,她肯定不能承认自己不务正业的事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我忘记了。”   年级长:“还有校规校纪考试呢,你考了几分?及格了么?”   陆云檀:“……”   连根拔萝卜一样,曾经的旧账被一笔又一笔地拔//出来一箩筐。   但是身为资深落后分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属性也是根深蒂固的:“我也忘记啦,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住两年前背的东西啊。”   年级长叹气,看向了梁云笺:“给她背一遍校规校纪上面有关将功补过的规定。”   陆云檀抢在梁云笺开口之前说:“他肯定也忘记了。”然后又看向了梁云笺,说,“你肯定也忘记了,是吧?”   她知道梁云笺一定能背出来,因为他的脑子特别好用,但她不能让他背出来,不然她这个当帮主的会很没面子的!   梁云笺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按照年级长的要求背出了那条校规校纪:“第六章 ,第七条规定,多次参与校园志愿者工作或者对学校做出特殊贡献的学生可酌情撤销处分。”   陆云檀:“……”   哼!   我要撤了你副帮主的职位!   年级长却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无比惋惜: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生病了呢?   老金接过了话题:“学校的目的是教书育人,一定会给大家改过自新的机会。”   陆林咂摸出了些许言外之意:“我们可以怎么做呢?您也别为难,直说吧,当家长的肯定全力帮助孩子改过自新,绝不推辞。”   年级长舒了口气,开门见山地说:“咱们学校十月初要承办一场中日高中生篮球友谊赛,教育局分布下来的重要任务。”   篮球赛?   陆云檀瞥了一眼梁云笺。   年级长继续说道:“毕竟是和日本高中生比赛,也算是个国际赛事了,到时候不光有媒体报道,教育局局长也要来现场观看,所以咱们学校肯定要重视对待,想在开场之前搞个小型的开幕式,最好带有民族特色,您看看您能不能帮忙安排个武术节目什么的,宣扬一下中华的武术文化。”   陆林不假思索:“当然可以!必须要在日本面前展示一下咱们泱泱大国的威武风范!”   年级长:“您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不过现在发愁的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基本没有会武术的,现在开始排练,来得及么?”   陆林想了想:“要是不用咱们学校学生行么?彩排还耽误他们学习。”   年级长:“那您的意思是?”   陆林:“去年咱们东辅承办春晚分会场的时候,东辅体院的学生表演了一场武术节目,是我去指导的,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他们校领导联系,把原班人马重新聚集一下,也不用费劲学新动作,稍作改变就行,省了不少彩排时间。”   年级长喜出望外:“那可真是太好了!”   陆林:“这就是您想说的第二件事?”   年级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啊。”   陆林:“丫头不犯事您也可以直说,这忙我肯定会帮!”   年级长:“没想到您这么爽快。”   这时,陆云檀弱弱地插了一嘴:“那个、不需要我出力么?我需要将功补过呀。”   陆林:“你想干嘛?”   陆云檀:“我也想为中华文化的对外输出与交流工作出一份力,震慑日本高中生。”   年级长一脸为难:“这次是男篮比赛。”   陆云檀:“……”   陆林最了解自己闺女:“她的意思是她也想表演节目。”   陆云檀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有自己的理由:“咱们二中总得出个人吧?不然功劳全是体院的,到时候媒体报道也都是体院。”   年级长感觉她说得挺有道理,但还是没松口:“彩排会耽误你学习,已经高三了。”   陆林叹了口气:“不彩排她也不会学习。”   陆云檀坦荡承认:“对呀。”   梁云笺:“……”   年级长:“……”   老金不得不开口:“云檀爸爸,云檀的成绩并不是很好,按照她现在的水平,顶多压个一本线,还上不了好一本,也就是二本的水平。”   陆林一怔,大喜过望:“还能上二本呢?这不挺好的么!”   陆云檀点头:“对呀,我都说了我学习很好的!”   老金:“……”   年级长:“……”   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面对着年级长和班主任无语中夹杂着无奈的目光,陆林解释了一句:“我和她妈不想给她那么大压力,再说了,人各有命,她就不是学习那块料,拿刀架她脖子上,她也就这水平了,没必要强求,只要她品行端正、善恶分明,不会给社会点麻烦就行,其他的,随遇而安吧。”   陆云檀她妈怀她的时候,已经三十三岁了,在那个年代,这岁数生孩子,绝对算是高龄产妇,还曾一度被老街上的街坊邻居调侃是老蚌生珠,那个时候陆林也已经三十五了,所以他们两口子也算是老来得女,过度宠爱一些是必然的。   年级长和老金也是难得见到这么佛系的家长。   事情告一段落,陆林也该走了,年级长和老金亲自将他送到了校门口,陆云檀也屁颠屁颠地跟去了,去的时候挺开心的,因为父亲在身边,还能逃避几分钟的自习课,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很不开心了,因为左边是年级长,右边是班主任,像是两个官兵在押送犯人回监狱,时不时的还要受到两位官兵的耳提面命,比如:   老金:“云檀,高三了,上点心吧。”   年级长:“未来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现在努力,以后就轻松了。”   老金:“不要让自己后悔。”   年级长:“父母年纪也大了,懂事的孩子,要学会让父母省心。”   老金:“以后再也不能打架了。”   年级长:“这次算你运气好,赶上能够将功补过的机会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陆云檀也不敢说话,只能乖乖点头,并且是听一句话点一遍头,都快点成小鸡啄米了,看起来诚诚恳恳的,内心却后悔到了极点:还不如回班上自习呢。   终于走到了高三教学区门口,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和老金一起向左转,回教室,年级长独自朝右转,回自己的办公室。   即将走到转角处的时候,陆云檀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转身去追年级长:“周老师!”   年级长停下了脚步,一脸无奈地看着陆云檀。   陆云檀跑到了他面前:“我就是想问问篮球比赛的中方队员是从咱们学校的学生中挑选么?”她特意补充了一句,“我替大家问一问。”   年级长点头:“是,咱们学校是承办单位。”   陆云檀:“谁都可以参加么?”   年级长:“没有特殊限制,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再选拔,谁优秀谁上。”   陆云檀又问:“什么时候开始报名呀?”   年级长:“应该是正式开学后,高一高二的学生里面肯定也有篮球打得好的。”他突然叹了口气,“这场比赛,咱们可不能输,不然多丢人。”   陆云檀斩钉截铁:“肯定不会输的!少年自有少年狂,我们都是泱泱华夏的未来脊梁,所以我们一定会赢!”   年级长笑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虽然调皮捣蛋,但真的很讨人喜欢,身上有股侠气,还有股傲气,更带着一股中国学生的骨气:“没错,你说得对!”   回班之后,陆云檀开始熬自习,没错,就是熬,煎熬的那种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五点半大自习下课,老金还没离开教室呢,她就从窗台上翻了出去,马不停蹄地奔向了三楼。   但是人家重点班的学生,都是积极分子,听不到下课铃似的,几乎全都坐在班里学习,教室前的走廊上几乎没有人走动,安静极了,在整座乱哄哄的教学区内显得遗世独立。   陆云檀只好悄悄地来到了九班后门,小声对坐在门口的那位男生说了句:“同学,能帮我喊一下梁云笺么?”   那位男生抬起了脑袋,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冲着前排大喊:“班长,有人找。”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整个重点班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好奇回头看的,心无旁骛地学自己的习,标准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陆云檀震撼到了极点,终于明白了她爸为什么说她不是学习那块料了——好料都在重点班里打磨呢,她这种心无大志的边角料,遵纪守法就好。   梁云笺从前门走出了教室,陆云檀立即跑到了他的面前,说话声音小小的,生怕打扰到好料们的学习:“你们班的人都不出去吃晚饭么?”   梁云笺解释道:“现在人多,过一会儿再去食堂不需要排队,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陆云檀:“……”   我真的不是读书那块料!   梁云笺:“有事么?”   陆云檀终于想起来了正事:“我刚才问年级长了,他说谁都可以报名参加篮球赛,你也可以的!”   梁云笺抿了抿唇:“你想让我去?”   陆云檀点头:“你要是赢了,也属于将功补过了,就可以把你的处分撤销了,保送名额还是你的!”   他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要是因为空调事件的处分丧失了保送名额,她会愧疚一辈子的,还会不甘心,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不甘心。   谁知,梁云笺却默然不语。   陆云檀:“你不想参加么?”   梁云笺垂下了眼眸:“我、我不会打篮球。”   陆云檀拧起了眉毛:“你在初中的时候不是校队队长么?”   梁云笺:“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无意识地攥紧了双拳,“我并不喜欢打篮球。”   陆云檀怔住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好吧,你不喜欢就算了。”她也不想耽误他学习,“你快回班吧,我走了。”   她的神色中流露着难掩的失望,梁云笺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即懦弱,又贪生怕死,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狗都明白死而无憾的道理,他呢?活得窝囊,放弃本性,只为了苟且偷生。   就这样将就着、勉强着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呢?他还是自己么?   如果换做是她,会为了活命放弃自己最爱的武术么?   答案显而易见,她不会。哪怕是生命的烟花只剩下最后一捻,她也一定会拼尽所有的心血去绽放光芒。   那么,这样唯唯诺诺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谴责杨筱念不配合当她的朋友呢?   他不想再这么憋屈地活下去了。   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干脆痛快。   陆云檀转身的那一刻,梁云笺喊住了她,问了一句:“你想看我打篮球么?”   陆云檀点头:“想呀。”   梁云笺:“只是因为保送名额?”   陆云檀实话实说:“也不是,李月瑶说你曾经战无不胜,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梁云笺眼梢微卷,勾起了唇角:“我确实是战无不胜。”   “……”   陆云檀:“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虚呢?”   梁云笺眉头一挑:“因为实力。”   陆云檀忽然好生气:“有实力不去抗日?这可事关我们中国学生的面子!”   梁云笺双目黑亮:“去。”   陆云檀一愣:“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梁云笺面不改色:“因为你下次月考可以考进年级前三百五。”   陆云檀:“???”   梁云笺:“我去参赛,你考进年级前三百五,很公平。”   陆云檀懵逼了:“我、我我我不行!”   梁云笺:“你可以。”   陆云檀:“我真不是学习那块料!”   梁云笺:“你是。”   陆云檀:“……”   梁云笺不容置疑,语气笃定:“你一定是。”   陆云檀怔住了,全世界,好像只有臭书生真心相信她是学习那块料,比她自己还要相信。   她要是不努力一下的话,好像有点对不起这份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信任。   在潇洒江湖与励精图治之间纠结了许久,陆云檀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暂时放弃了仗剑走天涯的梦想:“我肯定能考进年级三百五,但你要是要赢不了比赛,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哼!   本帮主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梁云笺笑着说:“好啊。” 第24章 “周洛尘就是在模仿梁云……   上次月考, 陆云檀考了全年级431名,距离350还有81名的差距。   东辅二中是省重点高中,学霸汇聚之地, 竞争不是一般激烈, 再加上有重点班的选拔,学霸与学渣之间的差距也大,并且存在断层。   高三年级理科六百人,差不多在300名左右是个分水岭:300名以内, 稳上重点;300-450名,一本线以上;450名开外,普通二本或者以下, 不过二本以下的人还是偏少数,毕竟是省重点高中。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能够更好地完成目标, 陆云檀特意去一楼的西南角楼梯口溜达了一圈, 因为那边的墙壁上张贴了上次月考的成绩榜。   之前她很少会去看这张大红榜, 就算去看,也是只看自己的成绩,从没关注过别人的, 所以对分数段的分布情况并不是很了解,然而这次看过之后,她非常挫败地发现,想要进步61名, 实在是太难了, 因为排名越靠前,人与人之间的分数差距越大,就好比年级450名和451名之间只差了1分, 但350和351名之间却差了四分,300和301之间的差距更离谱,差了六分。   不过300名之内的差距就变小了,毕竟是群雄逐鹿,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只能说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就好比年级第一梁云笺和年级第二周洛尘之间,差了整整十二分,但是这能说明周洛尘不好么?不,701的成绩够优秀了,是大部分人往死里学都达不到的水平,只能说梁云笺太优秀。   于是乎陆云檀得到了一个现实却残酷的结论:好料是一骑绝尘的好,差料是大差不差的差。   哎。   一声长叹。   她又粗略估计了一下:以自己的成绩,要是想进步81名,整体分数至少要往上提81分,平均一科要提高15分,但是语文已经没有进步空间了,只能填补在不及格的英语上。   也就是说,下次考试,她的英语成绩,必须考到100分以上才行。   对于一位英语成绩常年不及格的人来说,这要求,太太太高了。   面对困难,陆云檀的第一反应是:本女侠不学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但是就在她准备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梁云笺,世界上唯一一个相信她是块可以被精雕细琢的好料的人。   要是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好像有点对不起臭书生的信任。   算了,试一试吧。   于是乎,檀帮主在一夜之间由资深落后分子化身二等积极分子——成绩不行,但坚持不懈地努力学习的人,被称为二等积极分子——起早贪黑的学习,还在拼命地向一等积极分子靠拢,比如早晨五点半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打着手电筒背英语;再比如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再坐在班里多学习十分钟再去食堂。   脱胎换骨般上进的檀帮主,令坐在其周围的群众们大跌眼镜,还以为他们的战神被下了降头,或者受到了什么刺激,纷纷献上了满含担忧的慰问。   陆云檀不想说那么多,不然显得自己好像是被臭书生拿捏了一样,所以统一回答:“副帮主有心篡位,我必须文武双修!”   下西洋和李航听此回答,内心大喜过望——又一次打压梁副帮主的机会来了——典型的奸佞臣子,却表现出了一副殚精竭虑的忠臣面貌——   左护法下西洋语重心长:“副帮主既然已有了二心,位高权重,怕是不妥。”   右护法李航也提出了宝贵建议:“副帮主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是想谋反,简直易如反掌!”   其实篡位之说是陆云檀瞎编的,但是吧,做戏做全套,而且谁让臭书生那天当着年级长的面背出来校规校纪呢?真是不给她这个当帮主的人面子!   哼!   于是乎檀帮主欣然接受了左右护法的忠诚建议:“传我令下去,即刻起,副帮主被贬为军师、不、军师也不给他干了,让他当打杂的!”   左右护法喜上眉梢,升职加薪近在眼前——   下西洋:“那副帮主之位由谁接替?”   李航:“帮主可曾想过提拔谁么?”   面对着左右护法满含期待的提问,陆帮主给了一个非常高情商的回答:“暂时悬空,至于谁接替,要看你们的表现了,不过,我很看好你们两个呦!”   左右护法激动极了,并且在这天上午的跑操结束后,左护法还特意去了趟九班,向曾经的副帮主通知他已经被贬为帮内打杂的事实。   梁云笺的反应十分淡定,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大起大落的人事调动,或者说,习惯了檀帮主朝令夕改的不规则作风。   他只是有些心累而已——从军师到副帮主再到打杂的,他在这个非正规组织内的职位变动轨迹,比万里长城还要蜿蜒曲折,并且还无法预判未来走向。   酷暑炎热,却又不留痕迹,空调似乎还没开几天,就步入了九月份。   九月一号正式开学。   新学年开学典礼上,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校领导安排高三的学生代表站在升旗台下面向全校三个年级的学生进行开学演讲。   演讲人是周洛尘。   那天清晨,他穿着白衬衫与黑色西服裤,迎合着艳艳朝阳,站在灿烂辉煌的五星红旗下,认真、庄重地宣读演讲稿。   少年眉宇俊朗,身姿笔挺,声色朗朗,吸引了全校师生的目光。   陆云檀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因为她喜欢周洛尘呀,他如此光彩夺目,她应该深感骄傲才对。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很不甘心。   因为站在五星红旗下的人原本应该是梁云笺,他才是这届高三生的学生代表。   但是他有了一次处分,所以年级长取消了他学生代表的资格,把应该属于他的荣誉给了周洛尘。   她开始替梁云笺不甘心,可是她的这份不甘心能有什么用呢?改变不了现实。   她根本听不进去周洛尘的演讲,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低着头站在班级的列队中,紧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在演讲的结尾,周洛尘念了一首《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嘹亮的校园广播将少年抑扬顿挫的嗓音放大了无数倍,传遍了校园的角角落落。   演讲结束,雷鸣般的掌声暴起。   陆云檀并没有鼓掌,脑中浮现出的却是梁云笺读《横渠四句》的模样。   虽然她没有亲眼见到过那副场面,但李月瑶的形容足以让她完成想象:他穿着白衬衫与西服裤,站在铺着红毯的演讲台上,台下学生无数;他身前话筒的高度要比一般人高出一些,因为他本身就比普通人高;他应该是脱稿演讲,因为他的记忆力很好,嗓音也很好听,低醇且有力度;在他念出《横渠四句》的那一刻,台下的学生纷纷抬起了头,朝他投去了敬仰的目光。   “云檀。”   直到李月瑶喊了她的名字,陆云檀才回神,然后才发现,开业典礼已经结束了,原本整齐的班级方阵纷纷解散,身穿校服的学生们如同归窝的蚂蚁似的,成群结队、三三两两地朝着本年级的教学区涌去。   在两人一起回高三年级教学区的途中,李月瑶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周洛尘就是在模仿梁云笺。”   陆云檀一愣:“模仿他什么了?”   李月瑶:“横渠四句呀,他肯定是想到了我们初三毕业那年梁云笺上台演讲的时候念了这四句话,然后才在自己的演讲稿中也加上了这四句话。”   陆云檀:“这个…横渠四句也不是梁云笺写得,是名人名言,谁演讲都能用。”   李月瑶叹了口气,还有些苦恼:“哎,我跟你说不明白,你不懂。”   陆云檀不服气:“那你努力跟我说说嘛,万一我能懂呢?”   李月瑶努力地整理了一下逻辑和措辞:“我总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梁云笺处处压周洛尘一头,虽然上高中后他没有之前那么优秀了,但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周洛尘永远考不过他,所以周洛尘从来没当过学生代表,这还是第一次呢。”   陆云檀都觉得周洛尘有点可怜了:“真惨啊。”   有梁云笺在前,他似乎永远无法翻身。   李月瑶如同追星的死忠粉,感觉自己家爱豆最优秀,谁都嫉妒他:“所以我觉得他肯定对梁云笺又羡慕又嫉妒又恨。”   陆云檀是真的不懂了:“恨他为什么还模仿他?”   李月瑶:“因为他也想成为梁云笺那样的人啊,说不定还想取而代之呢。”   陆云檀仔细想了想,竟然感觉李月瑶说得有点道理。   忽然有点不喜欢周洛尘了。   但是她又想到了那个藏在音乐教室中与她进行折纸比赛的男生,想到了乌篷船,想到了云笺纸,想到了充满阳光的走廊与曲调悠扬的《春日颂》。   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到了,她迅速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我还是喜欢的!   李月瑶还在喋喋不休:“周洛尘模仿的一点都不像,横渠四句完全没有读出梁云笺的感觉。”   陆云檀好奇地问:“梁云笺是什么感觉?”   李月瑶:“心怀天下。”   陆云檀:“周洛尘呢?”   李月瑶:“模仿心怀天下。”   回班之后没过多久,上课铃就打响了,第一节 下课后,新一次的月考成绩出来了,老金将成绩单打印了出来,贴在了教室后方的黑板上。   陆云檀从未这么积极地去关注过自己的成绩,第一个冲向了后黑板,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在白色的A4纸上寻找自己的成绩和排名——   陆云檀:语文137,数学99,英语80,理综195,总分511,班级排名32,年级排名406,比上次进步了25名。   这次月考题难,预估的一本线划的比较低,505分,她超了6分,但总分比排名350的那位同学还差了不少呢。   拼命努了一个月,才进步了一点点,换做一般人,可能会失望挫败,不过陆云檀可不是一般人的,她一点也不失望,还觉得自己挺厉害呢,并且十分乐观——   努力一个月就能进步25名,两个月就可以进步50名,三个月就是75名,以此类推,等到明年六月份,她都能上重点大学啦!   再说了,她只努力了一个月而已,怎么好意思想着一蹴而就呢?这不是作白日梦呢么?当人家坚持不懈地努力了两年多的人是吃素的么?   所以,她觉得自己能够进步25名,已经很棒了!而且学习这东西和吃饭一样,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慢慢来就好,坚持才是胜利!   陆云檀正站在后黑板前沾沾自喜着呢,忽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她和梁云笺的约定是她考进年级前350,他就去报名参加篮球赛,但是她现在没有考进350,他还会去报名么?   不过,她只差了56名而已呀,他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去菜市场买颗白菜还能讨价还价呢。   上午第三节 课下课后,陆云檀又一次地逃操了,一边坐在教室里面背英语单词,一边等待着梁大检察官的到来。   梁云笺却一直没来。   到了十点二十,陆云檀有点坐不住了,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准备去九班找他。   然而她才刚走出教室,就看到梁云笺从对面二楼的年级长办公室里面走出来了。   她不由蹙起了眉头,有点担忧的心想:怎么又被年级长约谈了?最近他被年级长约谈的次数有点多呀。   看到他走进了楼梯间,陆云檀立即朝着一楼西南角的楼梯间跑了过去,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了从上而下的梁云笺,急慌慌地询问:“臭书生,年级长找你干嘛了?”   * 第三节 课的下课铃尚未打响,年级长就出现在了九班的教室门外,铃声一想响起,他就推开了教室前门:“梁云笺,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梁云笺大致能够猜到年级长为什么要找他,轻叹口气,他放下了手中的黑色签字笔,在全班人的好奇目光中,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随着年级长去了他的办公室。   年级长先走进了办公室,然后站在了门边,等梁云笺走进去后,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梁云笺一言不发地站在黑色的办公桌前。   年级长在办公桌后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尚未开口,先叹了口气:“朱老师已经找你聊过好几次了吧?”   朱老师,就是九班的班主任。   梁云笺点头:“嗯。”   年级长:“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吧?”   梁云笺:“嗯。”   年级长再次叹了口气:“我和朱老师都知道你是想为咱们二中尽一份力,但是你的身体状况确实令人担忧,不适合去参加篮球赛。”   梁云笺想说些什么,然而却被年级长打断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你爸妈写得那份同意书我看过了,你妈也确实是给我打了电话,但我还是奇怪,之前他们叮咛万嘱咐地跟我和朱老师交代过,不让你做剧烈运动,日常的跑操都不让你参加,生怕影响你的病情,怎么现在会突然同意你去参加篮球赛了?”   梁云笺冷静回答:“我的病治不好,所以我告诉他们,我不想再这么小心谨慎地活着了,很累。”   年级长满面无奈,恨铁不成钢:“谁活着不累?只有你累么?你爸妈活着不累么?你就没想过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俩怎么办?”   他们两个?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个病一直拖累着,他们两个应该早就离婚了。   他的成长生涯,充斥着父母的冷战与争吵,即便他们两个从未当着他的面吵过架,但是紧闭的卧室房门内,经常传来断断续续地争吵声。   家庭的破碎感清晰明了,空气中的那份僵持与硝烟味也从未消散过。   他的父母,就像是一对参差不齐的齿轮,碰撞着、摩擦着、磕磕绊绊地一起生活着。齿轮的边沿永远对不齐,也永远无法磨合到一起,所以,那时的他有着强烈的预感,过不了几年,他们一定会离婚,最快是等到他上了高中、住校之后。   他不知道其他人对自己父母的婚姻破裂是一种什么态度,但他却希望父母离婚,希望他们放过彼此,尤其是在得知了那些往事之后。   但是没想到,他生了病,颅内的那颗良性肿瘤,竟是不治之症,如同一剂无解的慢性毒//药,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因为他的病,那对参差不齐的齿轮,终于磨合齐了,因为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给儿子治病,让他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因为他的病,他的家庭也终于和谐了许多,父母再也没有冷战过、争吵过,两人之间的关系甚至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琴瑟和鸣,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他的病。   换句话说,他们两个现在之所以能够和谐共处,不是因为有感情,也不是因为释怀了过去,而是因为儿子还活着。   他们两个,是因为他这个儿子,才各自让了一步。   但他并不想让父母为了自己委曲求全,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放过彼此。   如果他死了,父母就不用再像现在一样勉为其难的在一起了,他们会活的比现在轻松。   “他们很支持我去参赛。”梁云笺的语气沉着冷静,“我的余生,不能只有治病,我不想当一名一事无成的病患,我想做我自己。”   年级长不置可否:“让你爸妈亲自来学校一趟吧,我听听他们是怎么说得。”   梁云笺面不改色:“他们最近很忙,我爸在国外演出,我妈是做生意的,最近在外地出差。”   年级长:“能忙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   梁云笺:“要挣钱,不然怎么给我治病?”他苦笑了一下,“我这病,家里没点经济基础,根本拖不了几年。”   年级长哑口无言。   梁云笺向他保证:“我会对我的生命负责,真出了什么事情,我父母绝对不会追究学校的责任。”   年级长再次叹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我和朱老师不想让你参赛,也是为了你好,不完全是担心会被你爸妈埋怨。”他的语气中满是遗憾和惋惜,“你是一颗好苗子呀,未来可期。”   如果没有生病的话。   梁云笺也知道自己的未来一片模糊,或许根本就没有未来,所以,他只能说:“希望您能理解我,我想认真地活一次。”   年级长沉默许久,看向他的神色中带着万般无奈:“你真的想去参加比赛?”   “非常想。”梁云笺再次重申,“我父母已经写了承诺书,您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会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第25章 梁云笺挺牛逼的,一路打……   离开年级长办公室后, 梁云笺并没有上楼,而是顺着办公室旁边的楼梯下了楼,还没走完台阶, 陆云檀就跑了过来。   “臭书生, 年级长找你干嘛啦?”   “询问一下课间操的考核情况。”梁云笺走到了她的面前,垂眸瞧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点名批评二班陆云檀, 逃操成性,屡教不改,反面典型。”   陆云檀“……”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臭书生, 我发现你现在胆子变大了,一个帮内打杂的,都敢批评帮主了, 不怕我把你驱逐帮外么?”   梁云笺轻叹口气, 语调缓缓:“都已经是打杂的了, 还用得着担心被驱逐么?”   陆云檀:“……”   好像有点道理啊!   她略一垂眸,抿起了红唇,眼珠子一转, 忽然有了主意:“职位都是在不停变动的呀,你要是想晋升,必须努力才行呀。”   梁云笺压着唇角,忍着笑问:“怎么努力?”   陆云檀:“比去报名参加篮球赛, 比如成功被选拔成为主力队员, 再比如痛击日寇,拿下属于我们中国学生的胜利!”   梁云笺没再废话,直奔主题:“这次考了多少分?”   陆云檀没好气地嘁了一声, 还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你要问。”然后双手负后,转身朝着东边的走廊走了过去,“跟本帮主来。”   梁云笺只能跟上。   陆云檀走到了那张刚贴上去的红色榜单前,伸出手,先指向了431名:“看到了么?我上次在这里。”然后手指缓缓上移,提高了二十五名,定格在了406的位置,“现在在这里。”   梁云笺明知故问:“所以呢?”   陆云檀煞有介事:“所以我有了好大好大的进步,并且全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   梁云笺挑眉看着她,不说话。   陆云檀心里有点犯嘀咕,还当他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于是乎开始宣扬自己这个月的辛苦与不易:“你知道么,我现在每天五点半就起床了,比寝管大妈的亮灯时间还早,睡得比熄灯时间还晚,开着小台灯去阳台上背书,要不就是趴在被窝里做题,可努力了!”   说完,她撩起眼皮瞟了梁云笺一眼,像是个顽皮的小孩一样打量着他的脸色,期待着老师的认可与表扬。   梁云笺忍俊不禁,很认真地夸奖:“很棒。”   陆云檀舒了口气,然后傲娇地勾起了唇角:“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梁云笺又鼓励道:“再接再厉,下次一定会更好。”   陆云檀却拧起了眉头,一脸不满地看着他:“没有奖励么?只有口头表扬?”   这不是敷衍本帮主呢么?   梁云笺:“想要什么奖励?”   陆云檀:“你会去报名参加篮球赛么?”   梁云笺语气笃定:“会。”   陆云檀:“这就够了。”   梁云笺有些意外:“只有这个要求?”   陆云檀点头:“嗯。”她又说,“本帮主的要求很低的。”   梁云笺故意说:“只报名,要是没选拔上怎么办?”   陆云檀:“不是你说的自己战无不胜么?”   梁云笺继续逗她:“万一是我夸大其词呢?”   陆云檀冷哼一声:“那我就让你知道一下本帮主的厉害!”   梁云笺笑着问:“比如?”   陆云檀:“我让我哥揍你。”   梁云笺:“……”   陆云檀:“我就跟我哥说你欺负我,我哥很厉害的,对我很好的,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里面有人欺负我这个弱女子,然……”   梁云笺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欺负你?这个弱女子?”   陆云檀瞪着他:“怎么啦?我不是弱女子么?不可以被人欺负么?!”   梁云笺沉默许久:“是,可以……”   陆云檀继续编故事、不,是讲故事:“然后被我哥知道了,你猜他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梁云笺叹息,配合着表演:“我不知道。”   陆云檀:“你猜猜嘛。”   梁云笺只能猜:“打了一顿?”   陆云檀摇头:“不是,他把他们几个困了起来,送到了我爸面前。”   梁云笺:“……”   陆云檀:“然后他们两个联手把他们几个打了一顿。”   梁云笺:“……”   陆云檀:“所以你要小心哦,乖乖听本帮主的话,不然他们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梁云笺:“……”   陆云檀:“你再好好想想,自己可以被选拔上了么?考虑好再回答。”   他还敢回答“不可以”么?   梁云笺长叹一口气:“可以了。”   陆云檀:“确定么?   梁云笺:“确定。”   “很好!”陆云檀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又抬手拍了拍梁云笺的肩膀,“我就知道爱卿绝不会让本帮主失望!”   梁云笺无奈一笑:“承蒙帮主厚爱。”   *   面向全校男生的中日两国中学生篮球友谊赛的报名活动截止到九月七号,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报了名,其中有些人是真的打得好、真想为国争光才积极主动的报了名;有些则是打得一般,却自认为自己打得很好的;有些则是单纯的凑热闹,并且这部分人还占据了大多数。   全校三千多学生,男生占了一大半,十月二十号就要比赛,训练至少需要一个月,也就是说选拔的时间最多只有十天,根本来不及去一一审核。   校领导们为了过滤掉滥竽充数的人选,制定了预赛选拔的制度:先班内审核,审核过关的,才有资格正式参加选拔赛。   预赛选拔的时间只有三天。这三天,可谓是校篮球场的高光时期,从早到晚,八座篮球架下时刻有激烈赛事进行:少年们在篮球场中英姿勃发、挥汗如雨,少女们在场外热情围观,为本班的男生加油呐喊。   陆云檀没时间去围观,每天的正课一上完,她就要去体院馆彩排开幕式。她爸是武术表演的指导,再加上她是这场武术表演中的唯一一位女生以及唯一一位二中学生,于是乎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本场表演的C位。   一切都在如火如荼地有序进行着。   经过各班班主任和体育老师的第一轮筛选后,一千七百多名男生中,仅有一百七十名男生获得了正式选拔的资格,选拔比例还不到十分之一,接下来的选拔比例只会更低,也更难:一百五十人当中选出来十二个。   一支正规篮球队共12人:5人作为主力队员上场,另外7人替补。   五个上场的队员,分别担任前锋、中锋和后卫:前锋两个,分为大前锋和小前锋,主要任务是得分;中锋一人,主要任务在篮板,所以对身高要求极为严格,通常由全队最高的那位成员担任;后卫两人,分为控球后卫与得分后卫,主要任务是控制全局和射球、阻断,对队员的大局观要求较高,尤其是控球后卫,故而控球后卫又被成为赛场上的指导员。   这三类队员各司其职,互相配合,兼顾默契,才能打出一场好球。   二中校队12人,全部获得了正式选拔的资格,他们的目标也很坚定:冲破选拔,全员晋级。平时带着他们训练的体育老师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们这些人都已经磨合了许久,打起配合来更得心应手,正式训练起来难度也会降低很多。   是人都有私心,所以在排列对战表的时候,体育老师总是集中将校队的成员排在一个队伍中。   普通学生哪是校队的对手?   几场比赛下来,校队几乎是战无不胜。   学生们也都不是傻子,逐渐发现了赛制中的不公平,纷纷怨声载道,但校领导对此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校队的实力有目共睹,确实比普通学生强。   九月十七号下午五点半,是最后一场选拔赛的进行时间,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七人获得了参赛资格,全是校队的,剩下五人,要在最后这场比赛中角逐出来。   参赛选手还剩十人,各分两队,又是普通学生一队,校队五人一队。   又是一场看起来毫无悬念的比赛,不出预料,最后的胜利者还是校队。   但是,陆云檀还是去了,并且是冒着被她爸揍的风险、逃了彩排去的,因为这场比赛有梁云笺。   青云帮的余下三人也都去了——虽然李军师一心只想混日子,虽然左右护法一心只想着该如何陷害忠臣,虽然梁云笺现在仅是帮内的打杂人员,但他们毕竟是一个little team,该去为他加油的时候,必须去为他招摇呐喊,哪怕这是一场大概率会失败的比赛。   比赛五点半开始,陆云檀他们四个提前十五分钟就逃了自习课,像集体出逃的小仓鼠似的,纷纷窜去了篮球场。   *   因为大自习还没下课,所以篮球场周围还没有围观学生。   十位选手,五五一组分站在篮球场最西边的那片场地的左右两侧,普通学生那组的五人穿着自己的篮球服,五花八门的什么颜色都有;校队那组的五人穿着校队统一定制的黑色篮球服,球服的正面印着白色的号码,背面印着东辅二中的校徽——谁是民兵谁是正规军一目了然。   正规军站在场地东侧,气氛十分轻松,也十分热闹,不仅有余下七位队员的助威,还有几位体育老师和校领导的陪伴。   民兵站在场地西侧,气氛紧张且寂寥,并且再没有第六个人,仅有他们五人。   对比之下,民兵这边的光景着实凄凉。   梁云笺穿着一双白色篮球鞋,一套白色的篮球服,身前印着紫色的号码:17。   余下四人分别为高三一班的赵坤,穿着绿色的篮球服;高二四班的薛浩扬,穿着蓝色的篮球服;高二十二班的陈龙,黄色的篮球服;高一十五班的丁一凯,黑色篮球服,尴尬的和对面撞了衫。   除了梁云笺外,剩下四人都挺紧张,尤其是绿衣赵坤,不停地舔嘴皮,嘴皮都快让他给舔掉了,话也变多了:“他妈的,校队的人要不是靠潜规则,早让人给干下去了。”   撞衫丁一凯附和道:“谁说不是啊,他们一上就是一个队,谁能把他们干下去?”   赵坤:“谁他妈知道抗日还得靠人脉?”   薛浩扬叹了口气:“这就是内卷。”   陈龙原本紧张到不敢说话,谁料却被薛浩扬逗笑了:“听天由命吧,干得过就干,干不过也问心无愧了。”   梁云笺一直没说话,默不作声地看向对面,等到陈龙话音落后,他收回了目光,定定启唇:“我们一定能赢。”   赵坤并不这么认为:“兄弟,别的不说,咱们五个连配合都没打过,怎么跟人家干啊?”   篮球赛的选拔模式也对校队的人非常有利:选拔机制不仅看双方输赢,还会参考本场赛事中谁得得分多、谁的表现好。就好比红队pk蓝队,蓝队赢了,晋级的不一定全是蓝队的人,或许还有红队表现极为突出的人,但是,这个“表现得极为突出”的条件,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谁有资格判定一名队员表现的极为突出呢?只有裁判。   裁判是谁?体育组的几位体育老师们。   人脉的优势就在这时体现出来了。   裁判说谁表现得极为突出,那谁就是极为突出,更何况只要是有校队参加的比赛,校队一方从未输过,并且每次都是以大比分差距获胜,说人家表现突出也无可厚非,所以校队的人每次都是成组晋级,而梁云笺他们五个人,则是靠着实力一场场打出来的——赢了一场之后,再被打散重组到别的队伍里,再继续血拼,拼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五个。   从实力上来说,他们几个并不差,毕竟是血拼出来的,但是从配合上来说,他们几个之间的默契可以说是几乎为零,因为他们从未在一起打过一场比赛,忽然就硬凑在一起打决赛了,所以赵坤并不对这次比赛抱有任何希望。   另外三人也都这么觉得,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梁云笺却不这么认为,沉着冷静地分析:“对面7号是大前锋,9号小前锋,12号中锋,14号得分后卫,4号控球。7号实力挺强,抢蓝和卡位一绝,14号三分挺厉害,其他三个实力一般,我们主要防守7号和14号就行。”   随着梁云笺的分析,赵坤、陈龙、丁一凯和薛浩扬都朝着赛场对面看了过去,每当他说出一个人,他们的目光就巡视过去一个。   梁云笺又分析道:“他们跳球的应该是12号,他的弹跳力不错,但是比起陈龙还是差一点。”   陈龙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赵坤、薛浩扬和丁一凯都在用一种惊讶的目光看梁云笺。   梁云笺面不改色:“我看过你们每一个人的比赛,也分析过校队每一位队员的特点,其实他们的实力并不是很强,而且战术落后,固步自封,能赢比赛纯属运气好。”   薛浩扬:“纯属有体育老师罩着还差不多。”   丁一凯不可思议地看着梁云笺:“兄弟,你有点牛啊。”   赵坤却并不是那么相信梁云笺:“你说人家校队实力不行就算了,还说人家战术落后,战术都是体育老师给的,你能比体育老师还牛?”   梁云笺神色认真,只回答了两个字:“我能。”   赵坤嗤之以鼻。   梁云笺语气笃定:“我一定可以带你们赢。”   赵坤叹了口气:“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就是扯蛋。”   梁云笺说话也很直接:“还没开始打呢,你就觉得自己不行了,能赢才怪。”   赵坤哑口无言,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梁云笺却没有退步,面无表情地盯着赵坤:“想打,就好好打,不想打,趁早退赛,不要影响其他人的士气。”   赵坤脸色一沉:“你他妈再说一遍?”   战火看似一触即发,陈龙及时圆场:“哎呀,就是一场比赛,尽力就行了,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梁云笺:“你跟他们友谊,他们跟你友谊了么?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一分一分打出来的,他们呢?你甘心么?”   陈龙的呼吸一滞,不说话了,双唇紧抿,神色中带着不甘。   丁一凯和薛浩扬的脸色也不太好,显而易见的不甘心。   梁云笺:“所以别再说比赛第二友谊第一这种鬼话,没有友谊,只有比赛,我们就是要赢,”   他这句话,如同在奏折上用力地盖下了玉玺,四方红泥印重重地在所有人的心头烙印下了四个清晰明了且有力度的方正字迹:就是要赢。   赵坤顶了顶自己的腮帮,无言地看了梁云笺一眼,虽然心里还是有点生气,但却是服气了,不说别的,就说赛前调动士气这一块,他就远不如梁云笺。   有人就是天生的领导者。   犹豫了一下,赵坤决定主动示好:“你说咱们该怎么赢?”   梁云笺等的就是这句话:“你打大前锋、丁一凯小前锋;陈龙最高,中锋兼跳球;”其实他们五个人都不矮,最低也有183,只不过陈龙特别高而已,“薛浩扬得分后卫,我控球。”然后开始安排战术,“陈龙和薛浩扬负责防对面的7号;赵坤盯好14号,别给他三分的机会;丁一凯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上分、上分、上分;传球不知道该传给谁的时候,一律传给我。”   就冲他能记住所有人的名字,四人就不再怀疑他,纷纷点头:“好。”   该说的都说完了,梁云笺没再开口,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对面。   他今天,就是要打破校队的统治,打散这支墨守成规的队伍,如同渔夫一样,在沙丁鱼中放置鲶鱼,激活他们的生存欲和危机感。   因为,他们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赢得参赛资格,而是胜过日本高中生,不为别的,只为证明我华夏少年意气风发,势不可挡。   这时,赵坤忽然问了句:“你说,咱们赢了之后,真的能全员晋级么?”   梁云笺语气笃定:“当然可以。”   赵坤:“谁晋级谁不晋级都是那几个体育老师说了算。”   丁一凯也有些愁:“谁不知道体育老师搞黑幕,别咱们辛辛苦苦赢了比赛,结果又被黑幕下去了,赢了有什么用。”   陈龙和薛浩扬直叹气。   梁云笺:“那就往死里打,打到他们士气溃散,信心崩盘,主动认输。”   赵坤:“然后呢?”   其实他想问的是:然后就能全员晋级了?   然而梁云笺的回答却是:“然后就等着为国争光吧。”   赵坤:“……”   沉默片刻,他忍不住朝着梁云笺竖了个大拇指:“兄弟,格局!”   陈龙:“一下子就打开了。”   丁一凯:“说真的,我现在已经觉得自己是民族英雄了。”   薛浩扬:“校队就是咱们成为民族英雄路上的绊脚石。”   场地东侧,校队那边的气氛依旧轻松热闹,没人讨论战术,没人讨论比赛,也没人分析对方球员的情况,只是在场边聊天,聚在一起插科打诨。   就连两位校队的教练都在抱着胳膊和另外一位身兼主裁的体育老师聊天。   所有人都轻轻松松的,除了校队队长周洛尘。   他早就已经晋了级,按理说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事实情况并非如此——他担心梁云笺会晋级,担心他会重返校队——从得知梁云笺报名参赛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担心了。   全校学生中,只有他一人知道梁云笺得病的事,虽然他并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是从他放弃篮球和从不参加跑操的情况上看,不难猜出他应该是得了一种很难治愈的病,甚至危及生命,不然他一定不会欺瞒陆云檀。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梁云笺竟然会报名参赛,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因为病好了?   但无论是出于哪种原因,他都不希望他重返赛场。   即将上场的那五位队员一直聚在一起聊天,丝毫没有赛前的紧张感,似乎已经稳操胜局了。   周洛尘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这几人身边,严肃告诫:“都紧张一点,这场不好打。”   “不至于吧?”穿着7号球衣的那位男生朝着场地对面瞥了一眼,“这几个人看着也就那样。”   14号迟疑了一下:“不过我倒是听说了,梁云笺挺牛逼的,一路打下来,没败绩。”   4号不屑一笑:“好运气好吧。”   周洛尘都被气笑了:“你跟他打一局就知道他是不是凭运气了。”   12号:“我真看不出来他有多厉害。”   周洛尘毫不留情:“他一个打你四个都没问题。”   12号脸色有点难看。   9号赶忙岔开了话题:“一队五个人呢,只有他一个人厉害也没用。”   周洛尘:“你觉得能一路打到现在的人,能有多差?”   9号不说话了。   4号:“队长,你也不能长他人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吧?”   余下四人的目光中皆透露着不服气与谴责。   周洛尘无奈,正准备说些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喊声:“你们仨快点!快点!比赛马上开始了!”   他抬眸望去,看到了陆云檀。   她一马当先地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两男一女。   他们四人都是从高三教学区的方向跑来的。   下西洋真是虚胖,还不如李月瑶呢,跑在最后,气喘吁吁:“帮主,你、你等等我!”   帮主不等他,也没朝着别的地方看,一溜烟地向着篮球场西边跑了过去,看到梁云笺后,喊了一声:“臭书生!”   周洛尘眉宇紧蹙,咬紧了牙关,收回目光后,沉着脸对即将上场的五人说:“无论如何,给我盯死了梁云笺。”   4号是控球,场上的指导员:“其他四个不用管了?”   周洛尘:“把他压死,另外四个也活不了。”   他又说:   “他非死不可,不然死的就是我们。”   “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他弄死。”   4号皱了皱鼻子:“不择手段?跟他们玩,没必要下黑手吧?”   周洛尘:“怕什么,主裁还能吹你?”   4号想了想,点头:“这倒也是。” 第26章 “放心吧,带节奏,我们……   下课铃还未打响, 陆云檀就带着青云帮的余众来了,梁云笺十分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陆云檀:“当然是来给你加油呀。”   梁云笺明白了什么:“逃课?”   陆云檀点头,还理直气壮的:“对啊!”   梁云笺:“……”   他叹了口气, 严肃叮嘱:“下次不许逃了。”   陆云檀不听他的话, 还哼了一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个帮内打杂的,竟然都敢命令本帮主了。”说完,立即瞥了一眼左右护法。   左护法下西洋深谙上意, 当机立断附和帮主的话:“小梁啊,就算你现在打进了决赛,也不能夜郎自大呀, 更不能以下犯上藐视帮主。”   他之前对梁云笺的称谓还是“副帮主”,带有下级对上级的敬意,但伴随着职位的变动, 曾经风光无限的副帮主高楼坍塌, 变成了帮内最底层人员, 于是乎他对他的称呼也变了,变成了上级对下级的居高临下。   右护法李航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个教导下级的机会:“小梁啊,你不能漠视帮主的一片苦心呀, 帮主逃课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来给你加油?”   檀帮主:“就是!”说完,又看了军师一眼,希望她也说点什么。   然而军师李月瑶并不想参与帮内斗争,但又不好忤逆帮主的意思, 不然以后的日子不好混, 只能选择落井下石:“帮主说得对。”   有了众人的支持,陆云檀的底气强硬了许多,腰杆也越发笔挺, 下巴微微仰起,神色中带着点小得意:“小梁呀,你不要不知好歹。”   梁云笺倍感无奈,这时,站在一旁观察许久的来自高一的丁一凯忽然说了句:“你就是青云帮帮主?陆云檀?”   陆云檀没想到自己的名声这么大,走哪都有人认识了,立即点头,自豪地说:“对呀!”   丁一凯:“军训的时候我加了你微信,买了一张最新版的监控分布图,但是,为什么你卖给我两块,卖给我室友一块?”   手持二中徐霞客真迹的下西洋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什么?!最新版?!”   微商贩子陆云檀:“……”   梁云笺微微蹙起了眉头。   来自高二的陈龙也被唤醒了记忆:“你两块买的?她卖给我两块五!”   陆云檀:“……”   梁云笺眉头蹙得更紧了。   同样来自高二的薛浩扬补充道:“我有一个室友也买了,但他好像只花了五毛。”   丁一凯&陈龙:“凭什么?”   薛浩扬:“我那室友长得帅,特别帅。”   梁云笺:“……”   陆云檀:“……”   行了,别再说了!   丁一凯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我那个室友也挺帅,而且我的还是黑白图,他是彩印。”   真相大白,陆帮主的收费标准是按照买家的颜值划分的,颜值即正义:颜值高,收费就低,还是彩印。   梁云笺的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沉着脸,一字一顿:“陆、云、檀!”   陆帮主不敢说话。   下西洋也急需一份解释:“为什么会出来一个最新版?”   陆帮主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比赛快开始了吧?”   梁云笺不吃她那套,板着脸,不容置疑:“跟我过来。”话音落后,转身朝着篮球场外走了过去。   陆帮主挣扎片刻,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过去。   然后,以青云帮为首的吃瓜群众,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梁云笺双腿修长,大走到体育馆前的水池边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磨磨唧唧朝着自己走的檀帮主。走到他面前后,檀帮主停下了脚步,低下了愧疚的头颅,双手不停地互相绞啊绞。   梁云笺低头垂眸,面色严肃地说些什么;檀帮主不敢吭声,一直低着头挨训,偶尔会抬起头犟两句嘴,但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再次低下了愧疚的头颅。   这幅画面,把丁一凯他们几个看懵了。   “你们青云帮,到底谁说了算啊?”他们隔壁一班的赵坤倍感疑惑,“我一直以为战神是老大。”   下西洋叹了口气:“是老大没错,但是吧……”   李航:“基本上来说,小事是帮主说了算。”   赵坤:“大事呢?”   李航:“打杂的说了算。”   赵坤:“……”   好一个打杂的。   下西洋还是很维护帮主的面子的:“不过我们帮里面,几乎不发生大事。”   来自高一的丁一凯:“那这回是?”   下西洋:“说不好。”   李航:“反正挺严重。”   有文化的军师李月瑶总结出了标准答案:“私贩监控分布图、非法盈利、收费标准不统一、三观跟着五官走,严重违反帮规帮纪与道德底线。”   下西洋:“对!”   李航:“帮主这算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李月瑶:“算是很大的事情了。”   但下西洋还是困惑,问李航和李月瑶:“你俩知道新版监控的事情么?”   俩人异口同声:“知道呀。”   下西洋懵了:“你俩怎么知道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李航:“那个,其实我俩吧……”   李月瑶抿了抿唇:“是替帮主送货的。”   李航:“我男寝。”   李月瑶:“我女寝。”   李航:“一单跑腿费两毛钱。”   李月瑶:“节假日三倍工资。”   下西洋:“……”   这么赚钱的地下勾当竟然不带着他一起同流合污?!   伤心了!   伤得透透的!   几分钟后,梁云笺领着陆云檀回来了,梁云笺的表情依旧严肃,檀帮主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但还是按照要求对丁一凯他们几人说:“一张图的成本价是一块,”包含人工跑腿费,“我可以把多收的钱退给你们,或者你也可以选择退货退款。”   丁一凯想了想:“退货倒不用,退钱就行。”   薛浩扬:“我那个只花了五毛钱的室友,用补钱么?”   陆云檀回答问题之前,先悄悄地撇了梁云笺一眼,看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回道:“不用了,以后多多介绍客源就行。”   梁云笺:“……”   努力保持心情愉悦。   这时,裁判的哨声忽然吹响,提醒各位队员比赛马上开始。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在了这场即将开展的比赛上,暂时将“微商”事件抛之脑后。   陆云檀双目明亮地看着梁云笺:“臭书生!你要加油呀!”   下西洋:“小梁,我很看好你!”   李航:“小梁,好好表现,赢了这场比赛,你就能升职了!”   李月瑶:“你们一定能赢!”   陆云檀又说:“别管黑幕不黑幕,努力打就行了,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你们能够进入决赛已经很棒了!”   提及“黑幕”,梁云笺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对另外四位队友叮嘱道:“无论对方怎么对待我们,都不能打击报复回去。”   赵坤不服气:“为什么?”   丁一凯也不服:“已经黑幕成这样了,还要被他们摁着打?”   梁云笺很严肃地回答:“因为他们犯规主裁不一定会吹哨,但我们犯规,主裁一定会吹。我们也没有替补,但凡有一个人被罚下场,这场比赛我们就输定了。”   “ctmd!”赵坤没忍住爆了粗口。   丁一凯和薛浩扬也想骂人。   陈龙叹了口气:“就没有对付他们的办法吗?”   梁云笺:“有。”   余下四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梁云笺:“对方撞人或者绊人,直接往地上倒,抱着被撞部位大喊大叫,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赵坤:“要是打手呢?”   梁云笺:“裁判不吹哨,比赛不暂停,但是一定要喊出来,让大家知道你被打手了。”   丁一凯:“裁判要是不管呢?”   梁云笺:“观众自有审判。”他又看向了陆云檀,“大自习下课后来看比赛的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需要檀女侠的协助了。”   陆云檀瞬间就明白了梁云笺的意思:在对方犯规的时候闹得越大越好,是为了让观众知道对方犯规了,而且大家早已对比赛中的黑幕怨声载道,稍微添一把火,就能激起众怒,令主裁有所忌惮,不敢再继续搞黑幕。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交给我们了!”   下西洋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陆云檀言简意赅地解释:“就是在裁判搞黑幕的时候带节奏抵制他,让他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众人皆恍然大悟,看向梁云笺的目光中不由多出了几分佩服——年级第一的脑子就是好用!   李航立即表态:“放心吧,带节奏,我们是专业的!”   下西洋补充说明:“绝对百万营销号水平!”   李月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有没有队名呀?我们怎么给你们加油?”   球队五人同时思考起了队名,赵坤先行提议:“格局大点,为国争光队。”   陆云檀:“是不是太长了呀?为国队怎么样?”   李航:“争光队比较好听。”   下西洋:“为争队比较独特。”   李月瑶:“国光队也很好听呀。”   发起人赵坤:“……”   好一套排列组合。   梁云笺忽然开口:“少年队。”   少年自有少年狂,身似山河挺脊梁;   敢将日月再丈量,也唯我今朝少年郎!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   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陆云檀重重点头:“这个好!就是少年队了!”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半分钟时,双方人马齐齐走上了赛场,在各自的位置站定。   副裁判拿着球走到了中轴线上,两边的跳球人员率先出列,正对着本方的球员、与对方的跳球选手面对面而站。   正如梁云笺猜测的那样,对方的跳球选手确实是12号,身高特别突出,能有190+;本方的跳球选手陈龙也不矮——梁云笺身高186,他比梁云笺还要高出几公分,净身高应该在190左右——但比之对面的12号,还是矮了一点。   主裁举起口哨的那一刻,梁云笺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希望自己脑袋里的那颗肿瘤能够继续保持稳定,最起码,能坚持到本场比赛结束。   之前的几场比赛下来,病情并没有明显恶化的迹象,他暗自庆幸着,却又担心这种稳定只是那颗肿瘤给他营造的假象。   少年队的其余成员都有点紧张,最紧张的莫过于跳球的陈龙。   反观对面,状态依旧轻松,即便周洛尘已经提醒了他们要盯死梁云笺,但这几人却并没有将队长的话放在心上。   尖锐的口哨声刺破空气,副裁将手中的篮球高高抛起,陈龙和12号的反应都很迅速,同时抬手起跳。   陈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裁判带有偏见的原因,所以他总觉得这球是偏向12号的,他拍了个空。   篮球向着校队那方飞了过去,7号抬手扣下了球,身形迅速动作敏捷地朝着少年队那一侧运了过去,然而才刚跑过中轴线,身侧忽然闪出来了一道白影,下一秒,他的右手忽然拍了个空,球被断走了,怎么断的他都没看清,在心里骂娘的同时大喊一声:“回防!”   4号和9号迅速进攻梁云笺,然而还不等他们近身,梁云笺就抬手将球抛了出去,精准地投进了一个两分球。   直至球落地,距离比赛开始,还不到二十秒。 第27章 是他故意误导了陆云檀。……   五点半的大自习下课后, 前来篮球场观战的学生越来越多,成片的蓝白色校服将正在进行比赛的那片场地包围成了海洋中的独立岛。   陈龙再一次地抢到球之后,被对方的7号和12号双向夹击, 无法突破, 迅速将球传向了梁云笺。14号挡在了梁云笺身前,错位防守,试图阻挠他接球。梁云笺纵身突破防守,接到球后不假思索地将球传给了距离篮板最近的赵坤, 赵坤瞅准时机抬手就投,却被对方的9号盖了下来,又迅速抢球补投, 来了个完美的扣杀,赢得了观众席的一片喝彩声。   比分变成了12:21。   校队12,少年队21。   站在场外围观比赛的另外七位校队成员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教练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像是被人当众打了脸。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哨声, 上半场比赛结束,进入为期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校队五人垂头丧气地围聚到了教练身边。   少年队没教练,但有梁云笺, 梁云笺去哪,另外四个就跟到哪。   梁云笺直接朝着陆云檀走了过去,陆帮主早就安排了左右护法去超市买水,资金从帮费中扣。他们五个一来, 青云帮众人就纷纷把矿泉水递了过去。   陆云檀难得细心一次, 把水递给梁云笺之前,特意把瓶盖拧开了:“给你。”她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红黑色的Swatch棋盘格腕表,右手手腕上戴着一块替梁云笺保管的蓝黑色Swatch棋盘格腕表, 乍一看像极了二手表贩子。   梁云笺满头满脸的汗,因剧烈运动而升高的体温将表层皮肤烫的微微泛红,从陆云檀手中接过水瓶后,仰起脖子大口喝了起来,突起的喉结在挂着汗滴的修长脖颈上滑动起伏。   几口下去,一瓶水转眼就没了大半。   另外几位的情况也和他差不多,但心情都很愉快,无味的矿泉水愣是喝出了碳酸快乐水的感觉。   喝完水后,梁云笺舒了口气,单手拎着没盖的水瓶,朝着场地对面看了一眼。   对方教练的面色铁青,表情严肃,正在喋喋不休地跟围在四周的队员说些什么,旁边还站着几位已经进了级的校队队员,时不时地朝着他们这边看上几眼,其中就包括周洛尘。   四目交汇的那一刻,周洛尘迅速别开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教练,下意识地顶了顶腮帮。   梁云笺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对另外四位正在嘻哈笑闹的队友说:“紧张起来,下半场不好打。”   赵坤一愣:“啊?”   他觉得,上半场赢得挺轻松。   陆云檀也很是诧异:“他们应该不会再反超了吧?我感觉你们的水平完全能够碾压他们。”   下西洋:“我也这么觉得。”   其余几人看向梁云笺的目光中都带着点疑惑。   梁云笺解释道:“半场比赛足够对方教练摸透咱们每个人的虚实,所以他们下半场的防守和进攻一定会更具针对性。”他又解释得更具体了一些,“会重点防我和赵坤,所以下半场的战术要改。”   陆云檀还是很奇怪:“为什么会防你呀?”   防赵坤她懂,因为赵坤在上半场的时候得分最多,看起来好厉害,可是梁云笺就不一样了,除了开场的那个漂亮的两分球外,他并没有再多投中几个球,一直在运球、传球,看起来像极了赛场上的搬运工。   男生一般都懂点篮球,左护法下西洋及时为帮主答疑解惑:“因为小梁是控球后卫,核心人物!”   陆云檀:“什么是控球后卫?”   右护法李航也开始为帮主科普:“就是场上的教练,他让打哪,就打哪,他让谁得分,谁就能得分。”   学弟丁一凯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更为详细地为学姐解释:“我们把球传给他,是因为无法确定把球传给哪个队员最好,他是控球,控制全场的意思,他能分析出把球传给谁最好。”   薛浩扬补充说明:“回防还是进攻,都要听他安排。”   陈龙:“控球的责任不是得分,是把控节奏。”   青云帮军师李月瑶贴心地为自家檀帮主总结以上解释:“相当于将军,对方防他,是因为擒贼先擒王。”   陆云檀恍然大悟,满含惊讶地看向了梁云笺:“你还挺厉害的嘛!”   她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欣赏,左右护法对视一眼,微微眯眼,眼神中浮现出了紧张与戒备之色——不好,打杂的要升职!   陆云檀又说了句:“看来你这个书生也不简单呀。”   梁云笺笑着说:“你才知道?”   陆云檀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不谦虚。”   赵坤不想破坏气氛,但又不得不强势加入对话:“先说说下半场怎么打吧。”   梁云笺言归正传:“他们下半场的重点一定是防守,进攻不会太激进。”   陈龙插了一句嘴:“那他们岂不是更赢不了?”   梁云笺叹了口气:“他们想要的可不是赢,而是晋级,我们也是一样。别忘了,谁能进谁不能进,是那几个教练说得算,而不是比赛胜负。只要我们无法用大比分胜出,就无法全员晋级。”   虽然有些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想要全员晋级,就必须以压倒性的优势胜出这场比赛,不给对方徇私舞弊的机会,不然他们五个人当中一定会有人被顶替掉。   梁云笺又说了一句:“对方的7号和14号确实打得好,我们谁能够保证自己不会被他们两个顶下去?”   没人敢做出这种保证。   另外四人认清现实后,神经徒然紧绷了起来,连带着整个青云帮都跟着紧张了起来,陆云檀都不敢随便说话了。   小学弟丁一凯不安又忐忑地看着梁云笺:“那、那该怎么办啊?”   梁云笺:“只能放手一搏,他们守,我们就攻。”他沉着冷静地排兵布阵,“下半场位置不变,但是赵坤你们几个不需要再去特意防守7号和14号,伺机防守就行,陈龙协防赵坤,薛浩扬在我方球框安全的前提下协防我,丁一凯你的主要任务还是上分,我们的目标是碾压性胜利,至少要将比分拉开20分以上。”   赵坤他们几人纷纷点头,但心中压力不小,还有几分气馁和无奈——本以为赢了就行了,谁知道还要额外拉开20分。   梁云笺将语气放缓了一些,温柔且有力度:“上半场我们打的很好,只要能够保持状态,就一定能晋级。”他又逐一夸奖,“赵坤命中率很准,只要你拿球,我绝对放心;丁一凯卡位出色,几乎没有破绽;薛浩扬单打能力很强;陈龙你就是最强中锋,篮板防守全靠你了,咱们能不能赢也全靠你了。”   付出得到了肯定之后,四人的信心又回来了不少,虽然压力尚在,但动力也更足了,仿若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了,只要努力地伸出手就能摸到。   最好的提醒与鼓励皆是点到为止,所以梁云笺没再多言。   夕阳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瞳孔点成了明亮的金色。   陆云檀仰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梁云笺,忽然觉得,这个臭书生,有点迷人。   她有点相信李月瑶的话了,相信他为什么会被奉为“神明”了。   要是在古时,他一定是那种惊才绝艳、名动天下的少年郎。   然后……许配公主当驸马?   呸!   不行!   凭什么?   青云帮的人都不能去当驸马!   陆云檀忽然好生气,瞬间把脑子里的奇奇怪怪想法给驱逐出境了,一把夺过了梁云笺手里的矿泉水瓶:“一瓶两块!”   梁云笺:“……”   陆云檀又冷哼了一声:“还有配送员的跑腿费,一单三块,一共五块,赊账翻倍。”   梁云笺一脸懵,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惹着她了:“我干什么了?”   檀帮主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别说梁云笺了,就连一心只想陷害忠臣的左右护法都看不下去了——   左护法下西洋:“帮、帮主,小梁好像没犯什么错事。”   右护法李航:“小梁在赛场上表现挺好的,让他喝瓶水不过分。”   檀帮主:“你们俩挺维护他呀?那行,跟他一起当打杂的吧!降职,统统降职!”   左打杂的下西洋:“……”   右打杂的李航:“……”   苛政猛于虎!   军师李月瑶原本也想替自己爱豆说句话,但一看这情况,果断选择了闭嘴,满同情的看了帮内三位打杂人员一眼,内心得出了一个结论:还是混日子好,勾心斗角的都降职了,只有她这个混日子的永享荣华富贵。   陆云檀还是好生气,又满含威胁地瞪了梁云笺一眼。   梁云笺更懵了,却又不敢说话,这时,学弟丁一凯忽然扯了扯他的胳膊。他以为丁一凯是有比赛上的事情问他,于是跟着他朝旁边走了几步。   丁一凯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学长,据我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应该是你媳妇儿要来那个了。”   梁云笺一愣:“我什么?”   丁一凯反问:“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你俩手表都是情侣款!”他的表情高深莫测,似乎是在说:你不要骗我啊我看得出来!   梁云笺:“……”   他本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抿了抿唇,他垂着眼眸,神色淡然的“嗯”了一声,心跳却急剧狂增。   丁一凯蹙眉:“你都不记日子么?学长,你不会是第一次谈恋爱吧?”   梁云笺的耳尖微微泛红:“嗯。”   丁一凯的内心忽然升腾起来了一股优越感——这么优秀的人恋爱经验竟然还不如自己——然后非常贴心地提醒:“女孩子来那个那几天,都很暴躁,不能惹,不然等死吧。”   梁云笺偏过了头,小心翼翼地看了陆云檀一眼,发现她还是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或许,真的是因为来那个了,但也总不能平白无故的生气吧?   一定有原因。   就在他准备去跟她说说话的时候,哨声吹响了,下半场比赛即将开始。   陆云檀也被这声口哨给吹醒了,立即看向了梁云笺,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她还想给他加油呢。   梁云笺主动开了口:“我上场了。”   陆云檀当即顺着台阶往下跳:“你要加油呀!”或许是因为她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着实有些无理取闹了,于是决定弥补一发:“等你赢了这场比赛,我就请你喝奶茶,还给你升职,让你当大护法。”   梁云笺无奈一笑:“行。”   左打杂的下西洋:“……”   右打杂的李航:“……”   人生,真是变幻莫测,悲欢无常!   哎,仕途就这样了,还是看球吧。   双方队员就位后,场上的气氛徒然紧张了起来,散漫的空气在瞬间被凝固了,无论是观众还是球员,皆迅速进入了比赛的状态中。   伴随着一声哨响,下半场比赛正式开始。   对方的战术也正如梁云所预料,以防为主,进攻为辅,赵坤和丁一凯的好几轮进攻都没成功。   赵坤将球传给了丁一凯,丁一凯迅速朝对方的篮板运球,然而才刚过中轴线,距离他最近的9号就冲了过来,步步进攻,他只能紧逼防守,12号却又从另外一侧夹击,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传球,但因为视野原因,再加上时间紧迫,他无法确定该把球抛给谁,于是朝后来了个盲投。   如同抛球秀似的,场上所有人都朝着那颗漫无目的飞行的篮球冲了过去,梁云笺身快一步,成功抢到了这个领接球,然后就成了众矢之的。   在校队的最新战术中,他是首当其中的防守对象,4号、7号、14号迅速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梁云笺却没有动身,站在原地,抬手投了个远程球。   他站在中轴线外。   在场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因为他距离对方篮板实在是太远了,这都敢投球,简直是不可思议,还有点疯批。   红棕色的篮球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漫长的抛物线,“砰”地一声砸在了篮板上,然后反弹进入了篮筐中。   完美三分球。   全场寂静无声,两秒钟后,爆发出了一声惊呼,大部分都是在喊牛逼的,就连校队的教练都忍不住鼓了鼓掌。   周洛尘站在教练身旁,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逐渐攥紧了双拳。   周围的鼓掌欢呼声,对他来说,无比刺耳。   梁云笺的这个三分球为少年队提供了新的进攻思路——远攻——不再费力地抢篮板,减少与对方的近战,尽可能的远射,投两分或者三分球。   但是远射球实在是考验队员的命中率与临场发挥能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梁云笺一样轻轻松松地投三分,并且对方的防守能力很强,对梁云笺和赵坤的防御程度更是达到了严防死守的地步,尤其是对待梁云笺,4号和9号就像是粘在了他身上,寸步不离地紧贴防守。   下半场的赛程打得无比艰难,第三小节即将结束时,比分是13:25,距离超越20分的目标还差得远,校队一方还总是在不停地搞小动作,打手已经是常规操作了,哪怕是少年队已经朝着裁判喊了无数遍,裁判依旧是不管不问不吹哨。   梁云笺接到了从陈龙手中传来的球,再一次地被对方的4号和9号夹击,他迅速将球朝着丁一凯地方向投了过去,9号顺势追击,谁知梁云笺是虚晃一枪,球还在他手上,趁9号分神之际,他迅速带球越人,避开堵在他前方的12号的同时,将球换至左手,毫无障碍地沿着左边线运球,然后将球传给了丁一凯。   丁一凯不假思索地抬起了双手,正欲投球的时候,对方7号忽然从身后用力地撞了他一下,丁一凯猛地朝前一趔趄,其实能站稳,但他很听学长的话,顺势往地上一趟,开始抱着胳膊大喊大叫:“嗷!他撞人!犯规!”   但是裁判并没有吹犯规哨,预示着比赛可以继续。   陆云檀早已蓄势待发,见状果断大喊了一声:“撞人了凭什么不判犯规!”   下西洋附和着喊道:“他们都犯规多少次了!”   李月瑶努力摆脱社恐症,大喊道:“太明目张胆了!”   李航也扯着嗓子喊:“不犯规不会打球么?就这水平怎么对战日本?”   下西洋:“晋级的都是什么货色?也不怕丢人?我都担心丢人丢到日本去!”   陆云檀:“黑幕!黑幕!黑幕!”   余下三人立即跟着帮主喊了起来:“黑幕!黑幕!黑幕!”   青云帮瞬间化身百万营销号团队,带起了抵制黑幕的节奏。   前来观赛的学生们早就看不惯裁判的包庇行经了,更何况赛事的选拔本来就不公平,太偏心校队,大家内心积怨已久,稍微一扇风一点火,节奏就被带了起来。   数百人同时高喊“黑幕”,声浪似火,一浪高过一浪,威慑力十足。   乳虎啸虎,众口铄金,裁判抵挡不住压力,不得不吹哨,判校队7号犯规,判罚球。   丁一凯执行罚球,罚了两个,中了两个。   比分再一次的被拉大了。   惹了一次众怒后,校队不敢再搞小动作,接下来的比赛轻松许多,少年队连连上分。   梁云笺接到从薛浩扬那里抛来的球后,再一次地传给了大前锋赵坤,赵坤抢篮板,成功扣杀。   这一杀,似乎把对方的心态杀崩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比分的差距越来越大还是因为刚才被观众群嘲了一次,校队的防御彻底崩盘,攻击也开始变得消极散漫,一副破罐破摔任人宰割的模样。   距离整场比赛结束还有三十秒的时候,两队之间的比分差已经达到了25分以上。   丁一凯在和7号抢球,梁云笺喊了一声:“给他。”   毕竟是同校同学,也不能太过赶尽杀绝。   丁一凯叹了口气,不抢了。   7号在最后一刻投了个两分球,努力地缩小比分差。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少年队以压倒性的姿态获胜。   观众席忽然出了爆发了一阵沸腾的欢呼与呐喊声。   他们不仅是胜出了一场比赛,更是战胜了校队的霸权与赛制的不公。   他们替在场许多人扬眉吐气了一把。   赵坤却有那么一点点的懵:“咱们是不是晋级了?”   陈龙也有点被胜利冲昏头脑了:“我也想问。”   丁一凯和薛浩扬没敢说话,看向了梁云笺。   梁云笺却在看别的地方。   陆云檀正在朝他喊着什么,却被满场的鼓掌与喝彩声淹没了声音。   他微微地蹙着眉头,努力地分辨口型。   丁一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学长?”   梁云笺回神:“嗯?”   丁一凯:“她说你是大护法了,旁边的那个胖子和矮子在和另外一个女孩吐槽你投机取巧不正当上位,哎,这俩人也是,看不出来你是帮主夫人么?拿什么跟你比?”   梁云笺:“……”   他诧异地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一凯:“我妈是聋哑学校的老师,所以我略懂唇语。”   梁云笺:“……”   丁一凯:“所以,咱们是晋级了吗?”   另外三人也都在用一种满含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梁云笺看向了校队的教练,然后笑着回答:“应该是。”   四人欢呼雀跃,同时扑向了梁云笺,气势凶猛地抱住了他。   周洛尘也看向了身边的教练,发现他并没有愤怒或者失望,反而,很是庆幸。   庆幸对手赢了。   庆幸梁云笺赢了。   庆幸这样的队员加入了他的麾下。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个战无不胜的梁云笺,回来了。   “这么好的苗子,当初怎么没进校队啊?”教练双臂抱怀,满含欣赏地看着梁云笺,忽然开口询问他,“我听说他原来也是咱们学校初中部的,你俩一起打过球么?”   当然打过。   打过不止一场。   他是队长,他是前锋,随时听他指挥。   也玩过三人篮球,他另立门户,和他针锋相对,却没赢过一场。   也在私下练习的时候换过位置,他打控球,他当前锋,但他根本左右不了局面,也无法做到心甘情愿地将接到手中的球传给别人,总是想着自己上分,而梁云笺却依旧能成为一个好前锋。   就像初中的教练说的那样,梁云笺是全能型选手,在哪个位置都行,之所以让他当控球,是因为只有他能做到在打比赛的同时兼顾全局,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大局观。   他处处不如他。   只要有他在,他就永远不可能登顶。   周洛尘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变得自然平静:“打过,他原来是校队队长。”   教练相当诧异:“那怎么现在不打了?因为学习太忙了?”   周洛尘摇头:“不是。”   教练:“那是因为什么?”   周洛尘欲言又止了一次:“不好说。”   教练:“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周洛尘抿了抿,看似是在犹豫:“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然后才下定决心似的说,“他有病,所以才不打篮球了。”   教练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有病?什么病?”   周洛尘摇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不能剧烈运动,他平时连跑操都没参加过。”   教练更为诧异,还有些恼怒:“那他还敢报名参加篮球赛?”   周洛尘:“可能是因为病情好转了吧。”   教练是本校的体育老师,为人师表的基本准则还是有的:“好转了也不能胡闹呀,这不是拿生命开玩笑么?他父母怎么会同意他参赛?”   周洛尘:“但是他打得确实挺好,反正比我强,还比我强的多,让他晋级吧。”   教练的态度坚决:“不可能,万一他在比赛途中犯病了怎么办?这不闹笑话么?丢人丢到日本去了,让人家以为咱们没人了,逼着病秧子上场。”   周洛尘:“但他打的这么好,不让他晋级,是不是说不过去?”   教练:“那也没办法,有病就是不行,学校也不会同意。”   周洛尘再次抿了抿唇,犹豫着说:“其实我觉得他挺可怜,也可能只是想在病情恶化前再参加一场比赛,你看能不能让他晋级,但是不让他上场,只让他当替补选手,也算是满足了他的一桩心愿。”   让他得到晋级的资格,却又不让成为正式队员,对梁云笺来说,这种感觉应该挺不是滋味,就像他永远无法亲口向陆云檀承认自己才是她喜欢的人一样。   但只要是能折磨到梁云笺的事情,他都乐此不疲的去做,就好比两年多以前的某个傍晚,他从音乐教室的窗台外取走了那个纸叠的小老虎,却告诉梁云笺自己什么都没见到。   其实他不是故意拆开那个老虎的,是折纸人的技术不佳,老虎自己散开了,他无意间看到了背面写的字:【哼,我肯定能认出来你,送什么花呢?狗尾巴草吧!】   然后,他主动去找了年级长毛遂自荐,说自己可以代替梁云笺完成钢琴独奏节目。   是的,是他故意误导了陆云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可以亲手弹奏出那首让自己恨之入骨的《春日颂》。   不为别的,只是很单纯的、很纯粹的,为了折磨梁云笺。   谁让他是梁顾的儿子呢?   教练抱着胳膊,脸色微沉,不置可否。   周洛尘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哀求:“其实你让他晋级真的没什么,少一个替补选手而已,反正正式比赛的时候7位候补也不可能全都上场。再说了,他的水平真的很高,要是不让他晋级,我都替咱们球队感到可惜。”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教练的心窝——   这么好的苗子,真是可惜了。   沉默许久后,教练叹了口气:“让他晋级也不是不行,就是不能上场啊。”   周洛尘:“当个陪练足够了。”   教练认真地想了想,终于松了口:“也可以先让他当几天陪练,要是他的身体情况实在不行,再换人也来得及。”   周洛尘立即向教练保证:“他一定会是个好陪练。”   教练侧目瞧着他:“你俩关系很好?”   周洛尘点头:“是啊,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一样。”   最起码,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真的把他当成过兄弟的。   但是在知道了自己母亲与他父亲之间的那些事后,这种关系,就变了味。 第28章 你爸去了休斯顿,已经约……   9月20日, 学校公布了篮球赛的晋级名单,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晋级选手的人数竟然不是12, 而是13。   “这要是西方社会, 主办方怎么都得挨顿骂。”左打杂的下西洋如是说道。   现在是第二节 课下课时间,青云帮众人在檀帮主的带领下,站在班级门外的走廊上,严肃商讨着这份刚刚公布的晋级名单。   只见檀帮主双手插兜——时已入秋, 帮主她老人家还穿着清凉的夏季校服——单脚踩着栏杆下的石基,表情严肃地聆听着帮内众人的讨论。   右打杂的李航踊跃发表个人观点:“梁护法和赵坤他们五个全晋级了,再加上校队之前晋级的那七个人, 刚刚好12人,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还是校队的人, 看来体育组老师们的黑幕之心不死啊。”   下西洋补充说明:“多出来的那个是7号, 最后投了两分的那个, 体育组组长给出的理由是他意志坚强,带有不服输的体育精神,但只要去看比赛的人都知道, 最后那个球明明是咱们梁护法让给他的,为了让他们输的好看点,不然他们队的得分都到不了20。”   长居军师之位的李月瑶也加入了紧张而激烈的讨论中:“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用了,我们应该担心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最终的上场人数还是12人, 也就是说这13个人里面最后肯定会有一个被淘汰掉。”   下西洋:“体育组组长还说了,要在接下来的训练过程中确定最后的淘汰人数。”   李航:“也就是说,谁在训练过程中的表现不佳, 就会被淘汰。”   李月瑶:“还不如说谁讨不到教练的欢心就淘汰谁呢。”   下西洋神色凝重,迟疑且担忧地说:“咱们梁护法,应该不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檀帮主给打断了:“当然不会!”   她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终于开了口,却只说了四个字,左打杂的下西洋不禁感慨了句:“帮主,您今日,真是惜字如金啊。”   李航果断拍马屁,争取早日晋升:“普天之下成大事者,皆惜字如金!”   下西洋不甘示弱:“臣看您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陆云檀沉默片刻:“那个、我上火了,话说多了嗓子疼。”   下西洋:“……”   李航:“……”   李军师非常有个人原则,坚决不参与帮内斗争,只管讨论政务:“黑幕还在持续,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陆云檀拧着眉毛,绞尽脑汁地思考了许久,最终长叹了口气:“哎,我也不知道。”   下西洋一脸谴责地看着军师:“李军师,您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是刁钻,咱们青云帮五个人,共用一颗脑子,现在咱们这里没脑子,怎么可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呢?”   李月瑶懵了:“没脑子?怎么会没脑子呢?我们不是四个人么?怎么也得是五分之四吧?”   李航叹了口气:“军师,咱们不能夜郎自大呀。”   陆云檀也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食指朝上,甚是苦恼:“唯一的那一颗脑子在楼上呢。”   下西洋具体说明:“九班。”   李航更具体的说明:“在教室第三排中间的位置,不受身高限制的那个位置,年级第一专属的那个位置。”   李月瑶:“……”   她明白了,本帮脑子数量的计算方式不是「1/5*5」,而是「1+0*4」。   忽然觉得梁护法好不容易,每天都需要一带四。   悠扬的上课铃声忽然打响了,以檀帮主为首的没脑子的青云帮众人,不得不返回班级进行伟大的物理学科的学术研究。 第三节 的物理课下课后,是规定的跑操时间,陆云檀又一次地逃了操,准备好好地问一问帮内唯一一个有脑子的人该怎么办。   然而她却没等来“脑子”,反而等来了一位陌生的课间操检查员——   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推开了二班教室的前门,将目光锁定在了教室里唯一一位留守同学的身上:“有假条么?”   陆云檀懵了:“你是谁呀?”   戴眼镜的男生:“查课间操的。”   陆云檀瞪大了眼睛:“不是梁云笺查么?怎么变成你了?”   戴眼镜的男生:“他请假了,班主任安排我替他一天。”   请假了?   陆云檀十分诧异,连声追问:“他为什么请假了?什么时候请的假?”   戴眼镜的男生:“我不知道。”他一边回忆一边说,“第一节 下课后他妈来学校了一趟,然后他就跟着他妈走了。”   陆云檀:“啊……”   戴眼镜的男生再次询问:“你到底有没有假条。”   陆云檀:“……”   她当然不可能有。   “那个,能通融一次么?”檀帮主试图和这位仁兄讨价还价,“下不为例,就这一次。”   戴眼镜的男生毫不容情,举起了小本本和签字笔:“没有是吧?叫什么名字?”   陆云檀:“……”   忽然好想臭书生。   戴眼镜的男生:“快说,我还要去查下一个班。”   无计可施,檀帮主只好报出自己的大名:“陆云檀。”   戴眼镜的男生在小本本上记下“二班,陆云檀,无故旷操”这九个大字后,潇洒走人,不留下一片云彩。   不出预料的话,老金一定会在不远的未来找她谈话,但是陆云檀并不怎么在乎,毕竟是资深落后分子,被班主任喊去做思想教育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梁云笺为什么会忽然请假。   操场上的音乐声忽然停了,预示着跑操即将结束、大部队即将回班,陆云檀迅速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然后才看到了梁云笺在一个多小时前给她发的微信消息:【我请假了,今天不要逃操。】   陆云檀将手机藏在桌洞里,双手并用,飞快的打字:【你为什么请假了?】   梁云笺回得很快:【家里出了点事,不严重。快把手机收起来。】   陆云檀挺叛逆,就是不收,还犟了句嘴:【你管的还挺宽。】   梁云笺:【还想再被没收第五部 手机么?】   陆云檀:【……】   哼!   虽然不服气,但她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气呼呼地把手机塞进了书包的夹层中。   医院走廊,梁云笺坐在候诊区的蓝色休息椅上,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分钟,没再收到消息回复,但也无法确定她到底是按照要求把手机收起来了还是又被收了手机。   “云笺。”   他抬起了头,朝着走廊东侧望了过去,看向了他妈。   宋瓷左手手腕上拎着皮包,手里拿着手机,右手里面攥着厚厚的一叠检查清单和项目缴费单。   她快步走到了自己儿子面前:“交完费了,去做检查。”   梁云笺轻叹口气,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璍   因为肿瘤无法手术根除,他暂时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的方式,但这样并不能保证颅内的那颗肿瘤不会恶化或者增大,也无法保证身体其他部位的机能不会受到病情的影响。   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做一次体检,定期监视那颗肿瘤的生长状况。   在梁云笺起身的那一刻,宋瓷仰头看着自己儿子,有点意外:“一个月没见,我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   从八月底开始,她就一直在外地出差,其实工作还没忙完,但是儿子的检查不能耽误,所以她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下飞机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学校,给儿子请了假,带着他来医院做检查。   宋瓷边走边问:“你现在多高了?到不到一米八八?”   梁云笺对自己的身高并不是很关心:“不知道。”   宋瓷叹了口气:“等会儿量一下,哎,太高了也不好,不好找媳妇儿,陆云檀应该不嫌弃你高吧?”   梁云笺:“……”   宋瓷:“不过她哥也挺高的,应该能接受。”   梁云笺:“她爸更高。”   宋瓷:“你见过她爸了?”   梁云笺:“嗯,前几天他去学校了。”   宋瓷:“怎么样呀?人好不好?”   梁云笺:“挺好的。”   宋瓷:“我是问他觉得你好不好?”   梁云笺:“……”   宋瓷又说:“你觉得人家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要觉得你好,不然要是人家不让陆云檀和你当好朋友,你能怎么办呀?人家是教武术的,你打也打不过。”   梁云笺:“……”   何止是打不过。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说点别的吧。”   宋瓷笑了:“戳到你痛处了?”   梁云笺:“……”   宋瓷:“没关系啊,多挨几顿打就习惯了。”   梁云笺哭笑不得:“我是你亲生的么?”   宋瓷轻叹口气:“我也不太确定,一直怀疑你是章桐亲生的。”   梁云笺有些无奈:“提她干嘛?都过去了。”   宋瓷:“我过不去呀。”   梁云笺的呼吸一滞,忽然很心疼自己的母亲。   “放心吧,我肯定是你亲生的。”他对自己的母亲说,“全世界最好的宋瓷女士。”   宋瓷被儿子逗笑了:“那到底是我好看,还是陆云檀好看呀?”   梁云笺:“你。”   宋瓷非常意外:“不怕被她知道么?”   梁云笺很认真地叮嘱她:“只要你不说她就不会知道。”   宋瓷:“……”   这跟朋友圈仅我可见有什么区别?   她又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啊。”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举起左手一看:“你爸发来的消息。”   梁云笺的脚步一僵。   宋瓷抿了抿唇:“你爸去了休斯顿,已经约到那个医生了,他会把你的病例给那个医生看,如果他愿意接受你,我们会立即办理签证,医疗签证办不下来的话,只能办理移民,你爸也算是在艺术领域有成就的人,移民签证会比较好办,到时候……你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到中国。”   也见不到你喜欢的女孩。   梁云笺的喉咙发哽,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欲言又止了许多次,最终,也只能回答一句:“我知道了。”   他很有可能会客死在他乡,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了,除了一句简单的“我知道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宋瓷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儿子情绪上的变化,没再过多的阐述这件事,直接换了话题:“对了,我出差的时候还忘带那部和你们老师联系的手机了,刚才和你们班主任见面见的有点匆忙了,我着急带你来医院做检查,也没来得及问问你最近的情况,最近你在学校里没什么事吧?”   她有三部手机,一部处理工作,一部处理生活,还有一部专门用来和儿子的学校老师联系。   上次出差,她忘记带那部专用来和老师联系的手机了。   梁云笺面不改色地回答:“没什么事,都挺好的。”   *   下午陆云檀值日,她原本的值日任务是拖班级地面,后来和下西洋换了值日区,换到了教学区门口的走廊。   由于教学区门口出出入入的人流量大,尤其是下午两点十分到两点二十之间、上学高峰期的时间段内,所以一般打扫这个卫生区域的人都会等到两点二十之后再去拖地,因为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进班了,剩下的那小部分没来的,会被纪律检查员定义为:迟到。   陆云檀不到两点十分就拎着拖把去教学区门口值日了,但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随着时间的推移,走进教学区的学生越来越多,清一色的蓝白校服,还成群结伴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陆云檀一边假模假样地拖地,一边抬着脑袋朝门口看,突然间,视线中出现了一抹修长俊逸的身影,她立即扯着拖把朝他跑了过去:“臭书生。”   跑到梁云笺面前,她才注意到了他身旁的周洛尘。   “怎么了?”梁云笺停下了脚步,周洛尘却也停下了脚步,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   梁云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周洛尘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梁云笺微微蹙起了眉头。   陆云檀也瞟了周洛尘一眼,没想到他会停下来,顿时有些紧张和无措,因为之前她去找梁云笺说话的时候,他向来不会做过多停留,这还是第一次。   感觉很不适应,还有种被人窥视聊天框的感觉。   很多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而且,她并不习惯和周洛尘面对面的相处,像是网友见面,二次元可以聊得热火朝天,三次元却偃旗息鼓,尴尬得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变成这样,但感觉就是很陌生,好像每天和自己聊微信的人不是他一样。   哎,爱情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檀帮主的内心发出了这样感慨,但为了更好的和帮内唯一一个有脑子的人沟通交流,她不得不对自己喜欢的人说:“那个、我和梁云笺需要借一步谈话。”说完,给梁云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走。   周洛尘突然开口:“我不能听?”   陆云檀煞有介事:“这是我们帮内的事务,很机密哒。”   周洛尘又问:“我可以入帮么?”   陆云檀:“……”   不,你不行——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想过在帮内给他留下个一官半职的,但当时的他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也不愿意多听她说几句,所以她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而且现在帮人人员的人数已经固定了,大家各司其职,和谐共处,再突然多加一个新成员的话,怕是不妥。   但她也不好意思很直接的拒绝周洛尘,于是采取了缓兵之计:“我一个人说了不算,需要问问大家的意见,青云帮不是我自己的。”   周洛尘:“……”   陆云檀再次用眼神示意梁云笺跟上,然后拉着拖把去了西南角楼梯间,等梁云笺走进楼梯间后,她先问了句:“你同意他加入么?”   梁云笺神色清冷地反问:“为什么要问这个?”   陆云檀叹了口气:“走个流程。不然万一他问你我有没有贯彻落实他入帮的事项,该怎么办?”   梁云笺:“你同意么?”   陆云檀:“我肯定是参考大家的意见呀。”   梁云笺定定启唇:“我不同意。”   陆云檀眉头一挑:“哦豁,人家把你当兄弟,你竟然把人家拒之门外。”   梁云笺面不改色:“不是询问我的意见么?不同意就是我的意见。”   陆云檀:“……”   你好理直气壮呀。   她想了想,说:“那行吧,现在不同意一票,等会儿我再去问问下西洋他们。”   梁云笺:“如果他们三个同意呢?”   陆云檀不假思索,斩钉截铁,不容反驳:“不可能。”   梁云笺:“你怎么知道?”   陆云檀:“李月瑶不喜欢周洛尘;下西洋和李航一心只想着当副帮主,天天陷害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允许周洛尘加入,这不是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么?”   梁云笺哭笑不得:“你也知道他们俩天天在陷害我?”   “哼,我当然知道啦。”陆云檀扬起了下巴,一脸傲娇,“我可是帮主呀,耳聪目明,谁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梁云笺:“你就这么放任他们俩陷害我?”   陆云檀理直气壮:“你懂什么是帝王之道么?大巧若拙,迷迷糊糊!再说了,我要是不用他们两个牵绊你,你谋反怎么办?从古至今,乱臣贼子都是从位高权重开始的!”   梁云笺:“……”   还挺聪明。   陆云檀微微眯眼,一脸告诫地盯着他:“所以,你千万不要试图谋反,我会发现的,然后出动我的八十万禁军总教头去绞杀你。”   梁云笺被逗笑了:“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是谁?”   陆云檀:“我哥呀。”   梁云笺:“……”   陆云檀:“所以你要安分守己,不然,哼!”   梁云笺沉默片刻:“请帮主放心,臣绝无二心。”   “这还差不多。”檀帮主终于言归正传,“你知不知体育组的老师选了13个人晋级?”   梁云笺:“知道。”   他是从医院回来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确实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陆云檀:“多出来的是那个7号,就是你让丁一凯让他球的那个人,看来体育组老师的黑幕之心还是不死,总想着让校队出风头,你有没有办法抵制黑幕?”   梁云笺实话实说:“没有。”   陆云檀:“……”   完了,帮内唯一一个有脑子的人都说没办法了,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她长叹一口气:“12个人里面总有一个会被淘汰,最后淘汰的八成是你们五个里面的一个,这对你们五个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真的就没有一点解决办法么?”   梁云笺很认真地回答:“我们无力改变赛制,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实力证明自己。”   陆云檀想了想,也是,他们五个不就是用实力把校队的那四个人淘汰下去了么?   凡事总是要有一些信念感呀!   “你们一定可以的!”她信誓旦旦地鼓励道,“我看好你们!”   梁云笺:“努力过后,哪怕不成功,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陆云檀重重点头:“对!很正能量。”   梁云笺:“学习也是一样。”   陆云檀:“……”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我呢?   她撇了撇嘴,没好气:“你可真是一个扫兴的臭书生。”   梁云笺笑着说:“希望能在我死之前,看到帮主励精图治、奋发图强的样子。”   陆云檀:“……”   瞧你这话说得,什么叫死之前?人生百年,我还能一百年都不上进么?   哼!   小瞧人!   她有点不高兴了,拎着拖把转身走人:“不理你了。”   看着她的背影,梁云笺收敛了笑容,无力地叹了口气。   两点半上课,陆云檀鬼画符似的匆匆拖完了走廊,卡在上课铃打响之前半分钟进了班。 第一节 语文课下课后,她召集青云帮众人去了班级后面的小杂物间,开了个简短的会议,会议主题:《关于是否同意周洛尘同志的入帮申请书》   投票的结果也如她所预料:全票反对。   军师李月瑶给出得反对理由简洁明了:我讨厌他——身为资深事业粉,怎么会同意爱豆对家入帮?这是对她追星信仰的严重不尊重!   左打杂的下西洋给出的反对理由:帮内人才济济,不需要再多此一人。   右打杂的李航给出得反对理由:此人资质平庸,上不如梁护法,下不如郑和,不要也罢。   檀帮主听闻右打杂的给出的反对理由后,甚是惊诧地询问:“郑和是谁?”   下西洋:“……”   下西洋:“我!我姓郑名和!”   时隔数日,檀帮主终于想起来了下西洋的本名是郑和。   面对着郑和同志的委屈与愤懑,檀帮主决定稍作安抚,以示人文关怀——   她拍了拍郑和同志的肩膀,语重心长:“名声在外,有好有坏,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下西洋挺好的。”   郑和:“……”   本次会议,在郑和同志的无语凝噎中宣告结束。   时间转眼就到了周六,一周一度的回家时间到了。   周六下午五点半,大自习的下课铃声一打响,全校学生就如同被从笼子里放出去的猴子一样,迫不及待地冲出了教室,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激动“返乡”。   梁云笺先回了一趟寝室,取行李箱,然后才离校。   校门正对着的马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劳斯莱斯幻影,白色的车身大气流畅,吸引了众多学生的目光。   梁云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开始在停在校门外的众多的轿车中寻找自家的车。   熟悉的黑色奔驰停在了马路对面,他妈正站在车旁冲他招手,他立即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路径劳斯莱斯车前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云笺。”   梁云笺脚步一顿,循声望去,意外又无奈地看到了周洛尘他爸。   周业坐在劳斯莱斯的驾驶室,左手搭在车窗上,笑呵呵地问他:“怎么回家?叔叔送你吧?叔刚换的新车。”   周洛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隔着一道前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梁云笺在心里叹了口气,回答:“不用了,我妈来接我了。”   周业朝着马路对面看了一眼,微微蹙眉:“你家怎么还是那辆车啊?都开了多少年了,你爸也不说换一辆,实在不行让他跟着我干吧,绝对比他弹琴挣得多。”   梁云笺面不改色地回道:“谢您的好意了,但是他不想像您一样半途转业,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有始有终。”   周业:“……”   梁云笺:“我先走了。”   “你说你招惹他干嘛?”等梁云笺走后,周洛尘无奈地对他爸说,“被他怼一顿很开心么?”   周业叹了口气,一边开车一边没好气地说:“这小子,跟他爸一样,软硬不吃的倔货,不知好歹。”   周洛尘哂笑:“你觉得他们家人会在乎你换了什么车么?”   周业哑口无言。   车头调转,周洛尘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奔驰,看到了梁云笺和他妈宋瓷。   宋瓷是真的爱梁顾的儿子,章桐也是,即便他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父亲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他。   父亲也深爱着母亲。   可章桐的心好像是石头做的,无论他爸怎么做,都打动不了她。   周洛尘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父亲,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没能按耐下内心的那份困扰与疑惑:“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妈呢?为什么要冒充自己是梁顾?” 第29章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   其实,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   十几年前,一个女人爱上了一段钢琴乐,却由于自卑, 不敢去见那位钢琴家, 踌躇了几天后,她鼓起仅有的勇气在一张白色的云笺纸上写下了一句话:你弹得曲子真好听,然后趁那位钢琴家不在的时候,悄悄地溜进了琴房, 将这张云笺纸放在了他的黑色钢琴上。   第二天,钢琴家回复了她的留言,也给她留了一张纸:谢谢, 你是这首曲子的第一位观众,很高兴能得到你的认可。   女人收到留言后很是开心,也备受鼓舞, 于是又给那位钢琴家留了一句话:这首曲子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钢琴家是个感情细腻的人, 于是又回复了她:你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   然后, 他们两个就开启了一段以纸传书的交往。   正所谓是纸短情长,渐渐地,女人爱上了那位从未谋面的钢琴家。钢琴家似乎也对女人有了些好感。   某一天, 钢琴家给那个女人留了张云笺纸:你可以帮我为这首曲子命名么?   女人幸福而又激动,辗转反则了整整一晚,终于想到了一个最符合她听到这首曲子的感受的名字:《春日颂》——   第一次在琴房外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她刚刚经历双亲过世的沉痛打击, 正处于人生最低谷的阶段, 是这首曲子给了她温暖和力量,悠扬的音符像是春日的阳光一样驱逐冬日残留的阴冷与雾霾,将爱与希望撒向人间。   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的时候, 她的内心还有些忐忑不安,很担心钢琴家会不喜欢这个名字,却又暗自期待着他会采纳这个名字。   然而,钢琴家却一连数日都没有回复她,那间琴房内也不再传出钢琴声。女人开始焦虑,开始惶恐,每天都过得忐忑而不安,很害怕钢琴家会就此消失,就像是她的双亲一样——她已经把钢琴家当成了人生中的唯一一束阳光。   终于有一天,琴房内再次响起了阔别已久的钢琴乐,女人按耐不住内心的悸动与焦虑,冲动之下闯入了琴房。   钢琴乐戛然而止,坐在黑色钢琴后的英俊男人惊讶而又诧异地看着她。   女人也很意外,因为她认识这个男人,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周业。   “你竟然、会谈钢琴?”她是周业的下级,也是小提琴手,却没正式入团,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备选人物而已。   周业回答:“会一点。”   女人又追问:“这是你的琴房么?”   周业回答:“梁顾的琴房,但我经常来这里练琴。”   梁顾,是乐团中的钢琴师。   与周业的桀骜肆意不同,梁顾温文尔雅,更像是一位贵公子。   女人也知道,在乐团中,周业和梁顾的关系不错,所以,周业借用梁顾的琴房练琴也不足为奇。   之前她一直猜测,坐在琴房中的人是梁顾,但如今的情况却令她的想法产生了动摇:或许,那个人是周业。   其实、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中,周业一直对她很好,她也能感觉到周业对她的关心和好感,但是……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她对周业没有男女之情。   她不喜欢周业那种肆意张扬的性格,阳光太明媚,就会刺眼。   梁顾就温暖的刚刚好,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如同阳春三月的春水似的,无比熨烫人心。   周业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梁顾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她喜欢后者,更何况,在平日里,梁顾也对她很好:在父母刚离世的那段时间里,梁顾送了她一双纸叠的乌篷船,他还告诉她:“想他们的时候就把把船放进河水里,以水载舟,可渡相思。”   只有这样温暖的人,才能够谱写出温暖的曲子。   所以,她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梁顾才是《春日颂》——她自认为的名字——的创作者。   可是她好像错了。   站在琴房门口,女人抿了抿唇,忐忑而紧张地看向周业:“每天晚上,一直是你在这里练琴么?”   周业:“不然呢?”   女人:“这不是梁顾的琴房么?”   周业:“你不知道么?他被外派去国外学习了,两个月都没回来了。”   女人:“啊……”   周业:“他被外派了半年,最近你家里面事多,也没怎么来过乐团,不知道也正常。”   女人莫名有些失落:“哦……”   原来这几个月间,一直与她云笺传书的人真的不是梁顾,而是周业。   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那、你刚才弹得那首曲子……”   不等她把话说完,周业就抢先说道:“《春日颂》,怎么样,好听吧?”   女人怔住了,呆愣愣地盯着周业看了许久,忽然露出来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好听!”   她开心的无语伦比:《春日颂》,是她取的名字呢。   也是在这一刻,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周业,爱上了这位创作出帮助她走出人生低谷乐曲的钢琴师。   不久后,她就和周业在一起了。   等梁顾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结了婚,并且,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乐团为梁顾组织了一场接风宴,她和周业以新婚夫妻的身份去参加了这场接风宴,还给梁顾送上一份迟来的喜糖。   梁顾微笑着接过了他们递来的喜糖,然后,对他们两个说了声:“新婚快乐。”   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是他在整场接风宴上说出的唯一的话。   那时的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所以并没有察觉出梁顾的异样,直到两个月后,她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有关梁顾的专访——   梁顾学成归来后,举办了一场个人钢琴演奏会,年少有为的他凭借着这场演奏会大获成功,一举名动业界,吸引了无数来自国内外的媒体争相专访。   在一次面向国内媒体的采访中,有记者问他:“是什么给了您创作《春日颂》的灵感?”   梁顾沉默许久,回答:“一个女孩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不幸离世,为了鼓励她重新振作起来。”   记者笑着追问:“是您喜欢的女孩么?”   梁顾牵起了唇角,却笑得无奈:“下一个问题吧。”   “……”   那位记者一字不落地将梁顾对所有问题的反应与回答全部刊登在了报纸上,女人看后,瞬间崩溃。   她被周业骗了,被现在那位已经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给骗了。   她不再温柔,变得歇斯底里,疯了似的和周业大吵一架,几乎把家中的东西全部砸了一个遍。   然后,她流产了。   她失去了她的孩子,但是,她并不难过,反而如释重负,最起码,她可以离开周业这个骗子了。   但是周业不同意离婚。   然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周业的态度,而是梁顾结婚的消息。   年少有为的钢琴家,最终还是遵从了父母之命,娶了与之门外当户对的富家千金。   富家千金名叫宋瓷,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婚后一年,她为梁顾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梁云笺。   而那个被现实压垮了的可怜女人,叫做章桐。   梁顾有妻有儿,家庭美满,章桐心灰意冷,有苦难言,她不再对生活抱有任何幻想,也不再闹着离婚,行尸走肉般活着。   在梁云笺一岁时,章桐生下了一个孩子,是周业的孩子。她对那个孩子并没有多大的亲昵,甚至在他出生后的第一时间都不想去看他一眼。   后来,周业给自己儿子取了名字:周洛尘。   云中笺书来,不及京洛尘。   *   “我要是不骗她,哪来的你?”路口的红灯变绿,周业缓缓踩下了油门,同时回答儿子的问题。   周洛尘不置可否,心绪复杂:“你、后悔过么?”   周业无声一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喜欢就要去争取,争取不到才会后悔。”   现在的他争取到了,所以不后悔。   但是,周洛尘并不这么觉得。   母亲的心里从未有过他,她的心里,一直爱着梁顾。她爱宋瓷生的孩子,甚至爱过了自己生的孩子,只因为他是梁顾的孩子。   后来,求而不得的母亲对梁顾的爱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为了能够接近梁顾,她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儿子。   周洛尘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梁云笺,那时的他大概三岁左右,笔都拿不稳,也没什么学书法的天分,那位教书法的老先生不愿意收他为徒,章桐拎着无数礼品去那位老先生的家中恳求了无数遍,终于打动了老先生,破例收下了他。   在那位老先生的书房中,他认识了梁云笺。   梁云笺比他大一岁,高了他足足一头,无论是学习还是说话做事都比他老练的多,看起来像是个小大人,威风凛凛的。   小孩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所以那时的他是真的很崇拜梁云笺,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喊着。   梁云笺确实也是一位合格的大哥哥,总是很照顾他,尤其是上了小学之后。   他刚满六岁就上了学,甚至都没有上过学前班,所以在学校里处处不如班级里别的小孩,他跟不上老师的讲课思路,也融不进去比他大一岁的小孩子的群体中去,就连个头儿都没有别的孩子高,所以他总是被欺负。   每当这时,梁云笺就会挺身而出保护他,帮他打跑那些欺负他的小孩,还威胁他们如果再敢欺负他一下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后来,梁云笺成了孩子王,学校里面没人敢惹他,因为有梁云笺罩着,所以也没人敢再欺负他。   从那时起,他开始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大哥哥身后,一边崇拜着他,一边对他鞍前马后。   这一跟,就是许多年。   从小学到初中,他是真的把他当成兄弟了的。   直到他上了初二。   父亲离开了乐团,下海经商,那段时间,父亲每天都回家很晚,陪客户喝酒,喝得烂醉如泥。   母亲对他向来是不闻不问。   某天晚上,父亲又一次烂醉回家,或许是因为生意不顺利,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破天荒的和母亲吵了架。   这一吵,把十几年前的那桩旧事给吵了出来,然后他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总是对父亲那么冷淡,为什么要逼着年幼的他去学钢琴,还总是弹那一首曲子,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会在各种辅导班里与梁云笺不期而遇,更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连学前班都不让他上、直接送他去了小学。   不是为了他好,是想借接送孩子的机会见到她的老情人梁顾,哪怕见不到梁顾,见到梁顾的儿子也是好的。   母亲对梁云笺,比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好。   他开始恨梁顾,恨梁云笺,恨过去那个把梁云笺当兄弟的自己。   从那之后,折磨梁云笺,似乎成了他的使命。   只要能够让梁云笺受到伤害的事情,他都愿意乐此不疲的去做,就好比误导陆云檀:让梁云笺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有口难言,一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也应该感谢老天爷,给了梁云笺一场病,才让他得到了这个给他制造痛苦的机会。   只要梁云笺痛苦,他就会开心。   他就是见不得他好。   滴——   电动车的鸣笛声打断了周洛尘的思路,他微微蹙眉,看向了倒车镜。   干净的镜面上反照着一辆红黑色电动车,骑车的是一位身穿二中校服的女孩,放学回家连书包都不背,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儿黑红色的手表,头上戴着一个火红色的头盔,黑色防风镜倒映着城市的霓虹灯,看起来酷酷的。   她被堵在了劳斯莱斯的身后,想溜缝儿超车,又怕蹭着人家高贵的劳斯莱斯,只好鸣笛示意,希望劳斯莱斯的车主能够明事理、知好歹,往旁边让一让,不要挡着本女侠回家的道路。   周洛尘不禁勾起了唇角,对他爸说了句:“你先开快点,然后忽然刹车。”   周业没好气:“后面的那辆电动车不就撞上来了?”   周洛尘:“就是让她撞上来。”   周业:“……小王八蛋,你知道这车多少钱么?”   周洛尘:“几百万的车还怕一辆电动?”   周业:“……”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问:“你认识的女孩?”   周洛尘大大方方地点头:“嗯。”   周业没再说话,一脚踩下了油门,然后又猛地一下子踩了刹车。   “咚”的一声,电动车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劳斯莱斯的后车尾。   那一刻,陆云檀万念俱灰,脑子里面直接弹出了自己爹妈哥哥砸锅卖铁帮她还债的凄惨画面。   魂都快没了。   这时,劳斯莱斯副驾驶室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了,陆云檀心虚又忐忑地看了过去,然后,震惊又激动地看到了周洛尘——   是熟人!   好讲价!   但是在讲价之前,要先把态度端正起来,于是她迅速摘下了头盔,一脸诚恳地看着来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洛尘走到了车尾处,看了一眼车后尾,不出所料被撞出来了一个坑,再一看她的电动车,屁事没有,连块车漆都没被蹭掉。   电动车,才是我国制造业的巅峰水准。   看周洛尘没有说话,陆云檀心里毛毛的,态度越发端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肇事逃逸的。”   周洛尘不置可否,而是问了句:“我可以入帮了么?”   陆云檀:“……”   什么意思,用入帮名额和我交换赔偿么?   虽然很心动,但是吧,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啊,不然梁云笺他们几个人肯定不高兴。   可是又不能直接把大家的投票结果告诉周洛尘,不然他恼羞成怒加倍索要赔偿怎么办?   只好采用缓兵之计了。   “这个、我还没问他们几个呢。”檀帮主一脸为难,“等明天下午返校之后我问问。”   周洛尘也没抱多大希望,叹了口气,无奈道:“走吧,以后骑车小心点。”   走?   就这么放我走了?   陆云檀懵逼了。   周洛尘:“不是你的责任,我爸的责任,他起步太快了。”   陆云檀:“……”   明事理!   这才叫明事理!   怪不得人家能开劳斯莱斯呢!   感觉像是在一瞬间清了一个亿的负债,陆云檀长舒一口气,然后果断选择溜之大吉:“那我就先走了啊,”她一点都没客气,二话不说地戴上了头盔,张口就来,“急着回去学习呢。”   周洛尘:“……”   书包都没背,还学习呢?   陆云檀戴好了头盔,一边磨转车把一边说:“明天请你喝奶茶!”   周洛尘:“喝喜茶,直接给我送到班里去。”   陆云檀:“……”   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她沉默片刻:“你倒是,客气一下啊。”   周洛尘笑着回:“你也没跟我客气啊。”   陆云檀:“……”   行吧。   她把头盔上的护目镜放了下来:“我走了,拜拜。”   “拜拜。”   等她骑着电动车走了之后,周洛尘才上了车,在他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爸笑呵呵地看着他,问了句:“你喜欢那个女孩?”   周洛尘怔了一下:“有点吧。”   周业不懂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什么叫有一点喜欢?”   周洛尘:“我觉得她挺好的,反正比学校里面其他女孩好,挺独特。”   周业:“那为什么只有一点喜欢?不应该是很喜欢么?”   周洛尘:“有点疯,喜欢惹事,我受不了。”   周业重新启动了车子,无奈一笑:“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   借口而已。   周洛尘沉默许久:“梁云笺也喜欢她。”   周业瞥了自己儿子一眼:“所以你就不敢喜欢了?”   我是害怕成为第二个你,更害怕她变成第二个章桐。   但是他不能对自己的父亲说实话,因为父亲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他只能说:“我还能和梁云笺的眼光一样?”   周业没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开车,又过了一个路口后,忽然说了句:“梁云笺有病你知不知道?脑子里有颗肿瘤,治不好。”   周洛尘一僵,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周业:“原来的同事,前几天聚会了。”   他和梁顾原先都是东辅音乐团的,所以有许多共同的朋友。   周洛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他这病治不好?恶性肿瘤么?”   周业:“良性的,但是位置不好,没法开刀,不确定什么时候就恶化了,只能等死。”   周洛尘:“……”   其实,他并不想让梁云笺死。   周业:“宋瓷他们两口子不想放弃,准备带着他去休斯顿治病,现在正办签证呢,医疗签证办不下来就要办移民。”他又叹了口气,“当初多少个国家给梁顾投来了橄榄枝,他全都拒绝了,坚决不改国籍,现在要为了儿子办移民,估计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周洛尘诧异地看了他爸一眼:“你还心疼他呢?”   周业苦笑一下:“我心疼他干什么?我心疼我自己还来不及呢。人各有命,他就是这命,谁都没办法。” 第30章 赏!必须狠狠地赏!   周日下午不到两点, 陆云檀就开始着手准备去学校的事情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一家之主兼财务部部长纪雪杉女士要新一周的生活费。   粉红发卷爱好者纪雪杉女士坐在正屋里面的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陆云檀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她妈面前, 一脸谄媚:“美丽的妈妈,我要返校了。”   纪雪杉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没好气:“钱包在床头柜上呢, 自己去拿二百。”   “好的!”陆云檀嗖的一下跑去了东耳房,从床头柜上拿起了纪雪杉女士酷爱的豹纹皮钱包,拉开拉锁后, 从一叠厚厚的人民币中抽出来了薄薄的两张粉红色人民币,然后又把钱包拉链拉上了,重新放在了床头柜上。   “我只拿了二百。”为了表明自己是一个不贪心的好孩子, 她特意拿着两张票子去他妈面前晃悠了一圈。   纪雪杉女士嫌弃得不行, 一边挥手一边撵人:“走走走!别耽误我看电视!”   陆云檀见好就收:“拜拜, 下周见!”   纪雪杉女士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一个流程:“在学校好好学习,别老欺负同学。”虽然这么说可能没什么用, 但毕竟是当妈的,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学生要以学习为主,高三了, 抓点紧。”   “知道了!”话还没说完呢, 陆云檀就跑出去了,然后直奔东厢房,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哥!哥!我该回学校了,你不想再看我一眼么?”   陆云枫连门都懒得给她开,在屋子里吼道:“花盆下面,拿完赶紧走!”   “好的!”陆云檀迅速去搬门口的花盆,在下面看到了两张百元大钞,也不嫌脏,从地上捡起来后随便抖了两下,直接揣进了校服裤兜,然后怀揣着四百元巨款,蹦蹦跳跳地回了西厢——之所以不去一进院的练功房找她爸要钱,是因为她知道,她爸比她还穷,所以从他身上是榨不到什么油水的,就那三五块钱,还不如让他留着和隔壁大爷下象棋用。   收拾完东西后,她把行李箱放到了电动车的踏板上,然后骑着车回了学校。   返校途中,她路过了万达广场,忽然想起来了要请周洛尘喝喜茶的事情,在去万达买喜茶和直接去学校之间犹豫了三十秒钟,面前的红灯变绿了,她用力拧动车把的同时做出了决定:喝什么喜茶呀,等会儿去学校门口的超市买两瓶香飘飘得了,香飘飘不比喜茶好?年销售量连起来能绕地球两圈呢,保质期还比喜茶长,想什么时候喝就能什么时候喝。   二十分钟后,她将电动车停在了高三女寝楼对面的停车棚里,先将行李箱送回了寝室,然后去了学校对面的大超市。   好巧不巧的是,她刚走出校门,就遇到了正拉着行李箱朝学校里面走的周洛尘。   四目对视的那一刻,双手空空的陆云檀尴尬到了极点。   周洛尘停下了脚步,眉梢微挑:“去买喜茶呢?”   不,我是去买香飘飘。   但是吧,说实话伤感情,她只能说善意的谎言:“我家附近的喜茶店没开门,真的太遗憾了。”   身为资深落后分子,说谎话不打草稿是必备技能之一。   紧接着她又打了个商量:“要不这样吧,我去给你买两杯香飘飘,想喝什么口味你随便挑。”   周洛尘:“……”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我觉得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只能接受香飘飘。   周洛尘一边朝门卫室走一边说:“你等我一会儿,我也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顺便选两瓶香飘飘。”   陆云檀很欣慰他能够接受香飘飘:“好的!”   随后两人一起去了超市。   路边停着一辆香槟色宾利车,车前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高定长裙的漂亮女人,手里面拎着一件校服外套,她一直在盯着周洛尘看,想喊他一声,却欲言又止,生怕打扰到他似的。   周洛尘自始自终没有看她一眼,就好像不认识她一样,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女人无奈,决定等他从超市回来后再把外套给他。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了校门口,梁云笺先下了车,转身去接他妈递来的书包,然后打开了后备箱,把自己的行李搬了出来。   “我走了。”梁云笺将行李箱的拖杆拉了上来。   宋瓷不放心地叮嘱:“记得按时吃药,不要剧烈运动,周三记得请假,要去医院做治疗,上次体检你颅压有点高。”   梁云笺不以为然:“高的不多。”   宋瓷没好气:“高到爆炸才算是高?”   梁云笺:“……”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   宋瓷一直没上车,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   梁云笺将走到校门口的时间,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云笺。”   他脚步一顿,循声看去,预料之外、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章桐。   章桐快步朝他走了过去,手里依旧拿着校服外套:“辰辰刚才把外套忘在车上了,麻烦你帮他带到寝室吧。”   梁云笺接过了她递来的校服:“好。”   直到他走进学校,章桐还在看他,目光专注而悠远,像是透过他的背影在看另外一个人。   “章桐。”   女人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身。   宋瓷不知在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你儿子从超市里面出来了。”   章桐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了马路对面的超市。   自己儿子身边,还跟着一位漂亮的小姑娘,正是如此,她刚刚才没好意思开口喊他,怕打扰到他。   宋瓷朝那里扬了扬下巴:“看到那个女孩了么?”   章桐看着她,不明就里。   宋瓷冷面冷声:“我儿子喜欢的姑娘,让你儿子离她远点。”   章桐呆若木鸡。   宋瓷:“你儿子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让他安分一点。”她的底线是儿子,“上一辈的事就上一辈了结吧,没必要牵扯到下一代,我和我丈夫不欠你的,我儿子更无辜,你们家无论是谁,都怨不到我儿子身上。”   *   老金要求下午四点之前进班,陆帮主在三点半的时候拎着一兜香飘飘进了班,然后召集帮内全体人员,一人分发了一杯香飘飘,再然后,青云帮众人在檀帮主的带领下,人手拿着一杯香飘飘,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三楼。   到了三楼的水房门口,檀帮主给左打杂的安排了本周的第一项任务:“去把梁护法喊过来,你可以跟他商量换口味的事情。”   刚才她在超市买了七杯香飘飘,给了周洛尘两杯后,剩下五瓶是给青云帮众人的福利。   下西洋手慢一步,没抢到最爱喝的草莓味,只好退而求其次选红豆芝士味,但是帮主不让他选了,非说红豆是梁护法预定的,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自己最讨厌的香芋味。   一听有摆脱香芋味的机会,下西洋转身朝着就班跑了过去:“得令!”   两分钟后,梁云笺和下西洋一起来了水房,这一路上,下西洋一直在跟他商量换口味的事,但就是不给他说要用什么口味换什么口味。到水房后,梁云笺看到陆云檀他们三人已经冲好了奶茶,正捧着杯子喝呢,热水机上面放着两杯没开封的奶茶,一杯紫色包装,一杯红色包装。   陆云檀看热闹不嫌事大,指了指紫色包装:“香芋味,下西洋的。”又指了指红色包装,“红豆芝士,你的。但你们俩可以换。”   下西洋眼巴巴地望着梁云笺,情真意切:“梁大护法,你听我的,红豆味真不好喝!豆都没煮熟,吃起来跟夹生饭一样。”   梁云笺也不喜欢香芋,果断从台子上拿起了红豆芝士:“我喜欢吃夹生饭。”   下西洋:“……”   好!好!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当了副帮主,一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   梁云笺拆开了杯子外面的透明包装,一边冲奶茶一边问陆云檀:“找我干什么?”   陆云檀哼了一声,开始挑刺:“怎么啦?我们还不能来找你啦?”   下西洋毫不迟疑地选择落井下石:“梁护法升职之后,多少是有些目中无人了。”说完,给自己的党羽使了个奸佞小人专属眼神。   李航当然是选择向梁大护法雪中送冰:“护法距离副帮主仅有一步之遥,看来,梁护法是志在必得呀,哎,副帮主距离帮主之位,也仅是一步之遥啊!”   梁云笺:“……”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李军师不敢说话,坚守个人原则,不参与帮内斗争。   陆云檀微微眯眼:“好哇,看来梁大护法是位高权重飞扬跋扈啦,所以才不把本帮主的探望放在眼里。”   梁云笺:“……”   预感又要被降职。   谁知陆云檀的话锋又忽然一转:“不过看在你篮球赛晋级有功的份上,就暂且饶你一次吧,下不为例。”   梁云笺舒了口气:“谢帮主厚爱。”   下西洋和李航对视一眼,神色中闪烁着奸计未遂的不甘与愤懑。   陆云檀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们怎么训练?几号出最终的球员名单。”   梁云笺:“每天下午五点到八点之间训练,周六日的中午可能会加训。十月十号出结果。”   十月二十号就要对战日本中学生,至少要预留出来十天的时间对最终晋级的12位队员进行磨合训练。   陆云檀点了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要加油呀,我看好你!”   李月瑶也鼓励道:“不用有太大压力,你只要正常发挥就行。”   下西洋也在这时抛却了私人恩怨:“打倒黑幕!为国争光!”   李航:“就校队那水平,真上了场也不行,黑幕别的比赛就算了,黑幕和日本的比赛,这要是输了,不是丢我们中国学生的脸么!”   下西洋:“就是!”   梁云笺勾起了唇角,笃定地保证:“放心,绝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   正式训练开始后,以陆云檀为首的青云帮众人就很难再见到梁护法了,甚至连隔壁一班的赵坤都很难再见到。   其实这也很正常,高三复习本来就很忙,再加上篮球训练,可谓是忙上加忙,连轴转的陀螺是没有时间停下来陪别人聊天的。   但是吧,青云帮的人还是很挂念梁护法,却又不好意思去训练场打扰他。   三周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十月十号,也就是即定的出最终名单的日子。   年级里面传说的是:体育组会在今天下午五点公布对战日本的正式名单。   这些天以来,大家也都对这份最终的名单进行了各种猜测,猜什么的都有,可谓是众说纷纭,在这其中,流传最多、也最信誓旦旦的一种说法是:梁云笺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上午第一节 生物课下课后,檀帮主再一次地带领青云帮众徒聚集到了班门口的走廊上。   正式入秋之后,气温骤降,檀帮主就不再得瑟了,乖乖地穿上了秋季校服的外套,双手插兜,单脚踩着栏杆下的基石,表情严肃地聆听着众人的汇报——   下西洋:“回帮主,臣昨晚按照您的命令,在男寝内多方打听,最终确定了这种说法的来源是校队。”   李航补充:“臣也去打听了,结果、哎、不甚乐观。”   陆云檀先和李月瑶对视了一眼,然后沉声开口:“具体有多不乐观?”   李航再次叹了口气:“他们都说咱们梁护法遭到校队的排挤了,训练的时候从来不让咱们梁护法参加,只让他捡球。”   陆云檀忽然好生气,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都高了八个度:“什么?还有这事发生呢?体育老师不管么?!”   李航叹息摇头。   下西洋一脸愤懑:“是的,不管,放任他们欺负咱们梁护法!”   陆云檀气得要死,说起话来都变得咬牙切齿了:“一帮狗东西!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人?就敢随便欺负!”   下西洋附和着骂道:“就是!一帮狗东西!”   为避免伤及无辜,李航赶忙说了句:“赵坤和丁一凯他们四个还行,对咱们梁护法还挺好,私下会和他一起练,不狗。”   李月瑶反应最快:“也就是说以校队为首的那八个人才是欺负咱们梁护法的罪魁祸首?”   李航点头:“对!”   李月瑶气呼呼地说:“我就知道周洛尘贼心不死,嫉妒咱们梁护法处处比他优秀,所以故意给他使绊子!这就是糊作非为,怪不得他不红!”   陆云檀:“……”   这言论,有点过于饭圈思想了。   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偏激了。   “那个,军师啊。”陆帮主斟酌着词汇,小心翼翼地说,“周洛尘和咱们梁护法的关系不错,应该不会搞出这种背地里使绊子的事情。”   李月瑶反驳:“他可是校队队长,要是真把咱们梁护法当朋友,还能放任他的队员去欺负咱们梁护法?为什么不阻止呢?”   陆云檀哑口无言。   她觉得,李月瑶说的,很对。   他为什么不去阻止呢?为什么放任他们欺负梁云笺呢?   下西洋哼了一声:“原来是个人面兽心的玩意儿,幸好当初没同意他入帮!”   李航也愤愤不平:“入了也要给他踢出去,青云帮才不要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   这时,赵坤从三班门口走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俩水杯,看样子是刚去水房接完水。   不等到走到二班前门,陆云檀就把他给堵了:“赵坤!你们内部人员现在知道不知道最后被淘汰的那个是谁?”   下西洋、李航和李月瑶也纷纷围在了赵坤面前,看向他的目光殷切而紧张。   赵坤蹙起了眉头,一脸为难,舔了舔唇,欲言又止了一次,才说:“可能是梁云笺、我说可能啊,不确定,不一定是!我说得不一定准!”   但是大家都明白,他说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陆云檀忽然好难过,精神头瞬间瘪了下去,像是一只被放光了气的气球。   她难过的不是梁云笺被淘汰,而是他被不公正待遇了——   如果他没有努力,或者实力不够,即便是被淘汰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毕竟他尽力了。   但是现在,他不是因为不够努力或者没有实力被淘汰,而是被针对了,他的努力、实力以及想要为中国少年争光的信仰全都被辜负了。   真的很不公平。   陆云檀心里面闷闷的,像是在心口上压了一块千斤巨石。   整整一上午,她都开心不起来,整个人萎靡不振的。   中午去食堂吃完饭,她陪着李月瑶去了一趟学校书店。李月瑶要买根自动铅笔,陆云檀没什么好买的,就在笔架旁边瞎逛了起来,逛着逛着,被挂在钩子上的祈福卡吸引了。   长方形的红色卡片不足手掌心大,上面挂着一道红绳,下面垂着中国结和流苏,外面包着一层平整透明的塑料膜,看起来平平无奇,标价:5RMB   陆云檀觉得,就这玩意儿,一块钱卖给她她都不愿意买,还卖五块,脑残才买呢。   “走吧,去结账。”李月瑶选好了笔,陆云檀跟在她身后朝结账台走,走了还没两步,忽然定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当了三倍的脑残:伸手从挂钩上拿下来了三张祈福卡。   午休的时候,她趴在被窝里,用黑色的签字笔分别三张祈福卡上写下心愿:   【梁云笺不被淘汰】   【中国队获胜】   【下次月考考近年级前350】   写完之后,把祈福卡塞在了枕头套里,然后才安心睡觉。   下午两点班上课,李航和下西洋卡着两点二十八的点拿着拖把回了班。   然而语文课上课后还不到十分钟,李航和下西洋就被老金喊走了,老金的表情还有些严肃,搞得陆云檀都跟着担心了起来,替她的两位帮员捏了一把冷汗。   一直到下课,李航和下西洋才被放回。   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怎么好。   等他们俩回位之后,陆云檀转过了身,问他俩:“老金找你们俩干嘛了?”   下西洋脸色微微有些凝重:“我俩、好像摊上事了。”   陆云檀的表情也跟着僵了一下:“啊……摊上什么事了?”   李航叹了口气:“中午不是我俩值日么,拖教学区门口,最近查得严,年级长老挑刺,我俩一商量,就在涮拖把的水里面加了点洗衣粉,结果地太滑了,把人滑倒了,摔得好像有点严重。”   陆云檀赶忙追问:“多严重?”   下西洋:“直接从台阶上滚下去了。哎,其实他也有点责任,迟到了,着急进班,走的也快。”   李航:“左脚摔骨裂了。”   “啊?”陆云檀一想就觉得疼,略带同情地问,“谁啊,这么惨?”   下西洋:“八班的邹帅。”   陆云檀忽然瞪大了眼睛:“谁?”   李航还当帮主她老人家没听清呢,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八班的,邹帅。”   陆云檀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可真是太好了!”   下西洋:“……”   李航:“……”   脚都摔裂了,还太好了?   面对着两人惊恐的目光,陆云檀立即解释了一句:“我对他的遭遇还是深表同情的,但是,邹帅是校队的呀!晋级的那八个人里面的一个呀!”   下西洋和李航忽然明白了什么。   陆云檀:“13个人,少了一个断脚的,不就剩12个人了么?不多不少刚刚好,还淘汰谁呀?”她越说越激动,越看下西洋和李航越顺眼——   赏!必须狠狠地赏!   檀帮主大手一挥:“从即刻起,你们俩就是青云帮的副帮主了!下西洋左副帮主,李航右副帮主,从此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航:“!!!”   下西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焉知非福啊!! 第31章 【替梁云笺转账。】……   伴随着秋季的深入, 中日篮球友谊赛的日期也越发临近,校领导为了彰显两国之间的友好建交关系,校园内的每一根路灯杆子上都挂着一中一日两面国旗, 二中学生们的心情就像是这随处可见的旗帜一样, 迎风招展,激动荡漾。   比赛开始的前一周,青云帮帮主陆云檀就没什么心思学习了——虽然她本来就没有——再次重操旧业,继续她的微商生意。   十九号晚上九点, 檀帮主结束了她的最后一次开幕式的彩排,从体育馆回到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发货, 活生生地班长还在讲台上坐着,她就开始搞小动作了,转身把两包手摇小国旗交给了下西洋, 小声叮嘱:“高一516寝室的。”然后又给了李航两包五星红旗贴纸:“高二408寝室的。”   其实这些玩意儿学校书店和超市都有卖的, 但是他们卖得贵, 一包手摇小国旗卖十五,一包红旗贴纸卖十块。陆云檀则是直接去批发市场进的货,一包手摇小国旗进价七块, 她卖十块;红旗贴纸进价五块,她卖七块,中间的差价就是利润,刨除给下西洋、李航和李月瑶的人工送货费, 她依旧能大赚一笔。   下西洋收好了货, 很严谨地用黑色油漆笔在透明塑料包装袋上记下了寝室号,然后倍感欢喜地感慨了一句:“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意是真不错啊!”   李航也用油漆笔做了记号:“这已经是我今天接收到的第15单货了。”   他们的跑腿费也涨了,从一单两毛涨到了三毛, 今日净赚四块五,明天的早饭有了!   下西洋把新一单货放进了几乎已经被国旗和红旗贴塞满了的书包里:“说来也惊险,我今天中午送货的时候差点被梁护法发现。”   陆云檀一惊,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怎么回事?”   下西洋刚要回答帮主的询问,谁知才刚张开嘴巴,就被班长徐沛然点了名:“郑和。”   吓得陆云檀赶紧把身子转了过去,李航也迅速低下了脑袋,做认真学习状,唯独下西洋同志,被铁面无私的班长在黑板上记下了名字。   那一刻,下西洋同志心里委屈极了:明明是三个人的锅,为什么只让他一个人背?因为他善良敦厚么?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班长杀鸡儆猴,陆帮主再也不敢随意造次。   几分钟后,下课铃打响了,陆云檀终于敢放心地朝后转身了,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呢,下西洋同志就愤愤不平地吐槽了起来:“班长这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浑身上下毫无优点,也不知道咱们李军师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伴随着他的吐槽之言,陆云檀和李航同时看向了教室第三排和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此时徐沛然已经从讲台上回了位,正探着上半身和坐在他前面的李月瑶说些什么,然后李月瑶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起了卷子,转身放到了徐沛然的桌子上,再然后,两人认认真真地讨论起了学术问题。   李航不禁感慨:“原来这就是好学生之间的思维碰撞与交流模式么?”   陆云檀点头附和:“学霸之间的爱情,就是这样充满了学术氛围。”   下西洋还在记仇:“李军师虽然胖了点,但颜值还是在线的,要是放在唐朝,怎么着也得是个杨贵妃的水准,姓徐的他凭什么!”   陆云檀无奈地看了自己的左副帮主一眼:“多大点事,不就记个名字么?”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来了一包红旗和一包红旗贴,扔到了下西洋的桌子上,“去,贿赂一下,名字马上就没了。”   下西洋:“这、可行么?”   陆云檀信誓旦旦:“准行。”   李航:“班长他们寝室没下单,肯定需要这个。”   下西洋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迅速拿着礼物去见了领导,一脸谄媚地把礼物放到了领导的桌子上,点头哈腰地请求领导收下这份薄礼。   徐领导嘴上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非常诚实,毫不迟疑地把两样礼物塞进了自己的桌洞里,然后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上讲台,用黑板擦把下西洋同志的名字给擦了。   一场纪律危机就这样被解除了,下西洋开开心心地回了位,对徐领导赞不绝口:“班长还是有些优点在身上的,懂人情,知世故,是个好人,小李眼光不错。”   陆云檀:“……”   李航:“……”   川剧变脸大师见了你都直乎内行。   陆云檀白了他一眼,没再废话,言归正传:“今天中午发生什么了?你怎么撞见梁云笺了?”   下西洋:“我去317送货,路过大水房,结果你猜怎么着?刚巧遇到了从水房里面出来的梁护法,那一刻我真是、是、是嫉妒梁护法呀!”   陆云檀一头雾水:“你嫉妒他什么呀?”   下西洋的眼睛直往窗户外瞟:“那时梁护法刚洗完头,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头发湿淋淋的,乌黑黑的,发梢还往下滴着水,真帅啊。”   李航的眼睛好像也进沙子了,不停地挤呀挤:“帅出天际!”   陆云檀感觉他俩奇奇怪怪的:“然后呢?然后他问你什么了么?”   下西洋:“问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帮同学送东西而已。”   陆云檀点了点头:“不错,回答的很好。”她又哼了一声,“就算是被他发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是帮主,你俩是副帮主,他一个小小护法,还管的了我们了?反了天了他!”   下西洋:“……”   李航:“……”   下西洋用力地眨眼睛:“这个吧,我还是觉得,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能违法乱纪。”   李航重重点头:“对,还是得听梁护法的教诲。”   陆云檀没好气,还翻了个白眼:“听他的教诲?听他一席话,浪费十分钟,我那过世多年的爷爷都没他啰嗦。”她忽然板起了脸,坐直了身体,开始模仿梁云笺批评她时候的样子,“陆云檀,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要是被班主任和年级长发现了,会处分你!被公开处分很开心么?”她又哼了一声,恢复了本来面目,“是呀,我就是很开心,管得着么他!”   下西洋:“……”   李航:“……”   “学得不错。”   陆云檀:“……………………”   左副帮主和右副帮主同时抬头,事不关己地望向了天花板。   檀帮主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转了个身,然后,终于看到了不知在窗外站了多久的梁大护法。   梁护法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清清冷冷。   气氛,多少有点尴尬了。   檀帮主扯动唇角,露出来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您怎么来了?我尊敬的护法大人。”   下西洋:“……”   李航:“……”   帮主!您刚才的硬气呢?!   梁云笺无动于衷,神色依旧冷淡:“来看看帮主是怎么模仿我的。”   陆云檀无计可施,只能傻笑:“我那不是逗大家玩呢么。”   梁云笺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红旗多少钱一包?”   陆云檀:“??”   为了不被梁云笺发现,她甚至没做重点班的生意,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更神奇的是,他竟然没批评她,反而找她买红旗。   简直是,不可思议。   下西洋和李航也是两脸懵逼。   梁云笺:“我们班57人,一人两面红旗,需要几包?”   陆云檀虽然震惊于梁云笺的态度,但还是迅速地转动了小脑筋,从书包里面拿出来了四包小红旗:“一包里面30面小红旗,四包就够了,我不收你钱!”然后又从桌兜里面拿出来了两包红旗贴纸,一脸谄媚,“再送你两包贴纸!”   言外之意:刚才的事就那么过去了啊!   下西洋和李航不禁在内心深处感慨:行贿,才是人情世故的巅峰体现。   梁云笺忍俊不禁:“不用,微信转账给你。”   陆云檀:“那怎么能行?你是我尊敬的大护法呀,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呢?”   梁云笺不置可否,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还有一分钟上课,最多只能再给你十秒钟考虑时间到底收不收钱。”   陆云檀:“……”   这是让我考虑?   这是给我的考验!对金钱的考验!   梁云笺:“还有五秒钟。”   陆云檀脱口而出:“一包红旗进价七块,贴纸进价五块!”   显而易见,檀帮主没能通过金钱的考验。   梁云笺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拿着东西走了。   檀帮主一边恼怒于自己的面子没了,一边又暗自庆幸着回了本。   晚自习下课后,陆云檀背着书包回到了女生寝室,先和李月瑶一起跑上跑下地送货,在熄灯前一分钟才回到寝室,熄灯后打着小台灯去阳台洗漱,然后钻进了被窝里,开始给帮内众人结算今天的工资。   李航,15单,微信转账4.5元。   下西洋,17单,微信转账5.1元。   李月瑶,20单,微信转账6元。   梁云笺,没有被提供工作机会,今日工资,0元。   清完工资后,檀帮主长叹一口气,然后按照日常习惯给周洛尘发了一条微信:【晚安,好梦。】   她给周洛尘的微信备注是:折纸艺人。   她计划着,等折纸艺人回复“晚安”之后,就关机睡觉。   折纸艺人的消息回得很快,但却没有回复“晚安”,而是一条40块钱的转账,然后跟着一条文字消息:【红旗和贴纸的钱。】   陆云檀在被窝里蹙起了眉头,诧异地想:你什么时候找我买红旗和贴纸了?   然而还不等她回复消息,折纸艺人却又瞬间把消息给撤回了,但却只撤回了文字消息。   陆云檀奇怪极了:这是什么意思?找别人买了红旗和贴纸,但是转账转错人了?   紧接着她又有点不高兴了:她明明都跟他说了她在卖红旗,为什么还要找别人买?!   哼!   她猜测,要不是因为微信没有转账撤回的功能,他一定也会瞬间把转账给撤回了,这样就可以掩盖他去找别人买红旗的罪证了!   在陆云檀生闷气的时候,对话框上方忽然显示起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很快,折纸艺人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替梁云笺转账。】   陆云檀怀疑他在狡辩:   四包红旗加上两包贴纸,应该是38。   再说了,就算是替梁云笺转账,至于撤回消息么?   想了想,她回了句:【怎么是40?】   折纸艺人:【他说多出来的两块钱是戏票钱。】   陆云檀:【……】   折纸艺人:【你给他表演什么节目了?】   陆云檀气急败坏,还有点恼羞成怒:【模仿狗熊!】   折纸艺人:【……】 第32章 梁云笺言简意赅:“他在……   中日篮球友谊赛计划上午十点开始, 但这并不耽误二中的莘莘学子们上早自习和第一节 课,哪怕是陆云檀这个要去参加开幕式的C位女演员,也得乖乖上完课才能走人。   但是大家早就没有学习的心思了, 心早就飞到体育馆去了。   为了确保班级纪律, 老金今天早上都没去吃早饭,从六点二十起就守在了班里,如同定海神针似的,威武不屈、神情严肃地站在讲台上, 严格镇压着班内的一帮孙猴子,直到早自习下课的铃声打响,他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教室。   班内众生, 长舒一口气。   陆云檀的桌面上只摆着一本做样子用的英语作文书,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比脸还要干净, 但她的心, 已经野了, 如同脱缰野马似的,扑腾扑腾地跳,一心只想着奔向灯光璀璨的舞台, 去当她的C位女演员——   两个多月的排练,可不是白排的,今天的她,一定是舞台上最靓的那个女仔!   “帮主, 你听说了么?”下西洋忽然拍了拍陆云檀的肩膀, “东辅电视台今天会来咱们学校。”   陆云檀转身,一脸激动地看着左副帮主:“来干嘛?”   下西洋:“采访啊,做新闻啊, 这可是国际赛事!”   李航补充:“听说还有现场直播呢,在微博,说不定还要上把热搜。”   陆云檀:“我的妈呀,这么大阵仗么?”   下西洋:“那你看!咱们学校那八百年不开一次的喷泉都开了,连水池里面的水都换了,多隆重啊,足以见得本次赛事的重要性。”   陆云檀想了想,感觉左副帮主的话非常有道理。   李航再次补充:“不光喷泉开了,超市的物价都降了,竟然比外面卖的还便宜,多给老板娘五毛钱她还跟你急,说你不遵守市场秩序。”   陆云檀被震惊的倒吸一口气:“看来校长他小姨子也不是一点事都不懂啊。”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学校超市的老板娘到底是不是校长小姨子,但大家都这么传,一届又一届地往下传,所以他们就默认了她是,再加上这个老板娘平时的态度实在是蛮横,卖东西的价格还比学校外面高出不少,所以他们就更加确定了:她是!她就是!不然她凭什么敢开黑店?!   李航:“人家那叫不懂事么?人家那叫太懂事了!”   下西洋:“该涨的时候涨,该降的时候降,赚钱名声两不误。”   陆云檀沉思着点头:“有道理,这才是社会人。”   李航:“我准备趁此机会去超市囤点货。”   下西洋:“我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陆云檀:“加我一个。”   “薅超市羊毛”的小计划就此确立。   几分钟后,第一节 的上课铃打响了,说来也是英语老师倒霉,今天轮到她上第一节课了,除了全班前十愿意给她个薄面,时不时地抬起头听一听课,其余四十七人,不是交头接耳就是神游天外,后排以八大金刚为首的落后分子们更是猖狂,恨不得把教室后方当篮球场,气得英语老师直拍讲桌。   八点四十的下课铃一打响,如同打开了关山猴的笼子,猴子猴孙们一个比一个欢呼雀跃,开始往脸上身上贴五星红旗的贴纸,又从桌洞里面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红旗,左右手各执一面,激动不已地冲出了班级。   陆云檀是直接从窗户上跳出去的,因为她要迅速前往体育馆,去化舞台妆。   跑到体育馆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辆蓝色的大巴车,身穿日式中学生校服的男生们正鳞次有序地从大巴车的前门下车,然后按照他们教练的指示,排成了一列六人的两列队伍。   三位教练说是日语,这些高中生们说得也是日语。   也不知道是血统的原因还是国家之间的差异明显,这些人的长相和气质也确实很日系,一看就是日本人,反正和中国人不一样。   这一刻,陆云檀忽然感觉好神奇,她竟然见到活生生的日本人了,还一下子见到了这么多。   一种微妙的感情忽然涌进了心头:看起来都是好好的人,有血有肉的人,都会说会笑,有喜怒哀乐,是个健全的民族,怎么就能干出来南京大屠杀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呢?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   主角一家所住院落的隔壁,好像是小羊圈胡同里的一号院?原本住着一位很有风骨的老先生,姓钱,后来钱老先生因为家破人亡而选择投身爱国事业,再后来,他的院子被两名日本军官占领了。主角之一祁瑞宣目睹了这间院子的变迁,开始时,日军趾高气昂,仿若北平领土上的至高无上者,中国人全是他们统治性下的二等公民,只有日本人最高贵,后来日军战败,住在钱老先生家中的两位军官好像是战死沙场了,仅剩下了一帮老弱妇孺。   陆云檀记得,在书中,日本战败之前,一位住在一号院中的日本老妇人曾对祁瑞宣说过:   “日本必败,我不能因为我的国籍,而忘了人类与世界。”   “你的敌人早晚必败,不要说别的,我的家人已经死了两个,现在又添上两个,他们出征,他们毁灭!”   最后,她还向祁瑞宣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祁瑞宣不信她的话,可又不得不信。   他痛恨占领北平的日本敌人,更痛恨战争。   其实他也认可老妇人说得这句话:“不要用杀戮去停止杀戮。”   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因为贪婪,因为战争。   战争把人变得不像人了。   陆云檀的心情忽然又有点沉重了,像是高一暑假,她妈带着她去S市旅游,参观九一八历史博物馆,当时她满怀好奇地进了馆,最后却泪眼汪汪地出来了。   其实,在参观期间,在那位白发苍苍的东北老人对着镌刻在墙壁上的歌词,唱出《松花江上》这首歌那一刻起,她就泪眼汪汪了。   勿忘国耻。   谨记和平。   跑到体育馆后,陆云檀先去找她爸,最终在乱哄哄的后台找到了,嗖嗖地跑到了她爸面前,先喊了声:“陆总指导。”然后才叽叽喳喳地说,“我刚才看到日本人了,看到了好多好多。”   陆林:“看到就看到呗,他们还能把你吃了?”   陆云檀一边挠头发一边说:“感觉还挺奇怪的。”   陆林:“哪奇怪了?”   陆云檀:“他们看起来和我们好像,都是亚洲面孔,都是黄种人,却是我们的老敌人。”   陆林:“所以呢?”   陆云檀:“所以我马上就要用我们的中华武术震慑他们!”   陆林没好气:“那你还不赶紧去化妆?再磨叽一会儿我就让你哥顶替你!”   陆云檀震惊:“我哥也来了?!”   八月份那次来例假,她肚子疼的厉害,实在是没法参加排练,于是她爸就让她哥代替她参加了几次,结果到好,负责舞美设计的音乐女老师竟然起了歪心思,贪图她哥的美色就算了,还妄想让她哥代替她成为C位主角!   哼!   想的美!   我才是C位女主角!   当时,音乐老师给出的换角理由是:“他身量高,打拳打得也更有力度,舞台效果看起来会更好一些。”   面临换角危机的陆云檀急中生智,理直气壮地反驳:“可我才是二中的学生呀,我可是这场表演中唯一的一位二中学生呢!”最后又非常狡诈地补充了一句,“我哥是东辅大附属中学毕业的。”   东辅大附属中学,二中的头号劲敌。   此言一出,彻底把音乐老师的换角想法给掐死在摇篮里了,稳固地确保了她C位女主角的地位。   不过她哥给她带来的这份危机感并没有就此解除。   陆云檀如临大敌地问她爸:“谁让他来的?”   陆林叹了口气:“你妈听说你们音乐老师对你哥有意思,非逼着他来。”   陆云檀都替她哥感到了无奈:“你没跟她说我哥对我们音乐老师没意思呀?”   陆林也很无奈:“我说了,你妈不听,说你哥猪鼻子里插葱装大象,太把自己当回事。”   陆云檀:“……”   陆林:“其实你妈说的也没错,杨老师长得多漂亮,还是老师,铁饭碗呢,这么优秀的姑娘眼瞎了才能看上你哥,也不知道你哥是怎么想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还看不上人家呢。”   陆云檀:“……”   感受到了陆师父和纪女士对自己亲儿子的赤//裸裸的嫌弃与歧视。   陆云檀觉得有必要为自己哥哥说句话:“我哥也很优秀呀,又高又美的,还有自己的事业,追他的女孩能从咱们街东头排到街西头。”   陆林冷哼一声:“有个屁用,怎么不领回家一个让我和你妈见见呢?”   陆云檀:“强扭的瓜不甜嘛,我哥对她就是没有那种感觉,不能强迫呀。”   陆林:“你懂的还不少!”   陆云檀吐了吐舌头:“我去化妆了。”   跑到化妆室后,她先换上了武术服,然后坐在了化妆镜前,让专业的化妆老师给她化舞台妆。   刚化到一半,那位姓杨的音乐老师走进了化妆室,先用目光在室内扫描了一圈,然后将视线定格在了陆云檀身上,再然后,径直朝她走了过来,毫不避讳、开门见山地询问:“云檀,你哥呢?”   陆云檀也不知道她哥藏哪去了,只能回答:“我没有看见他。”   “好吧。”杨老师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但也没忘了鼓励她一句,“等会儿演出加油。”   陆云檀点头:“嗯!”   杨老师走后,陆云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妾有意,郎无情。   摸着良心说,杨老师真的挺好的,又漂亮又温柔又大方——虽然她给她带来了一场换角危机——但凭借着她对她哥的了解,他是不会喜欢杨老师这种姑娘的。   杨老师柔情似水,但陆云枫喜欢的是大海,不是说浪的那种,而是野的那种。   化好妆后,陆云檀就去武术演员的队列中集合了。三十二名青年学生演员,只有她一位女生,其他三十一名男生全是东辅体校的大学生,他们穿得是黑色的束腰武术服,只有陆云檀一人是白色衣服——C位女主角的特殊地位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陆林先整了一下队伍,然后盘点人数,确认无误后,带着他们去了演员通道,等会儿他们就从这儿进场。   陆云檀站在队伍最前面,能将体育馆里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围绕一圈的观众看台上已经坐满了身穿校服的二中学生,但是由于人员太多,座位不太够,看台中间的过道也被临时改成了观众席位。   几乎每个学生的手里都拿着两面手摇小红旗,脸上贴着五星红旗的贴纸,有的同学还将红旗贴纸帖在了校服外套的左胸口处,更有人用贴纸在后背上贴出了“中国”俩字。   总而言之,放眼望去一片中国红,看起来还怪令人激动和骄傲的。   陆云檀用目光在观众席巡视了一圈,然后将视线落在了场地对面的安全通道处,那里是两国篮球队员的入场通道。   队员们也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入场通道处呈两队站列。   从陆云檀的视角看去,中国少年队站在通道内侧的左边,日本少年队站在右边。   中国队的篮球服是红色的,正面印着金色的“CHINA”和球服号码;背面看不见,但陆云檀见过梁云笺的篮球服,所以知道背面印着“东辅市第二高级中学”这几个金色的字,还有一个二中校徽。   日本队的球服是白色,正面印着红色的英文字母“JAPAN”和球服号码,背面也看不到,但陆云檀也不怎么在乎。   梁云笺站在我方队伍的第一个,球服上的号码是“17”。   陆云檀记得,他之前打晋级赛的时候穿得那件白色球服上面印着的号码也是“17”。   到底是多喜欢“17”这个数啊?   是他的幸运数字么?还是说这个数对他来说有着什么不用意义?   场馆内的灯光忽然更亮了一个度,音响“蓬蓬”响了两声,有老师的声音从洪亮清晰的音响中传出“喂、喂”。   没过多久,一男一女两位身穿正装的学生主持人拿着话筒走到了场地中央,面向着电视台的摄影机而站,各班班主任开始组织本班纪律。   原本喧哗热闹的气氛瞬间降了八个度。   等到现场彻底安静下来,电视台的编导老师对着两位主持人比了个OK,录制正式开始。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主持人率先举起了话筒,面带微笑地看向镜头,说了一段字正腔圆的开场白。   接下来是身穿浅蓝色礼服的女主持人,妆容清丽大气,播音腔珠圆玉润,都快赶上电视台的专业主持人了。   两位主持人的开场白结束后,是校长李海军的发言,发言内容不外乎是一番光鲜亮丽的场面话。   领导发言结束,接下来就是开幕式表演。   馆内的白色灯光逐渐暗淡了下来,黑暗中,一柱柱红色和黄色的灯柱逐一亮起,音乐缓缓响起,以陆云檀为首的32名武术演员鱼贯入场,如同一颗颗早就定位好的卫星似的,迅速分散、站位。   舞台灯光渐亮,浮现出了演员们的庐山真面目。   初时,舞台乐缓若长江,宏伟大气,32名学生先打了一段柔中带刚的太极拳,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恢宏。   陆云檀站在面对摄影机的第一排正中间位置,一身白衣在一众黑色的武术服众尤为出众,一拳一脚行云流水,刚柔并济。   舞台乐徒然激荡,仿若河流撞见瀑布,万马奔腾,银河落九天,32名演员的拳法也由轻灵缓慢的太极变成了爆发力极强的形意拳六合拳,一拳一脚如斧劈刀砍龙腾虎啸,飒飒生风。   陆云檀的白稠武术服在璀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灼灼流光,一套拳法即将接近尾声之时,突然从半空中落下了一杆红缨枪,陆云檀腾空而起,稳稳地接住了这杆长//枪。   与此同时,余下的三十一名男演员迅速后退,将舞台全部留给了她。   舞台乐再次变换,由万马奔腾变成了烈烈秋风,一身白衣的窈窕少女英姿飒飒挥舞长//枪,威风凛凛,翩若惊鸿。   长//枪乃百兵之首,素有“游龙一掷乾坤破”的威名。   伴随着曲调的升腾,陆云檀再一次腾空而起,挥手出抢,如掷银龙刺破长空。   体育馆内再次惊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与掌声,有文化的喊得是:“威武!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没文化的喊得全是国粹:“我艹!我艹!牛逼!牛逼!!”   在整个体育馆中,当属高三二班的人喊得声音最大。   在高三二班中,当属青云帮众人喊得声音最大——   左副帮主下西洋:“帮主!!这是我们帮主!!”   右副帮主李航:“帮主牛逼!牛逼啊!!!”   军师李月瑶:“啊啊啊啊啊帮主好厉害!!!”   高三十七班的同学们则纷纷看向了他们班的王泽,虽一言不发,但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你现在还能活生生地坐在这里,是战神饶了你一命。   王泽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入场通道处的两国少年篮球队的队伍也由整齐的两列变成了乌泱泱的一团,所有人都挤向了前排,伸着脖子朝馆内看。   梁云笺站在最前方,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中央的少女;丁一凯整个人都要趴在梁云笺的后背上了,后面还有人不停地朝前挤。   丁一凯眼巴巴地望着舞台,一脸羡慕:“学长,学姐她好厉害哦。”突然又有些好奇,“学长,你平时不听话的时候会挨揍么?这算不算家暴?”   梁云笺:“……”   梁云笺:“好好看表演!”   丁一凯:“哦。”   这时,忽然有人碰了一下梁云笺的胳膊,梁云笺回头一看,诧异地发现是那位刚才和他并肩而站的日本队队员。   这位队员的球衣号码是5,笑意和善地看着梁云笺,用英语问:“Do you know that girl?”   梁云笺语调淡淡:“What do you mean?”   日本5号队员笑得灿烂:“I want to meet her.She's so cool!I want her phone number.”   现场人多嘈杂,严重影响了丁一凯那本就不怎么高的英语听力水平:“学长,他在说什么?”   梁云笺言简意赅:“他在做梦。” 第33章 17号会杀他们个片甲不……   表演结束后, 陆云檀顺着来时的路退了场,把表演时用的红缨枪放到后台后又跑到回入场通道,因为这里距离篮球场最近、视野最开阔, 所以她准备站在入场通道的出口这里看比赛。   那对身穿正装的主持人再次上了场, 又对着摄像机说了一段高三年级语文组组长精心创作的主持词后,比赛正式开始。   每队十二名队员,首发阵容只有五人,剩余七人要和教练一起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替补队员区。   日本队的替补队员区在体育馆北侧, 也就是靠近陆云檀的这一侧;中国队的替补队员区在体育馆南侧,与日本队隔着一片标准尺寸的篮球场遥遥相望。   中国队这边的始发阵容一上场,陆云檀就紧紧地蹙起了眉头:以梁云笺为首的在最后一场晋级比赛中胜利的那五人, 竟然没有一个人被选入首发阵容中。   首发中的五人,竟然全是校队的人,其中就包括周洛尘。   显而易见, 梁云笺他们五个是被排斥了, 被穿小鞋了!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陆云檀越想越气, 在心里把校队的那几位教练骂了个狗血淋头——   黑幕!黑幕!就知道搞黑幕!不搞黑幕活不了了是么?   一帮老王八蛋!   要是输了,看你们几个老王八蛋怎么办!   忽然间,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陆云檀的肩膀。陆云檀来不及调整情绪, 骤然回头,脸上怒意未消,看向来人的眼神中还带着腾腾杀气。   陆云枫的手中拿着一杯未开封的奶茶,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妹妹:“谁惹你了?”   陆云檀双臂抱怀, 朝着篮球场对面努了努下巴:“坐在对面第一排的那个几个体育老师, 搞黑幕小能手。”   陆云枫抬眸望去,十分诧异地看到了梁云笺:这个病秧子怎么还敢参加篮球赛呢?不要命了?   “那个臭书生怎么参赛了?”   陆云檀:“当然是因为人家打得好呀,人家可是通过选拔赛一场场拼杀上来的。”   陆云枫的语调不冷不热:“打得好怎么不上场?坐在替补区?”   陆云檀哼了一声, 没好气:“那是因为体育组的那几个老王八蛋搞黑幕!不然他肯定能上场!”   陆云枫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生气:“不让臭书生上场就是搞黑幕?”   陆云檀重重点头:“对!彻头彻尾的大黑幕!”   陆云枫叹了口气:“强中自有强中手,人家教练不比你懂?”   “才不是呢!就是黑幕!哎!算了,你又不懂!”陆云檀懒得跟她哥说那么多了,气呼呼地将奶茶从他手中夺了过来,就这还不满意呢,“吸管呢?”   陆云枫眉头一挑:“谁说是给你买的奶茶?”   陆云檀振振有词:“那你来找我干嘛?不就是给我送奶茶的么?”她伸出了右手,手心朝上,蛮横不讲理,“快点把吸管交出来!不然我就去跟杨老师说这杯奶茶是你给她买的!”   陆云枫:“……”   “你真tm可爱。”   tm俩字,没发音,唇语却极其标准。   然后他无奈地抬起了另外一手,用力地将吸管打在了陆云檀的手掌心中。   陆云檀的手心都被打红了,一边甩手一边瞪着她哥:“你等着吧,我马上就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发消息说你不想结婚,让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去制裁你。”   陆云枫:“……”   陆云檀趁机敲诈勒索:“除非你给我点封口费。”   陆云枫面无表情:“那你发吧。”   陆云檀:“……”   一声尖锐勺响,扭转走了陆云檀的注意力,她瞬间就把封口费的事抛之脑后了,转头看向了篮球场——   场馆内的气氛徒然安静了下来,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感觉。   不只是谁先带头大喊了一声“中国加油”,引起了万涛呼应,排山倒海般的加油口号在瞬间响彻整座体育馆,千万盏小红旗齐齐挥舞,放眼望去尽是飘扬着的中国红。   骄傲和自豪的感觉又在陆云檀心中油然而生:这就是我们中国红的力量!   中日双方的始发阵容同时上场,分别在篮球场两侧摆好了站位,中国少年队在东侧,日本在西侧,以陆云檀的视角望去,中国队的场地在左边,日本队在右边。   涛声般的加油声渐渐退去,体育馆内再次恢复到了落根针都听到回音的安静与紧张气氛中。   中国队的五位球员的球衣上印着的号码分别是:6、7、10、13、15,周洛尘就是6号。   日本队那边分别是:4、5、9、11、23   裁判员是中日双方各一人,主裁是中国人。   裁判拿着球在中轴线处就位,双方的跳球人员也各自就位,都是队内身高最高的一位担任担任跳球选手。   中国队这边的跳球选手是10号,日本那边是11号,双方的身高旗鼓相当,差不多都在188左右。   “日本人看着也不算矮呀。”陆云檀抱着胳膊,斜靠着墙壁,回头看着她哥,小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他们很矮呢。”   陆云枫和他妹保持一样的姿势,抱着胳膊靠着墙:“按照平均身高来算,人家的平均身高还比咱们高点呢。”   陆云檀心里有点不舒服名,酸酸的:“啊?真的假的?你在哪看的数据呀?靠谱么?”   陆云枫:“官方公布数据。不过这是平均身高,取值区间是18-40岁。主要是老一代人的身高拉低了平均值,新生代的营养水平跟上了,身高值相对来说也提高了不少。”   陆云檀内心平衡了不少:“反正我们是未来可期的!”   陆云枫笑着说:“国泰民安,当然未来可期。”   哨声一响,裁判向上空抛球,中方的10号和日方的11号同时抬手起跳,最终是中方的10号手快一招,抢先拍到了球,用力地将球打向了我方阵营中。   至此,厮杀正式开始。   中方7号距离球最近,接到球后迅速朝着敌方阵营运球,遭到日方4号和5号同时夹击,中方7号无法突破对方防守,最终选择传球,抬手将球抛向了站在左边线处的周洛尘。   周洛尘起跳接球,中方13号已经站在敌方的篮板下了,他在传给13号和自己投篮之间犹豫了一瞬,最终选择了后者,抬手将球朝着篮筐抛了出去,结果篮球用力地砸在了篮板上,却没反射进框里,而是擦着篮筐掉下来了,直接掉到了对方23号的手里。   坐在替补席上的赵坤忍不住骂了一句:“我艹,周洛尘他妈的在搞什么?”   薛浩扬坐在他左边:“想装逼投两分,但是未遂。”   陈龙坐在赵坤右边:“我是不理解他好好一个前锋,干嘛非要转行去当控球?他控得也不行啊。”   丁一凯坐在陈龙的右边:“要是梁哥,肯定会把球传给13号,因为13号的站位进球率高,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传给他最稳妥。”说完,他看了一眼坐在他右边的梁云笺,希望得到认可。   然而梁云笺却没有说话,紧紧地抿着薄唇,表情严肃地盯着赛场上的日方23号。   23号是个狠角色,技艺娴熟地带球越人,迅速朝着中方阵营突围,仿若一头闯入无人之境的野狼,中方10和13号同时夹击他都没防住。   丁一凯回头去看他的时候,23号已经闯进了我方的篮下三秒区内,势不可挡地起跳扣球,成功扣杀。   开局不到两分钟,比分就变成了0:1。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是坐在观众席上的同学们还是毫不吝啬地向场上的中国少年们送上了热烈的掌声和加油口号,就连站在入场通道处的陆云檀都在扯着嗓子大喊:“中国!加油!中国!加油!”   为了能够喊出效果,她还把奶茶放到了地上,双手做喇叭状架在了唇畔,内心依旧斗志昂扬:开局不利也没什么的,不就是一分么,很快就能追上来!   然而赛事的发展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乐观。   中国队一直在被日本队压着打,哪怕是陆云檀这个不懂球的外行人,都能看出来对方的选手确实比我方的技高一筹,而且配合还比我方要好。   随着赛事的进行,比分的差距逐渐在拉大。   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两分钟的时候,中日两队的比分已经由最初的0:1,变成了现在的10:21。   看似,胜负已定了。   坐在观众席上的二中学生们为中国队呐喊加油的劲头儿都快被打蔫儿了。   最后一分钟时,中方15号从日方的5号手中断来了球,极速朝着对方的篮板进攻,还没闯入两分线,就遭到了日方9号和11号的双向夹击,他只能传球,视野范围内的最佳传球人是周洛尘,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将球传给了他。   周洛尘接到球后的第一选择是突围,单枪匹马地朝着对方三秒区运球,被对方23号截堵后抬手投篮,成功投了个一分球。   比分变成了11:21   哪怕仅仅是追回一分,观众们也是欢呼雀跃的,低落的士气也被这弥足珍贵的一分给拉回来了不少。   上半场比赛结束,双方队员们满头大汗地聚拢到了各自的教练身边。   场内的观众们再次摇动起了手中的小红旗,为中国队加油助威,陆云檀也不例外,再一次地将双手架在了唇边,大喊了两声“中国加油!”之后,扭脸看着她哥,笑嘻嘻地说:“刚才进球的那个6号是不是特别帅?”   陆云枫冷哼一声,没好气:“帅个屁。”   陆云檀拧起了眉毛:“可是人家进球了呀,好几个球都是他进的。”   陆云枫也会打篮球,所以看比赛的角度和陆云檀这个外行人不同:“要不是因为他,进的球会更多。”   陆云檀懵逼了:“为什么呀?”   陆云枫给自己妹妹解释:“因为他是控球,却一直在按照前锋的套路打,全队的节奏都被他带乱了。”   也就是说,周洛尘拖了全队的后腿?   她刚才还觉得他很帅呢,是队里面最厉害的一个。   没想到他竟然是发挥最差的一个。   这种反差令陆云檀有点无法接受,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紧接着,她忽然想到,梁云笺之前一直打控球,然后又问了她哥一句:“控球这个位置是不是很难打?”   陆云枫:“是。控球不仅需要绝佳的大局观和控场能力,功利心也不能太强,他是赛场上拿球次数最多的人,却不能只想着自己进球,而是要把球传给更容易得分的队友,属于最强辅助。”他朝着对面努了努下巴,“那个六号,功利心太强,只想自己出风头,不给队友冒头的机会,根本不是控球的料。”   陆云檀不说话了,心情还有那么点点的复杂——   虽然她并不想承认,但是在内心深处,她确实是觉得周洛尘不如梁云笺。   李月瑶说过得话又开始在她脑海中盘旋:梁云笺处处压周洛尘一头。   她开始认同李月瑶的话了,无法自控地认同。   可是、周洛尘才是她喜欢的人呀,是那个从相识之初就令她惊艳不已的少年,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应该是最完美无缺的,是独一无二的,怎么会被梁云笺超越呢?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梁云笺更优秀。   就在这时,日本队的5号队员忽然走到了她面前,笑意羞怯地跟她打了个招呼:“hello.”   陆云檀懵了——这日本小子来找我干嘛呀?   但更令她懵逼的是:这家伙不会是要跟我用英语交流吧?那他可真是找对人了……先不说口语如何,听力对她来说都是一道坎儿。   本省的高考英语听力部分不计分,所以他们也从没进行过听力训练,不过他们班英语老师给他们做过一次随堂听力测试,满分30,她只考了3分……   不过,“hello”她还是听得懂的,回一句“你好”她也还是会的,于是就出于礼貌地回了句:“hello.”   下一句,应该不会是:nice to meet you吧?   日本五号笑得更灿烂:“nice to meet you!”   陆云檀的心里忽然乐开了花:哈!用英语进行国际化的交流也不是很难嘛!   于是乎,她又特别自信地会了一句:“nice to meet you,too!”   日本五号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语速不由自主地变快了:“You\'re so cool!I want to make friends with you.Can you give me your phone number?”   陆云檀:“……”   这一句,也太长了。   3分的听力水平在此时发挥了巨大“优势”——她一句话都没听懂。   无奈之下,只好回头,求助于她哥:“那个、帮我翻译一下呗?”   陆云枫一脸无语:“这你都听不懂?”   陆云檀:“哎呀,他说得太快了,叽里呱啦的跟日语一样。”   陆云枫毫不留情:“39分都是你们老师放水了。”   陆云檀:“……”   陆云檀气呼呼:“你到底能不能听懂?听不懂就直说!”   陆云枫:“你哥再不行,也是过了六级的人。”   陆云檀:“那他到底说了什么嘛?”   他说他很崇拜你想和你交朋友,还想要你的联系方式——但是陆云枫不可能这么原原本本地翻译。   他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五号。   这位日本小伙儿的额头上还挂着赛场上残留的汗水,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眉宇间有点像是年轻时候的木村拓哉。   总而言之,算是个帅小伙。   思量片刻,陆云枫开口:“他说他们快赢了,要求你给他鼓鼓掌,向他们大日本帝国表示祝贺。”   陆云檀差点气炸了:“他真这么说?”   陆云枫点头:“是的,我也觉得很过分。”   陆云檀狠狠地瞪了五号队员一眼:“呸!你想得美!在我泱泱大中国的土地上你还敢提这种无理要求?小心我打断你的腿,让你爬着回日本!”   五号:“???”   这位日本仁兄,也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只感受到了滔天怒火。   陆云檀也感觉到了沟通上的差距,于是再次看向了她哥:“给他翻译,一个字都不许少!”   陆云枫叹了口气:“行。”然后对五号说,“She already has a boyfriend, so can’t give you the phone number. Otherwise,her boyfriend would be as angry as she just showed.”   陆云檀也没听懂她哥说的话,但是他说了这么长呢,应该是原原本本地把她刚才说的话全翻译出来了了吧?而且他还说了一个angry呢,生气。   对,没错,她就是很生气!   五号却无法接受:“does she really have a boyfriend?!”   陆云枫沉思片刻,朝着对面努了努下巴:“Seventeen.”   五号:“……”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刚才他问17号认不认识这位女孩的时候,17号为什么用一种快要杀人的眼神去看他。   长叹一口气,五号队员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   陆云檀却有点懵了,问她哥:“他刚才又问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要回答17?跟梁云笺有关系么?他怎么那种反应?”   陆云枫没好气:“你也不是一点都听不懂啊,只挑想听懂的听?”   陆云檀:“什么嘛?就一个词我还能听不懂?”   陆云枫咬了咬牙:“我说中国队的17号马上就要上场了,17号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让他小心点。”   “说得好!”陆云檀立即给她哥竖了个大拇指,“怪不得他刚才走的时候那么低落呢,原来是害怕了。”   陆云枫:“……”   没文化也挺幸福的,活得像单细胞生物一样简单,容易感到快乐。   陆云檀心情大好,开开心心地从地上拿起了奶茶,斜靠在墙上吸了起来,同时看向了场地对面。   中国队的主教练还在给围在他身前的几名队员讲解战术。   梁云笺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径直地走到了主教练的面前,开门见山,毫不留情:“你的战术太老套,固步自封,自以为是,对付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主教练先是一愣,继而怒不可遏:“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周围的队员们也都在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梁云笺,除了周洛尘。   他知道梁云笺是认真的。   梁云笺无动于衷,神色漠然地看了一眼对面墙壁上的电子记分牌:“这就是你指导出来的成绩?11:21?看看校长的脸色吧。”   主教练呼吸一滞,下意识地看向了校领导所坐的位置。   梁云笺又说了句:“坐在校长旁边的那位是教育局副局长,真要是输了这场比赛,你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主教练哑口无言。   梁云笺:“我可以替你收拾残局,就看你愿不愿意给了。” 第34章 他希望她,一生无忧。……   主教练被打动了。   或者说, 被点醒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输比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输了面子。   现场来了那么多领导和媒体, 一旦输给了日本, 二中的面子可就丢尽了,校长嘴上可能不会说什么谴责的话,但心里一定会对他产生怨怒情绪,也会严重怀疑他的工作能力, 以后在他在二中的日子可就不怎么好过了。   而且,以现在的比分情况来看,他们大概率一定会输, 并且还会输得很惨很难看……确实是一盘残局,他自知没有那个能力挽回。   事到如今,把残局推出去让他人接手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一来, 哪怕最后还是输了, 他也能在校长面前推卸责任,说是这个17号在赛场上擅作主张改变战术才导致了败局。   但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无法下定决心, 毕竟他是主教练,无论如何都要担责任,而且这个十七号,身体确实不太好——他曾找他的班主任沟通过, 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不让他上场也是他班主任和年级长默许的事情。   犹豫许久,主教练终于开了口:“你的身体……”   梁云笺语气笃定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很好。”他似乎能够才到主裁在犹豫什么,“如果我们最后的结局还是输, 我会主动去找校长,并在媒体面前公开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导致了败局。我的情况,你最了解,让我来背锅,最好不过。”   主教练:“……”   一个患有不治之症的学生,校领导肯定不会继续追责,最后大概率会不了了之。   他深深地看了眼前的这个少年一眼,最终,选择放权:“你说说你的建议吧,我先听听。”   梁云笺:“首先,必须换人。”   周洛尘的呼吸一顿,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梁云笺一定会换掉他。   只要有梁云笺在,他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光环,也都是梁云笺让给他的,但是只要他想,随时能够收回。   主教练沉吟片刻:“你说要换谁?”   梁云笺淡淡地扫了周洛尘一眼:“首发五人除了周洛尘全部换。”   周洛尘一怔,诧异十足地看向了梁云笺。   梁云笺却看向了身后:“丁一凯,赵坤。”   令人应声而起,快跑两步来到了梁云笺身边。   梁云笺的目光继续在替补席巡视,最终看向了曾经的手下败将、最后一名晋级的7号队员:“杨锵。”   杨锵先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梁云笺看了一秒钟,然后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几乎是一下子弹到梁云笺身边的。   人员到齐后,梁云笺开始排兵布阵:“赵坤大前锋,周洛尘小前锋,杨镪中锋,丁一凯得分后位,我控球。”他的语气沉着冷静,丝毫没有处于劣势的慌乱与焦急,“赵坤负责抢篮板、卡位,杨镪会与你协同作战;杨镪自由人,伺机而动,我方拿球时进攻,敌方拿球时防守,但是一定不要忽略我方禁区;丁一凯和周洛尘,你们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上分,我们三个会为你们两个解决一切后顾之忧,追平比分就靠你们了。”   丁一凯重重点头,然后代替大家问了一句:“那防守呢?对面23号挺强的,怎么防他?”   梁云笺:“暂时不用担心,第三小节他应该不会上场,这是我们追平比分的最好时机。”   主教练插了一句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上?”   梁云笺沉默片刻:“杀鸡焉用宰牛刀。”   众人沉默,无力反驳他的话。   11与21的比分差距,足以让对方把他们当成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对方23号实力超群,如同一把锋利的武士刀。对付弱者,没必要用这么好的刀,替换个没那么优秀的队员上场就行,还能让更多的队员积攒比赛经验——任谁当教练,应该都会这么安排。   一时间,大家的心头都有些心不甘和意难平,尤其是年纪最小的丁一凯,愤愤不平地骂了句:“小日本狗眼看人低!”   梁云笺时刻保持着理智:“是我们表现的太差,才会让对方小看,现在只有绝地反杀,才能把面子挣回来。”   杨镪小声问了句:“如果、23号没被换下来呢?”   梁云笺语气沉冷:“那更要往死里打,无论如何这场比赛都不能输。”   赵坤挠了挠头发:“那要是、输了呢?”   梁云笺的回答是:“我们不能输,我们代表的不只是东辅二中,还是中国少年。”   本场比赛的重要性,不言自明:一旦输了球,丢的不只是二中的人,还有中国少年的面子。   梁云笺神色坚毅,一字一顿地启唇:“我们,必、须、赢。”   赵坤不说话了,其余人也都陷入了沉默当中,胸中气概难平——   他们是中国未来的希望,是中国少年的代表,所以,他们必须赢。   这是压力,也是动力。   梁云笺伸出了右手:“二中必胜,中国必胜!”   赵坤最先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字句铿锵地重复:“二中必胜,中国必胜!”   紧接着是丁一凯和杨镪:“二中必胜,中国必胜!”   还少一个人。   四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周洛尘。   周洛尘所站位置与他们之间隔开了一些距离,始终保持着沉默,像极了一个局外人。   他也不想入局。   他宁可被梁云笺换掉,也不想对他俯首称臣。   所以他迟迟没有伸出自己的手。   赵坤和丁一凯不明就里,疑惑地打量他。   杨镪小声地喊了句:“队长?”   周洛尘不置可否。   赵坤有些不耐烦了:“哥们儿你什么意思啊?”   梁云笺知道他什么意思,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周洛尘的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奈:“现在不是我在命令你,而是我们需要你,二中需要你,国家需要你。”   周洛尘垂下了眼眸,顶了顶腮帮。   梁云笺又说:“我希望你能暂时放下私人恩怨,好好打完这场比赛,不然我们都会变成日本的手下败将。”   周洛尘再次咬紧了牙关,迟疑少许,终于朝他们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杨镪的手背上,深吸一口气:“二中必胜,中国必胜。”   之后,五位少年高高地扬起了搭在一起的手,将手往下砸的同时嘶声力吼:“二中必胜!中国必胜!”   少年们洪亮粗旷的吼声响彻整座体育馆,坐在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的情绪也被他们孤注一掷的吼声调动了起来,片刻后,场馆内再次爆发出了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助威声:“二中!加油!中国!加油!”   陆云檀站在通道入口,抬眸看向体育馆内。   放眼望去,满目国旗飘摇,凝聚着民族血液的中国红震撼人心。   忽然间,她的眼眶有点酸,鼻子也有点酸。   吸了吸鼻子,她回头看着她哥:“我好感动啊。”   陆云枫被逗笑了:“感动什么?”   陆云檀:“凝聚力!民族的凝聚力!我们虽然暂时处于下风,但是我们不认输呀,中国人虽然温良,但我们依旧有着傲骨,中国少年更是,我们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身似山河挺脊梁,少年强则国强!”   陆云枫点头:“少年如春前之草,如江河之源,咱们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陆云檀:“嗯!我们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伴随着一声嘹亮尖锐的口哨声,预示着下半场比赛即将开始。   双方交换场地,第三节 轮到日方发球。   日方选手的出场人员也确实犹如梁云笺所预料的那样,换下了5号和23号,由8号和14号顶替,上场阵容变成了:4号、8号、9号、11号、14号。   “宰牛刀”没上场,本小节是追平比分的最佳时机。   双方各就位后,哨声再次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日方的发球手是11号,他的发球干脆利落,直接将球传给了最新上场的14号,14号稳稳地接到了球,迅速朝着中方阵营突破。周洛尘正面防守并成功断球,刚带着球越过中场线就遭到了强硬防守,梁云笺刚好位于他的视线范围内,于是他迅速将球传给了梁云笺。   梁云笺带球突破,周洛尘趁机朝着日方篮板下切入,梁云笺看准时机,又重新将球传给了他,周洛尘抬手投球,篮球先砸到了篮板上,然后反投进入了篮筐中。   两分球。   观众们的掌声与呐喊声轰动耳膜,胜利的希望又在胸膛中熊熊燃起。   周洛尘并没有很得意,甚至连自豪感都没有。   梁云笺也是一样,进球之后,他便开始安排起了下一步的攻防计划。   他们之间连一个眼神交换都没有。   刚才,他们两个采用的那种战术叫做传切配合。   在过往的许多场比赛中他们经常会采用这种配合战术,默契十足,战无不胜。   但是在上了高中之后,他们两个就再也没一起打过球。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一个陆云檀,还有上一辈的恩怨纠缠。   他们两个再也不可能像曾经一样肝胆相照了。   在比赛开始之前,梁云笺甚至在想,这可能是他们两个这辈子一起打得最后一场球了。   第三小节开局得力,之后中国少年队又乘胜追击,陆续进了好几个球,两队的比分差逐渐缩短,截止到日方吹暂停哨的那一刻,比分已经由11:21变成了18:23。   日方教练也看出了势头不对,于是又重新将5号和23号换上了场。   23号“宰牛刀”确实是一位很有实力的选手,接下来的比赛,变得无比难打。   球再一次地传到了梁云笺的手中,23号防他和他防23号一样严,球刚传到他手上,23号就朝他扑杀了过来,步步紧逼,攻击性极强。梁云笺做了个假动作,将球传给了杨镪,23号却并没有对他降低警惕,一直提防着他,杨镪只好将球传给了距离日方篮板最近的丁一凯,赵坤协助丁一凯抢篮板,丁一凯瞅准机会扣杀,却被对方的5号盖了下来,球重新落回了丁一凯的手中,正准备继续扣的时候,裁判的哨响了,第三节 比赛结束。   距离第四节 比赛开始之前,有130秒的休息时间。   中国少年队下场后,在梁云笺面前集合——他们已经默认了梁云笺为队长。   梁云笺刚要开口,颅内耳鸣声骤起,不规律的尖锐鸣声如同高危警报似的充斥着他的大脑,有那么一两秒钟,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仿若被人摁进了深海中,眼前的视线也如同被拔掉了电源的屏幕似的突然黑了几秒钟。   头颅开始晕眩,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的疼。   他知道,这是颅内的那颗肿瘤给他的警告。   这警告,来的可真是时候。   梁云笺立即闭上了眼睛,做了几组深呼吸。   他希望,自己能坚持的再久一点,能坚持完最后一节比赛就好。   等耳鸣的症状减轻一些后,他睁开了眼睛,面前的四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他,尤其是周洛尘。   梁云笺解释了一句:“我想了想接下来的站术。”然后拼命抵抗着耳鸣和头疼的症状,不慌不忙地排兵布阵。   哨声再次响起,第四节 比赛开始。   轮到中方发球,发球人是赵坤。23号挡在梁云笺面前,赵坤将球传给了丁一凯。   丁一凯带球向日方篮板进攻,直逼篮下,遭遇对方强烈防守,他以一敌三,跳起扣篮,成功扣杀,得一分球,将两队间的比分差缩短至4分。   全场再次爆起了整耳欲聋的呐喊欢呼声。   丁一凯自己都懵了,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牛逼:这可是一个能吹一辈子的球啊!   在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民族英雄,高高地扬起了手,嘶喊着朝着梁云笺扑了过去:“哥!我好牛逼!!”   梁云笺笑得无奈,但还是夸奖了句:“嗯,真的很厉害。”   丁一凯内心越发的斗志昂扬,很自信地认为接下来追齐4分完全不在话下,然而日方的水平确实不低,接下来的比赛打得十分胶着,中方少年队进一个球,日方很快就能追上来,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两分钟时,两队的比分是32:34。   日方23号接到了队友的传球,朝着中方篮板突破,赵坤和杨锵合力防守,盖下了23号一记扣球,一番争抢过后,球到了杨镪手中,他直接将球传给了周洛尘。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二十秒。   周洛尘带球突破重围,朝着日方篮板跃进,却忽然将球传给了梁云笺。   梁云笺稳稳地接到了球。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十秒。   他站在三分线外,看向了日方篮板,视线却不太清晰,耳鸣声越发尖锐。   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篮板在他眼中也变成了一副模糊的油画。   头疼欲裂。   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拿下这个三分。   深吸一口气,他高高地抬起了双臂,用力将手中的篮球抛了出去。   深棕色的篮球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长长地抛物线,“咚”的一声砸在了日方的篮板上,也砸在了体育馆内所有人的心上。   篮球回弹,撞在了框内侧,又调皮的在篮筐上打了个圈,才从框内落下。   球落地,比赛结束,标准的压哨三分球。   比分变成了35:34   中国队,胜!   全场先寂静了两秒钟,骤然爆发出了一阵海啸般震彻云霄的欢呼雀跃声,胜利的喜悦与击败对手的自豪感充斥着在坐每一位学生的胸膛。   就连校长和教育局的副局长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意洋洋地望着赛场上的中国少年,不断地为他们鼓掌。   中国,未来可期。   陆云檀更是激动地不行,都开心地跳起来了:“啊啊啊啊我们赢了!赢了啊啊啊啊啊!”又难以自持地高声冲着场馆内大喊,“臭书生!!你好厉害!!”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活碰乱跳的时候,手里攥着的那半杯奶茶,尽数泼到了她哥的衣服上。   陆云枫气急败坏地瞪了他妹一眼,转身去找洗手间了。   陆云檀激动了一阵过后,才想起来去和她哥交流胜利心得,但谁知回头一看,她哥竟然不见了,她心里还有点愤愤不平呢:哼,让你瞧不起人家臭书生,人家赢了!   等她再次将目光转向体育馆内时,瞬间就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到了——   不知是谁带的头,将手中的小红旗抛向了篮球场中,引的大家纷纷效仿。   一时间,场馆内像是下了一场红旗雨,漫天飞扬的五星红旗,像是流星坠落大地,场面好生壮观,颇有种几十年前原子弹研究成功后人民群众们在街头巷尾欢呼雀跃的场景。   好多同学都从观众席上冲了下来,朝着场上的中国少年们围了过去。   陆云檀也冲向了篮球场,她要去找梁云笺。   然而人海茫茫,她在拥挤的人群中挤着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梁云笺。   最终,她找到了赵坤:“你见到梁云笺了吗?”   赵坤一愣,迅速环顾了四周:“诶?他刚还在呢?”   梁云笺步履艰难地推开了面前的人群,冲向了场馆西南角、最偏僻的那条安全通道。   他预感到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眼花与耳鸣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头疼的症状也愈演愈烈,像是有一把斧头,在他的颅内不停劈砍。   那颗肿瘤即将爆炸。   他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生命随时会戛然而止。   他不想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想死在她面前,更不能死在她面前,不然一定会吓到她,会令她感到恐惧。   他更担心,自己的突然死亡,会变成她一生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她的人生充满了阳光与花香,活得肆意而明媚,不应该被任何人干扰,所以,他宁可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也不想以猝死的结局被她铭记一生。   他希望她,一生无忧。   幽长的走廊空无一人,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步伐也变得跌跌撞撞,步履维艰地扶着冰冷的墙壁前行。   眼前出现了一道门,但是他已经看不清门上写得是什么字了,他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扇门的轮廓。   他也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   现在的他,只想尽快把自己藏起来。   他推开了门,冲了进去。   陆云枫洗完了手,刚刚关上水龙头,刚刚转过身,卫生间内突然冲进来一位少年,穿着红色的篮球服,正面印着数字“17”。   看清来人是谁后,他一脸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还没开口,挺拔的少年忽然倒向了他,眼眸紧闭,不省人事。   陆云枫脸色一变,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身体,抓起他的手腕为他切脉。   脉象无规律,且时缓时急。   七绝死脉。   陆云枫的神色越发凝重,松开梁云笺的手腕后,迅速脱掉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少年的头脸上,不假思索地将他背了起来,冲出了卫生间。 第35章 “人家是高贵的美国人,……   中日篮球友谊赛圆满落幕后, 二中学生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本年度所有的娱乐活动全部取消,仅剩下了唯一一个目标, 那就是:学习。   各位莘莘学子们即便是不想学习、无心学习, 也会有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帮助他们收心的。老师们采取的行动和手段也很简单粗暴:月考。   篮球赛结束后的第三天,全校同学就迎来了一场大型月考活动。   在本次月考中,青云帮帮主陆云檀的成绩略有退步——十月初的那次月考她考了全年级391名,到了月末, 又退回到400名开外了,409名。   不过她倒是没灰心,因为她心里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退步:十月份她压根没好好学习, 也没那个心思学习,天天翘首以盼着篮球赛的开始,忙微商忙得不亦乐乎。   再说了, 退步又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退步, 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退步的原因,所以没必要妄自菲薄,继续努力就好啦!   但在这次月考中, 还是有令她感到不甘心的地方:年级第一不再是梁云笺了,而是周洛尘。   梁云笺没来参加考试。   从篮球赛结束后,她就没再见过梁云笺。听他们班的同学说,他是请长假了, 但是有关他请假的原因却众说纷纭:   有传闻说他得到了学校的保送名额, 不用参加高考就能上一流大学,所以才不来学校了,现在每天都在世界各地旅游;有传闻说他爸妈给他请了全省顶级教师当家教, 每天都在家里上一对一的高级课程;还有传闻说得更离谱,说他没来学校是因为得了重病,正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呢,还有人声称自己在篮球比赛结束后去卫生间的途中亲眼看到梁云笺发病了,然后被一个身高马大的美女发现了,最后是美女把他送去了医院。   以上所有传闻,都传得惟妙惟肖有鼻子有眼,尤其是最后一条,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齐全,搞得还挺吓人。   但更令陆云檀焦急的是,她还联系不上梁云笺。   这个臭书生的微信号像是被注销了一样,无论她给他发什么,他都不回复,打电话也不接,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无人接听,到后来直接变成了关机,她甚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绑架了。   更奇怪的是,她给周洛尘发微信询问梁云笺的情况,周洛尘也不回复消息。他们俩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起不回复她的消息,弄得陆云檀心里又着急又无奈。   其他传闻是不是真的她都无所谓,但是最后一条有关他生病的传闻,她必须弄清楚真相,不然她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她猜测,传说中的那位“人高马大的美女”,应该就是她哥陆云枫,所以她特意去找她哥当面求证过,她哥的回答是:“我不可能背他,我只可能过肩摔他。”   陆云檀:“……”   听起来有道理,却又有些没道理。   可她还是不放心:“可是我有同学说看到你背着梁云笺跑出体育馆了。”   陆云枫抱着胳膊,倚靠在门框上:“你同学原话是什么?”   陆云檀原原本本地描述:“一个人高马大的美女背着一个身穿红色篮球服的人跑出了校门。”   陆云枫无奈:“就这?”   陆云檀:“这还不够?除了你还有谁符合‘人高马大的美女’这个描述?”   陆云枫:“……”   陆云檀又问了句:“比赛结束后你去哪了?我都没看到你。”   陆云枫长叹一口气:“我被你们杨老师发现了。”   陆云檀:“然后呢?”   陆云枫:“然后我就走了。”   陆云檀不理解:“你走什么呀?我们杨老师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陆云枫:“你管得着么?”   陆云檀:“……”   不知好歹!   我就多余问你这一句!   哼!   活该你单身!   她在心里暗自发誓再也不会关心她哥的终身大事,然后言归正传,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既然你都走了,为什么还有目击者声称看到你背着梁云笺离开了学校!”   陆云枫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说:“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可能背他,我只是在学校门口遇到他了。”   陆云檀眼睛一亮,迫切追问:“他干哪去了?”   陆云枫:“不知道,反正看起来挺着急的,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陆云檀:“那是他们家的车!”   陆云枫思索片刻,用一种猜测的口吻说:“可能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所以才不打招呼就走了。”   陆云檀想了想,感觉有道理,但还是奇怪:“既然你们俩都没肢体接触,那个同学为什么说你背着他跑出学校了?”   陆云枫无奈:“你早上站在咱们街东头,跟隔壁王大姐说咱妈和咱爸拌嘴了,晚上再去街西头,听到的就是:陆师父出轨十八岁小娇娘,糟糠之妻愤然离婚。”他又总结道,“这就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陆云檀:“……”   好他妈的有道理。   陆云枫:“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陆云檀有:“可是他为什么不来学校了呢?微信和电话都联系不上他。”   陆云枫冷哼一声,没好气:“你操的心倒是不少,人家家里出了事还必须跟你汇报一下?你算老几啊?凭什么给你眼神?”   陆云檀:“……”   话糙,理不糙,但确实是有点伤人心。   她不高兴地撇了撇小嘴巴:“都是同学,还是好朋友,我关心人家一下怎么啦?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冷漠?”   “你把人家当好朋友,人家不一定把你当好朋友,少上杆子倒贴。”陆云枫靠着廊柱,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说不定你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个普通同学,毕业之后再也不会联系那种,因为人家看不上你,觉得和你联系没什么必要。”   陆云檀忽然好生气:“才不是呢!”   陆云枫:“那咱们走着瞧。”   陆云檀:“哼!走着瞧就走着瞧!”说完,愤然离去,朝着西厢走了几步之后,又气不过地回了次头,愤愤不平地说,“我最讨厌你啦!”   陆云枫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一副云淡风轻,耸了耸肩,转身回房:“无所谓。”   陆云檀真的好生气好生气,恨不得去跟她哥打一架,但同时,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陆云枫都说了比赛那天他在学校门口见到了好端端的梁云笺,就说明他没病,那么”突然发病、被送去医院”等传闻肯定都是假的!   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再说了,乱传人家生病住院,这不是诅咒人么?   造谣的人真讨厌,比满嘴风凉话的陆云枫还要讨厌!   所以,在这之后,每当在学校里听说“梁云笺生病住院”等类似传闻,她必定会严肃辟谣,绝不允许他们胡说。   但是,臭书生这假请的时间也有点太长了,一直到十一月份,他都没来上学。   在步入十一月份后,青云帮内又发生了几件大事,第一件事:左副帮主下西洋离校集训去了——   下西洋学习不行,单靠文化课的话八成是上不了什么好学校,所以他爸妈就想让他走艺术路线,他之前也一直在校外上着播音主持班的课,只不过只有在周日的时候会去上课,因为他爸妈也不想让他把文化课给落下,但如今临近艺考,各大艺校都在进行高强度的集训,他也不得不请加去参加考前训练。   下西洋一走,青云帮又减少一员大将,檀帮主忽然发觉自己的人生无聊了起来,除了学习,再无其他事情可言。   但也有好事发生,这就是第二件大事了:右副帮主李航竟然通过了东辅航空航天大学飞行专业的提前录取——   每年十一、二月份,东辅航空航天大学都会在全国范围内的高三年级招录符合标飞行员标准的男生,理科优先。   此消息一经下达,东辅二中高三年级的男生几乎全都报了名。   虽然人家的招生标准中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明了身高低于168且高于182的男生以及视力不好的人不要,但还是有无数不符合标准的人前仆后继的报名,不为别的,只为了去凑个体检的热闹。   李航小同志个子虽然不高,但却在人家要求的标准之内:173。   李航小同志学习虽然不好,但却有着惊人的好视力:双眼5.3。   李航小同志虽然小身板单薄,但却出乎预料地通过了全项体能考核。   不录取他录取谁?!   全年级六百多名男生,仅有二班的李航小同志和重点班10班的一位男生被录取了。   这就意味着,只要他高考成绩能超过二本的分数线,就能被东辅航空航天大学破格录取!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从不学习的右副帮主也加入了起早贪黑、应囊萤雪的高考拼搏队伍中。   在梁护法和左副帮主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内,檀帮主、李军师以及右副帮主组成了一个互帮互组互相监督的学习小组,每天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学习。   陆帮主的本学期学习目标:考进年级前350——臭书生都赢了比赛了,她也不能食言,必须完成目标!   李航的本学期学习目标:摸到二本线。   李月瑶的学期学习目标:下学期可以被提入重点班——二中的重点班有着极为残酷的晋级和淘汰机制,每学期都会淘汰综合成绩最差的几名同学,然后在普通班中提拔总额成绩最好的几名同学上来。   为了学习,每天早上不到六点,这三人就在食堂门口集合了,买完早餐后也不在食堂里面耽误时间,直接拿着早饭去教室吃,三五分钟就吃完了,然后就进入了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学习状态中;每天中午这三人也几乎是最后三个离开教室的——十二点下课后继续留在班里上一会儿自习,然后再去食堂吃饭就不用排队了;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十点半寝室熄灯,他们仨会在十点十五的时候离开教室,先去教学区后面的操场上跑几圈,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然后再回寝。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秋去冬来寒霜降,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份。   又一天的晚自习结束了,檀帮主带领着青云帮仅剩下的两位帮员去了被冬夜笼罩着的操场,去的途中,三人还有说有笑的。   忽然间,天空中飘起了一粒粒细微的小雪花。   军师李月瑶比较富有浪漫色彩:“入冬的第一场雪呢,许愿很灵的!”   陆云檀:“真的嘛?”   李月瑶:“心诚则灵。”   陆云檀:“……”   好家伙,这似是而非回答都快赶上庙里的资深老和尚了。   但她还是对着雪花纷飞的夜幕许了个小小的心愿。   李航和李月瑶也一样。   檀帮主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俩人,问了句:“军师你许了什么愿?”   李月瑶:“下学期考进重点班。”   檀帮主伸了个大拇指:“果然是学霸!”又问李航,“右副帮主呢?”   李月瑶接了句:“肯定是考过二本线。”   李航摇头:“No!No!”   檀帮主:“那你许了什么愿?”   李航仰头望天:“希望我国的航空飞行事业继续做大做强,再创新辉煌,在全球范围内闪闪发光!”   陆云檀:“……”   李月瑶:“……”   《格 局》   李航看着陆云檀:“帮主你呢?”   陆云檀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我们青云帮能早点重聚。”   高考将至,大家各奔前程,原本是整整齐齐的五个人,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三个人。   离别来的就是这么猝不及防,但这同时也提醒了他们,真正的离别近在眼前了,再等几个月,高考一结束,他们就真的要彻底分开,之后想再聚一次,就难了。   李航叹了口气:“帮主,你这一句话给我搞伤感了。”   李月瑶:“我也是,忽然好难受啊。”   陆云檀嘻嘻笑了一下:“马上就重聚啦,下西洋不是艺考完就回来了么?”   李航:“那梁护法呢?”   陆云檀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   梁云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她失去了和他的一切联系,也无从得知他的现状。   她一沉默,气氛也跟着低落了起来,李月瑶见状立即岔开了话题:“今天操场上的人好多呀。”   李航立即附和:“就是,大晚上人还这么多?都这么爱运动?”   陆云檀抬头看去,发现今天晚上来操场活动筋骨的学生还真是格外的多。   半分钟后,他们仨从南门进入了操场,把棉服外套脱掉后直接扔在了红色塑胶跑道内侧的人工草坪上,然后就甩着膀子跑了起来。   冬夜凉凉,微雪飘飘,一呼一吸间白雾茫茫。   跑了一圈后,陆云檀的鞋带忽然开了,就让李航和李月瑶先跑,自己蹲下去系鞋带。   刚把鞋带系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呢,她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白色的男士运动鞋,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了周洛尘的声音:“比赛么?跑四百?”   陆云檀抬头看了他一眼,顺势从地上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说了句:“我才不和你比呢。”说完,直接绕开了她,继续顺着跑到跑了起来。   周洛尘不明就里,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跑:“我怎么惹着你了?”   陆云檀斜眼瞟了他一眼:“你真不知道?”香飘飘事件过后,她再和周洛尘面对面相处的时候,也没那么别扭和尴尬了。   周洛尘反问:“知道我还问你?”   陆云檀这才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只好把话说明白一些:“你为什么不回我的微信?”   周洛尘:“……”   忽然一下子岔气了,疼得厉害。   他捂着左肋下侧,停下了脚步:“我手机被没收了。”   “啊?”陆云檀有些意外,跟着他停下了脚步,“什么时候的事?”   周洛尘:“十月份,篮球比赛结束后。”   陆云檀忽然好愤懑:“为什么学校不通报批评你?”   周洛尘:“……”   他沉默片刻:“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我学习好。”   陆云檀:“……”   哼!   她每被没收一个手机,就要被通报批评一次。   真不公平!   陆云檀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小嘴巴微微撅着,“不服气”这三个字写了满脸。   看着她的小表情,周洛尘没忍住笑了,忽然明白了梁云笺为什么那么喜欢去找她了。   确实很有意思。   他笑着说了句:“确实挺遗憾,我也想感受一下被通报批评的滋味。”   陆云檀瞟了他一眼,开始阴阳怪气:“那多简单啊,你明天去年级长办公室门口,当着他的面玩手机,愿望立即就能实现。”   周洛尘:“……”   真是惹不起。   他叹了口气:“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是忘记告诉你了,最近太忙了。”   陆云檀还在阴阳怪气:“呦喂,您整天忙什么呢?”   周洛尘无奈一笑:“申请东辅大学的保送生名额。”   陆云檀怔住了,惊讶又茫然地看着他:   保送生名额不应该是梁云笺的么?   他只是缺席了一次月考而已,就被取消保送生资格了么?   抿了抿唇,她没忍住问了句:“那、梁云笺呢?”   周洛尘却反问了一句:“他要移民了你不知道?”   陆云檀忽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周洛尘:“全家移民到美国去,最近一直在办理签证,所以才没来学校。”   陆云檀彻底僵在了原地,整个人呆若木鸡,像是忽然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冲击和错愕——   梁云笺他、竟然要移民了?去美国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这就是他不愿意回复她消息的原因么?因为他要去当美国人啦?   她哥曾经说过的话忽然在脑海中冒出:   “你把人家当好朋友,人家不一定把你当好朋友,少上杆子倒贴。”   “说不定你在人家眼里就是一个普通同学,毕业之后再也不会联系那种,因为人家看不上你,觉得和你联系没什么必要。”   梁云笺是不是真的觉得和她继续保持联系没什么必要,所以压根没想过告诉提前她这件事?临走前随便给她打个招呼就行了是吧?   他是不是也没把她当成朋友,只把她当成了一个好糊弄的小傻蛋,一直在用一副虚伪的面貌来和她相处?   还是说,这件事他谁都没说呢?   可是他告诉了周洛尘这件事,这就说明,这件事并不是谁都不能透露,而是分人。   她在梁云笺的心里是下等人,没必要提前告别的那种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忽然特别委屈,委屈极了,像是被最信任的人以买糖果名义骗出了家门,结果却把她抛弃了。   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雪花落进了眼中,她的眼眶开始一阵阵地发酸。   周洛尘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是在等她自行消化这件事。   咬着牙关沉默许久,陆云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问周洛尘:“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早就跟我说了,大概是这学期刚开学吧。”周洛尘垂眸瞧着她,问“你们俩关系不是挺好的么?他竟然没告诉你?”   陆云檀的心头忽然冒出来了一股火气,也不知道是在生周洛尘的气,还是在生梁云笺的气:“人家是高贵的美国人,跟我有什么好说的!” 第36章 “听说你要移民了,去当……   还不到早晨八点, 东辅市人民医院就已经人满为患了,人山与人海不仅侵袭着宏伟的门诊楼,还在不停地侵袭着高大的住院部大楼。   3号住院部大楼有八台电梯, 还分高底层和单双层, 然而梁顾愣是在通往10—20层(单层)的这两台电梯前等了有足足十五分钟,才成功跻身搭乘。挤进电梯后也用不着他腾出手摁楼层键,反正每层都有人下,所有的单数楼层键早就被别人摁亮了。   到了19层, 电梯门缓缓开启,梁顾拎着早饭走下了电梯,虽然手中拎着的是保温袋,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去摸了摸,生怕饭凉了似的。   每间病房的大门上都镶嵌着长方形的透明玻璃板,走到1930这间单人病房门前时, 梁顾先朝着病房内看了一眼, 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儿子。   一晃十几年过去, 当初的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已经变成了一个身型挺拔的俊逸少年,颇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但其实在当年, 这个小子刚刚出生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护士把裹在蓝色襁褓中的孩子抱给他的时候,他连抱都不知道该怎么抱,两条胳膊全是僵硬的。   后来, 孩子一天天的长大, 他也慢慢习惯了为人父的身份,并且伴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也会设想未来, 设想儿子长大后会从事什么职业?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结婚?会生一个男孩还是女孩?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变成满头白发的老爷爷了。   但谁知道呀,孩子得病了。   两年多以前,噩耗忽然袭来,如用陨石撞击地球,把他的家庭撞得动荡不堪,无论是他还是妻子,都无法接受孩子得病的事实,但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过放弃——   保守治疗是能暂时保持肿瘤的稳定,但没人能保证肿瘤不会病变、不会恶化。   他们想要的是根治,想要他一生安康,寿终正寝,而不是兢兢战战地活着,或者死于一场疾病带来的意外。   这两年来,他和妻子问遍了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的知名脑科医生,大部分医生看完儿子的病例后,都建议他们保守治疗,仅有极个别医生说可以手术一试,但却无法保证生存率,也无法保证术后残留的伤害会有多大。   在无法保证生命完整的前提下,他们不敢拿儿子的生命去赌。   后来,他们听说休斯顿的一位专攻脑部病变的医生正在研究开发新的治疗手段,还听说他曾经成功治愈过一名和他们儿子的病情极为相似的病例,于是乎,他立即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怀揣着所有的希望远赴美国。   飞行万里,前途渺茫,但万幸的是,那位金发蓝眼的医生看过儿子的病例后,很欣然地表示可以接受他成为自己的病患。对于他和妻子而言,这绝对算是两年多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原本渺茫的希望被点石成金,变成了浩瀚烟花,被阴霾笼罩许久的生活终于重现了斑斓色彩。   但是他们夫妻俩谁都没想到,这个不要命的臭小子竟然瞒着他们俩报名参加了篮球赛。   脑瘤患者最忌剧烈运动,稍有不慎就会导致脑出血或者肿瘤破裂。   更绝望的是,儿子的病情特殊,导致他暂时无法接受开颅治疗,所以他们只能选择保守治疗的方式。   那个臭小子,在icu中躺了整整一个月,各种仪器加身,每天都在和死神抗争。   在那短短的一个月中,他们夫妻两人收到过数次来自icu的病危通知书,其中有几次连主治医师都要放弃了,下达病危的时候,还劝他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的妻子宋瓷还曾在icu门外哭晕过好几次。   但或许是天见可怜,又或许是儿子命不该绝,在死亡的边沿徘徊过无数次后,他竟然挺了过来。   半个月前,他的情况逐渐稳定,被转至了普通病房。   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他的妻子宋瓷说,这小子是命大,白捡了一条命回来,还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很赞同妻子的说法。   此时,窗外的阳光正好,无私地照耀着病房内的一切。   梁顾推开了病房的门。   站在窗前的梁云笺听到脚步声后,转过了身。   他的身上穿着一套蓝白条相间的病号服,朝阳的照耀下,浓密的短发漆黑如墨,肤色浅的有些过分,呈现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感。   走进病房后,梁顾先问了一句:“你妈呢?”   梁云笺微微卷起了眼梢,笑着问:“才几个小时没见就想她了?”   梁顾瞪了他一眼:“天天好得不学,调侃你爸妈一整套。”他走到了餐桌前,将早餐袋子放到了桌子上,又问了一遍,“你妈干什么去了?再等会儿饭就凉了。”   梁云笺没再调侃他爸:“缴费去了。”沉默片刻,他忽然对自己的父亲说了句,“对不起,让你们破费了。”   梁顾:“……”   青春期的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段,会对花费父母的钱财产生愧疚情绪,这是一种懂事的标志,也是成长的标志,但梁顾并没有感到欣慰,反而无尽心酸:“你说什么呢?”   梁云笺望着自己的父亲,很认真地道歉:“是我不对,让你们担心了。”   梁顾的眼眶直泛酸,因为担心会影响儿子的情绪,所以他们夫妻俩从未主动提及过他报名参加篮球赛的事情。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主动开口。   孩子确实是长大了,懂事了。   但他宁可他永远叛逆不懂事,只要他能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就行。   随后,梁顾深吸一口气,很严肃地告诫:“不许再有下一次了。”   梁云笺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   其实,他虽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并不后悔参加篮球赛,如果重来一次,他应该还会报名参赛,因为他不想唯唯诺诺的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   以当前的医疗手段来说,他的病被治愈的希望十分渺茫,虽然那位休斯顿的医生愿意接受自己成为他的患者,但他采用的是最新的治疗技术,目前成功被治愈的临床案例仅有一例,那些没有被成功治愈的病患也没机会对外告知治疗的失败,这就是幸存者偏差。   可以这么说,他是以小白鼠的身份去参加临床治疗,所以,他没有那么自信地认定自己可以成为幸存者。   与其抱着侥幸心理如履薄冰地活着,不如接受现实,践踏实地地走完每一天,最起码他还能活得像自己,还能在死之前再打一场篮球。   唯独对不起父母。   他让他们担心了。   梁顾似乎能够猜到儿子在想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心存希望。”   梁云笺没有反驳父亲的话,乖乖地点了一下脑袋:“嗯。”   梁顾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点到为止即可,其他说再多也没用,索性换了话题:“我昨天听你妈说你出院后要直接回学校?”   梁云笺无奈一笑:“已经请了将近两个月的假,再不回去就要被开除了。”   梁顾:“想好怎么跟陆云檀说了么?”   梁云笺背靠窗台,叹了口气:“还没。”   按照他对青云帮帮主的了解,她现在估计连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梁顾也叹了口气:“劝你最好先把理由想好,她哥可不好说话。”   “……”   梁云笺:“我知道。”   梁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儿子吐露实情:“之前你还在icu的时候,她哥来看过你几次,我和你妈想答谢他,他只和我们提了一个要求,让你以后离他妹妹远点。我和你妈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是为了他妹妹好,但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去阻止你和其他人的交往,不过我们相信,你是个分寸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梁云笺抿唇沉默许久,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梁顾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也不要用太决绝的方式,不然人家小姑娘心里也难受,保持正常的同学交往就行,该毕业了,至少要给彼此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各奔天涯,回想起来也不会满心失望。”   梁云笺低头,苦笑一下:“我明白。”   他一直都明白,所以极力克制着自己,绝不近一步地去靠近她。   她是明媚的阳光和晶莹的雨露,而他却是行将干枯的河流,生命垂垂危矣,有什么资格去接近她呢?   那朵没来得及送出的纸叠玫瑰,怕是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要是那年夏天,没有遇到她该多好,这样的话,即便是人生短暂,也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   ……   周日,对于陆云檀来说,等于睡懒觉。   她一觉睡到了上午十一点才醒,还是被饿醒的,但是吧,这个时间很尴尬,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太早,而且她妈现在估计还没做好饭呢,所以她只能先饿着。   躺在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抓起了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看到未读消息的那一刻,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梁云笺:【下周回学校。】   陆云檀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心跳也在加快,咚咚咚的几乎要从胸膛里面跳出来了。   她有好多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也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的脑子里面全是乱的,像是变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最端头的那根线,更别提把线团捋顺了。   越捋越着急,忽然一下子,陆云檀的胸腔里冒出了一阵滔天怒火:你还敢回来呢?   将近两个月没来学校,没回复她消息,现在轻飘飘的一句“下周回学校”就行了?也不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学校么?为什么不愿意提前告诉我你要移民了呢?为什么不愿意和我提前道别呢?就这么不把我陆云檀当回事么?我在你心里真的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等人?   陆云檀红了眼眶,直接把手机摔在了床上,力气很大,手机从厚厚的被子上弹了起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然后她抑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   抬手抹了两下眼泪,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本想止住哭泣,却适得其反,哭得更厉害了。   心里难受的像是堵了一块坚硬的大石头,压得她透不过气,石头上的尖锐棱角还在不停地刺痛她的心脏。   她讨厌梁云笺,讨厌美国人,讨厌移民,讨厌美国这个国家!   房门忽然被敲响了,紧接着,门外传来了她哥的喊声:“起床吃饭!”   陆云檀哭着大喊了一声:“你走开!”   门外再没了响动。   喊这一声,像是打开了悲伤的闸门,她开始放声大哭。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停止了哭泣,掀开被子下床,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去打开了房门。   陆云枫一直站在门外等她。   陆云檀的眼眶红彤彤的,还微微有些肿,身上穿着棉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开门之后也不说话,跟一条水泡过的木头似的蔫巴巴地站着。   陆云枫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陆云檀的眼眶又开始酸了,用力地咬了咬牙,忍着想哭的冲动说:“梁云笺要移民美国了。”   陆云枫:“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云檀瞪了她哥一眼:“你要是来说风凉话的,就赶紧走,我不想听!”   陆云枫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他以后怎么样,和你无关,你以后怎么样,也和他无关。没有一辈子的朋友,离别是人生常态,你要习惯这点。”   陆云檀又吸了吸鼻子,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他没和我说他要移民,但是他和别人说了;他还请了好长的假,快两个月没去学校了,我给他发了好多消息,问他为什么没来学校,他都没回复我,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听说的他没去学校的原因是在办理移民。”说着说着,又要哭了,委屈如潮水似的在心头泛滥,“我觉得他根本没把我当好朋友,他都不和我说这些事,哪怕是提前和我道个别呢,他都不愿意。”   陆云枫问了句:“你听谁说得他要移民了?”   陆云檀:“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朋友。”   陆云枫冷笑了一下,哂道:“这朋友的嘴还挺快,什么都往外说。”   陆云檀感觉她哥好像有点误会了,就替周洛尘解释了一句:“不是他主动说的,是我问他的。”她又说,“刚才梁云笺给我发微信,说他下周回学校,只说了这几个字,也没解释别的。”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她哥,希望她哥能给出一些不同的看法,好让她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哪怕没别的看法呢,安慰她一下也行。   陆云枫看懂了妹妹的眼神,去只能狠着心说:“你是人家谁呀?人家凭什么给你解释这么多?如果他真的要移民了,那么对他而言,你迟早会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后半辈子都不可能再联系的那种,所以他凭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汇报一下?你算老几啊?”   陆云檀的眼眶又酸了,心里也很难受,像是心脏上扎了一根倒刺,拔不掉,却造成了无法忽略的刺痛感。   但是她没再像上次一样反驳她哥说的话。   她开始觉得,她哥说得是对的。   或许,对于梁云笺而言,她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罢了,在临别前随便道个别就可以了,没必要跟她说解释那么多,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联系了。   回到房间后,她把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这才发现屏幕碎了,不平整的裂纹贯穿全屏,形成了一个“λ”符号。   漆黑的屏幕忽然亮起,她看到梁云笺又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大概周三回,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去学校么?】   二中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住校生一入校门深似海,从此花花世界是路人,所以,能在住校期间走出校门的人,相当于从内地去了香港,肩负着为亲朋好友们代购的艰巨任务。   其中,最火爆的“代购物品”无外乎三种:现做奶茶、刚出炉的炸鸡、日期新鲜的红豆饼。   要是在以前,陆云檀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给他列长长的一张购物清单,但是现在,她忽然看清楚了自己和梁云笺之间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   普通朋友而已,人家跟你客气,你不能不跟人家客气,不然就是得寸进尺。   最终,她回了句:【不用了,谢谢。】   然后关掉了手机。   碎屏幕也没去换,就这么凑合着用吧,无所谓了。   ……   周日下午返校,老金要求四点进班,陆云檀原本和李航还有李月瑶约好了两点到班上自习,但是到了两点的时候,她还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呢。   她一下子失去了学习的动力,考进年级前三百五的目标也在忽然之间化为了乌有。   那个鼓励她学习的人都要去当美国人为美国效力了,她干嘛还要听他的话呢?   嘁,她才不要听美国人的话呢,美国人说的话都是假的,什么“少年强则国强”、什么“横渠四句继往开来”,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全都是假的!骗人的!虚伪至极!到最后还不是要去当美国人!   再说了,他肯定也不是真心实意地鼓励她学习,仅仅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普通关心、普通鼓励,说场面话而已,她又何必当真呢?   而且学习多累呀,睡不好吃不好,还要天天对成绩提心吊胆,一点都不快乐,他一定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不安好心的美国人!她才不会上当受骗呢!   但其实她在床上躺着也没事干,手机关机了,小说不想看,平板没电了也不想充,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干躺着,一直躺到三点半,然后才慢吞吞地起了床,磨磨唧唧地换上了冬季校服,又磨磨唧唧地整理了一下难得背回家一次的书包,临近四点的时候才骑着电动车出发去学校。   到校的时候已经快四点半了,她也不急,反正都已经是资深落后分子了,不怕迟到,也无所谓了。   什么都有点无所谓了。   她还先回了一趟寝室,把带来学校的行李整了一下,然后才背着书包不慌不忙地朝教学区走。   比之高一和高二来说,高三教学区安静极了,大门仅开了一条小逢,进去就是知识的殿堂。   一抹修长清隽的身影伫立在殿堂门前。   陆云檀猛然停下了脚步,呆愣愣地看着梁云笺。   梁云笺也穿着冬季校服——浅蓝色的运动款外套,深蓝色的运动裤——一套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上是土的衣服,愣是让他穿出了俊逸优雅的感觉。   梁云笺快步朝着陆云檀走了过去。   陆云檀站着没动,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梁云笺走到了陆云檀面前,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了她:“给你带的。”他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奶茶,还有红豆饼,我本来还想去买炸鸡,但是时间有些不够了。”   他本来应该在周二出院,但是她的微信回复令他感到了不安。   其实在给她发消息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被她破口大骂的准备,可谁知道她不但没有冲着他发脾气,还回了那样一条充满了客气与疏离的消息,令他不知所措到了极点——他认识的那个檀女侠,绝对不会这样对他说话。   之后再发消息,她就不再回复了;打电话,是关机。   他很着急,于是提前出了院,赶在下午四点之前来了学校。   谁知道,她竟然迟到了。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她。   递东西时,他也是小心翼翼的。   陆云檀却没接他递来的东西,心里冒出了一股好大的火气:消失了两个月,一句话也不解释,没事人似的就回来了?就算没把我当朋友,也应该解释一句话吧?   她咬了咬牙,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你为什么请假呀?”   梁云笺只能回答:“家里出了些事。”   嗯。   天大的事。   要移民了,要去美国了,就是不告诉我。   都没把我当回事,还假惺惺地送什么东西呀?把我当傻子么?   陆云檀深吸一口气,撩起了眼皮,冷幽幽地问:“听说你要移民了,去当美国人?”   梁云笺呼吸一滞,如遭雷击。   他至今为止都没攒够与她说再见的勇气,因为这一别,很有可能是永别。   她猝不及防的质问像是一只手突然摁下了加速器,不由分说地把毫无准备的他推向了分离。   梁云笺的沉默,令陆云檀越发的怒不可遏:“你说话呀!哑巴了么?”   梁云笺如鲠在喉,欲言又止了数次,才艰难启唇:“我、我是要去留学。”他攥紧了双拳,却又不自在的松开,然后再次攥紧。他极为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却依旧不敢直视她的双眸,“学校还没有申请好,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骗子!又骗人!   都跟周洛尘说了是移民,到我这里就变成了留学了?   跟我说一句实话就这么难么?   再说了,就算是留学,为什么不能提前跟我说呢?为什么两个月不回复消息呢?   把我当下等人罢了。   陆云檀突然红了眼眶,一把抓过了他递来的袋子,然后远远地扔了出去:“滚开!讨厌的美国人!” 第37章 帮主一个人就足以把梁护……   今年的春节来的比较晚, 二月中旬才过年,高中生们的期末考试时间定在了一月末。   对于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来说,期末考试一结束就等于放寒假了, 但是对于高三的莘莘学子们来说, 期末考试并不等于本学期结束,而是新一轮补课的开始。   东辅二中的高三生们需要再补两周的课,一直补到大年二十九才能放假。   青云帮左副帮主下西洋同志很会投机倒把,将自己的归期定在了期末考试结束后。他本以为为期两周的补课生涯会无比的风光无限, 毕竟,他现在是副帮主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但谁知道,一回来他才惊愕地发现,青云帮好像快散伙了!   为救帮派于危难之际, 左副帮主决定重磅出山, 挽狂澜于既倒, 扶大厦于将倾——   周一清晨,早自习下课后,下西洋召集右副帮主李航和军师李月瑶于二班门前的走廊上, 开了一个简短的下层会议,会议开始,他先着手调查事情的起因:“帮主她老人家,为什么会和梁护法决裂呢?”   右副帮主李航双手拢袖, 长叹口气:“这、哎……郑大人, 说来话长啊。”   左副帮主下西洋站姿庄重:“李大人,那就请您长话短说。”   李月瑶看不下去这种无聊的官腔对话,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事情的起因:“因为周洛尘嘴贱!”   下西洋:“他怎么嘴贱了?”   李月瑶:“梁护法之前有两个月没来学校, 也没跟我们说原因,后来周洛尘跟帮主说梁护法没来学校的原因是在准备全家移民美国,然后帮主就生气了。”   李航补充:“再然后帮主去质问梁护法有没有这回事,梁护法不承认自己要移民,只说是出国留学,最后就成现在这样了:帮主单方面和梁护法割袍断义!”   这两段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下西洋反应了好久才逐渐消化,第一反应是震惊:“梁护法真要全家移民?!”   李月瑶叹了口气,点头:“恐怕是的,我和李航都去问过他,他没有否认。”   下西洋有点不理解了:“那他为什么不跟帮主说呢?”   李月瑶猜测道:“可能是没想好该怎么跟帮主说吧?毕竟是移民呀,又不是搬家,哪有那么容易说再见。”   李航:“其实就是怪周洛尘,移不移民是梁护法自己的事,他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关周洛尘屁事?他偏要多那一嘴。”   李月瑶气愤不已:“所以说他嘴贱!他就是故意挑破离间!”   李航点头:“我也觉得他居心叵测,故意离间帮主和梁护法之间的关系,妄图趁机上位,跻身咱们青云帮,取梁护法而代之。”   下西洋觉得他们俩说得都很有道理,但他还是有些不理解的地方:“这么浅而易懂的道理,咱们三个都看明白了,帮主她老人家还能看不明白?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地和梁护法决裂?这不是深深地伤害了梁护法的赤子之心么?”   李航叹息:“当局者迷呀。”   下西洋叹气点头,不禁感慨:“看来再英明的君主,也难逃小人的蛊惑与蒙蔽呀。”   李月瑶沉默片刻:“你们俩有没有想过,帮主那不是生气,而是伤心难过,接受不了梁护法要移民的事实。”   下西洋细细一想:“舍不得梁护法移民?”   李航:“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月瑶:“对啊,毕竟是移民啊,天南海北的,说不定往后余生都见不到了。”   李航怔了一下:“你这、忽然一下子我把也给说难过了。”   下西洋:“我也是,伤感了。”   李月瑶:“我也很难过,但是现在不是我们难过的时候呀,梁护法就算是要移民,肯定也是等到高考后了,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呢,咱们得想想办法让帮主跟他和好呀,不然咱们青云帮可真的要散伙了!”   李航:“搞不好还会有周洛尘这个外贼入侵!”   下西洋忽然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忽然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开这场会议的目的和使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严肃又认真地思考片刻,他想到了一条锦囊妙计:“我有办法了!”然后迅速把自己的好主意和大家分享了一下。   李航听后,一脸敬佩地望着自己的同僚:“郑大人!您才是不世之材呀!”   李月瑶也对下西洋刮目相看了:“我本来还以为左副帮主只会搞帮派斗争呢,没想到您确实有真才实学。”   下西洋双手拢袖,一脸得意:“鄙人平时不爱张扬罢了,若是想斗,梁护法也不在话下。”   李航叹了口气,满含哀叹与同情:“梁护法根本用不着你来斗,帮主一个人就把他折腾死了。”   下西洋:“……”   李月瑶:“……”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人间惨剧。   *   时间转眼到了大年二十九,补课的最后一天,一切照旧。   上午第三节 课又是化学课,那位姓李的化学老师又一次地拖了堂,一直到十点十分才下课。   陆云檀在先去跑操和先去上厕所之间纠结了一秒钟,最终决定先去厕所,因为她必须去换一片卫生巾才行。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十点十五了,现在再去跑操,必定会被守在操场门口的纪律委员记名迟到,不如直接逃操。   但是她没逃,哪怕姨妈已经要疼死了,她也不逃。   她才不要欠那个美国人的人情呢!   跑完操后,她的肚子疼得更厉害了,回教室的路上一直弯着腰捂着肚子走,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泛紫了,看得李月瑶都害怕,搀着她的胳膊,担忧不已地问:“云檀,你没事吧?实在不行下午就请假吧,反正马上放假了。”   陆云檀想了想,感觉这是个好主意,还能少上半天课,于是重重点头:“行!”   回去后,老金不在办公室,她只能先坐在教室里等。   下西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后,和同桌李航对视了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陆云檀的肩膀:“帮主,有要事商议。”   陆云檀转身:“什么事?”   下西洋:“寒假在即,辞旧迎新,您看、咱们青云帮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团建一下?”   陆云檀不想和美国人一起团建,找理由拒绝:“寒假总共才五天半,初五下午就返校了,哪有时间聚啊。”   planA失败,换planB   右副帮主李航出言劝谏:“您误会左副帮主了,他的意思是找个时间聚在一起互相把作业抄一抄,不然那么多张卷子,谁写得完啊?这不是要命么?”   资深落后分子陆云檀有点点被打动了,但她还是没有答应,而是先说了句:“都有谁去呀?超过四个人我可不去,有姓梁的我也不去。”   下西洋:“……”   李航:“……”   好家伙,这是点名道姓的不让梁护法参加团建啊。   下西洋只好先安抚君心:“您放心,只有您、我、右副帮主和李军师。”   李航补充说明:“咱们四个才是一个班的,抄作业肯定也是一个班的互相抄啊,梁护法去了也没用,咱们也抄不上他的作业,喊他干嘛?”   下西洋:“团建不加无用之人。”   陆云檀眼神幽幽地瞟了他们俩几眼,终于答应了:“那行吧,去哪呀?”   下西洋:“去我家吧,我爸妈大年初四去串亲戚,我家没人。”   陆云檀想了想,确定初四那天没事:“行。” 第四节 下课后,她又去找了老金,这次老金在办公室。   听闻陆云檀的来意后,老金十分无奈:“只剩半天就放假了,不能再坚持一下么?”   陆云檀摇头:“不行,我实在是太难受了。”其实她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但就是铁了心地要请假,实在是不想上下午的两节课了。   老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关心地问了句:“云檀,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学习总不在状态,也不好好听课,期末考试退步了快一百名,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呀,马上就要高考了!”   陆云檀:“没什么事情呀。”   老金:“那你最近一段时间是怎么回事?一模之前还好好的,成绩不断进步,各科老师都在私底下跟我夸过你,说你懂事了,知道学了,现在怎么又恢复原型了?”   陆云檀不说话,严格执行落后分子挨训时应该坚守的准则:不反驳、不赞同、不吭声。   老金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张假条,一边签名一边说:“这次的假条我给你批了,希望你回家之后能好好地想一想,反思一下,新学期该怎么做,无论如何,前途为大,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己的前途重要。”   陆云檀乖乖点头:“哦。”拿到假条之后,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离开了班主任办公室,转头就把老金的肺腑之言抛之脑后,迅速收拾了一下东西,骑着车回家了。   回家之后也没事干,就在床上躺着,盯着天花板发呆。   十二点多的时候,她妈来给她送午饭,还给她送了一个暖水袋,让她放在肚子上捂一捂。   吃完饭,陆云檀又没事干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时间像是变成了梅雨季节的池塘,充盈而泛滥,多到不知道该用到什么地方去,日子都变慢了,从早到晚无聊的很,总结成三个自来说就是:没意思。   没意思透了。   即便是过年,也是无聊的。   其实她原本是一个很爱过新年的人,新年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好吃的,可以走街串友凑热闹。   她最爱的过年项目,就是在大年三十晚上站在自家门口看老街上各家各户的居民一起出动点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热闹得锣鼓熏天,烟火声中大家一起迎新年。   但是伴随着环保政策的下达,东辅市区内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于是乎东安老街上再也没有了往年的热闹与喧嚣,大家只能在守着电视前看春晚,可谓是无聊透顶了。   伴随电视上《难忘今宵》这首经典曲目的播放,陆云檀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也不知道美利坚合众国那里过不过中国年?   Chinese New Year in America?   转念又想:呸!爱过不过!和本女侠一点关系都没有!   无聊的春晚结束,新年的夜晚再次回归了沉寂。   整个过年期间,唯一能让陆云檀感到有意思事情,大概就是收红包了:   她妈给了她666,祝她新年66大顺,高考考个好成绩;她哥给了她一千,希望她新的一年可以成长一些,不要再那么可爱的让人想动手了;就连她爸,一位在家中没什么经济话语权的武术师父,都给她凑了99块钱当压岁钱。   有钱之后,人生也就没那么无聊了。   拿到压岁钱后,她转手就在某个阅读app上充了三百块钱,然后就开启了没日没夜地看小说生涯,从大年初一看到了大年初三。   大年初四一早,她收拾好了书包,骑着电动车前往下西洋家赴约。   去的路上,她还在想:下西洋他家面积大不大呀?够不够宽敞?他们几个全部聚在一起会不会稍显拥挤?哎,应该让大家去她家的,她家宽敞,可以随意撒欢。   然而当她按照百度地图显示的导航骑过去之后,才震惊地发现,人家下西洋家是住小别墅的——小区中央,有一片精致高档的联排别墅,其中一栋就是下西洋家。   左副帮主下西洋同志很有待客之道,早就站在大门口恭候帮主大人了,帮主一捏闸,他就奔到了帮主身边:“您终于来了,微臣已经恭迎您好久了!”   陆云檀摘了下头盔,单手抱在怀中,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层独院小别墅,不禁感慨:“我亲爱的左副帮主,真没看出来呀,您的出身极为富贵啊。”   左副帮主极其谦逊,一边摆手一边说:“哪里哪里,寻常人家罢了!”   陆云檀下了车,跟在下西洋身后,把自己的电动车推进了院子。   别墅的第三层是阁楼,下西洋他爸妈比较宠他,把阁楼打造成了他的私人空间,装修成了集学习与娱乐一体的多功能厅。   阁楼的面积十分宽阔,东边靠墙立了一排暑假,书架前铺着白绒毛地毯,地毯上摆着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能同时坐下好几人。   李航和李月瑶都已经来了,正低着头奋笔疾书呢,听到上楼梯的声音后,俩人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云檀上来之后,先把带来的一大兜零食放到了门边的地板上,然后朝着桌子走了过去:“作业写怎么样了?”   李航汇报工作:“数学卷子还差两套,英语卷子还差三套,语文卷子还差四套,理综……”   找到规律的陆云檀抢答:“还剩五套?”   李航点头:“是的。”   陆云檀:“……”   檀帮主顿觉不堪重负:“怎么有这么多作业?我记得没有这么多呀。”   李航叹了口气:“您请假那天下午,变天了。”   下西洋:“无数张卷子铺天盖地而来,寒假危在旦夕。”   李月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来了刚好,咱们分一下工,一天就写完了。”   下西洋见状立即拉开了李军师身边的凳子:“帮主!您坐!”   陆云檀心累不已地坐下了。   下西洋在李航身边坐了下来:“把没写完的作业分一分吧,大家各司其职,效率高一些。”   陆云檀觉得自己身为帮主,应当身先士卒,于是主动包揽了一项任务:“那我写四套语文卷子吧。”又立即补充说明,“作文可不负责啊!”   李月瑶:“那我写数学吧,再加一套理综。”   李航:“我只能写两套理综。”   下西洋:“鄙人勉强可以承包两套理综,就是质量……不敢保证。”   陆云檀:“凑够数量就行了,先别管质量了。”又惆怅地问,“还有三套英语卷呢?怎么办呀?”   李航胸有成竹:“没事,打电话问班长答案,班长肯定写了。”   下西洋点头:“对,让咱们军师打电话,班长没写也能连夜补齐。”   陆云檀忍不住笑了,内心还莫名其妙地产生了点小羡慕。   李月瑶红了脸,又气又羞地瞪了对面俩人一眼。   分工结束后,四人各司其职,开始埋头苦干,奋笔疾书。   阁楼铺得有地暖,温度较高,坐了没几分钟陆云檀就热了,于是放下了笔,把羽绒服脱了下来,挂在了凳子后背上,然后捋起了白色毛衣的袖子,继续奋笔疾书。   阁楼内安静地仅剩下了运笔的沙沙声。   下西洋忽然说了句:“你们想不想喝奶茶?咱们可以点外卖。”   以陆云檀为首的三人点头同意。   “奶茶提案”被全票通过,下西洋用手机点了外卖。   二十分钟后,下西洋的手机响了,是外卖打来的电话,下西洋挂断电话后喊上了李航和李月瑶和他一起去小区门口拿外卖。   陆云檀相当奇怪:“不就四杯奶茶么,用得了这么多人去拿?”   下西洋:“这不是快到中午了么,我顺便订了点吃的,还有精致的下午茶。”   陆云檀:“……”   你可真是一个精致的猪猪男孩。   三人走后,她独自一人坐在阁楼里,继续低着头奋笔疾书,争取早日做完四套语文卷。   安静的楼梯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陆云檀正在写字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了楼梯口,看到了梁云笺。 第38章 梁云笺:“他也很喜欢你……   梁云笺穿着白色羽绒服, 蓝色牛仔裤;羽绒服内搭着一件黑色头帽卫衣卫衣。   无论春夏秋冬,无论衣物薄后,他永远是那样的俊逸清隽。   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那块黑蓝色的Swatch腕表, 右手拎着一个浅粉色的礼物袋。   陆云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就像是看空气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又面无表情地把脑袋低了下去,继续写卷子。   梁云笺轻叹口气, 朝着书桌走了过去,轻轻拉开了她对面的那张椅子,取下书包, 坐了下来。   他将书包放在了地毯上,将礼物袋放到了桌子上,动作轻柔地推向了她:“新年快乐。”   陆云檀没抬头, 却突然伸出了手, 用力地将礼物袋推下了桌子:“谁稀罕美国人送的礼物!”   也不知道袋子里装得什么, 落在地毯上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咚”声。   但她一点也不在乎,最起码表现的一点也不在乎, 闷头写卷子,下笔力大如牛,几乎要把尖细的笔尖给折断了。   少顷后,她听到了椅子摩擦地毯的声音, 听到了梁云笺弯腰捡东西的声音, 听到他起身,重新把东西放回了桌子上,自始至终动作轻柔, 耐心平静。   等他重新坐好后,空气再次安静了下来。   整间阁楼内仅剩下了他们两个的呼吸声。   陆云檀一直没有抬头看他,梁云笺也没有再开口。   许久后,她终于听到他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手中的笔终于停了。   梁云笺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也不是故意隐瞒你,我只是、只是……”时隔近两月,他自以为已经做好了与她告别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离别都可以轻而易举,有些勇气,一辈子也攒不齐。   有口难言,大抵如此。   陆云檀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只是什么?”   梁云笺下意识地攥紧了搭在腿上的双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件事。”   陆云檀并不接受这种解释,怒气冲冲:“我还能拦着你去当美国人?我真是好大的本事呀!”   梁云笺沉默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对她说出了这句话:“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陆云檀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笔杆,力气大的几乎要将笔杆折弯:“为什么呀?为什么不回来了?”   因为走了之后,将来的结局不过两种,痊愈而归或客死他乡。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幸运儿,所以,客死他乡的几率会更大一些,是真的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梁云笺再也没有了多余的勇气,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双眸,垂眸看着桌面,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家中的安排。父母工作原因,不得不移民,需要长时间定居在美国,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将来,也只有我能够照顾他们,所以……”   所以他很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了。   陆云檀的鼻根一下子就酸了,眼睛也开始跟着发涩。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永别”是一件离她很远的事情,因为她还很年轻,还不到18岁,怎么可能经历“永别”这种极具沧桑的事情呢?这是成年人的事情,而且还是大部分中年人或者老年人才会经历的事情,她还小呢,生离死别什么的只可能在书上见到,不可能亲身经历的。   但是现在,有一只不讨喜的手,点了一下书页,将书中的内容点成了真的,将“永别”这种离她很远的东西活生生地摆在了她的眼前,逼着她去面对去经历,实在是令她猝不及防、无法接受。   她忽然就开始愤世嫉俗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寻存在移民这种东西?为什么要存在美国这个国家?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不能只有中国这一个国家呢?狗屁的世界多元化!狗屁的世界这么大!她讨厌这个浩瀚如烟的世界!讨厌美国!讨厌移民!   她很生气,很愤怒,又很委屈,很难过,心口闷胀,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他会在美国读书,会在美国工作,会在美国结婚、生子,会幸福美满地走完这一生。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形同陌路的两个人。   陆云檀感觉到了眼泪好像正在自己的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想让梁云笺看到自己哭,于是她立即把脑袋低了下去,谁知垂眸的那一刻,两滴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跳了出来,掉在了卷子上。   灰绿色的卷子被滴成了墨绿色。   希望他没有看到她哭。   希望自己能够早点遏制住眼泪。   希望自己能够迅速调整好情绪。   希望他能够有个美好的未来,前途四海。   希望他们两个能在不远的将来,好好地和对方说一声“再见”。   哪怕真的是永别了,也要体面呀,她可是女侠,不能和臭书生一般见识,哪怕是说再见也要说得潇潇洒洒。   陆云檀咬紧了牙关,含着泪做了几组深呼吸,拼命地把眼泪憋了回去。再次抬起头时,她一脸傲娇地朝他挑了下眉毛,又朝着礼物袋扬了扬下巴:“送得什么呀?”   梁云笺的喉头不断发哽,开口前,他极为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似乎是想把堵在喉中的那份心疼与不舍生吞下去,然后才笑着对她说:“打开看看。”   陆云檀哼了一声,一边伸手拿礼物袋一边没好气地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没人家下西洋和李航升职快么?”   梁云笺很配合地回答:“属下愚钝,还请帮主提点。”   陆云檀:“因为人家俩会来事呀,送礼这种小事你都干不好,让本帮主怎么提拔你?”她把粉色的纸袋子拉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将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透明玻璃瓶。   瓶子里,装满了纸叠的小星星,黑色的泛着哑光的小星星,但有几颗明亮的金色小星星散布其中,乍看上去像是把银河裁下来了一块装进了瓶子中。   陆云檀的眼睛亮了,像是星星落进了她的眼里:“是你自己叠得星星么?”   梁云笺:“嗯。”   陆云檀晃了晃瓶子,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但是星星实在是太多了,瓶子内部被塞了个密不透风,无论怎么晃都无济于事,她只好放弃,直接问了句:“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么?”   梁云笺摇头:“没了,只有星星。”   也足够了。   这么多颗星星呢,他一定叠了好久,也足够她怀念许多个日日夜夜。   不过话又说回来——   “你的手还挺巧呀。”陆云檀属实有些惊讶,真没想到臭书生这种无趣的人竟然还会叠星星,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又追问了句,“你还会叠别的东西么?”   梁云笺的呼吸一滞:“不会了,只会叠星星。”   陆云檀莫名有些点失落:“好吧。不过折纸艺术确实很难,会的都是人才,民间艺术家呢。”   民间艺术家?梁云笺不禁勾起了唇角:“有那么厉害么?”   陆云檀点头:“当然啦,超级厉害的,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呢!”   梁云笺:“你很喜欢他是么?”   陆云檀:“谁呀?周洛尘?”   梁云笺不置可否:“那个会折纸的民间艺术家。”   陆云檀心想:那不就是周洛尘么?除了他,她也不认识其他会折纸的艺术家了。   不过梁云笺的这个问题倒是令她忽然恍惚了一下:自己到底是喜欢那个站在单面镜后、与她折纸传书的少年?还是喜欢周洛尘呀?   答案似乎很明显:那个与她折纸传书的少年。   无论那个少年是谁,她都会无法自拔地喜欢上,只不过那个人刚巧是周洛尘,所以她喜欢上了周洛尘。   但是周洛尘似乎和她想象中的折纸艺人不太一样,至今为止,他都没有与她的第六感契合,可他就是折纸艺人,是那个她无法割舍的弹钢琴的少年,所以,她才会坚持不懈地去喜欢他,就像是喜欢阳光和雨露,只要一想到就能令人倍感欢喜,舒适惬意。   于是,她点了点头:“是的,很喜欢。”   嗯。   这就够了。   死而无憾。   梁云笺眼梢微卷,笑意温柔:“他也很喜欢你。”   陆云檀眼皮一跳:“是么?”   周洛尘这么不见外么?什么都跟臭书生说?不光说折纸传书的事,还说自己喜欢她?   果然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怪不得人家周洛尘能提前知道他移民的事呢。   高举社会主义兄弟情的大旗永不倒。   这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又戛然而止,几秒钟后,下西洋先冒了一颗脑袋上来,谨慎地打探了一下情况,确认梁护法没有被暴打也没有被赶走后,舒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帮主,我们可以上来么?”   陆云檀:“这是你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下西洋:“好的。”   他迅速从楼梯上上来了,身后跟着李航和李月瑶,三人的手里都拎着五颜六色的外卖袋子。   陆云檀把装星星的玻璃瓶重新放回了礼物袋子中,下西洋的眼神十分尖锐,清楚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帮主,您拿的那是什么?”   陆云檀没有隐瞒:“梁护法送我的礼物。”   下西洋长舒一口气,确认青云帮散伙危机已经解除,还非常欣慰地想:小梁可以呀,还能想到送礼这一招。   李航和李月瑶也跟着舒了一口气:帮主与梁护法重修旧好,皆大欢喜啊,皆大欢喜!   之后大家皆大欢喜地将奶茶给分了。下西洋早在点外卖的时候就顺带着给梁云笺点了一杯,所以,此时此刻,人手一杯奶茶,气氛越发的皆大欢喜。   等所有人全部落座后,檀帮主忽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新的一年到来了,我准备搞一下人事变动。”   皆大欢喜的气氛戛然而止,新一轮勾心斗角即将开始。   梁云笺有些心累,预感自己很可能又要被降职。   李月瑶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坚决不参与帮内斗争   左副帮主和右副帮主对视一眼,神色中再次闪过了乱臣贼子的奸佞之色。   陆云檀给了大家三秒钟消化信息的时间,然后才宣布人事变动通告:“左右副帮主和军师在过去的一年中无功无过,职位暂且不变;梁护法呢,也算是差强人意,但是呢,他给我送礼了,我拿人手短呀,所以我要提拔他当一天的代理帮主,今天他是老大,我们都要听他的。”   梁云笺:“……”   受宠若惊。   李月瑶:“……”   不关我事。   下西洋:“……”   李航:“……”   这个小梁!不安好心!行贿帮主!投机倒把!不正当上位!道貌岸然大奸臣!   檀帮主宣布完毕后,吸了一口乌龙奶盖,奶香与茶香味一齐在味蕾上旋转跳跃,她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好啦,现在大家可以开始补作业了。”   帮主一声令下,青云帮众人立即进入了工作状态中,除了代理帮主。   梁云笺先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檀帮主,然后,蹙起了眉头,抿紧了薄唇。   檀帮主正在写语文卷子,写到了文言文阅读题部分,懒得看古文了,直接拿起了手机,打开了百度浏览器。   梁云笺又看向了其他三位。   这三人也是一样,为了提高补作业的效率,能百度绝不自己动脑子。   梁云笺无声地观察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们几个到底是在抄作业还是补作业?”   陆云檀抬头看着他:“这不一样么?”   梁云笺:“……”   努力保持心情愉悦。   下西洋解释了一句:“我们来不及写了,只能分工,各司其职,齐头并进。”   李航:“这是我们底层学渣的智慧,您这种高端学霸不懂是很正常的,不必自卑。”   梁云笺:“……”   梁云笺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是一人写一科作业,然后借给其他人抄?”   陆云檀:“是的!”   李月瑶:“这样会快一些,我们是真的写不完了。”   梁云笺面色严肃:“既然只写一科作业,为什么还要上网搜答案?”他又不容置疑地命令,“把手机全都交到我这里,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抄答案,全部自己写。”   陆云檀:“……”   李月瑶:“……”   下西洋:“……”   李航:“……”   我们不明白您为什么会提出这种无理要求,但我们大受震撼。   无人上交手机,梁云笺只好逐个击破,按照从易到难的原则,他先看向了李月瑶:“听说你下个学期就要选拔到重点班里面了,是我们班么?”   李月瑶不安地点了点头。   梁云笺:“我以为你和他们几个不一样,是个自觉的好学生,没想到竟然也会抄作业?九班的人,从不抄作业。”   被爱豆批评了,还是被批评了事业,李月瑶惭愧不已,无地自容地低下了羞愧的头颅,迅速把手机交了出去。   陆云檀大为不解:就这么屈服了?军师你也太好说话了!   梁云笺又看向了李航:“听说你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过了二本线,恭喜,东航指日可待,但是,一次过并不代表次次过,高考结束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抄作业能给你带来什么?保证你过二本线么?能让你稳上东航么?”   李航无言以对,低下了羞耻地头颅,心一横,把手机交了出去。   陆云檀:“……”   右副帮主,你的骨气呢!   梁云笺看向了下西洋:“听说你艺考成绩不错,过了东辅大学播音主持专业的录取线,但这并不代表你会被东辅大录取,要是最后被文化课拖了后腿,你不遗憾么?你父母心里会好受么?即便是对不起自己,也不能对不起父母的一片苦心。”   下西洋:“……”   怎么到我这里打起感情牌了?   左副帮主虽然略有触动,但他毕竟是一个资深型的顽固学渣,不像李月瑶和李航那样容易被说服,也不会那么轻易的交出手机:“我和他们不一样啊,我基本功不好,很多题都不会,只能让手机帮我答疑解惑。”   梁云笺不为所动:“我也可以帮你答疑解惑。”   啊、这……   左副帮主依旧贼心不死:“我不是怕打扰您写作业么。”   梁云笺:“我的作业已经写完了。”   左副帮主:“……”   梁云笺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了右手,言简意赅:“交出来。”   下西洋走投无路,只好缴械。   下一个,轮到了檀帮主。   梁云笺没收了下西洋手机,看向了陆云檀。   身为这其中最顽固、最资深、最冥顽不灵的落后分子,不等梁老师开口,陆云檀就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还一脸挑衅地看着他:“我不交!你没资格没收我们的手机!”   就差把“有本事打一架啊!”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梁云笺轻叹口气,不再看她,从地毯上拿起了自己的书包,一边低头拿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没打算收你的手机,你爱学就学,不爱学就不学,我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你。”   陆云檀:“……”   为什么不想管我?   有种被差别待遇的感觉!   哼!   梁云笺看了她一眼:“跟我赌气不学习,退步的又不是我。”   檀帮主想到了自己期末考试退步了一百名的事儿,忽然好没面子:“谁跟你这个臭书生赌气了!”   梁云笺:“怎么证明?”   檀帮主:“……”   在面子和手机之前纠结许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面子,七个不平八个不满地把自己的手机推了过去。   梁云笺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机屏幕碎了,“λ”形状的裂纹贯穿整面屏幕。   “怎么碎成这样了?”他奇怪地问了句。   陆云檀咬牙切齿:“被狗气的。”   梁云笺:“……”   是在骂我么?   陆云檀不搭理他了,低头写卷子,小嘴巴还噘着,不服气到了极点。   梁云笺又是无奈又是想笑。   之后,在代理帮主的镇压之下,以檀帮主为首的四人也都老实了,乖乖写作业,全都各写各的,也不敢交头接耳;遇到不会的题,就去向梁老师请教。梁老师会尽心尽责地给他们答疑解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云檀即将写完一套语文卷子的时候,某个人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梁云笺的手机。   梁云笺看了一眼屏幕上弹出的消息,神色一僵,立即从桌子上拿起了手机,同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去打个电话。”步伐迅速地朝着楼梯走了几步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陆云檀,“不许偷手机!”   陆云檀:“……”   明明四个人呢,为什么只警告我?   哼!   针对我!   梁云笺拿着手机下了楼,陆云檀气得直捶桌子。   李航、李月瑶和下西洋只敢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手机,却不敢去拿。   排名第二的顽固型资深学渣下西洋愤愤不平地说了句:“这个梁护法,不许我们碰手机,自己却去打电话,实在是欺人太甚!”   排名第一的顽固性资深学渣陆云檀怒不可遏地瞪着下西洋:“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能喊姓梁的过来,你非要喊他!现在好了吧?补作业变成了上自习,还有老师盯自习!你开心了吗?!”   下西洋长长叹了口气,满目忏悔:“臣知错了,臣今后一定谨记您的教诲,绝不再擅作主张!”   梁云笺从阁楼下到了一楼客厅,又走出了屋子,然后才给他妈回电话。   宋瓷接得很快,不等她开口,梁云笺就急切不已地开了口:“到底怎么回事?”   宋瓷叹了口气:“我和你爸也觉得突然啊,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你爸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懵了。”   梁云笺蹙眉:“什么原因?”   宋瓷:“喝酒呗,肝中毒。”她又叹了口气,“周业这人也是,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天天陪客户喝酒还能理解,现在都这么成功了,还喝,大过年的也不回家,在外面跟人喝酒,把自己喝死了。”   梁云笺又问了句:“什么时候的事?”   宋瓷:“昨天晚上,没过十二点人就没了,明天火化,追悼会也是明天开。”她叹气叹得没完没了,“你爸也是刚收到的消息,现在把自己关进书房里了,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呢。”   梁云笺:“他明天去参加追悼会么?”   宋瓷:“肯定要去呀。”   梁云笺:“你呢?”   宋瓷:“我不去,和我又没关系,去了还要和章桐见面,还要安慰她,我才不给她这个脸呢。”   梁云笺:“……”   了不起的宋瓷女士。   他轻叹口气,又问了句:“需要我去么?”   宋瓷:“你去干什么呀?眼气周洛尘呢?显摆你有爸他没爸?”   梁云笺无奈:“不至于。”   宋瓷:“太至于了!周洛尘那孩子,心眼儿和他爸的心眼儿一样小,性格和他妈一样矫情,你要是去了,他能恨你一辈子。” 第39章 “请檀女侠放心,死了也……   在梁老师一丝不苟、极为严格地监督之下, 以檀帮主为首的青云帮众人终于艰难地,痛苦地,但是却独立自主地完成了所有寒假作业。   大年初五下午四点, 返校。   大年初六, 高三的下半学期,也就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正式开启。   青云帮军师李月瑶小同志因上学期成绩优异、表现突出,被提拔去了重点班, 与梁护法在高三九班胜利会师。檀帮主则带领着左右副帮主坚守高三二班阵地。   不过李军师虽然被提拔去了九班,但还是心系檀帮主的,平时还是会和她一起上学放学、去食堂吃饭。   新学期开学后的学习生活紧张而充实, 一周时间转眼就过了一半。   晚自习依旧是十点下课,但是下课铃打响后陆云檀并没有立即开始收拾东西,像是没听到下课铃声似的, 继续做英语卷子, 坚持把最后一道英语作文题写完了, 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然后抬起了脑袋,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方正中央的表, 已经十点二十二了,她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往书包里塞回寝室后要用得学习资料的时候,她还不禁在内心感慨:学习,可真是累啊,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学习了, 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学习——   上个学期努力学习是为了完成考进年级前350的目标,后来因为跟臭书生赌气放弃了,现在不赌气了, 继续努力学习,却没了目标,却又在逼着自己去学习,哪怕是学海无涯苦作舟,也要捱着苦难学下去,没有缘由地学。   不过如果一定要让她找出一条学习的理由的话,那就是梁云笺要移民美国了,虽然她也说不清“好好学习”和“梁云笺要去美国”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后者却成为了前者的动力。   匆匆收拾完东西后,陆云檀背上了书包,拎着空水壶离开了教师,去西北角楼梯口等李月瑶,她们俩约好了十点二十五在这里见面,然后一起去食堂旁边的公用大水房打水。   没过多久,李月瑶就出现了,手里也拎着一只壶,急匆匆地下楼。   见面后,檀帮主先关心了一下李军师的最新近况:“新班级怎么样?这几天习惯么?”   李月瑶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根本不习惯,你完全无法想象他们都有多拼,真的吓死人,恨不得把自己学死、学成骨灰那种!”   落后分子陆云檀大受震撼,不由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李月瑶:“现在十点二十五,我离开教室的时候,班里面还有一大半人都没走呢,还在学,比赛谁能坚持到最后。”   陆云檀:“……”   人家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学习的好料啊!   再想想她们班,她走的时候,班里几乎都没人了。   哎,这就是普通班和重点班的差距。   随后两人一起朝着教学区门口走了过去,去水房的路上,陆云檀又好奇地问了句:“臭书生走了么?”   李月瑶摇头:“没有。”   身为资深学渣,陆云檀略有一些不理解:“他都要出国留学了,干嘛还那么拼,要是我我早就不来上学了,反正又不用参加高考。”   李月瑶:“他一直在给别人讲题,所以才没走。”她又叹了口气,“重点班的人都可吓人了,全是一帮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还有点自私,很少有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给别人讲题上面,梁护法是为数不多的好人,谁去问他题他都会给讲,而且还特别有耐心,讲一遍不行还会给你讲第二遍第三遍,既不会嫌你烦人也不会觉得麻烦,所以老师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愿意去找他问问题。”   梁云笺好像一向如此——陆云檀想到了他给自己补课的时候,无论她多么的不情愿、不配合、不开窍,他都不会觉得她烦人,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她讲一遍又一遍,直到她彻底学会了、明白了为止。不过周洛尘也是这样。   虽然她从没有面对面地去找过周洛尘请教问题,但会在微信上问他,尤其是晚上回到寝室后、趴被窝里学习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问题,她会第一时间给他发过去,无论多晚,他都会及时的给她讲题,不过他可能是担心会打扰到别人,所以从不发语音也不打视频,只发文字,要么直接发一张照片过来,内容是他写好的解题步骤,格式清楚明了,步骤详略得当,字迹好看得可以当字帖去临摹。   紧接着,陆云檀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周洛尘今天来学校了么?”   李月瑶摇头,压根不想多聊他,言简意赅地回答:“没。”   “啊?怎么还没来呀。”陆云檀惊讶又担忧,“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今天已经周五了,从开学到现在,周洛尘就一直没来上学,她曾给他发过微信,问他为什么没来上学?他的回答是:家里出了些事情。   至于什么事,他没说,陆云檀也没好意思追问,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他要是想说的话,肯定就主动说了,没说就是不想说、不能说,所以她不问。   李月瑶才不关心那么多:“说不定只是单纯的因为不想来学校呢?他都申请上东辅大的保送生了,还来学校干嘛?”她还有些愤愤不平,“要不是梁护法要出国读书,哪轮得着他呀!”   陆云檀也是这么觉得,但是吧,周洛尘是她喜欢的人呀,是她最欣赏的折纸艺人,所以她不能说这种话,而且还要维护他一下:“其实他的成绩也很好呀,也配得上这个名额。”   李月瑶又叹了口气:“哎,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替梁护法不值。”她的语气中满是无奈,“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周洛尘是在捡漏,从上高中之后,他得到的很多东西原本都应该是梁护法的,比如校队队长,比如学生代表,比如这次的保送名额,都是梁护法不想去争取,如果他想要,哪还轮得着周洛尘呀。”   陆云檀不置可否,但是在内心深处,却是同意李月瑶的话,所以她很愧疚,也很羞耻,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想,毕竟周洛尘才是自己喜欢的人呀,她不应该轻看他,更不应该觉得梁云笺比他强,她应该觉得周洛尘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该的,是他自己争取来的,和梁云笺有什么关系呢?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和内心……心里的那盏天平,无法自控地倾向于梁云笺。   她没说话,却叹了口气。   时间已晚,两人来到水房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人了,迅速把水壶接满水后,她们俩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得寝室,赶在熄灯前一分钟冲进了寝室大门。   十点四十,大门关闭,寝室熄灯。   陆云檀已经习惯了摸黑去洗漱,连灯都不用打了。洗漱完,钻进被窝,继续学习。   她计划着做一套理综选择题后再睡觉。   这套题比较简单,花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做完了,生物和化学选择题加起来只错了两道,物理八道题,错了两道。她本想着把错题纠正完之后再睡觉,但实在是太困了,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最后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就把小灯关了,把卷子和文具推到了枕头边,然后关闭了精神的开关,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睡了还不到一分钟,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蠢死病中惊坐起一般,立即抓起了手机,给折纸艺人发了条:【晚安,我睡了。】   她担心自己不给折纸艺人发消息的话,他会一直不睡觉等着她去找他问问题。   很快,折纸艺人就回复了她:【晚安,好梦。】   然后陆云檀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却有点睡不着了,脑袋里一直想着折纸艺人的事:周洛尘为什么不来学校呢?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呀?严重么?   好久好久之后,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总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呢,五点半的闹钟就响了。   她把周杰伦的《霍元甲》的这首歌的高//潮部分设为了闹钟铃声,从而导致她现在只要一听到这首歌,就浑身紧张——   “霍霍霍霍霍霍霍霍霍家拳的套路招式灵活~”   在拳打脚踢的歌声中,陆云檀痛苦地睁开了眼睛,关闭闹钟后,不情不愿地起了床,行动迅速地穿好衣服,去了卫生间。   正月里的天气依旧严寒,水温冰冷刺骨,再困的人洗漱完后也被冻清醒了。   女寝五点四十开门,陆云檀还不到五点四十就背着书包离开了寝室,站在楼梯口等了不到一分钟,李月瑶就从楼梯上下来了。寝室大妈用钥匙解开了挂在把手上的锁链,推开了大门,随后她们俩一起去了食堂,在窗口买完饭后,直接奔去教室,开启新一天的奋斗生涯。   今天是周六,本周的最后一天了,上午跑操的时候,陆云檀没去,还非常嚣张地趴在了窗户口,伸着脖子朝楼梯口看。   很快,梁云笺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她大喊了一声:“臭书生!”还从窗户里伸出胳膊朝他摆了摆手。   梁云笺勾起了唇角,走到了窗前:“迫不及待地要背英语?”   “……”   陆云檀一脸不服气地看着她:“你这人真无趣,开口闭口都是学习!”   梁云笺:“那我应该怎么说?这位同学,你有请假条么?”   陆云檀依旧是那么的理直气壮:“我没有呀,我就是逃操的,但是我今天有正当理由逃操。”   梁云笺无奈一笑:“什么理由?”   陆云檀:“我想问问你周洛尘为什么一直没来学校。”   梁云笺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不能说,最起码,这件事不能从他的口中传出,所以,他只能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陆云檀相当诧异:“啊?他竟然也没跟你说?”   梁云笺:“嗯,没说。”   严格来说,确实是这样,周洛尘并没有亲口告知他他父亲离世的消息,他是从自己的父母口中得知的消息。他也很了解周洛尘,完全能够明白他为什么不跟他说这件事,所以,他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陆云檀微微拧起了眉头:“你们俩关系那么好,他都没跟你说,该不会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吧?”   梁云笺:“别乱猜了,也不要主动去问,他想说的话自然就说了。”   陆云檀:“我当然知道不要去问他,要给别人留空间呀,不然我怎么会问你呢?”   梁云笺垂眸瞧着她,语气淡淡:“你怎么不想着给我留空间呢?”   陆云檀:“……”   檀帮主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有些双标:之前臭书生有一段时间没来学校,她每天都在微信上追问他到底怎么了?抓耳挠腮地想弄清楚他没来学校的原因,并且在他回学校后,还忍无可忍地当面质问他是不是要移民了,丝毫不给他留空间……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本帮主双标了,但是本帮主的威严也不允许你来挑衅!   檀帮主开始诡辩:“那不一样,你是我青云帮的成员,他又不是,我干嘛要去追问人家帮外人员的私事?”紧接着,她又开始倒打一耙,“再说了,谁让你两个月没理我呢,错的就是你!你还不认错!还来质疑我!还记仇!哼!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梁云笺:“……”   到底谁不讲理?   陆云檀双臂抱怀,一脸傲娇地看着他:“你这种不讲理的行为就叫做以下犯上,要是下西洋和李航在的话,你就完了,他们两个肯定会弹劾你,我为了安抚大臣,就不得不降你的职了,不过呢……”   她卖了个关子,没把话说完,挑着眼梢看着梁云笺。   梁云笺忍着笑意,很配合地往下追问:“不过什么?”   陆云檀勾起了唇角:“看在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就不跟你计较啦!”   梁云笺怔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今天是二月二十五号,他的生日。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确定:“什么、特殊的日子?”   陆云檀哼了一声:“你说呢?”他弯腰从自己的桌洞里拿出来了一个挂着毛毡小人的钥匙链,递给了梁云笺,又重点突出强调了一句:“这个娃娃可是我自己做的,亲手做的!”   银色的钥匙链上挂着一个古人造型的毛毡娃娃,娃娃身上穿着浅蓝色的长衫学袍,头上带着配套的学帽,脚上还穿着一双白色的靴子。   虽然做工不太完美,娃娃的帽子是歪的,两条胳膊不一样长,眼睛还一个大一个小,但梁云笺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小书生。   他扬起了唇角,笑意十足地看着手中的娃娃。   这个娃娃绝对是他有生之年,收到过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这东西可难做了,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呢!”陆云檀这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一旦付出了劳动就必须让全世界都知道她付出了劳动,必须要好好地宣传一下自己的功劳才行,“要拿一根针不停地戳毛团,戳呀戳,戳呀戳,戳出形状才行,我的手差点儿就被戳掉了呢!”   梁云笺抬眸,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她:“谢檀女侠厚爱。”   他没有喊她“檀帮主”,因为“帮主”是大家对她统一的称呼,只有“檀女侠”这个称呼,是属于他自己的。   陆云檀很严肃地叮嘱:“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它,要是敢少了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我就卸了你的胳膊和腿!”   梁云笺语气笃定地向她保证:“请檀女侠放心,死了也会带进棺材里。”   陆云檀并不相信他的话,毕竟他现在才十八,离死还远呢,最起码还有个六七十年,等到那个时候,他早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了吧,有自己的妻子孩子和孙子,还能记得现在的人和事么?她和她送的毛毡娃娃估计早就丢了或者坏了或者被抛弃到了记忆深处,哪可能带进棺材里?   不过,能听到他这么说,她还是很开心的:   “臭书生,希望你能够说到做到。”   “还有,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第40章 “你把原来的那个号删了……   今天是农历二月二, 俗称龙抬头,黄历上显示今年的二月二宜入土安葬,所以, 章桐选择了今天为周业下葬。   公墓早就买好了, 在东辅市西四环以北的云安陵园。   由于周业是独子,父母又年事已高,所以下葬这天来送行的亲朋寥寥。   放置骨灰盒的墓穴封上之后,前来送行的亲朋陆续离去, 最后仅剩下了未亡人章桐和周业的独子周洛尘默然伫立在墓碑前。   今天倒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毕竟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处处可见春日的迹象。   白色花岗岩打磨出来的墓碑岿然大气, 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刺目的白光,周洛尘微微眯起了眼睛, 目不转睛地望着镌刻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中的那个中年男人, 是他的父亲, 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但他的时间却永远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噩耗传来的那晚,他的世界被撞击的分崩离析, 再也无法愈合,所以,时至今日,他都无法接受父亲离世的事实。   从今往后,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真心实意爱着他的人了。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忽然叹了口气:“回去吧,天冷,你的病才刚好。”   从父亲火化那天起, 他就一直在生病,不明原因,断断续续地发烧,直到前天,才彻底退了烧。   此时的天气是有些冷,毕竟是春寒料峭的时节,但是,他并不想走,尤其是身边的这个女人开口之后。   他又看了眼墓碑正中央竖向刻着的两个名字,灰色的是父亲的名字,金色的是未亡人的名字,他缓缓念了出来:“章桐。”   女人一愣,诧异又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喊我什么?”   周洛尘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的母亲:“章桐。”他冷笑了一下,“你现在挺得意的吧?他终于死了,你自由了,可以去找你的老情人了。”   章桐满面涨红,怒不可遏:“周洛尘,我是你妈!”   周洛尘哂笑:“你是梁云笺他妈,不对,是你想当梁云笺他妈,但是人家梁顾不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老公已经死了,你可以去问问梁顾,要不要小老婆,他要是接受你的话,你去给他当个情妇也行,我不反对,只要你自己不嫌丢人就行。”   章桐双目通红,浑身颤抖,突然抬起手,愤怒地抽了他一巴掌。   周洛尘不为所动,字句锋利地攻击着自己的母亲:“你到底有什么委屈的?你跟了我爸这么多年,自己出去赚过一分钱么?你吃的用的,身上穿的戴的,哪样不是花他的钱买的?就算他死了,你往后余生还要靠他留下的遗产活着,你有什么资格委屈?有什么资格恨他?”他的眼神中充斥着难掩的怨恨与厌恶,仿若面前站着的不是他的母亲么,而是他的仇人,所以他说的话能有多恶毒,就有多恶毒,“他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么?不是因为你,他会出去喝酒么?是你把他逼死了!是你害死了我爸!章桐!你是杀人犯!死的人你为什么不是你!”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他恨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恨不得她立即去死,立即消失。   章桐呆若木鸡地盯着自己的儿子,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周洛尘也是双目赤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远处的绵绵青山扬了扬下巴:“看到哪儿了么?就是那片荒山野岭,你不是不喜欢我爸么?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么?行,我满足你,等你死了,我就找人把你的骨灰扔到那里去,让你当孤魂野鬼,想找谁就去找谁。”   他特意说明,是找别人扔骨灰,而不是自己亲手扔。   说明,他确实是恨极了自己的母亲,生死不复相见。   章桐心如刀绞,无力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哭得泣不成声。   周洛尘没有理会自己的母亲,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后,转身离去,一步又一步地,将母亲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他的母亲,他也不会再喊她一声母亲,她只是一个叫做章桐的女人。   他也无法再与她共居一个屋檐之下,只要一看到章桐,他就会想到父亲的死亡,所以,搬离了自己家,去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了一起。   比起章桐来说,爷爷奶奶才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仅有的血缘至亲了。   ……   高考的倒计时从100天变成了90天,又像是白驹过隙一般迅速的从90天变成了70天,时间转眼就到了温暖的四月份。   二模考试的成绩出来了,陆云檀破天荒头一遭地考进了年级前350,虽然具体点来说,是考了349名,但!这确确实实是350之内的!   成绩是周日上午、临近中午的时候以校信通的形式发到家长手机上的,当时满头粉红发卷的纪雪杉女士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手机消息后,懵了,并且是懵的彻底,甚至有些怀疑老师是不是把别人家孩子的成绩错发给她了。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足足十秒钟后,纪女士做出了一个不怎成熟的决定,给班主任发微信:【金老师,我们云檀这次真的考了年纪349名?英语考了90?没发错人吧?】   姓谢的班主任非常肯定的回复:【没有,就是云檀的成绩。】紧接着还表扬了陆云檀一句:【云檀最近非常努力,是班级的进步之星!】   把班主任的回复读了三遍之后,纪雪杉女士直接把煤气灶关了,然后,开始在她能够自由发言的微信群中疯狂转发她闺女的成绩,包括拼多多专用砍一刀群,再然后,她脱掉了身上戴着的围裙,潇洒的扔到了灶台上,再再然后,把刚刚装满的菜篮子倒空了,再再再然后,拎着空篮子,以买菜的名义,趾高气昂地出了门。   不出半个小时,整条老街上的人民群众,都知道了陆家小闺女在本次二模考试中考了年级349名并被班主任誉为进步之星的事情。   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孩子,肯定会觉得自己妈这种行为特别丢人,特别羞耻,还特别上不了台面,但是,陆云檀可不是一般的人,她觉得她妈做得好!做得好极了!不然人家怎么才能知道她在学校努力了呢?怎么才能知道她是进步之星呢?怎么知道她学习好呢?当然是要是要亲口告诉人家啦!   要是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哪来的普天同庆!   再说了,她难得考这么好一次,不好好显摆一下怎么行?万一下次考不好了怎么办?不就没有显摆的机会了么?   所以,她和她妈一样,得知成绩的那一刻,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考了年级349,第一件事就是给梁云笺发微信,但是说法很有技巧性,没有直接说自己考了多少名,而是先问:【臭书生,你这次二模进步了多少名呀?】   梁云笺的消息回复很快,也很配合:【没进步。】   年级第一,也没有进步的空间了,但是,陆云檀并没有妄自菲薄,而是很自信地回复:【我进步了50名呢!我考了年级349名!】   梁云笺知道她想听什么话:【檀女侠励精图治,奋发向上,我自愧不如。】   陆云檀傲娇地勾起了唇角,又傲娇地回了个:【哼~】然后才拿着手机跑出了西厢房,先去找她爸,再去找她哥,师弟小青学成归去,少了一个人炫耀,她略有些索然无味,不过由于本次考试成绩突出,临去学校之前,她妈给了她双倍的生活费。   下午一点半,檀帮主背着小书包,兜里揣着四百块钱,骑着她心爱的电动摩托车,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学校。   秉持着“兜里有钱就必须花不然就是对金钱的不尊重”的信念,檀帮主决定,先去学校门口的大超市shopping一番再去教室。   在寝室整理好行李后,她背着书包去了超市,路过男生寝室的时候,她看到了从小路转上主路的梁云笺,立即喊了一声:“臭书生!”   梁云笺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过去。   陆云檀快速朝他跑了过去:“你要去超市么?”   梁云笺原本没打算去,但他的回答却是:“去。”   陆云檀热情地发出邀请:“我们一起吧!”   梁云笺:“好。”   两人并肩而行,慢慢地朝着校门口走,陆云檀扭脸看着梁云笺,眼睛亮晶晶的:“对了,你知道我考进年级前三百五十名的事情了么?”   梁云笺无奈一笑:“知道了,你已经……”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明白了她这个问题的深层含义是什么,立即改口,悬崖勒马,“你只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但是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可以给我讲一下你是怎么进步这么多的么?我想学习一下。”   陆云檀正是此意,开心地点了点头:“可以呀!”然后开始宣扬自己的艰辛与不易,“我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了,五点四十就从寝室出门了,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的,然后就开始学习了,学的可认真了,一直到十点二十五才回寝室,然后继续趴在被窝里学习,学到十二点多才睡觉。”   梁云笺忍着笑意,认真又郑重其事地夸奖:“真的很棒!”   陆云檀勾起了唇角,眼睛都笑弯了,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心满意足”。   絮絮叨叨地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得到一句表扬,跟三岁小孩似的。梁云笺看着她,终究还是笑了,并且是忍俊不禁。   此时正是返校的高峰期,进出校门的学生有很多,校门外的马路边上停着各式各样地来送孩子上学的私家车。   走出校门后,梁云笺无意间在人群中看到了章桐。   章桐也在看他,但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前来和他打招呼,仅是在对视的那一刻,微微颔首,朝他点了一下头。   梁云笺也是如此,朝她颔首示意。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周洛尘并不在她身边。   从新学期伊始,周洛尘就没有再来过学校,今天章桐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周洛尘终于要回来上学了?   红灯变绿,陆云檀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快跑!绿灯啦!”   梁云笺回神,和她一起过了马路,走向了超市。   章桐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梁云笺的背影上——他真的很像他的父亲——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超市门后,她才轻叹口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几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马路边,后门打开,身穿校服的周洛尘从车中下来,一手背书包,一手关车门。   章桐立即朝他走了过去,亲切地喊了声:“辰辰。”   周洛尘眉头蹙起,无奈又厌烦地看向自己的母亲:“谁让你来的?”他这一段时间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今天也是直接从爷爷奶奶家来的学校。   其实他并不想来学校,因为他依旧走不出父亲离世所带来的阴影,也没有勇气面对同学和老师们的异样的目光,他不想被同情,不想被可怜,不想被轻视,所以他只想龟缩在家中,封闭自己的人生,但是爷爷奶奶不放心,不断地劝说他来学校上课,他不忍再让他们老两口担心,所以才来了学校。   只是没想到,会在校门口遇到自己的母亲。   他一点也不想见到她,甚至后悔申请了东辅大的保送生,他应该申请一个外地的学校,远远地离开东辅,离章桐越远越好。   章桐的神色和语气中皆带着些许讨好:“爷爷奶奶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今天返校了,我来看看你缺不缺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买。”   周洛尘哂笑:“哟,真是难得呀,您还能对我有这份心呢?”   章桐愁眉紧锁,万般无奈:“辰辰,我是你妈妈,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呢?”   周洛尘不为所动:“省省吧,猫哭耗子假慈悲,关心你的亲儿子去吧,等他来了带着他去对面超市转转,看看他需要什么。”说着,他还朝着对面超市扬了扬下巴,然后,怔住了。   他看到了梁云笺,也看到了陆云檀。   他们两个一起,有说有笑的从超市里面走出来了。   梁云笺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白色购物袋,陆云檀什么都没拿,只捧了一杯刚从锅里拿出来的关东煮。   可能是由于不想吃着东西过马路,陆云檀干脆站在超市门口吃起了关东煮,梁云笺提着东西,站在一旁等她。   周洛尘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面无表情地看着马路对面的两人,薄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生硬的直线。   他不甘心,也不服气。   凭什么呀?凭什么梁云笺什么都有?有喜欢的人,有父母的爱,有完整健全的家庭,有美好的童年,有他所没有的一切。   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梁云笺的人生一帆风顺,而他却要经历这么多痛苦和无奈?为什么死的人是他的父亲?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梁顾呢?   该死的人应该是梁顾!都是因为他才导致了现在的一切!   在这一刻,周洛尘对梁云笺的恨意突然骤加,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甚至恨上了陆云檀——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喜欢我么?为什么要一直和梁云笺勾搭在一起?我到底有哪里不如他?   章桐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站在超市门前的那对少男少女后,她瞬间回想到了宋瓷的话:那是我儿子喜欢的姑娘,让你儿子离她远点。   章桐的呼吸一窒,抿了抿干涩的双唇:“辰辰呀,”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试探着问,“你和云笺之间没有闹什么矛盾吧?”   周洛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章桐:“你觉得呢?”   章桐:“你和云笺不是一直是好朋友么?”   周洛尘反问:“谁告诉你的?”怀揣着一种报复心理,他故意对自己的母亲说,“他抢了我喜欢的女孩。”   章桐呆若木鸡,心底深处,突然生出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恐惧:她害怕自己的儿子,变成第二个周业。   她急切又惊慌:“可是,那、那是云笺喜欢的女孩呀!”   周洛尘冷笑:“所以呢,我就必须让给他么?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把陆云檀让给梁云笺呢?凭什么不能让陆云檀变成第二个章桐呢?他早该把她抢过来了,世界上能有第一个章桐,就能有第二个。   陆云檀吃完了关东煮,正愁着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擦嘴擦手的时候,梁云笺及时地递上了干净的纸巾,陆云檀嘻嘻一笑,用空了的纸杯换来了一张赶紧的卫生纸,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和双手之后,非常不厚道地把脏了的纸巾塞进了梁云笺手中的空纸杯里。   梁云笺无奈一笑,拿着空纸杯朝着路边的垃圾桶走了过去。   等他扔完垃圾后,两人一起等红灯,过马路。   即将走到校门口时,陆云檀脚步猛然一顿,呆愣愣地看着不远处,难以置信对梁云笺说:“周洛尘?他竟然回学校啦!”   从开学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来上学。   梁云笺立即停下了脚步,顺着她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   周洛尘身穿春季校服,朝着他们俩个走了过来。   陆云檀有点点懵,因为好久没见了,她莫名对周洛尘有些陌生——虽然天天晚上聊微信,但感觉还是怪怪的,好像那个天天和她聊微信的人不是周洛尘一样——她又有了种线下见网友的感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周洛尘对梁云笺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陆云檀面前:“好久不见。”   陆云檀看着他,实话实说:“确实是,很久没见了。”其实她很想问问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不然显得自己怪多事的,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借口,“梁云笺一直问我你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可是我也不知道呀,要不你自己告诉他吧。”   梁云笺:“……”   周洛尘抬眸,看向了梁云笺。说实话,他有些诧异,他本以为梁云笺一定会把他爸喝酒猝死的事情告诉陆云檀,告诉所有的同学,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周洛尘现在是个没爸的孩子、让所有人都笑话他爸是把自己喝酒喝死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认定梁云笺会肆意散布他爸的死讯,因为梁云笺和他爸梁顾一样,是个假清高的伪君子,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模样,哪能在乎别人家的琐事呀?   “我爸身体不好,最近一直在医院陪护他。”周洛尘是这样解释自己这些天没来学校的原因。   陆云檀:“哦,原来是这样呀。”   周洛尘又看了梁云笺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对陆云檀说:“对了,我换微信号了,你把原来的那个号删了吧,加我现在的这个。”   梁云笺浑身一僵,如遭雷击,愕然不已地盯着周洛尘。   周洛尘熟视无睹,不容置疑地对陆云檀说:“现在就删,我看着你删。” 第41章 “可是我分不清楚到底谁……   二模成绩虽然大有进步, 但陆云檀并没有骄傲,依旧是起早贪黑、悬梁刺股地学习,哪怕没有条件, 也要在艰苦的环境中创造条件去学习, 比如今天,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三,第二节 晚自习才刚上到一半,教室突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东辅二中的全体学生们懵逼了足足三秒钟后,激动兴奋又惊喜地确认了一件事:学校停电了!   刺激!   全体师生在黑暗中等待了有足足半小时,电力也没有恢复, 教室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眼瞧着剩下的两节自习课肯定是进行不下去了。   有传闻说是学校的变压器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于是校领导就组织学生们提前回了寝室。   寝室也没电, 落后分子们可以趁此机会提前睡觉或者毫无负担地玩手机, 积极分子们则会打开小电灯,在漆黑又漫长的深夜中,自强不息地继续学习。   陆云檀虽然有一颗资深落后分子的心, 但是她现在却不能随心所欲,因为她要当积极分子,要在高考考出一个好成绩,于是乎她也拿出了自己的小电灯, 趴在了床铺下方的书桌上, 继续写物理作业。   今天的物理作业特别难,薄薄的一张灰绿色卷纸上,印满了忧伤, 尤其是最后一道电场和磁场相结合的题目,简直令人头秃。   她愁眉不展地在演草本上写写画画一番后,确认了自己没有能力独自解答这道题,于是求助了场外观众:给折纸艺人发微信。   她先用手机将题目照了下来,然后打开了微信,又点开了与折纸艺人的对话框,将照片发了过去,还发的是原图。   寝室里面的4g网特别快,不到一秒钟时间就发送成功了,但是陆云檀却没有放下手机,而是盯着周洛尘的头像看了起来——   他原来所使用的那个微信号的头像是一位身穿迷彩服的卡通女孩,她曾一度以为这个卡通女孩肯定是自己,因为他们是在高一军训期间认识的,当时,他第一次在单面镜窗户后面见到她的时候,她刚好穿着一身迷彩服,所以每当她看到这个头像的时候,都会不由自足地暗自窃喜一番。   但谁知道,他换微信号后,竟然把头像也给换了,那种暗自窃喜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他现在所使用的这个新微信号的头像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动漫人物,但对她来说,这头像,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好像对方换得不只是一个微信账号,而是换了一个人,而且,他的朋友圈也变成了仅三天可见,之前她是可以看到全部的。   还有,他回复消息的速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快了。之前只要她一把题目发过去,他很快就会把解题步骤发过来,最多不超过五分钟,但是现在,她需要等待好久,才会收到他的回复。   这次也是一样,她都已经把化学卷子的选择题写完了,他才回复消息:【这你都不会?】   陆云檀:“……”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逐渐蹙紧了眉头。   或许,他没有恶意,只是在调侃她,但在之前,折纸艺人从不会用这种疑似嘲讽的语气跟她说话,无论她询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会耐心地给她解答,从不会觉得她笨或者麻烦。   紧接着,周洛尘又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是一段长长的语音。   陆云檀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在换号之前,他也从不会给她发语音消息。   为了不打扰到室友,陆云檀并没有直接点开语音,而是将语音转换成了文字,内容是解题步骤,但却是一份很简略的解题步骤,甚至用上了“第一小题简单,直接套公式就行”这种话。   可是,如果直接套公式她就会的话,干嘛要问他呢?   陆云檀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认认真真地把他发来的解题步骤看了一遍,还是看不懂,于是就回了个:【我还是不懂。】   周洛尘这次回复的倒是快:【不懂就算了吧,反正是最后一道大题,尖子生的得分题,普通学生没必要在这种题上面浪费时间,专注去学你能得分的题。】   陆云檀:“……”   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折纸艺人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这种话,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地将她定义为普通学生,不会认为她不如别人,不会劝说她放弃任何一道题,他只会耐心地、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为她解答所有问题,就好像在他的眼中,她是一块璞玉,只要耐心打磨,就能变成美玉。   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呢?陆云檀茫然了起来,甚至产生了疑惑:似乎,种种迹象都在向她表明,此时此刻正在和她聊天的人好像不是折纸艺人,但是,如果他不是的话,还能是谁呢?总不可能真的是换了一个人吧?   她紧紧地蹙着眉头,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最终无奈地放下了手机,不再回复他的消息。一直到周六放学,她也没有再主动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周六晚上,倒是周洛尘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在干嘛?】   陆云檀刚洗完澡,正披头散发地盘着腿坐在床上背英语呢。看到消息后,她也是如实回答:【学习。】   周洛尘:【都十点了,还学着呢?】   陆云檀:【不然干嘛?】   周洛尘:【聊天吧。】   陆云檀并不想聊,或者说,自从折纸艺人换了微信账号后,她莫名丧失了和他聊天的兴趣,因为感觉对不上了——   两年多以前,在音乐教室外的走廊上,伴随着悠扬的钢琴声和充盈着走廊的明媚阳光,她与那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折纸传书,钢琴与阳光便在不经意间镌刻在了她的心间,每每看到他亲手书写的文字或者微信发来的消息时,她都能感觉到优雅与温暖。   现在却感觉不到了,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哪哪都是别扭的。   真是、奇怪呀……不就是换了个微信账号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难不成是因为她的心理出了问题?太念旧了,接受不了他换新账号?   陆云檀惆怅地叹了口气,正准备随便找个借口拒绝他的时候,屏幕忽然一黑,周洛尘竟然向她发出了视频邀请。   陆云檀懵逼了,并且懵的彻底,呆若木鸡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视频邀请,震惊又诧异——这是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对她发出视频通话的邀请。   刹那间,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第一反应是拒绝,弹起右手,毫不迟疑地点击红色按钮。   她不想和他视频,甚至是抵触,第六感在叫嚣,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在今天之前,每每与周洛尘面对面相处的时候,她都会浑身不自在,好像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所心心念念的那个折纸艺人,而是一个格格不入的陌生人,然后她的第六感就会像此刻一样发出高调的警报,从而导致她不知道该怎么泰然处之的与他相处。   为此,她还特意上网百度过自己的这种反应是否正常,百度给出的答案: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紧张和不安定情绪是正常反应,放平心态就好。   可是她做不到放平心态,她甚至怀疑自己有感情方面的心理疾病:或许,她喜欢的不是周洛尘这个人,而是贪恋当初的那种折纸传书的隐秘的、刺激的感觉,所以她才会不适应和他面对面的相处。   周洛尘又发来了文字消息:【怎么挂了?】   陆云檀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我穿着睡衣,没梳头发。】点击发送后,迅速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去,像是扔烫手山芋,不管他再发什么过来,她都置之不理。   英语单词也背不下去了,她把英语书也扔到了一边去,然后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纠结而困扰地盯着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灯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脸扭向了左侧床头柜——   在一盏精致的青色的台灯下,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瓶,瓶子里面塞满了黑色的泛着哑光的小星星,有几颗金色的星星点缀其中,像是把银河装进了瓶子中。   比起周洛尘,梁云笺似乎更像是那个与她折纸传书的少年……刹那间,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来来了一个特别惊悚又诡异的想法:难不成是她、认错人了?   不可能吧?   不是的,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陆云檀被自己的脑子里闪出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立即用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可是这个想法像是在她的脑子里扎了根似的,不仅甩不出去,还越发的根深柢固了,甚至在不断地、无法遏制地蔓延——   在新生欢迎大会开始之前,她从没见到过那个少年的样子,并且在那个时候,她曾第一度认定过那个人就是梁云笺,直到在台上看到了周洛尘,她才改变了想法。   会不会是,周洛尘替梁云笺上了台呢?但如果真的是这样,梁云笺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还有,她曾在收到过星星瓶子的那天,询问过梁云笺,问他会不会折纸,他的回答是“不会”。   是真的不会么?可如果他会的话,为什么要一直骗她呢?   折纸艺人到底是谁呀?   无数个疑惑和不解在陆云檀的脑海中蔓延,脑子越来越乱,像是滚雪球似的,她的脑子马上就要被撑爆了,头都开始疼了。   一怒之下,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烦躁不已地走出了房间。   ……   公司最近比较忙,所以近一段时间,陆云枫每天晚上回家的时间也比较晚,即便今天是周六,他也是十一点多才回家,谁知一走进二进院,就看到西厢房门前的走廊的横梁上倒吊着一个“女鬼”。   “女鬼”还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生怕吓不死人似的,长长的头发都快垂到地上去了,夜风一吹,哗啦啦的飘,相当有恐怖片的既视感。   陆云枫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然后朝着“女鬼”走了过去:“你又怎么了?”他很了解自己妹妹,只要心情不好,就喜欢倒挂金钩,就好像倒着看世界能看到不一样的结果一样。   陆云檀双臂抱怀,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说了句:“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陆云枫也是双臂抱怀,懒洋洋地靠着廊柱:“问什么?”   陆云檀:“你说,要是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的话,被喜欢的那个人能感觉到么?”   陆云枫:“……”   这是为情所困了?   陆云檀见她哥没说话,叹了口气:“算了,答不上来就算了,别为难自己,我也不该问你,毕竟你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单身狗。”   陆云枫:“……”   真tm可爱!   陆云檀赖皮一笑,也不和她哥闹了:“你快去睡觉吧,我自己冷静冷静。”   陆云枫叹了口气:“火炉靠近你的时候,你能感觉不到热么?”   陆云檀怔住了,许久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回神,但这个时候她哥已经走了。   夜色深深,她倒挂在廊柱上,盯着走廊的天顶,茫然不已地喃喃自语:“可是我分不清楚到底谁在暖我呀……” 第42章 “you had me……   距离高考越近, 时间就过得越快,转眼就到了五月份。   五一劳动节,高三不放假, 学习最光荣。   周六下午, 依旧是五点半放学,但是在下课铃打响后,陆云檀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即冲出教室,而是坚持不懈地把一套理综卷子写完了, 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而且她现在周末回家的时候都知道背书包了,虽然书包里面装的学习资料不多, 但都是回家后一定会写、一定会做的习题和卷子。   总而言之,檀女侠已经基本完成了从资深落后分子到初级积极分子的转变——最起码在对待学习的态度上是这样的。   当檀女侠背着书包离开高三教学区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 整座学校都快没人了, 哪哪都是空空荡荡的, 再配上已经开始西斜的夏日夕阳,眼前的景象看起来还颇有点寂寥,不禁令人想吟诗一首, 但由于她的脑子里装满了数理化生,一句诗都想不起来,于是只好作罢。   走进高三女寝前的车棚后,她把手里拎着的行李袋放到了电动车的脚踏板上, 然后开锁、上车、戴头盔、插钥匙, 一切准备就绪,潇洒地拧动右车把,火红色的电动车如同离弦之箭似的, “嗖”的一下从车棚里冲了出去。   才刚冲上主路,她就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金色夕阳下,梁云笺身形挺拔,双腿修长,即便是穿着普普通通的夏季校服,也是一副俊逸清隽的贵公子相。   陆云檀看着他的背影,一边加快车速一边在心里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美人在骨不在皮”。   紧接着又想:我要是土匪头子,我也喜欢逼良为娼,我也要把长得好看的人抓到山上当压寨夫人,美人笑我也跟着笑,美人哭我还笑,因为美人哭起来肯定也好看,梨花带雨的,多楚楚动人?   邪恶想法在内心滋生的同时,檀女侠一下子将车把拧到了底,“嗖”的一下从梁云笺身边冲了过去,继而扭转车把,将车身一横,挡在了梁云笺的面前,又把头盔摘了下来,一脸蛮横地盯着他:“站住!打劫!”   梁云笺很配合地停下了脚步,轻叹口气:“这位好汉,劫财还是劫色?”   陆云檀眉头一拧:“你都不挣扎一下的么?我虽然是土匪,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呀,你可以挣扎的!”   小小的弱女子?梁云笺哭笑不得:“敢问这位弱女子,你想让我怎么挣扎?”   陆云檀想了想:“你哭一个给我看看。”   梁云笺:“……”   陆云檀又具体描述了一下自己想看的哭戏要求:“不用号啕大哭,挤出来两滴眼泪就行,林黛玉那种的,让我心生可怜,就会把你放了。”   梁云笺沉默片刻:“我认命,把我抓走吧。”   陆云檀:“……”   哼!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休怪本女侠不客气了!”陆云檀直接把头盔扔给了他:“上车!”   梁云笺毫无防备地接住了头盔,诧异十足地看着她。   陆云檀没好气:“不是你说得让我把你抓走么?”   梁云笺:“去哪儿?”   陆云檀眉毛一扬:“本女侠今天心情好,送你回家。”   梁云笺很是意外,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而是问了句:“还有头盔么?”   如果没有的话,他就不戴了。   “后备箱里还有一个呢。”陆云檀把车钥匙拔了出来,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了一个绿色的头盔,然后又看了看梁云笺手中的那个红色头盔,想了想,相当贴心的问了句:“你是喜欢红色的还是喜欢绿色的?”   梁云笺:“……”   梁云笺:“红色。”   陆云檀:“那好吧,反正我不怕被戴绿帽,以后谁给我戴绿帽子我就把他变成我的好姐妹。”   “……”   梁云笺如实点评:“很文明的说法。”   陆云檀:“那当然啦,我又不是土匪。”又重点强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呀。”   梁云笺点头,叹息:“嗯,弱女子。”   陆云檀眼睛一瞪:“你觉得我不是?”   梁云笺不假思索:“是,绝对是!”   陆云檀这才满意,戴好头盔后,手扶车把,长腿一迈,潇洒地上了车,然后朝着梁云笺扬了扬下巴:“上车!”   梁云笺笑了一下,戴上了头盔,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等我回个消息。”然后就低下了脑袋,开始打字。   陆云檀微微拧起了眉毛,想问问他在回复谁的消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好借口:“下周三模考试你知道么?”   梁云笺回完了消息,抬起了头:“知道。”   陆云檀瞪着他:“那你还玩手机?一点都不自觉!”   机灵劲儿全用在耍小聪明上面了——梁云笺想笑,但是为了维护檀女侠的面子,他忍着没笑,而是满足她的好奇心:“我妈。”   “哦。”陆云檀面不改色地催促,“快上车!”   梁云笺上了车,坐在了她的身后。   空间有限,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近乎要前胸贴后背。   陆云檀登时感觉到了后背有热气传来,莫名其妙的,脸颊也跟着一热,然后这股热劲儿又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和脖子,密闭的头盔像是个正在发热的微波炉,不断地在给她的脑部加热。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双唇,迅速稳了稳心神,故作淡定地提醒了一句:“后面有脚蹬,你可以把腿放上来。”   她考虑到了梁云笺的腿长,要是不把脚放在脚蹬上,估计都踩着地了,甚至踩着地还要弯着腿。   脚蹬在电动车下方,靠中间的位置。   梁云笺照做,因为、他也、很热,本想借助踩脚蹬的姿势离她远点,结果身后有书包和后备箱挡着,这样一来不仅没有挪开距离,双腿内侧还在不经意间蹭着了她的身体。   触电似的感觉,陆云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有点发僵发麻,热得直冒汗,从鼻子里喷出的气都变热了,幸好有头盔挡着脸,不然可真是……羞耻死了。   梁云笺比她好不到哪去。   隔着头盔的挡风面罩,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她的后脖颈,线条优雅修长,一路从头盔下方蔓延至校服的衣领内,白皙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细软的小绒毛,彰显着清纯与美好。   厚重的头盔似乎隔绝了空气,他开始口干舌燥,开始呼吸急促,强行别开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绿化带,却止不住的心猿意马。   陆云檀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君子应当坐怀不乱”,又做了几组深呼吸,然后心虚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没能看到梁云笺的脸,只看到了一个红色头盔,头盔的正面还不是正对着前方的,而是扭向了别处,说明他正在看别的地方,想别的事情。   哎,读书人,果然有定力!   比起臭书生,她简直自愧不如!   陆云檀在内心做了一番自我检讨,又稳了稳心神:“坐稳了啊,我要开车了。”   梁云笺的眼睛一直盯着绿化带:“嗯。”   陆云檀拧动了车把,红色的小电摩载着他们两人,在金色夕阳的照耀下,“嗖”的一下窜了出去。   放学高峰期已过,校门口几乎已经没有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和轿车。   学校对面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陆云檀也没过多注意,趾高气昂地骑着车从奔驰车旁边飞了过去,坐在她身后的梁云笺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奔驰车,但也只看了一眼而已,然后就把脑袋扭了回去。   宋瓷刚看到儿子发来的微信,儿子让她先走,不用管他。放下手机,再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家的臭小子。   那一刻,她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宁可坐在陆云檀的电动车后面晒太阳,也不愿意坐进你妈的奔驰车里吹空调是吧?   嘿?还回头看了一眼?什么意思?警告我别跟过去?   夕阳西下,宋瓷女士忽然就伤感了起来:哎……真是儿大不由娘啊,再好的奔驰也暖不了你那颗爱电动车的心。   ……   “你家住在哪呀?”已经朝东骑了两个路口了,陆云檀才想起来问梁云笺这个问题。   梁云笺在她身后说:“南安路。”   陆云檀在脑海中展开了一片东辅地图,不确定地拧起了眉头:“顺着东河路往南走行么?”   梁云笺:“可以。”   陆云檀:“下个路口就到东河路了。”   然后下个路口就遇到了正在执法的交警叔叔。   东辅市交通局在去年规定,除12周岁以下的儿童之外,电动车不可载人。   两人被铁面无私的交警叔叔拦了下来,然后进行了一场严肃的批评教育工作。   不过看在他们俩是学生的份上,交警叔叔网开了一面,没有记过,但为了达到教育目的,交警叔叔给了他们俩一人一面执法用的小红旗,让他们俩站在路口站岗半小时,指挥自行车道的红路灯。   要是换了脸皮薄的孩子,早就羞耻难当了,觉得丢死人了,但陆云檀不一样,她不仅没觉得丢人,还觉得挺好玩的,甚至还和警察叔叔讨价还价了起来,指着梁云笺说:“我们两个可以站在一起指挥么?”   交警叔叔表情严肃::“非要站在一起干什么?”   陆云檀:“自己站岗多无聊呀。”   交警叔叔:“……”   都在路口罚站了还想和人聊天呢?   交警叔叔毫不留情:“不行,分开站,一人一个路口。”然后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不容置疑,“你去哪儿,他留在这儿,你要敢跑,我肯定不会放他走!”   梁云笺:“……”   陆云檀:“……”   警察叔叔怎么还扣押人质呢?   哼!   陆云檀不服气地拧起了眉头,不情不愿地拿着小红旗去对面站岗了。   等她在对面路口站好后,交警叔叔叹了口气,扭脸看向了身边的少年:“你女朋友?”   绿灯变红,梁云笺一边淡定地举红旗一边回答:“还不是。”   还不是?   这回答相当微妙。   交警叔叔笑了一下:“你说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还让女孩子骑着带着你?”   梁云笺放下了举旗的胳膊,扭头看着这位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交警叔叔,反问:“有女孩愿意骑车带你么?”   交警叔叔:“……”   梁云笺又问:“我为什么要拒绝她?”   交警叔叔:“……”   单身的交警叔叔气闷:“好好举旗,表现不好再多罚你半个小时!”   梁云笺:“……”   半个小时后,陆云檀准时拿着小红旗回来了,交警叔叔也没多为难他们俩,又口头教育了两句后,就放他们俩走了。   推着车走到了小路上,陆云檀才重新戴上了头盔,催促梁云笺:“上车上车!咱俩从小路走,我就不信还能遇到交警。”   显而易见,刚才举旗半个小时的惩罚,完全没达到教育效果。   梁云笺笑着戴上了头盔,重新坐在了她的身后。   小路虽然拥挤了点,红绿灯多了一点,但确实没再遇到交警。   半个小时后,陆云檀将车停在了梁云笺他家所在的小区正门前。   高档小区的正门建造的磅礴大气,所有的车辆一律从地下停车场进入,少去了车辆的拥挤与繁杂,周围的环境空旷而幽静。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七点半,但是夏季日长,此时的天色尚未完全黑透,呈现出了一种深沉透彻的湖蓝色。   路边的照明灯和大门上安装的景观灯都已经完全开启,散发着明亮的淡黄色的光芒。   梁云笺下了车,摘下了头盔。   陆云檀用修长的双腿支地,松开了把手,抬起双手去摘头盔。   也不知道天气太热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的脸颊泛着红,额头上全是汗,还有几缕头发贴在了红红的脸颊上。   暖风习习,千千晚星。   梁云笺垂眸看着她,一股突如其来的情绪在刹那间占据心头,促使他忽然开口:“you had me at hello.”   3分的听力水平在此刻发挥出了巨大“优势”,陆云檀一脸懵逼的看着梁云笺:“什么?什么hello?”   梁云笺轻叹口气,无奈一笑:“劳动节快乐。”   陆云檀:“……”   这也至于甩英语?   陆云檀没好气:“五一又不放假,我一点都不快乐。”   梁云笺却笑着说:“我很快乐。” 第43章 “走哪去?我不许你走!……   距离高考还有十天的时候, 东辅市教育局向广大高三学子们公布了高考考场。   陆云檀被分到了九中考试,距离东安老街仅两个路口的距离,从她家走路过去, 也就十分钟的时间, 骑电动车的话更快,三分钟就能到。   所以,当广大学子们都争先恐后地喊家长去考场附近订酒店的时候,陆云檀淡定的跟没事人一样, 内心深处甚至还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遗憾:哎,天天从九中门口路过,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甚至还丧失了一些高考该有的紧张和刺激,感觉跟晚上吃完饭出门遛弯一样。   不过高考考场公布后,一切都算是尘埃落定了, 不管考场分的好或者不好, 高考就站在前方不远处注视、等待着大家的莅临, 如同一位守候在高大城堡前的负责任的老管家,时间一到,就会按时为大家打开城堡的大门, 至于进去之后会得到什么,各凭本事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时间转眼就到了六月四号。   七号高考,五号六号是留给考生们提前熟悉考场、进行身份检录的时间, 所以六月四号这天, 是高三生的离校时间,彻底离开的那种——无论在这三年间有多少的爱恨情仇留在了母校,都必须要走——这是人生之手为各位斩断青春而砍下的第一刀。   东辅二中要求学生们四号下午五点半离校, 与平时周末放学的时间一样,不一样的是,下一周,再也不能回来上课了。   四号这天,全天自习。   其实早在两周前各科老师们就已经不讲课了,按课表监督自习课,所以学生们也都早已习惯了从早到晚上自习的模式。   离校的最后一天早上,陆云檀又是第一个抵达教室的学生——高三的下半学期,几乎每天早上都是她来开的班门。   和往常一样,推开班门后,她先把锁放到了讲桌上,然后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然而才刚走下讲台,她就顿住了脚步,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桌面。   昨晚她急着去打水,所以离开教室的时候有些匆忙,没来得及整理桌面,一切都乱糟糟的:考试专用的透明塑料文具盒腹中空瘪,涂卡笔、签字笔、自动铅笔和橡皮全都不在文具盒里,各有各的想法似的,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层层叠叠的演草本和习题卷子上。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课桌已经被整理干净了,各种文具全都回归到了文具盒中,演草本和卷子也都已经被叠好了,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的右上角,沉甸甸的文具盒压在其上。   但是令她感到惊讶的并不是焕然一新的桌面,而是……   干净整洁的桌面正中央,静静地放置着一只白色的纸叠乌篷船,是那种她再熟悉不过的双头乌篷船,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艺。   这是自从三年前的军训结束之后,她第一次收到来自折纸艺人的传书。   莫名其妙的,还有些紧张。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陆云檀才继续朝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只白色的乌篷船,捧在了手心中,认真而又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两端船头尖尖,船身对称端正,边角部位严丝合缝,最薄弱的棚顶处一丝褶皱都没有,看起来栩栩如生的,像是一放进水中就能等比例变大、变成真的一样。   这做工,依旧是技艺精湛!   折纸艺人三年不出手,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陆云檀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但是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继而不高兴地拧起了眉头:折得这么好,她压根舍不得拆开,但是不拆开,又看不到里面写了什么。   哼!   真讨厌!   不炫技能死么?   檀女侠拧着眉头,不高兴地盯着手心中的乌篷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忍痛将乌篷船拆开了。   洁白的纸张上,若隐若现着优雅飘逸的云纹,黑色的钢笔字铁画银钩,极具风骨:前程似锦,金榜题名   陆云檀知道,这是他对她的祝福,也是对她的鼓励与期许。   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再次被触动到了。   这个弹奏《春日颂》的少年,总是能使她的内心软化、塌陷,从不开窍的黄土之地变成泛着阵阵涟漪的春日池塘,草木葳蕤,阳光充盈,旖旎无限。   所以,她一定会加油的,一定会在高考的战场上打一场漂亮的收官之仗,一定会凯旋而归,一定不会辜负他对她的期许与祝福。   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张云笺纸捋平,夹在了必修一的语文书中,又将这本书放进了书包的夹层中。   一整个早读,她都处于一种极具振奋的状态之中,全情投入地背书,好像即将迎来的不是影响命运的高考,而是五光十色的颁奖仪式,她正在背的也不是英语作文,而是上台领奖时的演讲稿。   虽然是在校的最后一天,但是课间操照旧,陆云檀又一次地逃了操。   其实她原本没打算逃操的,毕竟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跑操了,不参加多遗憾呀?但是她收到了乌篷船。   虽然她自己也搞不明白“收到乌篷船”和“今天必须逃操”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她就是逃了操,第六感告诉她,今天必须逃操,她要见梁云笺。   班里面的其他同学都去参加了最后一次课间操,教室里空空荡荡,陆云檀趴在了窗户口,伸长了脖子朝楼梯口张望,不过多时,梁大检查官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当中。   他穿着夏季校服,身形修长挺拔,五官硬朗而清隽。   烈日当空,一束明艳的阳光斜射入一楼的走廊上,他从其中穿过之时,陆云檀的脑袋里面忽然闪过了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之前读起这句诗的时候,她从来不能想象出具体的画面和人物,只觉得这是一种文字的美化与夸张的修辞,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理解了这句诗——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举世无双的如玉公子。   一晃之间,梁云笺就走到了窗前。   “最后一天了,还想背英语?”他轻笑着说。   陆云檀不服气地撇了撇嘴:“都最后一天了,梁大检察官还这么严格要求?”   梁云笺轻叹口气,做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谁让最后一天还有人逃操呢?”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那你要记我的名字吗?”还甚是挑衅地说了句,“我没有请假条,也没背英语,赤手空拳地逃操!”   嗯,回回逃操都这么理直气壮。   梁云笺无奈一笑:“不敢记檀女侠的大名,怕挨揍。”   陆云檀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了折纸艺人曾给她留过的一句话:不敢欺诈,怕挨揍。   相同的句式,相同的语气,相同的调侃……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说法方式和思维模式,除非是极其相似的两个人,不然绝对不会说出如此相同的话语。   但是梁云笺和周洛尘,一点也不像,他们两个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所以,他不可能和他说出几乎一样的话——前提是周洛尘是折纸艺人。   但是比周洛尘来说,梁云笺更符合她心目中的那个折纸艺人的形象。   或者说,他完全与她的第六感契合。   可他如果真的是的话,为什么一直不承认呢?为什么要放任周洛尘取代自己呢?   陆云檀的脑子又开始乱了,像是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晚上,在房门口倒挂金钩,问哥哥被喜欢的那个人到底能不能感觉到别人的喜欢?   哥哥的回答是:火炉靠近你,你还能感觉不到热么?   她当然能感觉到,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暖她,而且,她也不需要被其他人暖,只想要折纸艺人。   她只是想弄清楚,那个与她折纸传书的少年,到底谁是。   抿了抿唇,陆云檀决定试探他一下:“那个,帮我个小忙,”她桌子上拿起了演草本,从后翻开,撕下来了崭新的一页,递给了梁云笺,“给我叠个小船。”   梁云笺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眸,回避她的目光:“我不会。”   陆云檀的手悬在了半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死心地发问:“你真的不会?”   梁云笺攥紧了双拳,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真的不会。”   陆云檀默然不语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地垂下了手臂,眼神却如刀似得盯着他:“你要是敢骗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梁云笺深吸一口气:“骗你干嘛?”   陆云檀哑口无言。   对啊,骗她干嘛呀?骗她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她能感觉到折纸艺人对自己的喜欢,如果他真的是折纸艺人,还能把自己喜欢的女孩推给别人么?   或许,真的是她多虑了。   但还是有些失落和不甘。   陆云檀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又撩起了眼皮,看着他问:“高考那两天你准备干嘛呀?”听说他已经申请好了国外的大学,所以不参加高考。   梁云笺:“去考场当志愿者。”   陆云檀眼睛一亮:“哪个考场?”   梁云笺:“九中。”   竟然是她的考场?   陆云檀忽然就对九中改观了:近有近的好处,虽然没有新鲜感了,但是不会迟到呀,而且还很方便呢!   人要知足,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   一年一度的高考在六月七号上午九点整开始,第一场是语文考试,时长两个半小时。   六月六号这天晚上,大部分考生都紧张的睡不着觉,但总有那么一小波人心态无敌好,即便是快要上战场了,依旧吃嘛嘛香睡得踏实,陆云檀就是这其中之一,真的是一点都紧张不起来,还没心没肺地坐在电视前追连续剧呢。   她妈原本不想训她,担心会影响她第二天考试的心态,但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全国人民都紧张起来了,就你自己跟没事人一样!”   陆云檀的回答也很理直气壮:“我们老师都说了,高考考的是心态,所以这两天要放松心态,不能太把高考当回事,不然会影响发挥哒!”   言外之意:我看电视剧是为了放松。   纪女士越发的气急败坏:“你们老师这话是说给你听的么?人家那是说给那些有心的孩子听的,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火烧屁股了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紧张!”   陆云檀:“……”   最后,在纪女士的强制命令之下,她不得不关掉电视,不情不愿地回了西厢,换衣服洗漱上床睡觉,反正就是不学习,一眼书都不看,觉得没必要:明天就高考了,今天看书还有什么用?还不如开开心心地等待高考的来临,最起码还能保持一副好心情上考场。   心大的人入睡极快,陆云檀几乎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但是,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极具真实感的梦。   在梦中,她穿着迷彩服,站在学校实验楼五楼的走廊上,阳光如水般清澈充盈,她追寻着熟悉的钢琴乐曲,顺着长长的走廊一步步朝南走,最终走到了位于走廊尽头的那间音乐教室前。   破天荒第一次,这间教室的门和窗竟然都是开着的,她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终于看到了那位坐在钢琴后的少年。   是梁云笺。   他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蓝色牛仔裤,俊逸疏朗,玉骨清像,恍若从画卷中走出的神仙人物。   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跳加剧,激动而惊喜:“真的是你!”   钢琴声戛然而止,梁云笺抬眸看向了她,却默然不语。   她很是奇怪:“你怎么不说话啦?”   许久后,梁云笺终于启唇,却只对她说了句:“祝你前程似锦,金榜题名。”   她不满地拧起了眉头:“然后呢?”   梁云笺用一种行将告别的目光望着她:“然后我就要走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接受现实:“走哪去?我不许你走!”然后她开始满世界的找绳子,想把他绑起来,把他捆在自己身边,不许离开他一步,更别说去美国了,想都不要想!   但是她找不到绳子,最后甚至还找不到梁云笺了,他凭空消失了,她找了许多地方都找不到他,然后她就急哭了,哭得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   六月七号的这天早上,她是哭醒的,醒了之后还在哽咽,依旧身处梦境之中。   许久后,她的神智才逐渐从那场梦境中剥离,渐渐停止了哭泣,但还是,很难过,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像是心口压了一块千斤石。   其实她一点也不期待高考,一点都不盼望着这场考试的来临,她宁可重复一百遍起早贪黑的高三生活,也不想结束高中,因为,这场考试一旦结束,就意味着别离。   他曾说过,自己很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所以,她和梁云笺之间,或许会是永别。   她讨厌永别,讨厌今生再也不见,一辈子那么长呢,再也见不到的话,该是多么的可怕呀?像是有一块橡皮,把彼此从对方的世界尽数抹去了,从此物是人非、形同陌路,多年以后,就连回忆都会变成浮光掠影,更有可能连对方的面容都记不住了。   她不想和梁云笺之间变成这样。   她还想在往后余生中再见到他,想永远地记住他的模样,也想被他一生铭记。   *   睡前保持的好心情,就这样被一场梦境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窗外的天色才刚蒙蒙亮,陆云檀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直至七点半的闹钟响起,才机械般的起了床。   这天早上,她妈精心地给她准备了早餐:八宝状元粥,一根油条,两个煎蛋,祝她考个一百分。   然后陆云檀犯了难:语文满分一百五,这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她是吃还是不吃啊?   左思右想之后,她决定了:吃——寓意都是虚的,吃饱肚子才是真的!   吃完早饭后,她就骑着她的电动摩托车出门了。她也没让她爸她妈和她哥送她去考场,因为离得太近了,再拉个人一起去实在是没必要,而且还给交通添负担。   清晨阳光明媚,她迎着灿烂朝阳,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骑到了九中。   九中大门前人海茫茫,全是来送孩子考试的家长,把车停到路边后,陆云檀背着书包挤过人群,朝着考场入口走了过去。   校门前摆了张长桌子,桌面上摆着矿泉水、小扇子、签字笔等免费发送的小物件;桌子前方挂着一张红布,上面印着几个白色的大字:志愿者服务点。   梁云笺站在桌后,穿着休闲牛仔裤和白色运动短袖,短袖外面还穿着一件象征着志愿者身份的红马甲。   这种朴实而无华的红马甲,很容易打压个人气质,普通人还真的驾驭不了,稍不留神就变成了浓郁乡村风,但是梁云笺却将其穿出了一种剪裁得当、俊逸清隽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人家是衣服衬人,他是人衬衣服,无论是气质还是骨相皆卓然出众,陆云檀一挤出人群就看到了他。   此时,梁云笺正在接受电视台主持人的采访,犹豫了一下,陆云檀决定放弃去找他,转身进入了考场——   她不想在许多年后,被他在偶尔间回想起来时,是以一种不学无术的堕落形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所以,她必须保持一副最好的心态上考场才行。她必须要凯旋而归,必须要全力以赴,这样才能一种最好的姿态去送别他,才能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但是现在,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想到昨晚做得那个梦,情绪就会受到影响,所以她选了不去见他。   进考场的过程中,她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九点整,语文考试准时开始。   考场内安静的仅剩下了落笔和翻卷子的声音,就好像空气中隐藏着一台声音过滤器,在无形间过滤掉了一切杂音,形成了噤若寒蝉的效果。   今年的语文卷子难度很大,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整个考场内几乎有三分之二的考生还没写完作文。   越写不完越紧张,安静的空气中逐渐开始弥漫起了焦虑与不安,如同一汪被搅乱的池塘。   陆云檀也是这没写完的其中之一,但是她并不紧张,也不焦虑,气定神闲地按照自己的速度答题,不疾不徐不慌不忙,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落笔优雅地为文章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考试结束后,她是第一个冲出考场的人,本想去找梁云笺,但谁知道才刚冲出考场大门就被电视台的人给堵了,那位女主持人不由分说地对她进行了一场“高考语文考后感”采访。   等到采访结束时,大批人马已经从考场里面出来了,校门外人山人海,她挤在人群中寻找了好久,才找到了正在和同学说话的梁云笺。   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等到那位男同学走了,陆云檀才朝他跑了过去:“臭书生!”   梁云笺听到声音后立即转身,神色中带着十足的关切:“感觉怎么样?”通过刚才和别人的交谈他才得知今年的题目比较难。   陆云檀点了点头:“挺好的。”   梁云笺舒了口气:“那就好。”   陆云檀已经不关心考试了,反正都已经考完了,她关心的是:“你中午怎么吃饭?回家么?可是你家离这里好远呀。”   梁云笺:“附近有饭店。”   陆云檀:“也就是说你中午不回家啦?”   梁云笺:“嗯,下午也要早点到。”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那你跟我回家呗。”   梁云笺没有答应她:“我要等考生们全部走完了才能走,下午来的也早。”他是志愿者,需要服务于家长和考生,“你别等我了,先走吧。”   陆云檀知道他是担心会耽误她的时间,但她并不在乎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没事的,而且我还可以骑车送你来呀。”她契而不舍地劝说:“我妈做了好吃的,你跟我回家,就能吃上好吃的,而且你吃完饭之后还能在我家休息一会儿。”   梁云笺:“太麻烦了,会打扰到叔叔阿姨。”   “哼!”陆云檀不高兴地拧起了眉毛,软的不行来硬的,“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我就用绳子把你绑起来,捆在我的电动车后面,一路把你拖回家!”   梁云笺:“……” 第44章 “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   最终, 在檀女侠的威逼利诱之下,梁护法还是跟着她回了家,还是檀女侠骑着电动车带着他, 然后俩人又在路口遇到了交警, 不过交警叔叔看在今天高考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俩走了。   五分钟后,陆云檀把车停到了老街街口,然后领着梁云笺回了家, 一走进家门就大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陆云枫人未至,声先到:“都十二点多了,怎么才回来?爸妈都急死了!”他穿着一身玄青色唐装, 快步从二进院中走了出来,看到梁云笺后,先是一愣, 然后脸色一沉, “你怎么又来了?”   梁云笺:“……”   陆云檀不乐意了, 气呼呼地瞪着她哥:“哼,你这个人真不友好!”说完,她拉住了梁云笺的手腕, 扯着他往二进院走,“咱俩走,别理他,他就是烦人。”   梁云笺垂眸, 看着被她攥紧的手腕, 不由勾起了唇角。   陆云枫将这一幕清清楚楚地捕捉进了眼中,己经开始在心里骂街了:不要脸的狐狸精!上门女婿都没你来的频繁!   陆林和纪雪杉听闻院子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后,也都从正房里面走出来了。陆云檀直接拉着梁云笺走到了她爸妈面前, 理直气壮地做出单方面通知:“我同学中午没地方去,我就把他带回家啦。”   纪雪杉诧异又好奇地看向了梁云笺,打量片刻后,忽然想起来了他是谁:“你不是那个年级第一么?给我们云檀补过课!”   不等梁云笺开口,陆云檀就重重点头:“对!就是他!年级第一呢!可厉害了!”   “是挺厉害的。”纪雪杉最喜欢优秀的好孩子,尤其是“年级第一”这种标准的别人家的小孩,所以她对梁云笺的态度十分亲切和蔼,“走吧,快去吃饭,阿姨做了好吃的,今天中午多吃点!”   梁云笺立即回道:“谢谢阿姨。”   陆云檀扭脸对他说:“走,我领你去饭厅!”   “你领路就领路,一直拉着人家干什么?”陆林的态度就没有纪雪杉那么和蔼了,两道浓眉几乎拧成了一道,烦躁地盯着陆云檀抓在梁云笺手腕上的那只小手,“赶紧松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然后又撩起了眼皮,面色不善地瞟了梁云笺一眼,心想:年级第一怎么了?一副书生样,有什么好的?   陆师父的眼神如刀似箭,梁云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由将脊背挺得更笔直了。   陆云檀松开了梁云笺的手腕,却不服气地撅起了小嘴巴——我凭本事抓回家的人,为什么不能拉他的手腕?真是好没道理!   来到饭厅后,陆云檀和梁云笺坐在了同侧,陆林和纪雪杉坐在他们俩对面,陆云枫坐在饭桌侧面——   陆家父子俩,呈一种夹击之势,面无表情地盯着被陆云檀带回家的少年,完美诠释了“虎视眈眈”这个成语,还是两头老虎,一起眈眈。   梁云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脊背笔挺,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到不能再标准。   纪雪杉先给梁云笺盛好了饭,陆云檀把筷子递给了他:“吃饭!”   梁云笺接过了筷子,却不敢夹菜,直到陆师父挥了挥筷子,走面子工程一般客气了一句“吃吧吃吧”,他才敢动筷子,不过纪女士倒是很热情,不停地给他夹菜,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全夹进他碗里,所以即便他不动筷子,也绝对饿不着。   饭桌上有红烧鸡块这道菜,陆云檀最爱吃红烧鸡翅,然而就在她已经瞅准了盘中的鸡翅,正准备下筷子的时候,鸡翅被夹走了,并且是被她妈夹走了,紧接着,她心爱的鸡翅就落进了梁云笺的碗中,纪女士还不停劝叨着:“好孩子,多吃点。”   梁云笺再一次地说道:“谢谢阿姨。”   纪女士:“不用谢,你爱吃就行。”   陆云檀心里忽然就不平衡了:“你干嘛不给我夹鸡翅?我特别爱吃!”   纪女士没好气:“那不是还有一个鸡翅呢么?你自己夹呗。”   陆云檀还是不平衡,油乎乎的小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还冷幽幽地瞟了梁云笺一眼,搞得梁云笺不知所措。   纪雪杉叹了口气:“人家小梁都要出国了,国外有卖红烧鸡翅的么?就算有也不是国内的味儿了,吃一次少一次,你还跟人家抢?”   梁云笺怔住了,陆云枫也怔住了。   陆云檀诧异十足地看着她妈:“你怎么知道他要出国了?”   纪雪杉:“电视上看到的呀。”   陆云檀想起来了,在高考开始之前,有记者去考场门前采访志愿者,询问他们为什么不参加高考必然是采访内容之一。   “出去之后还回来么?”陆林忽然发问。   陆云檀的呼吸一窒,瞬间就对眼前的饭菜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因为她知道答案:不会了。   陆云枫默然不语地盯着梁云笺。   梁云笺沉默片刻:“我会努力回来。”   陆云檀一愣,立即看向了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期望,又带着些不明就里:什么叫努力回来?学成之后回国很难么?真想回国的话,还会有人拦着他回来么?   陆林也不太明白:“什么叫努力回来?想回不就回来了么?”   梁云笺只能回答:“还需要看家中的安排。”   “这样啊。”陆林也没再多问。   陆云檀张开了嘴巴,却欲言又止,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问:有什么好问的呀?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听从家里人的安排么?这可真是个愚蠢到家的问题,人家不听家里的人安排,难道要听外人的安排么?   接下来的这半顿饭,陆云檀吃得索然无味,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饭后,纪雪杉让梁云笺跟着陆云枫回东厢休息一会儿。   陆云檀担心她哥会对梁云笺不利,特意亲自把梁云笺送到了东厢,临走之前,还警告了她哥一句:“你要是敢欺负他,我一定会对你不客气的!”   陆云枫点头:“放心,我不会欺负他。”   陆云檀:“哼,这还差不多。”   陆云枫用扇子指着梁云笺,语调不冷不热:“我准备解决了他,埋尸地下。”   陆云檀:“……”   梁云笺:“……”   陆云枫:“还有问题么?”   陆云檀气急败坏:“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在你的水杯里放安眠药,然后趁你睡着了之后剃光你的头!”   陆云枫:“……”   梁云笺强压唇角,努力忍笑。   陆云檀哼了一声,给了她哥一记威胁的眼神,又对梁云笺说了句:“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喊我,我会来救你的!”然后才转身走人。   陆云枫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妹妹走进屋子、关上了西厢房的大门后,才关上了东厢的门,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了梁云笺一眼,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将他晾在了外间的书房。   梁云笺也理解陆云枫为什么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所以并不埋怨,没把他轰出家门已经够好了。   环顾四周,他朝着靠墙一侧的长沙发走了过去,侧躺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下午三点考数学,陆云檀在午睡前定了个两点十五的闹钟——其实她本不用起这么早,但是梁云笺要提前到——闹钟一响,她就睁开了眼睛,快速收拾了一下,背着书包跑去了东厢。   房门没锁,她一推就开了,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梁云笺蜷着身体,侧躺在短短的沙发上,睡姿极其不舒服,并且身上连个盖的东西都没有。   这不是虐待是什么!   她忽然好生气,直接冲到了她哥的卧室前,用力地拍房门:“陆云枫!你给我出来!”   梁云笺被她吵醒了,睁开眼睛后,迅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怎么了?”   陆云檀扭脸瞪着他:“你是傻子么?他让你睡沙发你就睡沙发?他要是让你去睡大街你也去?”   梁云笺:“……”   好半天后,陆云枫才不疾不徐地开了门,面色冷冷地盯着屋外的俩人:“吵什么?”   陆云檀朝后方伸手,指着梁云笺,眼睛却瞪着她哥,没好气地说:“你竟然让他睡沙发?他的腿都没地方放!”   梁云笺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快速朝着陆云檀走了过去,同时劝道:“没关系的。”   陆云檀:“有关系!”   陆云枫抱着胳膊,斜靠在了门框上:“确实有关系。”他神色淡淡地瞧了梁云笺一眼,“谁让你睡沙发了?经过我允许了么?这间屋子里面的沙发也是你能睡的?”   梁云笺:“……”   陆云檀更气了:“你这个人真是过分!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干嘛呀这样对人家?”   陆云枫:“我乐意。”   陆云檀气得跳脚:“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打击报复你的!”说完,转身冲出了房门,一边朝着正房跑一边鸣冤叫屈一般大喊,“爸!妈!你俩快管管我哥呀,他不找女朋友不结婚就算了,还天天欺负人!”   陆云枫:“……”   最终,本次事件由一家之主纪女士出面,以陆云枫被双亲轮流批//斗的结局告终。   陆云檀和梁云笺走出家门的时候,批//斗会还没结束呢,陆师父和纪女士依旧在围绕着“不结婚不找女朋友”这个重要论题对自己儿子进行严肃批评教育。   前往考场的路上,梁云笺不放心地问了句:“你哥不会有事吧?”   陆云檀一边骑车一边回答:“不就是被骂一顿么,能有什么事?”   梁云笺抿唇沉默片刻,其实,他的意思是:“他这人、记仇么?”   陆云檀想了想:“分情况。”   梁云笺:“比如?”   陆云檀:“看顺眼的人就不记,看不顺眼的人他能记仇记到棺材里。”   梁云笺:“……”   陆云檀:“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他把你怎么样的!”   梁云笺笑了:“多谢檀女侠的庇佑。”   陆云檀:“应该的!”   到了第二天中午,她又把梁云笺带回了家。午饭后,她依旧是亲自把梁云笺送去了东厢。   陆云枫惹不起她,瞪了梁云笺一眼,用扇子指着摆在书桌前的折叠床,咬牙切齿:“睡吧,我尊敬的贵宾!”说完,转身回了卧室,反手甩上了房门。   折叠床上已经铺好了床单被褥和枕头。   梁云笺受宠若惊。   陆云檀仔细认真地对床铺审核一遍过后,勉强满意了:“睡吧,我等会儿来喊你。”   下午两点二十,陆云檀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骑着电动车带着梁云笺去了九中考场。   今天下午三点整考英语。   最后一场考试了。   英语考试结束后,高考就结束了,他们的高中生涯也随之画上了句号。   到了九中门口,陆云檀在路边停了车,梁云笺先下了车,然后陆云檀将车停在了人行道旁边的非机动车停放点。   锁好车后,她跑到了梁云笺面前,特意对他说了句:“我要进考场了。”   英语听力虽然不计分,但也有考试内容,所以需要提前十五分钟进考场。   她想在进考场之前,听他说点什么,因为她的英语一向是短板。   她还有点担心自己会在最后一场考试中铩羽而归,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前三场考试的努力么?   梁云笺垂眸看着她,温柔又认真地对她说:“你的英语成绩已经进步了很多,无论题目难易,都不需要畏惧,尽力而为就好,我相信你。”   陆云檀想听的无非就是这四个字:我相信你。   然后,她在梁云笺目不转睛地注视中,信心满满地进了考场。   三点整,考试准时开始。   第一场英语考试的难易程度和第一场语文考试差不多,但语文考试是陆云檀的强项,英语是弱势,所以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她就感觉到了压力和吃力,像是在负重爬楼梯,步履维艰,但她并没有焦虑不安,因为她一直不断地在心里重复提醒自己梁云笺刚才对她说过的话:不必畏惧,我相信你。   考场中有几个英语成绩比较好的学生提前半个小时就答完了所有题,然后开始轻轻松松地做检查,卷子翻得哗啦啦响,搅得人心惶惶。   在考试即将结束的时候,陆云檀才写完最后一道作文题,放下笔后还不到三十秒钟,收卷铃声就打响了,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我已经答完了题。   她是真的尽力了,没有放弃任何一道题。   走出考场后,她的心情无比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但是在走出校门后,看到梁云笺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情又忽然沉重了起来:高考结束了,他要离开了。   她一直没敢问他具体什么时候去美国,但也有隐隐有预感,应该就是在高考结束后不久,最晚也是在大学开学前。   但是,她不想让他走呀。   其实她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不舍得他走,但却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不舍,不然还怪难为情的:我可是潇潇洒洒的女侠呀,才不会为了一个臭书生变得优柔寡断呢!   于是,她强打起了精神,跑到了梁云笺面前,笑嘻嘻地说:“考完啦,解放了!”   梁云笺勾起了唇角:“看来考的不错?”   陆云檀:“还行吧。”她傲娇地挥了挥手,似乎是想把已经结束了的高考挥掷脑后,然后开始执行身为一帮之主的使命,“明天上午回学校开完毕业典礼后,咱们青云帮去团建吧?顺便照几张照片。”   学校的毕业照已经照过了,但是是分班级和时间段照的,他们五个还不在一个班,所以也没能照一张合影。   梁云笺的喉头一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陆云檀忽然预料到了什么,原本明亮的双眸瞬间失了光彩,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梁云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为艰难地开口:“我明天就走了。”   其实签证早就办好了,早就可以去美国治病,但是他一直拖着没走,因为这一走,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便是回来,也或许是仅剩下骨灰一抹了。   既然是永别,那就晚一点说再见吧,最起码要见亲眼见证她高考,见证她毕业。   他们有幸相逢于十五岁的孟秋,能够结束于十八岁的仲夏,也算是拥有了一段完整的三年。   离别来的猝不及防,如同晴天霹雳,陆云檀毫无防备,像是傻了一样,呆愣愣地看着梁云笺——   这才刚刚高考完呀,他们连合照都没有一张呢,他怎么就要走了呢?   她不想让他离开,不想说再见,可是她无能为力。   从今晚后,她再也抓不到他的手腕了,再也不能把他带回家了,再也不能喊他“臭书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究会渐渐地消失在彼此的人生中。   不知不觉间,她已然红了眼眶,难过与不舍如同冬日迷雾一般势不可挡的在心头蔓延,她很想哭,但却紧紧地咬住了牙关,竭力把眼泪憋了回去,还故作轻松地问他:“怎么、怎么没提前说呢?下西洋他们、他们几个还不知道呢吧?”   她想以一种潇洒自如的姿态和他说再见,但是声音越止不住的哽咽。   梁云笺咬紧了牙关,将心疼与愧疚生吞入腹,努力一笑:“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陆云檀吸了吸鼻子,语调轻松,声音却沉闷:“需要告诉他们么?”   梁云笺:“不用了。”   陆云檀做了个吞咽的小动作,似乎是想把哽咽吞下去:“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梁云笺再次深吸一口气:“十点二十的飞机。”   陆云檀点头:“嗯,明天机场见吧,我要回家了。”话音未落,她就已经转过了身,快速朝着自己的电动车走了过去。   低头开锁时,她闭上了眼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阻挡泪水,但却徒劳无功,再次睁开眼睛时,眼泪决堤而下。   她迅速抬起了手臂,匆匆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把锁扔到了脚踏板上,连头盔都没带,逃命似的骑着车离开了。   还未骑到老街,她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第45章 “檀女侠,我要是一去不……   对于陆云檀来说, 高考结束的这天晚上,并不如想象中轻松。   学业的负担虽然已经从肩头卸下,但她的心里依旧是沉甸甸的。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 下西洋在他们青云帮的小群里发了消息, 喊大家晚上出去玩,李月瑶和李航都欣然赴约了,只有她和梁云笺没去,她给出的缺席理由是今天晚上家里有长辈请客, 梁云笺给出的理由是要去看望家中长辈。   陆云檀给出的理由是胡编乱造的,她是没心情出去玩,也担心自己的低落情绪会影响到下西洋他们三个人的好心情, 但她心里清楚,梁云笺说得一定是真的,他今晚, 是去给长辈们告别了。   晚饭后, 她哥也说要带她出去玩, 还说请她看电影,她依旧是拒绝,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她隔绝在了大千世界之外, 世界之内的所有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了,她也不在乎,不想参与,只想一个人呆着。   于是, 她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连灯都懒得开,无所事事地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发呆。   可是长夜漫漫,在极致孤独的环境中, 夜色似乎能够幻化成无形的藤蔓,在不知不觉间用长满倒刺的长藤将所属空间内的一切活物猎捕,丝丝绕绕的藤蔓将猎物的身体缠绕的密不透风,并且还在不断收缩着,直到猎物窒息而亡。   陆云檀逐渐感觉到了窒息感,于是她决定去找点事情做,不然实在是太难熬了。   她从地毯上站了起来,从卧室走到了书房,打开了灯,从书架上抽出来了一个浅棕色的牛皮纸盒子。随后她将盒子放在了书桌上,打开了盖子。   盒子里面装着许许多多小玩意,大部分都是纸片,各种颜色的云笺纸,每张云笺纸上面都印着许多道折痕,还写着一两句话。   这些云笺纸,全都是她从音乐教室外的窗台上拿到的,只不过刚收到的时候是被折成了各种各样的小物件罢了,为了看到上面的留言,她不得不将其拆开,但是又由于她的折纸技艺不精,没能力重新把它折回原样,所以只能以纸片的形式保存。   在这些云笺纸片下面,还压着一束玫瑰花,却只有一枝玫瑰,周围作点缀的是一把狗尾巴草,看起来相当违和。   这束花,是她曾经像折纸艺人许诺过的,等他表演结束后就送给他,其实只送狗尾巴草就行了,她多加一只真玫瑰的目的是为了从他的手中换来纸叠的红玫瑰。   但谁知道,周洛尘竟然却拒绝了她的花,并且再也没提过纸叠玫瑰的事情。   也不知是处于什么心理,她并没有丢掉这束花,而是保存了起来,时至今日,已经将近三年了,无论是玫瑰还是狗尾巴草都已经被时光蒸干了水分,变成了干巴巴的样子。   压在这束玫瑰花下面的东西,是一张奖状,是她陆云檀这辈子得到过的第一张也是唯一一张奖状,梁云笺给她颁发的,表扬她暑假补课期间表现的好。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这张奖状放进与折纸艺人有关的盒子里保存,但就是这么干了,因为放在别的地方她不放心,怕丢、怕坏、怕自己忘、甚至还有点怕被老鼠啃,虽然至今为止她还没在自己的房间里见到过老鼠。   陆云檀眨了眨忽然有点儿泛酸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从玫瑰花下面将奖状抽了出来。   橘黄混金色的底图色彩绚烂,描金的“奖状”二字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夺目流光,表彰部分的文字全是梁云笺手写的:   陆云檀同学   在本次暑期补课期间表现优秀,特发此奖,以资鼓励。   在奖状的右下角,还签着颁发人的名字:梁云笺。   黑色钢笔字行云流水,横弯竖勾皆极具风骨,看得人赏心悦目,恨不得当字帖去临摹。   陆云檀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奖状,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的拇指,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梁云笺的名字。   当时发奖状的时候,他们俩商量好了,他给她发一张奖状,换她记他十年。   或许梁云笺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知道自己即将移民美国了吧?所以他的意思是从高考结束后算起么?让她从十八岁记他记到二十八岁?   哼!她才没那么大方呢!她就要从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开始算,从三年前,十五岁开始计时!   要是到了二十五岁,他还没回来的话,她就把自己脑子里有关他的记忆全部删除,把他忘光光!   陆云檀又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吸了吸鼻子,正准备把奖状重新塞回盒底的时候,眼见余光忽然扫到了一张橘色的云笺纸——这张纸原本被叠成了一只小狐狸,上面写着的留言是:美男,改编的《春日颂》。   鬼使神差地,她将这张云笺纸从盒子中拿了出来,将其叠压在了奖状上、文字下方的位置。   在此之前,她从未对比过梁云笺的字迹,只对比过周洛尘的:那还是在高一的时候,正式开学后不久,学校曾举办过一场硬笔书法比赛,获奖者的作品会被张贴在教学区门口用以展览,周洛尘就是获奖者之一。   那时她已经认定了折纸艺人就是周洛尘,所以并没有注意展览板上其他人的作品,只认真看了他的,看到字迹的那一刻,她就越发确认了折纸艺人就是他,因为字迹实在是太像了。   但是现在,对比过梁云笺的字迹后,她才发现,周洛尘的字迹只是像,梁云笺的字迹则是一模一样。   陆云檀瞬间屏住了呼吸,对这个意外发现震惊至极,心脏骤然加剧,呼吸也开始急促——   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个弹钢琴的少年到底是谁?   真的是周洛尘么?   她的内心开始地动山摇,山石崩塌,海浪奔腾,坚持了三年的信念在顷刻间产生了剧烈动摇:   梁云笺曾说过,他和周洛尘是同一个书法老师教出的学生。   她一直以为,是梁云笺的字迹像周洛尘,但是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很有可能是周洛尘像梁云笺。   梁云笺才是折纸艺人,他才是那个与她折纸传书的少年。   陆云檀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而艰难,她放下了云笺纸和奖状,冲回了卧室,抓起手机拨通了梁云笺的电话。   他接得很快,语气温和:“喂?怎么了?”   陆云檀张开了嘴巴,正准备质问他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曾试探过他,让他帮忙叠一只小船,但是他拒绝了,他说他不会折纸。   是真的不会么?还是在故意隐瞒?   为什么要隐瞒呢?她想不明白。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死心,到底是质问了出来:“是不是你弹得《春日颂》?”   电话那边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她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但他的回答却是:“不是。”   陆云檀忽然红了眼眶,声音开始哽咽:“真的不是么?”   这一次,他的语气十分坚决:“真的不是。”   陆云檀挂断了电话。   她还是不信,无论如何,就是不信。   眼眶又开始一阵阵发酸发酸。   她用力地眨着眼睛,想把眼泪憋回去,但好像没什么用。   在漆黑一片的卧室中站了一会儿,她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视线在不经意间扫过了床头柜。   在青色的台灯下,放着一只玻璃瓶,瓶子里塞满了纸叠的小星星。   她深吸了一口气,踏大步朝着床头柜走了过去,伸手从将玻璃瓶从桌面上拿了起来,动作蛮横地把开了瓶塞,然后将瓶身倒了过来,用力地晃着。   黑色中点缀着金色的小星星如同九天之水一般从玻璃瓶中倾斜而出,尽数落到了床上。   玻璃瓶很快就被倒空了。   在一堆细小的纸叠星星当中,静静地躺着一朵纸叠的红色玫瑰花。   看着这朵玫瑰花,陆云檀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是个绝世无敌小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她,高高地扬起了唇角,得意洋洋地笑了。   但是,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她会发现自己笑得比哭的还丑。   她确实是在哭,一直在哭,泪如雨下,不断地顺着脸颊滴落……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她哽咽着,伸出手,从星星中拿起了那朵玫瑰花,如获至宝般捧在了掌心,即便是已经泪眼模糊,也还是目不转睛地端详着。   看一眼少一眼呀。   眼泪都滴到花瓣上了,红色的纸页被滴成了深红色。   许久后,陆云檀长叹了一口气,将这朵玫瑰拿在了手中,小心翼翼地它拆开了。   红色的云笺纸上,写着一句简短的英文:   “you had me at hello”   她就算是再傻,也能看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五月份的某个夜晚的回忆在脑海中闪现:   “什么?什么hello?”   “五一劳动节快乐。”   她又忽然笑了一下——   原来,她在初次见面时就拥有了他呀,他也早就承认了这一点,是她听力太差,没听懂。   他的反应也够滑稽的,还五一劳动节快乐,真把她当傻子糊弄了,更可笑的是,竟然还糊弄过去了。   说明,她真的是个傻子,不然为什么会等到今天才发现呢?   他明天就要走了呀。   相隔万里,漂洋过海,往后余生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了。   ……   十点二十的飞机,提前一个半小时安检,也就说她需要在八点五十之前抵达机场。   从老街到东辅国际机场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陆云檀不到七点就起了床,不是睡醒了、睁开眼睛的那个“起床”,而是实际意义上的起床:从床上起来。   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眠,哭到大半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睡得很糟糕,脑海中像是放电影似的不断地做梦,梦境中的每一个片段都离不开梁云笺。   不到五点她就醒了,又是哭醒的,然后开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去卫生间洗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又黑又肿,像是被人打了两拳,面容还十分苍白憔悴。   为了赶时间,她连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出门之前还特意戴上了口罩和墨镜,生怕别人误以为自己是吸/毒/犯。   早高峰期间的地铁上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人与人之间完全没有美好的距离感,全都是前胸贴后背。   陆云檀比较机灵,就知道人多,特意上了最后一节人比较少的车厢,然后背对着人群站在了一个小角落里。   之所以要反着站,是因为她怀里面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子,要是正对着车厢站的话,盒子八成会被挤扁。   盒子里面装着一束狗尾巴草玫瑰花,是她给折纸艺人的回礼。   三年前,他欠她一朵纸叠玫瑰花,现在已经补上了,那么她也不能赖账。   但是她并没有去买新花。   对,没错,还是三年前的那束。   哼,她才不要去给他买新的呢!谁让他骗了她这么久呢?都露出端倪了还不承认,要不是她聪明,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大骗子!   讨人厌的臭书生!   想要新花的话,先从美国回来再说吧。   在地铁上挤了一个多少小时,中途又换乘了一趟地铁,她终于在九点之前赶到了飞机场。   东辅国际机场的安检大厅修建的大气磅礴,优点是客容量大,显而易见地彰显了大都市的繁华与先进,缺点是太大了,找人和大海捞针一样难。   陆云檀起初还进错口了,从国内出发的站口进去了,在国内这边溜达了一圈,才恍然大悟:人家是要飞美国,是国际航班!   然后赶紧转移至国际出发的安检口,一眼就在形形色色的旅客中找到了梁云笺。   他穿着蓝色牛仔裤和白色T恤,T恤外搭了一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衫,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脚上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身姿修长挺拔,看起来一如既往的俊逸清隽。   陆云檀摘掉了墨镜和口罩,怀抱纸盒,快速跑到了他面前。即便他早已看到了自己,她还是大喊了一声:“臭书生!”   反正,喊一次少一次了。   梁云笺也回了一句:“檀女侠。”   陆云檀瞟了一眼他的腕表,在心里哼了一声,又抬起了自己的手腕,不由一惊:“都九点多啦,你爸妈呢?”   梁云笺:“已经进安检了。”   二十分钟前,航班的托运一开始办理,他的父母就办好了登机手续。他们也没有打扰他,先进了安检,让他单独和她告别。   陆云檀看着他,问了句:“最晚九点五十对么?”   航班提前二十分钟停止登机,但是他还没过安检,至少要再留出十分钟的时间。   梁云笺轻叹口气:“差不多。”   陆云檀一分一秒地算计着时间,最多也只剩下三十七分钟了。   一节课的时间都不到呢。   她的鼻根猛然一酸,连带着眼角都跟着热了一下,再次有了股想哭的冲动,赶忙咬紧了后槽牙,拼命地将眼泪憋了回去:“毕业典礼肯定早就开始了,我们都没去参加,还挺遗憾的。”   梁云笺看着她乌黑发肿的眼眶,心疼不已,却不得不故作轻松:“是啊,很遗憾。”   遗憾的不只是毕业典礼,还有无疾而终的三年。   陆云檀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不对,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告诉他,想让他留下来不要走;想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他是折纸艺人了;想告诉他她真的很喜欢他,没有发现他是折纸艺人之前就已经再一次地喜欢上了;还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当她的男朋友……   但是这些话,她已经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了,移民去另外一个国度,往后余生都不会再回来,她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不可能为了她留下。   最终,她只问了一句:“你还会回来么?”   梁云笺:“……”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会。   如果可以活下来,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回到她身边。   但前提是,可以活下来。   可是这个机会太渺茫了,他没那么乐观,也不想骗自己,更不想给她一个虚妄的承诺,所以,他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不过,他还是想在临走前,确认一件事情:   “檀女侠,我要是一去不回了,你会想我么?”   他又喊了她“檀女侠”,因为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称呼。   陆云檀的眼眶又酸了:什么叫一去不回了?哪怕是偶尔回来看看也不行么?非要一去不回么?   她忽然好生气:“我才不会想你呢,等到明天我就把你忘了!”   梁云笺神色一僵,片刻后,却又舒了口气,轻笑一下:“挺好的。”   陆云檀:“……”   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挫败,失落,又憋屈,还委屈:我都要把你忘了,你怎么还说挺好的?   梁云笺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如果我没有回来,就说明我已经在美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不用想我,更不用去找我,继续潇潇洒洒地当你的女侠,如果哪天不想再浪迹江湖了,就找一个爱你的、对你好的人结婚生子,幸福美满地走完这一生。”   陆云檀懵了,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怎么突然提起来结婚生子的事情了呢?这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吧?   她觉得,这段话不像是临别祝福,更像是不放心地交代与叮嘱。   他是在担心她找不到一个好归宿么?还是在担心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些?”她呆愣愣地看着他。   梁云笺:“忽然想到了而已。对了,我有礼物送你。”   陆云檀的眼睛一亮:“什么礼物?”   梁云笺卸下了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钥匙链,然后递给了陆云檀。   银色的钥匙链上,挂着一个毛毡娃娃,是一个穿着红黑色束腰长袍的女侠,女侠的乌发用红色的束发带高高束起,背后还背着一把长剑,脚踩黑色长靴,看起来威风凌凌的,霸气十足。   陆云檀一下子就笑了,本就肿胀的双眼彻底眯成了一条细缝:“你亲手做的么?”   梁云笺也笑了,轻轻点头:“嗯。”   陆云檀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女侠娃娃。   这工艺,比之她之前送给他的那个毛毡书生精湛的多:她做的那个书生,胳膊和腿都不一边长,眼睛还一大一小,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残次品,但她是真的尽力了,而他送给她的这个女侠,不仅手脚精致还眉清目秀的,乍一看还真的有点像她。   陆云檀喜欢极了,是长这么大以来收到过的最喜欢的礼物,没有之一!   她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也会把它带进棺材里!”   能得此承诺,梁云笺已然知足。   突然间,机场的广播忽然喊出了梁云笺的名字,是登机提醒。   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并且来的猝不及防。   陆云檀已经来不及悲伤了,迅速把怀中抱着的纸盒子塞给了梁云笺,还叮嘱了一句:“上飞机后再打开!”   梁云笺抱紧了纸盒,双眼紧盯着她,似乎是想把她的样子刻进脑海中:“我走了。”   陆云檀发现他红了眼眶,自己的眼眶也跟着一热:“嗯,”她张了张嘴巴,想说声再见,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不想和他说再见。   梁云笺最后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安检站走了过去。   陆云檀如同被定了身,僵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在他即将走进安检站的那一刻,她忽然希望他更够回一次头,因为她还想再看他一眼。   但是,梁云笺没有回头,自始至终都没有。   他怕自己回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他逼着自己不去看她,大步走进了安检站。   今生是他福薄,没有那个命和她在一起,如有来生,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去抓住她的手,一生一世不分离。   (上卷完) 第46章 “十个你都比不上一个梁……   陆云檀目送着自己喜欢的男孩走进了安检站, 之后,她一直没有离开,失了灵魂一样呆若木鸡地站在机场大厅里, 眼泪不停地流, 哭得泣不成声。   她从未向此刻一样迫切地希望时间可以静止,这样她就不会失去梁云笺了,可是,时间这种东西既温柔又残酷, 不会为了任何人停滞自己的脚步,它携刀带刃,如同峡谷之风, 在无形间穿越世间万物,披荆斩棘的同时也斩出了许多不甘心与意难平。   她没有能力抵挡时间之刃,只能绝望又无助地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眼睁睁地看着梁云笺离自己越来越远, 从此之后天涯海角, 各在一方,别时容易相见难。   十点二十,是梁云笺所搭乘的那一架航班起飞的时间。她也看不到飞机是否起飞了, 但却坚信没有飞、梁云笺还没有走,所以她一直没有离开,还给了自己一个强而有力的理由:飞机都会晚点的,他所搭乘的这趟肯定也不例外。   然而她所用来自我安慰的理由也是有时效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 效果越来越差,到了十一点二十,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已经走了,飞往了大洋彼岸。   自我麻痹的药效过后,她终于感受到了离别的痛苦,心口处传来了一阵被撕裂的疼痛感,伤口至深,血肉模糊,恐怕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她忽然不想当女侠了,书生离开后,她再也做不到潇潇洒洒。   可是,臭书生临走前叮嘱了她,让她不要牵挂他,让她继续心无旁骛地浪迹江湖。   她要听书生的话,当一个合格的女侠。   陆云檀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然后咬着牙关,拼尽全力调整情绪,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转身离开了机场,努力地变得潇洒。   上了地铁之后,她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整整一上午没看手机,未读消息几乎要把屏幕给挤爆,她先点开了青云帮的小群:   左副帮主下西洋:【@帮主@梁护法,毕业典礼快开始了,你们俩怎么还没到!】   右副帮主李航:【帮主,昨晚聚会您也是和梁护法一起缺席了,这其中是何缘由?】   军师李月瑶:【嘻嘻,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左副帮主下西洋:【@李军师,您这话欲以何为啊?暗示我们圣明无私的帮主和梁护法之间有奸情么?!】   右副帮主李航:【真是这样的话,梁护法多少是有点想通过不正当途径上位了。】   军师李月瑶:【我要是你们两个,我就从现在开始对梁护法保持尊敬,说不定等哪天他就变成帮主夫人了。】   左副帮主下西洋:【啊,这……会外戚专权么?】   右副帮主李航:【呔!最恨不过枕边风,王朝颠覆都是从外戚专权开始的呀!】   左副帮主下西洋:【臣附议!绝不可提拔梁护法为后!】   右副帮主李航:【不然容易祸乱朝纲!】   军师李月瑶:【……】   这两位奸佞们,总能找到陷害忠良的切入点。   军师李月瑶:【我觉得你们俩能出一本书,名字就叫做《奸臣的自我修养》。】   她觉得,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奸臣选拔赛,那么李航和下西洋并列排老二的话,没人敢排在老一,秦桧和严嵩也自愧不如。   左副帮主下西洋:【……】   右副帮主李航:【……】   群里一派欢天喜地的气氛,陆云檀不由勾起了唇角,但很快,她的笑容就消失了……他们都还不知道梁云笺已经去美国的事情,等会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被影响好心情吧?   其实,她应该提前通知他们的,让大家一起去机场送梁云笺,但是,她和梁云笺都有私心,不想在离别的时候有第三者在场,所以,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提前通知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会不会生气。   轻叹口气,陆云檀退出了青云帮的小群,开始看其他未读消息,大部分都是私聊——   下西洋:【帮主,毕业典礼已经开始了呀!您和梁护法什么时候到?】   李航:【帮主!您和梁护法怎么还没来!】   李月瑶:【你们两个是去约会了么?「羞涩一笑.jpg」】   显而易见,李军师嗑cp的心还没有死。   陆云檀很想告诉她,你嗑的cp是真的,让她高兴一下,但却只能高兴一瞬间而已,瞬间过后便是遗憾,所以,还不如不说,徒增难过罢了。   继续往下翻聊天记录,李月瑶又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中心的人物是周洛尘,他穿着白衬衫与西服裤,身姿挺拔地站在主席台上演讲。   李月瑶:【真讨厌,毕业演讲竟然又是他当学生代表。】   李月瑶:【梁护法要是不出国,哪轮得到他?他只会跟在梁护法屁股后面捡漏!】   李月瑶:【啊啊啊烦死了!看到他就烦!】   李军师是真的烦周洛尘,陆云檀现在也是,不对,不应该说是烦他,而是怨恨他。   她怨恨周洛尘冒充梁云笺,怨恨他在梁云笺移民这件事上挑拨离间,怨恨他骗自己删了梁云笺的微信,怨恨他顶替着梁云笺的身份接近她、与她相处……她不是个傻子,在确认了梁云笺就是折纸艺人的那一刻,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那个每天晚上陪她聊天,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的人,一直是梁云笺。   弹钢琴的少年从来没有消失过,他默默地为她做了许多事,她却一直没有发现。   她也无法想象梁云笺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目睹她删掉了他的微信,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告诉她真相、放任周洛尘冒名顶替?但是,她不相信梁云笺会心甘情愿地把她推向周洛尘,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令他有口难言,才会让周洛尘趁虚而入。   是周洛尘背叛了梁云笺。   但周洛尘令她最无法原谅的一点是:他伤害了梁云笺。   他一直在伤害他,或许这种伤害从三年前就开始了。她可以理解他代替梁云笺上台演出的行为,很有可能是梁云笺临时有事无法演出,所以请求他上台帮忙,但她无法理解的是,他为什么要误导她,让她误以为他就是那个与她折纸传书的少年呢?   她不相信是梁云笺要求他这么做的,如果他当初真的想拒绝她,完全可以直接对她说,而不是另外找一个人,冒充自己的身份,再去拒绝她——这种多此一举的脑残行为,她都干不出来,更别说是梁云笺了。   所以,一定是周洛尘在其中搞鬼,他让梁云笺身处被动,让梁云笺无可奈何。   她陆云檀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或许可以不计较周洛尘对她的欺骗,但却永远无法释怀他对梁云笺的伤害。   她爱梁云笺,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可笑的是,周洛尘竟然也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在哪呢?还没来?】   【毕业典礼马上开始了。】   【我要上台演讲了。】   【毕业典礼快结束了,你还没来?】   【你们班下午聚会么?】   陆云檀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不住地在心里冷笑:看这语气,你好像还挺开心的呀?是真的不知道梁云笺今天离开么?还是因为知道他走了,所以这么开心?   梁云笺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陆云檀心潮起伏,满腔怒火。   愤怒之后,便是厌恶,厌恶冒名顶替的周洛尘,厌恶曾经那个把他当成折纸少年的自己。   她本想直接把周洛尘的微信删了,但是在点击删除的那一刻,忽然改变了主意:直接删了也太不爽快了,她就是要锱铢必较。   深吸一口气,她退出了与周洛尘的聊天框,又点开了与下西洋的聊天框:【咱们班下午聚会么?】   下西洋:【帮主!!!您终于活过来了!!!】   陆云檀:【……】   陆云檀:【我没有死过。】   下西洋:【您一直没回复臣的消息,臣牵挂万分啊!】   陆云檀:【我的不对,让爱卿担忧了。】然后又问了一遍,【咱们班下午聚会么?】   下西洋:【聚!去王朝KTV,班长包了个大厢。】   陆云檀:【去唱歌?之前不是说去轰趴么?】   下西洋:【害,这就说来话长了。】   陆云檀:【那就请郑大人长话短说。】   下西洋:【李军师现在是九班的人了,班长小徐身在二班,心系九班,人家班在哪聚会,他就把咱们班的聚会地点也定在哪,一点主见都没有。】   陆云檀再一次地羡慕起来了李月瑶和徐沛然。虽然,他们两个现在也还没有在一起,但彼此心之所向,未来还有大把的好时光。   陆云檀打字回复:【你懂个屁!人家小徐这叫体贴入微!】   下西洋:【好吧,臣妄言了。】他又回了一句,【我们现在在万达吃饭,老金也在,您来不来?】   陆云檀算了算时间:【我来不及了,等会儿直接去ktv吧。】   下西洋:【梁护法跟您与你一起么?】   陆云檀的呼吸一滞,心口再次传来了一阵刺痛感。   他不会和我一起去了,再也不会了。   站在拥挤的地铁车厢内,陆云檀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迅速用食指把眼泪揩掉后,从帆布包中拿出来了墨镜和口罩,戴到了脸上,顿时感觉安全了许多,怎么哭都不丢人了,反正别人也看不到她的脸,哪怕是熟人见到了也不出来她,裸/奔都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太多的原因,水分流失导致她的双唇干涩,如同缺了水的土地,都起干皮了。   在口罩下,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思考着该怎么回复下西洋消息的同时,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该怎么告诉他们几个梁云笺已经飞往美国的消息呢?   认真考量许久,陆云檀先给下西洋回复了一条:【看在你是开国功臣的份上,我给你透露个秘密消息。】   国之重臣下西洋:【帮主,您讲!】   陆云檀:【是个悲伤的消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下西洋:【啊?】   不等陆云檀回复,下西洋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不会是和梁护法有关吧?】   陆云檀:“……”   看来,左副帮主比她想象中要聪明的多。   下西洋:【梁护法走了?】   陆云檀再次咬紧了下唇,舌尖已经舔到了血腥味:【嗯,我今天上午去送他了,十点二十的飞机。】   下西洋:【……】   下西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几个呢?把我们三个当外人呢!】   陆云檀感觉到了下西洋好像有些生气,不过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而且生气才是正常反应,说明他也把梁云笺当成了朋友,不然才不会在乎这么多。   陆云檀长叹一口气,低头打字:【对不起,应该告诉你们的,但是我想单独去送他。】   下西洋:【啊,这……】他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您和梁护法……?】   陆云檀的眼眶再次一热,墨镜后方,水汽氤氲:【我喜欢他呀。】   喜欢极了。   在没见过面的情况下,心动过一次;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又心动了第二次。   一次又一次地为同一个人心动,实在是无趣至极,却还是情不自持。   她还可以毫不避讳地向全世界承认自己对他的喜欢,但他却听不到了。   下西洋半天没回复消息,八成是被震惊到了,需要缓缓。   好几分钟之后,他才回了一句:【那您、现在还好么?】   陆云檀哭得更凶了,墨镜和口罩都遮挡不住悲伤,哭得浑身发颤,连字都打不了了,发了语音,呜咽着说:“一点都不好,我想他了。”   可能是太着急,嫌打字回复太慢,下西洋这回发也来了一条语音:“帮主您挺住呀!挺住!您还有我们呢!青云帮众人皆在!您现在在哪呀?我们现在就去找您!”   陆云檀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挺不住了,崩溃就在一瞬间。   地铁停下后,她也没看是哪个站,迅速下了车。   走出地铁口后,她蹲在了路边,抱着腿哭了起来。   她还是没办法做到潇潇洒洒,还是接受不了现实。   她想要梁云笺。   手机震动了许久她都没接,后来哭累了,她直接朝后一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机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新换的屏幕又被摔碎了。   亮起来的屏幕上,正在闪烁着李月瑶的来电提醒。   陆云檀从地上捡起了手机,接通了电话。李月瑶很着急地询问她在哪,她说她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只好用微信给李月瑶发了个定位。   四十多分钟后,李月瑶他们仨赶来了,一走出地铁口就看到了坐在路边流眼泪的檀帮主。   随后,他们三人一起陪着檀帮主坐在了路边,以车轮战术的方式不停地安慰深陷入感情漩涡的檀帮主,李军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左副帮主郑大人是语重心长、细心开导;右副帮主李大人则是为檀帮主规划美好未来,劝她不要过度悲观,说不定梁护法在那边上完大学后就回来了。   虽然以檀帮主此时此刻的糟糕状态来说,并不怎么能听得进去劝,但有三位好友的陪伴与安慰,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该去的聚会还是要去,毕竟是班级最后一次聚会了,错过了这次,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地铁站就在身后,四人搭乘地铁去了王朝KTV。   去的路上,为了让檀帮主开心,几人又插科打诨了起来,以左副帮主下西洋为首,先行调动气氛:“徐领导说了,今天他请客,咱们去了之后可以随便点东西。”   李月瑶瞟了他一眼:“你还想点多少呀?”   下西洋:“呦呵!我还没开点呢军师大人就开始心疼了?”他又看向了陆云檀,“帮主,您来评评理,军师的胳膊肘是不是已经拐向外人了?”   李航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看呀,军师的心,早已不在咱们青云帮了。”   李月瑶的脸红了,气呼呼地瞪了他们俩一眼:“闭嘴吧你们俩!”   陆云檀倒是被逗笑了,羡慕好奇又关心地问了句:“都毕业了,徐领导也没点表示?”   这话倒是勾起了左右副帮主的八卦之心,并打开了这俩人的爱情脑洞——   左副帮主下西洋:“徐领导不会是想在今天下午表示表示吧?”   右副帮主李航:“不然为何要将包厢定在九班隔壁呢?”   陆云檀的脑洞也被打开了:“公开表白?”   下西洋:“哇偶!”   李航:“领导可以啊!”   李月瑶:“……”   她满脸都是抗拒:“我讨厌公开表白,好丢人呀。”   陆云檀想起来了,她是社恐,公开表白对她来说相当于社死了,于是立即安慰了一句:“我瞎说的。”   下西洋:“你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拒绝。”   李航还替徐领导尴尬了起来:“当众拒绝,是不是有些绝情?”   下西洋:“当众拒绝,私下同意!”   李月瑶:“……”   我何必多此一举呢?   如果徐沛然真的会公开表白,她也会答应的,只是难为情了一点而已。   不过她还是要对公开表白这种行为做出批判和谴责:“我觉得这样做有点道德绑架。”   陆云檀:“那就绑架回去,看谁更无情了。”   下西洋:“不想搞太僵的话,也可以装死。”   李航:“两眼一翻往后一仰,万事大吉。”   陆云檀:“……”   李月瑶:“……”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四人下了地铁。前往王朝KTV之前,他们先去找了个饭店,吃饱喝足后,才前往聚会地点。   老金也在包厢里,见到陆云檀后,先问了她一句上午怎么没来参加毕业典礼?陆云檀说家里忽然发生了点急事,把这个问题糊弄了过去。   随后,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别的同学唱歌玩闹,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一句网络流行语: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其实她也很想融入其中,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情绪调动起来。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梁云笺,想他现在正在飞机上做什么,想他到了美国之后会干什么,想他打开盒子之后的表情和反应,是震惊还是感动?还是呆滞?有没有后悔没早点告诉她真相呢?白白浪费了三年的时间呢……   她还在盒子里放了一张红色云笺纸,上面写了两句话,希望他能看到。   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了,房间内先是先是陷入了瞬间的安静,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尖叫与起哄声。   陆云檀目瞪口呆地看向捧着一束玫瑰花朝自己走来了周洛尘。   包厢内光线昏暗,周洛尘棱角分明的五官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暗影,如同一副完美的雕塑,他的笑容中还带着几分紧张与腼腆,给英俊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孩子气。   他手捧玫瑰,走到了陆云檀面前,然后,单膝跪了下来,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将玫瑰花举了起来,笑着对她说:“当我女朋友呀?”   陆云檀望着他,突然觉得他虽然可恨,但也有点可怜,她自己也是一样,可怜又可恨。   他们都对不起梁云笺。   她一直把周洛尘当成自己喜欢的人,追了他整整三年,并且毫不避讳梁云笺——她也伤害了他——如果没有发现真相,她现在甚至应该会有些激动的吧?她会觉得自己如愿以偿的得到了折纸艺人的回应。   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个少年是梁云笺,所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想到了梁云笺:   “檀女侠,我要是一去不回了,你会想我么?”   她当时赌气,回答的是:“我才不会想你呢,等到明天我就把你忘了!”   但真实的情况是:会。   会想一辈子的。   她也不确定自己这辈子能有多长,但可以确定的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他,毕竟,他是能够让她连续心动两次的人呀。   她不能再伤害梁云笺一次了,也无法原谅周洛尘之前的所作所为。   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激动中夹杂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人,除了下西洋和李航。   他们俩站在周洛尘身后,一个不停翻白眼,一个用力地朝后仰脑袋,似乎是在暗示她:帮主,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地话可以装死!   陆云檀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从自己的包中拿出来了一张云笺纸,递给了周洛尘:“给我叠只狐狸。”   周洛尘一愣,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陆云檀笑着说:“不会么?那叠玫瑰花也行。”   周洛尘无奈一笑:“我回去学行么?”   陆云檀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可是梁云笺会。”   周洛尘浑身一僵,瞳孔骤缩,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陆云檀冷笑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周洛尘:“你替得了他么?十个你都比不上一个梁云笺!” 第47章 他出国不是为了留学,而……   难堪与尴尬的气氛在包厢内蔓延, 空气噤若寒蝉,在场所有人,一个比一个不知所措, 唯独陆云檀这个始作俑者处变不惊, 面无表情地与周洛尘对视着,内心深处甚至还升腾出了几分报复的快感。   周洛尘面色苍白,缓缓垂下了手中的玫瑰。深吸一口气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张了张嘴巴,想对她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终,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包厢。   陆云檀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但是尴尬和难堪还在继续蔓延, 同学们还没从刚才的那场“惊悚爱情片”中缓过神呢。   下西洋一边挥手一边调动气氛:“愣着干什么, 继续唱啊,玩儿啊,领导请客呀今天, 别不给咱们徐领导面子!”   李航的嗓音都快捏成九千岁了:“就是,各位爷,来呀,继续快活呀~”   徐沛然也笑着说了句:“给咱们郑爷和李爷点首《死了都要爱》, 等会儿让他们俩好好快活快活!”   全班哄笑。   这么一闹腾, 包厢内的气氛再次被烘托了起来,大家继续玩乐歌唱。   下西洋和李航迅速朝着他们帮主跑了过去,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她身旁。左副帮主郑大人率先朝着檀帮主竖了个大拇指:“帮主, 您刚才的表现,实属英勇,女中豪杰当之无愧!”   右副帮主李航也不禁感慨:“别说这辈子了,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敢这么拒绝人,我总爱替别人尴尬,刚才我已经快为周洛尘尴尬死了,他脸没红,我脸红了!”   下西洋认真点评:“他刚才确实是有一些社死了,但我觉得他好像没有很尴尬,而是无奈、伤心、悲怆,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委屈。”   李航补充:“以及几分有苦难言的孩子气。”   下西洋:“总而言之,很伤,如同白天不知夜的黑。”   李航:“还如同红酒不知玫瑰花香。”   下西洋:“眼前飘扬着的全是明艳的忧伤。”   陆云檀:“……”   这遣词,这造句,我都要跟着伤痛起来了。   她没好气地说了句:“你俩不去写青春伤痛文学,真的是屈才了。”   下西洋还谦虚上了:“哪里哪里,帮主您真会说笑,臣不过是随口诌两句罢了。”   李航也很谦虚,还摆了摆手:“酸腐之言,不足挂齿。”   陆云檀:“……”   她有点心累:“你俩管周洛尘干什么?都是他活该!再说了,他还委屈上了?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下西洋:“可能是因为被拒绝了吧。”   李航:“爱情的创伤总是令人委屈。”   “放屁!”陆云檀直接爆了粗口,“他那是矫情!”她还在心里愤愤不平地想:一个害人精,还好意思委屈呢?大姨妈都没你矫情。   这时,徐沛然也凑了过来,挤在下西洋身边坐了下来,心有余悸地看着陆云檀:“檀姐,刚才多亏了你,不然死的人就是我了。”   以陆云檀为首的青云帮三人齐刷刷扭头,同时看了向了徐领导,异口同声,字句关心:“我尊敬的领导,您怎么了?”   徐沛然:“……”   你们青云帮,真的很谄媚,尤其是你们仨。   他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仅能让他们四个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本来也订了束花,然后吧、嗯、那个、嗯,就是那个么,你们都懂……”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不停地揉鼻尖。   然而以檀帮主为首的三位青云帮成员,并不是很懂,或者说,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云檀:“那个是什么呀?”   下西洋:“我们真不懂。”   李航:“领导,有话直说嘛,咱们都不是外人!”   徐沛然无奈:“哎呀,就是那个……”他用一种蚊子哼哼似的声音说,“表白。”   陆云檀:“跟谁呀?”   下西洋:“说清楚。”   李航:“说明白点。”   徐沛然:“……”   徐沛然:“你们仨个,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   陆云檀&下西洋&李航:“真不懂呀,我们真不懂!”   徐沛然:“……”   徐沛然被逼无奈,索性破罐破摔了:“你们军师!”   青云帮三人同时张大了嘴巴,正欲尖叫的时候,徐沛然干忙用双手比了个暂停:“别喊!计划还在保密!”   好吧,不尖叫了。   青云帮收放自如,瞬间闭嘴。   徐沛然终于可以大胆放心地娓娓道来:“我本来是想公开表白的,但是周洛尘抢先了我一步,前车之鉴在前,我也不敢这么干了,万一……”他没忍住瞟了陆云檀一眼,然后两手一摊,“是吧?多可怕!”   下西洋好心安慰:“没事,我们军师温柔得很,绝对不会像帮主那样简单粗暴地拒绝你。”   李航:“我们帮主行事向来彪悍,一百个女人里面也出不了一个,你不必多虑。”   陆云檀:“……”   夸我呢骂我呢?   徐沛然还是一脸忧愁:“也不只这一个原因吧,后来我也仔细想了想,她可能也不喜欢这种公开表白的形式。”   陆云檀:“所以呢?”   下西洋:“计划取消?”   李航:“不表白了?”   陆云檀急了:“那可不行!我不同意!”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破事影响人家的感情进程,不然她会对李月瑶愧疚一辈子的!   徐沛然赶忙解释:“不不不,不是不表白了,是想换种方式,但我自己也没什么好主意,才来找你们商量了。”   青云帮三人了然,紧接着,争先恐后地为徐领导贡献锦囊妙计。   经过一番热烈地谈论过后,大家成功地为徐领导制定出了一个完美的表白计划,然后,下西洋和李航再次打开了爱情的脑洞,开始替徐领导和李军师畅想美好幸福的未来,徐领导面带微笑认真聆听,时不时还满含赞同地点点头。陆云檀却没有加入其中,她只是短暂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就低下了脑袋,开始摆弄手机,因为实在太羡慕了,羡慕到心里泛酸,酸到不敢再听下去,生怕自己变成柠檬精。   她也想和梁云笺有未来,但是,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呢?美国与中国之间相隔那么远,虽然可以用手机保持联络,可是手机也缩短不了距离上的差距呀。常言道远水解不了近火,无论是微信、电话还是视频,都无法解决距离造成的思念,再说了,万一,他去了美国之后,遇到了更喜欢的女孩呢?那个女孩能够天天在身边陪着他,但是她却不可以……   陆云檀忽然陷入了担忧与惊慌之中:他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呢?   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他在机场说得那番话:如果我没有回来,就说明我已经在美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不用想我,更不用去找我,继续潇潇洒洒地当你的女侠,如果哪天不想再浪迹江湖了,就找一个爱你的、对你好的人结婚生子,幸福美满地走完这一生。   这是为以后的移情别恋作铺垫么?!   不行!她不同意!   她立即点开了微信,迅速给梁云笺发消息:   【你不能喜欢别的女孩!】   【最起码在我不喜欢你之前不可以!】   对,没错,她就是这么霸道不讲理!   许多国际航班上都自带Wi-Fi,她觉得梁云笺应该能及时回她的消息,但是他却一直没回复。   或许,是因为他所乘坐的这趟航班上没有Wi-Fi吧,不然早在飞机起飞后就会给她发消息了,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在睡觉,反正肯定不会毫无原因的不搭理她。   陆云檀一边做着心理安慰,一边打开了浏览器,开始搜索从中国到美国的飞机时长,差不多是十三个小时。其实她也早就问过了梁云笺,大约什么时候会到美国,但还是想自己亲自查一遍,特意查的是他所乘坐的那趟航班。   随后,她一分一秒地算计着时间,估摸着,梁云笺差不多在凌晨十二点左右下飞机,到时候他一定会给她报平安的!   然而到了凌晨,她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或许是飞机晚点了?   她决定今晚不睡觉了,强打起精神,攥着手机等他的消息,然而一直从十二点等到一点,又从一点等到夜间两点,梁云笺一直没有给她发消息,于是,她又主动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到了么?】   如石沉大海,依旧是杳无音讯。   陆云檀有些着急了,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不会是他坐的那趟航班在飞行途中出问题了吧?然后立即开始上网搜索航空新闻,万幸的是,没有搜到飞机失事的噩耗消息。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后,她继续自我安慰:没事的,航班晚点三四个小时也很常见,毕竟谁都不是战斗民族,航班不可能准的要命。   于是,她就这么一直等着,可是,直到天光大亮,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陆云檀十分纳闷,还有些不安,就在青云帮的小群中发了条消息:【你们有谁收到梁护法的微信消息了么?】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她猜测应该是因为时间太早了,大家都还在睡觉,于是她也眯上了眼睛,趁此机会休息一会儿,结果脑袋刚一挨着枕头,她就深深地睡着了。   连续两天熬夜,精神层次上实在是再以维持。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许多条未读消息,陆云檀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迅速打开了微信。   但这些未读消息中,没有一条是梁云笺发来的。   陆云檀满心茫然,只好先点开了青云帮的小群——   左副帮主下西洋:【没有,我昨晚睡前特意给梁护法发了条微信,问他到了没,他到现在也没回复我】   右副帮主李航:【我也是,昨晚发了一条,今天早上又发了一条,都没有回复。】   军师李月瑶:【我也给梁护法发消息了,他也没回复我。】   陆云檀彻底慌了神,直接给梁云笺打了个电话,然而却只听到了关机提醒。   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失联了?   微信上还有未读消息,是梁云笺刚发过来的吗?陆云檀再次点开了微信,然后蹙紧了眉头——是周洛尘发来的消息。   她昨天忘记把他拉黑了。   她本打算立即把他拉黑,但是在看到消息内容的那一刻,她突然迟疑了:   【你能联系到梁云笺么?】   【我联系不到他了。】   这两句话,忽然把她和周洛尘之间的距离拉近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甚至没那么讨厌他了,因为他让她感觉到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陆云檀犹豫了一下,回了消息:【我也联系不到他。】   过了一会儿,周洛尘回复了:【可能是因为刚到美国忙吧,手机没办国际业务。】   陆云檀:【嗯,我也这么觉得。】   周洛尘:【应该安顿下来之后就回消息了。】   陆云檀:【一定是这样的。】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就这样自我安慰着。   几分钟后,周洛尘又发了条消息:【如果他联系你了,跟我说一声,他不一定会搭理我。】   陆云檀本来想回一句“你活该”,但即将把这几个字发出去的时候,忽然迟疑了,于是又把这三个字删除,换成了:【你也是。】   周洛尘:【好。】   之后,他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陆云檀也没有拉黑删除他。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个是同类人:共同在焦灼中,牵挂着梁云笺。   他们自我安慰着,等到梁云笺在美国安顿好了,一定会回复消息的,然而接连三天,他们都没有收到有关梁云笺的任何消息。   第四天的中午,李月瑶在青云帮的小群中发了一段视频,是一段手机录屏,录屏内容是一段群聊天记录,群备注是:东辅二中高三九班   录屏开始,是一个名为王铎的男生在群中发言:【你们有谁能联系上梁云笺么?高考前他借给我一本化学笔记,我忘还给他了。】   另一个名叫张鸣的男生回复:【人家都去美国了,你怎么还?国际快递?】   王铎:【他家人应该还有在本地的吧?】   张鸣:【你联系不上他?】   王铎:【微信一直不回,扣扣也不上线,电话……国际长途太贵,我打不起。】   这时,一个名叫黎东昭的男生加入群聊:【他在医院治病吧,可能不方便看手机。】   此言一出,群里炸了锅。   王铎:【治病?!】   张鸣:【他有病?】   杨青青:【梁云笺有病?】   李月瑶:【什么病?】   XX:【……】   黎东昭:【好像是脑瘤。】   王铎:【???】   张鸣:【我艹?!】   杨青青:【天呀!】   李月瑶:【你怎么知道的?@黎东昭】   黎东昭:【听老班说的呀,昨天我回学校照相,遇到老班了,我俩聊了一会儿,他说梁云笺是他带过的最遗憾的一个学生,如果他身体健康的话,一定前途无量。】   李月瑶:【所以他去美国不是为了上学?】   黎东昭:【老班说是为了去治病,国内治不好。】   李月瑶:【之前老班为什么不说?】   黎东昭:【梁云笺要求的,他爸妈也担心造成影响,才不让老班说。】   杨青青:【那他这病,到国外能治好么?】   王铎:【应该不是很严重吧?】   张鸣:【他平时看起来挺正常的呀。】   杨青青:【不过他从来不参加课间操……】   张鸣:【上次篮球赛,是不是也是突然犯病了?】   黎东昭:【还挺严重的。我听咱们老班说,他前天给梁云笺他爸妈发过消息,慰问梁云笺的情况,梁云笺他妈说情况不太好,飞机刚一落地忽然犯病了,下飞机后直接拉医院抢救,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老班也联系不上他爸妈了。】   王铎:【我艹……】   张鸣:【现在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   杨青青:【他不会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他不会是,死了吧?   李月瑶:【别乱猜了!】   黎东昭:【不知道啊,但估计情况不太乐观。】   群里彻底炸了锅,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梁云笺。   忽然间,周洛尘的头像弹了出来,他没有发文字消息,而是发了两条语音——   第一条怒不可遏,暴跳如雷:“黎东昭我操/你妈就他妈你嘴快是吧?”   第二条呼吸沉重,咬牙切齿:“谁他妈敢再诅咒他一句,我就弄死谁,老子没爹没妈,拉你一起下地狱!”   ……   看完这段聊天记录,陆云檀的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窒息感渐次强烈,她沉重地喘着气,却无济于事,眼前还是一阵阵的晕眩泛黑,如同不会游泳的人溺了水。   生病、绝症、出国、治病、抢救……这些字眼如同一根根钉子似的不断砸进胸膛,她真切地感觉到了一股钝痛感,疼得她难以忍受,额头上甚至还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心口。   冰凉的手掌心触碰着温暖的皮肤,她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快而急切的心跳节奏。   许久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不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与她折纸传书的少年,是因为得了不治之症。   他在临走前叮嘱她,不要去美国找他,如同他没回来,只当他是在美国遇到了心爱的人,成家立业了,不要牵挂……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如同交代后事一般不放心地叮嘱她。   他一直没有回复她的消息,是因为忽然发病,下飞机后就被送往医院抢救,至今生死未卜……   她才刚刚确定了他是自己喜欢的人,他就要消失了么?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那个黎东昭在群里说的话一定是假的!骗人的!   陆云檀猛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如同一头莽撞的小鹿似的冲了西厢房,径直朝着对面的东厢跑了过去,用力砸拍着房门,扯着嗓子大喊:“哥!哥!陆云枫你出来!”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看到妹妹正在哭,陆云枫一下子蹙起了眉头,诧异而担忧:“怎么了?”   陆云檀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嗓音嘶哑呜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又有人、有人造谣梁云笺有病,还、还、还说他出国是为了去治病。”   她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哽咽,却无法停止哭泣,纤细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着。   陆云枫紧抿薄唇,束手无策地看着她。   正因不想让妹妹难过,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地帮助梁云笺隐瞒病情,才会不断地用刻薄之言要求她远离梁云笺,但纸终究保不住火,她还是知道了。   伤心与难过是注定的,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也不能再继续编织谎言欺骗她,因为他很清楚那个少年的身体状况,除非奇迹发生,不然痊愈的希望渺茫,可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奇迹。   他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哥哥的沉默如同压垮陆云檀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瞬间崩溃了,变得歇斯底里:“你说话呀!陆云枫你说话呀!”   陆云枫长叹一声:“云檀,人各有命。”   陆云檀哭着大骂:“什么狗屁命不命!我才不信命!我就要梁云笺!”   陆云枫无可奈何,努力去安抚她:“人生路漫漫,没有人能陪你走完所有路,他能够陪你走完一程山水已经是尽力,也是万幸,你要珍惜,也要知足,他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伤心难过。”   陆云檀:“我不知足!我凭什么知足?你们联手骗我!瞒着我!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他有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梁云笺为什么会在那场篮球赛后消失两个月,因为他发病了,剧烈运动导致他的病情恶化,他被送去了医院——那段时间的学校里的传闻是真的——陆云枫撞见了他发病,然后将他送去了医院,但陆云枫却撒了个弥天大谎,隐瞒真相。   她越说越愤怒,哭喊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骗我?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把我当傻子!”   陆云枫心疼不已:“我们都不想骗你,只是担心你会难过。”   “我用不着你们来担心!”陆云檀不接受这个说法,越发的怒不可遏,“骗子!你和梁云笺都是大骗子!我讨厌你们!”   她抬手摸了一把眼泪,哭着回了房间。   梁云笺不回她的消息,她就自己去打听。   她知道梁云笺住在哪里——五月份的时候,她曾送梁云笺回过家——准备找上门去碰碰运气,万一家中还有长辈呢?   四十分钟后,她将车停在了梁云笺家所在小区的正门前,然后才意识到,那天自己只是把他送到了小区门口,却不知道他住在几单元几户,于是又给李月瑶发了条消息,让她帮忙在九班打听打听。   拿到具体地址后,她跟在一对母女身后进了小区,来到单元楼下,又犯了难:单元门和电梯都需要密码。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有一个老太太从单元楼里走了出来,她趁此机会溜进了楼内,爬楼梯上楼。   梁云笺家住在六楼,才刚走到五楼与六楼之间的缓台,她意外地看到了周洛尘。   周洛尘穿着牛仔裤和黑色短袖,抱着膝盖坐在六楼的防火门后,神色略有些呆滞,眼眶微微泛红。   陆云檀走上来后,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钟,皆在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情与怜悯,然后双双别开了自己的目光。   其实看到周洛尘的那一刻,陆云檀就明白了一点:梁云笺家里没人,他消失得彻底。但她还是不死心,伸手拉开了防火门,快走进了电梯间,怀揣着微渺的希望敲响了房门。   房内无人回应。   契而不舍地敲了许久,她才逐渐死心,无力地垂下了手臂,却舍不得离开,绝望地将额头抵在了防盗门上,低低抽泣着,一声又一声地喊着“臭书生”。   女侠离不开书生,不然,她哪来的自信和勇气去潇洒江湖呢?书生是她的倚仗呀。   她不想潇洒江湖了,只想要她的书生活着回来。   她的书生一定还活着!   她不相信他们的话,不相信他会死,不相信他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他一定会痊愈,一定会回国的。   她会等他,多久都等。   女侠和书生,要一起潇洒江湖。   陆云檀再次回到楼梯间时,周洛尘依旧呆坐在那里。   听到脚步声后,周洛尘缓缓抬起了脑袋,看向了陆云檀,微红的眼眶深了一个度,启唇艰难:“我不想让他死,从没想过。”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他是讨厌梁云笺,但也是真的不想让他死,一点都不想。   即便往后余生老死不相往来,即便互相恨之入骨,即便他们这辈子都无法释怀过去互相原谅,他也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他平安无事的消息。   因为,他是梁云笺呀,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要是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与他肝胆相照的人了。   陆云檀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竟然在周洛尘的语气中听出了无助与后悔。   他在后悔什么呢?后悔曾经伤害过梁云笺么?既然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陆云檀不明白。   她有些同情周洛尘,就像是同情她自己,但也无法原谅周洛尘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像是无法原谅自己,与此同时,她又觉得他们两个特别可笑,为什么非要等到他离开后才知道他的好?   “我也不想让他死。”陆云檀语气笃定地对周洛尘说,“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会回来,我会等他。”   说完,她转身走下了楼梯,步伐极其坚定。   她说到做到,一定会等他回来。   其实她能做到如此坚定,是因为心中还尚存着几分渺茫的希望:他一定会被抢救回来的,说不定一个星期后他就给自己回消息了。   然而一个星期之后,他依旧是杳无音讯,于是她又开始自我安慰:一个星期也太短了,应该不够,上次他消失了两个月呢,再等等吧,他一定会来找她的。   等待的过程极其漫长,对于陆云檀来说,高三毕业的这个暑假,可谓是度日如年,即便是金榜题名,也没能让她感到喜悦。   前途似锦,金榜题名——这句话是他在高考前对她的祝福,但现在看来,更像是临终寄语,她不喜欢。   六月二十五日凌晨出成绩,她考了564分,高出本省理科一本线近五十分,这分数差强人意,虽然可能上不了什么拔尖的大学和专业,但也足够报名一个211。   她从没想过去外地读书,不然等梁云笺回来了,找不到她了怎么办?所以她只在本省内选择大学。   东辅大学的王牌专业是够不到边了,于是她报考了东辅师范大学的中文系。   七月中旬左右,她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全家一派喜气,老街上还有不少街坊领居特意上门道喜。   在陆云檀高考前,纪女士曾去三环外的城隍庙烧过一次香,录取通知书顺利下来之后,纪女士立即带着陆云檀还愿去了。   城隍庙的大门口坐着一位带墨镜的算命先生,看起来像是个瞎子,卦摊旁边还插着一面小白旗,上书:瞎子算命   纪雪杉领着陆云檀经过时,这位算命先生突然说了句:“紫气东来,吉星高照,此女有福。”   纪女士被吸引了,拉着陆云檀去算了一卦。   六爻,一卦三十。   据那个瞎子算命的说,卦象上显示,陆云檀能够长命百岁,并且一生顺遂:青年平步青云,中年无病无灾,老年儿孙满堂。   这几句话,把纪女士哄得开开心心,转手就从豹纹钱包里抽出了一百块钱,拍到了瞎子的算命摊上,还大方豪爽地说了句:“不用找了!”   陆云檀嗤之以鼻,感觉她妈是在交智商税,那算命的还知道对着太阳辨别人民币真假呢,瞎了才怪!不过,她已经是一个聪明伶俐的成年人了,所以看破没说破,不然纪女士这钱就花的不开心了,会找她的事情哒。   但是当她和她妈一同跪在庙宇中的神像前时,她又忽然对刚才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坚信自己能活到一百岁,这样的话她就能分给梁云笺一半了,至少能分四十年呢。   她合十了双手,抬眸仰望着面前的高大神像,无比虔诚地在心中祈祷:   求求各位神明,保佑梁云笺能够平安活下来,我愿意把剩下的寿命分给他一半,哪怕是余生再不相见了都行,只求他今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如果需要付出代价的话,那我就不要儿孙满堂了,我可以无儿无女,可以孤独终老,只求他能够活下来,哪怕他让和别人结婚生子都行,但是一定要让他找一个与他互相深爱的女人结婚才可以,不然他不会开心的。   总之,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取我的臭书生一生顺遂。 第48章 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各高校陆续开学后,青云帮的小伙伴们也要各奔东西。   帮主陆云檀被东辅师范大学的汉语言专业录取,本地就读;左副帮主下西洋被东辅大学的播音主持专业录取, 虽然也是本地就读, 但这个专业的开设地点并不在东辅大学主校区,而是在东四环外的新校区;右副帮主李航被东辅航空航天大学飞行专业录取,也是本地就读,但学校很偏, 在东辅市南边,哪怕是坐地铁到市中心也需要至少俩个小时的车程。   唯独军师李月瑶,报考了外地的大学, 顺利地被西辅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录取了。她的男朋友徐沛然——早在七月份的时候,李月瑶过生日那天,徐班长在青云帮小伙伴们的帮助下, 顺利向李军师表白——则报考了东辅大学的心理学专业。也就是说, 他们俩才刚确定关系没多久, 就要开始痛苦的异地恋了。   在八月底,李月瑶前往西辅的那天,青云帮的小伙伴们都去机场送她了, 徐沛然自然也去了,但由于李月瑶的父母在场,他们也都不敢太过张扬,只能像是普通同学一样再见告别。在她走进安检前, 青云帮的小伙伴们还约定好了, 往后每逢寒暑假,必定要团建一次,帮魂不能散!   九月份, 正式开学,新生们背负着沉甸甸地行囊,踏入了新的校园,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旅程。   老街距离东辅师范大学不算近,但也不算远,骑电动车的话,满打满算也就四十分钟的车程,所以开学第一天,陆云檀就是骑着电动车去的,还和上高中的时候一样,没让家人送,把铺盖卷和行李箱往前面的脚踏板上一放,头盔一戴就走了。   但和高中不一样的地方是,新生报道之后,会有学长和学姐帮忙搬行李,不过大部分都是学姐,学长可谓是凤毛麟角。   对于综合类大学来说,男女生的数量基本大差不差,但对于师范大学来说,男女生的存在比例,可谓是天壤之别,举个例子,一个专业里面如果有30个人,那么这个专业的男生数量绝对不会超过10个,5个以上都算是多的了,运气好一点的话,一个专业里面可能连一个男生都没有。括弧,除了体院,括弧完毕。   陆云檀所在的这个汉语言专业,整个专业一共36人,仅有3个男的,可谓是硕果仅存。她上面的那几届也好不到哪去,开学这天,来帮学弟学妹们搬行李的几乎全是女孩子,有几个学姐的个头儿还不到陆云檀的下巴,看起来白白嫩嫩柔柔弱弱,搞得陆云檀都不好意思让她们帮忙,索性自己扛着行李去了寝室。   军训是按学院站位,一个学院的人一起训,陆云檀这才发现,她们整个学院一共198名新生,男生才二十来个,一个比一个斯文内敛,聚在一起凑在女生堆里,看起来还有点可怜巴巴的。   训练休息期间,教官鼓励大家表演节目,然后陆云檀又震惊地发现了,她们专业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身怀绝技,有会唱歌的,有会跳舞的,合起来就是一个“莺歌燕舞”。   最先上台表演的,是一个学民族舞的漂亮女孩子,身形纤细,舞姿曼妙,别说男生们了,就连女生们都看的目不转睛。后来又陆续上了两个唱戏曲和跳流行舞的女孩子,把女孩子们“环肥燕瘦”的花样美表达到了极致。   最后,陆云檀也自告奋勇地上了场,表演了一段形意十二形拳,细腰柔韧拳风迅猛,吸引了旁边好几个专业的学生来围观。等她表演结束后,那位带他们的教官还非要让她跟自己比划比划,陆云檀先谦虚地推辞了几番,然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再然后,一个崩拳捶到了教官的肋骨上,差点儿帮助文学院提前结束本次军训。   围观新生们,无一不震惊,皆向陆云檀投去了惊恐中夹杂着敬佩的目光。   教官面色狰狞地弯下了腰,痛苦地捂着肋骨:“你这丫头不简单啊。”   陆云檀也是没想到这教官这么不抗揍:“您怎么也不躲一下呢?”   教官艰难地直起了腰:“谁知道你真会呀,我还以为你只会表演呢。”   陆云檀不乐意了:“我可是全国武术冠军,连拿了三届呢!”   教官:“……”   围观同学:“……”   教官开玩笑地感叹了一句:“这么厉害,不好找男朋友呀。”   陆云檀哼了一声:“我有男朋友!”   教官相当意外:“呦,比你还厉害?”   陆云檀摇头:“没有,他是个臭书生。”   教官:“那你看上他什么了?”   陆云檀:“他长得可帅了,还可聪明了!”   教官:“哪个大学的?”   她不知道他是哪个大学的。   她甚至不确定他现在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但陆云檀还是很坚定地回答:“去国外留学了,大学毕业后就回来啦。”   教官没有多言,仅仅是“哦”了一声,似乎是不太看好这段异地恋:异地的结局,大部分都是分手,更何况还是跨国。   为期十天的军训结束后,大学生涯正式开启,与高中截然不同的课程模式令人感到陌生,同时又给人带来了新鲜感。   校园很大,寝室与教学区之间的距离甚远,上课的教室也不固定,所以陆云檀基本每天都是骑着电动车去上课。   大一上学期,她也没参加社团和其他乱七八糟地活动,生活平平无奇,每天除了上课学习就是去操场跑步,固定形成了“寝室、食堂、教室、图书馆、操场”五点一线的生活模式,无趣至极。   同寝的另外三名女生,都有男朋友,和她关系最好的那个女孩的男朋友还是本校的,俩人天天腻在一起如胶似漆,看得陆云檀心里直泛酸。   其实她也不乏追求者,但无一例外的全都被她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我有男朋友,在国外留学呢。   一直到了大一下学期,她的大学生活才逐渐丰富了一些,因为学校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球赛了。   赛事有三种,足球、篮球和排球。   在师范大学里面,实力更强悍、更有看点的比赛是女足、女篮和女排的比赛,尤其是女篮——据说,前几年她们学校有一届的女篮冠军队和男篮冠军队打过一场比赛,结果是女篮赢了。   这三支球队,每年春季都会纳新,陆云檀听说后,报名参加了本学院的篮球队,因为她想名正言顺地拥有一件印着号码“25”的球服,还想当控球后卫。   然而控球后卫可没那么好当,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篮球小白,起早贪黑地训练俩月,最后只在选拔赛上出场了两分钟,连球都没摸到比赛就结束了,再然后,文学院就被淘汰了。   按照其他学院的话来说就是:文学院今年,一如既往的菜,就算新加一个武术冠军都没用。   最后拿到女篮冠军的学院是外语学院。   决赛那天,陆云檀还特意去围观了,学习人家实力强悍的队伍是怎么打球的。   比赛结束后,陆云檀内心的篮球之火却没熄灭,去校外报了个篮球班,每周上课三次,争取能够在来年的比赛中带领文学院走入新征程,成为东辅师范大学的大姐大,等臭书生回来之后闪瞎他的眼!哼!   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她持续打了大半年的篮球,到了大二上学期,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净身高竟然从168变成了169,突破170指日可待!   为了庆祝自己长高了,那天晚上从图书馆回来后,她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两兜零食,一推开寝室的大门,就听到她们寝室的一位名叫王胜男的女孩说:“现在的文圈也太卷了,网络诗词都写的这么有意境。”   陆云檀把零食放到了自己的书桌上,顺口问了句:“什么诗词啊?”   和她关系最好那位名叫何晶晶的女生插了句嘴:“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零食?”   陆云檀十分骄傲:“庆祝我马上长到一米七了!”   一米五八的何晶晶:“气人呢是吧?”   陆云檀:“没有。”她解释了一句,“我长得越高,就越方便揍人,一拳捶到脸上。”   王胜男也不读诗了,勾着头问了句:“檀姐,您要揍谁?”   陆云檀面无表情:“一个姓梁的臭书生。”   何晶晶:“你男朋友?”   陆云檀点头:“嗯!”   王胜男震惊:“神秘男子竟然有姓氏了!”   陆云檀:“……”   陆云檀:“这是什么意思?”   另外一位名叫杨星彤的女孩追问一句:“有名字么?”   陆云檀一头雾水:“有啊,云笺,他叫梁云笺。”   王胜男:“他竟然有名有姓!”   杨星彤:“真实存在!”   陆云檀:“……”   几个意思呀?   陆云檀不明就里:“那我还能瞎编出来一个人么?喜欢自己意淫出来的虚拟人物?”   何晶晶解释了一句:“平时也没见过你和他打电话聊视频,合照都拿不出来一张,我们真以为他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为了拒绝那些追的你人。”   陆云檀:“怎么会是编得呢?他真的存在呀!”她举起来了自己的左手,像大家展示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这块表就是他给送我的,情侣表呢,他戴得那块是蓝黑色的。”她又说,“还有呀,他的篮球服上印着的号码是17,我的生日就是6月17。”   何晶晶:“你的球服上印着的也是他的生日吗?25号?”   陆云檀点头:“对啊,他的生日是2月25。”   王胜男星星眼:“哇偶,你俩还挺浪漫。”   陆云檀:“还有更浪漫的呢!”   杨星彤:“可以透露一下么?”   陆云檀:“他送给了我一罐亲手折的小星星,里面藏了一朵纸叠的红玫瑰,打开玫瑰花后,纸上写着一句表白的话。”   王胜男:“什么话?”   陆云檀:“you had me at hello,我对你一见钟情。”   三位女孩的少女心被激发出来了,同时发出了激动又雀跃的尖叫声。   何晶晶还谴责了陆云檀一句:“人家那么浪漫,你还要揍人家?没天理了!”   王胜男也说:“就是,我男朋友要是这样,我才舍不得揍他呢,一天亲一百遍!”   杨星彤:“还是个书生,也不怕把人家揍坏。”   陆云檀哼了一声:“谁让他一直不回来呢。”   已经快两年了,杳无音讯,揍他都是轻的!   再说了,你们以为我不想亲他么?我可太想了!一天一百亲遍都不够呢!   王胜男:“他在哪个国家留学,你可以去找他么?”   陆云檀怔住了:“他在、美国。”又补充道,“休斯顿。”   她也只知道这么多了。   王胜男:“他让你去找他么?”   他不让。   他说过,如果他没有回来,就当他是在美国遇到了心爱的人,成家立业了,不要牵挂,更不要去找。   最后找到的结果,不一定是好结果。   有句老话说得好: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这样才可以永存希望。   有时候,杳无音讯或许会比真相大白强得多。   但陆云檀却没有如实回答这个问题,鬼使神差地,她回了个:“让。”   王胜男:“那你可以去找他呀。留学的话可能有点贵,但是出国旅游几天应该可以吧?”   对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留学会给家庭增加负担,毕竟她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一年拿出几十万让她去留学,父母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但是,她可以自己攒钱去美国呀,办旅游签证,哪怕只是去几天呢,也比束手无策地等待强。   “对!你说的对!”陆云檀看着王胜男,目光闪亮亮,“我可以去找他!”   王胜男笑着说:“这就叫做‘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   何晶晶:“呦呵,咱们小王老师的文学创造能力很强啊。”   杨星彤:“有意境又有诗意!”   “什么呀,这不是我原创,是我在网上看到的,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那首诗。”王胜男重新拿起来了手机,饱含深情地朗读了起来,“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我吹过你吹过的风,我们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我还是喜欢你,认真且怂,从一而终。”   读完,她还点评了一句:“这首诗最早的出处不详,但传闻是出自一位匿名网友的情话集,叫做《嚣张》,其实最惊艳的还是前两句,不过后面的几句虽然遣词造句简单,但后劲儿很大,尤其是那句‘认真且怂,从一而终’,像是喝了一口烈酒,初尝醇厚,越品越浓。”   何晶晶:“小王老师,出书吧。”   杨星彤:“无书砸店。”   王胜男笑得不行。   她们三个嬉笑玩闹的时候,陆云檀并没有加入,一直在回味那首诗,即便是寝室熄了灯,躺进被窝里之后,她满脑子想得还是那句“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   越想,她就越像是着了魔一样,恨不得立即飞去休斯顿,去找她的臭书生。   也是在这天晚上,她彻底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美国找梁云笺。   她就是这么的喜欢他,认真,但是不怂,两次心动,从一而终。 第49章 梁的陆。   为了去美国找梁云笺, 陆云檀首先给自己算了笔账:按照旅游签证的流程,吃喝住宿往返机票这些费用加在一起,至少至少需要三万五千块钱。   对于一个刚上大二的学生来说, 这么多钱, 相当于天文数字了,她不想也不能伸手问父母要这笔钱,所以只能自己挣钱,于是乎, 她只好暂时放弃了篮球,开启了一段疯狂打工的苦逼生涯。   从大二上学期到大三上学期,整整一年的时间, 她去饭店当过服务员,去后厨洗过盘子,去教育机构当过任课老师, 还给小学生当过家教, 甚至在寒暑假的时候自己开过武术班, 光明正大的和她老子抢生意,还占用她老子的教室,这样就可以节省一大笔房租了。   但是, 忙忙碌碌一整年,年底一看银行卡,攒了不到八千块钱,距离三万的目标还差得远, 只能再接再厉。   不过在疯狂打工的同时, 她也没忽略自己的学业,尤其是英语这一科。   她明白,只有交流无障碍才能更有效的找人。为了找到梁云笺, 她硬生生地把自己最差的一科学成了最好的一科,到了大三下学期的时候,她都能顺利流畅地和校门口咖啡馆里的老外交流了。   大三下学期,也是她整个大学生涯中最具转折点的一个学期。   首先是赚钱的渠道变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得到了一份在某个不知名网站当写手的工作,写冲量文,卖断的形式,千字十五。   为了多挣钱,她的闲暇时间全都用来码字了,键盘都快被敲碎了,一个月才赚了三千块钱。   后来,经过室友的点播,她猛然觉悟了一下子:干嘛要当廉价劳动力?既然有写文的能力和才华,为什么不去当一个正儿八经的作者呢?   于是乎,她抛弃了写冲量文的工作,在某个国内知名的女频文学网站上注册了作者账号。填写笔名的时候,她思量片刻,用键盘敲出了三个字:梁的陆。   账号申请成功,她开始在网上连载小说,一本古言武侠小说,女主角是一位身背长剑,喜穿红黑色束腰长袍与黑靴的潇洒女侠;男主角是一位身穿蓝白色长衫与白色布鞋的俊逸书生。   女侠混迹江湖、行侠仗义,但在某些情况下也非常的蛮横不讲理,就比如说对待书生的方式与态度:书生是她在前往武林大会的途中遇到的,她看人家长相俊俏好欺负,于是就打劫了人家,还劫人家的色,还用绳子把人家的双手捆了起来,绳子的另一头攥在她的手里,不给书生任何反抗的机会,后来又强行逼着书生和自己一起混迹江湖,还威胁书生不要试图逃跑,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她还给这本文起了一个非常符合主题的名字:《书生你插翅难飞!》   或许那个当年在城隍庙门口摆摊儿的算命先生多少是有点能耐在身上的,她的文学之路,还真的是平步青云,第一本书就成功签约了实体书版,虽然价钱不怎么高,但是对于大部分新手作者而言,她已经佷幸运了。   这本书连载了近三个月,网络订阅和实体出版的费用加起来,她挣了两万多块钱,再加上之前存的一万多块钱,基本攒够了去美国的费用,但是当她去办签证的时候才发现,办理美国的旅游签证还要出示银行卡存款证明,并且存款不能少于五万块钱。   哼!   可恶的美帝!   无奈,只好在继续存钱。   她本打算在大三下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后再开一本新文,但谁知道在考试前的复习周,她忽然收到了左副帮主下西洋发来的微信消息——三年以来,他们青云帮的人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并且每逢寒暑假必定团建,帮魂长存!   这次,下西洋发的不是群消息,而是私聊。   下西洋:【帮主!大事不好!!!】   当时陆云檀正在图书馆,刚巧在休息,及时地看到了消息:【爱卿,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沉着冷静一些了。】她对于左副帮主这种一惊一乍的汇报方式很是无奈。   下西洋:【臣真的淡定不了!您看照片!!】紧接着,发了张照片过来。   陆云檀点开照片之后,懵逼了。   照片拍摄角度像是偷拍;照片的背景是大学自习室,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最角落处,坐着一对小情侣,之所以能够判断出来是小情侣,是因为男生和女生用得是情侣水杯。女生穿着一件白色短袖,披肩发,肤色白皙,长相清秀,不过陆云檀不认识她,但是陆云檀认识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生,是徐沛然。   刚才还批评左副帮主不淡定的檀帮主在瞬间也变得不淡定了,直接冲出了自习室,然后给左副帮主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陆云檀开门见山地询问:“是徐沛然么?你在哪儿拍得照片?”   下西洋:“我们学校自习室啊,”大二过后,他们专业就从东四环外的新校区搬回了市内的主校区,“百分之百是徐沛然!”   陆云檀已经懵逼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这什么情况啊?他和那女到底的什么关系啊?”   下西洋也一头雾水:“臣也很困惑!”   陆云檀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没给李月瑶发吧?”   下西洋:“我没有呀我不敢,万一有误会呢?”他又假设了一种可能性,“军师和徐领导会不会已经分手了?但是没有跟咱们说?”   陆云檀觉得不太可能:“五一的时候咱们不是还一起出玩了么?这才过了几天,就分手了?”   西辅那边的大学有春假,五一休七天,所以五一的时候李月瑶回来了一趟,然后他们几个就约着去玩密室逃脱,徐沛然也去了,那个时候他们俩的感情看起来还挺好,玩密室的过程中他们三个单身狗被吓得四散奔逃,塑料友情尽显,人家这对小情侣情比金坚,自始至终没有抛弃过对方。   下西洋:“那、那如果没分手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不言而喻:徐沛然出轨了。   陆云檀又急又气,却又有些不知所措,毫无头绪。   稳了稳心神,她叮嘱了下西洋一句:“先别跟李月瑶说,咱们先想办法把事情弄清楚。”   下西洋:“好!”   随后,他们两个仔细商量了一下具体计划,然后才挂断电话。之后陆云檀又给李航打了个电话,跟他通了一下气。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陆云檀才重新回到自习室,再然后,她绝望地发现,因为自己太久没回来,座位上的东西已经被管理员老师收走了,并且这个座位也已经属于别人了。   期末复习周期间,图书馆里面的位置紧俏得很,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陆云檀不得不转战教学楼。   周五下午,陆云檀没有复习计划,或者说,放弃了原有的复习计划,按照约定前往东辅大学主校区。   下西洋早就站在学校西门外等她了,随后俩人又一起站在门外等李航。   等待的过程中,陆云檀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惊讶道:“中科院竟然在你们学校旁边?”她看着马路对面、正对着东辅大学的中科院东门。   下西洋:“对啊。东辅分院很强的,听说有十几个国家重点实验室,几十个院重点实验室,一共十六个科研所,其中最牛逼的一个所就是物理研究所。”   陆云檀:“十几个科研所全在这里面?这学校看着也不大啊。”甚至有些沧桑,一看就很有年头了。   下西洋:“这儿是研究生站点,科研所都在别的地方,全是神仙聚集地,我等凡人也进不去。”   陆云檀点头:“爱卿言之有理。”   两人说话间,等来了长途跋涉而来的右副帮主李航,随后,三人一起进了校门,前往自习室捉奸。   下西洋已经预先踩好了点,陆云檀和李航跟着他一起去了心理学院所在的教学楼,直奔三楼自习室。   313是一间大教室,但由于位置比较偏,在走廊尽头,所以来这里复习功课的学生并不是很多,诺大一间教室里面,仅有七八个人。   从前门看去,徐沛然和那个女孩并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最右侧。   虽然他们两人此时此刻都在埋头学习,没有任何交流,但是从身体的贴近程度以及身上穿着的情侣衫来看,不难推断出俩人的关系。   李航缩回了打探的小脑袋,叹了口气:“情况不妙啊。”为避免打草惊蛇,他特意压低了嗓门。   下西洋:“何止是不妙,我昨天中午还在三食堂撞见他们俩了,徐沛然那厮竟然一点都不慌张,可谓是明目张胆!”   李航猜测道:“会不会是已经分手了,所以才这么无所畏惧?”   下西洋:“那他为什么不给我打招呼?明明已经看到了我,还故意绕着我走,”他用手背拍手心,“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李航:“我艹!这么贱?”   下西洋:“是的,就是这么贱!”   陆云檀思索片刻:“直接把他抓住来质问,下西洋你守在前门,李航和我从后门进去抓人。”   下西洋&李航:“臣领旨!”   徐沛然正在埋头做题,右边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愣住了。   陆云檀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语调冷冷:“走吧,徐领导,出门叙叙旧。”   李航站在陆云檀身后,面色也是相当不善。   徐沛然微微蹙眉,神色中浮现出了几分无奈与烦躁。   他的女朋友也察觉到了什么,满目警惕地瞪着陆云檀:“你们俩是谁呀?想干嘛呀?”   她的声音很大,语气凌厉,坐在前排的几个同学纷纷向后扭头,向他们几人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陆云檀压根就没看这个女的一眼,直勾勾地盯着徐沛然:“徐领导,我猜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   徐沛然咬了咬牙,转头开始收拾东西,还对旁边的女孩说了一句:“别理他们,咱们走。”   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向陆云檀表明:我惹不起你,但我躲得起。   陆云檀嗤笑一声:“你觉得自己走得了么?”   李航:“看清局势吧,你已经被包围了,尽早束手就擒,咱们还能给你留几分薄面。”   徐沛然下意识地抬头,这才看到了堵在教室前门的下西洋。   下西洋还从门后挑了一根扫把举在手里,还是尾部朝上,看起来像极了拿着钉钯的天蓬元帅。   徐沛然无奈,叹了口气,对他身边的女该说了句:“你别出去,我等会儿就回来了。”然后放下了书包,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跟着陆云檀他们俩走出了教室。   走廊尽头有一扇防盗窗,陆云檀他们三个把徐沛然堵在了窗前。   陆云檀站在徐沛然面前,开门见山地质问:“你跟李月瑶分手了么?”   徐沛然咬着牙关,不言不语。   下西洋站在陆云檀左边:“没分你他妈就找女人?这不就是渣男出轨么?”   李航站在陆云檀右边:“是不是准备跟我们军师玩冷暴力,等着让她主动跟你提分手?”   陆云檀醍醐灌顶: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她昨天晚上给李月瑶打了一通电话,试了试她的口风,结果就是确定了她和徐沛然还没分手,但最近的感情状况确实出了点问题,徐沛然总是不回她的消息,理由是期末很忙。   现在一看,徐领导确实很忙,忙着小三一起复习呢。   陆云檀又气又恨:“徐沛然,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下西洋:“不喜欢你就分,分完了再谈,哪有像你这样的?”   李航也骂道:“这不是恶心人么?”   陆云檀深吸一口气,不容置疑:“现在就给李月瑶打电话,明明白白地向她承认你出轨了!”   徐沛然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瞪着陆云檀。   陆云檀:“不敢呀?还是说你有脸出轨没脸承认?”   徐沛然攥紧了双拳,深吸一口气:“我们两之间的事,不劳你们几个费心。”   陆云檀:“呦呵,当年表白的时候拉着我们几个出谋划策,现在出轨了,就不劳我们费心了?卸磨杀驴呀?我还就告诉你了徐沛然,你要是老老实实的,我们谁不可能插手,但你现在不老实,欺负我们的人了,要是不给个说法,这事儿没完!”   徐沛然长叹一口气,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们谁都不懂!”   下西洋:“我们只懂你出轨了。”   李航:“辜负了我们军师!”   陆云檀:“你们俩之间的感情怎么样,我们不管,但你脚踩两条船,就是你的错,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去找那个女孩的麻烦,她可能也是受害者,但你的麻烦,我们找定了。”   “你丫挺牛呀,哪个学院的呀?”   陆云檀、下西洋、李航同时回头,看到了徐沛然的女朋友以及四五个人高马大的男生。   从这几个男生的体型和穿着打扮上来看,像是体院的人。   徐沛然的女朋友站在最前方,她旁边站着一位身穿蓝色短袖的高个子男生,显然,是她把这几个男生喊过来的,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就是这位穿蓝色短袖的男生。   陆云檀冷笑,对徐沛然说:“班长,这是什么意思呀?”   徐沛然也是一脸懵,冲到了他女朋友面前,怒气汹汹:“你干什么呀?”   他女朋友伸手指着陆云檀:“那娘们儿带人堵你,我还能不管么?”   陆云檀:“……”   喊我什么?娘们儿?真不礼貌!   徐沛然也是真的生气了:“赶紧把人带走,我的事你少管!”   他女朋友:“我是为了你呀!”   陆云檀冷哼一声:“你知道他有女朋友么?和我们同届,在西辅上大学。”   那个女孩的脸色一沉,咬着牙,没有说话。   显然,她是知道的。   陆云檀意外至极,又怒不可遏:“你知道?”   那个女孩语调冷冷:“跟你有什么关系?”   下西洋震惊不已:“我艹,真不要脸啊!”   李航也是一脸震惊:“知三当三?”   那个女孩却怒了:“喊谁三呢?”   陆云檀:“就喊你呢,不要脸的臭小三!”她之前一直以为这女孩是无辜的,但谁知道,竟然这么不要脸!   那个女孩还要再骂,徐沛然却呵斥了她:“你闭嘴吧!”然后又看向了她喊来到那几个男生,“麻烦你们了,没事,快回去吧。”   陆云檀沉着脸,一步步地走了过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我们几个当什么了?”   下西洋和李航预感到了帮主可能要发飙,非常默契地往后退了几步,以免影响她的发挥。   体院的那几个男生都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个漂亮女孩竟然这么勇。   徐沛然也是了解陆云檀的,他一点不想把事情闹大:“你想怎么办?”   陆云檀在他面前站定:“我早就说了,给李月瑶打电话,承认你出轨了,向她道歉!至于她原不原谅你,那是她的事儿了,和我无关。”   徐沛然神色为难,默然不语,   他女朋友倒是期待上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徐沛然。   挣扎许久后,徐沛然一脸哀求地看着陆云檀:“你放了我行么?就这一次,我不想分手,以后我一定改。”   他女朋友浑身一僵,眼眶一红,用力推了徐沛然一下:“徐沛然你什么意思呀?不是你说得等她和你分么?”   陆云檀:“……”   真恶心啊。   一对狗男女!   徐沛然愧疚不已地看着那个女孩:“对不起呀娇娇,我真离不开她!”   陆云檀忍无可忍:“闭嘴,结束你的表演,我快吐了!”   下西洋:“我也是。”   李航:“我也,你这段表演比草还贱。”   徐沛然再次深吸一口气,祈求陆云檀:“你给我一天的时间行么?我现在特别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我们来这么多年的感情,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等我准备好,我自己去找她坦白,我一定坦白。”   陆云檀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他说得确实有些道理,那么多年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呢,哪有那么快能够说清楚的?   想了想,她给出了最后期限:“我给你一天时间,24小时之后,你要是还继续装孙子,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说完,她朝着下西洋和李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跟她走,但是走了几步之后,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下脚步,回头看着徐沛然,“你也别想耍花招,视频和照片我们都有,如果你做不到主动坦白,我们就只能替你坦白了。”   不知名狗仔下西洋:“对!我们已经掌控了你出轨的确凿证据!”   李航:“并且是人证物证具在,你休想倒打一耙!”   徐沛然呼吸一滞,呆如木鸡。   几人走出教学楼后,下西洋立即朝着帮主竖了个大拇指:“帮主,您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   李航不甘示弱,也吹起了彩虹屁:“思路清晰,手段高明,恩威并重,德才兼备!”   檀帮主都有点被吹飘起来了,嘴上却相当谦虚:“哪里哪里,雕虫小技罢了!”但紧接着,又长叹一口气,“要是梁护法在就好了。”   要是那个臭书生在的话,她就不用自己动脑子了,他会帮她出谋划策,帮她解决所有问题,还会替她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下西洋明白帮主又陷入了相思之情,安慰道:“梁护法一定会回来的!”   李航也说:“请您相信,所有的分离都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遇。”   陆云檀不由一惊:“我的右副帮主,几日不见,您的文学水平突飞猛进啊!”   下西洋果断打小报告:“他那是上网抄情书抄的!”   陆云檀眼睛一亮:“呦呵,有情况?”   李航没说话,挠着脑袋傻笑。   显然,右副帮主是遇到了真爱之人。   但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呀——   当天晚上,陆云檀就接到了李月瑶的电话,在电话中,李月瑶哭着说,她和徐沛然分手了,因为徐沛然出了轨,虽然是他主动向她坦白了出轨的事实,求她原谅,并向她保证绝不会在有第二次,但是她无法原谅他,无法接受背叛,所以她选择了分手。   多年感情,瞬间化为乌有,结局吃人,连一片美好的回忆都不剩。   那天晚上,陆云檀几乎一夜未眠,耐心地倾听李月瑶的倾诉,想尽办法地去安慰她。   其实陆云檀自己心里也有点不好受,毕竟她也算是李月瑶和徐沛然这段感情的促进者和见证者——从高中时期的暧昧到毕业后确定关系,再到大学相恋,她本以为他们两个能长长久久一直走下去,但谁知,他们也没能逃得过异地的考验。   距离与时间,是感情的两大杀手。   后来,她不禁思考:如果梁云笺没有生病,没有出国治病,他们两个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也像是李月瑶和徐沛然一样,抵不过时间的消磨,最终分道扬镳?   她不知道,但,心有余悸。   这件事也成为了她大学生涯的第二个转折点:感情上的转折。   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和梁云笺错过的这么多年,将会成为她永生难以弥补的遗憾,但发生了这件事后,她才忽然明白了:在某些情况下,分开并不是坏事。   她甚至有些庆幸地想:我从没得到过他,就不用担心会失去他,也不用经历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去找他的念头,因为她依旧深深地爱着他。   时间消磨不掉她对他的爱意,只不过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祈求了,甚至不再奢望着能够和他在一起,只求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找到他之后发现他和别人在一起了都行,只要他还活着,平安健康地活着。   出国的钱不够,就继续攒。   大四上学期已经没有课了,但是她没打算考研,一边实习一边码字赚钱。   师范学校的师范生会被学院分配实习,好巧不巧,她竟然被分配到了东辅二中的初中部当助教实习老师。   当老师之前,她一直以为老师是一件很神圣的工作,教书育人,勤劳的园丁,但是在实习过后,她才明白了,老师这活儿,简直不是人干的,有些调皮捣蛋的学生,看一眼就令人头大。   也是在当了老师之后她才明白了自己当年上学的时候有多么的烦人。   只能说,老金是个大好人!   实习了半年后,她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毕业之后全职写作,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当老师——她想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学生,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学生,但却没有那个能力和精力,无法做到兼顾全班,甚至会在不知不觉间在心里对某些不求上进的学生产生偏见,这样令她很痛苦,也很自责。   就好比,她所任教的班级中有一个叫秦豪的男生,才初一,就辱骂老师、殴打学生,甚至在私下对老师用上“臭婊//子”这种字眼,她得知情况后的第一反应不是教育他,而是厌恶他,觉得他道德败坏。   可老师的指责不就是纠正孩子们的错误么?她怎么能够厌恶自己的学生呢?她很努力地去调整自己心态,和秦豪谈了好几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屁用没有,还被秦豪同学贴上了“多管闲事的小实习”的标签。   于是,她不得不请家长,但更令她崩溃的是,秦豪的家长比她还理直气壮:“孩子在学习里犯了事,你们当老师的不管,天天喊我们家长去干嘛?我们不用挣钱么?你们的工资不是我们纳税人交的钱么?什么都喊家长,要你们老师是干什么吃的?”   陆云檀长这么大,从没遇到如此蛮横不讲理的人,最气人的是,她还没法儿怼回去,因为她是老师,就像是夏洛特烦恼里面的那句台词:I am a teacher!   还有一个家长,也令她印象深刻:班主任要求早上七点进班,那个女孩七点半了还没来,也没提前请假,她就给女孩的父母打电话询问是怎么回事,结果,人家妈回了一句:“哎呀家里生二胎了,她弟弟今天有点发烧,实在是忙不过来,就让她在家帮忙了。”   无了个大语,拿刀砍人的心都有了,陆云檀嘴上讲道理,心里mmp:一胎都养不好,还生二胎!呸!呸!呸!重男轻女的傻逼!呸!   与此同时,她还在心里发了毒誓: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当一个认真负责的好妈妈,生了我就好好养,绝不给社会添负担!   经历过半年的煎熬后,她觉得自己如果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被气出乳腺癌。   所以,她决定转行,当一个不被束缚的自由人,最起码还能多活几年。   不过在实习期间,她认识了一个叫陈染音的女孩,也是她们学校分配来的实习生,化学专业的,听说是化学系的系花。比起自己来说,陈染音真的很适合当老师,她心胸开阔,又很有管理手段,能把所有调皮捣蛋的学生都收拾的服服帖帖,更牛的是,她竟然还能一边实习一边备战考研。   不过陆云檀觉得自己也挺牛的,能一边实习一边连载小说,只不过更新速度慢了点而已。   这本小说在连载期间就签了出版,帮助她攒够了去美国的钱。   那年寒假,她离经叛道,没有在家过年,而是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去了大洋彼岸,花光了自己拼命攒了四年的积蓄,去一个陌生的国度寻找她的臭书生。   她直接飞往了休斯顿,一座医疗大城。   美国时间晚九点,飞机落地。   她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时,夜空忽然飘起了雪花,片片如鹅毛。   她抬眸,望着漫天飞雪,心心念念全是梁云笺——   也不知道,她的臭书生现在还在不在这座城市,能不能看到这场雪?   如果他不在这座城市,但此时也正身处一场雪中也是好的,这样一来,即便是找不到他,他们今生也算是拥有了一场共白头。 第50章 那个弹钢琴的少年,终于……   圣诞假期尚未结束, 梁云笺就已经返回了学校——身为物理系的博士生,新学期开学后的第一项任务是指导本科生的实验课,实验器材需要提前准备。   几年前, 父母带着他定居在了纽约, 他现在所就读的麻省理工位于美国剑桥,属于波士顿都市区,从纽约开车过来,大概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他几乎每次都是自驾往返。   据父母说, 他是在七年以前跟随他们移民至美国,移民的原因是为了给他治病,所以他们最先抵达的是医疗大城休斯顿, 等到他的身体痊愈后,全家定居在了美国,即是为了方便他上学, 也方便那个为他治病的主治医生检测他的状况, 毕竟, 还是残留了一些后遗症,虽说这种后遗症并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但也令人束手无策。   下午从家出发, 抵达波士顿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他没有住在校内的学生公寓,而是在校外租房子住。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囊后,他直接去了学校。   走到实验室门前时,梁云笺有些意外地发现, 门竟然是开着的。   抬手开门前, 他先将拿在右手中的钥匙放进了呢子大衣的口袋中,银色的钥匙链上挂着一个缝补过多次的破旧毛毡娃娃;抬起左手推门时,一节白衬衫的袖口从呢子大衣的黑色袖口处露了出来, 他修长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块与他整体气质完全不相符的黑蓝色运动型手表,并且还是一块老古董,但比起那个布满针脚的破娃娃看起来还是精致的多。   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后,梁云笺看到了自己的合租室友李基树。   李基树是留学生,本科在国内顶尖大学,研究生在斯坦福,比他大两岁,今年27。   “你怎么来了?”推门而入后,梁云笺问了句。   李基树背对他而坐,好像正在看视频,听到声音后,他摁下了暂停键,扭头看着他:“来帮帮你的忙。”   梁云笺扫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实验台……嗯,帮得不错。   “我看你是闲得没事干了。”他朝着李基树走了过去,毫不留情,“实验做完了?”   李基树为了做实验假期都没回家,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我看看视频,劳逸结合一下。”   视频的暂停页面上,定格着一位手持红缨枪的漂亮女孩,扎着干脆利落的马尾辫,身穿一件红色的毛衣,蓝色牛仔裤,黑色长靴,身姿柔韧,威风凛凛。   如同触电一般,梁云笺怔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脱口而出:“她是谁?”   李基树:“我不认识呀。”他触屏点击播放,“YouTube上刷到的,三年前的视频了。”   被定格的画面动起,女孩在漫天飞舞的细碎雪花中挥舞银枪,翩若惊鸿,宛如游龙。   梁云笺看呆了,如同被法术定了身一样怔怔地盯着屏幕,眼睛都舍不得不眨一下。   李基树一边看一边说:“真飒啊。我看评论区说,起先是一个华人女孩在休斯顿的一个公园里穿着汉服表演中国舞,然后又表演了一段中国功夫——回马枪,但是演得不太好,毕竟是学舞蹈的,不是真功夫,花拳绣腿的感觉,然后就被围观的几个白人嘲讽了,还出言挑衅这个女孩,刚巧这个穿红衣服的女孩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直接拿起枪来了一段,震慑了围观的所有人。”   梁云笺看着屏幕上的女孩,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她很厉害。”   李基树:“还有后续呢,当时有人想挑战一下中国功夫,要求这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和他比划比划,结果比划了还不到三招就被女孩放到了。”   梁云笺又笑了:“明知不好惹,干嘛非要去惹她。”他预感到了这段视频即将走向尾声,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发给我。”   李基树:“什么?课题?还是实验报告?”   “……”   马上走火入魔。   梁云笺无奈:“这段视频,发给我。”   李基树一头雾水:“你要它干嘛?”   其实梁云笺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意思。”   “行吧。”李基树一边低头转发视频一边说,“不过确实有意思,也不知道这女孩是哪的人,有没有男朋友,”最后,又甚是不要脸地说了句,“能不能看上我,我也会点武术,我跟我爷爷学过太极拳。”   梁云笺眸色淡淡地扫了李基树一眼。   不知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自己的心里还是不舒服,甚至还相当尖酸刻薄地回了一句:“死了这条心吧,她看不上你。”   李基树:“……”   李基树:“你伤害人真是有一套。”   梁云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点击播放视频:“实话实说。”   李基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梁云笺:“……”   他有些答不上来,毕竟只是一段视频而已,哪来的喜欢不喜欢?但这段视频,确实是令他欲罢不能,他克制不住地想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观看,想把那个身穿红衣黑靴的女孩的样子刻进脑海中。   沉默许久,他回答道:“我总觉得自己认识她。”   李基树:“以前的熟人?”   梁云笺轻叹口气:“不记得了。”   七年前,他从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之后,看到许多人围在他身边,但入目全是陌生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那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在干什么?   脑海中一片空白。   后来,有个穿白大褂的美国男人用英语自我介绍说他叫麦克,是他的主治医师。那位身穿蓝白色格子套装的女人用中文说她是他的母亲,站在她旁边的那位穿着夹克衫的男人自称是他的父亲。   父母很激动地告诉他,手术成功了,还说他九死一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手术?   好在父母耐心地把原因告诉了他:之前,他的脑子里长了一颗肿瘤,但由于位置不好,不能手术,于是他们就移民到了美国,来到休斯顿找到了麦克医生,采用新的治疗手段治病。   麦克医生成功研发了一种针对脑部病变的溶瘤病毒,治疗开始之前,预计是可以百分百消除肿瘤细胞,但谁知结果并不十分理想,那颗肿瘤只被消除了80%,若想彻底根治,只能手术。   手术有风险,但是溶瘤病毒的辅助已经极大地提高了手术成功的概率,所以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却带来了一项令人意想不到的后遗症:失忆。   当时麦克医生向他们全家保证,失忆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但是现在,已经七年了,他也没想起来过去的事。   看来,麦克医生的保证并不真诚。   听闻梁云笺的回答后,李基树忽然大开脑洞:“你说,她会不会是你在国内的女朋友,你治好病后失忆了,把她忘了,但是她对你念念不忘,不远万里来寻找你。”越说,他的脑洞看得越大,看向梁云笺的眼神就越诡异,“你不会在国内有一个六岁多的儿子吧,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   梁云笺哭笑不得:“还有这种好事呢?”   “万一呢?”李基树又说:“不过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伤了英美两国不少女人的心,不对,不只是女人,还有那些对你念念不忘的基佬。”   梁云笺:“……”   虽然这话很想让他揍人,但在国外的这几年,他真是没少遇到试图把他掰弯的基佬。   “闭嘴吧。”   李基树却幸灾乐祸:“谁让你一直不找女朋友呢?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个gay了。”话虽这么说,但他也知道梁云笺是一个钢铁直男,不然也不会放心地和他当室友:“说真的,你在剑桥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一个让你喜欢的女人么?”   “没有。”梁云笺的本科和硕士都是在英国剑桥大学读的。   李基树:“是没看上的吧?”   梁云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和看得上看不上无关,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出色的人,哪来的资格看不上别人?   他只是对那些人没有感觉。   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无法准确地去判断、去捕捉——多年以来,他的脑海中一直存在着一道模糊的身影,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却又无法看清。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在梦中见到过那个女孩,可始终没有看清过她的脸,甚至连周围的环境都看不清,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幸福,甚至会在睡醒后会感觉到怅然若失。   他觉得,她应该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一个女孩,可是他却忘记了她是谁。   对于李基树的问题,他也只能回答:“没有合眼缘的。”   李基树叹了口气:“那可真是太难了,谁能入得了你这种大神型人物的眼啊。”   他这句话不是阴阳怪气也不是冷嘲热讽,而是真情实感,梁云笺绝对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天才型大神,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拿到了物理和数学的本硕双学位,最后在无数全球顶尖大学投来的博士offer中,选择了麻省理工,继续攻读物理学博士。   是的,是他选了麻省,不是麻省选他。   并且,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在他的记忆不完整的前提下——据说他读本科之前先休学了一年,一是大病初愈需要休养身体,二是为了重新学习曾经学过的知识——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他就把本科之前的基础知识全部掌握了,不过这应该也和曾经学过一遍有些关系,失忆并不代表清空了思维习惯和潜意识。   但是不得不承认,人家的脑子就是好用。   更气人的是,人家还长得帅,并且是又高又帅家世又好——父亲是知名钢琴家,母亲是成功企业家——可谓是上帝的宠儿。   这种男神型的人物,眼光也必定是挑剔得很,如果不合他的眼缘,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他的青睐。   “也没那么难。”梁云笺再次播放了一遍那段视频,边看边说,“她就挺好。”   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在看到视频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就有了一股很强烈的预感:她就是他梦中的那个女孩。   李基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认真,很是震惊:“我艹,你玩真的呀?”   梁云笺面不改色:“当然。”   李基树盯着他:“人海茫茫的,你上哪找她去?”   梁云笺语气笃定:“想尽一切办法和视频博主还有那个跳中国舞的女孩取得联系,从他们那里打听她的消息。”   他必须要找到她,必须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可以这么说,她的出现,打破了他一直信奉着的万有引力定律,让他发现了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不受距离约束的吸引力。   李基树愣了两秒钟,有感而发:“你还真是个行动派。”   ……   因为是三年前发布的视频,发布者又没有在个人主页上留下过多的信息,找起人来可谓是大海捞针。   几经周折之后,梁云笺才得到了那个视频博主的联系方式,还只是一个电子邮箱,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然而邮件发送过去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二月中旬的某天,梁云笺从实验室走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一缕晨光。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实验,他满身疲惫,连早饭都懒得吃了,回公寓后倒头大睡,直到饥肠辘辘地被饿醒。   睡醒后,他本打算先去吃饭,填饱肚子后再说别的事,然而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读邮件消息提醒后,瞬间把疲惫与饥饿抛之脑后,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份来自视频发布者的电子邮件。   这位视频发布者是一位英国人,他在邮件中说,他不认识那个穿着红衣服的武术少女,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知道她和那个跳舞的女孩一样是来自中国,他只是去休斯顿旅游的时候无意间撞到了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就随手拍了下来,发到了YouTube上,没想到竟然意外的火了一把,但是,他可以告诉他这段视频的拍摄地点,是休斯顿的水牛河公园。   Buffalo Bayou Park   梁云笺从未去过水牛河公园,最起码在现存的记忆中没有印象,他对休斯顿的印象只有医院和治疗,身体痊愈后,他就跟着随着父母一起搬去了纽约,然后又去了英国读书。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去找麦克医生复查和体检,他基本没有再回过休斯顿。   梁云笺先回了封感谢邮件,然后开始上网搜索水牛河公园,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浏览学术资料时的态度也不过如此。   突然间,客厅里传来了室友李基树的喊声:“你那个破娃娃又掉了啊!”还点评了一句,“啧,死状惨不忍睹,摔断了一条发育不全的腿,脑袋还摔歪了。”   梁云笺一怔,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了,光着脚跑去了客厅。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没穿上衣,只穿了一条灰色睡裤就奔了出去。   李基树一手拿着毛毡娃娃的残躯,一手拿着断腿,看到裸/奔而来的梁云笺后,眉头一拧:“我艹,这大白天的,准备勾引谁呢?”   梁云笺平时很注重健身,冷白色的皮肤上肌理分明,肩部线条宽阔紧实,腰身狭窄劲瘦,线条清晰的人鱼线和腹肌一路延伸至睡裤的腰线内,半遮半掩的,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还有他的头发,是真的很乌黑浓密!一点都不像是学物理的!   已经开始脱发的李基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恨:“幸好咱们屋里面没有gay,不然你早被嗯嗯啊啊了!”   梁云笺懒得和他废话:“东西给我。”   李基树把娃娃的遗体交还原主,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掉多少次了,实在不行就换一个钥匙链吧,我都替你的钥匙感到委屈。”   “不换。”梁云笺轻车熟路地从茶几下拿出了针线盒,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又一次地对这个毛毡娃娃开展了抢救性修补工作。   从七年前他在医院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这个娃娃就在他的手心中攥着,虽然不记得是谁送给的他得了,但他却依旧能感受到这个娃娃对自己的重要性。   七年以来,他一直把这个娃娃带在身上,和那块手表一样,但与手表不同的是,这娃娃的制作质量实在经不起岁月的蹉跎,从几年前开始,就显露了“体弱多病”的本质,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后来干脆断了头,并且还经常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从钥匙链上私自脱逃,他不得不费劲千方百计地去寻找,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三年前——   临近除夕,波士顿下了一场大雪,晚上回到公寓后,他才发现娃娃不见了,立即原路返回寻找,在大雪中寻找了将近三个小时,他才在雪堆中找到了这个娃娃,那个时候,他已经被雪淋出了满头白发。   李基树看着梁云笺认真穿针引线的贤惠模样,叹了口气:“逢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看你是要把这破娃娃当传家宝。”然后他又问了句,“到底是谁送你的娃娃啊?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梁云笺一边逢娃娃一边回答:“真想不起来了。”   这是实话。   对于过去的记忆,他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麦克医生说可能是手术导致的逆行性失忆,但是在进行了头部影像学检查后,并未发现明显的生理性损伤,所以可以初步判断是神经心理性失忆症,等身体痊愈后就会自行恢复。   按照他妈宋瓷女士的话来说就是:你现在有神经病,所以你失忆了。   嗯,很有道理,他甚至懒得反驳。   然而当他的身体彻底康复后,记忆却一直没有恢复。   为了恢复记忆,他曾多次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去过去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接触,刺激记忆细胞。   也就是说,想要恢复记忆的话,最好回国一趟。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回国,但是课业实在是太繁忙,实验和论文占满了他的生活,连寒暑假都没得休,全天浸泡在实验室或图书馆内,所以一直没找到回国的机会。   他的父母曾用过去的老照片“刺激”过他,但丝毫不起作用,他妈还曾经突发奇想地询问他:“用不用给你演示一遍在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爸是怎么吵架的?或许会刺激到。”   还不等他拒绝,他爸梁顾就坚定不移地否决了这个提案,并评价:“胡闹!”   当时,他也觉得他妈说话挺不靠谱,因为在他简短的记忆之中,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父亲很迁就母亲,母亲也很尊重父亲,无论怎么看他们两个都不像是会吵架的样子。   第一提案被否决后,他妈又用上了第二提案:“你还记得陆云檀么?”   他的心头微震,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但却转瞬即逝,如同从手中滑走的一条鱼,再想去抓,已经消失无踪了。   怔愣许久,他还是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他妈不放弃地说:“她是你的初恋呀,你的那个钥匙链就是她送你的,进手术室之前你还非要带着那个毛毡娃娃进去,紧攥在手心里。”   他爸补充说明:“还给我们留了遗言,交代我们,你要是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就把这个娃娃放进你棺材里。”   他妈:“一下子就把我说哭了,我当时都想好了,如果你真的没活下来,我一定要给你买个漂亮的骨灰盒,让你走了之后也在陆云檀面前体体面面。”   他听得一愣:“什么?”   他妈对他的质问置之不理,又问了一遍:“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又一次地摇了摇头。   他妈叹了口气:“哎,你竟然能把她也忘了。陆云檀真是个挺好的丫头,又漂亮又机灵,要是我女儿就好了,”她一直很遗憾自己这辈子没能生一个女儿,“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上学?有没有找男朋友?”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完全不记得陆云檀是谁了,但还是不受控制地说了一句:“我想去找她。”   他妈却叹了口气:“等你的病彻底好了再说吧,神经上的问题谁都说不准,你现在只是失忆,但是谁都不能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并发症。”   他爸也说了句:“在你无法确保自己可以对她负责到底之前,还是不要去耽误人家了,况且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说不定已经令有了喜欢的人,你再去见她,不是徒增烦恼么?更何况还是在不记得她是谁的情况下。”   他妈也很赞同父亲的观点:“你爸说得对,你现在想去找她,是因为听我们说你喜欢她,所以想去找,还是自己发自内心地想去找呢?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还是先别去了,不然到最后你只会伤害到她。”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想去找她,觉得是后者,却又害怕是前者,这样的话,自己的失忆一定会伤害到那个叫陆云檀的女孩。   所以,他只得暂时压制了去找陆云檀的冲动,直到看到了那段视频。   红衣黑靴,潇洒舞枪,强烈且熟悉的感觉从心底破土而出,甚至有几个字眼冒上唇边呼之欲出,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说不出口,像是有一道屏障卡在了他的脑海中,阻拦了他对她的所有回忆。   但他很确定的是,这个穿着红衣黑靴的女孩,一定是陆云檀,尤其是在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那块红黑色的Swatch腕表之后。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么多年以来,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人,不过是一个陆云檀。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她的身边。   他还保存着一个牛皮纸盒子,里面装着一束干枯的玫瑰花狗尾巴草,以及一张皱皱巴巴的红色云笺纸,纸的背面写着一句话:我还是不会叠玫瑰;正面也写着一句话:一张奖状只能换我等你十年,减掉高中三年,你只剩下七年了,如果你不能及时回来续约的话,我就把你忘光光!   这句话的最后,还加了一个很蛮横的语气词:哼!   之前,他根本不明白这句话是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明白了:七年,是她给他的回归期限。   到了二十五岁,如果他还没回去的话,她就不再等他了。   今年,是最后的归期。   李基树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想不起来是谁送的还能保存这么多年?”他又想到了梁云笺手腕上带着的那块老古董表,“还有你那块Swatch,好几年前的老款式了吧?也没考虑给它换了?我都怀疑它现在还准不准,我有好几次实验失败都是看你的表。”   梁云笺:“……”   看看吃饭时间到了没有也能影响你的实验结果?   他毫不留情地回了句:“就算是换了一百万的劳力士,你该失败还是失败。”   李基树:“……”   你真的太会伤害人了!   梁云笺逢好了毛毡娃娃的腿,准备继续处理歪掉的脑袋的时候,犯了难——这个毛毡娃娃的原始做工过于粗制滥造,长短不一的两条胳膊以及粗细不一样的两条腿以及严重与身体不成比例的脑袋全部掉过一次,并且根本无法再用毛毡的技术重新戳好,只能缝补,但是,已经补过三次的脑袋,还怎么补第四次?再补脑袋就散开了。   李基树看着他手里的那个落满了针脚的娃娃,不禁感叹了句:“科学怪人看了都得沉默三秒钟。”   科学怪人缝的是真人,他缝的是假人。   梁云笺长叹一口气,扭头看着他:“说得很好,下次不许说了。”   李基树:“买点材料回来重新做一个呗。”   梁云笺努力地寻找落针的地方:“不行。”   李基树:“为什么不行?”   梁云笺很认真地回答:“我做不出来这么丑的,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李基树:“……”   送你娃娃人要是听了这句话,一定会感动到涕泗横流。   他也懒得继续劝他了,扭头朝着厨房走了过去,顺便问了一句:“你吃饭了没?我准备炒俩菜。”   梁云笺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确实是饿了,非常不见外地回了句:“没吃,我等着开饭。”   李基树:“你就是好逸恶劳蹭吃蹭喝!万一那个武术少女喜欢会做饭的男人呢?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男人直接就输在起跑线上了!不贤惠的男人是没有人爱的!”   梁云笺沉默片刻,忽然把手中的针线和科学怪人娃娃放到了茶几上,同时从沙发站了起来,大步朝着厨房走了过去:“这顿饭我做。”   李基树懵逼了:“啊?”   梁云笺:“她会喜欢吃什么?中餐?清蒸鲈鱼?红烧鸡翅?蚂蚁上树?”   李基树沉默片刻:“Dr. Liang,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连个鸡蛋都不会炒,还想做蚂蚁上树?比母猪上树还难吧?”   Dr. Liang:“……”   为避免发生厨房爆炸案,李基树极力劝说他继续去补娃娃,梁云笺坚持不懈地要留在厨房,最终,两人达成共识,这顿饭由Dr. Li掌勺,Dr. Liang观摩学习。   吃午饭的时候,李基树问了梁云笺一句:“你毕业后准备去哪儿?”   按理说,麻省的博士生是五年制,但如果可以提前达到毕业要求就可以提前毕业。   梁云笺虽然才即将读满三年,但已经完成了博士生毕业要求,论文答辩通过后就能毕业,至于之后会不会继续留校做研究,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梁云笺不假思索:“我准备回国。”   李基树:“不再考虑考虑了?”   据他所知,许多所世界级顶尖大学和尖端科技公司都向他投来了橄榄枝,其中就包括全球光刻机巨头公司AS/ML。   梁云笺:“不考虑了,回国。”   学成归国,也算是不负韶华。   李基树:“回去之后有打算么?东辅的那个物理研究所是不是也来找过你?”   梁云笺:“嗯。”   李基树:“准备去物理所?”   梁云笺:“嗯。”   “也挺好的, 八 零 电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你绝对算是个顶尖人才了,待遇不会差的。”李基树又说,“我要等等再回国,到时候一下子带一个科研团队回去,振兴我大中华的科学技术,师夷长技以制夷!”   梁云笺笑了,是认可也是祝福:“你会做到的。”   李基树看着他说:“你也是。”   ……   最终,梁云笺选择用胶水把娃娃的脑袋粘归回原位。   第二天,他从波士顿坐飞机前往了休斯顿。   近四个小时的机程,他一直在研究旧物。   这些旧物全部装在一个铁盒子里,其中包括许多件折纸作品和一部旧手机。   除了一个纸叠的白色小飞机外,其余折纸作品全是用云笺纸折的;旧手机是他失忆前使用的,设有六位数的屏保密码。在他失忆后,忘记了密码,手机也打不开了。想要重新打开的话就只能刷机,可是刷机会造成数据清除——原始数据都没了,他打开手机之后还有什么用呢?   他对于自己亲手设下的密码毫无头绪,只能大致确定其中的两位数应该是17,因为他上高中时穿的篮球服上面印着的号码全是17,至于“17”这个数字具体排列在哪里,他无法确定。   通过排列组合的方式一个一个试密码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一点,试的错误次数太多,手机会自动锁定。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将手机卡换到新手机里,但是所有的程序都设置了密码,没有密码,原始数据就无法转移,更令他束手无策的是,他根本记不得自己曾经用过什么软件,而且当他从一堆旧物中找到这部旧手机的时候,已经是手术后的一年多了,手机卡早已欠费停机,再加上那时的他刚申上双学位,学业十分繁忙,所以也没能抽出时间去解决这件事。   一直到他看到了那段视频,才重新想起来了这部旧手机。   飞机落地休斯顿,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点。   水牛河公园曾是一片废弃的河湾,后经城市改造,建成了一片面积广阔的滨河公园。   今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梁云笺走进公园之后,见到了不少来这里沿河骑行或散步的游客,车道旁边的草坪上也或躺或坐着许多老少儿童,其中不乏亚洲面孔。   中国年刚过去不久,许多中国游客的身上还挂着传统元素。走到一片开阔的草坪前时,梁云笺看到了一位正在穿着汉服弹古筝的女孩,旁边有一位身穿中式舞蹈服的男孩在跳中国舞。   这对纯中式的表演组合,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围观。   梁云笺不确定这位穿汉服的女孩是不是视频中的那个。   他希望她是,又害怕她不是。   深吸一口气,他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汉服女孩弹完了一支曲子,男孩也跳完了一支舞。休息的间隙,女孩在不经意间抬了下头,正对上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视线,她不由一怔。   男人五官俊逸,身形挺拔,身穿黑色呢子大衣,白衬衫外搭着一件灰色的羊绒背心,黑色西服裤整洁笔挺,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皆十分出众,如同举世无双的贵公子。   女孩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扭脸看向了自己身边的男孩,和他说了几句话,紧接着男孩也看向了那个年轻男人。   又和男孩沟通了几句之后,女孩从古筝后起身,朝着那个英俊男人走了过去。   梁云笺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抿了抿双唇。   汉服女孩似乎和他一样紧张,来到了他面前后,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几眼,才试探性开口:“请问一下,您姓梁么?”   血脉加速,心跳急剧,梁云笺竭力保持冷静:“我叫梁云笺。”   女孩的眼睛一亮:“真的是你!我没认错!”   梁云笺立即追问:“你知道我?谁告诉你的?”   女孩:“我看过你的照片,不,是素描画像,那个姐姐说她没有你的照片,这幅画像是她斥巨资找人画的。”   梁云笺的呼吸开始急促,语速越发急切:“她还说什么了?”   女孩:“她让我告诉你,女侠在等书生。”   女侠在等书生、   女侠在等书生、   女侠、   书生、   檀女侠,臭书生……记忆的阀门打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回忆如潮水般无非遏制的从中涌出。   砰!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人群开始惊恐尖叫。   梁云笺猛然回头,看到了一辆从马路冲上公园的皮卡车,卡车的车头撞上了路灯。   灯柱摇摇欲坠。   灯下站着一位身穿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看起来才三岁大小,此时正在车前哇哇大哭,他的家长却不知去处。   梁云笺不假思索地朝着那个小男孩冲了过去,在灯柱砸下的那一刻扑向了小男孩,将他护在了自己身下。   路灯坠地,与他擦肩而过,灯泡碎裂,在他的耳边发出了一声爆响。   记忆的阀门彻底被炸开。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所有。   ……   大洋彼岸,东辅。   新年还没过去几天呢,纪女士和陆师父就开始疯狂地给自己的一双儿女安排相亲了——陆家兄妹俩不谈恋爱不结婚的事,已经荣升老街人民茶余饭后的最新谈资,并大有经久不息的趋势,纪女士和陆师父十分的无地自容。   陆云檀初生牛犊不怕虎,比她哥倔强的多,连面子工程都不愿意做,光明正大地鸽相亲对象,企图用这种方式破坏自己在相亲界的名声。   当然啦,这么做的后果也相当严峻:被她爸妈知道后,好一顿批评教育,并且是男女混双教育。   被训了整整一个小时,她爸妈才放她走人。   回到西厢房后,她立即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点开置顶对话框,开始疯狂吐槽:   【烦死了,今天又被我爸妈训了,我不想相亲,他们非让我去!哼!】   七年时间,她的手机换了几部,却一直没有删掉过梁云笺的微信,并且一直保持置顶状态,一天总要给他发几条消息,不是吐槽就是分享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给他发消息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即便他从未回复过她,不过她坚信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回复她的!   一条吐槽不解气,于是她又接连发了好几条——   【你是不是不回来了?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明年我就去相亲了,嫁给别人!】   【嘁!大骗子!】   【反正那张奖状只能维持十年,十年过后,过期不续!】   然而,发送完最后一句消息之后,七年以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的备注“臭书生”这三个字忽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陆云檀浑身一僵,呆若木鸡地盯着手机屏幕,呼吸也跟着停止了。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也变得漫长了,长得像是过去了一整个世纪,他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臭书生:【檀女侠,对不起,我马上就回去续约。】?璍   陆云檀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还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脸。   疼……但是好像又没那么疼。   呆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后,她的双手开始颤抖,打字十分艰难,总是打错字:【旎时谁啊?要是倒好的我就傻了你!】   对方似乎比她镇定不到哪里去,也是错字连篇:【我事檀女侠地臭书生。】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很快又发来了一条:【不敢欺诈,怕挨揍。】   陆云檀彻底僵滞,紧接着,眼眶一热,眼泪夺眶而出。   起初是哽咽流泪,后来嚎啕大哭……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   喜悦、激动、震惊、委屈、不可思议等许多种复杂情绪在瞬间齐齐积压在了心口,除了嚎啕大哭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排解方式了。   哭过之后,便是愤怒!   怒火滔天充斥胸膛——   既然活着,为什么七年不回来?!   把我当猴子耍么?!   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么?   哼!我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你呢!   你等着吧,本女侠不会放过你的!   陆云檀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直接发了语音,开口是愤怒的哭腔,接连喊了好几遍臭书生:   “臭书生!臭书生!臭书生!”   “我讨厌你!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   “绝交!绝交!”她气得直跺脚,“这个世界上的书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最后又非常凶神恶煞地说了句:“降职!降职!降职!我要把你逐出青云帮!然后把你大卸八块!”   梁云笺也发了一条语音回来,语气中带着笑意,却也带着几分难掩的哽咽,嗓音温柔而沙哑:“还望檀女侠饶命,以后再也不敢走了。”   七年没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之后,陆云檀哭得更凶了,有委屈和生气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喜极而泣——   真的是他。   那个弹钢琴的少年,终于要回到她身边了。   (中卷完) 第51章 想回来只能进后宫。   自由职业的好处是不用每天上班打卡, 时间可以自由分配,坏处是一旦进入工作模式,连假期都没得休。   五一劳动节, 别人都开开心心地放假了, 陆云檀只能窝在书房里码字——三月中旬,她又开了一篇新文,现在尚未完结,还处于连载状态, 但凡有一天不码字,她就要悲惨断更。   晚上九点,陆云檀依旧坐在电脑前, 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如果以后哪天自己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就转行去营销公司应聘键盘侠, 一定很有前途!   在她的电脑旁边, 立着一块iPad mini,正用微信连接着视频,视频对面是麻省理工大学的图书馆, 镜头中坐着一位身穿黑色头帽卫衣的帅哥。   此时此刻,帅哥也正坐在电脑前敲键盘。   陆云檀码完了本章的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后,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错别字,然后就把这章稿子发布到了网站上, 今天的工作任务算是完成了。   但是吧, 人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想找点事干,于是乎, 檀女侠把注意力转移到了ipad屏幕上——   此时的美国是早九点,梁云笺正在修改博士论文,并未注意到屏幕对面的小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棱角分明的侧颜极具吸引力,尤其是那一抹淡粉色的薄唇,与高挺的鼻梁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角度,不禁让人想狠狠地咬一口气。   对了,还有喉结,也挺诱人犯罪的。   但是吧,看得见,却摸不着,真的很令人抓耳挠腮,恨不得直接把手伸进屏幕里把人给捞出来,然后摁在桌子上蹂/躏。   檀帮主背靠扶手椅,眯着眼睛地盯着屏幕上的俏书生看了一会儿,内心无法遏制地滋生起了一股邪恶的念头:谁让你长了一副不安分的样子呢?本女侠要是把你抓回山头当压寨夫人,肯定也不是我的错!是你勾引我!哼!   梁云笺从手边拿起了咖啡杯,喝东西的时候,才注意到了来自手机屏幕上的凝视,他笑着咽下了咖啡,喉结随之上下滑动了一下。为避免打扰到别人,他无声地对着屏幕说了句:“怎么了?”   他的右耳上戴着耳机,能够听到陆云檀说的话,但是陆云檀被他无声的发言诱拐了,完全忘却了自己的身处环境是可以自由发言的,也跟着无声地回了句:“没有事!”她还担心他看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特意非常夸张地摆弄唇形。   梁云笺笑得不行。   陆云檀纳闷地愣了几秒钟后,才明白他为什么笑,忽然好没面子,继而恼羞成怒:“你一个小小的庶民,竟然还敢嘲笑本帮主!”   因为已经被逐出了青云帮,所以现在他的身份是庶民。   梁云笺把手机从支架上拿了起来,打字回复:【小民不敢。】   陆云檀:“那你笑什么?别以为你在美国我就没办法收拾你!”   梁云笺:【檀女侠打算怎么收拾我?】   陆云檀想了想:“看你回不回来了,你要是回来呢,我可以酌情饶恕你,你要是不回来,我就飞去美国打你,反正我现在有钱了,是个小富婆!”   去年年底,她卖出了一本小说的影视版权,虽然仅是网剧版权,但价钱也还算是令人满意,反正足够她来回美国好几趟,跑去那边绑架一个臭书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梁云笺又被逗笑了:【檀女侠如此威风,我哪敢不回去?】   陆云檀终于满意了些许,勾起了唇角:“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呀?”   梁云笺:【一定会在六月十七号之前。】   只剩下一个多月啦,还能回来给她过生日——陆云檀心里美滋滋,嘴上冷冰冰:“哼,回来了也不邀请你参加本帮主的生日宴,只邀请青云帮成员参加。”   梁云笺明白她的意思,很配合地回了句:【还请帮主提点,小民应该怎么做才能重新入帮?】   陆云檀很是傲娇:“青云帮也不是我自己的,我自己说了不算,还是要征求李军师以及左右副帮主的意见。”   梁云笺无言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钟,实话实说:【那我应该是回不去了。】   陆云檀笑得不行:“哈哈哈,你怎么能这么想左右副帮主呢!”   梁云笺叹了口气:【经验之谈而已。】   陆云檀一点也不同情他,反而幸灾乐祸:“谁让你七年没回来呢?七年时间很长哒,左右副帮主早已趁此时机巩固了政权,你已经扳不倒他们了,也别想取而代之,本帮主是不会允许的。”   言外之意就是:本帮主是不会偏心你的,望你好自为之!   梁云笺:【也就是说,我不能再官复原职了?】   陆云檀点头:“是的,反正现在帮内没有适合你的位置了!”沉默几秒钟,她乜视着屏幕,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前朝是没有了。”   前朝没有后宫有。   想回来只能进后宫。   檀帮主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并且她还觉得自己这话说得非常有水平,既没有丧失身为一帮之主的面子与尊严,还善解人意地给对方指明了一条活路——只要你愿意主动委身本帮主,本帮主就能保你在帮内的荣华富贵!   梁云笺强忍笑意,面露遗憾:【看来小民晋升无望了。】   陆云檀:“……”   是我暗示的不够明显么?还是你这个臭书生的脸皮太薄不好意思直接表明想法?或者说,在欲擒故纵?又或者说,是因为不想当本帮主的男人所以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哼,男人心,海底针,真是令人猜不透呢!   不过也无所谓,我管你这个臭书生是怎么想得呢,反正你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不怕你不从!   “你也不要气馁嘛,说不定等你回来之后就有新的机遇了呢?”檀帮主深谙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不怕他不从,只怕他不回来,所以,先把人骗回来再说,“我还准备去买新的电动车呢,等你回来之后,带你兜风!”又特意补充了一句,“现在交通政策放宽了,电动车可以带人了。”   梁云笺想起来了七年前的五一劳动节,他们俩一起被交警罚着在路口站岗的事,神色中再度浮现出了笑意。   陆云檀也想到了这件事,为了博美人欢心,她又急慌慌地说了句:“你知道嘛,我七年都没换电动车,因为那辆车带过你呀!”又斩钉截铁地保证,“我的车,只带过你这一个男人!”   梁云笺微微眯眼:【是么?】   檀帮主对着屏幕上的美人点头:“是的呀!当然是的!我用我女侠的名声保证!”   梁云笺:【你想带周洛尘,周洛尘没同意。】   “……”   什么时候的事?   檀帮主的大脑有非常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定期清除对自己不利的记忆,所以,她的回答是:“是么?我怎么不记得啦?你记错了吧?”   梁云笺面无表情地打字:【高二下学期最后一天。】又详细补充,【七月十九日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左右。】   陆云檀:“……”   都精确到分钟了,这TM的叫做失忆过?   你这个臭书生是不是在骗我?!   檀女侠眯起了眼睛,语调悠悠:“看来,梁博士的记忆恢复得不错呀。”   梁云笺:“……”   预感要遭殃。   陆云檀开始胡编乱造:“那您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本女侠许诺过,只要我高考考上了一本大学,就给我叠一千朵玫瑰花的事情呀?还说叠不完就找我负荆请罪呢。”   梁云笺无奈一笑:【记得。】   陆云檀还沉浸在自己的戏份中呢,自顾自地表演:“什么?不记得啦?怎么能……”台词还没说完呢,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竟然说记得?   哈?   还有这种好事呢?   看来这个臭书生记忆力是真的出了问题,哎,早知有空子可钻,就多占点便宜了,一千朵玫瑰花根本不足以熄灭本帮主对你的邪恶念头。   陆云檀一边在内心懊恼着自己不够心黑手辣,一边故作淡定地回答:“哦,记得就好。”说完,立即转移话题,以免谎言露馅,“对了,周洛尘联系你了么?”   这七年以来,她和周洛尘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联系:她讨厌周洛尘,却又同情周洛尘,因为在等待梁云笺这件事上来说,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每隔一段一段时间,他们俩就会联系一次,内容简洁明了,彼此询问对方有没有梁云笺的消息。   她大学毕业那年的春节去了一次美国,但由于时间和金钱的限制,她只在那里待了一个月,走遍了休斯顿的角角落落,也没找到梁云笺;周洛尘则在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留学,在旧金山湾区的斯坦福大学攻读能源资源工程专业的研究生,三年以来,他也没能找到梁云笺。   直到两个多月前,梁云笺终于恢复了记忆,重新打开了自己的旧手机。   得到了梁云笺的消息后,陆云檀还是跟周洛尘说了一声,虽然她觉得梁云笺肯定也会跟他联系:【梁云笺在波士顿。】   周洛尘的回复也确实如她所料:【我知道。】   然后她就没再跟他多说什么,也没多问他什么,因为懒得和他说那么多。   但是不问周洛车,她可以问梁云笺,于是她又对着平板屏幕说了句:“你们俩是不是早就见过了?”   同在美国,见面肯定容易得多。   梁云笺也没隐瞒她:【嗯。】   陆云檀哼了一声:“他那个人真是又矫情又拧巴,喜欢你又讨厌你。”   梁云笺:【他有些孩子气。】想了想,他又打了一句,【主要还是受家庭的影响,他也不容易。】   陆云檀现在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他们父母那辈的事情:“有那么一对父母确实可怜,但你又没着他没惹他,他干嘛要迁怒你?哼!反正我讨厌他!”   梁云笺抿了抿唇:【既然檀女侠讨厌他,那我就和他绝交?】   陆云檀一愣,赶忙说:“那倒不用!”她虽然讨厌周洛尘,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梁云笺和他绝交,再说……她也有点可怜周洛尘这人,从小到大就只有梁云笺这么一个好朋友,“他要是知错能改,就还算是个好孩子,你还是能继续和他交朋友的。”   梁云笺扬起了唇角:【嗯,全听檀女侠的。】   这话对陆云檀来说很受用,于是乎,她也扬起了唇角,有点得意洋洋,感觉自己真是明事理极了,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中计了——   这个臭书生,是在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呀!   哼,奸诈!   她瞬间收敛了笑容,板着脸说:“我才不管你和周洛尘之间的破事呢,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和他结婚都行!”   梁云笺:“……”   变聪明了不少。   陆云檀打了个哈气:“不和你说了,我要睡了。”   梁云笺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晚安。】又叮嘱道,【少玩手机,别熬夜。】   陆云檀不服气地拧起了眉毛:“知道了!”   你这个臭书生真是和以前一样啰嗦!   “拜拜,我挂了。”   梁云笺轻叹口气:【好,明天见。】   陆云檀觉得自己有必要拿捏他一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本帮主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梁云笺读懂了言外之意,立即回复:【最近写论文压力很大,唯有檀帮主能帮我排忧解难。】   陆云檀:“我这么厉害吗?”   梁云笺:【当然。】   陆云檀开心了:“那好吧,勉强答应你明天见吧。”   梁云笺忍俊不禁:【多谢檀帮主厚爱。】   陆云檀:“关爱脑残罢了。”   梁云笺:“……”   陆云檀狡黠一笑:“这可是阿姨说的。”   一个月前,宋瓷女士前往波士顿看望儿子,刚巧撞到了他们俩在聊视频,宋瓷女士爱子心切,生怕陆云檀会因为自己儿子七年未归而心生怨气,于是抢走了自己儿子手中的,煞有介事地把他的病情详细说明了一下:人家麦克医生说了,他的失忆症属于神经层次的问题,不常见,咱们也不懂为什么别人没事就他有事,可能是先天性脑部发育不足,脑残导致的,你尽量迁就他一下。   陆云檀当时差点儿就笑喷了。   梁云笺长叹一口气:【她之前跟我姥爷姥姥说我失忆是因为我有精神病,跟我奶奶爷爷说的是我被美国这边的小鬼附体了。】   陆云檀:“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亲妈。”   梁云笺笑着回:【我的意思是你少跟她学。】   陆云檀:“阿姨这种万一挑一的有趣灵魂很少见的,你这种无趣的臭书生当然不懂,但是我懂!”   意思就是:略略略我就要学!   梁云笺盯着手机屏幕,犹豫片刻,发了一条:【她还经常和我奶奶一起联手捉弄我爸。】   陆云檀又被逗笑了,真心实意地说道:“看来阿姨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然怎么会和婆婆相处的那么融洽呢?   梁云笺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凝神地打字:【你跟她学,是想以后和她联起手来欺负我?】   陆云檀一愣,心想:什么意思?本女侠欺负你这个臭书生还需要和别人联手?呵,瞧不起谁呢!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对着屏幕说:“你不要以为我这几年没有努力练功夫,一个打你十个都没问题,根本不需要帮手!”最后,又严肃警告了一句,“哼,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夜郎自大!”   梁云笺:“……”   ok,fine. 第52章 “檀女侠,看了就要负责……   六月初的端午节有三天公休假, 青云帮准备在这期间进行一次团建,具体时间定在了六月三号下午六点。   由于文章已经顺利完结,所以檀帮主最近的生活懒散了许多, 三号这天上午, 她一觉睡到了十点才醒,还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瞪瞪地接通了电话之后,她才知道是快递员打来的电话。   快递员在电话中说,让她尽快出门取快递, 但是陆云檀暂时不想起床,于是就回了句:“能直接放到街口的快递柜么?”   快递员无语长叹:“不是我不给你放,是你的件太大了, 根本放不进去。”   陆云檀懵逼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期的购物记录,好像没有买过什么大件的东西啊, 于是很奇怪地问了句:“什么大件的东西?我不记得我买过大件的东西呀。”   快递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国际快递, 从美国那边发来的。”   陆云檀一愣,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六一儿童那天,梁云笺在视频中说让她这几天注意查收快递, 会有礼物上门——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我马上就来!”   快递员:“找个人和你一起来吧,我觉得你自己搬不了。”   陆云檀:“很沉么?”   快递员:“倒是不沉,就是大。”   陆云檀陷入了沉思,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挂了电话后, 她随意扎了一下头发, 直接穿着睡衣出了门,然后跑去了对面东厢房,敲响了她哥的房间大门:“哥!哥!哥!哥!”   陆云檀就是有这种毛病, 有事找她哥的时候不先说事,而是先一直喊“哥”,直把她哥喊出来为止,就好像她哥是个有视听障碍的二级残废,不当面说话他就听不到一样。   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陆云枫身穿一袭青色唐装,长长的乌发用木簪竖起,冷艳的五官上尽显无奈和嫌弃:“下次有话直说!”   喊得他心烦。   陆云檀还挺理直气壮:“人家怕你听不到嘛!”   陆云枫没好气:“就你那嗓门,对门李大爷都能听见。”   对门李大爷,老街上出了名的眼花耳背,你跟他说一句话,十个字里面有七个他都听不清。   陆云檀气呼呼的:“人家是有事找你嘛。”   陆云枫:“什么事?”   陆云檀:“很简单哒,和我一起去搬个快递。”   陆云檀眉头微蹙:“你到底买了多少东西?”   陆云檀:“就一件!”   陆云枫奇怪:“什么东西?”   陆云檀实话实说:“不知道,朋友送的礼物。”   陆云枫:“谁送的?”   当然是那个臭书生啦!   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了。   陆云檀本想跟她哥说实话的,但是话到嘴边了,忽然想到她哥之前好像不怎么喜欢梁云笺,还总是莫名其妙地针对他,所以就没敢说实话,而是回了个:“读者送的。”   陆云枫倒也没怀疑,和陆云檀一起出了门。   快递员正站在街口等着,陆云檀一走出家门就看到了,然后,懵逼了——运送快递的面包车前放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其高度直逼快递员的胸口。   陆云枫也跟着愣了一下:“你这读者,送了你一台小冰箱?”   陆云檀:“……”   漂洋过海的只为了送我一台冰箱?不至于吧?美利坚合众国的冰箱就这么好用?   兄妹俩走到了快递员面前,陆云檀签收了快递之后,他们俩合伙将箱子从地上抬了起来。   上手才知道,箱子的重量倒是不沉,完全可以排除是冰箱。   到了西厢房门前,陆云檀用脚踢开了虚掩着的房门,然后和她哥一起把箱子搬进了书房,放到了书桌前的地板上。   书桌上刚好放着一把剪刀,陆云檀迫不及待地将其拿起,正准备拆快递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瞟了她哥一眼:“那个、给点隐私呗?”   陆云枫站着没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我替你打个掩护,万一是炸//弹呢?”   陆云檀被盯得心虚:“怎么可能呀,都是和平年代了!”   陆云枫冷哼一声,伸手点着贴在箱子上的快递单页:“美国发来的,不一定安全。”   陆云檀:“……”   陆云枫微微眯眼:“到底谁给你寄的东西?”   陆云檀死不承认,梗着脖子说:“就是读者,你还不允许我有国外读者啦!”   陆云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开门见山地问:“那个臭书生病好了?”   陆云檀毫无防备,被问得一愣,在说实话和继续撒谎之间犹豫了几秒钟后,她选择了说实话,还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低下了脑袋:“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人家的病当然可以被治好。”   陆云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算他命大。”   陆云檀瞟了她哥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总是对人家这么不友好。”说完,不理她哥了,低头拆快递。   她本以为那个无趣的臭书生会送给她一个超大号的巨型娃娃当儿童节礼物,所以就没避讳她哥,然而在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她直接看呆了——   纸箱子里面装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盒子,盒子里面装满了一朵朵纸叠的红玫瑰。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本女侠许诺过,只要我高考考上了一本大学,就给我叠一千朵玫瑰花的事情呀?」   「记得。」   其实她是骗他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给她叠了,而且肯定不止一千朵。   陆云檀又惊喜又感动,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整个人开心极啦,甚至想翩翩起舞,旋转跳跃闭着眼那种,还感觉自己现在是玫瑰花大户,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富裕,自豪又满足。   激动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哥还在呢,立即把包装箱的盖子重新扣上了,然后,悄咪咪地撩起了眼皮,打量了她哥一眼,只看到了四个字:面色不善。   陆云枫阴沉着脸,冷冷开口:“这个狐狸精还是那么不知检点。”   陆云檀不乐意了:“说谁狐狸精呢?人家怎么就不知检点了了?你总是故意针对人家!”   陆云枫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问重点:“他还回国么?”   陆云檀:“下下周就回来了。”   陆云枫:“以后还走么?”   陆云檀摇头:“不走了。”她又补充说明,“他已经联系了驻华大使馆,很快就会把国籍改回来。”   陆云枫:“好改么?”   陆云檀:“他比较简单,原籍本来就是中国,还能走人才引入政策。”   陆云枫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依旧冷冰冰的:“干什么工作的?”   “搞科研。他是麻省理工的物理学博士,麻省理工呢!”陆云檀的语气中莫名带上了一些小骄傲,“东辅物理研究所知道么?全国顶尖的科研所,他回来之后就去这里工作!”说完,她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哥,希望他能夸她的臭书生几句。   陆云枫读懂了自己妹妹的眼神,其实他内心也确实是很欣赏那个臭小子。   客观的说,美国的科研资源和经济水平确实比我国更加优秀,如果他毕业之后继续留在美国,一定会享受到更为优越的待遇和科研条件,但他还是毅然选择了回国,真正地做到了学成报国。   他还是当初的那个在篮球场上拼命搏杀的17号。   归来依旧是少年。   但是,陆云枫并不想亲口承认自己对那个狐狸精的欣赏,尤其是当着自家白菜的面,所以,他仅仅是云淡风轻地点评了一句:“狐狸精有两把刷子。”说完,扬长而去,压根儿不给陆白菜发脾气的机会。   陆云檀气得直跺脚,气呼呼地冲着她哥的后背大喊:“你这个人真讨厌!”   哼!   她走到了门口,用力关上了房门,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地把装玫瑰的巨大透明盒子从包装盒中取了出来,然后,开始了一段沉浸式欣赏纸玫瑰的痴汉行为——盘着腿坐在地毯上,盯着装满了玫瑰花的透明盒子傻笑,时不时地还“嘿嘿”两声,宛如智障。   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件事:星星瓶子里藏了一朵玫瑰花,玫瑰花的盒子里会不会也藏着什么东西呢?   陆云檀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盖,弯腰伸手,如同街边扒垃圾桶的流浪汉似的,将脑袋低埋,努力地在一堆纸玫瑰中扒拉了起来,动作幅度还不敢太大,生怕碰坏了任何一朵玫瑰花。   结果,还真的让她扒拉出来了一个正方形的礼物盒。   那一刻,陆云檀的内心骄傲到了极点,感觉自己真是一个绝世无敌小聪明!   简单粗暴地撕掉礼物盒的外包装后,露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盒盖,陆云檀看到了一个树脂玩偶,玩偶的造型很酷,是一个双臂抱怀,身穿红衣黑靴、背负长剑的女侠,表情也很潇洒,唇角微微扬起,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立玩偶用的黑色底座上刻着四个字:一路平安。   显然,这是一个汽车内饰摆件。   陆云檀上个月刚拿到了驾照,然后她爸妈就给她买了一辆小轿车,昨天才把车提回家,今天就有小摆件了。   嘻嘻,开心!   随后,她把小摆件捧在了掌心中,仔细端详着——   是臭书生自己做的么?她觉得很有可能,反正“一路平安”这四个字一看就是他的字迹,而且以他的动手能力,做个小摆件简直是轻而易举,就好比几年前他送给他的那个女侠毛毡娃娃,做工精湛不说,质量还好得不行,用了七年了竟然还完好如初。   看够了之后,她放下了娃娃,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同时在脑海中自动转换中美时差——美国那边现在还不到晚上十一点——臭书生应该还没睡,于是立即给他打了一通视频电话,是用平板打的,因为手机屏幕太小了,不够她看。   然而梁云笺却没接,陆云檀不禁有些奇怪:是睡觉了么?但是,平时这个时候打都会接的。   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等了五分钟之后,她又给他打了一通,然而却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陆云檀一下子慌张了起来,像是瞬间回到了七年前,他在一夜之间杳无音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的她,只要没有及时联系上梁云笺,就会无法自控地胡思乱想心跳加快,那种恐惧感就如同附骨之蛆般掌控着她。   为了让自己保持镇定,她先闭上眼睛做了几组深呼吸,同时在心里自我安慰着:没事的,他肯定是因为没有看到手机才会没有接电话;然后再一次地发出了视频请求。   这次有人接了,然而屏幕中出现的却不是梁云笺,而是一个瘦高个男人,这男人看起来年纪不算大,五官也算是端正,就是发际线有些令人担忧,大有英年早秃的趋势,再配上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黑框眼镜,一看就是个文化人的样子。   陆云檀在之前的视频通话中见过他,知道他是梁云笺的室友,李基树,立即急慌慌地问他:【梁云笺去哪了?】   李基树解释道:【他去洗澡了。我听他的手机一直响,还以为是谁有急事找他,就替他接了一下。】但他接通的却是放在书桌上的平板,因为平板目标大,他进门后先看到了平板。   陆云檀长舒一口气:【哦,我也没什么大事。】   李基树:【他应该快洗好了,你再等一会儿吧。】   陆云檀点头:【好的,谢谢!】   李基树:【不客气。】说完,他离开了梁云笺的房间,重新关上了房门。   李基树没有挂断视频,陆云檀也没挂断,她揣着平板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后,然后把平板立在了桌子上,双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视频的拍摄镜头正对着卧室中央,单人床上铺着浅灰色的床单被褥,床头两侧摆放着一对白色的矮柜,左边的那只矮柜上面立着一盏黑色的台灯,台灯下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玩偶摆件,乍一看像是一个穿着红衣黑靴的女侠。   和送我的那个是同款么?   陆云檀一下子就把脸凑到了屏幕前,恨不得直接把脑袋伸进屏幕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久,终于心满意足地确定了:是的!   她的唇角瞬间就扬了起来,并且还是高高扬起,心里美滋滋的,还有一点点的小傲娇:哼,你这个臭书生,天天不好好读书,在床头柜上摆一个女侠是什么意思呀?是不是对本女侠有什么想法啊?   正美着呢,视频中突然传来了脚步声,陆云檀想着应该是梁云笺洗完了澡从卫生间里面出来了,本想喊他一声,然而就在她张开嘴巴的那一刻,梁云笺忽然入了镜——   他刚洗完澡,身上什么都没穿,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白色浴巾。   陆云檀瞬间闭了嘴,凌乱了两秒钟后,立即用手把眼睛捂上了,却又不自觉地分开了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通过缝隙看世界,忍不住地在内心惊叹:啧,真是想不到呀,这个臭书生的身材竟然这么好,穿衣有型脱衣有料。   等等,这个臭书生竟然有纹身?!心口处纹了什么?字母还是图片?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是lyt么?   视频中的男主角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偷窥,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朝着衣柜走。   到了衣柜前,梁云笺将手中的毛巾丢到了旁边的凳子上,然后打开了衣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了几件衣服出来。   再然后,他转过了身,把衣服扔在床上,扯掉了围在腰间的浴巾。   陆云檀彻底懵逼,热气上头,脸颊沸腾,立即闭上了眼睛,但是,那个画面已经忘不了了……有亿点点优秀。   啊啊啊,救命!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东西么?   好羞耻!   好!羞!耻!   紧接着,檀帮主开始在心里自我谴责:我不配当女侠了,我偷窥美人更衣,我是个浪登徒子!   谴责结束,又忍不住地把手指头分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是的,没错,她就是要把浪登徒子当到底!   梁云笺穿上了内裤,正准备穿裤子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书桌,看到平板屏幕的那一刻,浑身一僵。   陆云檀不敢吭声,虚伪地捂着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梁云笺深吸一口气,淡定地穿上了裤子,弯腰从床上拿上衣的时候,忽然说了句:“看够了么?”   陆云檀:“……”   问得我好尴尬呀。   但她坚决不承认自己偷窥的事实,紧紧地捂着眼睛:“什么?你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不要乱讲话!”   梁云笺叹了口气,一边从头顶套衣服一边朝着书桌走,然后坐在了桌前,无奈地对着屏幕中的人说:“檀女侠,看了就要负责。”   陆云檀:“……”   啊?   还有这种好事呢?   不,不对,天上不可能掉馅饼的,一定有诈!   这个奸诈的书生一定是在钓鱼执法,她绝不能不打自招,不然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我真的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陆云檀依旧紧紧地捂着眼睛,信誓旦旦地说,“你一出来我就捂着眼睛了,一个头发丝都没看到,没有义务对你负责!”   梁云笺:“……”   行。   好。   陆云檀还假惺惺地问了句:“你穿好衣服了么?穿好了我就把眼睛松开。”   梁云笺只能配合着回答:“好了,放下吧。”   “哦。”陆云檀把手拿开了,视线再无阻碍。   梁云笺的头发还没干,湿漉漉的顺着发梢往下滴水;黑色T恤的圆领口有点歪斜,露出了一侧的锁骨……看起来,欲欲的。   檀帮主的心头再次产生了邪念:想绑回去当压寨夫人!   梁云笺看到屏幕上的陆云檀微微眯起了眼睛,一侧的眉毛挑起,红润的小嘴巴逐渐抿了起来,一副正在盘算坏主意的样子。   什么都写在脸上,一点都藏不住事。   梁云笺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明知故问:“想什么呢?”   陆云檀一愣:“我什么都没想!”   梁云笺挑眉:“是么?”   陆云檀有亿点点心虚,立即为自己找个了借口:“我正猜你心口纹了什么呢,没看清刚才。”   梁云笺笑了:“不是说什么都没看到么?”   “……”   谎言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   陆云檀忽然好没面子,继而恼羞成怒:“哼!我就是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然后开始倒打一耙,“谁让你先不接我的电话呢!我给你打了好几个,都担心坏了!”说着说着,还真的生气了,“谁知道你会不会消失第二个七年!”   梁云笺怔住了,心疼又愧疚地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再一次地向她保证:“对不起,再也不会这样了。以后去做任何事之前,我都会提前告诉你,绝对不再让你担心。”   陆云檀这才消了一点点的气,但也仅有一点点而已。   她撅着嘴乜视屏幕,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了句:“好吧,我暂时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心里想的却是:   不能太凶,万一把他吓得不敢回国了怎么办?   先把人骗回来再说。   等回来后,我再好好地收拾你! 第53章 “檀女侠,我回来了。”……   梁云笺六月十四号回国, 为了能够成功拿下梁美人,青云帮帮主陆云檀于六月十三日晚七点召集帮内众人,在东辅市某家烤肉店的包间内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   会议过程中, 一口气吃了三十串烤羊肉串的左副帮主下西洋踊跃发言, 为积极为帮主大人提供逼“梁”为娼的可行性方案:“老臣觉得,若想一次性拿下梁护法,必须要出其不意才行。”   放在几年前,他对自己的称呼还是“臣”,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自称就变成了“老臣”。   郑老臣继续侃侃而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您出手迅速, 梁护法他就绝无反击余地。”   陆云檀揣着啤酒杯,表情严肃地点头,算是赞同左护法的提议, 但最后还是谴责了他一句:“以后不许喊他梁护法, 我早就说了, 梁云笺已经被驱逐出帮了,不再是护法,匹夫一个罢了, 没资格拥有姓名!”   对!没错!她就是这么记仇!谁让他七年没回来呢?   左副帮主下西洋面露愧色:“是老臣口误,还望帮主原谅。”他又立即亡羊补牢,“那日后就喊他梁匹夫!”   陆云檀:“……”   不,我不同意。   向来不插手帮斗的军师李月瑶都听不下去了:“这也太难听了。”   右副帮主李航趁机落井下石:“郑大人的这个称呼中, 多少是带了一些私人恩怨。”   面对政敌的攻击, 左副帮主下西洋怒气横生:“那你说怎么办?帮主说了他没资格拥有姓名。”   李航也不知道该怎么喊,但他知道怎么拍马屁:“我当然是听帮主的!”   檀帮主立即表态:“右副帮主说得对!”   右副帮主志得意满地端起了啤酒杯,感觉自己距离下一步的升职不远了。   左副帮主内心懊恼之极: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答案呢?李航真是个狡猾的老贼!   军师则对他们俩无语到了极点:果真是小人长戚戚, 没有了梁护法之后,这俩人竟然还能搞内斗。   陆云檀盯着手边的啤酒杯,凝眉沉思片刻,最终拍板:“本帮主决定了,以后就喊他‘梁某笺’。”   下西洋:“……”   李航:“……”   李月瑶:“……”   像是被除去了姓名,但又没有完全除去。   陆云檀则对这个称呼满意极了:“梁某笺所乘坐的国际航班将于明天晚上七点三十二分落地东辅国际机场,本帮主虽然把他驱逐出了门派,但念在曾经的旧情上,还是决定为他举办一场接风宴,各位明天都有时间来参加么?”   下西洋想了想:“不加班的话可以。”他毕业后先工作了一年,经历过社会的无情捶打后,还是觉得吃国家饭香,于是立志去考公务员,接连考了两年,最后成功考上了东辅市委组织部的公务员岗位,“正常六点下班。”   李月瑶也想了想自己的时间:“我明天下午没排班,应该也可以。”她在西辅大学读完了临床医学专业的本科和研究生,毕业后回了东辅,现在正在东辅第一人民医院工作。   李航笑着说:“我休年假,这周都没事,”他是飞行专业的特招学生,国家培养的飞行人才,毕业后没什么坎坷,直接就被东辅航空公司招走了,“明天晚上肯定可以去接梁某笺。”   下西洋瞟了他一眼,话里有话地说:“李大人,您可别把话说这么死,到时候要是临时有事去不了了,您该多尴尬呀。”   李航:“……”   陆云檀和李月瑶都没说话,毕竟,下西洋说的这种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那次还搞得挺不愉快。   李航赶忙挥了挥手,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天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定会去接咱们梁护法!”   他还是习惯性地喊了“梁护法”,陆云檀也懒得纠正他了,毕竟这都是大家的玩笑之言,没必要那么当真,可是在某些正经儿的事情上,还是要较一较真的,但她的语气比较委婉:“你明天去之前,可要把你们家那位安抚好啊,咱们梁美人可是个体弱多病的主,到时候可别吓着他了。”   李航再次保证:“哎呀你放心吧帮主,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安静地包间内就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李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一下,还是将手机从桌子上拿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笑着赔不是,“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出去接个电话。”   等李航走出房间之后,下西洋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粒花生米,没好气地说:“一顿饭打三个电话,催命呢吧?”   陆云檀则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都被耍几次了?他怎么不长记性?”   李月瑶都忍不住吐槽了:“那女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李航真是……哎,舔吧,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从大学就开始舔,天天给人家送吃送喝送礼物,还上网抄情书,舔狗的那套流程算是让他玩明白了,估计到现在已经舔习惯了。”下西洋又夹了一块五花肉放进了烤盘中,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上大学的时候不清醒吧,我还能理解,毕竟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谁不喜欢漂亮小姑娘呀?但是现在都毕业多少年了,还沉迷美色不能自拔呢?那女的除了长得好看点,要什么没什么,连基本的人品都不合格,我看李航的那颗脑子就是被驴踢了,不然不能糊涂成这样。”   陆云檀点头,也没忍住吐槽了句:“去年万圣节,咱们去方特玩,本来玩得好好的,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结果那女的莫名其妙就来脾气了,哭着闹着说要回家,还说咱们欺负她,我真是看在李航的面子上才强忍着没怼她。”   一提这事,李月瑶的脾气也上来了:“她闹那么大一场,就因为没人陪她去鬼屋,然后就说咱们歧视她,瞧不起她,最后闹得李航没办法,只能先带着她走。”   陆云檀:“无语。”   下西洋:“我媳妇儿都说她矫情,作精一个。”他一边给五花肉翻面一边说,“周老师说了,孙夏暖要是她们班学生,早让她请家长了,这孩子心理有问题,需要家长注意。”   “周老师”就是下西洋的女朋友,名叫周睿,是东辅实验小学的语文老师。   孙夏暖就是现在正被大家疯狂吐槽的、李航的女朋友。   陆云檀点头:“周老师说得有道理。”   李月瑶:“孙夏暖就是自卑又小心眼,有一次聚会,她说脖子疼去医院检查,结果查出来了甲状腺结节,大小都快一厘米了,我们家老杨就好心提醒她要保持情绪稳定,不然结节会恶化,还建议她定期复查,最好再去查查乳腺,因为情绪也会影响乳腺,谁知道她竟然生气了,说我们老杨说话难听,诅咒她,弄得我们老杨可难堪了,”老杨全名杨立谭,李月瑶的现任男友,也是人民医院的医生,“其实她就是在借题发挥,因为她上次找我打hpv九价,但是我们院没针了,我就让她再等两周,不然只能打四价,结果人家竟然记恨上我了,觉得我瞧不起她,借口推脱。”   陆云檀无奈道:“她这心眼还没针眼大呢。”她又说,“而且你说她自卑吧,但是她在李航面前她可一点都不自卑,高傲得很,还看不上在咱们李航呢,觉得自己是屈尊降贵才跟了他。”   她的语气已经够阴阳怪气了,下西洋比之她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人家孙小姐虽然只是个专科生,但人家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傍过无数大款,最后玩够了,觉得自己该找个稳定的饭票了,才赏赐了追求她多年的小李同志一个宝贵的机会,如果小李同志不要这个机会,就是他不知好歹。”   李月瑶:“李航就是性转版本的爱情圣母,总觉得自己可以救赎堕落渣男。”   陆云檀补充说明:“还觉得人家之前那么渣都是因为没和自己在一起。”   下西洋又说:“孙小姐还嫌弃咱们李航家庭条件不好呢,再不好也比她强,更何况咱们小李同志前途无量,虽然现在只是个副驾驶,但是迟早能升机长啊,不比她一个没名气的小主播强得多?”   陆云檀:“所以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李航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李月瑶:“世界上好女孩千千万,他非要选一个最渣的,我建议他去挂脑科。”   下西洋叹息道:“眼科和精神科也都去挂一个吧,感觉是多症并发的疑难杂症。”   “哈哈哈。”陆云檀和李月瑶被逗笑了,三人正准备碰一杯的时候,陆云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垂眸扫了一眼,发现是梁美人发来的微信消息,立即放下了举到一半的酒杯,从桌子上抓起了手机:“我回个消息!”   李月瑶笑着放下了酒杯:“是梁某笺的消息吧?”   下西洋叹息着放下了酒杯:“哎,帮主沉迷美色,青云帮迟早要被外戚专权。”   陆云檀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吧,后宫绝无干政可能!”   梁云笺给她发的消息很简单:【起床了。】后面还附带着一张纽约清晨的天空照片。   他曾向她保证过,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提前告知她,绝不会再出现无缘无故联系不到人的情况。   他也在很认真地履行自己的承诺,好让她时刻掌握自己的动态,给她安全感。   看完照片后,陆云檀不由扬起了唇角:【是不是要去机场了?】   梁云笺:【下午去。】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九小时。】   陆云檀:【明天晚上李航他们仨去接你。】   梁云笺:【你呢?】   陆云檀傲娇地回:【本帮主才不去接帮外闲徒呢!】   梁云笺却回了句:【不见不散。】   陆云檀:【……】   本帮主都说了不去接你了,你还跟我“不见不散”?什么态度?挑衅我的权威是不是?   这时,李航打完电话回来了,陆云檀又给梁云笺回了句:【你不要夜郎自大,本帮主说不去就是不去!还有,现在本帮主在开重要会议,消息回复可能不及时。】   梁云笺:【好,小民耐心等您。】   哼,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嘛!   陆云檀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机,然后重新端起了啤酒杯:“来,走一个。”   唯独李航是开车来的,他以茶代酒:“走起!”   干了这杯酒之后,左副帮主继续履行臣子职责,详细具体地为帮主提供逼“梁”为娼建议:“帮主,微臣还是觉得,您应该一举拿下梁某笺才可,避免夜长梦多。”   檀帮主缓缓点头:“爱卿,说说你的想法。”   下西洋:“微臣曾听您说过,梁某笺此番是独身回国,身边并无父母亲朋相伴,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可以趁着接风宴的机会将其灌醉,然后将其送回住所,再然后,”他伸手右手,比划了个向下砍的动作,“趁其不备,对其下手。”他又说,“夜黑风高,无人之夜,他想反抗也不行!”   陆云檀凝眉沉思:啊这……有点点心动怎么办?   李航心有不甘:忒!郑和这个老贼,竟然想出了如此妙计!   整个青云帮唯独军师李月瑶还残留几分人性:“这不是成了鸿门宴么?趁人之危呀。”   陆云檀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军师的措辞:“瞧您这话说的,怎么能是鸿门宴呢?人家都喝醉了,我们还能放任不管么?肯定要送人家回家呀!”   下西洋:“就是!还有,送回家之后就不管了么?万一酒精中毒了呢?咱们帮主向来助人为乐,肯定要留下来照顾他呀!咱们这是对梁某笺送去全方位的人文关怀,怎么就成鸿门宴了?”   檀帮主:“爱卿言之有理!”   李军师:“……”   你们两个真的是狼狈为奸。   下西洋继续发挥奸臣的特长,为檀帮主提供奸计:“这算是planA,如果行不通,咱们还有planB以及planC!”   左副帮主的这番持续输出,令其政敌右副帮主极为震惊:“好家伙,你这一环套一环啊!”   看来,梁某笺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帮主的魔爪了!   左副帮主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为帮主排忧解难罢了。”   檀帮主焦急催促:“爱卿,planB和C是什么?您快讲呀!”   下西洋先不疾不徐地喝了口啤酒,然后才将计划娓娓道来。   等他讲完之后,以檀帮主为首的青云帮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空气安静了三秒钟后,檀帮主抬起了双手,情不自禁地为左副帮主鼓掌:“爱卿,真是没想到呀,您才是治世之才!”   左副帮主谦虚地挥了挥手:“哪里哪里,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   檀帮主爱才心切:“赏!必须赏!升职!”   李航:“什么?”   下西洋眼神一亮:“谢帮主抬爱!”   李月瑶奇怪:“都已经是副帮主了,还能升到哪去?”   李航趁机打压政敌:“就是,干脆别升了。”   下西洋:“嘿!你这老贼就是嫉妒我的聪明才智!”   李航:“呵呵,谁那么无聊要跟你比这个!”   “好啦!都别吵了!”檀帮主沉思片刻,然后下达人事调整命令,“李航降为护法,从今往后,青云帮内就只有一个副帮主,那就是我们的郑大人!”   下西洋:“!!!”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航:“???”   为什么郑老贼的升职要建立在我贬职的痛苦之上?   军师李月瑶坚守个人原则,不参与帮内斗争,只关心重点事项:“帮主,明天晚上要去接梁、梁某笺,大家几点集合呀?”   陆云檀双臂抱怀:“哼,别问我,我不去!”   李月瑶&李航&下西洋三脸震惊:“啊!您不去?”   陆云檀持续傲娇:“他梁云笺算是个什么东西?一走七年不回,把我当什么啦?还想让我去接他,呸,想的美!”   下西洋:“啊、这……”   李月瑶:“您真不去了?”   李航:“那您还要为他办接风宴?”   陆云檀:“我直接去饭店,让他来见我!”   下西洋及时拍马屁:“帮主果然威风!”   李航不甘示弱:“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李月瑶无奈叹气:“哎,好吧,等我们接到人之后一起去饭店找你。”   ……   六月十四号下午六点半,一辆崭新的白色大众飞驰行进在通往机场的环城高速上,轿车内坐着四个人:李月瑶坐在副驾驶,李航坐在李月瑶身后,下西洋坐在李航旁边,坐在下西洋前面的、正在开车的那位,是昨晚咬死了说自己不来接人的青云帮帮主陆云檀。   “帮主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向另外一个大老爷们儿献花是不是不太好?”怀中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的副帮主下西洋如是说道,“机场人多,容易被误会。”   檀帮主一边开车一边做思想工作:“现在咱们帮内,只有你官最大,当然是你送最合适。”其实这束花是她买的——在七年前,去机场送别梁云笺的时候,她送给了他一束干枯的旧玫瑰,并且在心里保证,只要他以后能回来,就再给他买束新的。   下西洋还是不太理解:“那您怎么不自己送呀?”   陆云檀哼了一声:“他梁云笺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让我亲自送花给他?呸!想的美!”   下西洋心里委委屈屈:您昨天态度强硬地表示不来接梁某笺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今天您还是来了。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再一次的惊扰车厢。   李航立即把来电摁断了,用微信回消息。   已经是第三通“骚扰”电话了。   陆云檀无言地撇了撇嘴,李月瑶翻了个白眼,下西洋叹了口气,扭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小伙伴:“你这、都不是我说你……哎,你到底提前跟她说好没呀?”   李航:“说好了!真说好了!”   下西洋彻底忍无可忍:“说好了还一直打电话?什么意思呀?查岗也没这么查的吧?”他又叹了口气,“每次大家开开心心出来玩,都是因为她闹的不愉快,你这弄的,大家以后出来玩都不敢喊你了。”   李航立即说道:“我关机!我现在就关机!”说完,还真的直接把手机给关了。   陆云檀抬眸,瞟了一眼后视镜:“你还敢关机呢?可别把她气炸了。”   李月瑶:“到时候还要埋怨我们几个。”   李航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绝对不会!”然后迅速转移话题,“放首歌听听吧,有点无聊。”   陆云檀叹了口气,点开了车载音响,紧接着,一段悠扬高雅的钢琴曲缓缓从音响内飘出,如同潺潺泉水般弥漫车厢。   李月瑶呆若木鸡地看着身边人:“你这、这、这前几天不还是最美的云彩么?”   陆云檀面不改色:“适当的提高一下音乐品味有助于修身养性。”   下西洋:“那这也过于高雅了。”   李航:“我们这种俗人真听不懂。”   陆云檀清了清嗓子,开始自信地背诵自己连夜从百度百科上摘抄下来的介绍内容:“本曲名为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又名“月光奏鸣曲”和“月光曲”,分为三个乐章,为德国作曲家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所做。”   “……”   下西洋由衷而发:“看得出来您确实是为迎接梁博士做足了准备。”   李航实话实说:“梁博士一定会感受到您的良苦用心,但我们还是想听最美的云彩。”   李月瑶:“凤凰传奇提神醒脑,开车必备。”   其实陆云檀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立即把播放曲目换成了《最炫民族风》——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下西洋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紧接着是李航:“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   然后是李月瑶:“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最后,檀帮主也无法抵抗这首歌的魔力:“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   单曲循环了一路《最炫民族风》,半个小时后,白色大众轿车驶下机场高速,最终停在了航站楼前的停车场内。   李航对这里比较熟,还有工作证,可以带着大家进站,直接去飞机落地口接人,但是陆云檀偏不,她站在普通乘客的出站口外,坚决不往内走一步,理由一如既往的傲娇:“他梁云笺算是老几?我才不进去呢,让他出来见我!”   三人也知道他们帮主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所以也就没勉强,先进站接人了。   梁云笺所搭乘的那趟航班晚点了近半个小时,一直到晚上八点,飞机才落地。   下西洋眼尖,最先看到了混杂在出站人群中的梁云笺:“来了来了!”又不禁感慨了一句,“哎,这么多年过去,小梁竟然还是这么帅。”   由于飞行时间较长,梁云笺穿得很休闲,白衬衫和灰色西服裤,搭配着一双白色平底运动鞋,装扮十分简单,却依旧卓然出众。   李航也跟着感慨了一句:“气质还好,走哪都是最贵气的一个。”   下西洋:“上学的时候我就跟帮主说过,咱们小梁是贵公子,帮主还不信,非说他是臭书生。”   李月瑶的重点在于:“他的发量为什么那么浓密?他不用做实验么?不用写论文么?不掉头发么?”   下西洋:“军师呀,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人家的家族基因好呢?”   李月瑶:“……”   梁云笺也早已看到了他们几个人,立即加快了脚步,但很快他就发现,竟然少了一个人。   她没有来。   真的没来么?   他开始四处张望,魂不守舍地朝着那三人走了过去,丝毫没有了久别重逢的惊喜与激动。   下西洋叹了口气:“别看了,帮主真没来。”   李月瑶:“她还正在气头上呢。”   李航:“她说你不配让她来接。”   “……”   还真没来。   梁云笺轻叹口气,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还是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各位,好久不见。”   下西洋:“确实是很久没见了,七年了呀!”他终于可以把捧了一路的玫瑰花交出去了,“给,帮主送你的!”   李航说道:“小梁呀,咱们帮主,心里还是有你的。”   李月瑶:“你努力一下,求得帮主原谅后,肯定还能重新进帮!”   梁云笺手捧玫瑰,很认真地回:“知道了,一定会努力求她原谅。”   下西洋及时给出暗示:“精神上的认错无法得到原谅的话,你也可以出卖//肉//体。”   李航:“帮主应该不会拒绝你。”   李月瑶:“就看你能不能主动放下尊严了。”   “……”   梁云笺沉默片刻,问:“只需要放下尊严就可以?”   下西洋:“你忘了我这几天是怎么在群里交代你的么?”这个群里没有檀帮主,只有他们四个,至于整个青云帮一共有几个小群,全天下无人知晓,“你肯定不能放的太明显,不然咱们帮主该没有成就感了。”   李航:“你也知道,咱们帮主那人,死要面子,你得给她面子。”   李月瑶:“让她觉得是她征服了你,不是你征服了她。”   梁云笺点头:“我明白。”   随后,四人一起朝着行李传送带走了过去。等了两分钟左右,传送带开始吐行李。   梁云笺提前推了一辆行李车过来,将两大一小三个行李箱堆好后,推着车和另外三人一同朝着出站口走。   走着走着,他猛然顿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向站台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陆云檀立即把脸扭到了一边去,马尾辫都高高地甩了起来,嘴巴撅得老高,还双臂抱怀,一副“哼,我才没有那么想见你”的傲娇表现。   李航见状立即说了一声:“别管行李了,我们给你推出去。”   梁云笺松开了车把手,瞬间加快了脚步,心跳也随之急剧。   即将走到她面前时,他做了组深呼吸,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然而目光中闪烁着的光芒以及微微发颤地嗓音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檀女侠,我回来了。”   陆云檀眼眶猛然一酸——   七年了,才回来。   也是终于回来了。   平安顺遂,无病无灾地回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我才没想来接你呢,我是为了练车才来的,你别多想,我还没原谅你呢!大骗子!”   梁云笺的目光紧紧定格在她的脸上,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我一定会努力求得檀女侠的原谅。”   陆云檀没再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点晕,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很想摸摸他的脸,确定一下是不是梦。   想了想,她说了句:“你脸上有个脏东西。”   梁云笺很配合地说:“你能帮我拿下来么?”他还主动低下了头,像是在对她俯首称臣。   陆云檀心里窃喜嘴上傲娇:“好吧。”然后抬起了右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颊,温柔地抚摸着。   有触感,有温度,有电流般的酥痒感划过掌心。   是真的,不是梦,他真的回来了。 第54章 陆云檀:亲一口,就一口……   从机场前往饭店的路上, 还是陆云檀开车,梁云笺坐在副驾驶,下西洋他们三个坐在后排。   檀帮主一路保持高冷, 其傲娇表情和放在操作台中央的那个女侠玩偶可谓是如出一辙, 无论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人悄悄地看了她多少次,她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梁某笺表明自己的坚决态度:哼,你看我也没用, 反正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梁云笺明白她是在秋后算账,却又觉得她的小表情特别搞笑,但为了维护檀女侠的面子, 他不得不强忍笑意,以免自己再多出一重“挑衅女侠权威”的罪行。   后排三人倒是喜气洋洋,非常关心多年不见的老友, 同时又肩负着替帮主排忧解难的重要任务——   首先开口的是忠心耿耿的副帮主下西洋。在执行任务之前, 他先抛出了一句赞扬之言:“小梁呀, 多年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帅了,我等凡夫俗子简直是羡慕极了!”铺垫过后, 自然而然地过渡到重点问题,“我想,你一定不缺女朋友吧?”   陆云檀瞬间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   梁云笺:“怎么不缺?”问题虽然是郑大人提的, 但是在回答问题时, 他却看向了檀帮主,“一直缺。”   郑大人果断提出合理质疑:“怎么会呢?你这么优秀的人竟然没有找过女朋友?你可不要骗我们啊!”   被降为护法的李航李大人严肃补充:“我们帮主眼里可容不得沙子,你要是不说实话, 哼哼,后果自负!”   军师李月瑶也说了句:“你可不能辜负我们帮主对你的一番信任呀。”   为了让梁某笺彻底明白撒谎的严重性,郑大人又举例说明:“大概在七年前的这个时候,曾有个人对我们帮主说自己出国是为了留学,但后来帮主发现他竟然在骗人,他出国其实是为了治病,然后帮主勃然大怒,对其下达了江湖追杀令,命令我们一旦发现那人行踪必须立即上报,她必定要亲手把那个人大卸八块!”   梁云笺:“……”   陆云檀冷哼一声:“还有后半句话呢,你怎么不说完?”   下西洋叹了口气:“过于血腥暴力,老臣实在是难以启齿。”   “那我说。”陆云檀冷幽幽地瞟了梁某笺一眼,“卸成八块之后,再把尸体卖去狗肉场!”   梁云笺:“……”   陆云檀又微微眯眼:“你猜猜那个人是谁?”   危机四伏,梁云笺斩钉截铁地保证:“真的没找过女朋友!”   陆云檀又不说话了,郑老臣继续代替帮主发言:“为什么呀?是您眼光太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啊?”   梁云笺看着陆云檀:“心有所属。”   陆云檀不信:“哼,不是失忆了么?”   梁云笺毫不在意后面三位的目光,温柔而笃定地对她说:“虽然不记得她是谁了,但我的心里一直有她。”   陆云檀强压唇角,努力控制面部肌肉,持续傲娇中,并且还在挑刺儿:“你都不记得她是谁了,还怎么有她呀?”   梁云笺:“因为她很霸道,还威胁过我,除了她之外,不可以喜欢别的女孩,最起码在她不喜欢我之前不可以。”   哼!   竟然说我霸道!   虽然我是霸道了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你怎么能说出来呢?   檀帮主忽然好没面子,开始抬杠:“人家这是在乎你,你竟然还觉得人家霸道,哼,真是好不讲理!”   梁云笺:“……”   女侠档案上再多添一条注意事项:不可以说她霸道。   他无奈地轻叹口气:“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还喜不喜欢我了。”   陆云檀没忍住瞟了他一眼:“要是不喜欢了呢?你就去喜欢别人啦?”   梁云笺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微微蹙眉,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少顷后,回答:“听帮主的吧。”   陆云檀本想回一句“关我屁事”,但话到嘴边了,忽然改成了:“不可以!你只能喜欢她!”   一如既往的霸道。   但他喜欢的,就是她身上的这份不受拘束的霸道和不讲理。   梁云笺忍俊不禁:“好,小民愿对帮主唯命是从。”   陆云檀心里美滋滋的,终于扬起了唇角,还是高高扬起,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写的“心满意足”。   后座三人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破坏气氛,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尽量降低存在感,内心微微有些苦涩:你们俩继续调情,不用管我们仨的感受,真的不用!   人的心情一舒畅就想搞搞氛围感,于是乎檀帮主打开了车载音响,本想通过世界知名音乐家贝多芬创作的月光曲升华一下气氛,顺带着在梁美人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欣赏品味,结果,从音响里蹦出的并不是悠扬舒缓的钢琴曲,而是——   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暧昧的气氛戛然而止,广场舞的画面感说来就来。   陆云檀都懵了:什么鬼!   “我,我,这不是我平常听的歌!”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檀帮主果断选择甩锅,“他们仨非要听,我平时都听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巴赫和肖邦。”   下西洋:“……”   李航:“……”   李月瑶:“……”   帮主,适可而止吧!   梁云笺特别想笑,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笑,不然檀女侠的面子就保不住了:“最炫民族风也挺好的。”随后,他又说,“女侠不用喜欢莫扎特和肖邦,让书生喜欢最炫民族风就行。”   陆云檀一怔,心尖颤动,喜不自胜,嘴角又高高地扬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显得意,满目春风。   ……   四十分钟后,白色大众停进了一家本地特色菜馆前的停车场内。   陆云檀在这家菜馆里面定了包间。   用微信扫完点菜码之后,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梁云笺:“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我有钱!”   梁云笺被逗笑了:“谢帮主厚爱。”   下西洋:“梁博士好长时间没吃家乡菜了吧?”   梁云笺本想回答“是”,然而在开口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改口:“也不是,在国外的时候经常自己做饭。”   陆云檀眼睛一亮:“你还会做饭呢?”   梁云笺面不改色地点头:“嗯。”又信誓旦旦地补充,“中西餐都会。”   檀帮主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冒小星星了,内心满意到了极点:啧,这个臭书生真是贤惠呀!   然后兴致勃勃地问了句:“你的拿手菜是什么呀?”   梁云笺很自信地回答:“蚂蚁上树。”   陆云檀:“……”   我最不爱吃的就是蚂蚁上树,因为我不爱吃粉条。   但为了不打击梁某笺对厨房的热爱和对做饭的积极性,她只能虚伪地回答:“挺好的,我喜欢!”然后又问,“还有么?”   梁云笺:“清蒸鲈鱼,糖醋里脊,红烧鸡翅。”   陆云檀:“……”   好家伙,都是大菜呀。   下西洋也听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那什么、你们留学生平时吃饭都这么麻烦么?”   梁云笺反问了一句:“很麻烦么?”   李月瑶:“这还不麻烦?”   李航:“这都是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做的菜吧?”   “对啊。”陆云檀也觉得很麻烦,她宁可不吃,也不会做这么麻烦的菜,更何况,她根本不会做饭,天天被她妈骂好吃懒做不学无术。   梁云笺看了陆云檀一眼,回答:“如果家里有人喜欢吃,再麻烦也要做。”   陆云檀一下子就翘起了唇角,心里美极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眼光好,竟然看中了这么一个贤良淑德的男人!   下西洋、李航和李月瑶互相对视几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抓住帮主的心,就要先抓住帮主的胃,梁博士手段高明!   等大家全部点完菜,陆云檀准备点击下单的时候,下西洋突然问了梁云笺一句:“梁博士,您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酒量练得如何呀?”   陆云檀食指一顿——planA要开始了——立即将屏幕上的菜单往下滑,直奔酒水页面。   梁云笺无奈一笑:“不太会。”   檀帮主内心欢呼雀跃:可真是太好了!   下西洋深谙帮主内心想法,立即劝说梁云笺:“喝两口总行吧?”   李航也有心替帮主排忧解难:“就是,都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小酌两口,怡怡情。”   唯有李军师人性尚存,但也没有开口阻止眼前的正在进行的这场鸿门宴。   梁云笺微微抿唇,像是在犹豫。   檀帮主见状,果断采用激将法:“不会喝就算了吧,反正你是个书生,不会喝酒很正常的,没事,我替你喝!”   梁云笺一愣,急切道:“这怎么能行?”   檀帮主:“大家想喝酒助兴,你不会喝,只能我替你喝啦。”   梁云笺:“不用。”   陆云檀心想:中计了?   梁云笺语气笃定:“不用替,我可以喝。”   陆云檀假惺惺地劝说:“你可别勉强自己呀!”   梁云笺:“少喝点就行。”   陆云檀“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那好吧,那我就点酒水了。”   梁云笺:“嗯。”   然后,陆云檀点了一箱啤的,三瓶白的以及两瓶红的。   酒比菜上的快,酒上齐后,下西洋、李航、李月瑶皆在内心为梁博士捏了一把冷汗:腌醉蟹都没有这么狠的!   再然后,下西洋和李航两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彻底化身没有感情的劝酒机器,菜才刚上完一半,他们就已经成功地劝说梁博士喝完了两杯啤酒和二两白酒。   菜上齐后,梁云笺俊逸的面颊上已经浮现出了两抹桃花般的绯红。檀帮主借口开车,滴酒不沾。   饭才刚吃完一半,梁云笺已经醉倒了,伏首于案不省人事。   美人唾手可得,檀帮主却有些不知所措了,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帮众:“现在该怎么办?”   下西洋:“当然是要贴心地送梁博士回家呀!”   李航:“然后继续贴心的照顾他一晚上啊!”   李月瑶犹豫一下,好心提醒:“男性饮酒过量时会影响那方面的功能。”   陆云檀一脸懵逼:“你在说什么?”   下西洋和李航也是两脸懵逼——   下西洋:“军师,您怎么忽然开车了呢?”   李航:“我这安全带还没系好呢,突然就一百八十迈了?”   李月瑶也懵了:“那你们在商量什么呢?干嘛要把人家灌醉?”   陆云檀都开始语无伦次了:“我我我我也没想趁他醉了的时候那什么他呀!”   真要是那什么了,我不成尹志平了么?!   李月瑶的脸上写满了迷茫和不解:“那你们的planA是什么意思?”   下西洋:“当然是为了让梁博士感受到咱们帮主柔情似水体贴入微的一面啊!”   李航:“细心照顾醉酒的他一晚上,不就体现出来帮主温柔了么?”   陆云檀:“对啊!还能趁机拉近我俩的距离。”然后再趁机占一点点小便宜,只有一点点而已!   下西洋:“而且帮主不辞辛劳地照顾了他一晚上,他不感动么?不感激么?怎么着也得以身相许吧?!”   李航:“至少也该明白自己已经是帮主的囊中之物了!”   下西洋:“如果他实在是冥顽不灵的话,咱们还有planB和planC!”   李航:“保证他无法逃脱咱们帮主的温柔乡,在无形之迫使他主动委身帮主!”   陆云檀再次点头:“对啊!我才不会趁人之危呢,我要让他主动臣服!”   李月瑶:“……”   对不起,是我思想脏了。   ……   最终,下西洋和李航合力,一起将醉如烂泥的梁博士架上了陆帮主的车。   陆云檀开着车将梁云笺送回了家。   宋瓷和梁顾在国内还有几套房产,其中一套距离东辅物理所仅两站地铁,梁云笺这次回国就准备住在那套房子里。   房子是密码锁,陆云檀之前替他收拾过几次屋子,所以早就把入户密码熟记于心了。   到地方后,下西洋和李航又合力将梁云笺送上了楼,然后李月瑶他们仨就一起离开了,贴心地为他们的帮主大人留出与美人独处的美好空间。   送别几人后,陆云檀先去卫生间拿了条湿毛巾,然后回到了卧室。   梁云笺平躺在大床上,双目紧闭,两颊绯红,薄唇水润,衬衫扣子开了一颗,露出了两节白皙的锁骨,一副任人宰割的怜人相。   陆云檀突然就理解了尹志平……这TM,谁顶得住啊?   想对他为所欲为,上下其手!   色//欲熏心的檀帮主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邪念。本想用毛巾帮臭书生擦擦脸,但是越靠近床边,她的脸就越热,最终,冷水浸透的湿毛巾用在了自己的脸上。   经过一番物理降温后,她小心翼翼地蹲在了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梁云笺看了起来,越看心里越喜欢——   眉毛好好看,浓密又修长,很有男人味。   眼睫毛好长呀,还特别翘,自带滤镜的效果,怪不得看人的时候那么有魅力呢。   鼻梁最好看,又高又挺,从侧面看去线条十分立体硬朗,却又带着几分贵气与清隽。   还有嘴巴,也好看,唇线轻薄分明,唇色浅淡,粉中透着晶莹的感觉,极具诱惑力,想让人狠狠地亲一口。   陆云檀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直勾勾盯着梁云笺的嘴,内心十分挣扎:亲还是不亲?   亲了,有耍流氓的嫌疑;不亲吧,又不甘心。   思来想去,她做出了决定:亲一口,就一口!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扒在床边,一点点地凑近他,然而就在准备下嘴的那一刻,良心发出了警报:浪荡小人才趁人之危呢!你是坦坦荡荡的女侠!是正人君子!   最终,还是檀女侠还是没能下得去嘴。   长叹一口气,她重新跌坐回了地上,一脸无奈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美人,越看越不甘心,还是想亲,于是乎,又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鼓足勇气,再次靠近他,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亲完之后,立即缩回脖子,还做贼心虚的四处张望了一圈,生怕被发现。   确认不会被发现后,她开始美滋滋地回味那个亲亲,唇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立即去解他的衬衫扣子,在看清他心口纹着的那几个字母的瞬间,她的内心就乐开了花——   LYT   她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呢!   嘻嘻!   窃喜过后,她的心头还有点点的小傲娇:哼,你这个臭书生天天不好好读书,怎么还把本女侠的名字纹在了心口呢?是不是对本女侠有意思呀?   她又没忍住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声音小小地说道:“梁兄呀,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又笑着说了句,“我要是扮观音的话,你是不是也从此不敢看观音啦?”说完,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开开心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为他盖上被子后,开开心心地离开了卧室,还贴心地关上了灯和门。   门缝彻底闭合的那一瞬间,梁云笺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费那么大力气装醉一场,竟然只是亲了两口,还只是亲了脸。   檀女侠,你可真怂啊。 第55章 “保质期一辈子的那种证……   陆云檀昨晚借口去给朋友过生日没回家, 坚持按照原计划走,准备悉心照料臭书生一整晚,从而体现自己温柔贤惠的一面,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知道她最后竟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更令人尴尬的是,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而是在躺卧室的床上,身上还盖着柔软的夏凉被。   显而易见,她昨天晚上不但没把臭书生照顾好, 还让人家照顾了自己一晚上……   PlanA,似乎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陆云檀盯着平整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内心懊恼至极。   手机的震动声忽然在耳畔响起, 她被惊了一下, 立即扭脸去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在床头柜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拿起来一看, 是副帮主下西洋发来的微信消息:【帮主,昨晚计划进展如何?】   他是在群里发的消息,这个小群里,没有梁云笺。   陆云檀叹息着打字:【好像不太顺利, 我睡着了。】   李月瑶冒了个泡:【你可以借口自己是照顾他照顾累了, 体力不支睡着了。】   陆云檀眼前一亮,激动回复:【军师!我的智囊星!】   下西洋:【你就按照军师所言去做,再添油加醋一番, 到时梁某笺心肠一软,必定会有所表示,他若是以身相许,那么A计划还是成功的!】   陆云檀:【郑大人,我悟了!】   李月瑶又冒了个泡:【李护法大人现在情况如何呀?】   下西洋:【未明。】   陆云檀:【不详。】   李月瑶:【哦。】   对话看似结束,实则只是在这个小群里结束了而已,在另外一个没有李航的小群里,对话继续——   陆云檀:【他昨天好像真的把手机关了。】   下西洋:【我证明,关了整整一晚上!】   李月瑶:【孙夏暖不得气爆炸呀?】   下西洋:【很有可能闹了一整晚,哎,李航就不该休年假!】   陆云檀:【他不休假那女的就不闹了?】   梁云笺:【睡醒了?】   陆云檀:【嗯??】   下西洋:【@梁云笺,这位帮外人员,请注意队形,不要随意扰乱话题!】   梁云笺:【睡醒了就起床吃饭,吃完再聊八卦。@陆云檀】   陆云檀:【哦……】   下西洋:【哎,军师,您看看,这就叫狐媚惑主!】   梁云笺:【狐媚?】   下西洋:【重点是惑主!】   李月瑶:【羡慕帮主九点半起床还能有人给做早饭吃,我今早又吃得食堂……我们院的食堂真的好难吃!】   下西洋:【我们单位食堂也巨难吃!谁会想到二中食堂竟然会是我吃食堂生涯中的巅峰水准。】   李月瑶:【+10086】   陆云檀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能有多难吃?】   下西洋:【一年了我都没吃胖。】   陆云檀:【……】   陆云檀:【那确实是,不太好吃。】   下西洋:【一点油花都没有。】   李月瑶:【清廉单位。】   陆云檀:【哈哈哈哈哈哈。】   她聊得没完没了,丝毫没有起床吃饭的意识,梁云笺没有多言,直接在群里发了张早餐照片:原木色的桌面上摆着一个浅黄色的砂锅,锅里盛着刚刚熬好的皮蛋瘦肉粥;围着砂锅一圈,摆放着四个白色的小碟子,分别盛装着煎蛋、包子、炒青菜和土豆丝。   陆云檀瞬间下定了起床的决心:【我现在就起床!】发完这条消息之后,她立即放下了手机,迅速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昨晚竟然睡在了主卧里。   那梁云笺呢?被她挤去客卧睡了?心里怪不好意思的,但又有点美滋滋的,感觉这个臭书生还挺会照顾人。   卫生间就在卧室里面,她也用不着尴尬了,毫无心理负担地去上厕所,然后洗漱。   洗漱台上已经摆好了一次性毛巾和牙刷,也不知道那个臭书生是什么时候给她准备的。   认真洗漱完,她仔细地扎了一遍头发,最后又对着镜子自我审视了一番,确定自己已经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小仙女了,才自信满满地离开了卧室。   梁云笺早已坐在餐桌旁等着她了。   他穿着浅灰色的休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很居家的打扮——在陆云檀看来,这就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完全符合她爸妈招女婿的标准。   梁云笺从桌子上端起了一只空碗,开始给她盛粥。   陆云檀拉开餐椅坐了上去,顺带着吹了句彩虹屁:“哇!好丰盛的早餐呀!臭书生你可真厉害,找媳妇儿就要找你这种的!”   梁云笺笑了一下,把碗放到了她的面前:“快吃饭。”   “哦。”陆云檀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包子,是鲜肉馅的,还怪好吃。   “你自己包得包子么?”她好奇地问。   “嗯。”梁云笺也是第一次包,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好吃么?”   陆云檀点了点头:“好吃。”又问,“你什么时候去单位报道呀?”   梁云笺舒了口气:“七月三号。”   陆云檀算了算时间,还有大半个月,足够她拿下他!   又吃完一片煎蛋之后,檀帮主开始继续执行A计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你知道么?昨晚你喝醉了,耍酒疯了!”   梁云笺:“……”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耍的酒疯,但他知道,现在必须陪她演完这场戏。   梁云笺微微蹙眉,神色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因为你喝醉了呀!”陆云檀煞有介事,“你可疯了,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抚好你,累得不行,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是么?   昨晚,他一从卧室里走出来,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某人,不过他相信她确实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然手机不可能倒扣在脸上,并且还在持续播放着电视连续剧。   努力忍下笑意,梁云笺很配合地回了一句:“我是怎么发疯的?”   陆云檀瞪大了眼睛,表情丰富至极,跟说书的似的:“你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不放,口口声声地求我不要离开你,还说你离开我之后就会死!”   梁云笺:“……”   陆云檀心想: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立即马上借坡下驴地从了本女侠!   梁云笺轻叹口气,捏了捏眉心:“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陆云檀:“……”   哼!   冥顽不灵!不知好歹!   为了把美人骗到手,她只好继续凭空捏造虚假事实:“你还自己扒自己衣服,非要让我看你胸前的纹身,我不让你脱衣服你还跟我急,最后我没办法了,只好先把你敲晕了,不然你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剧情过于超乎想象,一时间,梁云笺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陆云檀把他的垂眸沉默理解成了无地自容,“好心”安慰了一句:“哎呀,没关系的呀,你不用羞耻,我不笑话你!”   梁云笺只能回答:“多谢檀女侠理解。”   陆云檀的话风又忽然一转:“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纹身是什么时候纹得呀?”   是记忆恢复之后纹的。   他害怕自己会再次忘了她。   但是,他觉得现在不是向她吐露真心的时机,虽说他现在可以顺水推舟,借着“酒后吐真言”的这个话题和她在一起,但如果真的用这种方式确定关系似乎有些太过于草率,再说,他还有些好奇planB和planC到底是什么,想知道她还会用什么方式“逼”他屈服。   所以,他的回答是:“博士生入学前纹得。”   陆云檀惊讶不已:“啊?你那个时候不是失忆了么?怎么还会记得名字?”   “都是我的偶像,当然记得。”梁云笺面不改色:“第一个L指的是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拉普拉斯,Y是俄罗斯数学家雅科夫·西奈,T指的是英国数学家、计算机之父图灵。”   陆云檀:“……”   陆云檀:“…………”   陆云檀:“………………”   好!好!好!你说得可真是太好了!   她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嗖”的一下扭过了脸,坚决不再看他,又气鼓鼓地夹了一个包子,一口气吞进了嘴里,腮帮子胀得鼓鼓的,嚼食物的样子像是个气愤的小松鼠。   梁云笺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陆云檀越发的恼羞成怒,感觉自己好没面子!   咽下包子后,她开始打击报复:“哼,难吃死了,我要把剩下的几个包子全给我哥带回去,让他尝尝到底有多难吃!”   梁云笺:“……”   她要是不提,他都快忘了她还有个哥。   陆云檀还要再说些什么,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低头瞟了一眼,是李航发来的问候消息:【帮主,您拿下梁某笺了么?】   是在没有梁云笺的那个小群里发的消息。   陆云檀立即从餐桌上抓起手机:【没!但是我现在想剁了他!】   去他的planABC吧,本女侠现在不想智取了,只想使用武力强取豪夺他!   李航:【啊这……】   李航:【老臣觉得,这万万使不得!】   陆云檀:【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李航:【征服美人总是困难的,您想啊,美人向来清高,您喜欢的不就是他的那股誓死不从的劲儿么?如果他太轻易的屈服于您了,你还能感受到征服美人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么?】   陆云檀:【……】   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李航:【再说了,他说不定是在欲拒还迎呢,你万万不能心急呀!planA失败了咱们还有planB和C呢!不怕拿不下他。】   李航:【放长线,钓大鱼。】   李航:【planB攻其心,planC攻其身,绝对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了。】   陆云檀被说服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努力地保持心平气和,放下手机后,看向了梁云笺,硬挤出来了一个虚伪的笑容:“后天我生日,刚好是周六,我想约大家一起去爬山,你要去么?”   这就是planB?梁云笺自然是很配合地回答:“檀女侠生日,我怎么敢缺席?当然要去。”   哼,算你识相!   陆云檀稍微消了点气:“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带,把自己带过去就行了。”   反正除了你的人之外本女侠什么都不想要。   梁云笺不置可否:“去爬哪座山?”   “云海山。”陆云檀道,“我们打算自驾去,从东辅开车去大概三个半小时。”   梁云笺回忆了一下:“D市的那座云海山?”   陆云檀点头:“嗯!那片景区挺大的,计划是两天一夜,周六上午去,周日下午回。”   梁云笺:“我没问题。”   陆云檀瞟了他一眼,说:“下西洋他们三个都有对象,都准备各开各的车带着对象去,你怎么办呀?既没有车又没有对象……好可怜啊。”   梁云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主动开口:“檀女侠可以带着我一起去么?”   陆云檀还傲娇了一下:“大家都有车,你干嘛非要坐我的?”   梁云笺:“因为我觉得檀女侠最善解人意。”   陆云檀很吃这一套,扬起了唇角:“好吧!”   梁云笺笑着说:“多谢檀女侠的厚爱。”   “应该的!”陆云檀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问了句,“你现在可以爬山么?”   爬山挺累人的,她也不清楚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能不能承受得了爬山的压力。   梁云笺:“可以。”   陆云檀舒了口气:“那就好。”   梁云笺又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不过……”   陆云檀心头一提,立即追问:“不过什么?”   梁云笺轻叹口气,无奈道:“需要时刻有人陪伴才行。”   陆云檀一愣:“有后遗症?”   梁云笺面不改色:“偶尔会头晕头疼,需要随时监护。”   陆云檀有点慌:“那、那还需要吃药么?”   梁云笺:“不需要,过一会儿就好了。”   “哦。”陆云檀开始后悔昨天晚上灌了他那么多酒了,“你怎么不早说呀?昨天就不让你喝酒了。”   梁云笺:“小毛病而已,不影响。”   陆云檀:“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梁云笺:“好,都听你的。”   陆云檀心里美滋滋的,这个臭书生竟然这么乖地听她的话。   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她妈发来的消息:【什么时候回?你爸念叨一早上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她叹了口气:“我要走了。”   这儿可是梁美人的闺阁呀,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梁云笺有些意外:“不吃午饭了?”   陆云檀:“吃什么午饭呀,我吃完早饭就走了,我爸都念叨一早上了,让我赶快回家。”说完,快速用勺子扒了两口粥。   梁云笺沉默片刻:“行,但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去,因为我现在有点头晕。”   陆云檀一惊:“你头晕?什么时候开始的?”   “几分钟前。”梁云笺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点疼。”   “那、那那怎么办呀?”陆云檀急得不行,又想到了他刚才说得话,“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   梁云笺:“不用管我,回家吧。”说完,又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都这样了,我还敢放心回家?   檀帮主怒发冲冠为红颜:“没事,我不急了,我陪你!”   梁云笺微微蹙眉:“叔叔阿姨会着急。”   “简单,发个消息就行了。”说完,陆云檀立即抓起了手机,给她爸妈发了条语音消息,“我这边还没忙完呢,吃完午饭再回去。”然后又看向了梁云笺,“好了,没事了,我陪你。”   梁云笺勾起了唇角:“多谢檀女侠的关心。”   “应该的!”陆云檀又叹了口气,“你这病发的可真是突然呀。”   梁云笺:“现在好多了。”   陆云檀还是不太放心:“真的不需要去看看医生么?”   梁云笺:“真的不需要,很快就会好。”   “好吧。”陆云檀又问了句:“那你上午有什么计划和安排么?”   梁云笺实话实说:“做饭。”   具体点来说,是给她做饭。   他的厨艺是几个月前才刚开始学的,师父是李基树,唯一的品菜人还是李基树,所以他根本不确定自己的手艺到底怎么样,合不合她的胃口。   陆云檀却颇受震撼:还真有人把做饭当兴趣爱好么?   随后,她有感而发:“你还真是个居家小能手。”然后又陷入了迷茫,“那我干点什么呀?”   文章完结后,她的人生忽然就闲暇了起来。   “我看八零电子书,你有什么书?”   梁云笺故意逗她:“物理书和数学书,你想看什么?”   陆云檀:“……”   听听,你说得这是人话么?真可怕!   梁云笺又说了句:“不懂可以来问我。”   陆云檀:“……”   瞬间穿越回高中,再次感受到了当初被年级第一摁头学习的绝望感。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倔强,誓死不屈:“死了这条心吧,我宁可去码字,也不会去学习!”   梁云笺眉头轻挑:“这么不爱学习?”   陆云檀哼了一声:“就给我发了一张奖状,还想让我爱上学习?想的美!”提起这事,她就又开始记仇了,“那张奖状到下个月就过期了。”   梁云笺呼吸一滞,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她,鼓足勇气说:“再续一张,续一张时间长的。”担心她听不懂,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保质期一辈子的那种证书。”   陆云檀一愣,沉思三秒钟,恍然大悟:“终身制奖状么?那我想要个文学奖!”   梁云笺:“……”   现在他的头是真的有点疼了。 第56章 我有钱!我养你!   大家伙儿约好的是周六清晨七点半在通往D市的高速路口集合。   时间才刚过六点, 陆云檀就已经开着车出发了,迎着夏季的明艳朝阳,开开心心地奔向梁美人的家。   她知道入户密码是什么, 所以进门前压根就没敲门, 本打算给美人一个惊吓,谁知道她才刚走进房门,梁云笺就端着碗从厨房里走出来了,似乎早就算好了她会在这一刻出现:“来的挺准时。”   他依旧穿着运动风的居家服, 胸前系着一条蓝白格围裙,身材高大挺拔,俊朗的五官前笼罩着一团从碗中冒出的白色水雾, 怎么看怎么贤良淑德。   真的是居家必备。   陆云檀再一次地在心里发誓:这次必须拿下他,绝不会再有planD!   换好鞋后,她步伐轻快地朝着餐厅走了过去, 然而屁股才刚挨着板凳, 梁云笺就说了她一句:“去洗手。”   陆云檀嫌麻烦, 不想去:“人家的手一点也不脏。”为了证明自己手真的很干净,她还特意把双手伸出来让他看看。   梁云笺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生日礼物放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   檀女侠一愣,“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一路小跑着去了卫生间。   看着她急慌慌的背影,梁云笺笑着摇头,再次去了厨房。   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礼物盒,陆云檀直接冲了过去, 简单粗暴地撕掉了盒子外层的包装纸, 看到外包装盒上印着的樱桃logo之后,整个人开心到了极点——   是CHERRY的键盘呢!   还是MX8.0!   她早就相中了这款红轴键盘,但由于价格有点小昂贵, 一直没舍得下单,没想到这个臭书生竟然送给她啦!   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盒后,她才发现这款键盘的包装高级的很,竟然是用手提箱装着的,之前她买的那个MX3.0只有个纸质包装盒。   装键盘的手提箱是白色的,提手是红色,陆云檀两手并用,一手扒纸箱,一手拎提手,像是拔萝卜似的把手提箱从包装盒里拔了出来,然后惊喜地看到了手提箱正面印着的图案:一个身穿红衣黑靴、背负长剑的女侠,双臂抱怀,乌黑的马尾辫在脑后高高甩起,一副霸气侧漏的傲娇样子。   喜欢极啦!   等等,不对呀,CHERRY家什么时候开始出女侠图案的键盘了?他们家设计师似乎酷爱粉色樱花和比卡丘。   陆云檀呆愣愣地盯着手提箱看了几秒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是私人定制?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她立即将手提箱放在了洗手台上,迅速打开了盖子:白银色的机身,周围一圈功能键的键帽是红色的,最下方的空格键是黑色,上面也喷绘着一个mini的女侠图案,不过不再是双臂抱怀的造型,而是当空舞枪,长发飘飘,气势浩荡!   绝对是私人定制!   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键盘!   对于一个每天都需要敲键盘的键盘侠来说,这礼物简直是太戳心啦,陆云檀喜欢的不得了,简直是爱不释手——这个键盘,一跃成为她收到的所有女侠周边产品礼物中的最喜欢的一个,没有之一!   “洗好了么?”   梁云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马上!”陆云檀又满含爱怜地摸了摸自己的键盘,才依依不舍地把它装回了箱子里,匆匆洗了洗手之后,拎着键盘和垃圾出了门。   回到餐厅后,她把手提箱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纸盒子:“这个纸箱子怎么办?”   梁云笺:“直接扔了就行。”   “好吧。”陆云檀犹豫了一下,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如果,我说如果啊,你以后要是见了我爸,千万不要当着他的面扔纸箱子和饮料瓶。”   梁云笺:“为什么?”   “会激怒他。”陆云檀把纸箱子放到了地上,一边坐一边叹气:“他每个月的零花钱就那么一点点,全靠卖废品挣外快。”   梁云笺:“……”   梁云笺沉默片刻:“一点点是多少?”   陆云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他没有经济掌控权,很可怜的,我上学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去榨他的油水,只去榨我哥。”   梁云笺被逗笑了:“现在呢?”   陆云檀:“还是榨我哥呀。”   梁云笺:“你哥结婚了么?”   陆云檀摇头:“没。”   梁云笺:“哦。”   陆云檀微微眯眼:“你好像很失望呀?”   梁云笺脱口而出:“我没有!”   陆云檀:“……”   你干嘛这么激动?   想了想,她问了句:“你是不是特别想看到他受制于人的憋屈样子?”   梁云笺义正言辞:“绝对不是。”   陆云檀不相信,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了句:“其实你说实话也没有关系的呀,反正他也见不得你好。”她又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他那人,很记仇的。”   梁云笺:“……”   陆云檀又开始装好人,英雄救美:“不过没关系的,你不用怕他,我会保护你的!”   梁云笺想了想:“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檀女侠都会保护我?”   陆云檀点头啊点头:“当然啦!”   梁云笺很认真地问她:“如果有一天,我当着他的面抢走了他最心爱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陆云檀一愣,心想:陆云枫最心爱的东西是什么?那把四季不离手的破扇子么?这有什么好抢的?   她很无奈地回了句:“他的那把破扇子不值钱的。”又信誓旦旦地说,“你要是想要的话我找人给你打一把,简单的很,不要去跟他抢。”最后还小心叮嘱了句,“虽然我可以保护你,但你也不要主动去挑衅他呀,咱们俩联起手来都打不过他的!”   梁云笺:“……”   算了。   他有点心累,叹息道:“吃饭吧。”   “哦。”陆云檀终于拿起了筷子。   面前摆着满满一碗汤面条,最上方窝着一片白嫩嫩的荷包蛋,旁边还有西兰花和胡萝卜作装饰。   清亮的面汤上,漂浮着点点翠绿的香菜和小葱碎。   卖相是挺好看的,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肉,看起来清清淡淡的,吃不饱的样子,但是陆云檀这回没有挑刺儿,因为她妈从小就教了她,除非去饭店吃饭,不然少对别人做的饭挑三拣四,不满意你就自己去做。   再说了,臭书生做这顿饭也是用心用意了,肯定是因为今天她过生日,所以他才会给她煮长寿面,再挑剔的话,就是不知好歹!   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然后用筷子搅了搅面条,再然后,惊喜地发现了暗藏在碗底的玄机:面条下面藏着一个大鸡腿!   我就说吧,不可能全是面条的!   梁云笺一直在观察她的小表情,从起初的微微蹙眉,到后来眉头舒展,再到后来的喜上眉梢,一系列的情绪变化变化充满了层次感,都能去做表情包了。   他实在是忍俊不禁:“家里还能缺了你肉吃?”   陆云檀:“……”   小心思被戳破了,她多少是有那么一点尴尬了。   好没面子!   “哼!”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檀女侠开始倒打一耙,“你肯定是故意把鸡腿藏在下面的!”   梁云笺倒也没否认:“我确实是故意的,檀女侠准备怎么处置我?”   陆云檀:“……”   我也确实是没想到你承认的这么快。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把面条吃光光,连一口汤都不给你留!   “不理你了!”她开始埋头啃鸡腿,啃到一半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家里还能缺了你肉吃?   家里?   谁的家里呀?是他自己的家里,还是他们两个的家里?   深度分析他这句话,意思好像更倾向于后者……陆云檀的心里乐开了花,唇角遏制不住地上扬,美滋滋的。   饭后,梁云笺准备去洗碗,陆云檀却拦下了他:“我来刷。”   梁云笺:“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陆云檀:“咱俩要分工明确才行呀。”在他们家就是这样,她妈做饭,她爸收拾厨房,她和她哥分工洗碗或者擦桌子——每到冬天的时候,刷碗就成了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于是乎她和她哥就开始抢着擦桌子,他们俩小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事儿打架,她还打不过她哥,经常被气得嗷嗷大哭。   为了说服梁云笺,她又说了句:“有一个知名作家曾经说过,巨大机器能够运转,都是因为零部件们各司其职,如果只让一个零件运转的话,机器迟早会崩盘。”   梁云笺笑着问:“哪个知名作家?”   陆云檀挺直了胸脯,大言不惭:“就是你面前这位。”   梁云笺明知故问:“梁的陆?”又一本正经地夸赞,“很不错的笔名。”   谁跟你说的?   肯定是下西洋那个嘴上没把门的!   陆云檀那张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皮遭遇了有生以来最严峻的一次挑战:热了,要红!   不行!   本女侠的面子不能丢!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迅速从桌子上捧起了碗,头也不回地朝着厨房走了过去,假装自己是个聋子,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梁云笺却是一怔:这是、害羞了?   真是难得呀。   总共就两双筷子两个碗,陆云檀却在厨房里面磨叽了大半天才出来。梁云笺已经换好了衣服,也不再逗她了:“该出发了。”   陆云檀借坡下驴:“哦。”   又简单地检查了一遍爬山需要带的行李后,两人从家发出,开车前往高速路口。   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陆云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垂眸瞟了一眼,是下西洋在青云帮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各位,都到哪里了呀?】   陆云檀对梁云笺说了句:“你回郑大人一下,五分钟就到。”   梁云笺也正准备回复消息:“好。”过了一会儿,他回了陆云檀一句,“李航说他晚点到,让我们先走。”   陆云檀冷哼一声:“预料之内。”   梁云笺听出了言外之意:“怎么回事?”   陆云檀叹了口气:“他的那个女朋友特别不合群,每次都要搞点特殊,不是迟到就是早退,弄得大家心里都不高兴。”她越说越气,一边开车一边吐槽,“我也不知道李航到底看上那女的什么了,死心塌地地要跟人家在一起,但是人家孙小姐可没他这么忠贞不二,背地里干过好多下三滥的事,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航说。”   梁云笺有些奇怪:“为什么不能说?”   陆云檀撇了撇嘴:“那女的嫌贫爱富,享受李航对她的付出,却又嫌弃李航家里条件不行,但其实李航家里也没多差,家庭和谐父母双全,虽然都只是普通工薪阶级,但也给儿子存够了结婚买房的钱,和我们大部分人一样,属于正常的小康家庭,但是那个女的就想找个富二代,还背地里撩过下西洋。”   梁云笺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没听错。”陆云檀清楚明了地重复了一遍:“背地里撩过下西洋。”她无奈道,“下西洋家里条件好呀,符合孙小姐的标准,于是她就下手了,大半夜的给下西洋发消息约他出来喝酒,说自己心里难受希望他能劝劝她,被下西洋痛骂了一顿,骂得特别难听。”   梁云笺微微蹙眉:“确实不好说,李航和下西洋不是一类人。”   陆云檀:“对啊,说了还怎么当朋友呀?下西洋那人心宽体胖的,心比天还大,李航可不是呀,李航这人面上看起来乐呵呵,但是他心里藏的都有事。”   梁云笺:“所以现在只能等李航自我觉悟?”   陆云檀:“我们也旁敲侧击过,没用……等他自我觉悟?呵,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   梁云笺无奈道:“执迷不悟的人分两种,一种是真的看不透,一种是自欺欺人。”   陆云檀怔了一下:“真是看不出来呀,梁博士还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呢?”   梁云笺笑着回:“要是没点思想觉悟,怎么好意思坐在大作家的副驾驶?”   陆云檀就喜欢被捧着,尤其是被臭书生捧,傲娇地勾起了唇角:“算你识相!”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告诫,“那个姓孙的要是主动去找你,无论什么事,你都别理她!”   按照孙夏暖选男人的标准,梁云笺绝对属于最拔尖的那一类。   梁云笺:“知道,放心。”   虽然只回了四个字,但他的语气温柔且笃定,相当的令人安心。   但陆云檀还是想测试一下他的机灵度:“要是她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你怎么说?”   梁云笺:“无业游民。”   陆云檀放心了:“很好,就这么说!”   五分钟后,陆云檀开着车来到了高速路口,靠近路边的位置停着两辆轿车,一辆白色的奔驰,一辆黑色的本田。   奔驰是郑大人的,本田是李军师的男朋友的。   陆云檀的大众来了之后,三辆车成功会师,呈直线型车阵首尾相连地驶上高速,向D市出发。   中途路径了一个服务区,大家都下了车,上完厕所后活动活动身体,不认识的人之间还能趁着这个机会互相认识一下。   下西洋她女朋友叫周睿,小学语文老师,性格很开朗,也很健谈,和下西洋是相亲认识的,并且和下西洋长得特别有夫妻相,都是白白胖胖的那一类,笑起来有着一双弯弯的月亮眼。   李月瑶她男朋友叫杨立谭,也是医院的医生,长得高高瘦瘦,带着一副金丝边眼睛,看起来挺斯文,性格也比较斯文,属于心肠好但是话不多的那类人。   稍事休息过后,六人继续上路,在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抵达了云海山景区。   景区有南北两个大门,他们从南门进了山,将车开到了位于山脚下的一处民宿区。   他们在一家名为“阅青山”的民宿里面订了五间房:下西洋和他女朋友一间;李月瑶和她男朋友一间;李航和他女朋友一间;陆云檀和梁云笺,一人一间。   民宿是下西洋负责订的,他收集了大家的身份证,去前台办入住业务,然后给大家分发房卡,发到陆云檀的时候,他悄悄地给自家帮主使了个眼色。   陆云檀先是一愣,然后瞬间会意,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后来去找房间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了副帮主有多么的忠心耿耿善解人意:其他人的房间都在二楼,只有她和梁云笺的房间在三楼,并且两间房还是紧挨着,床与床之间仅隔了一道墙!   檀帮主不禁在内心感慨:郑大人不愧是开帮功臣,深谙我心!   收拾完东西之后,陆云檀离开了房间,刚巧梁云笺也在这时从房间里面出来了,檀帮主主动上前搭讪:“一起下楼吃饭呀?”   梁云笺站在门前等她过来:“想吃什么?”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梁博士请客?”   梁云笺:“可以。”   陆云檀狮子大开口:“那我要把这座山吃空!”   梁云笺被逗笑了:“吃得下么?”   陆云檀:“慢慢吃呗,反正有人请客,天天下馆子。”   梁云笺不置可否:“外面做的饭比家里做的好吃?”   陆云檀:“……”   啧,你这语气怎么酸溜溜的?   他们两个下去的时候,下西洋和李月瑶他们两对人早已坐在大厅等着了,六人集合后,准备一起去找个农家乐吃饭,然而就在这时,民宿大门忽然被推开了,李航和他女朋友孙夏暖一起走了进来。   李航穿着一套深蓝色运动服,款式和大家身上穿着的差不多,都是休闲宽松款;孙夏暖穿得也是运动服,但却不像是来登山的,而是练瑜伽的那种瑜伽服,浅紫色的蜜桃裤和粉色的紧身衣,衣料全部紧贴在身上,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这身打扮在健身房中很常见,但是在游客众多的山区景点内,相当的不常见,爬山是个体力活,有时需要大幅度的登高动作,紧身衣会限制行动和周身血液循环。   但不得不承认,孙夏暖的身材确实是好,胸大、腰细、臀翘、腿长,一走进来就吸引了不少在店旅客的目光。   陆云檀看了看她的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感觉自己好像输了,但是、应该也还行吧?然后她又瞟了梁云笺一眼,心里都想好了,他要是敢多看两眼,就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   然而梁云笺就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来了,而是在刷手机。   “你干嘛呢?”陆云檀小声问了句。   梁云笺:“搜饭店,看看哪家的炖鸡好吃。”   陆云檀刚才明确表达了自己想吃铁锅炖鸡:“哦,李航和他女朋友来了。”   梁云笺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陆云檀又瞟了他一眼:“你可不要被她的妖娆皮囊所迷惑!”   梁云笺回了句:“我更欣赏有趣的灵魂。”   陆云檀:“什么意思?”   梁云笺:“担心自己吃不上肉的那种。”   陆云檀:“……”   我合理怀疑你在内涵我!   等等,不对,你的意思是我的皮囊没有她的皮囊好看?   她狠狠地瞪了梁云笺一眼:“哼!绝交!”   梁云笺:“?”   李航和大家打了招呼之后就去前台办入住了,孙夏暖原本站着没动,也丝毫没有和大家打招呼的意思,但是熟人堆中的那个陌生面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身形修长,俊逸清隽,即便是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也难掩骨相中透出的那种贵气——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能够令人赏心悦目,她立即提起了唇角,朝着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陆云檀这人护食得很,一步挡在了梁云笺的面前,笑嘻嘻地对孙夏暖说:“你们来了呀!”   “刚到。”孙夏暖又瞟了梁云笺一眼,“这位是?”   下西洋依旧是忠心耿耿,抢先回答:“我们帮主的未婚夫。”   陆云檀的小心脏一跳:   未婚夫?   郑大人!!!   我最有才华最有前途最有用的郑大人!   她内心瞬间炸开了绚烂烟花,激动得不行不行。   梁云笺瞧了陆云檀一眼,看到她偷偷翘起的唇角后,自己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哦。”孙夏暖的好奇心却没止步于此,又问了句,“你是作什么工作的呀?”   “无业游民。”梁云笺轻叹口气,“学历太低,不好找工作。”   下西洋补充说明:“他没考上大学,家里也没什么背景,不能帮忙安排工作,现在暂时是靠我们帮主养着,不过我相信他很快就可以找到工作!”   孙夏暖瞬间没了兴趣,撇了撇嘴:“你连大学都没上过啊?”语气高傲的就好像她自己上过大学一样,“还靠女人养着?那不是吃软饭么?你这么大个子也不嫌丢人?”   这人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陆云檀都有点生气了,梁云笺却浑不在意,还云淡风轻地回了句:“嗯,吃不惯硬饭,有未婚妻养着也挺好的。”   未婚妻?   未婚妻?!   陆云檀的内心再次上演了一场绚烂多彩的烟花表演:养!养!养!我有钱!我养你!把你的博士毕业证给我撕了,我养定你了! 第57章 “心上是陆云檀。”……   云海山景区很大, 大致分为三个部分,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位于正北面的云海主峰,其次是西边的水云涧, 再者就是东边的林海仙境。   想要彻底把云海山景区玩透的话, 至少需要三天时间,但是他们这群上班族们只有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可玩,并且周日下午就要返程,所以只能挑选出来其中一两个最值得玩的景点去转。   经过大家的一番讨论过后, 最终敲定了云海主峰和水云涧这两个景点。   云海主峰主要是爬山,水云涧是沿着山间水渠徒步。在农家乐吃午饭的时候,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商定了计划:吃完饭之后直接去爬山, 第二天早起去徒步。   结完账从农家乐出来后,一行人就准备去坐半程索道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孙夏暖忽然开口:“现在去爬山太晒了, 我不想去, 会被晒黑。”   下西洋和李月瑶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李航也是一脸难堪,陆云檀努力使自己保持和颜悦色:“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孙夏暖语调冷淡:“你们商量事情的时候哪轮得上我这种人说话呀?说了你们也不会听。”   陆云檀:“……”   阴阳怪气第一名!   其实她特别想怼孙夏暖, 但是碍于李航的面子,不得不咬牙忍着。   下西洋也是考虑了李航的感受,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李月瑶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怼了句:“别总觉得我们瞧不起你, 有话就直说, 少阴阳怪气!”   孙夏暖似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气焰瞬间嚣张了起来,带着浓妆的眼角高高吊起:“我说我不想去, 又没不让你们去,你急什么呀?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故意找茬?”   “你这人……”李月瑶想继续和她吵架,但却被她男朋友杨立谭抱着肩膀揽到一边去了,同时好言相劝:“算了算了,别吵架,伤和气。”   孙夏暖却还在喋喋不休:“你不就是个小医生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航无奈又着急,扯了扯孙夏暖的胳膊:“行了你也少说两句吧!”   孙夏暖却越发的来劲儿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是你女人还是她是你女人?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帮着外人说话?我看你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什么狗屁青云帮,小学生都觉得幼稚的东西你倒是玩的开心,一帮神经病也值得你这么在乎?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脑残?!”   李航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行了,我再说一遍,别说了,一个字都别说了!”   孙夏暖:“凭什么呀?我就是要说!我就是看不上你这股废物窝囊劲儿!”她伸手指着陆云檀的鼻尖,“还天天点头哈腰的喊她帮主?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长得好看点……”   “把手放下。”   声色沉冷,不容置疑。   陆云檀眼皮一跳,瞟了眼梁云笺,看到他的冷酷神色后,内心相当窃喜:啧,这个臭书生还挺知道维护人呢;但同时又有点不满:她伸手指我是有点不礼貌,但你没听到她在嫉妒我的美貌么?你倒是等她把这句话说完再开口呀!   孙夏暖话音一顿,看向了开口说话的男人,不屑一笑:“你一个吃软饭的说话挺硬气呀?不过也是,你要是不在她面前表现好点,哪来的饭吃呀?”   陆云檀彻底怒了:你说我我可以忍,但你说我的男人,不行!   她冷哼一声:“你不会是觉得我们几个玩得好是只因为我们幼稚吧?也对,你这种又冷漠又自私又无情的人肯定没朋友,哪里懂得我们之间十年的友情呀。”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来了一颗小石子,高高抛起,又用手心接住,“还有,你以为他们喊我帮主只是因为我貌美如花么?当然不是啦,我又不是个绣花枕头。”话音未刚,她就将手中的石子抛了出去,精准击中了旁边的一颗枝繁叶茂的桃树,只听“簌簌”两声响,一丛桃枝从树上过了下来,挂在其上的成熟的圆滚滚的桃子霎时散落一地。   青云帮众人早已见怪不怪,李月瑶她男朋友和下西洋他女朋友瞬间就惊呆了——   杨立谭是目瞪口呆,周睿是震惊不已:“妈呀,还能这样呢?”   下西洋立即替自己女朋友抱怨了一句:“你看你帮主,明明可以这么打桃子,刚才干嘛非要看着我们周老师晃树?”   陆云檀尴尬一笑:“我看周老师晃得挺开心的,不好意思打扰她。”   周睿:“……”   不,我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孙夏暖惊讶之余,越发的感觉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即便是自己在和他们吵架,他们几个都能有说有笑的,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他们几个就是瞧不起她,一致针对她!   陆云檀拍了拍手,傲娇地扬起了眉毛:“他们喊我帮主,是因为我武功高强,虽然我知道这不算什么,也承蒙各位愿意一直哄着我,但我陆云檀绝对和你不是一种人,我不靠美色侍人,我们青云帮,也绝不像你想的那样幼稚无趣!”   梁云笺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他的檀女侠真的长大了不少。   少时的她不谙世事,肆意飞扬,一心只想当武侠小说中的那种传奇女侠;现在的她依旧肆意,依旧飞扬,却不再天马行空,她已经能够看透人情世故,却依旧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女侠。   下西洋接着檀帮主的话,也对孙夏暖说了句:“你说得很对,我们现在确实都是一帮二三十岁的叔叔阿姨了,还这么搞帮派也确实很幼稚很神经,但是成年人的生活本来就不容易,能有一帮人陪着你一直神经下去,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周睿也很赞同自己男朋友的话:“他们几个从高中玩到现在,都多少年了?身边的一切都在变,只有这帮朋友没变,岁月无情人有情呀,说明他们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呀,这不是缺点,是优点。”   可孙夏暖根本听不进去,冷笑着说:“哟,周老师又开始教育人了?呵,你们这帮人,不是老师就是医生,不是医生就是公务员、作家,哪个都比我厉害,哪个都有资格看不起我,但我还真把你们放在眼里!我就是看不惯你们那副高高在上的装逼样子!”   李航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双拳紧攥。   梁云笺现在彻底懂得了陆云檀的无奈,也看透了孙夏暖的本质:“不是大家不接纳你,是你不接纳大家。”   孙夏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么?天天吃软饭,低三下气得讨好他们?”   陆云檀彻底怒了:“呸!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她上前一步,看样子是要打架,梁云笺赶忙拉住了她的手腕,“冷静点!”   下西洋冷幽幽地说了句:“他什么时候低三下气地讨好过我们呀?一直努力讨好帮主呢,每天都在狐媚惑主。”他故意看着梁云笺,说了句,“是吧,梁博士?”   孙夏暖一愣:梁、博士?   李月瑶冷哼一声:“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人家是麻省理工毕业的博士生。”   孙夏暖:“……”   陆云檀还在气头上,又狠狠地补了一刀:“你知道什么是麻省理工么?可不是做麻将的哦,是全球顶尖学府!”   孙夏暖:“……”   她这才明白自己被他们耍了,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眼眶都气红了,狠狠地推了李航一下:“你是哑巴么?说话呀!你女人都要被欺负死了,你连个屁都不放?还是男人么?”   李航咬牙低头,沉默不语。   孙夏暖越发恼怒,面色铁青,前胸起伏不定,咬牙切齿地说:“李航,你自己选吧,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   陆云檀有点看不下去了:“我说你这人……”   梁云笺却打断了她的话,捏了捏她的手腕:“冷静。”   陆云檀气呼呼的,但还是乖乖闭了嘴。   梁云笺又看向了李航,无奈地叹了口气:“各走各路吧。”他顺势握住了陆云檀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们去爬山,你们去徒步,就当是不认识一样,互不影响互不干扰。”说完,他看向了身后几人,“我们走。”   陆云檀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很配合的点了点头:“嗯!走!”   下西洋和李月瑶还有点懵懵的,但也很配合,带着各自的家属一起跟在他们俩身后,慢悠悠地走了。   走了几步之后,陆云檀瞟了梁云笺一眼,声音小小地说:“这个时候你不该回头对李航说点什么嘛?刺激他一下!”   梁云笺眉头一挑:“这么好的出头机会,檀女侠竟然想让给我?”   对啊!   这么风光无限的时刻,她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陆云檀立即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李航说了句:“李护法,我们走了。”抿了抿唇,她又说,“我哥之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我现在送给你:‘人生路漫漫,能陪你走完一程山水已是尽力,也是万幸’,我们现在也是尽力了,你以后也别怪我们没有等你。”   李航终于抬起了头,怔愣愣地看着陆云檀。   陆云檀没再多言,也没再回头,其余几人也是如此,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陆云檀才敢释放一下内心的小激动,眉飞色舞地看着身边人:“臭书生!我刚才那段发言怎么样?”   梁云笺称赞道:“不愧是大作家,文采斐然。”   陆云檀开心极了,傲娇地勾起了唇角。   下西洋:“听听这马屁拍的,多水到渠成。”他对自己女票说,“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吧?当年上学的时候,我可比小梁忠心耿耿多了,为了这个帮殚精竭虑,但我的官位永远比不上小梁,因为他擅长狐媚惑主,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我们帮主哄得一愣一愣,当代妲己!”   梁云笺:“……”   檀帮主要是和纣王一样就好了。   李月瑶忍不住吐槽了下西洋一句:“你可算了吧,上高中的时候李航你们俩一天到晚就知道搞阴谋诡计陷害忠良。”   陆云檀被逗笑了:“哈哈哈。”   梁云笺也笑了,瞧着下西洋:“听到了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下西洋却突然伤感了起来,长叹了口气:“我和小航航当初是多么的默契呀,一起上学,一起打水,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设计陷害小梁,现在、哎……自从那女的出现之后,我俩就离心了,再也没办法撼动小梁分毫。”   梁云笺哭笑不得,语气笃定地说:“放心吧,他会回来的。”   下西洋:“你怎么这么确定?”   梁云笺:“只要李航不傻,就一定能听懂云檀刚才说的那番话。”   陆云檀点头:“对,我相信他一定会参悟的!”   下西洋缓缓点头:“也是,等等!”他忽然反映过来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地盯着梁云笺,“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直呼帮主名讳!”眼角余光又瞟到了两人的手,越发的震惊激动,并指一点,“你还敢公然拉我们帮主的手!”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包括陆云檀,她懵逼到了极点:什么时候拉上的?是我主动的还是他主动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应该是本女侠主动的吧?毕竟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臭书生呀,拉手手这种小事怎么能让他主动呢?本女侠会很没有面子的!   面子问题是大,陆云檀担忧地咬住了下唇,悄咪咪地瞟了梁云笺一眼。   梁云笺微微垂眸,神色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赧然:“我、我不知道。”   陆云檀的心里乐开了花:哈!我就说吧!一定是我主动的!   面子保全了,美人的手也拉到了,她开心得不行不行。   檀女侠立即挺直了胸脯,理直气壮地说:“山路不平,走路费力,我担心梁博士会摔倒才拉的他手的!”   下西洋:“……”   李月瑶:“……”   帮主,这个借口,真的一点都不拙劣,一点都不!   梁云笺暗自看了陆云檀一眼,微微勾起了唇角。   陆云檀生怕梁美人会不堪羞涩松开自己的手,于是决定转移话题:“快去坐索道吧,人多还要排队呢。”然后一马当先地迈出了步伐,紧紧地拉着梁美人的手。   梁云笺垂眸,看着两人紧扣在一起的双手,神色中泛着如水般温柔的笑意。   今天周六,来云海山玩的游客真是不少,六人在索道站排了将近四十分钟才上车。   索道的终点在半山腰处,一节车厢的容纳量是六人,他们六个刚好坐了一车。   周睿和下西洋最先上车。周老师也特别的善解人意,还喜欢拉郎配,一上车就把下西洋推到了对面:“咱俩沉,分开坐,力量分布均衡点。”   下西洋当然明白自己女朋友的意思——为了让帮主和她心心念念的美人坐在一起——所以很配合地坐到了女朋友对面。   李月瑶他们两对随后上车,做到了周睿身边;陆云檀和梁云笺最后上车,坐到了下西洋身边。   车门闭合,红色的车厢迅速滑出了站台,视线豁然开朗——   天高云阔,山川巍峨,夏树苍翠,飞鸟点点。   伴随着索道的运行,车厢不断升高,翻越了一座又一座青山,碧透的蓝天近在咫尺,脚下的峡谷越发的广阔深邃。   下西洋是有点恐高症,还是正着坐的,压根不敢四处看,紧紧地闭着眼。坐在对面的那三个人倒是兴致勃勃,即便是反着坐的,也抵挡不住拍照录视频的热情。   陆云檀反常的安静,梁云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陆云檀倒是不恐高,但是犯了职业病:脑补。   脑补索道的钢丝忽然断了,红色的车厢就像是一颗红皮球一样从高空中掉了下去,“嘭”的一声撞上了坚硬的山体,然后一路磕磕绊绊、跳跳落落地向下滚,最终他们几个被摔成了严重变形车厢中的几滩血红色的肉泥……   脑补车厢的底部突然掉了,他们几个就像是被抓娃娃机中的那个机械手抓住的娃娃似的,忽然从空中坠落,单薄的身体径直砸向山谷,摔成烂泥……   脑补索道忽然停了,出故障了,他们被悬在了半空,大风吹啊吹,把他们所在的车厢吹得摇摇欲坠……   还脑补索道的程序错乱了,车厢突然加速,他们像是坐过山车一样朝着前方的那辆黄色车厢撞了过去,“嘭”的一声,林动鸟飞……   越脑补,越害怕,背后都快冒冷汗了,甚至有些绝望和窒息,眼里写满了害怕。   脸侧忽然一热,有人在她耳畔低语:   “心上是陆云檀。”   她一愣:“什么?”   梁云笺却坐直了身体,淡定地目视前方:“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   我明明听见了!!   你说心上是陆云檀!   不是拉普拉斯,不是雅科夫·西奈,不是图灵,是陆云檀!   陆云檀急得抓耳挠腮,再也没有精力脑补:“你再说一遍!” 第58章 “想知道直接接吻是什么……   近二十分钟的索道, 檀帮主一直在逼问梁美人刚才说了什么,梁美人的回答却始终如一:“没什么。”   但是他越是不说,檀帮主就越是想听, 还有点气急败坏, 像是求欲不满,恨不得当场将其就地正法,还在心里记仇了:哼!等着吧!我一定会打击报复你的!   为了具体落实打击报复的计划,一下索道, 她就无情地甩开了梁美人的手,并且再也不给他牵自己手的机会,故意将双手负于身后, 昂首挺胸,趾高气昂地朝着索道站出口走了过去。   梁云笺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 还明知故问:“檀女侠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   是不是在挑衅本女侠的权威?!   像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陆云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开始放狠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说,还是不说?”   梁云笺轻叹口气, 口吻无辜:“真的没什么。”   檀帮主冷笑着点头:“好、好、好,你说得可真是太好了!”一字一句间,透露着咬牙切齿,“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在本女侠面前为所欲为, 要不是这里人多, 本女侠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梁云笺:“檀女侠打算怎么不客气的对付我?”   陆云檀又开始放狠话:“强.暴你!”   梁云笺:“……”   是么?   陆云檀瞟了他一眼,语调悠悠:“山里人少,你要注意安全, 千万不能掉队,不然你喊破嗓子都没人救你。”又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没有下西洋他们四个就好喽。”   说郑和,郑和到,一直走在后面的下西洋忽然快跑了两步:“帮主!”   陆云檀脚步一顿:“怎么啦?”   下西洋:“还有二阶索道,到三分之二处,你们两个坐不坐?我们四个准备去坐。”   一阶索道只到主峰的三分之一处,从这里开始爬的话,需要四个多小时才能爬到山顶;二阶索道能缩短近一半的时间。   还不得陆云檀回答,梁云笺就开了口:“我们不坐,自己爬。”   陆云檀也说了句:“就是嘛,本来就是来爬山的,一直坐索道怎么行?”   下西洋面露愧色:“老臣也想自己爬,可是老臣的体重实在不允许。”   陆云檀略有些同情了:“那好吧,我们暂时分头行动,山顶见。”   下西洋:“行,山顶见。”   随后下西洋和李月瑶他们四个就去坐二阶索道了,梁云笺和陆云檀一起进了山。   虽然是夏日炎炎,但是选择徒步爬山的游客也不在少数。徒步上山还分为两条路,一条路比较陡峭刺激,一条路比较平缓温和。在两条路的分叉口处,站在一位身穿红马甲的工作人员,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大喇叭,喊着通俗易懂地提醒话语:“左边路好走,爬着不累,三个半小时就爬完了;右边路陡,不好爬,比左边多一个小时。”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左边那条好爬的路,仅有少部分年轻人和老当益壮的大爷大妈们选择了右边那条陡峭的路。   正当陆云檀犹豫不定、不知道该选择那条路的时候,梁云笺说了句:“右边吧。”   陆云檀撩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心想:哼,你一个臭书生都选右边了,本女侠还能选左边么?   “这可是你说得啊。”她好心提醒了一句,“爬不上去的话我可不等你。”又恶狠狠地说了句,“我只会把你自己丢在山里面,让你和你的拉普拉斯、雅科夫·西奈还有图灵一起喂狼!”   显然,还在记仇呢。   梁云笺忍笑,故意用上了一种欣慰的语气:“也行。”   陆云檀:“……”   哼!   你这个该死的臭书生!   为了表明自己要与他势不两立的态度,陆云檀一马当先地冲上了右边那条山路,还得得瑟瑟地两节台阶并上,把梁云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条路也确实是陡峭,山石林立、步道狭窄,并且是越爬越陡,有几处地方几乎成了九十度的垂直峭壁。   由于刚开始冲得太快,心肺功能一时没适应,爬了没多久,陆云檀就累了,站在路边的一处休息台上,一手扶着冷冰冰的石壁,一手掐腰,气喘嘘嘘。   梁云笺倒也没落下很多,很快就来到了她身边:“喝水么?”   他的呼吸平稳,面色从容,丝毫没有体力不支胸闷气短的表现。   陆云檀不禁有些诧异:真是看不出来呀,这个臭书生的身体素质竟然还挺不错。   她略有一些自愧不如,还略有一些没面子,后悔刚才冲得那么快了,不然也不会被书生比下去,于是乎傲娇地把脑袋扭到了一边去,马尾辫甩得高高的:“不需要!”   梁云笺轻叹口气:“行。”又认真询问,“开始么?”   陆云檀一愣:“开始什么?”   梁云笺很是淡定地回答:“强.暴我。”   陆云檀:“……”   梁云笺神不改色:“这里没人,没监控,很适合犯罪。”   陆云檀:“……”   梁云笺:“哪怕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我。”   陆云檀:“……”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期待???   是在诱惑我走上刑法不允许的那条路么?   不!   我才不会违法犯科呢,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她心虚地别开了自己的目光,语气义正言辞:“黄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又不是浪登徒子,怎么能做出那种不法之事呢?”   梁云笺:“所以,檀女侠是在出尔反尔?”   我是想让你主动屈服!   并且在屈服之前必须把刚才在缆车上说过的那句话再说一遍才行!   我也不怕你不服,反正我还有planB和planC。   陆云檀哼了一声:“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本女侠才不会做出那种有辱斯文的事情呢!”说完,转身走人,继续爬山。   一如既往的怂。   梁云笺叹了口气,只得跟上。   刚才那一小节算热身,心肺功能被打开之后,陆云檀的体力也被激活了,腿脚灵活许多,爬得和猴子一样快。梁云笺紧跟在她身后。   又遇到了一处休息台,陆云檀有点儿渴了,就对梁云笺说了句:“想喝水。”   梁云笺卸下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两瓶矿泉水,将其中一瓶递给了她。   陆云檀坐到了小亭子里,毫不费力地拧开了瓶盖,然而就在她准备把瓶盖转下来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立即把瓶盖拧了回去,还担心拧得不够严,又狠狠上了两股力,那副咬牙切齿的架势,仿佛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拧开。   万事俱备后,她摆出了一副弱不经风的柔弱样子,把矿泉水瓶递给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梁云笺:“人家拧不开。”   梁云笺:“……”   接不到戏的演技。   但为了保全檀女侠的面子,他并没有拆穿她,而是配合她的剧本演戏,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递来的矿泉水瓶,拧了一下,没拧动,又拧了第二下,瓶盖依旧纹丝不动……   山间有凉风吹过。   刹那间,两人同时尴尬了起来。   陆云檀后悔不已地咬住了下唇,梁云笺深吸一口气,再次试了一次,万幸的是,这次终于拧开了,成功化解尴尬。   “喝吧。”梁云笺把水瓶还给了她。   陆云檀一边接瓶子一边心虚地夸奖:“你可真厉害。”   梁云笺叹了口气:“你更厉害。”   陆云檀:“……”   我又不是故意的!   哼!   她气鼓鼓地喝了两口水,又狠狠地把瓶盖拧严了,胳膊一伸:“不喝了!”   梁云笺重新把水瓶放回了背包里,又问她:“吃水果么?”   陆云檀瞟了一眼他的黑色背包,想吃,但很傲娇:“可以考虑。”   梁云笺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保温的密封盒:“给。”   陆云檀眼睛一亮,立即接了过来,打开盖子后,更惊喜了,竟然全是切好的水果块,还是冰镇的,内附一个银色的小叉子。   “从家里带的么?”   梁云笺点头:“嗯。”   陆云檀迫不及待地扎了一块苹果送进了嘴里,一口咬下,又冰又脆又甜,心里也跟着甜滋滋的,越发觉得这个臭书生贤良淑德。   她又用叉子扎了一块西瓜,送到了梁云笺嘴边。   梁云笺怔了一下,看了她一眼。   陆云檀眉头一拧:“你还嫌弃我呢?只有一个叉子!”   “我哪里敢?”说完,梁云笺张开了嘴,吃下了她送来的西瓜。   陆云檀心头窃喜,眼珠子一转,开始演戏:   “哎呀哥哥,咱们俩用了一个叉子,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哥哥,你女朋友好凶哦,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   梁云笺笑得不行,但还是配合着她演了下去:“还是妹妹好,妹妹文武兼备,人间难得。”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那你和你女朋友分手好不好呀?”   梁云笺:“然后呢?”   然后从了本女侠!   速从本女侠!   但本女侠是不会这么直接的说出口的,因为本女侠要面子!   陆云檀想了想,满含暗示地说了句:“你知道嘛,共用一个叉子属于间接接吻了。”   梁云笺呼吸一滞,垂眸看着她,片刻后,紧张开口,嗓音低沉:“想知道直接接吻是什么感觉么?”   !!!   我我我我想!   我可太想了!   我想了好几年了!!!   陆云檀喜不自胜,心头狂跳,深吸一口气,然后,积极主动地闭上了眼睛——电视里面都这么演的,男女主第一次接吻,女主都会娇羞闭眼!   梁云笺的心跳也在加快,似乎在和她的心跳共振。   为了稳住呼吸,他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低头,一点点地靠近她。   陆云檀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炽热,忽然就紧张了起来,身体紧紧绷着,又无法自控地颤抖着。   像是亘古之久,又像是在转瞬之间,她终于等到到了他的吻。   触碰之时,很柔软的感觉,微电流在双唇间交错。   陆云檀瞬间忘却了呼吸,死死地捧着手中的保温盒。   他轻轻地舔舐着她的唇,温柔地敲开了她的牙关。   “这儿!这儿有个亭子!”   大妈的呼喊声忽然响彻云霄。   两人同时一僵,瞬间弹开了。   下一秒,成群结队的大爷大妈们哗啦啦地涌入了小亭子,空气中弥留的暧昧气氛瞬间被横扫一空。   梁云笺薄唇紧抿,脸色阴沉得几乎能结霜。   陆云檀咬牙切齿,内心一片悲伤,比悲伤蛙还要悲伤一百倍,是肖邦也弹不出的那种悲伤:   呜呜呜呜,这帮叔叔阿姨,真的太不可爱了!   我要亲亲!   还、我、亲、亲! 第59章 压倒梁美人!   更悲伤的是, 为了履行尊老爱幼的道德义务,他们俩还不得不起身给叔叔阿姨们让位置。   走出凉亭的那一刻,檀帮主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 等到了下一个凉亭, 一定要把梁美人摁在柱子上亲!   为了节约时间,她甚至还抓住了梁美人的手,急慌慌地扯着他往前跑:“快点!下个凉亭继续!”   梁云笺也想尽快转移阵地,但是:“先松手, 分开走比较快。”   山道崎岖狭窄,两人牵手而行,确实很不方便, 严重影响前进速度。   陆云檀立即松开了他的手,一马当先地往前冲:“我打头阵,你跟好我, 别被人拐跑了!”   梁云笺被逗笑了, 紧随其后:“放心, 今生只跟檀女侠。”   陆云檀心头一喜,整个人都飘起来了,脚程也越发迅速。   转过一个崎岖的山弯后, 又遇到了一个供游客休息的凉亭,但遗憾的是,这个亭子里有人,并且人还不少, 陆云檀在心里叹了口气, 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跑,谁是梁云笺却喊住了她:“云檀,等等。”   陆云檀脚步一顿, 回头身后人:“怎么啦?”   梁云笺朝着不远处的凉亭扬了扬下巴,神色冷冷:“好色之徒。”   陆云檀立即把目光抛了过去,这才发现坐在凉亭中的那些人并不是互相认识的朋友,而是四五个小流氓在欺负一对年轻小夫妻——丈夫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带着一个金丝眼镜;妻子肤色白净绝顶漂亮——小流氓在调戏柔弱的妻子,丈夫拼了命地想保护妻子,却被其中两个小流氓死死地扣住了肩膀。   陆云檀的脾气瞬间就上来了,当即大喝一声:“一帮不要脸的狗东西!真当这山里没人了是吧?”   丈夫看有人来了,当即大喊了一声:“救命!”   妻子的眼泪夺眶而出,满含哀求地看着陆云檀和梁云笺:“帮帮我们……”   那帮小流氓们被搅了好事,正扫兴呢,然而在转身看到陆云檀之后,再次嬉皮笑脸了起来——   “哎呦,又来一对。”   “这个也挺好看的。”   “是挺不错。”   陆云檀越发怒不可遏,连句废话都不想说,只想打爆他们的狗头,然而梁云笺却攥住了她的手腕:“冷静点,先谈。”   哼!   书生就是事多!   但陆云檀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一脸不服气地将胳膊抱在了胸前。   梁云笺是担心她打架会受伤,毕竟现在是在山里,一不留神磕碰到突出的山石是小事,危险的是在动手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脚滑跌倒,摔落山崖。   他神色冷峻地看着那几位小流氓:“那两位是我们的朋友,希望各位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不然,武术冠军就要拿各位练手了。”   其中一位身穿黑衣,体形高大肥胖的平头男像是这帮小流氓的头头,对梁云笺的话嗤之以鼻:“小白脸,就你还武术冠军呢?吹牛逼之前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梁云笺看了一眼身边人:“我说得是她。”   平头男:“……”   陆云檀双臂抱怀:“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平头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梁云笺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对陆云檀说:“谈判的时候要保持心平气和。”   陆云檀不服气地撅起了小嘴巴:“哼!”其实她明白这个道理,过往的许多年,也在努力地按照梁云笺的行为准则克制着自己的臭脾气,但是现在,她却控制不了了,因为他回到她身边了——只要有他在,她就克制不住地想为所欲为,因为她知道这个臭书生一定会为她兜底——从初级积极分子到资深落后分子之间,只需要一个梁云笺。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重新变成资深落后分子的陆云檀又极为嚣张地说了一句:“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油腻的猪头脸!”   梁云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随她去吧,要是真不让她发发威震慑一下对方,准能把她憋死。   满脸横肉的平头男面露凶光:“你他妈再说一遍?”   陆云檀冷哼一声,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树上,起初,树干纹丝不动,两秒钟后,树枝开始剧烈晃动,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群鸟飞走,树叶脱落,扑簌作响。   以平头男为首的小流氓们各个目瞪口呆,那对小夫妻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希望和喜色。   陆云檀再次将双臂环于胸前,然后,做了个李小龙的经典动作——拇指蹭鼻尖——一脸傲娇:“早就说了,我是全国武术冠军,蝉联三届的那种,第四届没拿冠军不是因为我不行了,是因为我没去!”   “她一个人打你们五个人完全没问题,但是这里路险,不想闹出人命才没动手。”梁云笺神色冷冷,语气森然,“再提醒一下,山顶有警务处,距这里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往下有旅行团,很快就会上来,各位要是不主动放人的话,我们就只能逼着你们放人了。”   平头男咬紧了后槽牙,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像是在权衡利弊。   梁云笺又笑了一下,循循善诱:“出来玩嘛,是为了交朋友,各位应该也不想树敌吧?山中可以称大王,但是出了这山之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能保证你们现在惹得人不会秋后算账呢?”   丈夫似乎是被这句话提醒到了,立即喊了一声:“我是电视台记者,我哥是警察!”   妻子也说了句:“我们虽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家,扒你们家户口本还是轻轻松松的,曝光你们全家!”   几位小流氓纷纷慌了神。   陆云檀一愣,瞟了梁云笺一眼,再一次地感慨这个臭书生的脑子是真好用!真好用!不愧是读书人!   几个小流氓们互相对视着交换眼神,最终,平头男极为不甘心地看了那位妻子一眼,声音短促烦躁:“放他们走!”   四位小流氓挫败地松开了摁在这对小夫妻肩膀上的手。   得到自由后,夫妻二人立即从凉亭的长椅上弹了起来,迅速拉住了彼此的手,一起朝着陆云檀他们跑了过去。   陆云檀和梁云笺把这对小夫妻挡在了身后,但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梁云笺又对那位平头男说了句:“安分守己点,不然随时能告你们几个性骚扰。”   陆云檀得意洋洋地从裤兜里抽出了仅露出一半的手机:“录像了,人证物证俱在。”   小流氓们:“……”   警告过后,他们俩才示意那对小夫妻走人。   “真是谢谢你们了!”丈夫一边领着妻子迅速往上爬,一边回头对陆云檀和梁云笺表示感谢。   漂亮的妻子更是心有余悸:“要是没有你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丈夫又满含感激地说:“我一定会写篇报道感谢你们,给你们单位写感谢信!”   妻子更是一个劲儿地感慨:“真的是遇到好人了,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陆云檀嘻嘻一笑:“我没单位,自由职业,不用感谢我。”但是她没忘了提梁云笺挣个光彩,“你们感谢他吧,他是中科院的。”   丈夫诧异不已地看向了梁云笺:“竟然遇到了科学家了。”他又立即追问:“老师,您是哪个研究所的?”   梁云笺笑着回了句:“哪来的科学家,还没入职呢,没必要感谢。”   妻子蹙起了眉头:“那怎么能行呢?”   丈夫也说:“就是啊!你们出手救了我们,这么大的恩情,怎么能不感谢呢?”   陆云檀义正言辞地回复:“我们这种行走江湖的人,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不留下姓名。”又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们非要问我们叫什么的话,我只能回答,我们是神雕侠侣,我是杨过,他是我骑得那只雕。”   说出“骑得”这两个字时,她特意瞟了梁云笺一眼,眼神中的调戏不言而喻。   梁云笺懂了她的意思,却不动声色。   夫妻俩被逗笑了,但还是坚持要感谢,最起码要互相留下一个联系方式,陆云檀和梁云笺没办法,只好加了这对夫妻的微信。陆云檀又用微信把刚才那段偷录的视频传给了他们夫妻俩,至于这对小夫妻准备怎么处理这帮小流氓,是报警还是直接曝光,就看他们夫妻自己的意思了,毕竟他们才是受害人。   随后,四人同行,一起往上爬,哪怕是路过了空无一人的偏僻小凉亭,陆云檀和梁云笺也没能再找到独处的机会。   接吻一事,似乎是要不了了之了……   陆云檀心头憋屈,并且是越往上爬越憋屈,更不能仔细回想刚才在山下发生的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只要一回想起那种柔软的触感和舌尖上转瞬即逝的缠绵的感觉,她就抓耳挠腮的烦躁。   求欲不满。   真真正正的求欲不满。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压倒梁美人!   路径一处一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长山道时,陆云檀故意走到了最后面,趁着四周无人,朝着梁美人的屁股伸出了邪恶之手。   拍完就撒手。   嗯,还挺翘挺有弹性。   梁云笺浑身一僵,回头看着她。   陆云檀大大方方地与他对视,表情极为猖狂,似乎是在说:我就是占你便宜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梁云笺没说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往上又爬了几分钟,遇到了一处高空桥,石桥的桥面挺宽阔,可容两人并肩而行,那对小夫妻走在前方,陆云檀和梁云笺走在后方。   正赏着山间美景呢,陆云檀的右边屁股上猛然一痛,她愕然扭头,手捂屁股,气呼呼地瞪着罪魁祸首:   可恶!   竟然拧我!   梁云笺眸色深沉,将唇贴近了她的耳畔,嗓音低沉沙哑:“谁骑谁还不一定呢。”   陆云檀:“……”   挑衅我?   是不是挑衅我?   哼!   本女侠的权威不容质疑!   她微微眯眼,咬字轻缓:“臭书生,你好像很自信呀。”   梁云笺眉头一挑:“敢试试么?”   陆云檀:“……”   试、试?   忽然有点心虚了,但是面子不能丢,她说话依旧硬气得很:“试试就试试,怕你呀?到时候我就把你绑起来,对你为所欲为!”   又开始口嗨了。   梁云笺轻叹口气,满是无奈:“想怎么样随你,别怂就行。”   陆云檀:“……” 第60章 这愿望许的、还、挺有情……   山顶的金殿在烈烈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夺目光芒, 供奉着神佛的大殿内外人来人往、香火不断,尽显人间盛世繁华。   到了这里,那对小夫妻再一次地对护送了他们一路的“神雕侠侣”表示了感谢, 随后四人分开, 双双没入了繁华人群中。   陆云檀和梁云笺开始在山顶寻找下西洋他们四人,通过微信联系后,才得知他们几个正在山顶下方的游客服务区吃小吃呢,下西洋还问他们俩来不来吃, 并疯狂种草此地的烤香肠有多么的令人欲罢不能,他已经连续吃了三根了;李月瑶向他们种草的是这里的文创冰淇凌,并表示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景区冰淇凌。   陆云檀和梁云笺并不想吃东西, 所以拒绝了邀请,手拉手游玩山顶。   山顶除了金殿这一处景点之外还有通仙桥。这座遍体银白的石桥位于金顶大殿背后,横架与两座高峰之间, 桥的两侧栏杆上挂着长长的铁锁链, 每一节环形连扣上都系着许多个红色的祈福木牌和表层镀金的铁锁, 有求因缘的;有求事业的、有求学业的;有求平安康顺的……   过桥的时候,陆云檀看到了一个身穿汉服的小姐姐正在系祈福卡,心头微微一动:我也想许个愿望。   然后, 她瞟了身边人一眼:“你要许愿么?”   梁云笺欲言又止了一次,才回答:“不许。”   陆云檀微微眯眼:“你刚开始是不是想说许,但是后来改主意了?”   梁云笺面不改色:“没有。”   陆云檀不高兴地拧起了眉毛:“你真的不打算许一个么?”   梁云笺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逗她:“我应该许什么?”   陆云檀眨了眨眼睛, 疯狂暗示:“因缘呀!”   梁云笺轻叹口气:“天注定的东西, 许了也没用。”   陆云檀不死心:“求一个好彩头嘛!”   梁云笺:“不许。”   陆云檀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哼,随你便吧,反正我要许。”她又明确表示, “但是你不可以看!”因为内容不适合你看,为了隐藏私心,她还说了一个冠冕堂皇地借口,“不然就不灵了!”   梁云笺答应得很痛快:“好。”   陆云檀又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敢偷看就打死你!”然后跑去大殿买祈福卡了。   不买不知道,一买吓一跳。   一片轻飘飘的破木牌子竟然买二十。   坑死个人!   更坑的是,还要买笔,一只五块。   算了,只要愿望能实现,二十五块钱算什么?我的面子还不值二十五么?!   买好装备之后,陆云檀远远地躲开了梁云笺,特意绕到了大殿后方,鬼鬼祟祟地趴在后墙上,手握黑色签字笔,非常虔诚地在祈福牌子上一笔一画地写:愿神明有灵,保佑我骑臭书生,不是他骑我——檀女侠   写完之后,鼓起了腮帮子,大力往刚写好的字迹上吹了几口气,等字迹干透后,她重新上了通仙桥,在其中一根铁链上为自己的祈福卡选了个风水宝地,自信满满地系了上去。   梁云笺刚才说在大殿前方等她,然而当她返回大殿正面的时候却没找到梁云笺,于是立即给他打了通电话。梁云笺在电话中说自己去卫生间了。   不提卫生间还好,这么一提,陆云檀也有了上厕所的感觉,于是也去了卫生间。   在她踏入卫生间的那一刻,梁云笺已经站在了通仙桥上,并且还在一众花里胡哨的祈福卡中找到了她的刚刚系上去的那个。   看过之后,就一个感觉:哭笑不得。   其实他刚才也想许一个,求个天长地久、白头到老,但后来改了主意,因为他觉得她应该会和自己许同样的愿望,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写在一个牌子上呢?真有神仙的话,也好确定想要厮守一生的两人是谁。   但谁知道,檀女侠的心愿,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过,这个心愿,绝对不能让她实现。   恰好旁边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往铁锁链上系牌子,手里拿着一支笔,梁云笺问他借了下笔,然后在檀女侠的祈福卡上简单修改了一下:第一个“骑”字划掉了,在上方添了个“被”字,又在“臭书生”这三个字后面添了个“骑”;然后又划掉了最后一句话的第一个“不”字;最后,在“檀女侠”的后面落了自己的名字“梁书生”,又添了一句:长厢厮守,白头到老。   时间有限,为了不被檀女侠发现,他不得不尽快前往卫生间,写完祈福卡之后梁云笺就把笔还给了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迅速离开了通仙桥。   眼镜男看这位大帅哥来去都急匆匆的,不由生出了一股好奇心,情不自禁地翻开了他刚才写得牌子,看了一眼上面写得愿望:   【愿神明有灵,保佑我被臭书生骑,是他骑我——檀女侠&梁书生,长厢厮守,白头到老。】   眼镜男:“……”   这愿望许的、还、挺有情趣?   ……   进卫生间之前,陆云檀的小腹微微有些胀疼,她还以为是自己这个月的大姨妈提前报到了,又巨资在景区卫生间门口的小铺子里买了包姨妈巾,结果进了厕所后脱下裤子一看,内裤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贴了一片上去。   一走出卫生间,她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等她的梁云笺,又一想自己刚才在祈福卡上写得那个愿望,她莫名有点心虚,都不好意思看梁云笺的眼睛。   为了不被他看出来自己心中有鬼,走到他身边后,她立即抛出了一个话题:“我们去找下西洋吧,我也想吃烤肠。”   梁云笺拉住了她的手:“行。”   陆云檀站着没动:“我现在不想拉你的手。”她刚洗完手,手心湿漉漉的,十指相扣不舒服,潮热又濡湿,但是她并没有直接说明原因,而是很傲娇地说,“本女侠的手也不是你想牵就能牵的。”   梁云笺却没松开她:“这里人多,你就不怕我跟别人跑了?”   陆云檀言简意赅,气定神闲:“不怕!”   梁云笺眉头微挑:“这么自信?”   陆云檀瞟了他一眼:“我刚才已经求过神仙了,让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我,离开我你就会死!”   梁云笺明知她在睁眼说瞎话,但还是很配合地问了句:“这就是你许得愿望?”   陆云檀点头:“对啊!”然后继续睁眼说瞎话,“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了,当然要诚心诚意地许一个正儿八经的愿望呀,我可不像你,一点真心都没有,连个愿望都不许。”   梁云笺:“……”   你也知道要诚心诚意地许一个正儿八经的愿望?   轻叹口气,他很是认真地回了句:“你许就够了,一定会实现的。”   陆云檀点头,很自信地说:“我也觉得会实现的,心诚则灵!”   ……   游客休息区就在山顶下方不远处,顺着大殿侧面的楼梯往下走一点就是。   这是一片在山崖上修建的宽阔平台,靠近山体的那一侧修建着几间仿古造型的砖瓦房,二楼是仓库,一楼是门面房,全是卖小吃的,门口的平地上摆着许多套简易的桌椅板凳。   下西洋他们四人坐在靠近山侧的一片阴凉地里,陆云檀和梁云笺买了几样小吃之后就去和他们几个汇合了。   陆云檀的屁股才刚挨着粉色的塑料板凳,下西洋就向她汇报了一句:“帮主,臣刚接到李护法的讯息,他走了。”   陆云檀一愣,刚出炉的烤香肠定格在了嘴边:“走哪去了?”   “回家。”下西洋叹了口气,“带着那个姓孙的女人回家了。”   陆云檀难以置信:“意思是他抛弃了我们,选了孙夏暖?!”   李月瑶也是气得不轻:“是的!他选了孙夏暖!我看他的脑子就是被驴踢了,孙夏暖迟早会毁了他!”   下西洋无奈得很:“现在也毁得差不多了,那女的为了博眼球拉流量,天天扯着他拍短视频,拉着他一起直播带货,还要求他必须穿机长制服。”   陆云檀攥紧了拳头:“……真过分啊!”   李月瑶:“是恶心!”   陆云檀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瞥了梁云笺一眼,看他一直没说话,就问了句:“你怎么看?”   梁云笺没有立即下定论,而是说:“再等等,他应该会回心转意。”   下西洋并不乐观:“他已经被那个姓孙的迷惑了这么多年,可谓是中毒至深。”   他女朋友周睿也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李航也是个痴情种,就是没痴准对象。”   李月瑶他男朋友杨立谭却说:“那也不一定,他可能就是习惯了。”   李月瑶看着自己男票,问:“习惯当舔狗?”   杨立谭挠了挠头发:“哎呀我也说不明白。”他嘴有点笨,尤其是描述感情问题。   梁云笺明白他的意思,索性替他说了:“习惯了那个女人的存在和陪伴,习惯了对她的感情依赖。”   杨立谭立即点头:“对!我就是这意思!”   陆云檀问梁云笺:“所以你觉得他现在是改变不了自己的习惯?”   “是狠不下心改习惯。”梁云笺道,“下西洋刚才也说了,他喜欢了孙向暖那么多年,即便已经知道了她不适合自己,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能做到果断放弃,他需要时间。”   陆云檀沉默片刻:“虽然可能是因为我们几个一提起那女的就生气,所以语速太快了,对你造成了误会,但是吧……”   下西洋:“人家不叫孙向暖。”   李月瑶字正腔圆:“她叫孙、夏、暖。”   梁云笺:“……”   下西洋叹了口气:“梁博士还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了,对女人丝毫没有敏感度,估计也就记得住我们帮主叫什么了。”   周老师瞥了他一眼,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就你有敏感度!”   下西洋立即高举双手,乖乖投降:“我没有!我没有!我一点都没有!”   大家都被逗笑了,陆云檀笑着笑着,忽然想起来了上高时发生的一件事——李航陷害刚刚被晋升为副帮主的梁云笺,诬陷他和十五班的大美女秦韵有染,后来,她还醋溜溜地去质问他,他倒是记住了秦韵的名字,却没记住人家的班级,还自作聪明地说人家是十八班的。   确实是丝毫没有敏感度。   无论多好看,只要是无关紧要的人,他都不放会在心上,转念就忘。   怪不得七年都找不到女朋友呢,一点都不注意细节,无趣的很。   哎,也就本女侠愿意好心接纳你啦~   ……   稍作休息后,一行人决定徒步下山。   回到民宿后,夏日都开始西落了,大家都累得不行,一致决定先休息一个小时再去吃饭。   陆云檀一回到房间就扑向了大床,呈“大”字型一动不动地瘫在床上挺尸,眼皮越睁越小,睡意盎然,即将沉入梦乡的时候,手机忽然连响带震了一声。   她被惊醒了。   从床头柜上抓起手机一看,是周老师发来的消息:【你的郑老臣把你的心上人请来了我们屋。】   陆云檀很是奇怪:【请去干嘛了?】   周老师:【说是实施planB。】   陆云檀大喜过望,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进展如何?】   过了好久,周老师才回复:【据我观察,你们planB的内容是不是从感情上触动梁某,从而达到让他为你心软、心动、心生愧疚、心心念念的效果?】   陆云檀:【yes!】不愧是语文老师,竟然一口气用了这么多心字开头的词语。   周睿:【那你怎么就放心地把这个重要任务交给郑某了呢?】   陆云檀预感不妙:【他不行么?】   周睿:【他不是不行,他是太痛了,痛得我都快窒息了。】   陆云檀越发懵逼:【痛?痛是什么意思?】   周睿:【我尽量原封不动地给你阐述一下郑某刚才对梁某说得话。】   陆云檀:【周老师,您请述!】   周睿:【“你走那年的盛夏,我们帮主的世界开始崩塌,你带走的,不只是她的青春,还有她生命中的那抹绚烂的光,并为她留下了明艳的忧伤……盛夏过后,秋去冬来,但是她的世界却再也见不到春天,仅剩下冰冷与悲怆!”】   陆云檀:【……】   青春伤痛文学再现于世。   周睿:【“假如,所有伤疤都不能结痂;假如,所有伤痛都无法治愈;假如,所有残忍的回忆都无法被抹平,那么,这道伤,一定是你这个痴情人为她留下!”】   陆云檀:【……】   救命!   我的脚趾已经开始抠地了!   周睿:【“爱那么短,却那么痛,失去你的这多年间,原本明媚的她,成为了寂寞伤人心,怀揣着满心遗憾苦苦辗转于这茫茫人世间,只为了追寻你留下的那抹气息罢了……哎,在情爱这场比赛中,她拼尽全力,却看不到结局;她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为你发狂、为情所伤!”】   陆云檀:【……】   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周睿:【“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而她独缺,对你七年的了解……”】   陆云檀:【……】   方文山看了都要打人。   周睿:【伤不伤?痛不痛?】   伤极了,也痛极了,痛窒息了……陆云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您怎么不上呢?】   周睿:【郑某觉得我这个语文老师的文学素养不够。】   陆云檀:【……】   不够痛么?   她又问:【梁某现在什么反应?】   周睿:【痛沉默了。】   陆云檀:【……】   他那应该不是沉默,而是无言以对,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想逃却逃不掉。 第61章 “从今往后,我就是檀女……   由于郑大人的语言过于伤痛, planB几乎可以宣告失败了,檀帮主不得不把所有的宝全部压在planC上:攻其身。   这计划实操起来比较具有私密性,完全见不得人, 所以只能等到月黑风高、半夜无人的时候再进行, 时机成熟之前,只有耐心等待。   水滴石穿,心诚则灵,檀帮主自认为有神明保佑, 所以现在相当之有自信,不怕拿不下一个臭书生!   晚上七点钟,到了约定的时间, 大家在民宿一楼的大厅集合,一起出门吃晚饭。   云海山中的农家乐挺多,实在是不好做选择, 大家就让民宿老板推荐了几家, 然后又经过一番甄选过后, 他们选定了一家名为“竹林间”的农家乐。   这家农家乐的名字起得特别现实主义,是真的位于茂盛竹林间,一条羊肠小道通往林间酒家, 颇有种曲径通幽处、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这家店也正如民宿老板介绍的那样,相当有农家特色,虽然主打菜依旧是山中常见的铁锅炖鸡,但如果食客想体验一把小农之乐的话, 可以自己捋起袖子进鸡圈抓鸡, 而且自己去抓鸡的话,还能便宜五十块钱,相当于减掉了抓鸡的劳动费, 不过老板也提醒了大家:鸡,和爱情一样,不是你想抓就能抓。   他们青云帮这群人可能是真的闲出屁了,一致决定自己抓鸡,虽然其中有好几个人都畏惧尖嘴动物,但还是想凑个新鲜的热闹。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抓鸡队伍的最终成员有三人:青云帮帮主陆云檀,青云帮副帮主下西洋,青云帮女婿杨立谭。梁云笺没有入选,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檀帮主压根就没考虑他——一介书生,还抓鸡?手无缚鸡之力还差不多。   进入满地肥鸡的鸡圈之前,抓鸡三人组先仔细商议了一下策略与战术,首先需要确定的是:抓公鸡还是母鸡?   针对这个关键性问题,资深吃货人士下西洋同志明确表示:要母鸡,母鸡汤好喝。   行,那就母鸡。   但是问题又来了——   檀帮主:“怎么分公母?”   难倒人类一片。   军师李月瑶沉思片刻:“抓起来看看?”   陆云檀:“据我观察,好像看不出来。”   下西洋补充:“性别特征真的很不明显。”   无计可施。   就在大家正准备去咨询专家——农家乐老板——的时候,帮外闲散人员梁云笺及时为大家做出了科普:“看鸡冠,公鸡鸡冠大,母鸡的小。”   檀帮主持怀疑态度:“你怎么知道的?”   梁云笺:“菜市场卖鸡的告诉我的。”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你今天早上吃的那个鸡腿就是从他们家买的。”   陆云檀:“……”   我怀疑你又在内涵我!   “吃肉事件”严重影响了檀帮主的面子,她狠狠地剜了梁某笺一眼:“说得很好,以后不许再说了!”   梁云笺轻叹口气,眼眸低垂,语调沉沉:“好,小民全听帮主的。”   其余众人不由在内心感慨: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狡兔死走狗烹?   大家看向梁美人的眼神中不由多出了几分同情与怜悯,看向檀帮主的眼神中则多出了几分谴责与不忿,似乎在对她说:你这个欺男霸女的暴君!   檀帮主震惊又恼怒:这个臭书生,竟然装可怜?以后就喊你绿茶书生,哼!   但此时人多,不宜打击报复,只能稍安勿躁,到晚上再打击报复!   为平民愤,檀帮主不得不转移话题,一本正经地言归正传:“公母确定了,现在开始制定战术,我负责正面迎击,下西洋和老杨你们俩负责从后方夹攻。”   下西洋点头,既是对帮主的认可也是拍马屁:“帮主英明,使用前后包抄策略,那只鸡就算长了八条腿也在劫难逃!”   杨医生没有这么谄媚,只问了句:“准备抓那只鸡?”   檀帮主将目光投向鸡圈,扫视一圈,伸手一只:“就那只金黄色的、最肥最大的母鸡。”   一切准备就绪,三位战士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走进了鸡圈,脚踩沙土与鸡屎,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只最肥最大的老母鸡逼近——   檀帮主负责从正面迎击,下西洋和杨立谭从后方包抄,三人屏息凝神,步步逼近,在距离老母鸡仅剩三步之遥的时候,檀帮主朝着对面两人比了个进攻的手势,三人同时提速,在瞬间缩小包围圈,气势汹汹地扑向了老母鸡,然后,三个人狼狈不堪地撞在了一起……   那只老母鸡,早已振翅高飞,身姿轻盈地落在了鸡舍的屋顶上,并赠送给了檀帮主一坨新鲜的、热气腾腾的鸡屎。   副帮主下西洋甚是震惊:“好大胆的鸡,竟然使用暗器偷袭我们帮主!”   杨医生依旧沉稳冷静:“是我们忽略它有翅膀,会飞。”   檀帮主看着手心中的鸡屎,又恶心又恼怒,然后抬头,咬牙切齿地看向了那只站在屋檐上的、向她耀武扬威的老母鸡:“本女侠今天一定要吃了你!”   面对此番威胁,老母鸡不屑一顾,还耸了耸肩膀,似乎是在回复她:Who cares?   檀帮主越发恼羞成怒,这时,梁美人走进了鸡圈,拿着湿巾,给她擦了擦手,好言相劝:“抓不到就算了,让老板抓,别跟鸡较劲。”   然而檀帮主已经下定了决心,必须把自己面子讨回来:“我今天必须亲手送它上黄泉!”   等梁云笺帮她把手心里的鸡屎擦干净后,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惊呼一声:“哎呀,我的鞋带开了!”然后蹲在了地上,假意系鞋带,实则在悄悄观察那只老母鸡,趁其不备,弹地而起,一跃跳上了旁边的木质鸡笼,脚点笼边再一借力,轻盈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窜屋顶。   杨医生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你们帮主,还练过轻功?”   下西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武术冠军的基本功罢了。”   梁云笺则在瞬间蹙起了眉头,紧张又担心地盯着屋顶,生怕她摔下来。   然而那只鸡的反应比檀帮主快多了,檀帮主的脚才刚落在屋顶上,那只鸡就扑腾一下展开了翅膀,快而不慌、从容不迫地从屋顶上飞了下去,还是看准目标扑的,直奔梁美人而去。   梁云笺先是一怔,然后张开了双臂,母鸡便乖乖地落在了他的怀中,并且还趾高气昂地看了房顶上的陆云檀一眼。   檀帮主几乎要被气炸了:你这只绿茶鸡,挑衅我就算了,竟然还觊觎我男人?   下西洋也被这只母鸡的骚操作给惊呆了:“这鸡、这鸡怎么也是个好色之徒?”   杨医生只有羡慕,望着梁云笺说:“他什么都没做,却抓到了鸡。”   陆云檀:“……”   下西洋:“……”   行了,别说了,再说心里就难受了。   鸡圈外的周睿和李月瑶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陆云檀气得直接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直奔梁美人而去。   下西洋用羡慕嫉妒恨地眼神看着梁美人:“美鸡在怀,您还舍得杀它么?”   梁云笺动作温柔地抚顺着母鸡的后颈,然后,扼住了它的脖子,轻启薄唇:“当然要杀,不然为什么抓它?”   怀中母鸡浑身一僵。   以檀帮主为首的抓鸡三人组也是一僵,瞠目结舌地看着绝代风华的梁美人——   拥有三十七度体温的你,是如何说出这样冰冷刺骨的话语?!   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的“色字头上一把刀”么?   这只鸡,终究还是死在了“色”字上……放血拔毛开水烫,剁块热锅过油炒。   铁锅炖鸡的精髓就在于一个“炖”,炖得时间越长,鸡肉就越烂越入味。   老板建议的是至少炖五十分钟,在等待的过程中,大家可以欣赏本店的又一特色:篝火表演,每晚八点准时开始。   院中的桌椅板凳都是按照环形排布的,中间的一大片空地中央摆着一个假篝火炉——方形木台内部架着鼓风机和灯光,上方飘扬着几簇红色绸缎——有演员围着火炉表演。   演员的服化道看起来都挺廉价,表演内容也都挺简单,无非是一些小杂技、小魔术,但也足以让食客在等待开锅的过程中打发打发时间、解解闷儿,然而谁曾想,在一轮魔术表演过后,表演的内容忽然换了形式:从演员的单方面输出变成了演员和观众互动。   身穿西装小马甲的魔术师退去,一对古装打扮的“父女”登场,“父亲”身穿紫色绸缎长袍,一副有钱员外郎的打扮;“女儿”身穿红色短衣长裤,手握一柄长剑,昂首挺胸威风凛凛。这对“父女”俩身后还跟着一对小厮打扮的男演员,一人手里举着一块牌子,左边那块牌子上写着“比武”;右边那块写着“招亲”。   陆云檀一看到这架势,首先想到了杨过他爹妈——不择手段完颜康X人美心善穆念慈——然后瞟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梁云笺一眼,眼珠子一转,凑到了梁美人身边,话里有话地问:“假如,我说假如啊,你组织了一场比武招亲,一路下来从无败绩,但是后来遇到了一个文武兼修的女侠,她狠狠地打败了你,但是她就是不娶你,还调戏你,你会怎么样呀?”   梁云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质问:“她为什么不娶我?”   陆云檀:“……”   我、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干嘛这么严肃?搞得我好像真的是个无耻之徒一样!   她无奈得很,索性回了句:“因为她坏呀,和杨康一样。”   梁云笺:“杨康就算是没娶穆念慈,也给了她一个拜堂之礼,对她一心一意,你呢?”   陆云檀:“……”   我、我、我我是开玩笑的呀!   不对,等等,我又没说我自己,我说得是“有一个文武兼修的女侠”,又没说这个女侠是我,你干嘛那我撒气?   哼!   针对我!   “不理你了。”每当遇到自己理亏的时候,檀女侠就开始倒打一耙,“你这个人真是好不讲理,既没有穆念慈温柔又没有穆念慈大度,谁会娶你呀?”   梁云笺故意逗她:“万一是我不愿意嫁呢?”   什么?   你还不愿意嫁?   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檀女侠恼羞成怒:“你凭什么不愿意嫁?我都打赢你了!”   梁云笺气定神闲:“因为我既没有穆念慈温柔又没有穆念慈大度,当然不会向她一样对浪登徒子死心塌地。”   好、好、好!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本女侠要对你强取豪夺,把你绑在床上,对你为所欲为!   “哼,你等着……”檀帮主的狠话还没放完,那对比武招亲的“父女”演员忽然朝着他们这桌走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长得好看的人在哪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那位饰演父亲的男演员径直走到了梁云笺的身边,深情并茂地讲台词:“这位公子,想上台与我家女儿比试比试拳脚么?”   刹那间,农家院中所有食客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这里。   不等梁云笺开口,陆云檀就斩钉截铁地替他回绝了:“不行,他名花有主了!”   那位男演员也很会变通,立即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您能替老身选一位乘龙快婿么?”   陆云檀本想回一句“我们这桌都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但话到嘴边了,忽然改成了:“我可以借你家姑娘的宝剑用一用么?我也想比武招亲,给我爸也找个乘龙快婿。”   梁云笺:“?”   你还想找谁?   男演员:“……”   从业多年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女演员的反应倒是很快,立即把宝剑递了上去:“当然可以。”   陆云檀立即把长剑接了过来,起身从凳子上站起,朝着篝火炉走了过去,刷刷地挽了几个剑花。   这是一把木制的假剑,看起来还有几分粗制滥造,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和气势,剑花挽得飒飒潇洒,气宇轩昂,当即就博得了满堂喝彩。   然后,她将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剑,身姿笔挺地站在院子中央,衣角与额前的刘海儿微微随着夜风摆动,没开口说话,满含挑衅地看着梁美人。   梁云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无奈一笑,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陆云檀下巴微仰,一脸傲娇:“我可是来比武招亲的,你上来就是比武的,输了就要承担后果。”   梁云笺点头:“明白。”   陆云檀又说:“我的比武招亲和别人不一样,被我打败的人,都要嫁给我!”   梁云笺神色认真:“嗯,知道。”   那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陆云檀心里窃喜,突然开口:“好,比赛开始!”不给梁美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她就提起手中木剑,直指梁云笺的心口,却没舍得下力,担心戳痛他,只是在他心口轻轻地点了一下,嘴上却气势汹汹,“你输了,被我一剑穿心了!”   围观群众:“……”   还能这样耍无赖的?   多少有点色//欲熏心了吧?   梁云笺却笑了。   确实是一剑穿心。   在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就被一剑穿心了。   轻叹口气,他很认真地看着她,回:“我认输。”   陆云檀一直举着剑,剑尖低着他的心口:“那你服不服?”   梁云笺:“服。”   陆云檀:“那你从现在起就是我的人了!”   梁云笺点头:“好。”   陆云檀这才放下手中的剑,又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行了,去吹吃饭吧。”   梁云笺却挑起了眉头:“结束了?”   陆云檀:“对啊,我赢了!”   梁云笺:“不收臣服礼么?”   陆云檀:“……”   你都向我臣服了,我还收你的礼?多少是有点不近人情了吧?   正当檀帮主纠结着要不要收礼的时候,梁美人忽然朝前走了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大礼”献上——   他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将她揽向自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陆云檀浑身一僵,脑子里面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绚烂烟花,炸得她头晕脑胀。   几秒钟过后,她才逐渐反应过来这场烟花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令人愉悦,然后,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木剑,紧紧地抱住了臭书生的脖子,并且还积极主动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式享受这份大礼。   竹林悠然,夜色暗涌,一吻缠绵。   围观群众先是震惊,然后群情激动,大呼小叫,呐喊鼓掌,起哄连连,其中当属下西洋和李月瑶的尖叫声大——下西洋是替帮主激动,李月瑶是感受到了cp粉的快乐!   这一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解了馋,却又勾起了更大的瘾。   两人分开时,皆气喘吁吁。   梁云笺眸色深深,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人,嗓音沙哑低沉:“众人为证,从今往后,我就是檀女侠的人了。”   陆云檀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黑亮黑亮,重重点头:“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梁云笺:“要是赖账呢?”   陆云檀眉头一拧:“哇,你还真把我当杨康了?”   梁云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问:“你比他强在哪了?”   啊这……   一时半会儿,她竟答不上来。   我没有认贼作父?   我没有不择手段?   我没有杀人放火?   但这好像都不是梁美人想听的。   认真思考片刻,她终于想到一点自己比杨康强的地方,自信满满地回答:“我不会让你未婚先孕!”   梁云笺:“……”   “放心,我会做好措施的。”檀帮主看向梁美人的眼神中尽显调戏。   梁云笺喉头一紧,嗓音越发低沉干涩:“什么时候开始?”   陆云檀一愣:“开始什么?”   梁云笺:“用措施。”   陆云檀:“……” 第62章 哪怕生来一副贵气的美人……   五十分钟后, 母鸡炖成,早已饥肠辘辘的大家伙儿们都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唯有檀帮主, 还美滋滋地沉浸在刚才的那个吻中, 脸上挂着一抹憨厚的傻笑,宛如智障。   以副帮主下西洋为首的青云帮众人们见此画面,无一不在内心摇头叹息:吴敬梓要是见了檀帮主,都得连夜删了《范进中举》。   梁云笺从锅里夹了块鸡腿肉, 放进了檀帮主面前的白瓷盘子中,无奈提醒:“吃饭。”   “哦。”檀帮主清醒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清醒, 拿起筷子后,没有去夹盘子里面的肉,而是直接咬住了筷子, “嘿嘿”笑了两声, 一副被快乐冲昏了头脑的傻样。   梁云笺被她逗笑了, 不得不再次提醒:“快点吃饭。”   “哦。”檀帮主这才从盘中夹起了鸡肉,低头吃了起来,鸡肉很香, 肉质软烂,但她却食不知味,不对,应该说, 嘴中无味, 美味全在心里,满脑子想得都是:本女侠得到梁美人了!   一块鸡腿肉,她啃了能有十分钟, 等她再次把脑袋抬起来的时候,桌中央的大铁锅里面都快空了,好在梁云笺已经提前给她夹了一小盘肉出来,不然她今晚就别想再吃到肉。锅边炕得还有玉米面饼,梁云笺也给她留了两个出来。   鸡肉吃完后,大家让老板往锅里加了点高汤,继续涮菜吃,不过涮菜这部分,檀帮主依旧没怎么参与,持续傻乐中。   吃完饭已经快到九点半了,大家伙也懒得在黑黢黢的山里转,于是就直接回了民宿。   其余人的房间都在二楼,唯有陆云檀和梁云笺的房间在三楼,与众人分手之后,两人并肩走向了通往三楼的楼梯。   夜色静谧,楼梯上仅有他们两人。   四下无人,很适合行不轨之事。   檀帮主思索片刻,决定开始实行planC,为提高计划的成功率,她还特意在心里认真斟酌了一番措辞之后才开口:“你知道么?山海皆有灵,世界万物都是靠借着吸取天地之精华生长发育的,像山啊海啊这种从好几万年前就开始有的东西,早就吸够了天地之灵气,住在里面的东西都很容易成精的,比如鲤鱼精呀、水草精呀、狐狸精呀……”又煞有介事地说了句,“你信不信,这山里面肯定有狐狸精,我今天都看见狐狸了,我再告诉你,我姥爷会看点东西,他给我说过,最可怕的是女狐狸精,她们通常出没于夜间,找独身居住的男子,附他的身,吸他的阳气和精血。”越说,她的语气越阴森,“你关紧门窗也没用,它们无孔不入,可以顺着空调管道进入房间,再由一缕青烟幻化成人型身躯,却长着狐狸脑袋,皮肤表层遍布白茫茫的毛皮,细长的眼睛闪烁着绿油油的光,唇角滴落着粘稠的涎水,一步步朝着你的床靠近、靠近、再靠近……”   言及至此,戛然而止,很有技巧性地给听众留下无限想象空间。   并且,等她说完这番恐怖之言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楼梯间,来到了三楼的走廊上。   幽长寂静的走廊配上白森森的灯光,颇有种恐怖片的戏剧效果。   檀帮主期待的是梁美人会心生恐惧,主动扑向她的怀抱。   然而却事与愿违。   梁云笺神色淡定,启唇时,声色却低沉清冷:“你听过云海山的传闻么?有个女孩,孤身夜游云海,计划在日出之前登顶,用相机记录下日出云海的画面,但谁知爬到中途,突然听到了林间传来的低低哭泣声,你猜她是什么反应?”   陆云檀心想:哼,你还想吓唬本女侠呢?然后嗤之以鼻地回答:“她去找了么?恐怖片都是这样演的,你的故事讲得太老套了!”   梁云笺:“她当然没有去找,很害怕地跑走了,结果还没走出多久,又遇到了一个老奶奶,老奶奶脸色苍白,双颊处却带着两团殷红,双唇也红的很诡异,还身穿红紫色唐装,像是穿着一身寿衣,对女孩说话时,嗓音奇诡,仿若用锯齿锯木。”   陆云檀哼了一声,不屑地问:“她对女孩说什么了?”   梁云笺:“日落不进云海山,面朝北,有冤鬼;面朝西,有禁忌;东南两侧向阴关,有路去来无路还。”   陆云檀:“……”   哟呵,你这个臭书生讲故事有点意思啊。   她饶有兴致地问了句:“然后呢?”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梁云笺的房间门口,却谁都没有离开得意思,面对面的讲故事。   梁云笺的音色平静,没有任何渲染:“女孩逃跑的时候正是面朝北,然后遇到了鬼打墙,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段山路,后来她想到了自己的手中有照相机,就打开了夜间摄像功能,对着眼前的石梯照了一下,然后,你猜她看到了什么了?”   呵?还有读者互动环节呢?   陆云檀双臂抱怀,靠在了房门上,懒洋洋地回了句:“看到鬼了?”   梁云笺的音色依旧平静:“看到了断崖,她的半只脚掌已经踩出了悬崖边,在悬崖峭壁上一棵干枯的枝干上,坐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女鬼,长而干枯的黑发挡住了女鬼的脸,但遮挡不住她的哭泣声。”   陆云檀:“……”   好家伙还首尾呼应上了?   她眼皮一撩:“然后呢?”   梁云笺继续讲述:“女鬼感知到了有人接近,缓缓抬起了脑袋,但是女孩却没有看到她的脸,只看到了一团乱糟糟的黑发,随后,在女孩的震惊目光中,女鬼一点点扭动脖子,将脑袋扭了180度,女孩终于看到了她的脸,苍白如纸,黑黢黢的眼眶里没有眼珠,两道血泪从眼角流出。”   背后发凉……陆云檀突然有点冷,下意识地用双手摸了摸胳膊,摸到了一片鸡皮疙瘩。   梁云笺:“女孩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不知跑了多久,迎头撞到了一个人,是个身穿白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的男孩,”   陆云檀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梁云笺的衣服:白色短袖,黑色运动裤。   “男孩也和女孩一样一脸惊恐,两人撞到一起后,男孩大喊一声‘有鬼,这山里有鬼’,女孩也在哭喊‘真的有鬼’。”梁云笺的讲述节奏并没有融入语境,没有学着主人翁的样子大喊大叫,依旧不疾不徐,但陆云檀却听得背后发凉,“后来女孩得知,男孩也是来夜爬云海,谁知竟遭遇到了同样的事情,于是两人决定相伴而行。下山的路上有鬼,他们就决定先上山,等日出再说,好在后半程的旅途顺利,没有再发生灵异事件。两人奔命一整晚,抵达山顶时,已有几缕阳光破云而出,女孩心有所触,就拿起了相机,准备照张相片,纪念一下这晚的离奇经历,谁知道当她将镜头对准眼前的云海时,镜头中却只出现了一片血雾。”他又补充了一句,“整片云海山,全部被笼罩在这片血色的雾中。”   陆云檀:“………………”   梁云笺:“女孩尖惊恐地扔掉了相机,抓住男孩的手腕就跑,边跑边喊‘有鬼,有鬼’,男孩却只是不疾不徐地回了句‘确实有鬼’。”   陆云檀:“…………”   这个男生,可是陪了她一整晚的呀!!   她还攥着他的手!   救命!!!   救命!!!!   梁云笺:“女孩脚步一僵,忽然发现,她手中攥着的那只手腕十分冰凉,没有丝毫温度,绝非正常人,更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陆云檀屏住了呼吸:“然、然后呢?”   “女孩惊恐不已地看着男孩,男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缓缓靠近女孩,对女孩说,”梁云笺也在这时缓缓靠近了陆云檀,将唇贴近她的耳畔,语调轻缓阴冷,“我就是鬼……”   半边身体都僵硬了。   陆云檀整张脸都是麻的,眼里写满了惊恐和害怕。   梁云笺笑了一下,站直身体,从兜里拿出了房卡:“睡前故事讲完了,晚安。”   陆云檀:“……”   晚安?   你也好意思跟我说晚安?   你觉得我现在安得了么?!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脸悲愤。   梁云笺明知故问:“檀女侠怎么还不回房?”   陆云檀害怕,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身穿寿衣的老太太和流血泪的红衣女鬼,根本不敢走,更不敢独自一人住一间房了,哪怕梁云笺真的是鬼呢,她也要和他在一起,却又死要面子:“我就爱站在这里不行么?”   梁云笺微微抿唇:“行是行,不过、我要关门了。”   陆云檀:“……”   故意的!   你肯定是故意的!   哼!   她气呼呼地说:“你这个人真是冷漠,人家都站在你房间门口了,你都不说邀请人家进去坐坐么?”   梁云笺忍笑,按照她的要求,客客气气地询问:“请问这位女侠,你想进来坐一坐么?”   陆云檀立即点头,嘴上依旧傲娇:“我接受你的邀请!”   梁云笺笑着推开了房门,陆云檀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门之后,她又很不安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生怕有什么东西跟进来似的,突然之间又犯起了职业病:门外会不会再出现一个梁云笺?一个真的一个假的,一个人一个鬼?然后她就像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孩一样,被一个鬼陪了一整晚?   越想越害怕……   梁云笺关上了房门,还特意上了防盗链,陆云檀将这个细节捕捉在了眼里,一下子就将后背抵在了墙上,如临大敌地盯着对面的男人:“怎么证明你是梁云笺?!”   梁云笺一愣:“什么?”   陆云檀深吸一口气:“我跟你说啊,我姥爷点化过我,一般的妖魔鬼怪是没办法近我的身的!”   梁云笺:“……”   明白了,吓傻了这是。   他轻叹口气,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陆云檀:“现在是我质疑你,你不要问我,自己证、证、”唇上突然一软,声音软了,也小了,“明……”   梁云笺双手抵在她身侧的墙壁上,垂眸看着她:“这样可以吗?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   女朋友!!!   心花怒放!   檀帮主瞬间从灵力怪神的故事中清醒了过来,并且是彻底清醒,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所以她决定,继续装糊涂:“还差一点点。”   梁云笺再次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刚才那一吻是蜻蜓点水,这一吻悱恻缠绵。   他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揽向自己,陆云檀点起了脚尖,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山间的夜色静谧,空气清清冷冷,他们却吻得炽热,难分难舍。   陆云檀的脑子里一片晕眩,是一种陶醉的、曼妙的晕眩感,从头脑遍及全身,无可自控的身心荡漾。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间滚上床的。   内衣扣猛然一松,被禁锢了一整天的身体终于得到了释放,她也在瞬间清醒了一下——   要在这里么?   在山里?   民宿里?   不要!   她不想往后余生回想起来他们的第一次是在一间民宿的小房间里,还是在听了鬼故事之后……最起码也要听个有情趣的故事吧?   陆云檀迅速别过了脑袋,仓促地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我不想在这里……”语气中带着点紧张和愧疚。   梁云笺立即暂停了手中的动作,声音低沉暗哑,却依旧温柔,又带着安抚:“没关系,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做。”   陆云檀抿了抿唇:“我也不是没准备好,”其实也是有一点点,但更多的是因为:“我就是想在家。”   在干干净净的床单上,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度过人生中最难忘的第一次。   梁云笺亲了亲她的脸颊:“好,都听檀女侠的。”   陆云檀勾起了唇角,再次抱住了他。   梁云笺也揽住了她的身体,带着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着她躺在了床上。   他枕着枕头,陆云檀枕着他的手臂,抬眸瞧了瞧他,看到了优越的下颚线和迷人的喉结,也看到了斜歪的领口和锁骨……哼,一副不安份的样子!   檀帮主没能经受住这种无声的勾引,不老实的伸出了手,用食指勾住了他的领口,一点点地往下扯。   梁云笺垂眸,无奈地看着她,嗓音嘶哑:“想干什么?”   陆云檀翻了翻眼皮,阴阳怪气:“看看你的拉普拉斯,雅科夫·西奈,还有图灵!”又极度不平衡地说了句,“你也别找老婆了,跟他们过一辈子去吧!”   梁云笺笑了,不再逗她,很认真地说:“是陆云檀。”   陆云檀眉头一拧,做困扰状:“什么?我没听见!”   梁云笺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大声说道:“是陆云檀,心上人是陆云檀!”   檀女侠终于满意了,高高地扬起了唇角,还眉飞色舞的,得意洋洋地问:“看来你早就对本女侠图谋不轨啦,所以你是什么时候文得呀?”   梁云笺没再隐瞒:“恢复记忆之后。”   陆云檀看着他,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睛。   梁云笺叹了口气:“文在心口,就不会再忘记了。”   原来他是在害怕自己又把她忘掉。   陆云檀感觉到了他的愧疚和自责,想了想,说:“七年时间是挺长的,不过我们还是很幸运的,最终还是在一起啦,往后余生还好长好长呢,还有好多个七年!”   梁云笺心底一软,爱意汹涌,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这次吻得特别蛮横霸道,或者说,野性。   陆云檀还从未感受过这样的他,顿有些招架不住,一边不甘示弱地回吻着着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就是男人,哪怕生来一副贵气的美人骨,耍起流氓来也毫不手软,比谁都野!   哼!   以后就喊你流氓书生!   一吻结束,陆云檀气喘吁吁,脸颊微微泛红:“哼,美利坚真不是个好地方,都把你变流氓了。”   梁云笺面不改色,漫不经心地补充:“还有大英帝国。”   “哈哈哈。”陆云檀被戳中了笑点,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收敛了笑容,冷冷地乜视着他:“看来梁博士这些年没少受开放思想的熏陶呀?谁教得你呀?”   梁云笺:“自学成才。”   陆云檀:“我不信!肯定有人把你教坏了!”   梁云笺犹豫了一下:“曾经有过一个英国室友,”看到陆云檀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睛,他赶忙补充了句,“男的,性取向正常!”   哦……   不对!   等等!   你干嘛要强调性取向?!   陆云檀突然明白了什么,八卦兮兮地看着梁云笺:“你是不是被男的追过?”   梁云笺:“……”   陆云檀还是很八卦:“你这样的在国外也挺吃香的吧?追你的那些男人都帅么?”   梁云笺置若罔闻,继续讲室友:“那个英国室友非常懂得分享,除了分享学术资源以外,还喜欢分享影视资源。”   陆云檀:“……”   她沉默片刻:“我有个朋友想知道是哪一类影视资源?她也想看看。”   梁云笺一本正经:“变形金刚系列、漫威系列……”   陆云檀气呼呼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信!你少骗我!除非……”   梁云笺:“除非什么?”   陆云檀:“除非你让我看看,眼见为实!”   梁云笺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檀女侠忽然好没面子!   梁云笺笑着问:“你看那些片干嘛?”   陆云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学学外语。”   梁云笺:“不用看,我教你。”   陆云檀:“?”   梁云笺盯着她,咬字轻缓:“任何语境的都可以。”   陆云檀:“……”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字典上对“语境”的解释是……人在说话时所身处的环境和状态。   还任何语境都可以?   好羞呀!   “流氓书生!”陆云檀都有点害羞了。   梁云笺却一本正经:“不是檀女侠说得要学外语么?”   陆云檀:“我要学得是正经的外语!”   梁云笺:“我教得也是。”   陆云檀:“……”   床上用语么?   “哼,不理你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梁云笺贴向了她的后背,再次抱紧了她,埋进她的颈间,温柔亲吻着。   陆云檀忽然有点热,这才意识到房间里似乎没开空调,就让梁云笺把空调打开了。   但还是热。   20度的冷风吹不息她体内的热气。   浑身上下都难受,憋屈又躁动。   想灭灭火。   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她声音小小地说了句:“你摸摸我呗……”   梁云笺浑身一僵,深吸一口气,严肃提醒她:“你提了一个很危险的要求。”   陆云檀哼了一声:“不摸就算了。”   梁云笺沉寂片刻,突然抓起被子,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陆云檀懵了:“干嘛呀?”   梁云笺撩起了她的上衣:“怕你着凉。”   陆云檀:“……” 第63章 “檀女侠是想把我挤下床……   挂在墙壁上的白色空调还在不断运作, 嗡嗡地吹着冷风。   沁凉的空气中,依然暂留着呢喃暧昧的味道。   白色的床单上臌胀着一团白色的厚被子,陆云檀如用一只被拔光了毛的孔雀似的, 光溜溜的蒙在被子下, 面红耳赤地聆听着不断从浴室里传出的哗啦啦的流水声。   越听,越没脸见人。   也确实是挺见不得人的……   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像是一部失了控的电影放映机似的,凌乱无章地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空白、颠簸。   颠簸、空白。   像是做了, 又没完全做。   或者说,除了最后一步,都做了。   被窝里的空气忽然有点稀缺了, 陆云檀脑袋有点晕,于是就把被子掀开了一条缝,冰凉的冷空气瞬间入侵温暖被窝, 侵袭她汗津津的身体。   陆云檀不由打了个寒战。   然后, 她把脑袋伸出了被窝, 勾着脖子朝着床边的垃圾桶里看了一眼。   团团白色的卫生纸。   羞羞羞羞羞!   满含禁忌感的画面又在脑海闪过,她就如同缩头乌龟似的,立即重新把脑袋缩回了被窝里。   浴室里的水流声戛然而止。   两三分钟后, 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梁云笺从里面里走了出来,看到鼓在床上的一团白包后,无声地笑了一下:竟然还在害羞?   陆云檀听见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却丝毫没有把被子掀开的意思, 一动不动地躲在被窝里装死。   “不去洗澡吗?”梁云笺站在床边,笑意温柔地看着那团被窝。   陆云檀不说话。   就是不说话。   装聋作哑小能手。   梁云笺无可奈何,只好换话题:“房卡在哪里?我去把你的行李拿过来。”   陆云檀没有立即回答问题, 而是把被子撩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她的目光从这条小缝隙中顺出,看到他的造型后,不高兴地拧起了眉毛:“你就打算这样子去么?”   只在腰间裹一条浴巾,也不怕被人看到?   你的胸肌腹肌和人鱼线都是我的,不能让别人看!   梁云笺肯定不能就这样出门,却故意逗她:“就在隔壁,很快就回来了。”   “那也不行!”陆云檀霸道地很,“你必须穿衣服!”又狠狠地威胁了一句:“不然我就把你五花大绑起来,教你背男德!”   梁云笺无奈:“现在就穿。”   他扯掉了围在腰间的浴巾,陆云檀一愣,又立即把被子捂严实了。   眼圈黑黢黢的一片,房间内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对!   无关!   我还是一个单纯的女侠!   就在檀女侠在内心认定自己还是一个非常纯洁的人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梁云笺问她:“檀女侠还在认生么?”   他的语气一本正经,正经到像是在和刚认识的朋友说“nice to meet you”。   但实际上,车速一百八十迈。   陆云檀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忽然好没面子,在被窝里气呼呼地喊:“我本来就和、和、”词穷了,无法开口形容那个东西,只好省略,直接说,“不熟!一点都不熟!”   “……”   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说不熟?   梁云笺莫名有了一种被海王玩弄感情的感觉。   他叹了口气,一边穿裤子一边说:“行,那我去找别人熟。”   陆云檀一把掀开了被子,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敢去找别人,我剁了你!”   梁云笺眉头一挑:“不是不熟么?”   陆云檀:“熟不熟是我的事,你去不去找别人也是我的事,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明明是在忙横不讲理,却说出了一股理直气壮的架势,“我就是把你打入冷宫了,让你的小兄弟闲置一辈子,你也不能带着他去找别人!”   梁云笺:“……”   闲置一辈子?   陆云檀瞪着他:“服不服?”   他只能点头:“服,特别服。”梁云笺走回床边,弯腰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俯身看着她,“不过闲置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陆云檀:“……”   梁云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可以这辈子只为檀女侠服务。”   陆云檀:“……”   你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又污又动听的话的?   她屏息凝神地想了想,很严禁地询问了句:“这辈子指得是多长?有退休年龄么?不会内退早退吧?”   梁云笺面不改色:“只要你想,两百岁都可以。”   陆云檀:“……”   不是我不想,主要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梁云笺:“还有问题么?”   陆云檀想了想,摇了摇头,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梁云笺还有问题,严肃询问:“什么时候办上岗?”他又补充说明,“合法的那种。”   陆云檀眉头一拧,不满道:“试用期还没过呢就想办上岗?你见哪个单位这么随便?”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人家这里可是正经企业,审批很严格哒!”   梁云笺被逗笑了:“试用期有多久?”   陆云檀傲娇:“看你表现吧。”说完,她放下了圈在他脖子上的手,隔着层被子,用脚蹬了蹬他的腿,“我要去洗澡了。”又说,“房卡在背包里,回来的时候帮我把睡衣放在卫生间门口的凳子上。”   “好。”梁云笺起身,顺手从床上拿起了上衣,套在了身上。   陆云檀一直躺在床上没动,直到他拿着房卡出门,她才掀开被子起床,抱着胳膊窜去了卫生间。   由于空调温度太低,关门的时候,她的胳膊上已经被冻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好在浴室里比较暖和。   花洒的力度很大,阀门一打开,哗啦啦的热水就从孔洞里喷了出来,刹那间蒸汽腾腾。   陆云檀先洗了脸,然后低下了脑袋,开始洗头发。   洗着洗着,忽然回想起来了那个鬼故事……身穿寿衣的老奶奶和红衣女鬼,还有老奶奶说得那句阴间话——   日落不进云海山,面朝北,有冤鬼;面朝西,有禁忌;东南两侧向阴关,有路去来无路还。   他们现在住的那个民宿是面朝哪里呀?   朝南?   面向阴关!   救命!!!   大作家梁的陆瞬间开启脑补模式:会不会她一抬头,就看到天花板上贴着一个穿红衣的女鬼,黑色干枯的长发从高出垂下,正在用没有眼珠的眼睛盯着她看?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一滴血泪从女鬼黑咕隆咚的眼眶里滴了下来,“吧唧”一下,落在了她的鼻尖上。   后脖子都开始发凉了!   陆云檀再也不敢继续低头,立即把脑袋抬了起来,还下意识地朝着天花板看了一眼,万幸的是,天花板上没有女鬼,但谁能保证,周围没有东西呢?万一怨鬼一直在,只是她看不见呢?   害怕害怕害怕!   好害怕!   她甚至不敢继续洗澡了,紧紧地抱着胳膊,一动不动地站在花洒下,指着耳朵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差不多五分钟过后,她听到了房门开合的声音,浑身一僵,关了水龙头后,试探性地喊了声:“臭书生?”   “怎么了?”   他的音色向来是低醇温柔,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陆云檀长舒一口气,然后毫不客气地命令:“你站在卫生间门口不要动,我喊你的时候你必须回答我!”   “又害怕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檀女侠忽然好没面子,大言不惭地回了句:“人家才没害怕呢,我是担心你害怕!”   梁云笺忍俊不禁,为了维护檀女侠的面子,他不得不回答:“好,多谢檀女侠的厚爱,我一定积极配合,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   陆云檀再次舒了口气,终于重新打开了花洒,接下来,继续洗澡的过程中,几乎隔十秒钟就要喊一声:“臭书生!”   他每次都会很耐心地回复:“我在,放心。”   冲掉身上的沐浴液后,陆云檀关上了水,拿毛巾擦头发,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没多害怕了,但就是想喊他,于是接连喊了三声:“臭书生!臭书生!臭书生!”   他也连续回了她三声,语气耐心而温柔:“我在,我在,我在。”   陆云檀开心地勾起了唇角,擦干身体后,拿起了吹风机,同时对门外的他说了声:“你能帮我把睡衣拿过来么?”   梁云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要内裤么?”   陆云檀:“……”   问得我好尴尬。   但不能不穿。   只能回答:“要……”   梁云笺去给她拿东西,陆云檀打开了吹风机的开关,开始吹头发,吹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一件严肃事情:她的内裤,一点都不性感,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趣!   她买内裤的时候从不在乎造型和氛围感,只在乎穿上之后舒服不舒服,从而导致她的内裤基本全是纯色的、造型普通的纯棉三角裤……   刚才脱掉的那条还好点,是纯黑色的,和“性感”二字稍微搭个边,但是她装在背包里备用的那条,实在是,拿不出手——纯白色的棉内裤,正前方绣着一朵粉红色的小花朵。   梁云笺看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会嘲笑她幼稚的吧?   哪个女侠穿这种内裤?!   我的面子!   她陆云檀决计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立即关掉了吹风筒,大喊一声:“臭书生!”   “怎么了?”   陆云檀还在试图悬崖勒马:“你把背包放卫生间门口就行!”   “已经拿出来了。”   陆云檀:“……”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一定是故意的!   哼!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气呼呼地吹完了头发,又气呼呼地刷完了牙,将卫生间的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她看到门外放着一张椅子,睡裙和内裤都已经叠整齐了,放在椅子上。   好在睡裙是黑色的,很潇洒,正面印着四个潇洒霸气的字体:唯我独尊!   穿好衣服后,她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卫生间,还双手负后门,生怕坐在床边的那个人看不见她睡裙上印着的字似的。   梁云笺正坐在床边想事情,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着陆云檀:“过来。”   陆云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嘴上还在挑刺儿:“哼,你现在真是好大的胆子,都敢命令本、”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揽住了细腰,用力勾进了怀中。   但她还是坚持不懈地把话说完了:“女侠了……”   梁云笺抬眸看着她:“问你件事情。”   陆云檀下巴微仰,垂着眼帘,一脸傲娇:“问吧。”   梁云笺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你上小学的时候报名参加过校外的活动项目么?”   陆云檀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微微蹙起了眉头:“上小学?几年级呀?”   梁云笺:“一年级?或者二年级。”   陆云檀:“哇,那个时候我才七八岁呀,怎么会有印象呢?”   梁云笺:“我提醒你一下,是一个儿童训练营,活动时间一般是在周末,周五晚上去,周日下午回。那个训练营的旧址在西三环附近,有很多五颜六色的蘑菇屋。”   陆云檀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几个老旧的片段:“蘑菇屋?”   梁云笺点头:“学生宿舍,去参加活动的小孩晚上都住在蘑菇屋里。”   陆云檀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了:   上小学的时候——记不得几年级了,但年级绝对不高,肯定没到三年级,因为那个时候她写作业还在用铅笔——某天下午,学校发了宣传页,光滑的白色的广告纸上面印着一张漂亮的照片,照片内容就是五颜六色的蘑菇屋,看起来很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房子。   她听去过这个训练营的同学说,这个蘑菇屋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也就是说,去了这个训练营,就能住进童话里的蘑菇屋!   她心动极了,当天下午放学回家后就开始求爷爷告奶奶地哀求她爸妈给她报名,但是她爸不同意她去,因为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不想让她在外面住,但是她不听,铁了心地要去,不让去就哭,撒泼打滚地哭,躺在地上不起来,直到她爸妈同意为止。   最终,在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无赖行经之下,她爸妈终于同意她去了,花了二百块钱的报名费,又花了二百多块钱带着她去商场买衣服——白色衬衫,粉红色背带裤,白色运动鞋——为了让她穿着光鲜亮丽漂漂亮亮地去参加活动。   “我好像去参加过。”陆云檀一边回想一边说,“我记得还有自己烤肉吃的环节,老师还叮嘱说不能把铁签子的尖头朝上,不然会戳到别的小朋友。”   “……”   只记住吃了?   梁云笺又问:“那你记不记得去训练营的第一天晚上,你半夜出门找厕所没找到,急得哇哇大哭的事情?”   那个年代的儿童训练营的设施还没这么先进,蘑菇屋外观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部却没厕所,晚上起夜还要出门找厕所,老师也不会跟着。   “怎么可能呢?”陆云檀的大脑向来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定期清空对自己的不利记忆,更何况又是这么年代久远的记忆了,真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本女侠怎么会因为找不到厕所哇哇大哭呢?你肯定是记错人了!”   梁云笺不置可否,继续讲:“我好心领着那个小女孩去了卫生间,结果她却不让我走,态度热情地问了我的名字,我以为她是想感谢我,结果当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之后,她竟然要求我在门口等着她,并且只要她喊我的名字,我就必须回答她,不然就揍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当时,她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揍我的能力,直接从地上捡起来了一块红色的搬砖,心狠手辣地敲到了厕所的外墙上,搬砖碎成了好几块,她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话,后果和这块搬砖一样,死无全尸。”   陆云檀:“……”   这这这手段,怎么这么像本女侠?   不会真的是我吧?   她莫名有点心虚了,弱弱地问了一句:“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呀?”   梁云笺不假思索:“白衬衫,粉红色背带裤,白色运动鞋。”   陆云檀:“……”   救命!   梁云笺看着她的眼睛:“是你么?”   陆云檀当然不能承认,心虚地垂下了眼皮:“肯定不是我!”她又开始倒打一耙,“你胡编乱造的吧?是不是为了诬陷我?都那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会记得这么清楚呢?”   梁云笺无奈:“我也是刚想起来。”   其实他本来也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刚才,她在浴室里喊他,并要求他必须回应。   陆云檀还是死不承认:“肯定不是我!”她又谴责了一句,“再说了,人家一女孩子,大晚上的自己上厕所多害怕呀,你等等她怎么啦?还记仇记了这么多年!”   梁云笺语气淡淡:“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么?”   陆云檀:“……”   还有后来?   梁云笺:“第二天晚上,她又偷偷跑出了宿舍,来到我睡觉床位的窗外,不停敲窗户,直到把我敲醒了为止。”   陆云檀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点模糊的印象——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很亮,她很喜欢——并且还预感到了,自己当时没干好事,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我、不是,不是我,是她!她喊你干嘛去了?”   梁云笺长叹一口气:“她说她看上我了,摁着我的脑袋和胳膊把我押去了游乐场,逼着我和她拜天地。”   陆云檀:“……”   哈?   我小时候就这么厉害么?!   她强压着唇角,假装同情:“那你拜了么?”   梁云笺苦笑一下:“她手里拿着搬砖,我敢不拜么?”   哈?!   原来本女侠早在七岁那年就得到你了!   陆云檀努力地绷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哦。“又开始假装好人,“哎呀,没关系的,我这人很大度的,小时候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你不用自责也不用愧疚,我不会追究你和别人拜天地的责任的。”   梁云笺又气又笑:“这算是恩将仇报么?”   陆云檀瞬间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人家这叫以身相许,你竟然还不知好歹!”   梁云笺眉头一挑:“有拿着搬砖以身相许的么?”   陆云檀:“……”   好像没有。   并且听此描述,当时的她更像是个逼良为娼的土匪。   她眼珠子一转,开始胡搅蛮缠:“那你怎么不反抗呢?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呀,你是个男孩子,肯定可以反抗,但你没有反抗,也没有喊老师来救你。”   梁云笺很是坦诚:“因为我不想。”   陆云檀一愣:“你为什么不想?”   你这臭书生不按套路出牌呀!   梁云笺眼梢微卷,笑着说:“因为我喜欢她。”   陆云檀心头一喜,即便是抿着嘴,唇角也是翘起来的,眼角眉梢间全是洋洋得意。   只要一看到她这种小表情,梁云笺就想笑。   他喜欢她各种各样的小表情。   喜欢她的一颦一笑,喜欢她的耍无赖,喜欢她的小机灵和猖狂霸道。   喜欢她的全部。   爱意泛滥,情不自禁。   他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将她压向了自己,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陆云檀来吻不拒,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热情洋溢地回吻着他。   又是一记绵长且悱恻的吻。   一吻终了,陆云檀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尖,气喘吁吁地问:“你爱不爱我?”   “爱。”梁云笺嗓音沉沉,语气却是一如既往地温柔笃定,“特别爱。”   陆云檀高兴了,又抱了他一会儿,忽然打了个哈气:“臭书生,我困了。”   梁云笺:“睡觉?”   陆云檀点头,下巴蹭着他的肩膀:“嗯,要睡觉。”然后从他腿上站了起来,爬上了床,钻进了被窝里。   梁云笺走到了门口,去把卫生间和走廊的等关了,上床之后,关掉了房间内的灯。   刹那间,一片漆黑。   窗外的树影打在白色的窗帘上,张牙舞爪影影绰绰。   陆云檀默默地往被窝里缩了缩。   天不怕地不怕的檀女侠,竟然怕鬼。   梁云笺忍着笑意,扭脸看着她:“需要我抱着你睡么?”   陆云檀要面子,绝不承认自己害怕:“都多大人了?睡觉还要抱么?”   梁云笺倒也没多说什么:“行,我睡了,晚安。”说完,还真的把眼睛闭上了。   陆云檀看了一眼他的侧颜,内心忽然一片懊恼:应该让他抱着的!   黑暗,总是会滋生恐惧。   陆大作家又开始了一番精彩绝伦的脑补:夜深人静,在房间的黑暗角落中,隐藏着一位身穿红色衣服的女鬼,长长地黑发垂地,用没有眼珠子的眼睛盯着睡在床上的人看。   救命!   她不由自主地往梁云笺那边挤了挤。   继续脑补:表面上平平无奇的衣柜里,忽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门,其实里面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站着一位身穿寿衣的老太太,面色如纸般苍白,脸颊上带着两坨诡异的红色,双唇也红的诡异,并且她还在用嘶哑暗沉如用用锯齿切割木头一般的嗓音低低吟唱:   “日落不进云海山,面朝北,有冤鬼;面朝西,有禁忌;东南两侧向阴关,有路去来无路还……”   现在她睡得这张床是面对哪?   向西!   有禁忌!   救命!   她又害怕地往梁云笺那边挤了挤。   梁云笺睁开了眼睛,轻叹口气:“檀女侠是想把我挤下床么?”   陆云檀恼羞成怒:“最讨厌你了!你抱抱人家怎么了?!”   梁云笺忍俊不禁,立即把她抱紧了怀里,还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好了好了,不怕了,我在呢。”   陆云檀瑟瑟发抖地往他怀里缩,将梁云笺抱得紧紧的,仰头盯着他,威胁:“不许松开我,不然揍你!”   梁云笺向她保证:“绝对不会松开你。”   陆云檀又说:“如果半夜我想上厕所,你必须陪着我。”   梁云笺再次保证:“好,一定陪你。”   陆云檀这才放心,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了。   梁云笺看着怀中人,不由勾起了唇角,心想:难得这么乖一次,看来以后还是要多给她讲点恐怖故事。 第64章 书生,你插翅难飞!   周日上午的计划是去主峰西侧的水云涧徒步, 下午返程。   他们本打算的是早晨七点进山,十二点出山,但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最终从水云涧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三点。   正常的退房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之前, 好在民宿老板通情达理,免费为他们延期了三个小时。   又在山里吃了顿饭后,一行人返程回东辅。   抵达东辅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天色完全黑透, 夜空呈现出了一种深沉的蓝色,无月,但是满天繁星。   三辆车在下了高速后分道扬镳, 各回各家。   陆云檀本想先把梁云笺送回家,但是梁云笺却让她先把车开回老街,之后他可以再打车或者坐地铁回家。   “那么麻烦干嘛, 我直接给你送回去得了。”陆云檀一边开车一边吐槽, “外面打的车能有本女侠的车坐得舒服么?我的副驾驶不香么?”   梁云笺笑着回:“出租车怎么能比得上檀女侠的车?”   陆云檀哼了一声:“那你干嘛要打车?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家?”   梁云笺:“因为想和檀女侠多待一会儿。”其实是不放心她单独开车回家, 毕竟她今天已经很累了。   陆云檀被这句话哄开心了,得意洋洋地勾起了唇角:“那好吧,就准许你多陪我一会儿。”   梁云笺:“谢檀女侠厚爱。”   陆云檀大大方方地回了句:“不客气, 谁让我爱你呢。”她又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你是不是下周去考科一?”   梁云笺:“周五。”国外的驾照无法在国内使用,他需要将驾照更换成国内的才能上路, 但并不需要参加所有的科考项目, 只需要考科目一就行,“周六去买车。”   陆云檀没往下接话,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哦。”   梁云笺看了她一眼:“不一起么?”   哼, 你又没有主动邀请本女侠!   陆云檀一脸傲娇:“你买车,和我有什么关系?”   梁云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你是女主人,当然要以你的喜好为主。”   陆云檀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那好吧,我考虑考虑。”   梁云笺:“到时候写你的名字。”   陆云檀一愣,难以置信:“啊?”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红润的嘴巴也变成了一个小“o”型,小表情看起来特别可爱,梁云笺忍不住笑了:“你是女主人,我只负责替女主人开车。”   陆云檀没有同意,还很严肃地说了句:“不行吧,别这样,你花钱买车就是你的车,不用写我的名字。”   虽然她经常在网上看一些营销号写得鸡汤文,说什么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就体现在他愿不愿意给你花钱买东西、愿不愿意在车、房的本本上加上你的名字,虽然她也很想拥有一份被全方位照顾到、体贴到的爱情和婚姻,但是她的脑子还是清醒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占人家的便宜,即便是结婚。   爱情和婚姻都应该是平等的。   他出钱买的东西,就应该是他自己的,她干嘛要瓜分?   而且她爸妈早就跟她说过,不要妄想着不劳而获,你想要什么东西家里都可以给你买,房、车都可以买,但你千万不要试图通过爱情敛财,这样只会让人家看不起你。   还有,她爸妈也早就说了,老街上的三进院可以分她三分之二,并且陆云枫还明确表示过剩下的三分之一他也不要,也就是说,这院子迟早都是她的!   所以,她是个小富婆,干嘛要别人的车!   但是吧,她也考虑梁云笺的感受。   虽然他们谁都没有明确提出过结婚的事情,但他们心照不宣,未来一定会和彼此定终身。   他提出在车本上写她名字的事情,就是在向她表明他的诚意和对她的爱,她要是拒绝的太果断也不太好,容易伤感情,像是在和他划清界限。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要不这样吧,咱们俩一人出一半的钱,然后写两个人的名字”   梁云笺却说:“只能有一个车主,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陆云檀抿了抿唇,瞟了他一眼,问:“那你干嘛非要要写我的名?”   梁云笺很认真地回答:“因为我想给你开一辈子的车。”   心花怒放!   心、花、怒、放!   檀女侠强压着唇角,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摆出了一副高冷嘴脸:“你就不怕我得到了车之后就把你甩了?”   梁云笺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相信檀女侠的目光一定不会这么短浅。”   陆云檀不明就里:“什么意思?”   梁云笺看着她,启唇缓缓,像是在抛诱惑:“我很有钱。”   陆云檀:“……”   你这在对我进行金钱的考验么?   梁云笺又说:“我家里更有钱。”   陆云檀:“……”   梁云笺:“我妈有一套祖传的珠宝,价值百万,是给儿媳妇的。”   陆云檀:“……”   梁云笺:“我爸有一张银行卡,存款三百万,也是给儿媳妇的。”   陆云檀:“……”   梁云笺:“收了我,全是你的。”   陆云檀:“……”   行了,   够了,   别说了!   再说我就经受不住诱惑了!   梁云笺:“檀女侠不考虑一下么?”   陆云檀沉默片刻:“我会认真考虑的。”   梁云笺勾起了唇角:“我等着檀女侠的答复。”   ……   晚上十点,老街上安静的像是水晶球中的世界。   陆云檀将车停在了老街街口。   今天的老街街口和往日有点不一样,陆云檀稍晚观察了一下,发现街口的路灯坏了,四周围都黑黢黢的,很适合行不轨之事。   然后,她悄咪咪地瞟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梁美人。   梁云笺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檀女侠便由此入手,开始挑刺儿:“哼,你这个人真是好冷漠,人家辛辛苦苦地开车,你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要下车了?”   梁云笺知道她想干什么,却故意装作不知道,一脸无辜地回答:“我应该说些什么?谢谢檀女侠?”   陆云檀怒:“只是口头上说谢谢么?没有什么行动上的表示?”   梁云笺忍着笑意,继续逗她,明知故问:“比如?”   “……”   哎,真是孺子不可教!   一点都没有情趣!   檀女侠长叹口气,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开始暗示他——先伸出了左手拇指,又伸出了右手拇指,最后将两个拇指肚摁在了一起,用力地扭啊扭、扭啊扭——演示完,撩起眼皮,满含威胁:“懂了么?”   梁云笺笑得不行:“懂了。”   陆云檀拧着眉毛,气呼呼地说:“那你还不主动一点?难倒要让我这么一个容易害羞的小女子主动么?!”   容易害羞的小女子?   梁云笺哭笑不得,朝她探身的同时,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吻住了她的唇。   陆云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开开心心地接吻。   荷尔蒙的气息在车内蔓延。   唇齿间交缠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爱意与缱绻。   砰——   砰砰——   砰砰砰——   巨大的车窗被敲击的声音响彻车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这个缠绵的吻。   陆云檀和梁云笺不得不松开彼此,诧异又不满地看向了副驾驶的窗外,然后,同时一僵……   窗外,站着一位身穿白色唐装、木簪束发的美人。   这位美人人高马大,面若桃花,眼神却阴沉似刀,正在用一种能杀人的眼神盯着车内。   砰——   又是一掌,车窗连带着车身都在震颤。   “开门!”   即便是隔着一道车窗,陆云檀也能感受到她哥的声音中带着杀气,紧紧地抱住了梁云笺的脖子,死都想不明白:“我、我我我贴防偷窥膜了,他怎么看见的?”   梁云笺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镇定:“挡风玻璃上没贴。”   陆云檀:“……”   只剩下这一种可能了:她哥从对面走了过来,正巧目击了他们俩在车内行不轨之事。   他们俩刚才好像还不安分地在彼此身上摸来摸去……   救命!   砰——   又是一掌。   “开门!”   陆云檀不敢动,梁云笺却长叹一口气,认命了一般:“下车吧。”   陆云檀看着他:“你想好了?”   梁云笺点头:“嗯。”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陆云檀抿了抿唇,提醒他:“我哥可能不会杀我,但他可能会杀了你。”   梁云笺:“……”   陆云檀双唇颤抖,眼里写满了害怕:“形意一年打死人,他练了二十多年,这一拳下去……我可能还没嫁人就要守寡了。”   梁云笺:“……”   陆云檀咬了咬牙,眼神中忽然浮现出了几分视死如归的坚毅:“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能伤害你的!”然后,摁下了开窗按钮,在她哥能杀人的阴沉目光中,死死地抱着梁云笺,哀声大喊,“求求你不要杀他,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陆云枫:“……”   陆云檀:“成全我们吧!”   梁云笺也看向了陆云枫,很认真地说了句:“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是、是、是,从高中就开始惦记,惦记到现在,你能不是真的喜欢么?!   不知检点的狐狸精!   陆云枫面色铁青,狠狠地剜了梁云笺一眼,又看向了自己妹妹,言简意赅:“下车!”   陆云檀:“然后呢?”   陆云枫:“跟我回家!”   陆云檀还是不放心,弱弱地问了句:“你不会找梁云笺的麻烦吧?”   陆云枫不置可否,盯着梁云笺,冷冷地说了句:“他还不配让我动手。”   梁云笺:“……”   陆云檀不高兴了:“哼,你这人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陆云枫气不打一出来:“下车!”   陆云檀瞬间怂了:“哦……”   他们俩也不得不下车。   陆云枫站在副驾驶门外,梁云笺一下车就要直面他的死亡审视,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眼眸低垂,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先是紧握成拳,又无力地张开,周而复始不断循环,整个人不知所措到了极点,额头都快冒冷汗了。   陆云檀下了车后,迅速地跑到了梁云笺身边,本想拉他的手,结果自己的手腕先被攥住了,她哥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走了,她很是不满:“哎呀!”   梁云笺本想去追她,却换来了陆云枫一个满含威胁的眼神,陆云檀也悄悄地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跟过来——他们俩现在是要回家了,一门之隔之内就是她爸妈,时间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惊动她爸妈了。   梁云笺只好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陆云檀一路都在被她哥扯着走,走得不情不愿、念念不舍,一步三回头。   到了家门口,陆云枫拿钥匙开门,陆云檀还在勾着脖子朝街口看。   门开了之后,陆云枫低声呵斥:“别看了,回家!”   陆云檀一脸委屈地瞥了他一眼,又依依不舍地朝着街口招了招手,然后才气呼呼地进家门。   “那是人家是男朋友!”进了门后,她忍无可忍地谴责她哥,“你怎么对人家这么不友好?”   陆云枫锁上了门,板着脸瞪着她:“你才几岁,找什么男朋友?”   陆云檀:“……”   几岁?   我还是未成年么?   她无语到了极点:“我都二十五了,马上二十六。”   陆云枫:“二十六就能在街口亲亲我我鬼鬼祟祟?”   陆云檀:“……”   陆云枫:“但凡敢有个街坊看见,信不信第二天整条街上都是你未婚先孕的传闻?别说陆师父了,纪女士第一个砍死你。”   陆云檀:“……”   后背发凉。   心有余悸。   陆云枫咬牙切齿:“是不是那个狐狸精威胁你的?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陆云檀:“……”   不,是我威胁他的,我一直很垂涎他的美色,亲一百遍都不够。   但是,我不能说实话,不然会挨揍的。   所以,她只能回答:“人家在谈恋爱呀,亲亲小嘴怎么啦?”   陆云枫长叹口气,手中的扇子挥个不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之前是多么的安分守己踏实本分,标准的大家闺秀,自从遇到这个狐狸精,你就开始自甘堕落,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陆云檀:“……”   大家闺秀?   哼!   瞧不起谁呢?   她没好气:“人家才不要当大家闺秀呢,人家要当女侠!”   陆云枫:“……”   鸡同鸭讲。   陆云檀一脸傲娇,双手负后,转身走人:“哼,不理你了,本女侠要去就寝了!”走了两步之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扭头看着她哥,严肃叮嘱,“别跟爸妈说。”   陆云枫冷眼瞧着她:“怎么?还不想给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分呢?”   陆云檀:“嘁,才不是呢,我要自己说!”   陆云枫不置可否,冷哼一声:“行,祝你成功。”   陆云檀白了他一眼:“你少阴阳怪气!”又打击报复似的说了句,“我听咱妈说二姑又给你安排相亲了?人家嫌弃你头发长有点娘?”   陆云枫脸色一沉,陆云檀感知到了杀气,拔腿就跑。   回到房间后,她第一件事就是锁门,然后舒了口气,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却没有立即去洗漱睡觉,而是给梁云笺发了条微信,让他到家之后给自己说一声。   放下手机后,她跑到了书架前,开始埋头寻找老相册,最终从书架最底端的格子里抽出来了一个红漆皮的大铁盒。   盒子里面装满了零零散散的老照片。   陆云檀把照片全部拿了出来,摊在书桌上,一张张地仔细翻找着,十分钟后,她终于在众多眼花缭乱的老照片中找到了记忆中的蘑菇屋。   这是一张合照,许许多多小朋友站在蘑菇屋前的小操场上面的集体大合照。   随着时间的消磨,原本色彩鲜明的照片已经泛了暗沉,五颜六色的蘑菇顶呈现出了一种无精打采的灰色,小朋友稚嫩的脸庞上也笼罩着一层暗淡的光膜。   但是,岁月抹不去孩子们脸上的笑容和眼神中的天真无邪。   照片中一共有六排小朋友,除了第一排的,后面几排的小朋友全都踩在架子上,一层比一层高。   陆云檀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找到了年幼的自己——白衬衫,粉色背带裤——她右边站着一位身穿蓝色牛仔裤和黑色短袖的小男孩。   男孩子的皮肤白皙,短发浓密乌黑,五官优雅俊逸,从小就透露出了卓然出众的气质。   照片中的她扎着两个小辫子,一手插兜,另外一只手牢牢地揽住这个小男孩的脖子,一脸猖狂地看着镜头,而被她揽住怀中的小男孩,小表情相当委屈,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陆云檀哼了一声,心想:你这个臭书生真不简单呀,从小就知道欲拒还迎!   紧接着,她忽然发现,年少时的梁云笺右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小男孩,穿着黑色运动裤和蓝白色格子衬衫,五官很帅气,身量却矮矮的,几乎比梁云笺矮了半个头,神色也很腼腆,眼神怯生生的,紧紧地靠着梁云笺的胳膊,像极了一个脆弱的小弟弟。   陆云檀相当诧异:这不是周洛尘么?   那个时候的周洛尘,应该还是很依赖梁云笺的吧?真的把他当成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大哥哥。   只是后来人云亦云,他被上一代的过往混淆了心智,于是对梁云笺的感情就变了质——他依旧把他当成最喜欢的大哥哥,却又不甘心、意难平。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初没有周洛尘从中作梗的话,她和梁云笺之间的发展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是早就在一起了?还是在一起之后又分开?还是接连不断的分分合合、彼此羁绊纠缠?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会像是现在一样横亘着七年的遗憾。   她无法想象在高中的三年,身怀绝症的梁云笺是如何度过的,就像他无法体会自己这七年的感受一样,所以她讨厌周洛尘,讨厌到无法原谅。   可是在看到照片的这一瞬间,她竟然忽然释怀了。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玄妙,是无法推测和预断的,哪怕是道行最深的阴阳师也无法精准地断出所有人的未来。   他们三个之间的缘分,或许早就注定了。   在七岁那年的训练营就注定了。   陆云檀注定了会爱上梁云笺,梁云笺注定了属于陆云檀,无论中间有没有周洛尘,他们最终都会走向彼此。   周洛尘注定了会对梁云笺又爱又恨,也注定了梁云笺不会恨他,因为他们是兄弟,是从小就肝胆相照的人,无论中途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是会彼此原谅彼此释怀。   她和周洛尘,也注定了要围着梁云笺转,他们谁都离不开梁云笺。   上一代的过往造就了坎坷,却也筹筑了他们之间的羁绊。   盯着照片看了许久,陆云檀轻轻地叹口气,然后拿起手机照了张照片,用微信给梁云笺发了过去,又发了两条消息:   【就算那年你没有在钢琴教室弹琴,最后肯定也还是我的人!】   【书生,你插翅难飞!】   没过多久,梁云笺就回复了消息:【结婚吧。】   陆云檀:【……】   陆云檀:【???】   陆云檀:【我们才刚刚确定关系呀!】   梁云笺:【可我在十几年前就被你摁着头拜过天地了。】   陆云檀:【……】   梁云笺:【想赖账?】   陆云檀不想赖账,她巴不得早日得到梁美人呢,但是她要面子,绝不承认自己干过欺男霸女的强盗之事:【我都不记得了,只有你自己记得,谁知道你是不是胡编乱造的?】   梁云笺:【我有人证。】   他又把照片发了过来,用红圈把周洛尘圈了出来。   陆云檀:【……】   阿西吧!   梁云笺:【还抵赖么?】   陆云檀咬了咬牙:【先把试用期通过了再说吧!】   梁云笺:【什么时候开始正式试用?】   陆云檀抿了抿唇,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秒钟,打字:【等我这次姨妈结束!】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榨干你!】   梁云笺:【希望檀女侠不要出尔反尔。】   陆云檀哼了一声,胸有成竹地心想:哼,我才不会呢,我有神灵加持,你就等着本女侠去骑你吧! 第65章 我姨妈结束了。   七月份的东辅酷暑难耐, 陆云檀坐在冷气加持的书房内,将新换的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她正在写新文的大纲人设。   写完男主人设后,她敲键盘的手停顿了一下, 从书桌上拿起了空调遥控器, 看着显示屏上的温度,纠结地拧起了眉头:要不要再往下调零点五度,调成23度?   犹豫了三秒钟后,摁下了降温按钮, 同时在心里自我开解:外面太阳那么毒那么辣,我空调开低点怎么了?   其实上周来姨妈的时候,她还不敢这么猖狂, 空调温度恒定保持在26度以上,并且红枣枸杞保温杯不离手,但是姨妈走后, 她又行了, 于是乎室内温度急转直下, 从养生模式变成了作死模式。   放下空调遥控器后,她端起了手边的保温杯,美美地喝了一口冰水, 忽然又瞟到了键盘上落了一根睫毛,立即鼓起腮帮子对着键盘吹了吹。   放下保温杯后,她本打算继续码字,但总觉得手指甲不太舒服, 于是又拿起了指甲剪, 开始对着垃圾桶剪指甲,还悠哉悠哉地哼起了小曲:“你说此生不负良人千里共婵娟~”   “呼”的一声,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紧接着, 纪雪杉女士的暴躁之声骤然而起:“空调开了几度?你也不怕被冻死?”   陆云檀:“……”   悠哉悠哉地小曲儿戛然而止。   不等陆云檀狡辩,纪雪杉女士就开启了新一轮的炮轰模式:“不是在写东西么?怎么又开始剪指甲了?从小就是这,不学习屁事没有,一学习屁事一堆,不是扣手就是剪指甲,要不就是喝水上厕所,就没有一次是踏踏实实地坐下来学习的!”   陆云檀:“……”   怎么还翻旧帐了呢?   纪女士长叹一口气,本打算偃旗息鼓了,又忽然看到了她的键盘,当即又开启了炮轰模式:“怎么又换键盘了?你不是刚换的键盘么?你自己查查你这一年里面换了几个键盘了?上学的时候就这样,动不动就换铅笔、换橡皮、换转笔刀、换文具盒……不给换就哭就闹,人家谁家小孩都没你的文具多!”   陆云檀:“……”   救命!   更年期的妈妈真的好可怕!   她不敢反驳,也不敢诡辩,只敢弱弱地说一句:“这不是我自己买的键盘,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纪女士眼睛一瞪:“我还说错你了?”   陆云檀只能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然后,又弱弱地问了句,“你来找我干嘛呀?”   纪雪杉:“吃饭!”   陆云檀:“……”   那干嘛不直接说吃饭呢?非要批评我一顿么?   心里委屈,但不敢吭声。   “赶紧去吃饭,一会儿菜凉了。”说完,纪女士转头就走。   “哦。”陆云檀握住了鼠标,迅速将电脑调成了睡眠模式,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了饭厅。   等她洗完手后,她爸妈已经在桌边坐好了,碗筷也都已经全摆好了。   屁股挨着板凳的同时,陆云檀将放在碗上的筷子拿了起来,顺带着问了句:“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纪雪杉女士一边夹菜一边没好气地说:“谁知道呢,一天到晚的不回家,也不找对象不结婚,干脆别回了,看见他我就心烦!”   她爸陆林问了句:“他这次又去哪进货了?”   陆云檀想了想,回:“好像还是上次那个地方,云南和缅甸的边境。”   陆林蹙眉:“他上个月不是刚去过么?怎么又去了?”   纪雪杉冷哼一声:“上上个月还去了两次呢。”又叹了口气,“缅北那片乱死了,电视上天天放新闻,缅甸政府都管不了的地方,哪哪都是非法武装部队,随便打死个人都是家常便饭,他还偏要去,真是不怕死!”   陆林眉头蹙得更深了,问陆云檀:“你哥他总去那片干嘛?”   “我也不知道。”陆云檀耸了耸肩,一边夹鸡翅一边说,“可能是因为那批中药质量好吧,富贵险中求。”   纪雪杉无奈地看了自己闺女一眼:“你这丫头也是,都不担心一下你哥?”   陆云檀觉得自己必须反驳一下这句话:“我担心他?他还用得着我来担心?就那种没有法律限制的地方,我不担心他把别人打死就不错了!”   纪雪杉一怔,觉得这丫头说得有点道理,但还是不太放心:“吃完饭给你哥打个电话,提醒他一下。”   陆云檀:“提醒他什么?别打死人?”   纪雪杉:“提醒他拒绝诱惑!”   陆林叹了口气,无奈补充:“缅北那片,黄赌毒聚集地,你哥这……哎。”   她爸的话没说全,说得比较委婉,但陆云檀还是明白了她爸的意思:担心她哥沾染上黄赌毒。   “行,吃完饭我给他打一个问候电话。”随后她又劝了她爸妈一句,“你们也别总胡思乱想,我哥还是很有道德底线的,应该不会违法犯科。”   纪雪杉无奈:“我相信他不会毒和赌,但是他那么大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万一……你说是吧?”   陆林表情严肃,点着桌子说:“色是大忌!”   陆云檀:“……”   明白了,这老两口是担心她哥去缅北嫖/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笑,却不敢笑,只能努力展现出一副镇定自如的样子:“哎呀你们放心吧,我哥肯定不是那种人!再说了,你们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想?非要把我哥想成堕落的人渣?”   纪雪杉却叹了口气:“你哥和你不一样,你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他是从小性子独,比谁都有主见,还不愿意跟人说,我这个当妈的都不敢说很了解他。”   陆云檀无奈:“他只是进个货而已,你们俩瞎担心什么呀?再说了,万一人家是在缅甸那边遇到了真命天女呢?”   纪雪杉:“……”   纪女士的眼皮瞬间就吊起来了:“我呸!他想都别想!敢从那边领女人回家,我都不会让他们俩进门,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陆云檀:“……”   更年期真是,脾气说来就来。   陆师父赶忙劝了句:“哎呦她也就是瞎说说,看你气得吧。”   陆云檀:“就是,吓死我了。”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就算我哥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缅甸女人,你也不能是这种态度吧?”   纪雪杉:“那边的女人大部分都是干那种见不得人的行当的!”   陆云檀:“你这不是偏见么?无论在哪里肯定都有好人的呀。”   她爸陆林却说了句:“不论怎么样,都必须是中国国籍!”   陆云檀眼皮一撩,心想:怎么还有国籍要求呢?又万分庆幸地想:幸好梁云笺的国籍改回来了。   不过,她还是问了句:“现在的国际家庭也不在少数,你们这样是不是思想太禁锢了?”   陆林瞪着她:“你懂什么?知道住在街尾的老林家么?他们家那小丫头,记得么?林露露,你们俩小时候还经常一起玩呢。”   陆云檀:“知道呀,怎么了?”   “嫁了个美国人!”这次开口的是她妈,纪雪杉女士。   陆云檀一愣:“她老公不是中国人么?”   陆林冷哼一声:“结婚的时候是中国人,但是他爸妈离婚了,那男孩他爸在美国,移民到美国去了,是美国国籍。”   纪雪杉:“那个男孩结婚前还向老林他们家两口子保证,以后一定会留在中国,绝对不会带着老婆孩子去美国。”   陆林:“结果这结完婚还不到一年呢,他就要带着露露去美国了,说什么国内资源不行,耽误他的事业发展,要去美国找他爸,换美国国籍。”   陆云檀:“……”   呸!   她没好气地问了句:“那男的是干什么的呀?”   陆林:“学物理的,都读到博士了。”   陆云檀:“……”   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   陆林哼了一声:“他还年年拿国家奖学金呢,国家真是白培养他这么多年!”   纪雪杉没好气:“打着搞科研的口号崇洋媚外,学物理是假,忘本才是真!”   陆林:“你说说这和嫌贫爱富有什么区别?虽然咱们没有资格要求人家一定要为祖国筑基石,也没有资格阻拦他去追求更好的发展机会,更不能否认国外的科学技术就是比我们先进,但是他这态度就不对!学习别人的先进文化没错,放弃自己的国家是什么意思?要是人人都和他一样,民族还能有力量么?迟早被自己人打垮!”   陆云檀很赞同她爸的话,重重点头:“对!没错!”   纪雪杉:“而且结婚前说得好好的,答应了人家不出国的,结果到好,结完婚了又变卦,这不是骗婚么?老林那老两口,就这么一个闺女,她出国了,这老两口怎么办呀?想想就难受死了……”   陆云檀叹了口气:“哎,就是,那个男的真贱!”   纪雪杉又板起了脸,盯着自己闺女:“陆云檀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哥怎么样,你找男人的标准必须是中国人,他爸妈也都必须是中国人,不然你想都不要想!”   陆云檀:“……”   不是说我哥么?怎么又拉扯到我身上了?   陆林也警告了一句:“你要是敢和林露露一样,我直接给你们两个打出去!”   陆云檀:“……”   梁云笺是中国人,但是他爸妈……   他曾说过他爸妈也很快就会把国籍改回来,但具体什么时候改,不太清楚。   斟酌了一下下,她先保证了一句:“哎呀你们放心吧,我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魂,绝对不可能找外国人,更不可能找精神外国人。”然后才切入主题,“而且我身边的朋友都可爱国了,我还认识一个在科研所工作的朋友,他高中毕业后移民到了美国,在国外读书读了七年,最后在麻省理工取得了博士学位,当时美国那边有好多顶尖学府和科研公司都向他投来了橄榄枝,但是他全部拒绝了,毅然决然地选择回国,投身祖国的科研事业,为祖国的科研技术添砖加瓦。”又补充说明,“他还把国籍改回来了,现在还是中国籍,中国人,中国心,中国魂!”   陆林缓缓点了点头:“这孩子还不错,比林露露找的那个强得多。”   陆云檀眼睛一亮,乘胜追击:“他长得还挺帅的,你觉得我可以跟他发展一下么?”   陆林一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他爸妈呢?”   陆云檀抿了抿唇:“暂时是外国人,不过很快就会改回来的!”   陆林否决:“不行!”   纪雪杉继续否决:“绝对不行!”   陆林:“什么时候改回来,什么时候再说这事!”   纪雪杉:“别到时又跟老林他们家的女婿一样,婚前婚后两幅面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云檀:“……”   她敢打包票梁云笺绝对不是那种人!   陆云檀还想继续劝说,但是她妈强行剥夺了她的发言权:“闭嘴!吃饭!”   陆云檀:“……”   陆林:“吃完饭给你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云檀心里不平衡,没好气地说了句:“他要是真看上个缅甸女人呢?”   纪雪杉眼皮一撩,冷冷道:“那还不简单?”   陆林毫不留情:“直接让他在那边待着别回来了。”   陆云檀:“……”   啊……好狠的心!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只好暂时按兵不动,乖乖吃饭,至于该如何开口向她爸妈坦白自己正在和梁云笺谈恋爱的事情……哎,听老祖宗的话吧:见机行事。   饭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盘着腿坐在了床上,用平板给她哥打了个视频电话。   第一遍没打通,她又锲而不舍地打了第二遍。   还没通。   啧,搞什么鬼?   可能是在忙?   那就先不打了吧,晚上再说,说不定她哥看到未接消息之后就会打回来了。   没想到就在她放下平板的那一瞬间,来自她哥的视频请求就弹出来了,于是她又立即把平板举了起来,点击接通,再然后,懵逼了——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貌美如花的美女,但这个美女,并不是她哥……   这位美女穿着一条性感的墨绿色深V吊带裙,身型纤细,肩颈线条紧致而修长,脸型小巧,五官成熟妩媚,浓黑的眼线都快要勾到太阳穴上面去了,却一点都不显媚俗,反而相当的性感,眼角眉梢间风情万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皮肤有点黑,但黑的不难看,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是东南亚地区典型的肤色。   不过她却生着一副标准的中国美人的骨相。乌黑的长发披肩,烫着慵懒的波浪卷。   “你是谁呀?”   屏幕上的女人先开了口,字正腔圆的中国话,饱满的红唇一开一合,洁白而整齐的牙齿若隐若现,神色中带着点淡淡的不屑与冷傲。   简单来说就一个字:拽;两个字:很拽;三个字:非常拽。   精准地踩了檀女侠的爆点:你可以拽,但你不能在本女侠面前拽!   于是乎,檀女侠也一瞬间拽了起来,眼尾冷冷地一吊:“你是谁呀?”好像是在和那个美艳的女人比谁更拽,“算了,你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我找陆云枫。”   屏幕上的女人神色淡淡:“他洗澡去了。”   陆云檀:“……”   我艹,他真的找了个缅甸女人?   是长期稳定的关系还是一夜情那种啊?   不会真的去缅北嫖/娼了吧?!   爸妈砍死你!   陆云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静,保持拽感:“你们俩什么关系呀?”说话的时候,她仔细地观察着屏幕中的背景。   那个女人正身处一间布置得当的卧室中,地毯和床铺都很干净,米白色的落地窗帘有质感,装修格调和家具也很上档次,不像是嫖/娼之地。   还是说,俩人去了酒店?   “你们俩个是什么关系?”女人反问了过来。   陆云檀又反问了回去:“你看不到备注么?”   女人哂笑了一下,语调冷冷:“烦人精。”   陆云檀一愣:“什么?”   女人面无表情地吹了一下自己的红指甲:“他给你的备注,烦人精。”   陆云檀:“……”   好!好!好!   陆云枫你竟然敢这么备注你可爱美丽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落落大方的妹妹!   哼!   我一定要打击报复你!   她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对着屏幕说:“我是他家里的女人,你又是哪个?”   屏幕中那个美艳女人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一下,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满不在乎地瞟着屏幕:“他竟然能看上你这样的?你长得也很一般嘛,双眼无神就算了,鼻梁也不够挺,塌肩又平胸,他看上你什么了?”   我双眼无神?   我的鼻子还不够挺?   我塌肩还平胸?   呸!   呸!   呸!   我讨厌死你了!   本女侠必须打击报复你!   陆云檀怒火中烧,不甘示弱地打击报复了回去:“你也很一般嘛,又黑又丑又不温柔,唱戏的都没你的妆浓,而且你眼光也不怎么行,有眼无珠的,陆云枫是饥不择食了才进了你的鸡窝吧?”   女人的神色一凛,眼神中流露出了一股难训的野性,狠戾十足:“你这辈子最好不要来缅北,不然老娘一定亲手宰了你!”   谁要去缅北那种无法无天的地方?   我又不傻!   陆云檀冷哼一声,毫无畏惧:“哦豁,我好怕怕呀!”然后又冷笑一声,“你这辈子也最好别来东辅,不然我亲手宰了你!”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视频,不再给对方任何打击报复回来的机会。   但这并不怎么解气。   并且还越想越生气!   竟然说人家长很一般?说人家双眼无神鼻梁不够挺?说人家塌肩还平胸?   哼!哼!哼!   恶意中伤,赤/裸裸地诋毁!   气死啦!   她那颗受了伤害的小心灵急需别人来安慰,或者说,需要找人告状,狠狠地告状!   对!没错!她就是这么的小肚鸡肠!   但是吧,她并没有去找她爸妈告状,甚至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毕竟那是她亲哥,即便他找个了非常令人讨厌的缅甸女人,即便他的那个缅甸女人狠狠地羞辱了她,即便他给她的备注是“烦人精”,她还是愿意替他保守秘密的,谁让他是她亲哥呢?   哎,像我这么好、这么懂事、这么善解人意的妹妹,打着灯笼都难找,陆云枫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还备注我是“烦人精”?   哼!   长叹一口气,然后她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正常单位的午休时间。   梁云笺现在是不是在食堂吃饭?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忍住给他拨过去了一个微信视频邀请。   梁云笺接得很快,笑意温柔地看着屏幕:“怎么了?”   通过视频背景,陆云檀确定了自己猜测:他就是在食堂吃饭——没工作,不忙,是个告状的好时机!   于是乎她立即撅起了小嘴巴,还发挥出了毕生最精湛的演技,酝酿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呜呜呜,我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梁云笺一愣,立即放下了右手中的筷子,紧张担忧地看向屏幕,焦急追问:“谁欺负你了?”   陆云檀:“我哥的姘头!”   梁云笺:“……”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哥的、什么?”   陆云檀:“姘头!”   梁云笺:“……”   陆云檀吸了吸并不酸楚的鼻子:“他去缅甸北部嫖/娼了……”   梁云笺:“……”   什么?   嫖/娼?   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难以置信地问了一遍:“你哥去缅甸干什么了?”   陆云檀:“嫖/娼。”   梁云笺:“……”   陆云枫,去嫖/娼?   嫖/娼?陆云枫?   他震惊到无以复加,完全无法思考。   陆云檀继续哭哭啼啼地告状:“我被他的姘头欺负了!”   梁云笺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她怎么欺负你了?为什么欺负你?”   陆云檀:“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欺负我,她平白无故就说我长得丑,说我双眼无神。”   梁云笺立即安抚:“她胡说!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是藏了星星。”又很认真地说,“我很喜欢看你的眼睛。”   陆云檀心头一喜,尝到甜头之后,还想要更多,于是乎继续告状:“她还说我鼻梁不够挺,还说我塌肩。”   梁云笺:“如果你的鼻梁还不够挺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看的鼻梁了。”   又是一喜!   但檀女侠还是不知足:“肩膀呢?”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就差把“你快点继续夸我呀!”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梁云笺忍俊不禁:“檀女侠的肩膀笔直而挺立,既不孱弱又优雅好看,英姿飒爽,女侠典范。”   嘻嘻~   没想到你这个臭书生还挺会夸人!   陆云檀终于被哄开心了,高高地扬起了唇角,但还是有一点点不太满足的地方,于是又对着屏幕说了句:“她还说我平胸。”   梁云笺:“……”   他拳握唇边,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坐在周围的同事,然后把视频调成了小窗口模式,打字回复:【很好。】   这次的夸奖也太笼统了吧?   一点都不走心!   陆云檀不满:“哪里好啦?”   梁云笺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地打字:【手感很好。】   陆云檀:“……”   羞羞羞羞羞羞!   她哼了一声,撅着小嘴巴乜视着屏幕,盯着看了几秒钟后,也把视频调成了小窗模式,打字:【我姨妈结束了。】   梁云笺呼吸一窒,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一本正经地打字:【我买了台投影仪,你想来我家看电影么?】   陆云檀也是一本正经:【什么时候?】   梁云笺:【今晚。】   陆云檀:【可以。】   梁云笺:【我等你。】   陆云檀:【不用等我,几点下班?我开车去接你!】   梁云笺:【六点。】   陆云檀:【好,今晚一起看电影。】   梁云笺:【不见不散。】   对话结束。   陆云檀挂断了视频,然后,开始在床上打滚,疯狂打滚,仿若一头闯进了鸡窝的小母豹——猎杀时刻到了!   激动地翻滚了好久好久,她才注意到了不断响铃的平板,拿起来一看,是她哥打来的视频电话,好心情瞬间被折煞掉了一大半——   哼!   竟然备注我是“烦人精”,我才不接你的电话呢!   于是乎,檀女侠很干脆果断地把电话挂断了。   很快,她哥又打来了一个,但她还是没接。   或许是因为无可奈何了,她哥没再发视频,而是用微信给她发了条文字消息:【你接一下电话。】   陆云檀本来是打定了主意不理她哥的,但还是忍不住发了语音:“我讨厌死你了!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陆云枫:【都是误会!】   陆云檀:【你竟然备注我是烦人精!】   陆云枫:【……】   陆云檀还是好生气:【你竟然备注你可爱美丽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落落大方的妹妹是烦人精!哼!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和你的姘头恩恩爱爱去吧!我以后就是独生子女!】   陆云枫:【……】   陆云枫:【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竟然不第一时间安慰我?竟然先帮着她说话?   陆云檀怒上加怒,语音发飙:“她说我丑!还藐视我!你不帮你妹妹出气就算了,还帮着她说话!我讨厌你!我没你这个哥!”   虽然生气,但还是帮她哥澄清了一下误会,承认了他们是兄妹关系。   但是在发完这条语音后,她还是毫不留情地把她哥拉黑了。   对!   没错!   她就是这么的记仇!   以前的那个陆云檀已经死了,现在把你拉黑的,是钮祜禄·女侠·云檀!   哼! 第66章 “花魁诱人,书生愿为裙……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 陆云檀关上了电脑,然后去了卫生间,洗个了香喷喷的热水澡。   吹干头发后, 她仔仔细细地擦了身体乳, 又在耳朵后面抹了点香水,然后,换上了新买的内衣内裤,黑纱蕾丝的那种。   从卫生间出来后, 她站在了衣柜前,开始纠结今晚应该穿什么衣服?   思来想去,她决定穿裙子, 方便脱。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爱穿裙子的人,因为穿裙子的时候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不然容易走光, 实在是影响她行走江湖的步伐, 但是, 她可是一个武艺高超的女侠呀,怎么能因为裙子而放弃行走江湖呢?   所以她决定了放弃穿裙子,从而导致了她的衣柜中并没有几条裙子可供选择。   翻箱倒柜了一番, 她终于在衣柜的最深处扒拉出来了两条裙子,一条是半身A字款牛仔裙,一条是黑色的V领连衣裙。   就这为数不多的两条裙子,还全都是她妈给她买的。   摸着下巴思量片刻, 她决定穿那条黑色的黑色的连衣裙, 因为性感,然而就在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这条黑色裙子不好搭鞋子。   她没有高跟鞋。   五层鞋柜里面摆着的全是运动鞋或者平底鞋, 没有一双可以搭配这条裙子的。   于是乎,她不得不把把这条黑色的裙子换掉,换上了那条半身牛仔裙,上衣选择了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搭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平时出门的时候她喜欢背双肩包,因为这样可以解放双手,但是今天,她想背个单肩的,就那种黑色的、细长锁链条的、带金属扣的那种,性感,有女人的韵味!   可是紧接着问题又来了,她唯一一个符合要求的包实在是太小了,刚刚能塞进去一个手机而已,再多塞个充电器都不行,怎么装换洗的内衣内裤呢?   只好换包,换成了经常背的那个黑色双肩包。   哎……   在追求性感的这条路上,檀女侠屡屡受挫,最终拿着车钥匙出门的时候,她还在心内暗自神伤了一番:真是天妒红颜,像我这种貌美如花的小仙女,竟然没有性感的机会,不然一定迷翻臭书生!   离家之前,她先去跟她爸妈汇报了一声,并告知他们今晚不回来住了,理由是朋友买了台投影仪,邀请她去通宵看电影——无论是不是真的要看电影,但她这句话倒是真的没骗人。   她爸听后,眉头一蹙:“男的女的?”   陆云檀面不改色心不跳:“有男有女,好多人一起去呢。”   她爸的眉头并没有舒展:“什么电影不能在家看?非得跑去别人家看?”   陆云檀:“鬼片,我们都不敢自己在哪看,只能聚在一起看。”   她妈哼了一声:“就你那小胆,天天晚上睡觉连灯都不敢关,还敢看鬼片呢?”   檀女侠忽然好没面子:“人家什么时候不敢关灯啦?人家开得是小夜灯,方便半夜上厕所!”   她妈撇了撇嘴,一脸不屑:“行,你去看吧,只要回来后别缠着你妈陪你睡觉就行。”   陆云檀:“……”   哼!   人家一点都不怕鬼!   “我才不会呢!”她气呼呼地撅起了小嘴巴,非常没面子地离开了家。   出发的时候才四点半,一路顺畅,抵达东辅物理研究所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五点二十。   陆云檀把车停在了路边,也没给梁云笺发消息,免得打扰到他工作,一边刷手机一边等他下班。   科研所地处市郊,附近马路上的人和车都比较少。   此时此刻,车里也只有她自己,刚好可以做一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私密事情。   于是乎,檀女侠打开了浏览器,临阵抱佛脚似的,急慌慌地在搜索框中输入:如何在夜晚征服男人。   正专心致志地刷着攻略呢,一条微信消息通知忽然从界面上方弹出,她本来是想直接忽略的,但是在看到发信人的那一刻,着实有些震惊:竟然是李航?   自从云海山一别,他们就和李大护法失去了联系。   起初,他们还对李大护法有些期待,觉得他迟早会觉悟,一定会离开那个错误的女人,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期待值越来越小,失望值越来越大,同时还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但更多的还是失望,没想到他会因为一个孙夏暖抛弃了整个青云帮。   确实是个痴情种,却也是个绝世大傻逼。   哪怕只是萍水相逢一场呢,也不带这么绝情的,更何况是十年的友情。   所以在看到微信消息的那一刻,陆云檀震惊极了,立即单开了点消息通知。   微信界面弹出,李航在青云帮的大群里发了条消息:【分了,兄弟们,分了。】   我艹?   峰回路转?!   陆云檀刚准备回一个“真的假的?”,结果“假”字还没打出来呢,李航又在群里发了一条:【爱情,真他妈操蛋,不值一文,却又令人肝肠寸断……】   陆云檀:“……”   青春伤痛文学重出于世。   下西洋的消息弹出:【我艹,您还健在呢?!】   李航压根没搭理他,继续发疯:【七年了,就这么轻飘飘的结束了,我的青春竟然这么轻贱。】   李月瑶冒泡:【你可醒醒吧!】   下西洋:【我也怀疑他是喝高了。】   陆云檀想了想,打了个:【@李航,你给我们发条语音。】   李航的语音很快发来,语调清晰,就是带着哭腔:“帮主,我没醉,我就是心里难受……难受极了……”又连着发来一条,“整个群里,只有我没有爱情,我是孤家寡人,我备受孤独,我孑然一身,我难受啊!”   陆云檀:【啊这……】   陆云檀:【需要我们去陪哦你么?】   李航:【不需要,我想自己静静。】   李航:【让我独自一人听着肖邦的夜曲,纪念我那死去的爱情。】   陆云檀:【……】   好家伙,这伤痛能力,可与副帮主一决高下!   李月瑶:【你那爱情又不是什么好爱情,还用得着纪念?】   下西洋:【对啊,庆祝还差不多!弹冠相庆!普天同庆!】   陆云檀也说了句:【摆脱了错误的人才能遇到对的人,那女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什么可惋惜的?】   之前李航和孙夏暖没分手,所以他们说话都比较委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两人分了,他们就没什么顾虑了,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了。   李航沉寂许久:【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难受。】他又补充了一条,【而且小暖她真的挺好的,她就是家里条件不好,从小被欺负多了,害怕自己被欺负,才会强势了一些。】   陆云檀:【无语】   李月瑶:【无语】   下西洋:【无语】   李航:【呵,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世界上最难解的题,不过是爱情之题!】   陆云檀沉默片刻:【你没发现群里一直有个人没说话么?】   李航:【啊……就是,梁某笺呢?】   下西洋:【什么梁某笺?人家升了!变凤凰了!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帮主夫人!】   李航:【我艹?什么时候的事?】   下西洋:【半个月之前,哎,少了你的帮扶,我实在是无力对抗他,只能任由他升官加爵,现在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已经斗不过他了。】   但是李航现在已经无心政治斗争了:【所有人都有爱情,只有我没有,太难了!太难了!】   李月瑶:【你猜帮主刚才为什么问你有没有发现梁某笺一直没说话?】   李航:【分手了?】   陆云檀:【呸!呸!呸!】   陆云檀:【因为人家在钻研物理!不比你的爱情之题难?】   李月瑶:【哎,分个手,唧唧歪歪的。】   下西洋:【我可以理解你的悲伤,但我不理解你的矫情。】   李航沉默许久:【我没有帮主心态好,没有军师聪明,没有帮主夫人的脑子和颜值,我一事无成!我是个垃圾!】   明白了,他这不仅是陷入了爱情的漩涡,还造成了负面情绪。   就在陆云檀准备开导他一番的时候,下西洋突然问了句:【那我呢?你嫉妒我什么?】   李航:【你太胖了,毫无可圈可点之处。】   下西洋:【……】   陆云檀绷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边笑边打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月瑶的情况和她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下西洋:【我艹!】   下西洋:【不聊了!伤心了!emo了!】   下西洋:【@李航,割袍断义吧!】   李航:【那先这样吧,我还得飞夜班。】   下西洋:【……】   李航:【等我回来,一起喝酒,不醉不归!】   下西洋:【qnmdb,老子不约!】   此番有关爱情的群聊,在郑大人的气急败坏中,宣告结束。   二十秒后,郑大人开始在没有李大护法的小群中疯狂开麦,针对李大护法进行了一场激情刺激的批判性演讲。   陆云檀和李月瑶隔着屏幕看热闹,时不时地送上两句鳄鱼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梁云笺的消息忽然弹了出来:【发生什么了?】   陆云檀:【嗯?】   梁云笺:【快下班了。】   陆云檀:【哦。】   李月瑶:【但我要去上夜班了,呜呜呜!】   陆云檀:【摸摸摸摸~】   梁云笺:【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下西洋言简意赅地总结:【李航分手了,并侮辱了我。】   梁云笺:【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李月瑶:【没有,这是两件事。】   梁云笺:【哦。】   下西洋:【第二件事不可原谅!】   至此,帮主夫人终于明白了郑大人为什么要在群里激情开麦。   早在几分钟之前,檀帮主就不再看群消息了,争分夺秒地看攻略,并迅速总结了知识点:   从内衣入手,用热吻攻击,把妩媚当作手段,在征服与被征服之间来回转换角色,使男人欲罢不能!   内衣这项她是合格的,热吻和妩媚应该也是可以的,至于转换角色?是个什么意思?   角色扮演么?   还要在征服和被征服之间来回转换角色?   先扮演无恶不作、欺男霸女、逼良为娼的江洋大盗?再扮演身世可怜、卖身葬父、不幸流入青楼的小可怜?   江洋大盗——征服。   小可怜——被征服。   嗯,不错,就这么决定了!   看了眼时间,六点过五分了,陆云檀向车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从科研院大门里面走出来的梁云笺。   他穿着白衬衫和西服裤,身形挺拔,俊逸清隽,骨相极佳,绝对是一位不沾俗气的翩翩贵公子,很容易被色/欲熏心的土匪盯上的那种清怜美人。   陆云檀开门下了车,分分钟进入了角色:江洋大盗,直接冲到了梁美人面前,挡其去路,双手掐腰,一脸猖狂地看着他:“站住,打劫!”   梁云笺忍不住笑了,又立即收敛起了笑容,配合她的表演:“敢问这位好汉,您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陆云檀狞笑一下:“劫色!”   梁云笺:“可以。”   陆云檀:“……”   你就这么屈服了?   都不反抗一下下的么?哪怕是表现出来一丝丝惊恐害怕的情绪呢!   没意思!   无趣的臭书生!   她不满地哼了一声:“你为什么不反抗?我可是土匪呀!”   梁云笺将唇压向她的耳畔,声色低沉:“因为我想被檀女侠被劫色。”又补充,“早就想了。”   从耳尖开始发颤,如同被电流袭击,酥酥麻麻的,一路颤动到了心尖。   陆云檀咬住了下唇,抬眸瞟了他一眼,视线扫过他诱人的喉结和完美的下颚线,最终定格在了他薄粉色的双唇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你知道么,我现在是江洋大盗,欺男霸女的那种,今天的目标就是征服你,所以你必须好好配合本大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让你在下面你就必须在下面!   梁云笺眉头微挑:“我要是不配合会是什么后果?”   陆云檀恶狠狠地说:“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野蛮!”   梁云笺牵唇一笑:“好啊,我等着。”   好呀!你这个臭书生竟然还敢这么猖狂?   那就休怪本女侠无礼了!   “我要吃饭!”陆云檀不容置疑,“我要吃你做的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好。”梁云笺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我们回家。”   陆云檀心满意足地勾起了唇角。   到家后,梁云笺去厨房做饭,陆云檀盘着腿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仰着脖子看电影。   投影仪打在空白平整的墙壁上,四方形的大幅画面与电影院如出一辙。   正看着呢,脚趾头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扫地机器人,本没有放在心上,可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忽然心意一动,然后看向了茶几上放着的购物袋。   回家前他们来先去了趟超市,买了点食材和必备品。   她抬起手,扒拉了一下购物袋,伸着脖子看了眼必备品,机器人的电影剧本刹那间在脑海中成型了。   饭后,梁云笺去刷碗,陆云檀擦桌子,边擦边构思具体的情节。   梁云笺一从厨房里走出来,陆云檀就冲到了他面前,开启了另外一种角色扮演——楚楚可怜青楼女——娇滴滴地说:“这位公子,你可怜可怜奴家吧,奴家的身世很悲惨的。”   梁云笺:“……”   这又演得是那一场戏?   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他不得不配合她继续往下演,语调冷冷:“说,我听听到底有多惨。”   陆云檀:“……”   好家伙,你这语气和表情比纨绔子弟还要斯文败类。   喜欢!   想骑!   但她是一个专业的演员,不会受任何人的干扰,先期期艾艾地阐述一下自己的凄苦身世以及是怎么被迫害卖入青楼的,然后又娇滴滴地说:“但是奴家卖艺不卖身,是个清倌人。”   梁云笺:“那你想让我怎么可怜你?”   陆云檀眼睛闪亮亮:“听奴家讲个故事,讲完了您要是觉得好,就打个赏。”   梁云笺:“行,讲吧。”   陆云檀:“从前有一个发明家,”讲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绝对不能让这个臭书生觉得我是一个污污的女侠,我很正直哒——于是立即补充,“我先严肃申明一下啊,这可不是我自己的原创故事,我是听朋友说得!”   无中生友么?   梁云笺无奈一笑,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继续讲。”   陆云檀这才放心地讲了下去:“那个发明家呢,发明了一台声控机器人,但是技艺不精湛,所以这个机器人只能听懂两个音,一个是‘嗯’,一个是‘啊’,听到‘嗯’的时候呢,它会迈左腿,听到‘啊’的时候呢,它会迈右腿,后来有一天呢,发明家的女朋友去了他家,你猜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她撩起了眼皮,别有深意地看着梁云笺。   梁云笺的瞳色猛然一深,深吸一口气,镇定自如地回答:“我想听檀女侠的答案。”   陆云檀纠正:“我现在不是檀女侠,我是檀花魁。”   她在很认真的进行角色扮演呢!   梁云笺早已心猿意马,根本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面浪费时间:“所以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陆云檀话里有话:“机器人离家出走啦。”   梁云笺抿了抿干涩的双唇:“你也想试试家里的机器人么?”   陆云檀哼了一声:“我卖艺不卖身的!”   梁云笺没说话,微微垂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忽然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朝着卧室走了过去。   “啊!”陆云檀是真的被惊了一下,短暂的晕眩过后,继续演戏,毫无演技地在他怀中挣扎——蹬腿挥胳膊就是不下去——扭捏作态地说:“嘤嘤嘤,你这个书生真坏,想毁人家清白,人家都说了卖艺不卖身!”   梁云笺将她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俯身压了下去:“花魁诱人,书生愿为裙下臣。”   “啧,你说得还挺好。”   “做得更好。” 第67章 愿与你热潮粘腻共度余生……   身为一名很“专业”的演员, 檀女侠有始有终,从开始到结束,一直在“嘤嘤嘤”。   只不过, 开始的“嘤嘤嘤”是假的, 是用糟糕透顶的演技演出来的,但是到了后来,就变成了真的……嘤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假哭着开始, 真哭着结束。   云海山的神仙,真的一点都不灵!   梁云笺才刚躺下,陆云檀就翻了个身, 侧身躺在大床的另一边,撅着嘴巴擦眼泪,像极了一个不经逗乐的小孩, 输了之后就开始闹脾气了。   梁云笺知道, 檀女侠这是没面子了, 必须尽快把她的面子还回去才行。   他无奈一笑,从背后抱住了她,很是谦卑地问了句:“檀女侠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我可真是太满意了!   你怎么没把我折腾死呢?!   陆云檀吸了吸鼻子, 愤愤不平的嗓音中还带着点哭腔:“你这个流氓书生,欺人太甚!我都不喜欢你了!”   真的不喜欢了?   梁云笺:“下次让你骑我。”   陆云檀:“……”   她抿唇沉默片刻:“真的?”   梁云笺:“真的。”   陆云檀又加了个条件:“不能反抗。”   梁云笺保证:“绝对不反抗。”   考虑了几秒钟后,檀女侠决定见好就收:“那好吧。”   梁云笺笑了:“还喜欢我么?”   陆云檀很是傲娇:“还喜欢一点点吧。”   “只有一点点?”梁云笺轻轻地扳了一下她的肩头,陆云檀借坡下驴, 顺势把身体翻了过来, 气呼呼地看着他,同时用手指用力地戳着他心口的文身,“就凭你刚才的表现, 一点点都算是好的了!”   梁云笺微蹙,很认真地问了句:“我刚才表现不好么?”   陆云檀:“你不听本帮主的命令,以下犯上!”   梁云笺沉默片刻:“我真的都听了。”   竟然还狡辩?   陆云檀怒:“你没有!你一直在和我对着干!”   梁云笺无奈地看怀中人:“我快,你哭,我慢,你还哭,说我故意折磨你;我停下来……”那时他看她好像实在承受不了了,就停了下来,想让她缓一缓,“你哭得更厉害了,还威胁我再不动起来就杀了我。”   陆云檀:“……”   虽然她的大脑有着很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定期清理对自己不利的记忆,但是吧,对于这种刚刚才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清理的那么快,稍一提醒就想起来了。   梁云笺轻叹口气,故意用上了一副为难的表情:“檀女侠是真的把我当成声控机器人了么?”   陆云檀:“……”   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皮突然燎得慌,像是在被火烤,但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檀女侠依旧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我忘记了。”紧接着又开始倒打一耙,“人家刚才都被你弄哭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人!”   梁云笺微微挑眉:“真不记得了?”   陆云檀信誓旦旦:“真不记得了!一点都不!”   梁云笺:“要不再复习一遍?”   “……”   陆云檀:“不要!”   梁云笺:“熟能生巧。”   陆云檀一脸傲娇地盯着他:“本女侠才不跟你熟能生巧呢,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跟你拜拜,下一个更乖!”   梁云笺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还想找下一个呢?”   陆云檀点头:“对!”她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下,“想找个听话的弟弟,茶茶地喊我‘姐姐’那种。”   “……”   想得美。   梁云笺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将唇贴近她的耳廓,低低沉沉地喊了她一声:“姐姐。”   好茶!   好婊!   好莲!   好喜欢!   陆云檀的小心肝狠狠一颤,双眼放光地盯着梁云笺,流露出了饿狼一般的眼神:“你再喊一遍!”   梁云笺却没如她的意:“喜欢这样的?”   陆云檀点头啊点头,脑袋都快点成小鸡啄米了。   梁云笺神色淡淡,语气也冷冷清清:“果然。”   陆云檀一愣:“果然什么?”   梁云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了。”   陆云檀:“……”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多薄情寡义一样!   她开始为自己狡辩:“我才没呢!我喜欢的是你喊的那声‘姐姐’,重点是你喊的,所以我才想再听一遍!”   梁云笺:“是吗?”   陆云檀重重点头:“是的!”又催促,“快点再喊一声!”   梁云笺:“真想听?”   陆云檀记住点头:“嗯!”   梁云笺言简意赅:“再来一次。”   陆云檀:“???”   你这,收费标准有点儿过分了吧!   梁云笺微微垂眸,神色柔柔:“姐姐不想么?”   陆云檀:“……”   哎呦!   要了命了!   这就是角色扮演的魅力么?俊逸书生变身绿茶弟弟,好刺激哦!   既然如此,那本女侠要多体验几种角色!   她抬眸看着他,眼神放着精光:“再喊点别的呗,我看看我更喜欢哪个。”   梁云笺:“……”   竟然还挑上了?   陆云檀盯着他:“你不愿意呀?不愿意我就去找个愿意的!肯定有愿意的!现在各行各业都卷的厉害,你要珍惜机会的呀!”   梁云笺哭笑不得,索性满足了她:“还想听什么?”   陆云檀想了想:“喊声‘大爷’,再说一句‘奴家最爱大爷了’!”   梁云笺:“……”   陆云檀迫不及待地催促:“说呀!”   梁云笺不置可否:“先做。”他紧紧地拦住了她的细腰,单手撑床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做完再说。”   陆云檀强烈不满:“不行!说完再做。”   梁云笺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乖哄:“乖,云檀最乖了。”   “……”   陆云檀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瞬间就妥协了百分之五十。   但依旧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反抗情绪:“你先喊一声怎么啦?”   梁云笺故技重施,将唇贴向了她的耳根,一边在她耳后的肌肤上连绵地亲吻着,边低低沉沉地说:“姐姐不想要么?”   茶语动人。   莲香四溢。   婊里婊气。   无法抵抗。   这个奸诈的书生!   陆云檀彻底妥协,伸手抱住了梁云笺的脖子,沉溺地闭上了眼睛。   ……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话是真的。   第二天清晨,陆云檀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即便是质量绝佳的遮光窗帘也难抵夏日的炽热阳光。   真是,美色误事!   不过幸好她今天也没什么事,可以随意睡懒觉。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梁美人不在身边。   美人上班去了。   哼,昨天晚上口口声声喊人家“乖乖”、“宝贝”、“云檀”,甚至还茶茶地喊了好几声“姐姐”,让人家辛辛苦苦了一整晚,结果第二天早上睡醒了就走人,都不跟人家说一声,真无情!   檀女侠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巴,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酸疼,像是被暴打了一顿。   上厕所的时候还有点疼呢。   流氓书生!   真坏!   再也不喜欢你了!   委委屈屈地从卫生间出来后,陆云檀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件白色的男士短袖,套在了自己身上当睡裙,然后开始满屋子转悠找手机。   最终在客厅的茶几上找到了。   黑色的、反射着暗影的手机屏幕上,静静地躺着一只纸叠的红玫瑰。   花瓣层叠,娇艳欲滴,栩栩如生,仿若刚从枝头裁剪下来的。   折纸艺人的手艺,依旧是相当精湛!   陆云檀美滋滋地翘了唇角,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怒在瞬间烟消云散,立即拿起了玫瑰花,爱不释手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忍痛将其拆开了。   红色的纸页上,隐隐浮现着优雅的云纹图案,纸张正中央的位置,写着几行黑色的钢笔字,字迹铮铮,颜筋柳骨,相当有书法大家之风范,而这笔墨的内容,却又带着无尽的温柔:   我的人生一直很普通   直到十五岁孟秋   纸飞机溜进窗缝   载着你一同   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我的人生   从此花开不败 水墨相逢   愿与你热潮粘腻共度余生   是一首情诗。   记载着他们两个相识、相知、相恋的情诗。   独属于她自己的情诗。   陆云檀的眼眶莫名一热,晶莹的眼泪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出了眼眶。   这个臭书生真讨厌,干嘛要煽情?!   哼!   又把人家弄哭了……   流了好几滴感动的眼泪之后,内心那股波涛汹涌的情绪才平复了些许。   吸了吸鼻子,她又一字不落地、仔仔细细地将这首情书读了一遍、两遍、三遍……好几遍。   越读越喜欢,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   真是想不到一个物理学博士还能有这种斐然的文采,又会编鬼故事又会写情诗,全能型选手呀!   不过话又说话来,他上高中的时候,文理科好像都挺不错,毕竟是长居年级第一宝座之人,怎么会偏科呢?而且他的父亲还是一位顶级钢琴家,所以他天生自带浪漫主义的基因,十五岁的时候就敢改编父亲的成名曲,怎么可能会是个毫无情趣的理科男呢?   文学与艺术对他而言,是骨子里自带的天赋,他自然是可以信手拈来,但他还是选择了理科。   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从那时起,他就决定了要投身祖国的科研事业了么?   她记得,他们两个曾在前不久讨论过我国的光刻机与芯片技术——   以我国现今的科技水平,至多可以自主生产28nm的芯片,成品率还极低,而荷兰的光刻机巨头AS/ML公司已经可以产出5nm芯片,甚至还在研发更先进的技术。   并且,阿斯迈尔的技术是集全球顶尖科研为一体的最高端科技,人类的才华并集,并不是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团队的科技成果,而是多个国家和高端技术人才的共同研发,也不是一门学科的问题,而是多门学科的齐头并进。   所以,现今我国大部分的芯片资源还是靠进口,一旦被科技制裁,将会陷入极为艰难的桎梏境地。   可是,最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们被制裁了。   但是我们就要为此做出妥协么?要放弃主权,向西方社会低头么?   她曾问过梁云笺这个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是:“泱泱华夏自然是愿意与世界融合接轨,却不能趋炎附势,落后势必会挨打,无论有没有骨气,所以,我们还是要自身强大起来才行。”   现今大国之间的比拼,已经不再是简单粗暴的金融战和荷枪实弹的武力战争了,而是科技战与贸易战,但无论如何,都是一句话:打铁还须自身硬。   那时,她还问了梁云笺一句:“你在这个时候选择回国,如果科技战输了,你后悔不后悔?害不害怕?”   梁云笺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他又极为坚定地说了四个字,“不破不立。”   是啊。   不破不立。   在逆境中生长,才是强大的起源。   制裁或许会限制发展,但也会激发我们的斗志和决心,就像是研发原子弹一样,什么高端科技都没有,全靠民族的凝聚力与毅力。   虽然光刻机会比原子弹更难研发一些,但我们不能放弃,无论是主权还是科技,都不能放弃。   选择了理科的音乐家之子,用实际行动给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   并且,在当时,在听到他的回答的那一刻,她对他的爱忽然飙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巅峰。   她真的是爱死这个男人了。   不仅迷恋他的皮囊与骨相,更迷恋上身上的那股使命感与责任感。   好的皮囊只能令人一时所贪,有使命感的灵魂才能令人不断沉沦。   今时此刻,在看到这首情诗之后,她更爱他了,爱得发狂。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集浪漫和勇气于一体的男人呢?   反正她拒绝不了。   从此花开不败,水墨相逢。   她也愿意与他热潮粘腻共度余生。 第68章 我想给你种一百颗草莓。……   一首情诗, 彻底让檀女侠开心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记载着情诗的红色云笺纸对折成小正方形后,她把手机壳从手机上扣了下来, 然后将云笺纸藏在了手机壳和手机之间。   重新扣上手机壳后, 她打开了微信,点开了与“臭书生”的对话框,沉吟酝酿许久,胸有成竹地打字, 发了一段自认为很有文采的情诗过去:   【   世道繁华熙攘   皆与我无关   与我有关的仅是一个你   眼角眉梢间鼓动着的   是我对你的绵绵爱意   风吹云动 玉露相逢   我只愿陪你水乳交融   】   啧!   完美!   既浪漫又有情趣!   不愧是我!   信心满满地放下手机后,檀女侠又去了卫生间,开始洗澡, 心情甚好,边洗边哼小曲,心情好得不得了。   但是洗着洗着, 她的小曲声就弱了下来, 因为饿了, 没力气哼小曲了。   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后,她几乎要饿晕厥了,马不停蹄地冲去了厨房觅食。   冰箱的门上贴着一张蓝色的便利贴, 上书:早饭在冰箱里,热三分钟就能吃。后面还加了个括号,括号里写着:放心,有肉。   热泪盈眶!   陆云檀立即打开了冰箱门, 看到了满满一大盘肉丝炒面和一壶色彩缤纷的水果茶。   她立即把炒面端了出来, 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微波炉里,设定了三分钟的加热时间,然后端出了玻璃茶壶, 又从杯架上拿起一个配套的玻璃杯,给自己到了满满一杯,大大地喝了一口。   哇!   好好喝呀!   酸酸甜甜的,还冰凉爽口。   这个书生真是,好贤惠!   必须娶回家!   炒面热好后,她端着盘子和杯子去了客厅,盘着腿坐在了茶几旁边的地毯上——有餐厅有餐桌,但是她不想用,她想边吃饭边用投影仪看综艺。   选择好心仪的综艺节目后,她才开始安心吃饭,然而吃了还没两三口呢,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她拿起来一看,屏幕上弹出来了两条通知,一条是微信,一条是短信。   她先点开了微信,是梁云笺发来的:【今晚继续。】   无语!   人家绞尽脑汁地给你写情诗,你竟然不夸奖人家的才华和文笔,竟然只是垂涎人家的美色和身体?   羞羞羞!   流氓书生!   人家才不要和你继续呢!   她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打字,回复:【你以为本女侠是很随便的人么?本女侠吃完饭就回家了!】   梁云笺倒也没有挽留她,而是回了句:【不想尝一尝科研所的食堂么?】   陆云檀:【嗯?可以么?】   梁云笺:【我可以带午饭回家。】   檀女侠忽然就陷入了纠结之中,在“尝一尝高智商人群的食堂饭菜”和“回家吃午饭”之间权衡了三秒钟,选择的天平倾向了前者,但回复依旧很傲娇:【那好吧,看在你诚心邀请我的份上我就等等你。】消息发出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追问:【你午休多久呀?来得及么?】   梁云笺:【两个小时,来得及。】   陆云檀:【那好吧。】   梁云笺:【等我。】   陆云檀肯定会等他,但是为了保持高冷,她没有回复消息,然后退出了微信,点开了未读短信,再然后,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息,通知她有一个超级大善人往她的银行卡里转了五千块钱。   而这个“大善人”,就是她哥。   昨天中午,她实在是气不过她哥胳膊肘向外拐以及给她备注“烦人精”的恶劣行为,于是直接拉黑了他,并且不只是拉黑了微信,还顺便拉黑了他的□□,淘宝和支付宝以及手机号码,单方面地和他绝交,全方位地在自己的社交圈子中封杀他,并且绝不原谅,哪怕是用金钱也买不来她的原谅!   乞人还不食嗟来之食呢,她陆云檀还能不如一个乞丐么?她也是个有骨气的人,绝对不会向万恶的金钱低头,多少钱都不行!   她气呼呼地打开了手机银行,又把这五千块钱给她哥转了回去,并附加了一条备注:我才不要你的臭钱呢!省得你又说我是烦人精!   但是转回去之后,还是气不过,克制不住吐槽的欲望,于是在短信界面截了张图,用微信给梁云笺发了过去:【我哥竟然还想收买我,我才不要原谅他呢!】   这次梁云笺却没有立即回复她的消息。   可能是又忙了起来。   陆云檀不想打扰他工作,所以也就没再发第二条消息,孤独地、悲愤地吃起了饭,越吃越好吃,面香肉更香,吃完最后一口炒面的时候,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要原谅她哥,她只是心平气和了而已——心平气和地记仇。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梁云笺才回复了消息:【还在生气?】   陆云檀正在看电影,手机屏幕一亮她就拿起了起来,记仇的小情绪说来就来:【对!超级生气!他竟然备注我是烦人精!】   梁云笺:【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又用一种反问的语气劝了句:【你哥还能真的觉得你烦?】   陆云檀还是好生气:【你还替他说话呢?忘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了?】   梁云笺:【我还能和未来的大舅子记仇?】   未来的大舅子?   大舅子?!   书生的嘴不是嘴,是直接往我心上戳的红玫瑰!   瞬间就开心了好多。   陆云檀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那好吧,我可以暂时原谅他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点!】   梁云笺:【行。我到食堂了,你想吃什么?】   紧接着,他发了几张照片过来,前面的是食堂常见的那种大锅菜——长长的台面上摆着一排银色的方形大盘,一个盘里一种菜;最后一张照片是小炒菜窗口的菜单,想吃什么菜直接在窗口点,大厨现炒。   陆云檀想吃小炒菜,又担心小炒菜浪费他的休息时间,于是乎就选了两个大锅菜:酸辣土豆丝和宫保鸡丁,主食选了米饭。   差不多十五分钟后,梁云笺到家了,陆云檀早已在餐桌上摆好了空碗盘和筷子,直接把盛装着饭菜的食品袋放进去就能吃饭。   陆云檀拿起筷子后,先夹了一筷子自己选得菜——宫保鸡丁——感觉味道还不错,然后又夹了一筷子梁云笺选得菜——土豆炖牛肉——感觉更好吃,于是乎真心实意地夸奖了一句:“你们单位食堂的水平可以呀。”   梁云笺也没谦虚:“直击二中。”   “哈哈哈。”陆云檀被逗笑了,又问了句,“那你觉得是科研所的食堂好吃,还是二中的食堂好吃?”   梁云笺不假思索:“二中。”   陆云檀:“为什么?”   梁云笺看着她说:“因为我在二中吃食堂的时候,你也在。”   在二中的那三年,是他们共同拥有的一段青春,虽然苦涩,却也甘甜。   并且,在那三年间,他每天都被笼罩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生活中的希望不多,能够苟活已是万幸,唯有她是独一无二的那份惊喜。   所以,他选择二中,无非是因为二中的回忆中有她。   如临春潮似的,陆云檀瞬间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唇角高高地扬了起来,眼睛闪亮亮:“你就这么喜欢我呀?”   梁云笺的回答也很坦荡:“是啊,很喜欢。”   陆云檀愣了一下,真是没想到他能承认的这么快,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一个臭书生都这么大方坦然了,而她身为潇潇洒洒的女侠,还能藏着掖着么?必然不能!   于是,她非常不甘示弱地回了句:“我也可喜欢你了!”   梁云笺挑起了眉头:“有多喜欢?”   还真把陆云檀给问住了——该怎么形容呢?总不能说爱你爱到海枯石烂山崩地裂天塌地陷这种烂大街的话吧?她可是一个作家呀,必须要说点与众不同的!   思考中,她的目光忽然瞟见了梁云笺的脖子。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圆领,颈部线条紧实修长,喉结突兀性感,在右侧脖子上,有一块红色的吻痕,冷白色肌肤的映衬之下,显得十分暧昧。   换了脸皮薄的女孩,估计早就羞得垂眸低头、面红耳赤了,但檀女侠可不是一般人,她瞬间就想到了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曹冲称象,等量换算——自信满满地开口:“如果一颗草莓代表着一分的爱,那我想给你种一百颗草莓。”   梁云笺:“……”   与众不同的表白。   陆云檀:“感动么?”   梁云笺哪里敢回答“不”,只能回答:“很感动!”   陆云檀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唇角。   梁云笺无奈一笑:“快吃饭。”   “哦。”陆云檀乖乖地低下了头,扒拉了一口米饭,还没把这口米饭咽下去呢,梁云笺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陆云檀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然而还没等她看清楚来电显示是谁呢,梁云笺就迅速地将手机从餐桌上拿起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陆云檀奇怪地问:“谁呀?”   梁云笺:“广告。”   “哦。”陆云檀倒也没怀疑,继续吃饭,然而几分钟过后,梁云笺的手机竟再一次地响了起来。   梁云笺轻叹口气,不得不接电话,将举到了耳边之后,语速极快地说了声:“cut to the chase.”   让谁开门见山呢?   陆云檀心生疑惑,瞟了他一眼,梁云笺低声解释了一句:“美国那边的朋友。”   是么?   现在美国那边是半夜十二点多吧?谁那么闲大半夜的给你打电话。   陆云檀非常怀疑,却没说话,不动声色地低下了脑袋,继续用筷子扒饭吃。   梁云笺又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英语,陆云檀一直没抬头,闷声吃饭。   言简意赅地和对方交谈过后,梁云笺迅速挂断了电话,重新将手机放在了餐桌上,却是倒扣着放得。   陆云檀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内心思量一番过后,问了句:“你周五晚上有时间么?”   梁云笺一愣:“怎么了?”   陆云檀:“李航不是分手了么,陷入了失恋的漩涡,想约着大家一起出去买醉。”   梁云笺:“大概几点?”   陆云檀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你有事呀?”   梁云笺:“要加班。”   加班?   哼!   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怎么编!   陆云檀用上了一副好奇的语气:“大概要加到几点?”   梁云笺想了想:“八点左右吧。”   演,继续演,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   陆云檀在心里愣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哦,好吧,需要我开车去接你么?”   梁云笺:“不需要,我自己去就行。”   陆云檀轻叹口气:“行吧。”   ……   吃完午饭,陆云檀就回家了,并且接连好几天都没去见梁云笺,无论梁云笺如何约她,她就是不见,用各种理由推脱,算是对他撒谎的惩罚!   到了周五这天,她掐着时间出了门。   夏日的傍晚夕阳如火,不止将天空烧成了金与红的混合色,也将世界染上了一层绚丽的外壳。   空气依旧炎热,陆云檀本是想开车去的,但是周五她的车牌限号,所以只能骑着她心爱的小电动摩托车去。   然而她才刚推着车走出院门,就看到了她哥。   陆云枫穿着深棕色的T恤和蓝色牛仔裤,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如同所有长途跋涉而归的旅人一样,肩上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巨大双肩包,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一下,看起来跟西部牛仔似的。   兄妹俩好巧不巧的在家门口迎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陆云枫先是一愣,然后瞥了眼陆云檀的电动车,问:“去哪呀?”   陆云檀冷哼一声,态度极为蛮横地回了句:“要你管?咱们俩又不熟!”   至今为止,她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她哥了,其实也是有点想他了,但是吧,她还在记仇呢——哼?终于舍得回家了?还记得你有个妹妹呢?怎么不继续在你的缅甸女人身边待着呢?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不原谅他,还气呼呼地等了他一眼,然后把头一甩,坐上了电动车的车座,作势要走人。   陆云枫长叹一口气,伸手抓住了她的车把:“你的气性怎么这么大?”   陆云檀瞪着他:“因为我是烦人精!”   陆云枫心累得很:“我跟你道歉行了吧,对不起!”   你这语气,毫无歉意,好像我逼着你道歉一样。   陆云檀越发恼怒,仇上加仇:“我才不要原谅你呢!”又忍无可忍地谴责,“你不光备注我是烦人精,你还胳膊肘往外拐!你妹妹都被人骂了,你还帮着骂你妹妹人说话!”   陆云枫头都是大的:“你不是也骂她了么?”   陆云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明明是她先骂我的,然后我才骂回去的!”   陆云枫:“她骂你什么了?”   陆云檀:“她没跟你说?也是,她只会向你告状我骂她了,这么会承认她骂我了呢!明明就是她先寻衅滋事!”   陆云枫无奈:“都是误会。”   陆云檀:“我才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就是她的错,是她先挑事的,她还说要亲手宰了我!让她给我道歉!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陆云枫轻叹口气:“行,我可以让她给你道歉,但是你能给她道歉么?”   陆云檀难以置信:“我跟她道歉?我凭什么跟她道歉?是她先骂我的!”   陆云枫:“你不也骂回去了么?骂得难听死了。”   陆云檀:“怎么就难听了?那句话难听了?她不是又黑又丑又有眼无珠么?”   陆云枫:“你怎么不提骂人家是鸡的事呢?”   陆云檀:“……”   呵。   原来恶人先告状是真的,那个缅甸女人早就先行一步地告了状了!   陆云檀止不住地冷笑:“我骂她是鸡怎么了?我骂她是鸡都是轻的了!我还没跟咱妈说呢,咱妈要是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纪女士的声音骤然响起。   兄妹俩同时一僵,对视一眼,眼神中的威胁和怒火一个比一个嚣张。   纪雪杉女士拎着菜篮子走到了他们:“你们俩吵什么呢?离老远就听到了。”她又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好气地说,“大半个月不回家,一回家就跟你妹妹吵架,像什么话?”   陆云檀:“就是!他真是讨厌死了!”   陆云枫无可奈何地保持沉默。   陆云檀依旧是满脸的愤愤不平,牙都快咬碎了。   纪雪杉越发奇怪:“你们俩到底吵什么呢?”   陆云枫:“没什么。”   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   我都要气死了!   但她还是爱她哥的,并不想揭发他和缅甸鸡搞奸情的罪状,所以她只能忍气吞声地帮他隐瞒,但是吧,又不想就此罢休,必须出口恶气才行!   “他骂我!”陆云檀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妈,还真的红了眼圈,“他说是烦人精,还在微信上备注我是烦人精!”说完,又特意抬起了手臂,抹了两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   纪雪杉紧紧地蹙起了眉头,盯着自己儿子:“你干嘛要骂你妹妹?”   “我没有骂她。”陆云枫也没想到妹妹竟然会因为这事哭,急慌慌地解释:“我没有觉得你烦,我就是那么备注了一下。”   陆云檀不听:“你肯定觉得我烦才那么备注的!”然后一把推开了她哥的手,攥住了车把,“我不要理你了!我今晚也不回家了,不要见你!”   不等陆云枫开口呢,纪雪杉就问了句:“不回家你去哪呀?”   陆云檀搬出了自己的军师大人:“我去李月瑶家!”说完,她用力地拧了一下车把,“嗖”的一下窜了出去,迎着玫瑰金色的绚烂夕阳,雄纠纠气昂昂地去“捉奸”。   ……   随着月色的高升,夜空逐渐吞噬了夕阳。玫瑰金的天幕以一种渐变之势徐徐过度成了深蓝色。   城市的霓虹灯渐次亮起,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道路上车水马龙。   在一条幽深的巷子中,有一家历史悠久的咖啡馆,英式复古式装修,消费人群从上至八旬老者,下至花季少年。   在临街的那面落地窗旁边,有一张双人台位,铺着格子台布的桌面中央摆着一个细口玻璃花瓶,花瓶中灌了小半瓶水,插着一枝新鲜的红玫瑰花。   桌面上摆着的两盏咖啡杯已经空了。   周洛尘盯着那只花,嫌弃地皱起了眉头:“看你选得这是什么地方?”   梁云笺坐在他的对面:“不好么?”   周洛尘:“当今社会,两个男人围着一枝玫瑰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要是被拍下来放到网上,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梁云笺:“……”   梁云笺:“谁那么闲偷拍你和我?”   周洛尘朝着窗外努了努下巴:“她。”   梁云笺也看向了窗外。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崭新的、炫酷的红黑色电动车,车把上挂着一个黑色头盔,檀女侠身穿黑T恤和牛仔裤,抱着胳膊站在电动车旁,手里攥着手机,下巴微微扬起,抿着红唇,眼尾上勾,眼神犀利,表情又拽又傲娇。   梁云笺神情一怔,很是惊讶。   周洛尘:“你跟她说了?”   梁云笺轻叹口气:“没说。”   他是低估了她的英语听力水平。   周洛尘再次看向了窗外:“没说是对的,她挺讨厌我的。”   梁云笺看了他一眼:“她不讨厌你。”   周洛尘微一挑眉:“是么?”   梁云笺:“但也没那么喜欢你。”   周洛尘轻笑了一下:“放心吧,我不和你抢。”   梁云笺语气淡淡:“你也抢不走。”   周洛尘:“啧,你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无情了。”说完,他再一次地看向了窗外。   路边的街灯俯首垂眸,朝着下方投撒着暖黄色的光。   她就站在光晕中。   不偏不倚,恰到好处,遗世独立的感觉。   他不禁感慨了句:“她真挺酷的。”   与众不同,潇潇洒洒,江湖豪气,真的吸引人。   是令他心动的。   但却也止步于此了。   她注定了不属于他,就像是他注定了无法失去梁云笺这个兄弟一样。   “我的。”梁云笺言简意赅,语气却中带着宣告主权的意味,还有几分炫耀。   周洛尘看了他一眼,无奈一笑:“知道是你的,不用特意说明。”   梁云笺也笑了,说:“我该走了。”又看了一眼窗外,“再不走就要挨揍了。”   周洛尘笑着回:“走吧,有空再约。”   “嗯。”梁云笺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迅速走出了咖啡馆。   陆云檀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檀女侠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梁云笺当然知道现在急需做得事情是赶紧哄人,立即夸奖了她了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檀女侠的英文水平真是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陆云檀一下子就傲娇了起来:“哼,人家都过了六级了!”   梁云笺:“真的很棒。”   陆云檀心里有些窃喜,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气呼呼地瞪着他:“你少拍我马屁!你竟然欺骗我,背着我和周洛尘偷情,还来咖啡馆,还有玫瑰花!”   哼!你这个臭书生都没和本女侠这么浪漫过!   梁云笺哭笑不得:“我也没想到会有玫瑰花。”   陆云檀:“我不管,反正只要是不提前和我汇报的,鬼鬼祟祟的,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是偷情!”   梁云笺:“……”   陆云檀瞪着他,质问:“你干嘛不跟我说?我还能拦着你和他见面么?”   梁云笺先很认真地跟她道了个歉:“对不起,以后不会了。”然后才解释了一句,“他放假回来约我见面,我担心你会不高兴才没告诉你。”   “哼!”陆云檀依旧是没好气,“虽然我是会不高兴,但你应该提前和我说得,我不会拦着你的。”   梁云笺再次道歉:“对不起。”然后又一次地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隐瞒你。”   陆云檀补充说明:“任何事情都不可以。”   梁云笺:“好,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云檀斜乜着他:“真的?”   梁云笺:“以身家性命担保。”   陆云檀抿了抿嘴:“那你说,你这几天想不想我?”   怎么可能不想?   梁云笺长叹口气:“当然想,想死了。”   陆云檀勾起了唇角,傲娇道:“这就是本女侠对你的惩罚,下次再骗我,我还不见你!”   梁云笺微微垂眸,声色低低:“惩罚结束了么?”   嘿?你干嘛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跟一朵柔弱小白花似的,好像本女侠在欺负你一样。   哼!   绿茶书生!   不过,还是心软了:“暂时可以考虑结束了。”   梁云笺:“亲一下。”   陆云檀:“嗯?”   周洛尘还坐在咖啡馆里面看着呢,怎么好意思亲呢?好歹是个熟人呀,多尴尬!   然而不等她拒绝,梁云笺就捧住了她的脸颊,封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虽然短促,却缱绻深入。   在他松开她的那一刻,陆云檀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就是亲给周洛尘看的——不由感叹了一句:“你真是个心机书生!”   梁云笺略一挑眉:“不可以么?”   为什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啦!   说明他在乎她呀。   陆云檀翘起了唇角,然后说:“我现在想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梁云笺想了想:“坏消息。”   陆云檀:“我和我哥吵架了,离家出了,现在无处可去。”   梁云笺沉默片刻:“那坏消息呢?”   陆云檀:“……”   陆云檀:“我说得就是坏消息!”   梁云笺:“哪里坏了?”   陆云檀双手掐腰,气势汹汹,一脸猖狂:“我要去你家,榨干你,让你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床,度过一个暗无天日的周末!”   梁云笺蹙眉,不解地问:“所以坏消息到底是什么?”   陆云檀:“……”   无语!   你这个书生还是垂涎我的美色罢了!   她叹了口气,开始说好消息:“李航的聚会是明晚。”   梁云笺:“一整晚么?”   陆云檀:“对啊。”   梁云笺无奈:“哪里好了?”   陆云檀:“你可以出去通宵了,我允许你去。”   梁云笺:“我还比较喜欢在家过夜。”   陆云檀蹙眉:“啧,你怎么这么没有年轻人的朝气?”   梁云笺很认真地纠正她的理解:“我的意思是,我更期待被檀女侠榨干。”   陆云檀:“……” 第69章 “你竟然穿内裤?是不是……   确实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周末, 但却不是对梁云笺来说,而是对陆云檀来说。   除了周六晚上的团建,其余时间, 她就没走出过梁云笺的家门, 连裤子都没怎么穿过。   周一清晨,梁云笺去上班,陆云檀趁着家中无人,迅速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 慌慌张张地骑着自己的小电动车逃回了家。   再不走,她就真的要被榨干了!   到家的时候,纪女士出门买菜了, 陆师父在给暑期班的学生们上课,她也不确定她哥在家不在,因为东厢房的房门是紧闭的, 但也懒得去敲门, 就当他不在家。   她把电动车推到了西厢房门前的走廊上, 从后备箱中拿充电器的时候,东厢房的门打开了,她哥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缅北那种无法无天的地方回来后, 陆云枫就从西部牛仔变回了古风美人,一袭月白色的唐装清冷优雅,乌黑浓密的长发用木簪高高束起,手握折扇, 身形高挑, 面若桃花,绝代风华。   也不知道那个缅甸野女人是怎么看上他的?   陆云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就又把脑袋低下去了, 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动作迅速地把充电器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重重地扣上了后背上,发出了“碰”的一声响。   陆云枫走到了她的面前,沉声质问:“这两天去哪了?”   陆云檀弯下了腰,往车上插充电器,不屑地回了句:“你管得着么?”   陆云枫攥紧了手中折扇:“是不是去找那个狐狸精了?”   陆云檀不乐意了,一下子就站直了身体,瞪着她哥:“你这个人真讨厌,我还没骂你的缅甸鸡是狐狸精呢,你干嘛要说我男人是狐狸精?”   陆云枫:“……”   一个头顶两个大。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她不是鸡,也不是缅甸人。”   陆云檀才不在乎呢:“我管她是不是鸡呢,和我又没关系,我又不睡她!你和咱爸妈解释去吧,我就是要让她给我道歉!”   陆云枫:“……”   思量过后,他无奈地问了句:“你们俩互相道歉行么?”   陆云檀:“不行!”又斩钉截铁地说,“我又没错,是她先惹我的!”   巧了,那边也是这么说的。   陆云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只好讲道理:“她不知道你是我妹妹,所以对你的态度不好,这点是她不对,但你为什么不澄清呢?为什么要故意气她?”   因为我看不惯她那副狂拽炫酷吊炸天的样子。   只有本女侠可以这么拽!   但是,陆云檀绝不承认自己有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我没有!”   陆云枫无奈得很:“是不是你跟她说,你是我家里的女人,故意让她误会?”   陆云檀理直气壮:“我说错了么?我不是你家里的女人么?我骗了她了么?”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你少听她颠倒是非,是她先气我的!”   陆云枫:“她怎么气你了?”   陆云檀:“我让她看备注,她说你给我备注的是‘烦人精’,还用上了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说完,她还学着那个女的样子单臂抱怀,举起了另外一条小臂,颐指气使地吹了吹指甲。   陆云枫没忍住笑了,感觉她学得还挺像。   陆云檀越发恼羞成怒:“你还笑?谁让你给我备注‘烦人精’呢,还有,她就是用这副表情激怒我的!她要是态度好点,我能故意气她么?还还有,是她先骂我长相一般、双眼无神、鼻梁不挺塌肩平胸的!”   陆云枫:“然后你就骂她又黑又丑有眼无珠,顺便把我也骂了,说我饥不择食进了她的鸡窝?”   陆云檀点头:“对!没错!我就是骂了!”   陆云枫:“那你们俩不是扯平了么?”   陆云檀:“哪里扯平了?”   陆云枫:“她激怒你,你也激怒了她;她骂你,你也骂了她,还想怎么样?”   陆云檀越发恼怒:“你这分明就是和稀泥!明明都是她先挑得事,我才被逼无奈地回击!”   陆云枫:“……”   被逼无奈?   你还能被逼无奈呢?   陆云檀冷哼一声:“我不管,就是她的错,除非让她给我道歉,不然我绝对不原谅你们!”   说完,甩头就走,进了屋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还反锁了,态度强硬地将她哥拒之门外。   陆云枫看着紧闭的房门,束手无策,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记仇这件事,陆云檀是相当在行的,接连大半个月都对都对她哥爱答不理的,就连她爸妈都看出来了她在和她哥闹别扭,问她什么事,她还不能说,只能生闷气。   不过她这次也是真的生气了,不仅生她哥的气,更生那个缅甸女人的气,感觉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友好,还不择手段了抢走了她哥!   时间转眼就到了八月份,陆云檀估摸着,她哥肯定又要去“进货”了,因为七夕节快到了。   事实也如她预料,距离七夕节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她哥再次背上了行囊,离家远去。   临行前,纪女士问他这次又要滚去哪进货,他的回答:“西藏。”   但陆云檀知道,一定是缅北那个无法无天的地方!   他要去找那个缅甸女人过情人节了。   嘁,好意思说人家臭书生不知检点?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   双标!   陆云枫的这个回答,不仅是陆云檀不相信,就连纪女士和陆师父也不信。在陆云枫离开后,他们老两口还特意把陆云檀拉到了面前,质问她陆云枫到底去哪了?   陆云檀有口难言,只能回答:“他不都说了么,去西藏。”   陆林:“我怎么觉得他又去缅北了呢?”   陆云檀:“……”   哎,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纪雪杉板着脸,再问:“他到底去哪了?”   陆云檀无奈得很:“我哪里知道呀?他要真去了缅北,还能跟我说么?我们俩都快断绝关系了!”   陆林就算是再宠闺女,也有点看不下去了:“你说说你,那是你亲哥,他这一段时间天天在你面前低声下气的,又是给你买吃的又是给你买喝的,还给你买了台新电脑,你还这么记仇。”   纪女士也叹了口气:“就是,你们俩是亲兄妹,哪来的隔夜仇呀?”   陆云檀不服气地撅起了小嘴巴:“哼!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和我一样生气!”   陆林:“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纪雪杉也正奇怪着呢:“他到底怎么惹着你了?”   “我现在不能说。”陆云檀道,“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说完,转头就走,留她爸妈在身后大眼瞪小眼的困惑。   七夕节转眼就到,陆云檀已经彻底把她哥抛之脑后,满脑子想得都是自己的小宝贝——   该如何正大光明地、不露痕迹地去和臭书生过夜、啊不,过节呢?   总不能再来一次离家出走吧?她哥也不在家了呀。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借口出去旅游!   她和李月瑶串通好了口径,然后告诉她爸妈,她要和李月瑶一起去西辅旅游三天。   她妈当即就表现出了疑惑:“人家李月瑶不上班么?”   陆云檀面不改色:“她休年假了。”   纪女士:“医生还休年假呢?”   陆云檀:“啊、啊是啊,医生也是人呀!”   纪女士:“那他们这医院还挺人性化的。”   陆云檀舒了口气:“是啊,挺人性的。”   她爸问了句:“那你们俩准备怎么去啊?”   陆云檀:“坐飞机。”   陆林:“用我开车送你们俩去机场么?”   陆云檀摇头:“不用不用,我们俩坐地铁去,很方便哒!”   陆林:“那行吧,到时候注意安全。”   “哦。”   七夕这天,陆云檀假模假样地收拾出来了一个小行李箱,在下午六点半的时候拎着行李箱出了门。   秉持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她还真得去坐了地铁,虽然只坐了两站路。   一从地铁站走出来,她就看到了梁云笺。   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和笔挺的黑色西服裤,一如既往的俊逸清隽;双臂抱怀,背靠着一辆黑色的suv,双腿修长笔直。   这辆奥迪车是他在拿到驾照之后不久买的。   看到陆云檀后,梁云笺卷起了眼梢,神色中流露出了温柔笑意,同时站直了身体,快速朝她走了过去。   陆云檀提着行李箱冲到了他面前:“打劫!”   梁云笺很配合地询问:“劫财还是劫色?”   陆云檀:“先劫财,再劫色!”   梁云笺:“色好说,财怎么劫?现金还是微信支付宝?”   陆云檀:“请我吃饭,我要吃你做得饭,给我买肉买鱼买可乐!”   梁云笺笑着回:“行,一定满足檀女侠。”   陆云檀心满意足地翘起了唇角。   梁云笺拎着她的行李箱去了车尾,陆云檀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然后一愣。   副驾驶的黑色座椅上,放着一个红色的爱心形状的礼物盒。   陆云檀心头一喜:没想到这个臭书生还挺有节日仪式感的,就是不知道他会送她什么当作情人节礼物。   她迅速将礼物盒拿了起来,上车之后,把礼物盒放到了腿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盖子。   里面装满了用深蓝色的泛着哑光的纸条叠成的小星星,许多颗金色包装的圆滚滚的费列罗巧克力点缀其间,布局像极了银河。   按照这个臭书生的秉性,一定会在星星和巧克力下面藏东西!   陆云檀毫不犹豫地朝着美丽的盒子伸出了魔爪,将右手探进了小星星和巧克力下面,摸抽奖球似的,搅和着找了起来。   摸到了一张薄薄的、光滑的、长方形卡片。   这是什么东西?   在她把卡片拿出来的那一瞬间,驾驶室的门开被拉开了,梁云笺上了车。   陆云檀看清了手里拿着的东西,惊讶万分:“银行卡?”   梁云笺:“工资卡。”   陆云檀:“???”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红润的嘴巴惊讶地嘟起,像极了一条小金鱼。   梁云笺又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七夕节快乐。”   陆云檀看了看手里的银行卡,又看了看梁云笺,略有些不知所措:“你要把工资卡送给我?”   梁云笺:“嗯。”   陆云檀有点明白,却又有点不明白:“为什么?”   梁云笺:“因为我受檀女侠的管束。”他又补充,“从现在,到退休,再到退休之后。”   陆云檀:“有区别么?”   梁云笺很认真地说:“现在是工资,退休是退休金,退休之后是养老金,都归你管。”   竟然都想到退休金和养老金了?   陆云檀被逗笑了:“你想得好远呀。”   梁云笺很是严肃的回答:“感情又不是儿戏,当然要考虑的长远点。”   陆云檀:“……”   年级第一教导落后分子的那股劲儿又上来了。   她不服气地撅起了小嘴巴:“人家没有儿戏,人家也很认真哒!”   梁云笺笑着拉下了安全带,说了句:“猜猜密码是什么。”   陆云檀一愣,不满道:“你让人家帮你管钱,还不直接告诉人家密码?”   梁云笺:“给个提示,是你的生日。”   陆云檀:“年份加日期?”   梁云笺一边开车一边回:“对了一半。”   陆云檀:“对了哪一半?”   梁云笺:“617。”   六位密码,现在只剩下三位了。   陆云檀又问了句:“617在前还是在后?”   梁云笺:“在后。”   陆云檀:“前面三位呢?”   梁云笺无奈一笑:“你是在猜还是在问?”   陆云檀不想猜了,她想走捷径,然后伸出了右手,挫着拇指和食指,给他比了个心:“书生,我爱你!”   梁云笺:“……”   难以拒绝的贿赂。   叹了口气,他给出了答案:“613617。”   陆云檀纳闷地拧起了眉毛:617她理解,是她的生日,613是什么?   613、613、613……陆壹叁……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后,她忽然恍然大悟,还有点难以置信:“613,陆云檀?”   梁云笺笑着点头:“嗯,陆云檀。”   陆云檀:“……”   奇奇怪怪的感觉。   你说他浪漫吧,他搞谐音梗,搞得还不怎么准确;你说他不浪漫吧,他会写情诗,写得还挺打动人心。   真是个充满了惊喜的男人呢。   回家前,梁云笺先带着陆云檀去了趟超市,按照她的要求买肉买鱼买可乐。   到家后,梁云笺去做饭,陆云檀换上了睡裙,然后盘着腿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一边看电影一边等投喂。   今天看了部经典武侠片,动作戏的片段十分精彩,刀光剑影叱咤风云,看得她热血沸腾,甚至还拿起遥控器比划了起来。   梁云笺端着菜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刚巧看到她站在地毯上对着投影屏幕比划武招,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将盘子放到了餐桌上:“吃饭了。”   “哦。”陆云檀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遥控器,给电影设定了暂停,一边朝着餐厅走一边说,“女主的那把刀好帅呀。”   梁云笺:“什么电影?”   陆云檀:“《长歌当空》”   梁云笺没看过这部片:“女主用得什么刀?”   陆云檀:“苗刀!可帅了!”   梁云笺:“细长如禾苗,起于汉,经名将戚继光改良,凶悍无匹,绞杀倭寇,威震华夏。”   陆云檀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是的!我还在我的书里写过呢,我的女主也用苗刀!”   但她并没有说是哪本书,因为那本书的名字,实在是不能被书生知道,内容更不能!   谁知,梁云笺却回了句:“我知道。”   陆云檀:“……”   梁云笺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陆云檀:“女侠身着红衣黑靴,将银白刀刃抵于书生颈间,胁迫他委身于自己,不然就杀了他。”   陆云檀:“……”   他看了!   他竟然看了《书生你插翅难飞》!   救命!   有种见不得人的罪行被曝光的羞耻感和无地自容感……她在书里,可没少欺凌和虐待书生!   梁云笺神色淡淡,继续复述剧情:“月黑之夜,废弃荒庙中,女侠用麻核堵了书生的嘴,麻绳捆缚书生双手,还用上了马贼独创的活死扣,书生越挣扎,手腕上的麻绳就捆得越紧……最终,书生被女侠压在了破草席上,扒光了衣服,蹂/躏了整整一晚,结果第二天清晨,女侠穿上衣服,拍屁股走人,将书生弃置不顾。”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来檀女侠一直有始乱终弃的想法?”   陆云檀心虚得很,却没忘了替自己狡辩:“我才没呢,本故事纯属虚构,你不要对号入座。”   梁云笺眉头一挑:“是么?”   陆云檀:“当然啦,我用绳子绑过你么?没有吧?二次元和三次元是要脱离的。”紧接着,她又开始倒打一耙,“再说了,我写那本书的时候还是在大学呢,都等了你好几年了,我不生气么?我不难过么?我只能以笔抒情,借文消愁!”   梁云笺:“……”   他还能说什么?   陆云檀:“你不愧疚么?不自责么?不心疼我么?”   梁云笺点头:“心疼,愧疚,自责。”   陆云檀:“拿出你的诚意!”   梁云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今晚任意檀女侠处置。”   陆云檀满意了:“行吧,我会温柔点的!”   梁云笺忍俊不禁:“可以吃饭了么?”   陆云檀点头:“可以了。”   饭后,梁云笺去洗碗,陆云檀把餐厅的卫生简单打扫了一下,然后就去洗澡了。   等她洗完澡之后,梁云笺还在厨房忙呢,因为她说了明天早上想吃牛肉包子,所以他还在厨房发面盘馅呢。   为了方便行事,陆云檀光溜溜地钻进了被窝里,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书生。   玩着玩着,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梁云笺去洗澡的时候,她将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心想就眯一小会儿,先养精蓄锐一下下。   然而等梁云笺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陆云檀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白嫩嫩的面颊中透着两团粉,看起来睡得还挺香,完全忘了今天是七夕。   真是没心没肺。   梁云笺叹了口气,关上了灯,上床之后,动作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低声说了句:“檀女侠,情人节快乐。”   其实陆云檀睡得也不是特别熟,微微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满眼茫然地看着梁云笺:“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云笺:“刚来。”   “哦。”檀女侠忽然清醒了一下,“今天七夕节呀!”   梁云笺叹息一笑:“是啊,某人竟然睡着了。”   陆云檀:“哼,人家等你等太久了嘛!”说着话,她的手不老实的贴向了他的腹肌,游鱼似的一路向下,然后,愣住了,眉头一拧,不满地瞪着他,“你竟然穿内裤?是不是把我当外人了?是不是不爱我了?”   梁云笺哭笑不得,翻身撑在了她身上:“还想哭着求饶?”   陆云檀:“……”   梁云笺:“满足你。”   陆云檀忽然好没面子:“我从来没求饶过,你不要胡编乱造!”   梁云笺:“是么?”他打开了台灯。   明光亮起,陆云檀一惊:“你开灯干嘛?”   梁云笺眸色漆黑,深沉:“我想看着你。”   看她媚眼如丝,看她为他沉沦。   陆云檀脸颊一热,别开了目光:“我才不想看你呢。”   梁云笺笑了:“害羞了?”   陆云檀:“我才没呢!” 第70章 她的书生,爱得隐忍,不……   七夕不是周末, 也不放假,所以第二天梁云笺还要去上班。   早晨,陆云檀一睁开眼睛, 身边就又没人了, 床铺和枕头皆是一片冰凉……哎,昨晚的缠绵与炽热像是假象,孤单寂寞冷才是人类世界永恒不变的真谛!   檀女侠的内心略微是有些凄凉的,直到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朵纸叠玫瑰, 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像是看到了肥美白兔肉的猖狂老鹰似的,她立即抓起了玫瑰花,手速极快地拆开了, 隐隐浮现着云纹的红色纸页上,用笔走龙蛇的深蓝色钢笔字写着一句简单的话: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爱也是」   啧, 细思极污!   不愧是物理学博士!   但她不得不承认, 这书生说情话的水平, 是真的很高,她要是皇帝,就直接封他当状元, 然后再把他变成男宠!哼!   开开心心地起了床,檀女侠先去厨房觅食,吃饱喝足后,有目的性地去了书房。   书房内有一面顶天立地的大书架, 上面摆满了各种学科的典籍藏书, 可谓是汗牛充栋,学者的饕餮盛宴。   但,陆云檀并不是来学习的, 而是来找东西的。   虽然眼前的书架相当令人眼花缭乱,但她还是毫不费力地在众多藏书中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她的处女作,《书生你插翅难飞》——之所以这么好找,是因为这本书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中间位置,妥妥的C位!   其实《书生你插翅难飞》这本书字数并不多,才二十万出头,薄薄的一册,封面的设计风格是那种很常见的唯美绚丽的青春小说的画风,夹在一众严肃类学术类图书中,显得还有点格格不入。   也亏了臭书生的偏爱,不然她的小说根本不可能占据C位。   被偏爱就是好!   陆云檀扬起了唇角,将这本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然后惊讶地发现,书的侧面竟然露出了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细长标签。   这臭书生还仔仔细细地做了标注么?   一翻开封页,陆云檀就看到了一张贴在扉页上的蓝色便利贴,上书:终于发现了?   显然,这书生就在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哼!   狡诈!   陆云檀又气又笑,继续往后翻,翻到正文,在第三页中间的位置看到了一段手写的小字标注: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女侠。   而这段标注相对应的文章内容是:书生上京赶考,因为时间紧迫,不得不走夜路,连着赶了几天夜路后,在一片茂盛的树林里碰到了身穿红衣、脚踩黑靴、背负细长苗刀的女侠,然后,就被色//欲熏心的女侠盯上了。   陆云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叫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女侠?人家又不是红衣女鬼!人还是潇洒女侠!   哼!   生气!   记仇了!   檀女侠一边暗搓搓地在心里的小本本中记仇,一边按照书页侧面贴着的标签的顺序继续往后翻,翻到了第十五页,正文内容是书生被女侠绑架了,女侠相当猖狂,担心这个貌美如花的书生会考上状元然后被许配给公主当驸马,所以霸道又缺德地挟持了书生,不许他上京赶考,逼着他和自己一起浪迹江湖,还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天子昏庸,朝堂腐败,这破烂仕途,不入也罢!   旁边用蝇头小楷备注:就这么担心书生去当驸马?   看到此备注后,陆云檀不服气地撅起了小嘴巴,心想:书生是女侠的人,必然不能去当驸马!   继续往后翻,翻到了第五十五页:女侠和书生卷入了一场死亡疑案中,死者的颈部和身上皆有刀痕,伤口与女侠的苗刀完全吻合,更巧合的是,死者在死前还与女侠发生过肢体冲突,因为死者是个为富不仁的商人,做尽了伤天害理的坏事,在某次强占民女的过程中被女侠撞见了,女侠替天行道把他揍了一顿,于是乎,女侠成为了重点嫌疑人,还被当地的县太爷贴了通缉令,无奈之下,女侠只好携书生逃跑,然而屋漏偏遭连夜雨,俩人赶夜路的时候遇到了一场大暴雨,只好躲进破庙中,再然后,就发生了女侠强占书生并在第二天清晨对他弃置不顾的事情。   旁边备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陆云檀:“……”   很好,这酸溜溜的备注,真的很书生!   紧接着,她发现这段备注下面还有一段小字备注:始乱终弃不可取,望檀女侠三思而行,不然后果自负。   嘿?   什么意思?   威胁我是么?   本女侠的威严不容你挑衅,就算是真的对你始乱终弃了又怎样!   再说了,你怎么不先看看后面的剧情再点评呢?书中的女侠明明是担心书生被自己连累才必不得已地抛弃他呢!   妄加断言,罪不可恕!   檀女侠气呼呼地撅起了小嘴巴,又在心里的记仇小本本上添上了一笔,继续往后翻,翻到了第九十页:书生帮助女侠洗刷了冤屈,两人重修旧好,但这桩疑案却牵扯出了一桩更大的案件——有乱臣贼子想谋反——为了终止这场叛乱,两人一起去了京城,白天专注正事,晚上没羞没臊,女侠天天骑书生,大有将其榨干之势。   旁侧备注:女侠如有需求只管开口,书生绝不推脱,必定倾力满足。   陆云檀:“……”   羞羞羞!   哼!   流氓书生!   继续往后翻,翻到了第一百五十三页:   女侠和书生携手击破大案,替圣上铲除了奸佞,圣上要封赏书生,赐他加官晋爵,书生却拒绝了,他已经不想再做官入仕,只想和他的女侠一起浪迹江湖,然而就在一切看似圆满之时,厄运忽然降临,书生患上了一种绝症,命不久矣,全国无人可医,只能远赴外邦医治,还不确定是否能医好。   因为不想看着女侠为自己伤心难过,更不想以死亡的方式与她别离,他选择了隐瞒真相,借口陪伴父母乔迁外邦与女侠别离,往后余生也不确定何时再见,女侠伤心难过,肝肠寸断。   旁侧空白处备注:书生的错,是他辜负了女侠的一片深情,求女侠原谅,他愿意用往后余生去弥补,再不分离,至死方休。   陆云檀忽然想到了当年在机场和梁云笺分别的情景,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既心疼当时的自己,更心疼当时的他。   在那时,身患绝症的他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与她告别的呢?他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和她永别的准备?   对了,还有那个毛毡娃娃,直到现在他还在用,即便是已经缺胳膊断腿了。   这个书生造型的毛毡娃娃是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时,他向她承诺,哪怕是死了也会把这个娃娃带进棺材里,当时她还是以为他是在说大话哄她玩呢,后来才明白,他是认真的。   这就是她的书生,爱得隐忍,不露痕迹,却至死方休。   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陆云檀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一个标签处:   在故事的结尾,书生病愈,从外邦回归,一心奔赴女侠而去,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为赶时间,他又走了夜路,又穿过了一片茂盛的树林,然后,又遇到了女侠——一切都很符合开篇时的那个备注: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女侠。   那晚夜黑风高,身穿红衣、脚踩黑靴的女侠从天而降,手中长刀银光闪闪寒气森森,刀刃直抵书生脖颈,看向书生的眼神近乎能吃人:“你还敢回来呢?”   书生红了眼眶,目不转睛地看着女侠,一字一顿地回答:“有妻子在此,不能不回。”   女侠也湿了眼,收刀,插销,转身即走:“谁是你的妻?好不要脸!”   书生追人,挡在女侠身前,不自量力地拦其去路:“你就是我的妻!”   女侠一脚就把文弱的书生给踹翻了,怒不可遏:“说走就走,说回就回,把我当成什么了?”   书生捂着肋巴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根本顾不及去拍拂满身黄土,不怕死地攥住了女侠的手腕:“把你当成我的妻,一直是我的妻!”   女侠还是不解气,一把推翻了书生,转头走人,却又实在是气不过,走了两步之后又回来了,拎着书生的后衣领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然后故技重施,往他嘴里塞麻核,在他手上捆麻绳,又把他绑去了附近的破庙,蹂/躏一整晚。   或许是因为男欢女爱总是令人心情愉悦,又或许是因为书生在某方面着实有些过人之处,女侠最终还是原谅了他,成为了他的妻。   结局,夫妻二人一同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执子之手白头到老,皆大欢喜。   旁侧空白处备注:女侠成为了书生的妻,檀女侠打算什么时候成为我的妻?   看到这条备注后,陆云檀傲娇地翘起了唇角,心想:哼,故事而已,本女侠才不会像故事里的女侠那么好说话呢,虽然你也有些过人之处吧,但本女侠也是很难伺候的!   ……   合上书后,陆云檀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但她一点也不饿,早上包子吃多了。   梁云笺中午不回家,只有她自己。   把自己的大作重新放回书架的C位上后,陆云檀离开了书房,从自己的行李箱中拿出了笔记本电脑,盘着腿坐在了客厅的地毯上,开始工作。   新文的人设大纲早就写完了,现在是存稿阶段,码字的心态和状态都比较悠闲,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下午四点。   饿不行了,于是又去厨房热了两个牛肉包子吃,吃完继续工作。   到了五点半,她扣上了电脑,洗脸梳头换衣服,拿着梁云笺的车钥匙出了门——科研所距离他住的地方比较近,所以他每天都是步行上下班,偶尔会做地铁,基本不开车。   车停在地下车库,陆云檀拉车门的时候,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脚步,低头一看,是那个布满了针脚的、一看就觉得马上就要散了架的毛毡娃娃。   感觉还怪可怜的。   从地上把娃娃捡起后,陆云檀叹了口气,心想:以后有时间了一定要重新给他做一个,绝不能让梁博士继续这么可怜下去。   把车停在科研所门口的时候,时间才刚过六点,陆云檀直接下了车,站在路边等梁云笺。   他一出现,陆云檀就朝他跑了过去,双手掐腰跳到了他的面前,十分嚣张:“打劫!但是我今天不劫财也不劫色!”   梁云笺笑着问:“檀女侠打算劫什么?”   陆云檀:“劫你的时间,晚上陪我出去玩!”   梁云笺有求必应:“好,想去哪里完?”   陆云檀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去逛街,我好久都没逛街了。”   梁云笺点头:“可以。”   陆云檀开开心心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一边朝着停在路边的汽车走一边说:“我还想去吃小吃,喝奶茶,吃炸酥肉,吃烤鱿鱼烤鸭肠。”   梁云笺:“中午吃得什么?”   陆云檀实话实说:“包子。”   梁云笺:“早上呢?”   陆云檀:“包子。”   梁云笺:“……”   看来是家里有什么就吃什么。   没有的话是不是就不吃了?   他轻叹口气:“下次把午饭也给你做好。”   陆云檀:“你不用管我,我可以订外卖。”   梁云笺:“外卖比家里做得饭好吃?”   陆云檀:“……”   啧,又开始酸溜溜了。   你这个书生真的很容易吃醋,各方各面!   她无奈地说:“人家是不想麻烦你。”   梁云笺蹙眉,很是郑重其事地询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想麻烦我?我是你男朋友。”又一字一顿地补充,“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你的丈夫。”   陆云檀:“……”   年级第一的那股较真儿的劲头又上来了。   哎,搞科研的人,果然不能随便惹,对待什么都是认真严肃的!   不过吧,他身上这股无论是对待学术还是对待感情都一丝不苟的态度,还真的令人喜欢呢,感觉很可靠,很有安全感!   陆云檀敲起了唇角,说:“这可是你说得啊,我以后就不客气了!”   梁云笺神色认真:“听之任之,任由你处置。”   陆云檀心头一喜,抬眸瞧着他,心想:   啧,真会说情话!   喜欢!   晚上继续临幸你!   随后,梁云笺开车,按照檀女侠的要求,带着她去了东辅市最繁华的一片商业街。   最好吃的小吃一条街一般都坐落在大商场后方的某条小巷子里,街道两边的店铺虽然没多大排场,但却物美价廉好吃好喝。   他们先把车停在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然后步行去了小吃街。   街上人的行人熙熙攘攘、来往不断,两侧小食摊子各种各样,看的人眼花缭乱。   陆云檀想吃烤鸭肠又想吃烤年糕,但两个摊子前都排了好长的队,所以她只好和梁云笺分头行动,自己排烤鸭肠的队,让梁云笺去排烤年糕的队伍。   鸭肠烤得比年糕快,结了帐后,她握着一把串着鸭肠的签子去找梁云笺,即将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耳畔忽有疾风闪动——   有人搞偷袭!   她的反应极其迅速,把手中的鸭肠当扇子挥,在暗器飞至梁云笺面颊的前一面将其拍掉了,继而环顾四望,怒不可地喊了声:“谁呀!”   梁云笺一愣,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陆云檀:“有刺客!”   梁云笺:“……”   刺客?   陆云檀没找到目标,低头看了一眼地面,确认了那枚暗器是一颗圆润玲珑的油炸花生米。   然而就在她抬起脑袋的那一刻,又有一道疾风袭来,她神色一凛,再次挥动鸭肠扇,只听“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拍在了地上碎成了渣渣。   梁云笺和陆云檀同时低头,看到了一片碎了满地的白色瓷片,通过其“尸首”判断,这些瓷片生前应该属于一个茶杯。   梁云笺懵了,陆云檀越发的怒不可遏:竟然有人敢在黄天化日之下偷袭她男人!   就在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并将其大卸八块的时候——   “陆云檀。”   她哥的声音骤起。   陆云檀浑身一僵:他什么时候从缅甸回来的?   循声望去之后,僵得更狠了,脸都吓白了。   梁云笺和她一起看了过去,同时僵住了。   街对面餐馆的二楼窗口前,站着三位面色不善的人——   中间的那位,是陆云檀她爸,陆林;左边那位,只陆云檀她妈,纪雪杉;右边那位,是陆云檀她哥,陆云枫。   陆林的脸色铁青,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闺女,气沉丹田,开口如洪钟:“你不是在西辅么?!”   陆云檀:“……”   差点就被吓哭了。   救命!   她瑟瑟发抖,一下子就抓住了梁云笺的手,颤声道:“我会被打死的!”   梁云笺反握住了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有我呢。”   陆云檀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这么说得,都没有好话。   梁云笺轻叹口气:“说吧。”   陆云檀:“我刚才说得那句话可能夸张了,但他们说不定真的会打死你。”   梁云笺:“……”   陆云檀:“你快跑吧!”   “不跑。”梁云笺攥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现在就去见他们。”   陆云檀:“?”   这么突然么?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梁云笺已经牵着她朝着对面馆子走了过去。   陆云檀:“你真想好了?”   梁云笺面不改色,语气笃定:“想好了。”   陆云檀:“不害怕?”   梁云笺:“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迟早都要见。” 第71章 得一人心,红颜白首还能……   这是一家川菜馆, 一楼的门脸看起来相当普通,装修也极其简陋,而且空间不大, 没有摆放餐桌, 只有前台和食客等候区。   顺着只呀作响的木楼梯上到二楼后,空间豁然开朗,装修依旧是极其简陋,全铺灰色的水泥地面, 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深红色的四方桌和长条凳,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壶水杯。   看起来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 几乎每张桌子上都有客,店内吵闹熙攘,身穿红色制服的服务员和上菜员们来往不绝。   靠窗的那张桌子边围坐着五个人, 乍一看像是一家五口, 但仔细一看, 就会发现这张桌子上的氛围十分微妙——   桌面上摆好了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却没人动筷子, 甚至碰都没碰一下,端上来的时候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连葱花和香菜都保持着原有的凌乱美的造型。   陆云檀的心情也很凌乱,凌乱的如同辣子鸡里面的碎段红辣椒。她爸妈坐在她对面, 她哥坐在她身边, 梁云笺则独自一人坐在最外侧的那张长条凳上。   是的,没错,她爸妈不让她和梁云笺坐在一起, 她哥还故意坐在她的外侧,彻彻底底地格挡了她和她的书生……哼!真好没道理!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敢怒不敢言。   又悄咪咪地瞟了梁云笺一眼,她不由自主地替他捏了把冷汗。   梁云笺的神色乍一看倒是气定神闲,但不能细究,细究起来,就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他的紧张,眼神慌慌,薄唇微抿,额头控制不住的紧绷,俊逸的五官上似乎写满了“我不紧张”,但又在眼角眉梢处标注着“我装的”。   他的坐姿也极其端正——脊背笔挺,双腿分开,双手放在膝盖上,浑身紧绷,整个人就是一大写的“惴惴不安”。   但这不能怪他,要是换了别人,同时承担着她爸她妈还有她哥的一道比一道凌厉的审视目光,估计还不如梁云笺呢。   而且他们几个还都不说话,就只用眼神发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更折磨人。   这气氛,不可不谓是噤若寒蝉。   思来想去,陆云檀下定决心去斗胆解救一下她的书生:“那个、可以吃饭了么?人家饿了。”她也不敢大声说话,弱弱地、小小声地问。   坐在她正对面的纪女士一记眼神刀了过来:“你还好意思吃饭?也吃得下去?”   陆云檀:“……”   人家为什么吃不下去?   人家也是真的饿了呀!   但她,敢怒不敢言,默默地闭上了嘴,低低地垂下了脑袋,摆出了一副“我好可怜我好无助”的委屈样子。   纪女士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梁云笺看了看陆云檀,然后垂下了眼眸,深呼吸的同时攥进了双拳,再次抬眸时,眼眸清明无比,也坚定无比,极为认真地看向陆云檀的父母:“我是真的很喜欢她,也绝对没有把这段感情当成儿戏,我想娶她。”   陆云檀一愣,立即把脑袋抬了起来,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她的书生。   纪雪杉和陆林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直接大胆。   陆林面无表情地盯眼前的这个俊朗青年,缓缓盘着右手中的铁球,少顷后,沉声开口:“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把女儿嫁给你?”   陆云檀抿了抿唇,紧张兮兮地盯着梁云笺。   梁云笺笃定地说:“我会对她好,我还可以向你们保证,我绝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陆林:“这我不担心,她一个打你十个没问题。”   梁云笺:“……”   陆云檀:“……”   好端端地说什么大实话呀!还让不让人家嫁人了?!   正在这时,她又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冷笑声,立即扭脸看向了她哥,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他神色中浮现出的那抹不屑,瞬间就开始记仇了——   哼!   你等着吧,我一定会打击报复你的!   我以后也要这么不客气地对待你的缅甸女人!   随后,纪雪杉也对梁云笺说:“我生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心里清楚,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受委屈。”   陆林:“所以你没有说服我们。”   梁云笺立即补充:“我的工作稳定,事业单位,有五险一金,会做饭,会做家务,绝不会让她忍饥挨饿。”   陆云檀拧起了眉头,不满地想:你这都是什么理由呀?那个男的娶老婆的时候会用“我会做饭”这种理由说服女方家长?如果娶老婆这么简单的话,世界上还会有光棍么!   但谁知,她妈却很是惊讶地追问了句:“你真会做饭?”   陆云檀:“……”   陆林也问了句:“你是哪个单位的?干什么工作的?”   陆云檀:“……”   梁云笺:“东辅市物理研究的研究员。”   陆林微微蹙眉,小声咂摸着:“物理研究所?怎么这么熟悉,听谁说过。”   纪雪杉也觉得熟悉,而且她还觉得眼前这个小子的面相也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陆云檀见状立即提醒了一句:“他就是我前几天跟你们说得那个,麻省理工的物理学博士,毕业后拒绝了国外的大好前程,毅然决然选择回国,投身祖国的科研事业。”   经她这么一提醒,她爸妈终于回想起来了一些事情,纪女士先问了句:“他说你同学?”   陆云檀点头:“对啊,高中同学,还来咱们家给我补过课呢!”   纪雪杉终于想到自己在哪见到过这个小子了:“年级第一?”   陆云檀点头:“对!年级第一!”   陆林:“高考那两天来咱们家吃饭的那个?”   陆云檀继续点头:“对!”   纪雪杉对这个年级第一很有好感,眼中自带“别人家小孩”的滤镜,再次看向梁云笺时,神色中已经流露出了笑意:“你都读到博士了?”   梁云笺不由舒了口气,轻轻点头:“嗯。”   “真优秀呀。”纪雪杉不禁感慨道,“不愧是年级第一,你这孩子打小就优秀,现在还是这么优秀!”   陆云檀一下子就翘起了唇角,一脸傲娇,就好像被夸奖的人是自己一样。   陆林却冷哼了一声:“你爸妈呢?回国了么?”   陆云檀呼吸一滞,紧张兮兮地看着梁云笺。   梁云笺回答:“十月份就回来了。”   陆林更关心的是:“还走么?”   他无权干涉别人的选择,但有老林家的前车之鉴,他还是会担心自己的闺女会离家远去。   他就这么一个闺女呀。   梁云笺语气笃定地回答:“不走了,国籍也会改回来。”   陆林在心里舒了口气,看这小子也顺眼了一些,但也没摆出什么好脸色,像是在看一头拱白菜的猪,无论这头猪有多么的优秀,都配不上他们家楚楚动人的小白菜。   陆云檀看她爸妈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立即说了句:“吃饭吧,边吃边聊!”   人只要拿起筷子吃起饭,心情就会变好变轻松,再喝上两口小酒,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纪雪杉想了想,感觉也没什么问题了,就拿起了筷子,一边挥着一边说:“吃吧吃吧,再不吃菜就凉了。”   “就是嘛!”陆云檀积极主动地拿起了筷子。   陆林叹了口气,一边在心里感慨着“女大不中留”,一边拿起了筷子。   陆云枫迟迟不动,陆云檀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她哥一脚,陆云枫瞪了她一眼,陆云檀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和不言而喻的威胁——不给我的书生面子,我就曝光你的缅甸女人——陆云枫无奈地拿起了筷子。   梁云笺这才敢去拿筷子。   夹了两口菜后,陆云檀忽然想到了什么,没好气地问了句:“刚才那粒花生米是谁砸的呀?是不是我哥?”   陆云枫:“……”   陆云檀瞪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心想:哼!竟然朝着我的书生的脸上砸,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也要这么对你的缅甸女人!   谁曾想,她爸撩起了眼皮,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我砸的?怎么了?”   陆云檀:“……”   陆云檀立即露出来了一个灿烂笑容:“砸得挺好!又精准又有力度!”   她爸冷哼一声:“你挡得也挺不错。”   陆云檀撇了撇小嘴巴,不满道:“就算你一击未中,也不能换茶杯吧?”   她爸:“那不是我。”   她妈:“是我。”   陆云檀:“……”   陆云檀又露出来了一个灿烂笑容:“砸得更好!”   她哥长叹一口气:“吃饭吧。”   “哦……”陆云檀立即埋下了脑袋,乖乖扒饭,过了一会儿,悄咪咪地抬起了脑袋,看了梁云笺一眼。   梁云笺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的眼睛中同时浮现出了盈盈笑意。   总体上来说,这顿饭吃得还算是比较顺利,唯一让陆云檀感到美中不足的是梁云笺和陆云枫等会儿都要开车,没能喝上两口,不然气氛一定会更好!   这家店的饭量和菜量都比较大,陆云檀的米饭没吃完,剩了小半碗。   但不吃完真的好浪费粮食呀。   不过她的剩饭向来有人帮忙解决,只需要说一句:“我吃不完了。”   她哥和她爸习惯性地抬起了手,然而有一只手比他们俩更快——   三手并发,梁云笺抢先一步端起了陆云檀面前的腕,在彪形大汉和人间修罗能杀人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将她的剩饭倒进了自己的碗里,顶着无形且巨大地压迫感,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虎口夺食也不过如此。   还是两只老虎的口。   檀女侠非常非常地确定了,这个臭书生,一定很爱她,不然不会这么勇猛地去做刀口舔血之事!   饭后,梁云笺和陆云枫一起去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取车,陆云檀本来想跟着他们俩一起去的,但却被她爸妈强行扣下了下来,开始秋后算账,严格稽查她编造谎言之罪行!   另一边,去停车场的这一路上,陆云枫都没搭理梁云笺,梁云笺沉默着,若有所思地走在他的身后。   来的这趟电梯比较空旷,四方形的轿厢内仅有他们两人。   电梯门缓缓闭合,梁云笺忽然开口:“哥,你能帮我个忙么?”   陆云枫脸色一沉:“谁是你哥?你喊谁哥呢?”   “……”   预料之中的回答。   梁云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心里清楚,威胁未来的大舅子绝对是下下策,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一定不会帮他。   但他需要他的帮忙,不然他无法给檀女侠一场完美的求婚。   所以,梁云笺不得不用条件挟持陆云枫:“帮我这一次,我让云檀原谅你。”   陆云枫:“……”   梁云笺:“她听我的。”   陆云枫:“……”   ……   半个月后,梁云笺以未来女婿的身份,正式登门拜访。   又过了一个月,宋瓷和梁顾回国,陆云檀陪着梁云笺一同去了机场,随后又陪着他们吃了一顿团圆饭。   双方父母对都自己家孩子找的另一半挺满意,还在中秋节的时候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所以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可以开始顺理成章地谈婚论嫁了。   从得到宋瓷赠送得那只家传翡翠戒指开始,檀女侠就开始期待着臭书生的求婚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惊喜,然而惊喜却迟迟不来!   时间转眼就到了元旦节,陆云檀大胆猜测,臭书生一定会在新一年的第一天送给她一场浪漫、辉煌、与众不同的求婚仪式,然而他在新一年的第一天组织得活动竟然是青云帮团建,理由是这天大家都放假,聚在一起比较容易。   檀女侠不禁有些恼怒:哼!你都能用心策划青云帮团建,就不能好好地策划策划该怎么给本女侠求婚么?再不求婚,本女侠就不嫁给你啦!   但是身为青云帮的帮主,她即便是心里再不平衡,也得去参加团建。   团建内容很简单也很常见,和当代大部分年轻人的聚会形式一样,去玩密室大逃脱。   不过这不像是梁博士会感兴趣的东西——市面上的大部分密室对他的智商来说都太小儿科了,而且他也不怕鬼,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像是陆云檀,又怂又爱玩,怕鬼还喜欢玩恐怖的,进去之后不到三分钟就被吓得魂不守舍嗷嗷大叫——虽然有些诧异,但陆云檀也没多想,因为她早就跟他说过想让他陪着去玩密室逃脱,所以他这样计划也合情合理。   其实她也悄咪咪地想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会不会是要求婚呢?   但转念又一想:在密室里面求婚?被一群恶鬼见证得爱情么?梁博士必然不会这么草率!   八成就是单纯地去玩密室。   令她满意的是,这间密室逃脱的名字叫做“踏江湖”,很符合青云帮的高贵气质!   据老板介绍说,他们家的场馆十分广阔,上下两层楼,整个密室的面积将近五千平。   而且还是全员沉浸式,入场之前需要先化妆换衣服。   人物的设定也挺有意思,有女侠,有书生,有女医,有员外郎,有武将等各种混迹江湖或者朝堂的角色。   檀女侠越发满意了:这不就是为他们青云帮量身打造的密室么?完美!非常完美!五星好评!   檀帮主肯定是选择女侠这个角色,帮主夫人选择文弱书生,副帮主郑大人选择了富得流油的员外郎,李军师是女医,李护法是武将。   角色选定好之后,换衣服化妆。   衣服也很符合檀帮主心理预期:女侠的衣服是红色束腰长袍,白裤,黑靴,附带着一把细长宝刀;书生的衣服是一件青色长衫,白裤,白色布鞋;员外郎的衣服一看就富裕:金红色的圆领长衫,腰带上还镶金带玉的;女医的衣服是青灰色的衣袍;武将是褐色劲装。   这家店的化妆流程也很专业,竟然还有头套和假发。   陆云檀和李月瑶本身就是长发,不用戴假发,她们俩一起化妆的时候,另外那三个男的去做造型、戴假发。   梁云笺一从造型室里走出来,陆云檀就愣住了——白鞋,青衫,长发如墨,眉目俊朗,身形修长,文弱却不柔弱,翩翩贵公子,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书生形象。   真正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想把他拖进破庙蹂/躏!   梁云笺走到了陆云檀的身边,一看到镜子中的人就勾起了唇角,不自禁地喊了声:“檀女侠。”   陆云檀也看向了面前的化妆镜,她身上穿着红衣黑靴,怀中抱着黑鞘宝刀,化妆师站在她身后,正在给她盘头发。   其实最初的造型是扎高马尾,但是习武之人习惯束发,免得在打斗中被人扯头发,所以陆云檀就让化妆师把她的头发盘起来——虽然玩密室不用和别人打架,但是女侠的人设不能崩!   五人全部化好妆后,工作人员领着他们进密室。   老板再三保证,本密室绝对刺激,但绝不恐怖,然后,无情地把他们五个分开了,像极了渣男对女生保证自己绝对是个大情种。   五个人,分别从五个入口进场,进去得时候还被蒙着眼睛。   胆小如陆云檀的,已经攥紧了手中的刀鞘。   在黑暗中前进了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工作人员停下了脚步,交代完基础剧情后,迅速离去。   头顶的广播响起,老板的粗糙嗓音震动空气:好了,可以摘眼罩了。   陆云檀立即扯下了自己的眼罩。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一个村子门口,木柱大门上方还悬了块牌匾,上书:桃李村。   陆云檀第一反应:这村名还怪熟悉的。   但她没有多想,抱着刀走进了村子。   越走,越饶有兴致。   土黄色的道路两侧商铺林立,身穿古代服装的NPC们各司其职,有扮演商贩的,有扮演顾客的,还有扮演在街头散漫游走的行人的,看起来热热闹闹、市井气极其充足,真挺有氛围感,一下子就把人代入了进去。   并且越往里走,陆云檀越想给这家密室逃脱打个五星好评,因为这家密室逃脱的内部装修做得实在是太逼真了,都快赶上室内摄影棚了,能借给剧组去拍电视剧!   绝对的沉浸式!沉浸的不能再沉浸!   抱着胳膊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握住了刀鞘,另一只手紧握刀柄,用力一拔,一柄寒光闪闪的细长苗刀映入眼帘。   陆云檀不由一惊:竟然是一把真刀?货真价实的苗刀?   只不过没开刃,没什么杀伤力,才敢当作道具使用。   一旦开刃,绝对凶悍无匹!   满含爱惜地摸了一遍刀身后,檀女侠又不禁在内心感慨:啧啧啧,道具都逼真到这种程度了,真用心呀!必须五星好评!还有就是,也不知道老板卖不卖刀,她想把这把刀买走。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去找她的书生,这么危险的地方,她的书生被欺负了怎么办?   轻叹口气,檀女侠还刀入鞘,然后将长刀斜背在了身后,继续抱着胳膊向前走,走了还没几步,就听到了下西洋的惨叫,仿若杀猪:“帮主!救我!救救我!”   陆云檀一愣,立即循声看去,然后就看到了被两个官兵打扮的NPC强行拖动着走的下西洋。   下西洋一直在拼命挣扎,NPC拖得相当吃力,也幸好这两位NPC身强体壮,但凡换两个弱一点的,都要被下西洋反拖着走。   陆云檀有点儿想笑,感觉郑大人也太倒霉了,竟然一上来就被抓走了。   但是身为帮主,她必须要去解救自己的帮员,立即朝着他们跑了过去,同时大喝一声:“住手!”   这声“住手”触发了剧情,两位官兵NPC携带着下西洋一同停下了脚步。   陆云檀跑到了他们三个面前,先问了句:“你们俩为什么要抓他?”   其中一个NPC回答:“柳河街上的李员外死了,他是重大嫌疑人。”   陆云檀一愣,盯着下西洋:“你杀人了?”   下西洋一脸惊恐,大声喊冤:“怎么可能?我和那个姓李的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   另外一个NPC回答:“你和李员外一直有商业上的竞争,是商业对手,你还和他的小老婆不清不楚,他一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你,他的钱、老婆、孩子,马上都是你的!”   下西洋:“……”   这角色怎么这样!   陆云檀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迅速收敛了笑容,正色询问:“二位官兵可否告知一声,李员外是怎么死的呢?”   1号NPC:“身中数刀,刀刀致命。”   2号NPC:“若非有深仇大恨,何苦于此?”   下西洋:“真不是我!”   陆云檀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对这两位NPC说:“你们也说了,刀刀致命,说明凶手肯定是个擅长用刀的习武之人,再不济也是个杀猪的,但是你们再看看郑员外的手,白皙肥美,哪里像是个常用刀期的凶手呀?”   下西洋:“……”   白皙肥美是什么形容?   两位NPC似乎是被触动到了,沉吟片刻,纷纷看向了郑员外的手——   1号NPC:“确实是白皙肥美。”   2号NPC:“适合下锅,不适合杀人。”   下西洋:“……”   适合下锅又是什么形容?   都是什么破演员?我被侮辱了!   陆云檀点头,附和NPC的话:“就是哇,他一看就不像是凶手。”   1号NPC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放不放人我们没办法做主。”   2号NPC:“我们都听县太爷的,你可以把你的话告诉县太爷。”   下西洋哀嚎:“帮主!救我!”   陆云檀说:“那我们一起去找县太爷吧。”   随后她就跟随着两位官兵一同押送着嫌疑下西洋去了县衙。   不得不感慨,这个密室的占地面积是真大,绝地是斥巨资了,从村口走去衙门竟然还绕了一条街。   到了衙门口,扮演县令的NPC就开启了升堂模式,檀女侠牙尖齿厉地为郑员外辩护,最终成功地说服县太爷,郑员外当庭无罪开释。   两人从县衙大门里走出来的时候,郑员外不禁长舒一口气:“太惊险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惊险过!”   陆云檀好奇地问了句:“你是一上来就被抓了?”   下西洋点头:“对啊!”   陆云檀:“领你进来的那个工作人员在临走前给你交代剧情了么?”   下西洋面不改色地回答:“只交代了我是个有钱人,富得流油那种。”   陆云檀:“这么有钱你还勾搭人家小老婆?”   下西洋:“……”   下西洋义正言辞:“角色行为请勿上升真人,与我郑和无关!”   陆云檀被逗笑了,然后问了句:“咱们俩下一步应该去哪呢?”   下西洋像是来过一样,胸有成竹地说:“肯定会有别的剧情被触发。”   剧情说来就来,李月瑶的急切喊声在两人身后响起:“帮主!帮主!大事不好!”   陆云檀和下西洋的脚步同时一顿,又同时回头,诧异地看向了李月瑶。   李月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两人面前,一脸焦急地看着陆云檀:“帮主!你快逃吧!县太爷要抓你!”   陆云檀一愣:“抓我?为什么要抓我?”   李月瑶:“我师父、”她先解释了一句,“我是县衙的小仵作,我师父是大仵作,他刚才看到了你的刀,断定死者身上的刀伤与你的刀如出一辙,而且你又是习武之人,所以现在你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陆云檀:“……”   怎么又拉扯到我身上了?   檀女侠无语极了:“我和死者无冤无仇的,我干嘛要杀他?而且我今天才刚来这个村子!”   郑员外:“帮主,您和李员外有仇!”   李仵作:“是的,今天早上您当街揍了他。”   陆云檀:“我、我我的故事里没这段剧情!”   李仵作替她补充剧情:“李员外为富不仁,仗势欺人,今早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你看不下去,替天行道,把他揍了。”   郑员外双手拢袖,点头附和:“是的,是这样的!”   陆云檀:“……”   嘿?本女侠好心来衙门一趟,竟然把自己送进去了?   等等,不对,这剧情怎么这么熟悉呀?   这不是《书生你插翅难飞》里面的剧情么?!   就在她懵逼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喝:“站住!杀人犯你哪里跑?”   陆云檀一愣,回头一看,来追捕她的捕快竟然是李航?   李仵作和郑员外对视一眼,一人一边架住了陆云檀的胳膊,推着她往前跑,同时补充剧情——   李仵作:“那是我们衙门的带刀捕快!”   郑员外:“李捕快这人死板的很,根本听不进去人话,也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要是被他抓了,你势必要进大牢!”   陆云檀:“……”   开始了!密室里面常见的追击战开始了!   刺激的是,竟然是被自己人追!   老板诚不我欺!   身为重大嫌疑人,檀女侠只得逃跑,但却像是只无头苍蝇,不知往哪边逃才好,多亏了有郑员外和李仵作指路。   跑着跑着,闯入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或许是想表达天黑了,头顶的光线忽然暗淡了下来,仅剩下了一盏巨大的圆形的形似月亮的明黄色灯泡。   闯进昏暗竹林的那一刻,陆云檀的神经忽然紧绷了起来,脑子里冒出了《书生你插翅难飞》里面的剧情——   女侠和书生被追击,闯入竹林,结果遇到了江湖第一杀手桃花面。   桃花面常常身着一袭白衣,戴一面金色面具,上刻桃花纹,惯用武器也是一把苗刀,杀人如麻心狠手辣,不仅是个大反派,还是女侠的劲敌。   思及至此,陆云檀不禁头皮麻发:员外郎的剧情已经很巧了,应该不会又在这里遇到“桃花面”吧?   然而跑了还没几步呢,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身形颀长,脸带金面,手中长刀银光闪闪寒气森森,直逼正在狂奔的三人而来。   陆云檀大惊失色,在心里骂了句:我艹?穿书了么?!   郑员外和李仵作花容失色,立即朝着后方撤退,远离即将开战的战场。   身为女侠,陆云檀绝不会临阵脱逃,反手抽出了背后的长刀,正面迎战“桃花面”。   两刀交接,铿锵作响。   陆云檀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呦呵,竟然遇到真正的习武之人了?这个NPC可以啊!够专业!   然后就和NPC打了起来,出手时毫不客气,刀法如高山阔海,大开大合,气势汹汹,刀刀凶残。   NPC刚开始只是应付,抵挡得懒懒散散,但后来可能是挨砍挨多了,斗志也被击出来了,认真地打了起来。他的刀法和陆云檀的不同,非江河湖海那种大开大合之势,而是如落花缤纷,如蝉翼翁动,惊急快却稳准狠。   不一会儿,陆云檀身上就挨了好几刀,一下子就把她激怒了,出招越发霸气凶狠。   刀气肆虐,即便是假竹林,也被荡起了许多竹叶,看起来十分的萧瑟。   一个玩家一个NPC,全都忘了自己的使命,酣畅淋漓地打了起来……若非用的是没开刃的刀,他们俩现在必定都是满身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突然飘来了郑员外的声音,无奈又急切:“哥!别打了!您今天的使命不是打架!”   “桃花面”被提醒到了什么,突然收了招,陆云檀趁机用刀尖勾住了他的面具,“啪”的一下把面具从他脸上扯掉了——她就是要看看,这个武林高手到底长什么样子!   然后,懵逼了……   “哥?!”   她瞠目结舌地盯着她哥,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陆云枫:“……”   在远处围观的郑员外、李仵作和李捕快同时叹了口气,心累不已地捂着了脸。   陆云檀看看她哥,又转头看看身后三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青云帮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帮主汇报这件事。   陆云檀咬了咬牙,瞪着她哥:“到底怎么回事?”   陆云枫双臂抱怀,用舌头顶了顶腮:“和我没关系,我是被逼的。”   陆云檀:“你被谁逼了?谁敢逼你呀?”   陆云枫淡淡地、狠狠地启唇:“那个该死的书生。”   陆云檀:“……”   陆云枫朝着道路尽头努了努下巴:“走出这片竹林,他在尽头等你呢。”   陆云檀一愣,拔腿就跑。   冲出竹林的瞬间,豁然开朗,头顶的灯光也在刹那间齐齐开启。   天光大亮。   周围的布景算不上浪漫,但却极其温馨——小桥,流水,屋舍人家。   情爱繁华,最终还是要走向柴米油盐酱醋茶。   大风大浪的爱情刻骨铭心,能够细水长流才是最美的结局。   梁云笺站在桥前,身穿白鞋、青衫,乌发如墨,气质俊逸,眼梢微卷,笑意温柔地望着他的女侠。   陆云檀的眼睛和鼻子瞬间就酸了,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含着两包眼泪走到了梁云笺面前,呜咽着,开门见山地问:“你是要给我求婚么?”   如果他回答“不”,她就含泪砍死他!   梁云笺被她的反应逗笑了:“是啊,不然呢?”   陆云檀吸了吸鼻子,抽抽嗒嗒地说:“我喜欢这个求婚仪式。”   梁云笺笑着问:“玩得开心么?”   陆云檀点头啊点头:“开心!”   她是真的很开心,沉浸式地体验了一把快意江湖的感觉。   随后,她又问了句:“都是你安排的么?”   梁云笺点头:“是啊。”又叹了口气,“不然早就求婚了。”   从租场地再到装修,再到找演员、彩排,耗时三个多月才完成。   陆云檀感动死了,哭得更凶了……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的书生愿意为她打造一个武侠世界,也只有他愿意配合她的奇奇怪怪,真的把她当成女侠。   梁云笺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举起了早已准备好的钻戒,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询问:“檀女侠,你愿意嫁给我么?”   陆云檀疯狂点头,立即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还特意蜷曲起来了拇指、食指和中指,又高高地翘起了小拇指,让无名指显得无比突兀。   梁云笺又被逗笑了,迅速为她套上了钻戒。   后方的围观的群众们在瞬间发出了激动又兴奋的尖叫和掌声,其中当属青云帮人喊得声音最大。   陆云枫抱着刀站在一旁,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梁云笺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对陆云檀说了一声:“檀女侠,我真得很爱你。”   陆云檀还是感动得不能自持,依旧哭哭啼啼:“我也爱你,可爱可爱了,给你种一百颗草莓!”   梁云笺忍俊不禁,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陆云檀闭上了眼睛,沉溺地、满含爱意地回应着这个吻。   她终于得到了书生,书生也得偿所愿地把女侠变成了自己的妻。   他们都是幸运的。   就像是她在自己的处女作最后写得那句结束语——   江湖迢迢,人海滔滔,得一人心,红颜白首还能回看今朝,此乃人间笑傲。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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